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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陸戰男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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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獨孤紅] [江湖奇士][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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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4 10:10:53 |只看該作者
 俊逸白衣客道:「那不要緊,這—回生,再有二回也就熟了。」
  東方明道:「你是何人,報個姓名老夫聽聽。」
  俊逸白衣客道:「我提個人老爺子你一定知道,東門長青,老爺子知道麼?」
  東方明道:「老鷹犬東門長青,老夫知道,怎麼樣?」
  俊逸白衣客道:「我是他老人家的唯一傳人。」
  東方明一怔道:「怎麼說,你是東門長青的徒弟。」
  俊逸白衣客舉手一揖道:「我代他老人家問候老爺子。」
  東方明冷冷一笑道:「你不必跟老夫來這一套,笑褒姒殺了飛龍堡兩個人,所以老夫要對付她,老夫並沒有錯。」
  俊逸白衣客忙搖頭說道:「沒有,沒有,你老一點錯也沒有,豈不聞食色性也,休說笑褒姒姑娘殺了貴堡兩個人,就是沒有,你老這麼做也不值得大驚小怪。」
  東方明兩眼一蹬道:「你這話什麼意思?」
  俊逸白衣客道:「老爺子,這是實情實話啊,難道說錯了麼?」
  東方明冷笑一聲道:「不管你說的是不是實情實話,老夫都不在乎……」
「本來是嘛。」俊逸白衣客截口說道:「你老在乎什麼,我說了半天,你老連臉紅都不臉紅,不,只怕我是冤枉你老了,你老的臉原就是紅的。」
  笑褒姒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東方明兩眼怒芒一閃,陡然暴喝:「小狗,你敢取笑老夫!」
  他閃身撲了過來。
 俊逸白衣客哈哈一笑道:「萬惡淫為首,你都快入土半截了,在光天化日之下幹這種事,分明衣冠禽獸,居然好意思罵我是狗,褒姒姑娘,你快讓讓,咬人的來了。」
  他抬手搖了搖,示意笑褒姒讓開點兒。
  但東方明盛怒而來,行動奇快,這幾句話工夫他已然撲到近前,把俊逸白衣客跟笑褒姒一起罩在指掌之下。
  笑褒姒就是想躲也來不及了。
  俊逸白衣客一聲:「姑娘原諒。」
  他手一伸已摟住了笑褒姒的腰,帶著笑褒姒騰身一掠,脫出了東方明的指掌威力範圍。
  笑褒姒的嬌靨不白了,現在是一片酡紅。
  俊逸白衣客道:「姑娘,我不得已。」
  笑褒姒一顆烏雲玉首垂了下去,道:「不,謝謝你。」
  東方明看紅了眼,怒喝聲中,一轉身又自撲到。
  俊逸白衣客這回還沒招呼笑褒姒躲閃,跨一步迎了上去,抬手間向東方明拍出一掌。
  他這一掌不算快,而且也沒什麼奇特之處,而東方明卻沒來得及躲閃,更沒來得及出手,「叭」地一聲,左臉上清清脆脆地中了一下。
  笑褒姒倏地睜大了一雙美目。
  一谷三堡兩世家,同樣地威震武林。
  她知道她不是這位飛龍堡總護法的對手。
  她也知武林中是這位飛龍堡總護法的對手沒幾個。
  她卻不知道武林中能有人打這位飛龍堡總護法一耳刮子,這位飛龍堡的總護法卻躲不了。
  東方明也同樣的一怔,繼而鬚髮暴張,厲喝聲中便待再撲。
  俊逸白衣客道:「怎麼一耳刮子還不夠,你真不知道羞臊,我要是你我就一頭撞死了,好吧,我再給你一下。」
  他抬手又是不算快,而且平淡無奇的一下。
  東方明居然又沒能躲開,「叭」清清脆脆,又是一下,不過這回已換了右半邊臉了,如今整張臉更紅了。
  東方明又是一怔之後都要瘋了,他暴叫如雷地突然抬起雙掌,十指如鉤,向著俊逸白衣客抓了過來!
  俊逸白衣客臉色一沉,道:「你是不到黃河心不死,不見棺材不流淚,我要是破了你這賴以成名,仗以混飯吃的『透骨陰煞掌』,你可就當不了飛龍堡的總護法了。」
  他抬起右手伸出,食中二指,遙遙指著東方明的兩個手掌心。
  東方明忽然一個寒顫,轉身騰起,飛射而去。
  俊逸白衣客呼了一口氣,緩緩垂下右手。
  笑褒姒看了看他,一雙美目中異采閃漾,走前兩步到了他身邊,低低說道:「謝謝你救了我。」
  俊逸白衣客忙回過身來道:「舉手之勞,姑娘不要客氣。」
  笑褒姒微—揚頭道:「這不是普通的恩,你保全了我的清白。」
  俊逸白衣客道:「那也沒什麼,換誰誰都會伸手的……」
  頓了頓道:「姑娘怎麼惹上飛龍堡的?」
  笑褒姒把剛才的經過說了一遍。
  俊逸白衣客眉梢兒揚了揚道:「那他們兩個的確是死有餘辜,該殺,我要是趕早一步,會把他們送官究辦去。」
  笑褒姒遲疑了一下道:「你真是東門老人家的傳人?」
  俊逸白衣客道:「姑娘不相信麼?」
  笑襲姒道:「那倒不是,我剛才聽飛龍堡的這兩個人說,他們找的就是東門老人家跟你,一等東方明來到他們就要展開行動,聽他們的口氣,好像要奪賢師徒的什麼東西。」
  俊逸白衣客笑了一笑道:「武林中傳事的確是夠快的,謝謝姑娘,我師徒自會小心的。」
  笑褒姒看了看他道:「你貴姓……」
  俊逸白衣客倏然一笑道:「姑娘,舉手之勞,不足掛齒。」
  笑褒姒道:「不,你一定要告訴我。」
  俊逸白衣客忽—凝神道:「姑娘可願幫我個忙?」
  笑褒姒道:「當然願意,什麼事?」
  俊逸白衣客抬手往臉上一摸,他馬上變了—個人,變得比剛才還要俊,尤其臉色白裡透紅,比大姑娘的嬌靨還要嫩。
  笑褒姒睜圓了美目,看直了眼。
  俊逸白衣客伸手拉住了她—只手,另一隻手指著遠處笑道:「小妹,你看那遠山近樹……」
  笑褒姒一怔,旋即嬌靨飛紅。
  就在這時候,一陣風動,—個冰冷話聲傳了過來:「終於讓我找到你了,真不容易啊!」
  俊逸白衣容倏然轉過頭去,近丈外站著三個人,唐三姑母女,他訝然說道:「三位是……」
  唐三姑一怔,道:「對不起,我母女認錯人了。」
  俊逸白衣客笑道:「芳駕別客氣,認錯人乃是常有的事。」
  說完了話,他就要轉過身來。
  唐三姑忙道:「請問,二位可曾看見一個也穿了一身白衣的年輕人從這兒過去?」
  俊逸白衣客道:「看見了,剛過去……」
  一指身後亭子道:「這兩個人就是他打傷的。」
  唐三姑精神—振忙道:「二位可看見他往哪兒去的?」
  俊逸白衣客轉過臉來道:「小妹,剛才那個人是不是往南去了?」
  笑褒姒點了點頭道:「是的。」
  唐三姑道:「謝謝二位。」
  帶著二女騰身往南掠去。
  臨去,尤氏姐妹深深地看了俊逸白衣客跟笑褒姒一眼,那目光有點異樣。
  本難怪,尤氏姐妹都是情竇初開年紀,眼見這一對璧人,怎能不羨慕,怎能不怦然心動。
  俊逸白衣客轉過身,但並沒有鬆了拉著笑褒姒柔荑的那隻手,道:「謝謝姑娘。」
  笑褒姒也沒有抽回玉手的意思,微微低著頭,道:「這—點小事你也要謝,那我該怎麼辦,她們找你幹什麼?」
  俊逸白衣客道:「跟飛龍堡的用心一樣。」
  笑褒姒香唇動了一下,欲言又止。
  俊逸白衣客何許人,馬上就把病西施傳言黃金城的事說了一遍,最後說道:「我明白,世上確有黃金城這麼一處所在,黃金城中也確有一批藏寶,但病西施卻有讓李三郎成為眾矢之的的用心,而我師父一念不忍,我一時好奇,卻把這件事引到了我師徒身上,如今我師徒倒成了眾矢之的了。」
  笑褒姒道:「這些人真是貪婪啊,為這麼一座黃金城居然連命都不要了。」
  俊逸白衣客道:「這就是人性醜惡的一面,不要自己的命倒還說得過去,不擇手段取別人的性命那就不能原諒了。」
  笑褒姒道:「人為什麼要這樣,彼此間和平相處不挺好麼?」
  俊逸白衣客道:「話是不錯,但從盤古開天到如今,沒一個人能免除這人性醜惡的一面,只不過多少的差別而已。小自打架,大至刀兵,沒有一樣不是為這而起,只怕這種醜惡永遠也免除不了,因為沒有醜惡,就顯不出善良,這也許就是為什麼不能人人都成為聖賢的道理所在。」
  笑褒姒含笑說道:「與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我受教了。」
  俊逸白衣客道:「各人有各人的一套看法,這是我的謬論,說什麼受教!」
  笑褒姒忽然目光一凝,道:「你剛才從臉上拿下來的,是人皮面具?」
  俊逸白衣客點了點頭道:「是的,我師父是公門中人,我也算是公門中人,為了幫他老人家辦案,以不同的面目出現比較方便些。」
  笑褒姒道:「現在是你的真面目麼?」
  俊逸白衣客搖搖頭道:「不是,我的真面目很糟,很難看。見不得人,也怕嚇著人,所以我只有把自己裝扮得好看些。」
  笑褒姒道:「真的麼?」
  俊逸白衣客道:「真的。」
  笑褒姒道:「我不相信。」
  俊逸白衣客道:「我說的是真情實話,姑娘不相信,我就沒辦法了。」
  笑褒姒道:「能讓我看看你的真面目麼?我要看看到底怎麼個嚇人法。」
  俊逸白衣客倏然笑道:「姑娘還是不要看的好,你我雖然萍水相逢,但卻相當投緣,姑娘對我保留一個更好的印象不好麼?」
  笑褒姒道:「你錯了,在我來說,對一個人的印象是好與否,不在於他的容貌俊醜,即便你是世界上最醜的人,我對你的印象也不會有絲毫改變。」
  俊逸白衣客道:「既是這樣,姑娘又何必非看不可。」
  笑褒姒突然垂下玉首,道:「誠如你剛才所說,雖然你我只是初次見面,但卻相當投緣,我若是連你的真面目都沒見過,那,那叫我……」
  余話不知道是沒說出來,還是話聲太低,總之俊逸白衣客是沒聽見。
  其實,余話不必聽見,此情此景,只要不傻都能明白,俊逸白衣客兩眼中閃過兩道奇光,道:「姑娘,我剛才說過,人都有醜惡的一面,要是您一時沒有發現,那是他擅於掩飾,並不是他沒有,我這話姑娘可懂?」
  笑褒姒微微點了點頭道:「我懂……」
  俊逸白衣客道:「那就好了,姑娘還應該知道,會掩飾的人遠比不會掩飾的人來得可怕,不會掩飾的人能讓你—開始便產生戒心,反倒使你不容易受害,而會掩飾的人能讓你毫無戒心,毫無防備,使你不知不覺地落進他的掌握之中,等你發現他的醜惡時,卻已經來不及了。」
  笑褒姒道:「你的章思我全懂,可是會掩飾的人他絕不會告訴別人,是不?」
  俊逸白衣客道:「那不見得,姑娘,這也許是一種手法,這種手法能讓你覺得他不是壞人,其實他是個吃人喝血的惡魔。」
  笑褒姒微一搖頭道:「別嚇我了,我不怕,至少我不相信你是個惡魔。」
  俊逸白衣客道:「真的麼?姑娘。」
  笑褒姒點了點頭道:「真的。」
  俊逸白衣客道:「姑娘可敢跟我到亭中去?」
  笑褒姒道:「這有什麼不敢的,休說是這亭子裡,什麼地方我都敢跟你去。」
  俊逸白衣客沒再說話,拉著笑褒姒進了亭子,他拉著笑褒姒在石凳上坐下,伸手摟住了笑褒姒的纖腰,兩眼緊緊盯在笑褒姒的嬌靨上,道:「姑娘,惡魔的猙獰面目己露,我現在要吃人了。」
  笑褒姒嬌靨一紅道:「我不怕,你拉過我的手,碰過我的身子,我已經跟你有過肌膚之親了,現在跟剛才沒什麼兩樣。「
  俊逸白衣客微微一笑道:「足見我的手法是成功的,我現在就來點兒不同的。」
  他摟在笑褒姒纖腰上的那隻手一緊,把笑褒姒的嬌軀整個兒的擁入懷中,道:「現在呢?姑娘。」
  笑褒姒嬌靨泛起了輕微的顫抖,低低說道:「百步與五十步而已。」
  俊逸白衣客手撫上笑褒姒的香腮,把她的嬌腮輕輕托了起來,然後緩緩地把臉湊過去了。
  笑褒姒一張嬌靨羞紅欲滴,她閉上了美目,但沒動沒躲,她那兩排長長的睫毛不住顫動,呼吸也相當急促。
  俊逸白衣客的另一隻手摸著她拴在纖腰上的那條絲帶,道:「姑娘,你還不醒悟麼?」
  笑褒姒顫聲說道:「我願意……」
  俊逸白衣客兩眼奇光暴射,突然抓住笑褒姒一雙粉臂,把笑褒姒嬌軀推離自己懷抱道:「姑娘,這是為什麼?」
  笑褒姒睜開了一雙美目,目光有股柔情,道:「我也不知道。」
  俊逸白衣客苦笑一聲鬆開了笑褒姒一雙粉臂,道:「姑娘是我生平所碰到的第一個怪人。」
  笑褒姒道:「你是我生平碰到的第一個君子。」
  俊逸白衣客道:「君子?」
  笑褒姒道:「在這種情形下而能不亂的,從古至今,究竟有幾個。」
  俊逸白衣客哈哈一笑道:「姑娘高拾我了,我只是有個怪脾氣,垂手可得的,我不稀罕。」
  笑褒姒道:「我這樣對你,還不夠麼?」
  俊逸白衣客臉上飛快地掠過一絲激動神色,旋即,他笑道:「姑娘,我不會得一而足的,我經常進出歌台舞榭風月場,我的紅粉知己遍天下,有北地胭脂,也有南國嬌娃,她們每一個都曾許身於我。」
  笑褒姒道:「我不在乎,你也不多我這一個,是不?」
  俊逸白衣客的眉梢兒跳動了一下道:「她們現在的處境都很悲慘,有的大腹便便被趕出家門,有的輾轉病榻,有的……」
  笑褒姒道:「別嚇我了,我不怕。」
  俊逸白衣客目光一凝,冷肅之氣逼人道:「姑娘非等這些落在身上方醒悟麼?」
  笑褒姒道:「酸、甜、苦、辣,都嘗嘗未嘗不是一種人生經驗。」
  俊逸白衣客一笑站起,道:「好吧,那麼姑娘就等著嘗嘗吧!」
  笑褒姒坐著沒動道:「你要走了?」
  俊逸白衣客微一點頭道:「不錯,我要走了,我跟每一個多情紅粉都是這樣的……」
  笑褒姒道:「我叫葉秋吟,你記住。」
  俊逸白衣客淡然一笑道:「我記的名字太多了,有的都已經忘了。」
  笑褒姒道:「你的名字呢,能不能告訴我?」
  俊逸白衣客道:「不必了……」
  笑褒姒道:「總得讓我悲慘的時候有所呼喚吧!」
  俊逸白衣客臉上飛快掠過一絲極為強烈的激動,笑道:「無所呼喚不是更悲慘麼?」
  笑褒姒微一點頭道:「這倒也是,你走吧!」
  俊逸白衣客站著沒動,也沒說話。
  笑褒姒道:「你怎麼還不……」
  她突然間有所驚覺,扭頭往後一看,三個人像是從天上掉下來似的,飛一般地落在亭外。
  病西施,跟她那兩個胖親親。
  笑褒姒臉色一變站了起來。
  病西施呷呷一笑道:「真是山不轉路轉,沒想到會在這兒碰見你笑褒姒,你真是厲害呀,一出來就搭上了一個,也難怪,誰叫老鷹犬的這個徒弟有一張屁股臉哪。」
  俊逸白衣客霍地轉過身去,冰冷說道:「你說什麼?」
  病西施跟兩個華服胖漢都一怔。
  病西施道:「喲,不是老鷹犬的徒弟呀,我看走了眼了。」
  俊逸白衣客轉望笑褒姒道:「吟妹,她是誰?」
  笑褒姒道:「她就是病西施姑娘。」
  俊逸白衣客「哦」地一聲道:「原來是當世四大美人兒之中的病西施啊,西施泉下有知豈不要氣煞,吟妹,你怎麼會跟這麼一個無鹽嫫母般的女人並稱於世。」
  兩個華服胖漢臉色一變,就要動。
  病西施兩手一攔,咧著嘴笑道:「哎喲,妹呀妹的,聽得人渾身起雞皮疙瘩,我的大美人兒呀,這位俊郎君是誰呀?」
  笑褒姒還沒有說話,俊逸白衣客已然冰冷說道:「情人。」
  病西施道:「那就難怪了,第幾個呀?」
  俊逸白衣客道:「最後一個,你滿意了?」
  病西施道:「最後一個,不會吧,以前那些個都以為自己是最後—個……」
  俊逸白友客道:「你錯了,以前那些個都以為自己是頭一個。」
  病西施道:「這麼說你知道她以前有過情人?」
  俊逸白衣客道:「我並不知道,我都是聽那些嫉妒人的長舌婦說的。」
  病西施道:「喲,看不出你挺會罵人的,一個髒字也不帶,人家告訴你的可都是實情。」
  「實話啊!」俊逸白衣客道:「是又怎麼樣?」
  病西施道:「看起來你是一點也不在乎。」
  俊逸白衣客道:「本來就是,我無權干涉她的過去,我要是在乎大可不必跟她在一起,又沒人勉強我。」
  病西施呷呷笑道:「看不出你倒是個大度量的有趣人兒。」
  俊逸白衣客道:「誇獎了,我的度量還不及你身邊那兩個度量大。」
  病西施一怔,旋又呵呵笑道:「很會說話的一張嘴,不瞞你說,我本來只打算毀她那張狐媚的臉,現在我也要毀了你這張嘴,親親,你倆上去吧,一個人給我對付一個。」
  兩個華服胖漢把病西施往地上一放,邁著小短腿,渾身肥肉哆嗦著往亭子裡走了過來。
  笑褒姒忙道:「你小心,他兩個有一身刀槍不入的怪功夫。」
  病西施呷呷一笑道:「真是跟了誰向誰啊。」
  俊逸白衣客道:「我知道,大凡金鐘罩、鐵布衫、十三太保橫練幾種外門功夫都有一處練不到的地方,他兩個一定也會有。」
  說話間兩個華服胖漢已然邁步進了亭子,抬起兩隻胖嘟嘟的手分別向兩人抓了過來。
  這一抓很厲害,兩隻手把亭子裡全罩住了,讓人無處躲閃,而且那十隻既胖又短的指頭,指著每一處大穴,讓人不知道該防什麼地方。
  笑褒姒臉色一變,閃身就要迎上去。
  俊逸白衣客笑道:「讓我來吧,吟妹,讓我先找找他兩個那練不到的地方,八成兒他兩個那練不到的地方在嘴上。」
  他抬起了手,就這麼直直地伸了過去,在兩個華服胖漢的胖臉上各擰了一下:「哈,好肥。」
  不知道兩個華服胖漢是沒躲,還是沒能躲開,只知道兩個華服胖漢的臉色變了,怒哼一聲兩隻手掌疾動,閃電一般地抓了過來。
  「咦,不對。」
  俊逸白衣客道:「那練不到的地方不在嘴上,嗅,嗅,我明白了,在這兒。」
  他翻腕出指往兩個華服胖漢兩眼點去。
  兩個華服胖漢大吃—驚!抬起另一隻手便擋。
  俊逸白衣客一笑說道:「二位,可不能瞧上不顧下啊。」
  話落,他的兩隻手已落在兩個華服胖漢那抓人的兩隻手腕脈上,他一抖,喝道:「出去!」
  兩個華服胖漢兩個肉球似的飛了出去,雙雙直往亭外病西施身上撞去。
  病西施瘦得跟個人乾似的,這一撞還得了。
  眼看兩個華服胖漢就要撞在病西施身上,病西施鬼爪也似的兩手一伸,居然接住了兩個華服胖漢,把他兩個輕輕地放在地上,她道:「幸誇沒摔著我這兩個親親,要不然再有十個你們倆也賠不了。」
  兩個華服胖漢都變成了豬肝色,厲吼一聲閃身又要撲。
  病西施伸手一攔道:「親親,還是讓我來吧,我給他們倆來個一網打盡。」
  她一隻鬼爪也似的手縮進了袖子裡。
  俊逸白衣客轉望笑褒姒道:「吟妹,剛才唐三姑母女跟飛龍堡的東方明不都在找東門長青的徒弟麼,咱們告訴他們東門長青的徒弟往南去了,這時候恐怕已經追上了。」
  病西施臉色一變,那隻鬼爪也似的手從袖子裡伸出來,怪呼一聲道:「阿大、阿二,快走。」
  兩個華服胖漢架起她來如飛往南奔去。
  俊逸白衣客笑了。
  笑褒姒道:「謝謝你。」
  俊逸白衣客轉過身道:「謝我?」
  笑褒姒道:「不該麼?」
  俊逸白衣客道:「為什麼?」
  笑褒姒道:「剛才你不承認是我的情人了麼?」
  俊逸白衣客道:「我永遠會承認是你的情人,可是你知道,承認是一回事。」
  笑褒姒道:「我知道。」
  俊逸白衣客道:「那就行了。」
  邁步行了出去。
  笑褒姒道:「你要走了。」
  俊逸白衣客「嗯」了一聲,腳下連停都沒停。
  笑褒姒在亭子裡,並沒有跟出去,道:「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見你,你要保重。」
  俊逸白衣客道:「你放心,我一向會照顧自己!」
  笑褒姒沒再說話,看著俊逸白衣客越走越遠,她嬌靨上的神色很平靜,平靜得像一泓沒有漣漪的池水。
  俊逸白衣客走得看不見了。
  笑褒姒整了整衣衫,理了理雲鬟,緩步出了小亭,緩步向曠野中行去,冰肌玉骨,雪白的衣袂飄揚,恍若那小謫的天仙。
  她的神色仍然是那麼平靜。
  小亭遠遠的拋在身後,看不見了。
  日頭已然偏了西。
  風比剛才大了些。
  突然,一聲輕咳起自身後:「可是褒姒姑娘?」
  笑褒姒一驚轉身,眼前站著個人,是個老者,一襲青衫,頎長的身材,相貌清懼,長眉鳳目,膽鼻方口,灑脫,倜儻不群。
  笑褒姒訝然說道:「老人家是……」
  青衫老者道:「老朽東門長青。」
  笑褒姒一怔,一抹驚喜神色掠過嬌靨,盈盈一禮道:「葉秋吟見過老人家,請恕晚輩有眼無珠。」
  東門長青忙答一禮道:「葉姑娘別客氣,老朽不敢當,老朽想跟葉姑娘打聽一件事,不知道葉姑娘知道不知道。」
  笑褒姒道:「什麼事,老人家請說,晚輩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東門長青道:「多謝葉姑娘,葉姑娘在這一帶有沒有看見一個穿白衣的年輕人……」
  笑褒姒忙截口說道:「老人家說的是不是令高足?」
  東門長青一怔道:「怎麼,葉姑娘見過他了?」
  笑褒姒當即把她邂逅俊逸白衣客的經過說了一遍,而且把俊逸白衣客告訴她的也告訴了東門長青。
  當然,她把該保留的保留了,不過她是個冰雪聰明的姑娘家,她把她跟俊逸白衣客「投緣」的情形,多多少少提了一些。
  而東門長青似乎只留意後者,靜靜聽畢之後,他呼了一口氣道:「那就好了,老朽就是聽說他碰上了麻煩,不放心,所以趕來看看,謝謝葉姑娘相告,老朽告辭了。」
  —拱手,他就要走。
  笑褒姒道:「老人家可否多留一會兒?」
  東門長青目光一凝道:「葉姑娘有什麼事兒麼?」
  笑褒姒道:「晚輩有件事,想請老人家成全?」
  東門長青「哦」地一聲道:「姑娘有什麼事要讓老朽成全?」
  笑褒姒這才香唇半啟,羞答答地把剛才保留的說了出來。
  東門長青眉鋒一皺道:「這個畜生又多欠一筆情債了。」
  笑褒姒跟沒聽見一樣,道:「雖緣僅初會,但晚輩卻用情很深,不克自拔,希望老人家念晚輩情深,予以成全。」
  東門長青眉鋒皺深了三分,凝目說道:「姑娘,你只跟他見過一面。」
  笑褒姒道:「晚輩知道,晚輩剛才說過……」
  東門長青道:「姑娘可知道他是個怎麼樣的人麼?」
  笑褒姒道:「晚輩知道!」
  東門長青搖頭說道:「緣只不過一面……」
  笑褒姒臉一紅,頭一低道:「老人家,有緣的話只—面也就夠了,況且,緣雖僅只一面,其間經歷的事情卻很多。」
  東門長青搖頭說道:「葉姑娘,他是個孤兒,老朽是看著他長大的,老朽對他的瞭解絕不會沒有姑娘深,老朽這個徒弟什麼都好,就是用情不專,說得不好聽點兒,他是風流成性,偏偏一些姑娘們以貌取人,一見他就喜歡上了他,而且愛得不得了,也不知道他用的是什麼辦法,使得那些姑娘們一個個對他都那麼死心塌地,老朽曾經告訴過他多少次,可是沒有用,老朽擔心他總有一天會毀在這個上頭,固然,這些事十回有十回說起來並不能全怪他,可是畢竟他害了人家姑娘家一輩子,所以……」
  頓了頓道:「如果還來得及的話,老朽希望姑娘能收收心,別讓他再害了姑娘。」
  笑褒姒道:「老人家,謝謝您的好意,這沒有什麼來得及,來不及的,晚輩沒有收心回頭的意思,因為晚輩自認沒有做錯事,沒有看錯人……」
  東門長青道:「姑娘……」
  笑褒姒道:「老人家,晚輩還有後話。」
  東門長青道:「姑娘請說。」
  笑褒姒道:「情不是孽,愛也不是罪,晚輩雖跟恨妲己、醉楊妃、病西施並稱,但一向潔身自好,至今仍是玉潔冰清女兒身,晚輩也從沒對誰動過情,因為晚輩—向慎重……」
  東門長青道:「姑娘,恕老朽插句嘴,這回你太不慎重了。」
  笑褒姒道:「老人家,這是晚輩心甘情願的,並沒有任何人勉強晚輩,是福是禍,晚輩自己承受。」
  東門長青道:「以前那些可憐的姑娘們也跟姑娘的說法一樣,可是現在她們都已經後悔了,哪裡來得及……」
  笑褒姒道:「老人家,晚輩絕不後悔。」
  東門長青道:「既是這樣,姑娘何必讓我成全。」
  笑褒姒道:「不瞞老人家說,這件事似乎是晚輩一廂情願的事。」
  東門長青呆了一呆道:「這件事是姑娘一廂情願的事,不會吧,姑娘國色天香、風華絕代,以他的心性他豈會……八成兒他是在玩什麼花樣。」
  笑褒姒道:「不,老人家,晚輩看得出,他不是玩花樣,因為他用不著玩什麼花樣。」
  東門長青搖頭說道:「那絕不會,老朽敢說是這世界上最瞭解他的人,以姑娘的姿容,以他的心性,他絕不會放過姑娘。」
  笑褒姒道:「恕晚輩斗膽,老人家並不瞭解他。」
  東門長青道:「老朽不瞭解他,誰瞭解他。」
  笑褒姒道:「晚輩跟他雖僅一面之緣,可是晚輩敢說已真正瞭解了他……」
  東門長青突然笑了:「姑娘……」
  笑褒姒道:「老人家,事實證明,他確是個正人君子.所謂的風流,只是他裝出來的,事實上,他是個真正的奇男子,他並沒有害過—個人,那些人不過是以貌取他,並不是真心,那不配稱情稱愛。」
  東門長青呆了一呆道:「姑娘,咱們兩個之中總有一個是對的,老朽希望對的是姑娘,而不是老朽。」
  笑褒姒道:「老人家,對的是晚輩,不是您。」
  東門長青吁了一口氣道:「真要這樣的話,老朽算是白看了他十幾年……」
  頓了頓,道:「只是,葉姑娘,別的老朽可以讓他聽老朽的,這件事老朽怎麼好勉強他。」
  笑褒姒嬌嬌一矮,突然跪了下去。
  東門長青忙避向一旁,急道:「姑娘這是……快快請起……」
  笑褒姒道:「晚輩不敢奢求,也知道情之—事不能勉強,晚輩只求老人家告訴他,我真是一片真心,叫他不要像對一般人那樣對晚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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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4 10:11:52 |只看該作者
  東門長青忙道:「姑娘快快請起,這個老朽可以答應,也做得到。」
  笑褒姒道:「晚輩這裡先謝謝您老人家了。」
  她盈盈—拜,站了起來。
  東門長青看了她一陣,突然歎道:「姑娘,老朽只怕會害了你啊!」
  笑褒姒道:「您請放心,絕不會。」
  東門長青吁了一口氣道:「但願如此了,老朽是願天下有情人都成眷屬。而且老朽也很喜歡姑娘,不過這一切還得看他,看他有沒有這份福氣了。」
  「不,老人家。」笑褒姒道:「應該說看晚輩有沒有這份福氣。」
  東門長青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道:「老朽不再說什麼了,還有別的事在身,也不能多耽擱,就此別過。」
  他一拱手。
  笑褒姒忙施下禮去道:「您這是折晚輩,晚輩恭送您老人家。」
  東門長青遲疑了一下道:「這件事單靠老朽一個人也不行,姑娘要願意找他,可以往東南方去,老朽走了,姑娘多保重。」
  他轉身騰起,當他轉過身的時候,他的兩眼之中,浮現了一種令人難以言喻的異樣神情。
  奈何笑褒姒沒看見。
  她盈盈再施禮:「多謝老人家。」








第 九 章 龍虎鎮
  東門長青讓笑褒姒往東南方找他的徒弟去,他自己也是往東南方去,想必他也要找他那徒弟。
  東南方有一個小鎮,不知道是誰給它取了個挺響亮的名字叫「龍虎鎮」。
  龍虎鎮是個很熱鬧的地方,有招商客棧,有酒肆,也有茶館兒,熱鬧的地方少不了這種行業,也就因為有這種行業,龍虎鎮才顯出了熱鬧。
  正晌午,東門長青頂著炎熱的口頭到了龍虎鎮,龍虎鎮口有幾棵枝葉遮天的大樹,樹下濃萌—片,在大太陽底下走了半天路的人,誰都願意一腳跨進濃蔭裡,往樹下一坐,往樹幹上一靠,胸前的扣子一解,涼快個夠,要是再能睡一覺,那更是人生一大樂事。
  東門長青自不例外,他帶著滿頭的汗進了濃陰下,拿出手帕擦了擦滿頭汗,剛要往下坐,他看見一樣東西,那東西緊挨樹根下。
  那是—根純銀鑄制的狼牙棒,只有—根手指頭大小粗細。
  東門長青任職公門多年,走遍了江湖道,經驗閱歷兩豐富,什麼沒見過,什麼沒聽過,他自然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他皺了皺眉,抬眼四下一看,揚聲發話說道:「哪位道兒上的朋友在這兒看守狼牙棒?」
  「我!」隨著這聲答應,一棵大樹那濃密的枝葉間飛鳥般掠下一人,是個中年紫衣人。
  紫衣人一張陰沉臉,冷意逼人,他目光冷峻地上下一打量東門長青,道:「你是幹什麼的?」
  東門長青道:「我要進鎮去,剛到這兒便看見狼牙棒攔路,身在江湖不能不懂江湖規矩,所以我先出聲打個招呼。」
  那紫衣人道:「你家住龍虎鎮上?」
  東門長青微—搖頭,道:「不是,我來龍虎鎮辦點兒事兒。」
  那紫衣人冷然搖頭道:「不行,你既然懂規矩,就此回頭,過兩天再來吧!」
  東門長青道:「要是我沒有看錯,尊駕應該是衡山世家的人!」
  那紫衣人道:「不錯,你的眼力不差。」
  東門長青道:「衡山世家是為何事在龍虎鎮口豎起狼牙棒,知會江湖同道繞道而行,不得進入龍虎鎮?」
  那紫衣人道:「衡山世家要借龍虎鎮辦點私事,請江湖同道賞個面子幫個忙!」
  東門長青道:「江湖的規矩,這個面子按理說是怎麼也該賞的,可是我有急要大事,非得進入龍虎鎮不可,這可怎麼辦?」
  那紫衣人道:「那也未常不可,你得先通過我這一關,只是你得掂掂那後果,不管你是不是進得了龍虎鎮,你從此便成了衡山世家的仇敵。」
  東門長青道:「我在江湖上走了幾十年了,焉有不知這個道理,只是我跟衡山世家主人有過數面之緣,不願為這件事傷了彼此的和氣,我借問一聲,衡山世家哪位在這兒?」
  那紫衣人道:「我家少主!」
  東門長青微一點頭道:「原來是魯少主在此,那最好不過,煩尊駕為我通報一聲,就說東門長青有急要大事非進龍虎鎮不可,請魯少主抬抬狼牙棒,通融通融。」
  那紫衣人目光一凝,道:「你就是東門長青?」
  東門長青道:「不錯,我就是東門長青。」
  那紫衣人深深看了他一眼,一抱拳道:「原來是公門名捕當面,失敬,請稍候!」
  他探懷摸出一個哨子,放在嘴裡吹出「嗶」地一聲刺耳尖銳異響。
  轉眼工夫之後,龍虎鎮裡奔出一名中等身材的紫衣人來,他一到近前,這名紫衣人便道:「稟知少主,東門長青東門老爺子有要事要進龍虎鎮,想請少主抬抬狼牙棒,通融通融,去請示少主,是不是能放行?」
  那中等身材紫衣人一句話沒說,看了東門長青一眼,轉身又奔進龍虎鎮內。
  中等身材紫衣人進龍虎鎮折向東,一口氣奔到一座大宅院前,大宅院的門口站著四五個佩劍紫衣人,中等身材紫衣人停都沒停便奔進了大宅院內。
  這座大宅院佔地相當大,建築得美輪美奐,氣派異常,中等身材紫衣人進門直奔大廳門口他才停下,大廳門口左右各站一名佩劍紫衣人。
  中等身材紫衣人恭聲說道:「稟總管,屬下告進!」
  只聽廳裡一個低沉話聲喝問道:「什麼人?」
  中等身材紫衣人道:「屬下有要事稟報!」
  廳裡那低沉話聲道:「進來!」
  中等身材紫衣人低頭走了進去。
  進大廳,—扇嵌玉大屏風攔住去路,—個身材瘦高,面目陰沉,鷙眼鷹鼻的紫衣人站在屏風前,道:「什麼事?」
  中等身材紫衣人一躬身道:「稟總管,鎮西口來了個人自稱東門長青,說有急要大事要進龍虎鎮,想請少主通融通融,屬下特來請示!」
  那陰沉瘦高紫衣人微微一愕道:「東門長青!」
  中等身材紫衣人道:「是的!」
  那陰沉瘦高紫衣人道:「他可曾說明有什麼事?」
  中等身材紫衣人道:「沒有!」
  那陰沉瘦高紫衣人,一雙精光四射的眸子轉了一轉道:「你在這兒等等。」
  轉身往屏風後行去。
  繞過這塊嵌玉大屏風看,大廳裡坐著兩個人,主位上坐的是瘦削錦袍老者,客位上坐的是個年輕、白淨,但透著陰鷙的紫衣人,他身後站著兩個紫衣老者,一個濃眉大眼紫膛臉,一個長眉細目、矮矮胖胖。
  年輕紫衣人正在跟瘦削錦袍老者低聲交談,陰沉瘦高紫衣人走到近前一躬身,恭謹地說道:「稟少主,鎮西口來了個人自稱東門長青,說有急要大事要進龍虎鎮,想請少主通融通融,西口的人特來請示。」
  年輕紫衣人轉眼望了過來,道:「東門長青?」
  陰沉瘦高紫衣人道:「是的!」
  年輕紫衣人眉鋒一皺道:「他在這時候到龍虎鎮來幹什麼,可曾聽他說為什麼事麼?」
  陰沉瘦高紫衣人道:「沒有!」
  那紫膛臉紫衣老者冷哼一聲道:「老鷹犬出了名的陰險詭詐,這時候到龍虎鎮來,定然沒安什麼好心,讓屬下去趕走他!」
  年輕紫衣人抬手一攔,道:「東門長青沒什麼了不得,但是他身後有公門靠山,這時候還不宜得罪他……」
  望向陰沉瘦高紫衣人道:「你去跑—趟,務必問清他是幹什麼來的,要跟咱們的事沒有衝突,我可以放他進鎮,不過等他進來之後,仍要派人暗中隨時監視他的一舉一動。」
  陰沉瘦高紫衣人恭應一身,轉身而去。
  那瘦削錦袍老者突然說道:「有個消息,看來少主到如今還不知道。」
  年輕紫衣人轉過面來道:「什麼消息?」
  瘦削錦袍老者道:「少主可曾聽說過有關黃金城的事?」
  年輕紫衣人道:「聽說過,怎麼?」
  瘦削錦袍老者道:「江湖傳言,那開啟黃金城的鑰匙,跟上標黃金城所在的一張地圖,都落在了東門長青唯—的傳人手裡。」
  年輕紫衣人兩眼一睜道:「有這種事,金老怎不早說?」
  那瘦削錦袍老者道:「那東門長青剛要進鎮,這時候說也不遲!」
  年輕紫衣人臉上掠過—絲陰鷙笑道:「天堂有路他不走,地獄無門闖進來,他來得正是時候,看起來黃金城的藏寶合該歸我衡山世家!」
  瘦削錦袍老者道:「是,是,是,老爺子的洪福,老爺子的洪福。」
  年輕紫衣人哈哈—笑道:「金老有指點之功,—旦我衡山世家得了這批藏寶,少不了要分金老一份。」
  瘦削錦袍老者幾乎感激涕零,忙離座躬身,連聲說道:「謝少主恩典,謝少上恩典!」
  口  口  口
  陰沉瘦高紫衣人帶著那中等身材紫衣人來到鎮西口,西口這名紫衣人上前,恭謹說道:「見過總管!」
  陰沉瘦高紫衣人抬了拍手,目注東門長青道:「在下黃清,身為衡山世家總管,請教……」
  東門長青道:「好說,老朽東門長青,原來是衡山世家黃總管當面,失敬!」
  黃清道:「不敢,聽說老爺子有要事要進龍虎鎮?」
  東門長青微一點頭道:「不錯,老朽跟衡山世家主人有過數面之絕,故此厚顏請魯少主抬抬狼牙棒,通融通融。」
  黃清道:「好說,衡山世家的狼牙棒或許可以攔盡天下英雄,但卻不敢攔東門老爺子……」
  東門長青一拱手道:「承蒙抬舉,那老朽就多謝了。」
  他邁步就要往前走。
  黃清乾咳一聲道:「老爺子且慢!」
  東門長青停步凝目,道:「黃總管還有什麼見教?」
  黃清道:「豈敢,但不知老爺子您有什麼急要大事非進龍虎鎮不可?」
  東門長青遲疑了一下道:「彼此不外,告訴黃總管也沒什麼要緊,老朽是來捉李三郎的。」
  黃清聽得一怔道:「老爺子說誰?李三郎!」
  東門長青道:「不錯!李三郎!」
  黃清道:「老爺子是聽誰說李三郎現在龍虎鎮?」
  東門長青道:「不瞞黃總管說,老朽吃的是公門飯,在各地都布有眼線,昨天老朽剛接獲密報說李三郎現在龍虎鎮。」
  黃清失笑說道:「老爺子的那些眼線只怕是看錯了,衡山世家在龍虎鎮四周布下狼牙棒,到今天已經是第三天了,到目前為止只有老爺子您這位江湖同道往龍虎鎮來……」
  東門長青微微一笑,道:「老朽直說一句,黃總管可別在意,衡山世家的狼牙棒可以攔盡天下英雄,卻未必攔得住李三郎,他來無蹤,去無影……」
  「老爺子過於高抬李三郎了,衡山世家四周佈滿了明樁暗卡,除非李三郎他是神鬼,否則他絕不能點塵不驚地進入龍虎鎮。」
  東門長青微一搖頭道:「老朽跟李三郎周旋多年,深知他的能耐,老朽在各地布下的眼線也從來沒有出過錯。」
  黃清一笑還待再說。
  東門長青忽然目光一凝,道:「黃總管可願跟老朽賭個東道?」
  黃清道:「老爺子要跟我賭什麼東道?」
  東門長青道:「要是老朽在龍虎鎮找不到李三郎,就算他沒來,老朽願意輸一百兩銀子,要是老朽能在龍虎鎮找到李三郎,黃總管你願意輸老朽點什麼?」
  黃清哈哈大笑道:「東門老爺子真是位趣人兒,好,我就跟老爺子賭個東道,要是老爺子能在龍虎鎮找到李三郎,我也願意輸老爺子一百兩白銀。」
  東門長青道:「黃總管,大丈夫一言。」
  黃清道:「快馬一鞭,老爺子請放心就是。」
  東門長青道:「老朽放心,有魯少主在此,老朽還怕要不到那區區一百兩銀子,對衡山世家而言,一百兩銀子算得了什麼,黃總管,等老朽找到李三郎之後再見,告辭了。」
  他—抱拳,道:「請黃總管代我致意魯少主,就說老朽謝了。」
  他邁步往鎮裡行去!
  黃清轉身跟了上去,道:「我陪老爺子走兩步。」
  東門長青道:「謝了,黃總管還是忙自己的去吧。」
  黃清道:「不要緊,我沒什麼事兒。」
  東門長青微微一笑道:「衡山世家在這小鎮四周布下狼牙棒,請江湖同道繞道而行,這件事豈同小可,黃總管貴為衡山世家的總管,能說沒什麼事。」
  黃清道:「這個……其實也沒什麼,我家少主只是想借這龍虎小鎮了斷一樁過節,衡山世家人多得很,不只黃清一個。」
  東門長青道:「黃總管客氣了。」
  黃清道:「我這是實話。」
  東門長青道:「衡山世家動用這麼多人,連魯少主都親自出了馬,這是絕無僅有的事,想見得這位對手一定是個厲害人物。」
  黃清有點窘,乾笑著道:「這個,這個……」
  東門長青淡然一笑道:「黃總管要是有什麼不便之處……」
  一條紫色人影如飛掠到,是那長眉細目矮胖紫衣老者,他一抱拳道:「我家少主敬備粗茶恭候,請東門大人移駕一會。」
  東門長青目光—凝,道:「真沒想到衡山世家這回連兩大護法之一的白護法也派出來了。」
  長眉細目矮胖紫衣老者道:「東門大人認得白君人,是白君人的榮幸。」
  「好說,」東門長青一抱拳道:「請白護法代謝魯少主,盛情好意東門長青心領,公務在身,不敢耽誤,容稍遲拜望魯少主。」
  黃清乾咳一聲道:「白老,東門老爺子是來拿李三郎的。」
  白君人「哦」地—聲道:「東門大人是來拿李三郎的,李三郎現在龍虎鎮?」
  黃清道:「東門老爺子是這麼說的。」
  白君人道:「李三郎現在會在龍虎鎮上?東門大人沒有弄錯吧?」
  黃清道:「東門老爺子剛才跟我賭了東道,要是東門老爺子能在龍虎鎮找到李三郎,小弟我要輸一百兩白銀,要不然的話東門老爺子就要輸小弟一百兩白銀。」
  東門長青淡然說道:「李三郎精擅易容之術,化身千百,有些人—心要找李三郎,可是李三郎就在他身邊他都不知道。」
  白君人道:「既是這樣,東門大人又怎麼知道誰是李三郎!」
  東門長青道:「老朽跟他周旋多年,他就是燒成灰老朽也能認得,那易容之術可以瞞過任何人,獨瞞不過老朽這雙眼。」
  白君人道:「照這樣看來,那李三郎倒真有可能已來到了龍虎鎮,白君人不敢耽誤東門大人的公務,然而我家少主已敬備粗茶恭候,白君人奉命來請,這……」
  東門長青道:「既是這樣,老朽不敢讓白護法為難,這樣吧,老朽去見見魯少主就走,那也耽誤不了多少時候。」
  白君人一抱拳道:「多謝東門大人,容白君人帶路。」
  他轉身往東馳去。
  黃清道:「老爺子能移架,是整個衡山世家的榮幸,請!」
  東門長青道:「愧不敢當,愧不敢當,黃總管言重了。」
  他邁步往東跟去。
  他是走,不是跑,但步履之間若行雲流水,黃清跟著跑才勉強跟上,跑得黃清暗暗心驚。
  轉眼工夫之後,抵達那座大宅院前,白君人站在大門口,抱拳說道:「我家少主在裡頭恭候。」
  東門長青謝了一聲道:「這叫老朽怎麼敢當。」
  他進了大宅院,那年經紫衣人已候在大廳石階上,一見東門長青到,搶步迎了過來道:「可是東門老人家?」
  東門長青道:「不敢,正是東門長青!」
  年輕紫衣人一躬身道:「魯少華見過東門老人家。」
  東門長青忙答一禮道:「魯少主這是折煞東門長青!」
  魯少華道:「您別客氣,聽家父說,您跟他老人家交厚,少華理應執後輩之禮。」
  魯少華似乎一片誠懇。
  東門長青連稱不敢,說話間進了大廳落了座,那瘦削錦袍老者已不知去向。
  坐定之後,一名紫衣人獻上香茗。
  東門長青抬眼四下一掃道:「沒想到衡山世家在這遙遠的地方竟置有房產,真可以說是威名遠震,勢力遍天下了。」
  魯少華道:「誇獎,您高抬,衡山世家這點薄名在您眼裡可算不得什麼!」
  一舉茶杯,道:「天熱走長路是件苦事,您老請喝口茶。」
  東門長青含笑說道:「多謝魯少主,我可是真有點渴了。」
  他一點也不客氣地端起茶杯一連喝了幾口,然後「嗯」了一聲道:「真好,就跟喝了玉液瓊漿一樣,一杯茶本算不了什麼,可是在這當兒卻使得我萬分感激。」
  他忍不住又喝了兩口,才把茶杯放下。
  他這裡毫不客氣地一連喝了幾口,魯少華那裡兩眼之中異采連閃,東門長青似乎是根本就沒在意。
  又喝了幾口之後,東門長青以公務在身,不能耽擱為由起身告辭,哪知他剛站起,忽然又坐了下去,他臉上變了色,兩眼圓睜,指著魯少華道:「魯少華,你……」
  他站起來要撲魯少華,他剛站起,卻又坐了下去,坐下去之後,他眼卻閉上,睡著了。
  魯少華仰天大笑,道:「普天之下,群雄紛起,都不惜一切要得到關係黃金城寶藏的那兩樣東西,卻不料那兩樣東西此時此地輕易地落在我魯少華手中,這豈非天意。」
  那瘦削錦袍老者跟紫臉膛老者從後牆一扇小門裡走了出來,瘦削錦袍老者一拱手,滿臉諂笑道:「恭喜少主,賀喜少主!」
  魯少華一揚拇指道:「金老錦囊妙計該居首功,有朝一日只要找到黃金城,我保證有金老一份就是。」
  瘦削錦袍老者道:「少主的恩典,我恭喜少主,賀喜少主,不只是為了少主垂手可得那把鑰匙跟那張地圖。」
  魯少華「哦」地一聲道:「還有什麼?」
  瘦削錦袍老者道:「少主怎麼忘了,武林中,要是哪一個能殺了老鷹犬東門長青,他會怎麼樣?」
  魯少華兩眼猛睜,一點頭道:「對,錯非金老提起,我倒是真忘了,哈哈!好啊,只要以東門長青脅迫他那唯一的傳人交出那兩樣東西之後,我再一刀落下,黃金城的藏寶歸我,武林總瓢把子的寶座歸我……」
  瘦削錦袍老者一揚拇指道:「這就叫雙喜臨門,衡山世家當世首富,少主您是英雄第一,您還有什麼好求的。」
  魯少華樂得心花怒放,仰天大笑,一揮手道:「把老鷹犬押下地牢,擺酒慶功。」
  黃清恭應一聲,招來兩名紫衣人抬走了東門長青,他轉身跟著要走。
  瘦削錦袍老者乾咳—聲道:「黃老弟慢走一步。」
  黃清回過身來道:「金老有什麼吩咐?」
  瘦削錦袍老者道:「好說,我想問問黃老弟,老鷹犬這時候到龍虎鎮來究竟是幹什麼來的,黃老弟可曾問過他?」
  黃清「哦」地一聲道:「不是金老提起我倒忘了,我問是問過他了,他也告訴了我,只是老鷹犬實話少得可憐,可信不可信,還不知道。」
  瘦削錦袍老者道:「他怎麼說的?」
  黃清道:「他說他是來拿李三郎的。」
  瘦削錦袍老者為之一怔道:「李三郎?哪裡來的李三郎,自從咱們在龍虎鎮四周布下狼牙棒之後,連個鬼也沒看見……」
  黃清道:「屬下也是這麼說的,然而他說……」
  他把跟東門長青問答的經過說了一遍。
  魯少華笑道:「黃清,不管怎麼說,你現在是只會贏不會輸了。」
  黃清道:「話是不錯,只是屬下這眼看就能到手的銀子卻泡了湯了
  魯少華道:「不要緊,等眼前事辦完之後,我賞你二百兩。」
  黃清咧嘴—笑道:「謝少主,屬下等的就是這一句。」
  魯少華失笑說道:「好啊,心眼兒玩到我頭上來了。」
  他二人這麼高興的逗著,瘦削錦袍老者一旁卻皺著眉頭道:「少主,以我看老鷹犬的話可信。」
  魯少華目光一凝,道:「怎麼?」
  瘦削錦袍老者道:「據我所知,老鷹犬跟李三郎周旋了不少年,由於李三郎一身所學的跟他不相上下,而且極富心智,加之李三郎精擅易容之術,所以每次都是功虧—簣,使得老鷹犬相當懊惱,可以說他對李三郎已恨人了骨,只要聽李三郎在哪兒出現,哪怕是刀山油鍋他也要走上一趟,您想,咱們已在這龍虎鎮四周布下了狼牙棒,要不是為了李三郎,他豈會老遠跑到這兒來往龍虎鎮裡闖。」
  魯少華微一搖頭道:「我不這麼想,我懷疑他跟咱們眼前要辦的這件事兒有關係。」
  瘦削錦袍老者搖頭道:「我倒不擔心,即使是讓少主說中,他現在已落在咱們掌握之中,還能興什麼風作什麼浪,我擔心的只是李三郎!」
  魯少華道:「李三郎怎麼樣?」
  瘦削錦袍老者道:「少主,對李三郎來說,龍虎鎮太小了,要沒有什麼特別的原因,他是不會到這兒來的。」
  魯少華微微一怔道:「金老懷疑他跟跟前咱們要辦的這件事……」
  瘦削錦袍老者一點頭道:「不錯!」
  魯少華道:「金老明白,龍虎鎮四周現在可以說是滴水難進……」
  瘦削錦袍老者微一搖頭道:「我大膽直說一句,少主請別在意,老鷹犬說的不錯,衡山世家的狼牙棒可以攔盡天下英雄,卻未必能攔得住李三郎,倒不是說李三郎他沒把衡山世家的狼牙棒放在眼裡,而是他一身所學高絕,極富心智,加以又精擅易容化裝之術,只怕他從咱們的樁卡身邊過,咱們的人都不知道。」
  魯少華揚了揚眉道:「金老,即使李三郎真在龍虎鎮又如何,難不成金老讓一個根本未曾朝過面的人嚇破了膽。」
  瘦削錦袍老者道:「那倒不是,只是老鷹犬跟他周旋多年都拿不著他,足見他是個相當扎手的人物,咱們不能不防著點兒。」
  魯少華道:「論所學,論心智,老鷹犬跟李三郎都在伯仲間,可是——」
  瘦削錦袍老者點頭說道:「不錯。」
  魯少華哈哈一笑道:「老鷹犬已輕易落在我掌握之中,又何懼跟他在伯仲間的一個李三郎!」
  他不說這句話還好,一說這句話,瘦削錦袍老者的臉為之陡然—變,猛然地站了起來,道:「可否麻煩白老跟董老到地牢看看去!」
  魯少華訝然說道:「怎麼了?金老!」
  瘦削錦袍老者道:「少主一句話提醒了我,我擔心那老鷹犬有詐。」
  魯少華詫聲說道:「老鷹犬有詐,金老這話什麼意思?」
  瘦削錦袍老者道:「李三郎是個極難應付的扎手人物,論心智、所學,老鷹犬跟他在伯仲間,豈會這麼容易著道兒受制。」
  魯少華失笑道:「金老真是太多慮了,智者有一愚,百密有一疏,就是再聰明、再謹慎的人他也有糊塗疏忽的時候,何況咱們是出其不意,攻其無備,再說,老鷹犬他也沒有必要施這個詐,是不是?」
  瘦削錦袍老者說道:「老鷹犬一向太鬼了,咱們不能不防萬一,我看還是麻煩白老跟董老去看看的好。」
  魯少華搖搖頭,笑了笑道:「好吧,你兩個去看看吧,也好讓金老安安心。」
  白君人跟那紫膛臉老者領命而去。
  沒多大工夫之後,白君人跟那紫膛老者回來了,白君人道:「老鷹犬睡得很香,到現在還沒醒過來呢。」
  魯少華笑道:「金老現在是不是可以放心了?」
  瘦削錦袍老者吁了一口氣道:「行了,少主的黃金城藏寶跟武林總瓢把子的寶座算是定了。」
  魯少華哈哈一笑道:「金老現在也該相信,李三郎毫不足慮了吧!」
  瘦削錦袍老者口齒啟動了一下,然後說道:「我以為少主還是小心一點的好。」
  魯少華道:「小心歸小心,但不能怕,一個『怕』字能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
  轉眼望向白君人道:「白老,現在什麼時候了?」
  白君人道:「回少主,午時剛過!」
  魯少華轉望瘦削錦袍老者道:「金老,現在能去麼?」
  瘦削錦袍老者道:「少主怎麼這麼急,兩天都等了,哪在乎多等這一會兒。」
  魯少華皺了皺眉道:「非等天黑不可麼?」
  瘦削錦袍老者微一點頭道:「我暗中觀察很久了,那光芒總是每隔天出現—次,每一次出現都在天剛黑的時候,去早了是白去。」
  魯少華無可奈何地道:「說不得只好等了。」
  白君人道:「去早了固然是無濟於事,去晚了恐怕也不行,咱們時候拿不了那麼準,以我看還是早去為妙。」
  瘦削錦袍老者道:「早去固然是對,可是現在天剛過正午,太早了,少主不知道,這一帶的居民早就鬼話連篇了,天不黑就都關上了門,鎮裡一個行人也看不見,咱們等那時候去不更好麼?」
  紫膛臉老者點頭說道:「金老說的是,那時候去可免驚世駭俗。」
  魯少華沒說話,他站起來在大廳裡來回踱著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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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十 章 金色女子
  暮色初至,龍虎鎮的大街、小胡同已是家家掩門,行人稀少了。
  在往常,龍虎鎮這時候正是熱鬧剛開始,可是打從十天前就有了變化。
  鎮南一座荒宅廢院裡,每隔三天,在天剛黑的時候就有一片光芒上騰,跟點了多少盞燈似的。
  曾經有好事的去看過,可是一進那座荒宅廢院就什麼也看不見了,只能看見斷壁危垣,只能看見人高的雜草,只能看見一閃一閃的螢火,還能聽見吱吱的蟲鳴。
  於是乎,這個字出來了:「鬼」。
  於是乎,家家戶戶每到天快黑的時候都關上了門,從那—刻起,龍虎鎮像一座沒有人的死鎮。
  魯少華帶著人出發了,人不多,只有瘦削錦袍老者、白君人、紫膛臉老者,還有黃清。
  乍看上去,幾個人都沒帶兵刃,其實,除了魯少華每個人腰裡都鼓鼓的。
  瘦削錦袍老者帶路,一行五人直奔鎮南。
  魯少華幾乎笑著說道:「金老沒說錯,這當兒的確很難看見一兩個行人了,看起來他們的膽是比咱們江湖人小點兒。」
  瘦削錦袍老者道:「那是當然,咱們一天到晚在刀裡槍裡來回鑽,不是挨刀就是殺人,他們那見過這個。」
  黃清輕咳一聲道:「打從來那一天我就一直想問金老,金老可知道那光芒究竟是什麼東西麼?」
  瘦削錦袍老者搖頭說道:「到現在為止,我還弄不清楚那究竟是什麼,不過可能是即將出土的寶物,或者是神兵利器一類的東西,聽說這一類的東西到了快要出世的時候,夜晚會發出亮光。」
  魯少華道:「我倒不稀罕什麼寶物,希望是神兵利器,咱們武林中人愛的是這個,求的也是這個,要是誰手裡有把神兵利器,那等於增添他一半功力。」
  瘦削錦袍老者諂笑說道:「有道是奇珍異寶唯有德者方能居之,少主先制老鷹犬,黃金城藏寶已是掌中物,武林總瓢把子的寶座也垂手可得,如今再得神兵利器,那是三喜臨門,也由此可見少主德高,因而能上激天心……」
  魯少華樂極,而且有點飄飄然,忍不住仰天哈哈大笑道:「金老真會說話,要是真如金老所說,我非禮聘金老為我衡山世家的軍師不可。」
  瘦削錦袍老者忙道:「那我就先謝謝少主的恩典了。」
  這句話剛說完,他猛然一怔停了步。
  他這—停步,自然魯少華等忙也跟著停了步。
  這當兒五個人都看見了,一座荒宅大院已在眼前。
  暮色中看,這座荒宅大院確有幾分凜人的氣氛。
  門頭挺高,但卻已塌了一角。
  兩扇油漆剝落的大門還在,虛掩著,露一條縫兒。
  門頭上有塊匾,但看不清上頭寫的是什麼字。
  往兩邊看,圍牆塌的塌,倒的倒,有幾處完好的都有丈來高。
  人高的雜草從倒塌的圍牆缺口處可以看得很清楚,靜靜的,一動都不動。
  從倒塌的圍牆缺口處,還可以看見院子裡或全塌、或半毀的亭、台、樓、閣,還有那一處處的青苔爛瓦堆,想當初這座大宅院裡一定富麗堂皇,美輪美奐。
  使瘦削錦袍老者一怔停步的不是這個,而是大門口那一攤紅紅的東西,任何人一看都知道那是血,而且是用血寫成了一個「鬼」字!
  瘦削錦袍老者跟著臉上變了色,道:「壞了,少主,有人知道這件事了。」
  紫膛臉老者冷哼一聲,閃身就要撲過去。
  魯少華伸手一攔,道:「慢著,咱們過去看看再說。」
  他當先邁步走了過去。
  紫膛臉老者跟白君人緊邁一步傍在他兩側。
  來到近前一看,那確是用血寫成的一個「鬼」字,而且血還沒凝,血色還沒變,鮮紅鮮紅的。
  魯少華道:「這個人也許還在附近。」
  隨話目閃精芒,四下望去!
  瘦削錦袍老者蹲下身去,伸根指頭沾了點血,嗅了嗅道:「少主,這不是人血。」
  魯少華道:「咱們分開來找找看。」
  黃清、白君人跟紫膛臉老者應聲要動。
  瘦削錦袍老者忙道:「動不得,少主,即將出土的東西一定通靈,萬一驚動了它,您這一道龍虎鎮就白來了。」
  魯少華道:「難道說就任他戲弄,任他躲在這兒?」
  瘦削錦袍老者眉宇間掠過一絲陰鷙神色,道:「就讓他在這兒好了,五對一,難道還怕他不成。」
  嘴裡說著話,一對深沉的眸子卻一直轉動著,突然,他的眸子停止不動了,眸子中射出兩道比電還亮,比冰還冷的光芒,那兩道光芒凝望在一個地方,門頭上那塊匾後。
  黃清、白君人、紫膛臉老者都從他兩眼裡看出來了。
  黃清閃身要動,但沒有瘦削錦袍老者快,他人快得像閃電,輕得像一縷煙,撲向了門頭上那塊匾。
  他去得快,回來得也快。
  去的時候兩手空空,回來的時候手裡多了一樣東西,那是隻雞,脖子快扭斷了的雞。
  他原以為是人,現在卻只是隻雞。
  他的臉色有點不好看,可是並不十分明顯,他道:「少主,那人就是用這隻雞的血寫的字,這隻雞剛死不久,身上還是溫的。」
  魯少華倏然一笑道:「可惜沒帶酒來,要不然把這隻雞烤了,在這個地方喝上兩杯豈不是美事。」
  灑脫!
  瘦削錦袍老者道:「少主,我懷疑他是……」
  魯少華道:「李三郎?」
  瘦削錦袍老者微一點頭,道:「龍虎鎮只進來了兩個武林人物,東門長青跟他!」
  魯少華一點頭道:「好,我正好藉這機會會會這位大名滿天下的神秘人物!金老,時候不多了,咱們進去吧。」
  他邁步往一個圍牆缺口處行去。
  紫膛臉老者跟白君人急忙跟了過去。
  這是魯少華機靈處,他不走大門,他怕推開那兩扇大門會響,也怕兩扇大門處有什麼埋伏。
  從圍牆缺口進了荒宅廢院,眼前都是雜草,視線也被那人高的雜草遮住了。
  輕輕地撥動著雜草往前走,魯少華忽然拍手左指道:「黃總管!」他手指處有一棵大樹,枝葉相當茂密,樹在圍牆外,枝葉卻大部分伸進了牆裡。
  黃清騰身拔起,一閃沒入濃密枝葉中,轉眼工夫之後他掠了回來,沖魯少華搖了搖頭。
  魯少華沒動聲色,仍然撥動著雜草往前走。
  又走了十幾步,跟前忽然開朗了,好大的一個院子,一眼望過去,除了或塌或毀的房子之外,都是蘆葦一類的雜草。
  不遠處有座沒了頂、塌了堵牆的大房子,看樣子當初是大廳,魯少華邁步走了過去。
  這塊地是一塊塊的花磚鋪成的,沒有草,卻佈滿了鳥翎獸糞。
  幾個人站在花磚地上遊目四顧,沒有一點風吹草動。
  魯少華低低說道:「金老,光芒是從什麼地方騰起的?」
  瘦削錦袍老者道:「後頭,這兒還有後院。」
  魯少華轉身往後望去,這一看看得他臉色一變。
  倒不是他看見了光芒上騰,而是他看見了一雙腳,一雙人腳,一雙男人的腳,穿的是普通的薄底鞋,白褲筒,挺乾淨的。
  這雙腳從兩三丈處—片草叢裡伸出來,一動不動,看樣子有個人躺在草叢裡。
  魯少華冷冷一笑道:「閣下,夠了,不要裝神扮鬼了,請起來露露面吧。」
  沒看見草動,也沒看見那雙腳動。
  魯少華一聲冷笑又道:「黃總管過去看看,是不是一個死人。」
  黃清恭應—聲,邁步走了過去。
  他走得很從容,可是他雙臂已凝足了真力,而且,也暗中運氣,護住了前身幾處大穴。
  再遠的距離也有個到的時候,何況現在只有兩三丈遠近。
  轉眼工夫黃清到了那一雙腳前,他輕咳—聲道:「朋友……」
  草「嘩」地一響,草叢裡猛可裡坐起個人來。
  黃清本來就有點提心吊膽的,這一來更是嚇了一跳,他忙抽身往後退了三尺。
  那個人沒往起站,坐著,手抱著兩腿,睡眼惺忪的,含含混混地道:「真倒霉,好不容易找這麼一個清淨地兒睡覺,哪知道仍是不得清淨,誰呀?」
  這個人穿一件雪白的長衫的文士裝束,有一副頎長的身材,看上去挺瀟灑,可惜那張臉讓人不敢恭維。
  八字眉、弔客跟,一張臉蠟黃蠟黃的,沒一點兒血色兒。
  話說到這兒,他瞇著眼看了看黃清,又道:「什麼事兒呀?」
  這當兒魯少華等已掠到了黃清身邊,瘦削錦袍老者道:「尊駕貴姓大名,怎麼稱呼?」
  白衣文士兩眼忽地一睜道:「乖乖,怎麼一個人一下子變成了這麼多個,是我看花了眼,還是這兒真有鬼。」
  紫膛臉老者冷然—聲道:「少裝瘋賣傻,說吧,你到這兒來幹什麼的?」
  白衣文士睜著一雙弔客眼,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忽然「哦」了一聲道:「敢情都是人,不是鬼,嚇了我一大跳,我剛才不說了嘛,我是到這兒來睡覺的,好不容易找到這麼—個清靜地兒……」
  紫膛臉老者冷笑一聲道:「朋友,光棍眼裡揉不進—粒砂子,既是這樣,我可要得罪了。」
  他跨步就要欺上。
  瘦削錦袍老者伸手攔住了紫膛臉老者,道:「尊駕可是李三郎?」
  「李三郎?」
  白衣文士抬手指指黃清道:「那你可不是要輸人一百兩銀子。」
  瘦削錦袍老者為之一怔。
  黃清臉色大變,喝道:「你究竟是誰,你怎麼知道……」
  白衣文士忙以指壓唇,「噓」地一聲道:「輕點兒,這地方嚷嚷不得,要是讓人聽見了,那可全完了。」
  黃清連忙住口不言。
  白衣文士看了看他,倏然一笑,道:「我怎麼知道你跟人賭東道的事兒,是不?說穿了不值一文錢,當時我就在附近,就聽見了,明白了麼?」
  魯少華突然開口說道:「尊駕究竟是誰,怎麼畏首畏尾連個姓名也不敢報?」
  白衣文士笑笑說道:「到底是衡山世家的少主,口舌跟刀兒一樣,一句能殺人……」
  —指黃清道:「這位大總管一百兩銀子輸定了,你給他準備錢吧!」
  魯少華道:「你是李三郎?」
  白衣文土一點頭道:「不錯,李清狂李三郎就是區區在下。」
  魯少華道:「真是聞名不如見面,見面勝似聞名啊!」
  李三郎笑笑說道:「魯少主,別瞧不起人,我化身千百,連我自己都忘了究竟哪一張臉是我的真面目了,不管怎麼說,我也有俊的時候,我要是一旦俊起來,能把當世的美男子都活活氣死。」
  魯少華道:「閣下何不讓我開開眼界。」
  李三郎搖頭說道:「我不願意惹麻煩,我要是換上一張俊臉,你魯少主非殺我不可。」
  魯少華道:「我為什麼要殺你?」
  李三郎道:「因為我會讓你失色,自慚形穢。」
  魯少華還待再說,只聽瘦削錦袍老者乾咳了一聲。
  魯少華是個聰明人,當即改口道:「門口那個鬼字出自閣下的手筆?」
  李三郎赧然一笑道:「我打小就不喜歡寫字,所以到現在字還是那麼難看,諸位別見笑。」
  魯少華道:「閣下這是什麼意思?」
  李三郎道:「魯少主問我為什麼寫那個『鬼』字?」
  魯少華道:「不錯。」
  李三郎窘迫—笑道:「我是為諸位,也是為了我自己,不瞞諸位說,我剛從民家偷了一隻雞,正打算把雞脖子扭斷就遠遠望見諸位來了,我情急生智,就用雞血在門口寫了個鬼字,原想嚇退諸位我仍可以吃我的雞,睡我的覺,卻不料諸位都是膽大的人物,並沒有被嚇退,這麼一來,我的雞吃不成了,覺也睡不成了。」
  紫膛臉老者冷冷說道:「說了半天你只是為你,並不是為我們。」
  李三郎道:「誰說的,你急什麼,我還有後話呢。」
  紫膛臉老者道:「你說吧,我們洗耳恭聽。」
  李三郎道:「言重了,衡山世家的董百器董大護法,這話叫我怎麼受得住,董大護法可知道,這座荒宅廢院裡真有鬼。」
  紫膛臉老者董百器冷冷—笑道:「是麼?」
  李三郎道:「—點都不錯!」
  董百器道:「這就是你為了我們麼?」
  李三郎道:「當然,這荒宅廢院的鬼可怕得很,我不讓諸位到這荒宅大院來,不是為諸位好,是為什麼?」
  黃清突然說道:「難道你就不怕鬼?」
  李三郎倏然一笑道:「可真讓黃大總管說著了,區區在下曾從龍虎鎮張天師那兒,遊學過幾天捉妖驅鬼的法術,所以妖魔鬼怪根本就不敢近我。」
  黃清道:「這麼說黃某倒是走眼了,失敬,失敬!」
  李三郎含笑搖頭道:「黃大總管不用客氣。」
  黃清臉色為之一變。瘦削錦袍老者乾咳一聲道:「少主,時候不早了。」
  李三郎道:「是啊,是時候了,狼心秀士金鵬讓魯少主你動手殺人,趕快吧,遲了就來不及了。」
  瘦削錦袍老者臉色—變道:「李大俠認識的人不少啊。」
  李三郎道:「那當然,要連狼心秀士金鵬我都不認識,那豈不是太以孤陋寡聞。」
  金鵬目視魯少華,魯少華沖黃清、董百器、白君人遞過眼色。
  李三郎適時說道:「諸位要是有把握—擊而中,那儘管下手,要是沒這個把握,我勸諸位一句,像這樣說話是不要緊,—旦打起架來是會驚動後院的啊!」
  金鵬忙用眼色止住黃清三人,乾咳一聲道:「聽李大俠的口氣,似乎對我們的來意相當清楚?」
  李三郎倏然一笑道:「清楚不敢說,只能說略知一二。」
  金鵬道:「這麼說,李大俠也一定知道這兒究竟出的是什麼東西了?」
  李三郎道:「那當然,你不知道,是不是?」
  金鵬老臉一熱,道:「不錯,正想請李大俠指教一二。」
  李三郎微一搖頭道:「恕我要賣個關子,不過我可以告訴諸位,不管這兒出的是什麼,儘管我比諸位先發現先來,可是我絕不先諸位動手,諸位盡可以放心大膽干諸位的,我暫作壁上觀,等到諸位自認沒辦法了,我再接棒,這樣諸位可以放心麼?」
  金鵬目光一凝,道:「我們要是有辦法呢?我的意思是說,比方這兒出的是宗寶物,合我們五人之力得到了它……」
  李三郎道:「那算諸位行,算我倒霉,諸位只管拿去就是。」
  金鵬道:「李大俠,大丈夫一言。」
  李三郎道:「你放心,我李三郎別的好處沒有,可是從來說一句算一句!」
  金鵬一點頭道:「行,咱們彼此互不侵犯,那就請李大俠暫作壁上觀吧!」
  這句話剛說完,後院方向忽然騰起—片光芒,金黃色的光芒。
  李三郎似乎腦後有眼道:「快去吧,遲了就來不及了。」
  金鵬急急一聲:「走!」
  當先閃身往後院撲去。
  五個人都是一流身手,在雜草叢中蛇行前進,沒有帶出一點聲響,轉眼工夫之後已然馳抵後院,五個人立即伏下身。
  望了過去,只見那亭、台、樓、閣一應懼全的後院裡有一口井,那上騰的金芒就是從井裡冒出,越來越盛,五個人屏息凝神,不敢稍動。
  轉眼工夫之後,隨著那片金光從深井裡冒出—物,不是物,是人,是一個金人,而且是一個女子,從頭髮到衣裳到腳,漢有一樣不是金的,沒有一樣不是閃閃發金光的。
  她從井裡冉冉冒起,冒到離井口尺餘之際停住,然後又冉冉前行落在井邊地上。
  她落在井邊地上之後站了—下,然後又緩緩盤膝坐下,兩手放在胯上,沒再動—動。
  井裡冒出個金人來已屬驚人的稀奇事兒了,更何況她是個活生生的金人!
  五個人看直了眼,都看傻了。
  那閃閃發光的金色女子似乎沒發現左近有人,她盤膝坐在那兒半天沒動一動。
  突然間,金鵬頭一個定過神來,他伸手推了推魯少華四個,魯少華四個這才一個個地定過神來。
  魯少華硬耐著驚異低低說道:「金老,怎麼會是……」
  金鵬慌忙以指壓唇,示意魯少華別說話。
  那坐了半天沒動的金色女子,這時候突然站了起來,緩緩地往前走了幾步之後,忽然改變方向就在井邊繞起圈子。
  魯少華忍不住又道:「她這是幹什麼?」
  金鵬搖了搖頭,他不知道,他是真不知道!
  魯少華忽一揚眉道:「不管怎麼說,這總是一件見所未見、聞所未聞的稀奇事兒,先擒住她再說,董老、白老繞過去斷她退路,等你們繞過去之後我們三個再採取行動,千萬小心,別驚動了她!」
  董百器、白君人各一點頭,身軀一晃便已不見。
  一會兒工夫之後,當金色女子面向這邊的時候,他兩個從井口的那一邊冒出了頭,很快地打了個手勢。
  夜色固然黑,但在金色女子一身金光的照耀下,三五丈內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魯少華立即說道:「咱三個散開,防她從兩邊逃遁。」
  黃清跟金鵬伏身往兩邊竄去,金鵬腳下帶出了一點兒聲響,那金色女子突然停步望了過來,接著腳下後移往那口井退去。
  魯少華知道要糟,不得不快,急急大喝一聲:「斷她退路!」
  跟著他帶著黃清、金鵬撲了過去。
  他三個已經是夠快的了,董百器、白君人比他三個還快,在他三個閃身之際已雙雙撲到了井邊。
  那金色女子霍地一轉身旋又轉了回來,突然身驅一矮又盤膝坐了下去。
  三個人為之一怔,魯少華伸手攔住了黃清跟金鵬,三個人一起落在金色女子身週五尺外。
  這時候近在咫尺,看得更清楚了,只見那金色女子的面目十分姣好,要是她跟平常人—樣的話,應該是個絕色女子。
  魯少華仔細打量了她一陣之後,突然說道:「你是不是人?」
  那金色女子竟然開口說了一句:「你們是不是人?」
  話聲甜美清脆,煞是好聽。
  五人一怔,但卻都鬆了一口氣,既能聽人語,分明是人。
  魯少華道:「你既是人為什麼這等模樣?」
  那金色女子道:「你們既是人,為什麼這等模樣?」
  魯少華道:「你不必裝了……」
  那金色女子道:「你看我像是裝的麼?」
  的確,她沒有一樣像是裝扮的,身上的金色,閃閃的金光,沒有一樣不是真實的。
  魯少華道:「你為什麼是金色的,為什麼會發光?」
  那金色女子道:「你們為什麼不是金色的,為什麼不會發金光?」
  魯少華道:「世上只有你一個人是這等模樣……」
  那金色女子道:「誰說的,在我們那兒,每個人都跟我一樣!」
  魯少華道:「在你們那兒每個人都是這等模樣了,你從哪兒來?」
  那金色女子兩眼眨動了一下道:「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魯少華道:「你勢必要告訴我不可。」
  那金色女子道:「你們這個地方的人,怎麼這麼不講理?我為什麼一定要告訴你呢?」
  魯少華冷笑一聲道:「那由不得你。」
  突然伸手抓了過去,他抓的是金色女子的左肩井,金鵬等幾個人看得清清楚楚,魯少華那鋼鉤般五指輕易地抓在了那金色女子的左肩井之上,但魯少華的手像是抓在一塊很滑的東西上,立即滑向了一旁。
  魯少華為之一怔,金鵬等四人神情為之一震。
  金色女子並沒有還手,美目微翻,看了魯少華一眼,道:「你們這兒的人怎麼喜歡動手動腳的,我要是趁機還擊你一下,你現在還有命麼?快帶著你的人離開這兒吧。」
  魯少華怒哼一聲道:「我就不信邪。」
  他揚掌就要二次出手。
  金鵬忽然伸手攔住了他,望著金色女子堆起了一臉笑,笑吟吟地道:「姑娘,請告訴我,你究竟是從哪兒來的?」
  金色女子瞟了金鵬一眼,道:「你這個人說話比他客氣多了,好吧,我告訴你……」
  金鵬神色一喜,忙道:「謝謝姑娘。」
  金色女子道:「你太客氣了,客氣得讓人受不了,不過不要緊,我喜歡,禮多人不怪,不是麼?」
  她抬手往井口一指道:「我是從那兒來的。」
  魯少華臉色一變,就要說話。
  金鵬道:「這個我知道,姑娘總不會在井裡生,在井裡長大的吧?」
  金色女子道:「誰告訴你我是在井裡生,在井裡長大的?這口井裡有條路通往一處。」
  金鵬「哦」地一聲忙道:「這口井裡有條路通往一處什麼地方?」
  金色女子道:「九幽地府。」
  金鵬一怔,道:「我這樣對姑娘,姑娘怎麼好跟我開玩笑?」
  金色女子道:「誰跟你開玩笑了?我說的是實話,這口井裡真有條路通『九幽地府』,你要是不信我也沒有辦法。」
  金鵬道:「這麼說,姑娘是從九幽地府來的了?」
  金色女子道:「是啊,你去過那地方麼?」
  金鵬微一搖頭,淡然笑道:「沒有,到現在我還無幸一遊!」
  金色女子道:「那真可惜,你要是去過你就不想回來了,那地方可比你們這地方好得多,凡是你們這兒醜惡的,我們那兒都沒有,那是真真正正的一塊樂土。」
  金鵬道:「既是這樣,姑娘又怎麼捨得離開你們那兒,到我們這兒來?」
  金色女子道:「不經一事,不長一智,什麼事沒有親身體驗過,你就不會明瞭它的真象,沒來之前,我聽說你們這兒是塊樂土,於是我偷偷的跑了來,及至到了你們這兒之後,我才發現你們這兒有太多的醜惡,根本不能跟我們那兒比,所以我每夜在這裡禱告,祈求帝君准我回到地府去。」
  金鵬笑了,道:「姑娘有很好的心智,也有巧舌,相當的會編故事!」
  金色女子道:「怎麼,你不相信我的話?」
  金鵬道:「我是不大相信。」
  金色女子道:「不相信那就算了,這就是你們這個地方的醜惡,彼此之間互相猜忌,不信任,我不勉強你信,你們走吧,別耽誤了我的禱告,再有三夜我就能獲得帝君的憐憫,回到地府去了。」
  金鵬一笑說道:「姑娘要是沒有實話,我看姑娘哪兒都別想去。」
  金色女子臉上忽然泛起了一片青氣,怒聲說道:「你們這兒的人怎麼這般不可理喻?怎麼跟你們說你們才會相信,我懶得跟你們多說了,閃開,我要回井裡去了!」
  話落,她站了起來。
  董百器、白君人兩個一起抬起了雙掌,只等魯少華一句話。
  金鵬道:「姑娘你走不了的。」
  金色女子沒理金鵬,望著魯少華道:「叫你的人閃開。」
  魯少華沒說話,臉上也沒有什麼表情,只望著金色女子怔怔的出神。
  金色女子隨即又道:「叫你的人閃開,聽見了麼?」
  魯少華突然開口說道:「閃開!」
  董百器跟白君人為之一怔,他們兩個絕想不到魯少華會叫他們兩個閃開,想不到歸想不到,可是他們倆不能不聽魯少華的,一怔之後馬上往兩邊閃去。
  金色女子轉身往那口井行去。
  金鵬好生詫異,好生著急,他也不明白魯少華為什麼會答應放金色女子走,他忙轉臉過去道:「少主……」
  這一轉臉,他看見了魯少華臉上的神情,臉色一變急叫道:「這女子會『攝魂法』,快攔住她。」
  他看出來了,董百器跟白君人兩個也倏然警覺,雙雙揮掌便抓,他兩個出手如電,一下便抓住了金色女子的雙肩,抓住是抓住了,可是也跟魯少華剛才那—抓一樣,兩雙手掌甫抓上金色女子的雙肩便滑開了,金色女子帶著金光投進了那口井裡。
  金鵬大急,閃身撲到井口,往下一看,井裡黑忽忽的,什麼也看不見,連金光也沒有了,他猛然跺了一腳。
  就在這時候,忽聽魯少華叫道:「人呢,那金色女子人呢?」
  董百器、白君人、黃清三個人都遲疑著沒敢答腔。
  金鵬轉過身來道:「少主為她的『攝魂法』所制,讓我們放走了她。」
  魯少華臉色一變道:「真的,是我讓你們……」
  只聽旁邊不遠處有人接口說道:「真的,在下可以作證。」
  五個人轉眼一看,只見那自稱李清狂李三郎背著雙手站在不遠處,隨見他搖搖頭又道:「真是啊,五個大男人對付不了一個女流,居然讓她耍夠,人跑了,衡山世家的人今後別在江湖上走動了,她要是個尋常女子還好,萬一她是來自黃金城的人,這損失豈不就大了。」
  魯少華臉色大變,怒聲說道:「金老,她往哪兒跑了?」
  金鵬指指那口井,沒說話。魯少華—步跨到,往下一看,旋即冷笑說道:「井底下一定有可資她藏身的地方,下去一個把她抓上來。」
  黃清自告奮勇,答應一聲便要走過去。
  適時李三郎笑了笑道:「五個都對付不了人家,一個行麼?人家會一種怪異武功,兼擅使『攝魂法』,怕只怕我能看見五位一個—個地下去,卻不見五位一個一個地上來!」
  黃清遲疑了,馬上把邁出去的腿又收了回來。
  倒不是他堂堂一個衡山世家的總管臨事膽怯,而是他剛才親眼看見的,那金色女子有一種怪異的自衛之能,有了這能耐便握一手勝券,井裡狹小,不能五個人同時一塊兒下去,而且也敵暗我明大不利,糊里糊塗的逞能下去十之八九會倒霉。
  魯少華是個聰明人,他羞歸羞,氣歸氣,可卻沒有讓羞怒蒙蔽他的理智,如今這位自稱李三郎的白衣文士一提,他也馬上想到了這一點,他冷笑—聲道:「我不信對付不了她,都過來,咱們五個把井毀了填死它,她不是說咱們這兒醜惡太多了,我讓她來個眼不見為淨。」
  有了他這句話,金鵬等立即過來動了手。
  李三郎站在那兒含笑點頭說道:「嗯,醜惡是醜惡了點兒,倒不失為一個好主意。」
  人多好辦事,破磚也好,碎石也好,一個勁兒地往井裡扔,好在這兒不缺這些,而且要多少有多少,沒多大工夫就把一口枯井填滿了,最後五個人又合力打垮了圍在井邊,突出地面有兩三尺高的一圈石欄,—股腦兒地全蓋在井口上。
  魯少華拍了拍手,獰笑說道:「現在你看不見我們這兒的醜惡了吧?」
  李三郎笑道:「如今只怕她真要回到九幽地府去了。」
  聽了他這句話,魯少華忍不住笑得更得意了,可是一剎那之後笑容在他臉上凝住了,他望著李三郎道:「你怎麼還不走?」
  李三郎聳聳肩道:「我是個孤魂野鬼,無家可歸,我上哪兒去,剛才不跟諸位說過,這兒就是我睡覺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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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4 10:16:35 |只看該作者
 魯少華唇邊浮起一絲冰冷笑意,沒說話。
  李三郎目光一凝道:「諸位為什麼還不走?」
  魯少華道:「我們雖不是無家可歸的孤魂野鬼,但卻愛這個地方的清靜,也想在這兒待上一夜。」
  李三郎一笑說:「那是最好不過,有人陪著睡覺也不用提心吊膽了,五位不知道,這兒太清靜了,一個人在這兒睡覺可真有點害怕得慌,我先睡了,失陪了。」
  打了個呵欠,伸了個懶腰,往草堆裡一坐,往下一躺,他真睡了。
  魯少華的臉色變了一變。
  金鵬忽然遞過個眼色道:「少主,那邊有個小亭,咱們先到那邊坐會兒去吧。」
  曹少華會意,當即轉身向著不遠處一座殘破的小亭行去。
  五個人到了小亭裡,金鵬立即低低說道:「少主是怕他留在這兒弄鬼?」
  魯少華道:「那金色女子要真是黃金城來的,他留在這兒一定是想等咱們走後再把那口井挖開。」
  金鵬點了點頭道:「少主顧慮得對,我剛才把他給忘了,這可麻煩了。」
  董百器冷冷說道:「有什麼麻煩的,做了他不就行了麼,我不信合咱們五人之力對付不了他一個。」
  金鵬點了點頭道:「主意倒是好,只是李三郎可不是個易與之輩。」
  董百器道:「金老怎麼確知他是李三郎?他要是李三郎豈會剛才不露面,如今又要等到咱們走了之後再挖井。」
  白君人一點頭道:「說得是,照這麼看他不像傳說中的李三郎!」
  魯少華忽然邁步走了出去。
  誰都明白他要去幹什麼,當即都急步跟了過去。
  五個人到了李三郎的睡處,那片相當高的草叢前,到是到了,可是五個人都怔住了。
  眼前這片草叢裡哪有什麼李三郎?
  剛才明明看見他在這兒躺了下去,如今卻不見了。
  這是怎麼回事兒?
  李三郎什麼時候走的?
  五個人面面相覷,做聲不得。
  魯少華臉色白裡泛青,霍地轉眼四下望去。
  目力能及的地方,都沒有一處能藏身的地兒。
  這可麻煩了,五個人是走好還是不走好?
  金鵬忽然說道:「少主,咱們錯了。」
  魯少華收回目光落在了他臉上,道:「咱們怎麼錯了?」
  金鵬道:「咱們不該填這口井,怎麼也不應該。」
  魯少華道:「怎麼不該?」
  金鵬道:「萬一她真是黃金城來的人,咱們就這麼放棄了麼?」
  魯少華道:「你怎麼知道她是來自黃金城?」
  金鵬道:「少主,當世武林的各個地方,各個角落咱們都清楚,唯獨對黃金城知道得不多,是不是?」
  魯少華道:「不錯,怎麼樣?」
  金鵬道:「少主,咱們知道的各個地方,各門各派,有這樣會這種怪異武功的人麼?還有,江湖傳言從黃金城來的人是個女子。」
  魯少華沉默了一下,雙眉忽揚道:「再等一會兒之後,咱們挖井。」
  董百器道:「少主,為什麼不現在……」
  金鵬道:「董老,多等—會兒就少一分危險。」
  董百器明白了,魯少華是想等悶死那金色女子之後再派人下去,他沒再說話。
  口  口  口
  魯少華五個在井旁耗著。
  那位自稱李三郎的白衣文士,這當兒卻在他五個站立處地底下,一條半人高的地道裡彎著腰往井底方向走,手裡還拿著一個火折子照亮。
  這條地道不是土的,而是石砌的,相當乾淨。
  很快地,他到了井底,地道忽分為二,一條通井中,另一條來了個大拐彎往左彎去。
  他腳下停了一下,旋即拐向了左。
  往左走沒多遠,忽然一陣風吹來,吹得火折子火苗一晃,眼看就要滅,他往後微退一步,然後左掌遞出,抓住了一隻皓腕,欺雪賽霜、柔若無骨的皓腕。
  接著,一個身穿緊身黑衣的美艷姑娘被他拉到了眼前。
  這位姑娘人長得美極,身材更美,她穿的是件鯊魚皮縫製的連身衣裳,襯得她那曲線畢露,動人極了。
  李三郎扣的是她的腕脈,使得她無從掙扎,也無力再出手,只聽她冰冷說道:「沒想到你們熟悉井下地道,算我倒霉,我認了。」
  李三郎火折子往回一收,靠近自己的臉道:「姑娘看看,我是不是那夥人中的一個?」
  美艷姑娘怔道:「你是誰?」
  李三郎道:「李清狂,也有人叫我李三郎,姑娘聽說過麼?」
  美艷姑娘的一雙美目忽然睜大了,道:「你,你就是李三郎。」
  李三郎道:「不錯,看來姑娘聽說過我。」
  美艷姑娘一雙清澈目光直在李三郎臉上轉,沒說話。
  李三郎道:「姑娘既知道李三郎,就知道李三郎化身千百!」
  美艷姑娘道:「那……你怎麼知道這井下地道?」
  李三郎笑笑說道:「有個人在一口枯井裡進出,而且是有意顯露,要說他不知道找個退身之路,那是天底下第—等傻子,是不?姑娘,我想到了這一點,花了一段工夫很細心地先觀察了一陣,結果讓我找到了一個掩蔽得很好的洞穴,就是這麼回事,姑娘明白了麼?」
  美艷姑娘道:「你很聰明,你找到這兒來的用意何在?」
  李三郎目光一凝,道:「請姑娘告訴我,姑娘是不是來自黃金城?」
  美艷姑娘道:「黃金城?什麼是黃金城?黃金城在哪兒?」
  李三郎道:「姑娘真不是黃金城人?」
  美艷姑娘道:「我連黃金城是什麼都不知道,怎麼會是黃金城人……」
  突然「哦」地一聲接道:「我明白了,那五個人,他們一定是把我當成了什麼黃金城的人了,是不是?」
  李三郎道:「不錯,連我也把姑娘當成來自黃金城的人了,姑娘既不是黃金城人,為什麼剛才整個人是金色的,而且還會—種武林中罕見的怪異武功?」
  美艷姑娘道:「黃金城中的人都是金色的,都會—種怪異武功麼?」
  李三郎道:「那倒不是,黃金城是一個傳聞中的地方。誰也沒去過,誰也沒見過,到如今還如同海市蜃樓—般,姑娘整個人是黃色的,閃閃發著金光,而且還會一樣武林中見所未見的怪異武功,很容易讓人聯想到這座黃金城。」
  美艷姑娘道:「你能告訴我,黃金城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麼?」
  李三郎道:「這沒有什麼不可以的,傳說黃金城是當年盜王金霸天住的地方,整座城金光閃閃,城裡堆滿了金霸天四下掠奪來的東西,可是沒人見過這座城,也沒人知道它在什麼地方,只知道誰要是能找到這座黃金城,能打開黃金城的門,黃金城裡的寶藏就是他的。前些日子更有人傳言,有個來自黃金城的女子,身上帶著去黃金城的地圖,黃金城大門的鑰匙出現在武林中,因此使得整個武林都在找這個女子。」
  美艷姑娘道:「原來是這麼回事啊,世上真有黃金城這麼—處所在麼?」
  李三郎搖頭說道:「這個我就不敢說了,不過武林之中曾經出現了一個人,這個人穿一身黃衣,有人以為他是黃金城的人,殺害了他,結果在他身上找到了一把鑰匙,一塊羊皮,鑰匙是純金打造的,羊皮卻不是地圖,那塊羊皮上寫著幾行字,寫的是『奇珍異寶唯有德者方能居之,德不足居之徒招殺身之禍,奉贈純金鑰匙一把,應知足,也應知止』,署名的是『黃金城第六十代城主』,這應該能證明世上確有這麼一處所在,黃金城中也確有這麼一大筆財富。」
  美艷姑娘道:「這麼一來,恐怕人們更不會知足,更不會知止了,是不?」
  李三郎點點頭說道:「姑娘說的不錯,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世上盡多為財不要命的人,儘管他知道不容易,他知道危險,但這筆財富誘惑太大,不到那丟命的一刻,他是怎麼也不會醒悟的!」
  美艷姑娘看了他一眼道:「你也是這些人當中的一個,是不?」
  李三郎道:「姑娘既知李三郎,便不該作此問。」
  美艷姑娘道:「李三郎也是人,是不?」
  李三郎點頭說道:「不錯,李三郎是人,他不是超人,不過他的動機跟別人多少有點不同。」
  美艷姑娘道:「怎麼個不同法?」
  李三郎道:「剛才我告訴姑娘,前些日子傳言有個來自黃金城的女子在武林中出現,她身上帶著一張去黃金城的地圖,一把開啟黃金城的鑰匙……」
  美艷姑娘道:「我聽見了,怎麼?」
  李三郎道:「傳言中說,那個來自黃金城的女子奉命把地圖跟鑰匙交給武林中的一個人。」
  「誰?」
  「李三郎。」
  美艷姑娘忽然笑了:「有這種事?」
  李三郎道:「姑娘不信?」
  美艷姑娘道:「李三郎跟黃金城有什麼特殊的淵源?」
  李三郎搖頭說道:「遍尋記憶想不出。」
  美艷姑娘道:「那我不信。」
  李三郎道:「我也不信,我認為事有蹊蹺,所以我要查查看,以明瞭其中的真相。」
  美艷姑娘道:「要真有這麼回事呢?」
  李三郎道:「我剛說過,我不是超人,既然有這種財運,我當然不會拒人於千里之外,不過我想該跟分享的人分享。」
  美艷姑娘道:「這就是你剛才所說,你跟別人的不同處?」
  李三郎道:「不錯。」
  美艷姑娘道:「什麼人是你所說的該分享的人?」
  李三郎正色說道:「那些個急待救濟的窮人。」
  美艷姑娘道:「聽起來很好聽,我確信李三郎會這麼做,奈何我不能確定你就是李三郎。」
  李三郎淡然一笑道:「姑娘不能確定並不要緊。」
  美艷姑娘道:「我不是黃金城來的那個女子,你很失望,是不?」
  李三郎道:「自屬難免,這是人之常情,不過我並不虛此行,我要救一個人。」
  美艷姑娘眨動了一下美目道:「你要救一個人?誰?」
  李三郎道:「姑娘。」
  美艷姑娘道:「你要救我?這話什麼意思?」
  李三郎往上指了指道:「他們把井填死之後就後悔了,他們打算再把井挖開,下來找姑娘,要讓他們找到了姑娘,那是會有大麻煩?」
  美艷姑娘道:「我又不是黃金城來的那個女子,有什麼麻煩。」
  李三郎道:「姑娘打算這樣告訴他們?」
  美艷姑娘道:「當然,我為什麼不告訴他們。」
  李三郎道:「姑娘以為他們肯信麼?」
  美艷姑娘道:「我確不是黃金城來的那個女子,他們不信那只有由他們了。」
  李三郎道:「那麼,麻煩是誰的呢?」
  美艷姑娘目光一凝道:「你怎麼知道他們不信?」
  李三郎道:「姑娘,那是一定的。」
  美艷姑娘道:「你不就相信了麼?」
  李三郎道:「姑娘,世上沒有第二個李三郎。」
  美艷姑娘道:「那……你又怎麼知道他們會挖井?」
  李三郎道:「姑娘請凝神聽聽看。」
  美艷姑娘沒說話,凝神在聽。
  李三郎道:「姑娘聽見什麼了麼?」
  美艷姑娘點了點頭。
  李三郎道:「這聲音響了半天了,也近多了,如果我沒有算錯,他們已挖開一大半了。」
  美艷姑娘嬌靨上突然浮起一片寒霜道:「我不怕他們。」
  李三郎道:「既是這樣,姑娘剛才為什麼往井裡躲?姑娘,攝魂法固然厲害,可是他們不跟你的目光接觸,攝魂法便收不了效用,姑娘那身怪異的武功或許能自衛,但不足退敵,設若讓他們擒住姑娘,那後果可是不堪設想。」
  美艷姑娘臉色變了一變道:「你為什麼要救我?」
  李三郎道:「姑娘,李三郎一直是扶弱濟傾的。」
  美艷姑娘道:「你不問問我是什麼人,為什麼會住在井裡,為什麼能使全身變成金色的,為什麼在這廢園裡有意顯露……」
  李三郎笑笑說道:「我相信姑娘會告訴我的,何必多問,現在沒有機會了,等離開這兒之後,姑娘再告訴我不遲。」
  美艷姑娘遲疑了一下道:「這兒不只我一個人!」
  李三郎一怔道:「還有誰?」
  美艷姑娘道:「我娘。」
  李三郎又復一怔,好生詫異地望著美艷姑娘。
  美艷姑娘道:「請隨我來。」
  她轉身要走,這時候她才發現一隻手腕仍在李三郎掌握之中,她嬌靨—紅忙道:「我的手……」
  李三郎也—樣,這才發現人家姑娘的皓腕還抓在自己手裡,他忙一聲「抱歉」鬆了手。
  美艷姑娘頭一低,轉身行去。
  李三郎跟在美艷姑娘身後走沒多遠,美艷姑娘忽然左拐,進了一個洞穴,洞穴裡頭點了盞昏暗的油燈,藉著昏暗的燈光看,只見一片野草上坐著一個瞎了眼的老婦人,老婦人身旁放著一堆金光閃閃的東西,李三郎一眼便看出那是一件衣裳。
  只昕瞎眼老婦人道:「是佩詩麼?還有誰呀?」
  這位老婦人的聽覺相當敏銳。
  美艷姑娘道:「是我,另外一位是咱們的客人。」
  瞎眼老婦人微愕說道:「客人?咱們這兒哪來的客人?」
  李三郎上前一步欠身說道:「李三郎見過老人家。」
  瞎眼老婦人一怔道:「怎麼,你是李三郎李大俠?」
  李三郎道:「不錯,晚輩正是李三郎。」
  瞎眼老婦人訝然說道:「佩詩,你剛不是說有五個賊徒難為你麼,怎麼……」
  「娘!」美艷姑娘道:「李大俠正是為這來的。」
  她把從李三郎那兒聽來的,以及李三郎為什麼到這兒來的原因說了一遍。
  靜靜聽畢,瞎眼老婦人臉上變了色道:「有這種事,他們也欺人太甚、太可惡了,咱們又沒有招誰惹誰,他們為什麼這樣苦苦相逼!」
  美艷姑娘道:「娘,您是知道的,跟他們是沒有理好講的。」
  瞎眼老婦人道:「佩詩,咱們不能離開這兒,咱們要是離開了這兒……」
  只聽一陣異響傳了過來。李三郎道:「姑娘,快走吧,再遲就來不及了,無論有什麼事,我幫賢母女解決就是。」
  美艷姑娘忙叫道:「娘……」
  瞎眼老婦人道:「李大俠不能幫我母女趕走他們麼?」
  李三郎道:「晚輩可以幫這個忙,不過老人家是知道這該不是長久之計,他們會召更多的人前來騷擾。」
  美艷姑娘道:「娘,李大俠說的是,咱們還是暫時避一避吧。」
  瞎眼老婦人神色一淒,悲聲說道:「咱們辛家一向安份守己,從不招誰惹誰,你爹也從來樂善好施,無端慘遭橫禍,一家幾十口只剩下咱母女二人躲在井裡棲身,沒想到……」
  李三郎忽然低低說道:「老人家噤聲!」
  他揮出一掌熄去那盞油燈,然後低低又道:「姑娘請帶好東西,背起老人家來。」
  只聽一陣轟隆轟隆聲響之後,美艷姑娘低低說道:「好了。」
  李三郎道:「姑娘在暗中可能視物?」
  美艷姑娘道:「多少能看見點兒。」
  李三郎道:「那就行了,姑娘請準備跟著我行動。」
  說話間一線燈光射了過來,隨聽一個話聲道:「怪了,我剛剛明明聽見有人說話,怎麼現在又聽不見了?」
  是金鵬。
  另一話聲接著說道:「只怕金老聽錯了,她一個人跟誰說話左,除非這兒不止她一個人。」
  是黃清。
  活聲越來越近,燈光也越來越亮。
  黃清道:「那一條路不知道通到哪兒去?」
  忽聽金鵬道:「快看。」
  看什麼,他沒明說,也沒聽黃清說話。
  但是李二郎知道,金鵬已經發現了這個洞。
  忽聽黃清又說了話:「恐怕她不在那兒,要不就是那個洞很深。」
  金鵬道:「何以見得?」
  黃清道:「金老可曾看見金光?」
  金鵬道:「黃總管,你錯了,沒有光亮照在她身上,她何來金光?」
  黃清道:「可是剛才在外頭……」
  金鵬道:「外頭微有月光……」
  話鋒一頓,忽然他揚聲說道:「姑娘,出來吧,不用躲躲藏藏的了,我們已經找到你了!」
  美艷姑娘沒說話。
  當然,李三郎也不會吭氣兒。
  只聽金鵬又道:「姑娘要再不出來,休怪我們要採取行動了。」
  他仍沒得到反應。
  隨聽他冷冷一笑又道:「黃總管,你說咱們該怎麼對付她?」
  黃清道:「把火丟進去燒她出來,這兒有的是枯枝敗葉。」
  「不好,」金鵬道:「黃總管怎麼連一點憐香惜玉之心都沒有?她要是不出來豈不要被火活活燒死,那麼一位漂亮姑娘燒傷了哪兒,會讓人心疼,我看不如這樣,咱們找些枯枝敗葉放在外頭點著,把煙扇進去用煙熏她出來,煙熏的滋味兒最難受,這樣既可以把她弄出來,又可以不傷她毫髮,豈不是兩全其美!」
  黃清笑道:「還是金老行,真不愧是狼心秀士。」
  的確,還是他損。
  黃清不過是毒,他則毒損兼而有之。
  而李三郎跟美艷姑娘就給他來個相應不理。
  黃清接著又道:「怎麼,還不出來,金老,敢情人家不怕煙!」
  金鵬笑道:「連齊天大聖都怕煙,人哪有不怕煙的,其實啊,姑娘,你何必非等煙熏不可,反正遲早都要出來,何不現在一點也不受罪地出來。」
  黃清道:「這樣吧,姑娘不願出來也行,請把地圖跟鑰匙扔出來,我們馬上就走。」
  他這句話靈,話聲方落,「叭」地一聲,一塊折疊著的羊皮掉在洞口地上。
  黃清說的是兩樣,丟出來的只有一樣。
  然而,只這一樣就夠了,很自然的反應,金鵬跟黃清這時候都忘了,雙雙閃身撲了過去。
  他兩個剛到洞口,黃清手裡的火折子突然滅了,剎時一片伸手難見五指的黑暗,黑暗中,黃清跟金鵬雙雙悶哼了一聲,接著就什麼動靜也沒有了。
  口  口  口
  這是一片樹林子,裡頭好黑。
  往外看,那荒宅廢院就在咫尺間。
  美艷姑娘把乃母輕輕地放在草地上,道:「謝謝你。」
  瞎眼老婦人道:「可真是要謝謝李大俠,要不是李大俠……」
  「老人家跟辛姑娘都不要客氣……」
  美艷姑娘輕咦一聲道:「你怎麼知道我姓辛?」
  李三郎道:「剛才老人家不說咱們辛家如何如何麼?」
  美艷姑娘輕哦一聲道:「我叫辛佩詩,玉珮的佩,詩詞的詩。」
  李三郎道:「姑娘好美的名字,比我這兩字清狂高明多了。」
  瞎眼老婦人道:「我卻以為李大俠這兩字清狂取得好。」
  李三郎道:「老人家誇獎了。」
  頓了頓接問道:「賢母女是不是有什麼去處?」
  辛佩詩道:「有倒是有,只是我母女不能離開這兒。」
  李三郎道:「賢母女不能離開這兒?為什麼?」
  辛佩詩道:「我不瞞你,這荒宅廢院就是辛家,我母女留在這兒是等殺害我辛家幾十口,一把火燒得我辛家片瓦無存的仇人。」
  李三郎道:「賢母女留在這兒等仇人?這話……姑娘知道兇徒會再來麼?」
  辛佩詩道:「一年前有天夜裡,有一幫兇徒闖進了我家,他們不知道聽誰說我家藏著一個價值連城的金人,他們逼我爹交出那所謂的金人來,我爹連聽都沒聽過,哪兒來的金人交給他,於是那幫兇徒一怒之下,殺了我爹跟我家幾十口,翻箱倒櫃一陣,沒找到金人卻把我家值錢的東西席捲一空,臨走的時候還放了把火,我背著我娘躲進枯井裡倖免於難,我不知道那幫兇人來自何處,都是些什麼人,只知道他們要的是一具金人,於是我想出了這辦法引他們再來……」
  瞎眼老婦人道:「佩詩,剛才那些人……」
  辛佩詩道:「不是他們,這幾個人我都沒見過,而且其中也沒有那個矮胖的紅臉老頭兒。」
  李三郎道:「矮胖的紅臉老頭兒?」
  辛佩詩道:「他就是那幫兇徒之首。」
  李三郎沉吟了一下道:「恐怕姑娘心急報仇,忽略了一件事。」
  辛佩詩道:「什麼事?」
  李三郎道:「姑娘那怪異的武功一時半會兒可以讓人奈何不了姑娘,但是並不足自衛,更不足以制敵。」
  辛佩詩點了點頭道:「這個我知道,我練的這種武功很奇怪,連我也想不通為什麼會這樣,我要是不到氣極的時候,一點功力都沒有,可是一旦到了氣極的時候,我的功力就跟—流高手沒兩樣,我這麼想,—旦我家的仇人來了,我一定會相當悲憤……」
  李三郎道:「姑娘的話我懂了,這是一樁相當冒險的事,再說現在還有—座黃金城這回事,也一定會引得武林中人前來探視,而這些人並不—定就是辛家的仇人,只要讓他們找到姑娘,他們就不會放過姑娘……」
  眉宇一皺道:「姑娘練的這是什麼武功……」
  辛佩詩從手上一個小包裡取出—本黃絹而的小冊子,遞向李三郎道:「我是自己照著這本小冊上的記載練,上面說它叫天竺秘錄!」
  李三郎伸手接過來翻了一翻,猛然抬眼說道:「這本東西姑娘從哪兒得來的?」
  辛佩詩道:「就在那口枯井裡。」
  李三郎道:「這本東西是集天竺武學寶典,它遠比一具金人更誘人,姑娘今後千萬藏好,絕不可輕露!」
  他把那冊天竺秘錄遞還了辛佩詩,道:「姑娘請讓我把把脈。」
  辛佩詩有點訝異,但她卻一點也沒遲疑地把皓腕伸了過去。
  李三郎伸兩指搭上了辛佩詩的腕脈,有頃,他讓辛佩詩把玉手豎起,然後他伸掌跟辛佩詩的玉手抵在—起。過了一會兒之後,他收回手道:「我剛才以真氣渡進了姑娘的經脈,姑娘是不是覺得真氣到了氣海穴的時候就通不過去了?」
  辛佩詩滿面詫異之色,點頭說道:「是啊,這是怎麼回事?」
  李三郎道:「姑娘近幾年內害過病沒有?」
  辛佩詩道:「我不記得了,怎麼?」
  瞎眼老婦人突然說道:「兩年前她害過一場大病,在床上足足躺了三個月。」
  李三郎道:「那就對了,姑娘的病雖然已經好了,但內火聚於氣海穴不曾完全消除,而且氣海穴阻穴不通在作祟,真氣不能暢通於經脈……」
  話鋒頓了頓,他接著說道:「也就是說,不是『天竺秘錄』的武功有什麼怪異,而是姑娘體內氣海穴不通在作祟。」
  瞎眼老婦人歎道:「人言李大俠無所不通,無所不精,果然名不虛傳。」
  李三郎道:「老人家誇獎了,我什麼都愛學,但卻只有皮毛。」
  辛佩詩驚詫欲絕,道:「原來如此,有辦法治麼?」
  李三郎道:「姑娘請閉眼屏息,不可稍動。」
  辛佩詩詫異地看了他一眼道:「你是要……」
  李三郎道:「姑娘照著我的話做就是。」
  辛佩詩沒再多問,立即閉上美目,屏住呼吸,身軀紋風不動。
  李三郎出指連點辛佩詩胸前四處大穴,然後伸掌貼上辛佩詩的氣海穴,只聽他輕哼一聲,辛佩詩則突然張口一聲「哎喲!」
  瞎眼老婦人忙道:「佩詩,你怎麼了?」
  辛佩詩還沒有說話,李三郎已含笑說道:「姑娘現在請運氣試試。」
  不知道辛佩詩剛才為什麼嬌呼,只見她微皺蛾眉,疑惑地看了李三郎一眼,暗中運了運氣。
  一運氣之下,她猛然睜了美目。
  李三郎接著說道:「姑娘請虛空試揮一掌看看。」
  辛佩詩揚玉手一掌揮了出去,勁氣應手而出,忽地一聲捲出數尺之外。
  李三郎笑道:「姑娘現在隨時都是一流高手了。「
  辛佩詩驚喜欲絕,睜大一雙美目望著李三郎道:「你,你……」
  瞎眼老婦人道:「李大俠等於造就你一身武功了,還不快拜謝。」
  辛佩詩一矮嬌軀拜了下去。
  李三郎忙閃身躲向一旁道:「姑娘這是幹什麼,我還有別的事,不克久陪,姑娘現在已到處可去,我也可以放心告辭了……」
  辛佩詩忙道:「你……」
  李三郎道:「請姑娘聽我把話說完。守株待兔是下策,也會惹來許多無謂的麻煩,我介紹個人給姑娘,此人現在龍虎鎮,姑娘可以去找他,當今武林中的人沒有比他更熟的了,姑娘把仇人的形象特徵告訴他,他一定能幫姑娘查出兇手來……」
  瞎眼老婦人忙道:「李大俠,這個人是誰?」
  李三郎道:「公門名捕東門長青。」
  辛佩詩道:「東門長青?他現在龍虎鎮?」
  李三郎點頭說道:「不錯,一盞茶工夫之後,賢母女往西去,定可碰見他。」
  辛佩詩道:「他會幫我母女這個忙麼?」
  李三郎道:「姑娘別忘了,他是公門中人,緝兇拿盜是他的職責。」
  瞎眼老婦人道:「李大俠說的是……」
  李三郎忽一抱拳道:「我失陪了,異日再謀後會,告辭。」
  他飛身穿林而去。
  辛佩詩抬手要叫,但已經來不及了,她怔怔地望著李三郎逝去處,緩緩地垂下了玉手。
  瞎眼老婦人道:「佩詩,這個人確是李大俠是不會錯了。」
  辛佩詩一雙美目仍望著李三郎逝去處,道:「我知道。」
  她那美艷的嬌靨上浮現起—種難以言喻的神色。
  口  口  口
  荒宅廢院,魯少華、董百器、白君人靜靜地等在井邊。
  黃清跟金鵬下去半天了,不但沒見上來,而且連一點動靜都沒有。
  魯少華心焦了,忍不住道:「這是怎麼回事……」
  忽聽個話聲起自左後方:「我都睡了一覺了,幾位怎麼還在這兒站著?」
  魯少華等三人一驚回頭,三個人怔住了一對半。
  剛才李三郎睡處草從裡,現在坐著李三郎,睡眼惺忪,還打了個呵欠。
  這人來去無蹤,尤其是在幾個人眼皮底下,錯非李三郎,誰有這種能耐?
  魯少華心底泛起了一絲寒意,道:「閣下剛才上哪兒去了?」
  「剛才?」
  李三郎一怔道:「剛才我沒在這兒麼!那就怪了,難不成我做的那個夢是真的?這兒真有鬼?」
  魯少華道:「閣下做了個夢?」
  「是啊。」李三郎道:「我剛才剛睡著就夢見個金甲人把我叫了去,他告訴我這兒不是善地,有人要殺我,讓我跟他去躲—躲,說完了話根本就不容我開口,抱起我就走,他把我帶到一個地穴裡,往下一送就走了,他臨走的時候告訴我,過了頓飯工夫之後就不要緊了,我正在詫異,卻一眼看見了你的兩個人……」
  魯少華道:「我的兩個人?」
  李三郎道:「是啊,就是那兩個……」
  他抬眼四下一看,道:「就是不在這兒的那兩個,他兩個也躺在那地穴裡,跟睡著了似的,許是他們兩個也怕人殺他們,先跑到那兒去躲了……」
  忽地一怔道:「哎喲,我那個夢是真的,你那兩個人不是不在這兒麼?」
  魯少華臉上變了色,轉身往井口撲去。
  他帶著董百器、白君人二人下了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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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4 10:16:57 |只看該作者
  當然,他三個很容易地便找到了黃清跟金鵬。
  黃清跟金鵬倒臥在那個洞穴口上,那地方離井底不過幾步之遙,只要在井底打著了火折子,馬上就能看見他兩個。
  黃清跟金鵬是讓人制了穴道,制穴的手法是一般手法,只要是會武的人,都能拍活他兩個的穴道。
  他兩個滿臉羞愧色地從地上爬起來,魯少華問他兩個,問不出個所以然,只因為他兩個什麼也沒看見。
  魯少華悻悻地帶著董百器四人出了井,再找李三郎,李三郎卻又已不知去向了。
  魯少華馬上就明白了,鐵青著臉道:「原來是他搞的鬼。」
  聽了他這句話,董百器跟白君人也明白了,白君人一點頭道:「對,地道不是有—條通往別處麼,一定是他從別處下來,弄走了那個金色女子。」
  魯少華咬牙說道:「李三郎,我若不殺你,誓不為人!」
  黃清跟金鵬忙問所以。
  董百器把李三郎做的夢告訴了他倆!
  黃清跟金鵬兩個人聽得作聲不得。








第十一章 上樑不正
  五個人垂頭喪氣地往回走。
  回到了金宅,進了大廳,剛落座。
  屏風後轉出一人,赫然是東門長青。
  五個人變色而起。
  東門長青卻含笑說道:「諸位上哪兒去了,害得我等了大半天。」
  金鵬道:「你,你是怎麼出來的?」
  東門長青笑容一斂道:「不問我,我還不生氣,我是來緝拿李三郎的,魯少主居然夥同這個武林中的下九流,在茶中做手腳把我迷倒,這是什麼意思?是單為對付我,還是為幫李三郎,我非要上南嶽向令尊討取個公道不可。」
  魯少華好不難受,想到東門長青沒制住,受了李三郎的害還落個幫李三郎,真夠他受的,只見他紅著臉,窘迫異常地抱拳躬身道:「東門老人家千萬恕罪,是晚輩年幼無知,一時糊塗,您老人家今後再拿李三郎,晚輩願傾魯家之力幫您老人家的忙。」
  殺人也不過頭點地,魯少華既然認了錯、賠了罪,東門長青還能再說什麼?他臉色好看點兒了,沉默了一下緩緩說道:「好吧,誰叫我跟令尊交厚,誰叫你魯少主是我的侄兒輩,只是有幾句話我是不得不說,年輕人做事以後不能這樣莽撞,衡山世家家大業大,名列當世一谷、二堡、三世家之內,別讓衡山世家的威名毀在你的手裡。」
  魯少華還能怎麼樣,只有受了,忙道:「謝謝老人家寬懷大度,謝謝老人家的教訓!」
  東門長青也抓住機會大大地倚老賣老了一番,板著臉,點著頭道:「人非聖賢,孰能無過?過而能改,善莫大焉,能知過,能改過就行了。」
  他轉望黃清道:「黃總管,李三郎是不是來了龍虎鎮?」
  黃清也夠窘的,忙賠笑說道:「老爺子原諒,黃清……」
  東門長青衝他伸出了手:「拿來。」
  黃清道:「老爺子是說……」
  「忘了,還是想賴,」東門長青道:「你我賭的東道!」
  黃清道:「老爺子,您怎麼真……」
  「當然真!」東門長青道:「我為人做事向來如此,該怎麼樣就怎麼樣,給吧,這一百兩銀子我敢拿。」
  黃清窘迫地轉望魯少華。
  魯少華忙道:「我沒帶銀子,金老先墊一墊吧。」
  金鵬忙答應一聲取銀子去了。
  東門長青指著金鵬出廳的背影,望著魯少華道:「這種武林中的下九流,你怎麼能聽他的,幸虧我那個徒弟及時趕到救出了我,要不然你豈不落個謀害官差的罪名!」
  魯少華苦笑說道:「老人家,晚輩知罪了。」
  東門長青道:「我那個徒弟追李三郎去了,李三郎奸詐滑溜是出了名的,我得趕快趕去幫忙,這回說什麼也不能讓他再逃出手去了。」
  他邁步就走。
  魯少華忙道:「老人家,您贏的銀子……」
  東門長青道:「你當我真會要他的麼?讓他自己留著吧。」
  他飄然出廳而去。
  魯少華等都怔住了。
  口  口  口
  東門長青出金宅往東南走,他走得不快,—點也不像趕去給他的徒弟幫忙的樣子。
  走沒多遠,迎面走來了一個瞎眼老婦人跟一個美艷大姑娘。
  那美艷大姑娘打量了他幾眼,突然開門問道:「尊駕可是東門老人家?」
  東門長青一怔停步道:「不錯,老朽正是東門長青,姑娘是……」
  美艷大姑娘道:「我母女聽說老人家在龍虎鎮,特來相尋,老人家可否借一步說話?」
  東門長青道:「自無不可。」
  美艷大姑娘道:「謝謝老人家。」
  扶著瞎眼老婦人轉身往來路行去。
  三個人到了鎮東一片樹林前,夜色很濃,四野寂靜,美艷大姑娘先請東門長青在一塊大石上坐下,然後跟瞎眼老婦人坐在對面一塊大石上,道:「晚輩姓辛,叫辛佩詩,這是家母。」
  東門長青拱了拱手道:「老太太,辛姑娘。」
  辛佩詩微一欠身道:「不改當。」
  東門長青目光一凝道:「姑娘姓辛,但不知跟本鎮辛員外有沒有淵源?」
  辛佩詩道:「那是先父。」
  東門長青「哦」地一聲道:「原來是辛夫人跟辛姑娘當面,聽說府上年前遭盜,一家俱皆遇害,我也曾查過兩次,但卻查不出一點線索,沒想到辛夫人跟辛姑娘還健在……」
  辛佩詩道:「怎麼,您知道辛家這件事?」
  東門長青道:「老朽吃的是公門飯,負的是緝兇捕盜之責,焉有不知道的道理。」
  辛佩詩道:「這麼說老人家查過這件案子,只是苦於沒有線索?」
  東門長青微一點頭道:「是的,但不知賢母女掌握的可有線索?」
  辛佩詩道:「我母女所以來找尋老人家,就是為求老人家指點一條明路,以便我母女為辛家慘遭殺害的數十口報仇雪恨!」
  東門長青道:「老朽若是有線索,用不著賢母女找尋老朽,老朽早就著手偵查了,而如今……」
  辛佩詩道:「晚輩看見了那幫兇徒之首,只不知何方去找他……」
  東門長青哦地一聲凝目說道:「那太好了,那人是什麼模樣?老朽因為職務上的關係,會一再強記武林中黑白二道的人物,只要姑娘能說出那人的形象特徵,老朽或許可以馬上知道他是誰。」
  辛佩詩道:「我母女就是為此而來,所謂請老人家指點一條明路,也就是這意思!」
  東門長青道:「那麼姑娘請快說說看。」
  辛佩詩道:「此人身材矮胖,赤紅臉,年紀約五十多歲!」
  東門長青沉吟說道:「武林之中身材矮胖的人不少,有張赤紅臉的卻不多……」
  目光一凝道:「姑娘可看清那人的面目了?」
  辛佩詩道:「晚輩看得很清楚!」
  東門長青道:「姑娘若再見著此人,是否能認得出?」
  辛佩詩道:「他就是化成灰,晚輩也能認出他來。」
  東門長青微一點頭道:「那好,老朽知道武林中有兩個人是矮胖身材,五十多歲赤紅臉,一個就在左近,咱們不妨去試試!」
  辛佩詩大喜,一陣激動道:「多謝老人家,但不知此人是誰,現在何處?」
  東門長青道:「老朽吃的是官糧,拿的是官俸,職責所在,自當陪姑娘前去緝兇拿盜,至於他是誰,等姑娘確定是他之後,老朽自當告訴姑娘……」
  轉望瞎眼老婦人道:「夫人走路恐怕不方便,請賢母女在此候老朽片刻,老朽到鎮裡找輛馬車去,去去就來。」
  他站了起來。
  辛佩詩跟乃母跟著站起,瞎眼老婦人道:「怎好勞動大駕。」
  東門長青道:「夫人別客氣,站在老朽的立場,賢母女是協助老朽緝兇破案,老朽理應這麼做。」
  他拱拱手,要走,可是,他忽然又停步凝目,問道:「辛姑娘說,知道老朽現在龍虎鎮,特地來相尋?」
  辛佩詩道:「正是。」
  「辛姑娘怎麼知道老朽現在龍虎鎮?」
  辛佩詩道:「這個……」
  瞎眼老婦人道:「我母女是聽人說的。」
  東門長青狐疑地看了看母女倆道:「知道老朽到龍虎鎮來的不多,賢母女是聽誰說的?」
  辛佩詩道:「我母女是在村西一家館兒裡聽人說的,那個人穿一身黑衣,年紀在四十歲上下,身軀偉岸,臉上有絡腮鬍,老人家認識這個人麼?」
  東門長青皺眉沉吟道:「穿身黑衣,四十歲上下,身軀偉岸,臉上有落腮鬍,這是誰?」
  一頓接道:「不管他是誰了,也許是老朽到龍虎鎮來的時候,他看見了老朽,賢母女請坐這兒等等,老朽去去就來。」
  他騰身飛掠而去。
  辛佩詩望著東門長青的背影道:「我真不慣說謊,剛才心頭跳得好厲害。」
  瞎眼老婦人道:「為了李大俠,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咱們總不能讓他去緝拿李大俠去。」
  辛佩詩回過身來道:「女兒就想不通,李三郎是這麼個人,官府為什麼到處緝拿他?」
  瞎眼老婦人道:「世上有些事是讓人想不通,岳武穆赤膽忠心,國之干城,不也有人害他麼?」
  辛佩詩道:「這位東門老人家不像個惡吏,甚至是個武林黑道既恨又怕的人物。」
  瞎眼老婦人道:「可是他身在公門,有些事由不了他!」
  只聽一陣轆轆車聲跟得得蹄聲傳了過來。
  辛佩詩道:「娘,他來了。」
  瞎眼老婦人道:「我聽見了。」
  只見一輛馬車在夜色中飛馳而來。
  馬車馳到,東門長青跳下車轅道:「賢母女請上車吧。」
  辛佩詩道:「怎好讓老人家……」
  東門長青截口說道:「難道老朽坐在車裡,讓賢母女坐在車轅上趕車不成?世上沒這個理,賢母女不必客氣了,請上車吧,咱們趕一陣,天亮之後就可以到了。」
  瞎眼老婦人道:「真是謝謝您了。」
  辛佩詩道:「晚輩告罪了。」
  淺淺—禮,扶著乃母登上了馬車。東門長青跟著上了車轅道:「賢母女請坐穩了!」
  他揮起一鞭,趕著馬車飛馳而去。
  笑褒姒到了龍虎鎮。
  她望著龍虎鎮那濃濃的夜色直皺眉。
  東門長青讓她往東南方來,她到了龍虎鎮,可是這當兒上哪兒去找他,上哪兒去打聽他去。
  正望著龍虎鎮濃濃的夜色皺眉,忽然間她有所驚覺,轉身往後望去。
  夜色中,走來一個中年紫衣人,那一雙眼正緊緊地盯著她,—副不懷好意的樣子,她當即轉過身往前行去。
  —陣衣袂飄風聲起自身後,那紫衣人掠過來攔住了,他笑嘻嘻地道:「姑娘幹嘛見我就跑啊,我又不會吃人。」
  笑褒姒嬌靨上馬上布上了一層寒霜,道:「你要幹什麼?」
  紫衣人道:「不幹什麼,我想跟姑娘談談。」
  笑褒姒道:「有什麼好談的?」
  紫衣人道:「有哇,怎麼沒有。比方姑娘為什麼這麼大黑夜裡—個人在外頭跑哇,是不是跟家裡誰吵架嘔氣跑出來的,要不要找個伴兒……」
  笑褒姒冰冷說道:「我為什麼大黑夜裡一個人在外頭跑,那是我的事兒,用不著你管。」
  「喲!」紫衣人道:「我是一番好意,姑娘說話幹嘛這麼衝呀,姑娘,你這麼美個人兒,大黑夜裡一個人在外頭跑,那可是件險事兒啊,來吧,讓我陪陪你,跟你做個伴兒。」
  他伸手抓向笑褒姒的酥胸。笑褒姒眉梢兒一揚,叱道:「不知死活的下流東西,滾!」
  她飛起一掌揮了出去。
  紫衣人悶哼一聲踉蹌暴退,他臉上變了色,眼也睜大了,道:「我走眼了,原來你還是個練家子呢,怪不得啊,好哇,我就喜歡這帶刺兒的,來吧,咱倆玩玩兒。」
  他閃身就要撲。「住手!」突然一聲沉喝劃空傳了過來。
  紫衣人一驚,硬生生剎住了撲勢。
  夜色中,五條人影如飛掠到,魯少華、黃清、董百器、白君人,還有金鵬。
  不知道怎麼回事,魯少華落地便望著笑褒姒直了眼,一臉的驚喜神色。
  就是董百器,白君人、金鵬三個老頭兒,也不由對笑褒姒多看了兩眼。
  倒是黃清掠到便望著紫衣人喝問道:「怎麼回事兒?」
  那紫衣人忙一躬身道:「回總管,這女子硬往鎮裡闖,屬下在攔她。」
  笑褒姒冷冷一笑道:「是這樣麼?剛才膽子挺大的,現在為什麼不敢說實話。」
  紫衣人道:「我說的怎麼不是實話,你……」
  「住嘴!」黃清喝住紫衣人,然後轉望笑褒姒道:「你說他不說實話,你告訴我是怎麼回事兒。」
  笑褒姒道:「他在這大黑夜裡攔住一個單身女子,動手動腳讓我陪他談談,你還是問問他想幹什麼吧。」
  黃清雙眉一揚,剛要說話。
  魯少華突然說道;「黃清,你往後站。」
  黃清恭應一聲退向後去。
  魯少華一雙銳利目光直逼那紫衣人,道:「你告訴我是怎麼回事,我要聽實話。」
  魯少華身為衡山世家少主,自然有他的威嚴。那紫衣人頭都不敢抬,囁嚅說道:「稟少主,屬下屬下……」
  魯少華冰冷說道:「跪下。」
  那紫衣人猛然抬頭,駭然說道:「少主……」
  魯少華道:「我衡山世家的臉都讓你丟光了,還不給我跪下。」
  紫衣人—句話沒再說,轉身掠去。
  魯少華兩眼寒芒暴閃,道:「黃清!」
  黃清飛身撲了出去,往那紫衣人身後一落,那紫衣人慘呼飛起,砰然一聲落在丈餘外沒再動。
  笑褒姒看了魯少華一眼道:「謝謝你。」
  邁步要走。魯少華忙一抱拳,剎時笑容滿臉,道:「芳駕請留一步。」
  笑褒姒停步問道:「有什麼見教?」
  「好說,」魯少華道:「龍虎鎮這兩天不大寧靜,大黑夜裡姑娘隻身一人恐怕不大方便,姑娘是要回家還是要上哪兒去,我可以送姑娘一程。」
  笑褒姒道:「謝謝你,好意心領,我自是能照顧自己。」
  話落,她又要走。
  金鵬突然乾咳一聲拱手說道:「恕老朽冒昧,芳駕可是笑褒姒葉姑娘?」
  笑褒姒看了金鵬一眼道:「是的,有什麼見教?」
  魯少華「哎呀」—聲道:「原來是笑褒姒葉姑娘當面,金老何不早說,差點讓我當面錯過。」
  向著笑褒姒—抱拳道:「葉姑娘,我衡山世家魯少華。」
  笑褒姒道:「我知道,久仰。」
  魯少華道:「不敢,倒是魯少華對葉姑娘仰慕已久,葉姑娘國色天香,果然名不虛傳,今夜能一睹葉姑娘的絕世姿容,魯少華實在是三生有幸,魯少華在龍虎鎮置有幾間破房子,萬請葉姑娘賞光屈駕坐坐。」
  笑褒姒道:「魯少主看重,是我的榮幸,卻之不恭,但我身有要事,不克停留,方命之處還望魯少主海涵。」
  她邁步行去。魯少華橫身一攔道:「葉姑娘千萬賞光,只小坐片刻……」
  笑褒姒道:「魯少主的好意讓人很感動,只是……」
  金鵬上前—步道:「葉姑娘怎麼不給魯少主個面子?坐—下,魯少主馬上派人送姑娘上路。」
  笑褒姒道:「我說過身有要事,不能停留,魯少主這不是強人所難麼?」
  金鵬乾咳一聲道:「少主,葉姑娘太客氣了,我看咱們不如來個強邀吧。」
  魯少華兩眼寒芒一閃,道:「既然葉姑娘這麼客氣,也只好如此了。」
  董百器、白君人雙雙跨步擋在笑褒姒面前,黃清跟金鵬則雙立笑褒姒身後,魯少華含笑說道:「姑娘,這樣夠了吧。」
  笑褒姒冷笑一聲道:「怪不得啊,上梁都不正,下梁哪有不歪的道理,閃開!」
  她抖手一掌向前拍去。
  董百器、白君人冷哼一聲,雙揚掌,砰然一聲,笑褒姒烏髮飛舞,衣袂飄揚,隨跟著往後退去。
  就在這千鉤一發的當兒,六條人影如飛掠到,一聲沉喝先傳了過來:「什麼人仗著人多,欺負一個隻身女子?」
  一條黑影,脫弩之矢般先行掠到,帶著一片勁風撲向黃清。
  黃清顧不得再對付笑褒姒了,轉身跟那人對了一掌,砰然大震聲中,他跟那人都退後兩三步。
  就在這時候,另五條人影也落了地,金少秋跟四名黑衣人。
  跟黃清對了一掌的,是葛元。
  金少秋先一怔,旋即抱起雙拳:「原來是少華兄,對不起,對不起!」
  魯少華也強笑抱拳:「少秋兄,久違了。」
  金少秋道:「真是,咱們好久不見了,伯父伯母安好?」
  魯少華道:「謝謝,兩位老人家安好,伯父伯母也安好?」
  金少秋道:「謝謝,兩位老人家也安好……」
  目光從笑褒姒那艷若桃李、冷若冰霜的嬌靨上掠過,訝然問道:「少華兄,這不是笑褒姒葉姑娘麼,少華兄怎麼跟葉姑娘發生了衝突。」
  魯少華臉色紅了一紅道:「這個,沒什麼,沒什麼……」
  笑褒姒冷冷說道:「魯少主,你讓別人說實話,你自己怎麼不說實話,你的下屬因為輕薄下流被你殺了,你居心叵測又該怎麼辦?」
  魯少華臉脹得好紅道:「葉姑娘,你可不要冤枉好人啊。」
  「是啊,」金少秋道:「堂堂衡山世家的魯少主豈會是那種人,一定是葉姑娘誤會了,我來做個和事魯仲連,葉姑娘請吧,魯少主絕不會再為難你的。」
  笑褒姒謝也沒謝一聲,甚至連看也沒看他一眼,騰身飛掠而去。
  當著金少秋,魯少華怎麼好再攔她,只有眼睜睜地看著她走了。
  一塊已經到了嘴邊的肉沒了。
  金少秋一抱拳道:「小弟有要事在身,不克停留,就此告辭,請少華兄代問二位老人安好。」
  他帶著葛元等就要走,而且面對的是笑褒姒去的方向。
  金鵬乾咳一聲道:「金少主請留一步!」
  金少秋收勢停步,看了金鵬—眼道:「少華兄,小弟眼拙,這位是……」
  金鵬抱拳躬身道:「有勞金少主動問,老朽金鵬。」
  金少秋「哦」地一聲道:「原來是大名鼎鼎的狼心秀士,我這雙招子可真不靈啊,敢問金老有什麼見教?」
  「不敢當!」
  金鵬沖魯少華遞過個眼色道:「兩世家幾代的交情,金少主跟魯少主見面也不容易,好不容易見一次面,金少主怎麼輕易言別。」
  魯少華是個聰明人,一點就透,雙眉微揚道:「是啊,少秋兄何其行色匆匆,小弟在這兒有個住處,少秋兄怎麼也該去坐坐。」
  金少秋也是個聰明人,以異樣目光看了金鵬一眼道:「謝謝金老跟少華兄,實在身有要事,改天再謀後會吧。」
  —個要走,一個堅邀,誰都明白對方的用心,但誰都不肯說破。
  誰都氣惱對方,但誰也不願輕易扯破臉。
  兩下裡這麼纏著,不知道要纏到什麼時候。
  笑褒姒呢?早就走遠了!
  口  口  口
  天亮了,東門長青趕著馬車進了一座古堡也似的石頭城,門頭上三個大字:「飛龍堡」!
  辛佩詩叫道:「飛龍堡!」
  東門長青道:「姑娘輕聲,賢母女也請別露面,等老朽的招呼再掀開車簾。」
  辛佩詩很聽活,立即放下了車簾。
  母女倆坐在車裡,感覺車走了一陣之後停下了。
  停車的地方起先很靜,後來漸漸地有了人聲,而且越來越熱鬧,簡直就吵雜得聒耳。
  算算時候,差不多快到晌午了。
  突然,母女倆聽見了一陣急促、雜亂的蹄聲。
  隨聽東門長青在外頭道:「辛姑娘,請把車簾掀開一條縫兒。」
  辛佩詩忙把車簾掀開了一條縫兒,就在這時候,一個馬隊,十幾匹快馬從車前飛馳而過。
  辛佩詩看得清清楚楚,為首一匹馬,是個矮胖身材、五十上下年紀的紅臉老者。她勃然色變,掀簾就要竄出去。
  一隻手按在她香肩之上,東門長青的話聲在她耳邊響起:「是他,是不是?別急,姑娘,老朽絕不會讓他逃出手去!」
  辛佩詩覺得這隻手重逾千斤,居然按得她動彈不得,她忙道:「老人家,您為什麼不讓我……」
  東門長青道:「快晌午了,先找個地方歇下吃點東西再說,皇上不差餓兵,是不,姑娘?」
  他沒容辛佩詩再說話,揮手一鞭趕動了馬車。
  母女倆覺得馬車走了差不多一刻工夫又停了。
  只聽東門長青道:「賢母女可以下車了。」
  母女倆下得車來一看,只見馬車停在一片蒼松翠柏環繞的古廟般建築之前,那古廟般建築門頭之上橫額四個金字:「潘氏宗祠」。
  辛佩詩訝然說道:「老人家,咱們就歇在這兒麼?」
  東門長青道:「這兒是飛龍堡,堡主姓潘,這是他潘家宗祠,是飛龍堡中的一塊禁地,在這兒歇著最安全。」
  辛佩詩道:「最安全?老人家這話……」
  東門長青道:「姑娘,老朽的打算,等吃點東西之後老朽自會告訴姑娘。」
  他從車轅上提下一個小包袱來,道:「老朽已經準備好了,賢母女將就吃點兒乾糧吧。」
  三個人就在潘氏宗祠前席地坐下,這潘氏宗祠周圍蒼松翠柏環繞,濃蔭處處,涼風習習,尤其除了松濤鳥語之外,別的什麼也聽不見,不但幽靜,而且景色非常的美。
  三個人吃著乾糧,瞎眼老婦人道:「老人家,這個人是……」
  東門長青道:「飛龍堡的總護法東方明!」
  辛佩詩道:「老人家,我好不容易找到了我辛家的仇人,老人家為什麼攔我報仇?」
  東門長青道:「老朽並沒有攔姑娘報仇,老朽若是攔姑娘報仇,又何必大老遠地陪賢母女跑上這一趟。」
  辛佩詩道:「那剛才……」
  東門長青道:「姑娘是指剛才老朽攔姑娘下車?」
  辛佩詩道:「正是。」
  東門長青道:「姑娘有把握在飛龍堡十幾個高手相對的情形下,取得東方明的性命麼?以老朽看,姑娘不但沒辦法取得東方明的性命,反而很有可能會傷在他手下。」
  辛佩詩道:「有老人家在旁……」
  東門長青搖頭說道:「老朽不能幫姑娘這個忙,老朽看見的只是姑娘你深入飛龍堡腹地,意欲刺殺飛龍堡的總護法,老朽若幫姑娘的忙,豈不成了幫兇?老朽身在公門,怎麼能知法犯法?」
  辛佩詩愕然說道:「老人家這話……老人家明知道東方明是殺我辛家幾十口的兇徒之首!」
  東門長青道:「姑娘,那只是你的一面之辭。」
  辛佩詩變色說道:「老人家怎麼說這話!」
  東門長青道:「姑娘,這就是公門中人跟—般人不同的地方,就拿這件案子來說吧,姑娘可以毫不考慮,毫無顧忌地指東方明殺人,但老朽卻非等掌握了證據之後,才能指東方明是兇手……」
  辛佩詩道:「老人家,有我這人證還不夠麼?」
  東門長青搖頭說道:「姑娘是苦主,不是人證,唯有第三者才有資格作人證!」
  辛佩詩道:「可是他明明是……」
  東門長青道:「老朽也知道他明明是,可是無憑無據老朽不能強之以法,定之以罪,姑娘想想著,他若是來個矢口否認呢,姑娘一無人證,二無物證,叫老朽能拿他怎麼辦?他在武林中的身份不低,設若他反咬姑娘一口,在這毫無證據的情形下,恐怕老朽只有辦姑娘個誣告之罪。」
  瞎眼老婦人道:「佩詩,東門老人家說的對,他是個執法的人,自該有他超然的立場。」
  辛佩詩道:「我知道,娘,可是事隔年餘,這時候讓咱們上哪兒找證據去。」
  瞎眼老婦人道:「這個你放心,東門老人家把咱們帶到這兒來,一定有他的道理,要不然只能指認兇手,不能繩之以法,豈不是白來一趟。」
  辛佩詩忙轉望東門長青道:「是這樣麼?老人家。」
  東門長青笑笑說道:「賢母女吃好之後,請進祠堂裡歇著去,老朽藏好馬車就去拜訪堡主,老朽要告訴潘堡主,有人指控他飛龍堡的總護法殺人放火,滅人辛家幾十口,並且苦主已來到了飛龍堡,如果老朽沒有料錯,東方明一定會想盡辦法找到賢母女殺以滅口,到那時老朽來個當場擒凶,豈不是讓他無從狡賴,說不定那時還可以有別的意想不到的收穫呢。」
  辛佩詩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是晚輩愚昧……」
  瞎眼老婦人道:「老人家,說不定還可以有別的意想不到的收穫……」
  東門長青道:「老朽只是這麼猜想,卻不敢斷言,還是到時候再說吧。」
  辛佩詩忽然說道:「不行,老人家這辦法恐怕行不通。」
  東門長青道:「怎麼行不通?」
  辛佩詩道:「老人家剛才說過,這塊地是飛龍堡的禁地,待在這兒最安全!」
  東門長青笑笑說道:「姑娘可知道,最危險的地方往往最安全,最安全的地方往往最危險?」
  辛佩詩聽得一怔。
  瞎眼老婦人歎道:「佩詩,東門老人家的才智不是咱們所能比的,咱們還是照東門老人家的吩吩行事吧。」
  東門長青站了起來道:「二位吃好之後請收拾收拾到裡頭歇著去,老朽這就去藏馬車,藏好馬車之後老朽就去拜訪堡主,請放心,老朽會及時出現的。」
  他跳下車轅趕著馬車走了。
  瞎眼老婦人跟辛佩詩也雙雙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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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4 10:18:46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章 飛龍堡
  東門長青到了兩扇大門前,這兩扇大門是一座石頭城的大門,是兩扇鐵門。
  這座石頭城不是辛佩詩坐在車上看見,門頭上刻著飛龍堡三個金字的那座石頭城。
  這座石頭城是那座石頭城裡的一座石頭城,比那座石頭城小,圍牆卻比那座石頭城高。
  原來飛龍堡是內外兩重,分外堡內堡,外堡任人出入,內堡卻是禁地,不是一般人能進出的。
  如今這座內堡的堡門前,站著八名手提雁翎刀的青衣壯漢,一個個神情冷峻、滿臉剽悍之色。
  東門長青來到堡門前一拱手道:「麻煩哪位代為通報一聲,東門長青求見潘堡主。」
  隨即—張名帖遞了過去。
  一名青衣壯漢接過名帖,上下打量了東門長青一眼,道:「你就是東門長青?」
  東門長青微—點頭道:「不錯,老朽就是東門長青。」
  那名青衣壯漢道:「你等等。」
  轉身往堡內行去。
  東門長青一拱手道:「有勞了。」
  只聽一名青衣壯漢對身邊同伴低低說道:「我還當東門長青是什麼三頭六臂的人物呢,原來是個糟老頭兒。」
  東門長青聽見了,可是他裝沒聽見。
  沒多大工夫,那名青衣壯漢出來了,身後跟著一名紫膛臉中年青衣漢子,他出堡門便抱起雙拳:「在下龔中和,職司飛龍堡迎賓,請隨在下入堡。」
  轉身當先行去。
  東門長青一聲「有勞」,邁步跟了上去。
  那飛龍堡迎賓龔中和帶著東門長青過了一片廣場來到一處,看樣子像座大廳,進去再看,裡頭的擺設很簡陋。
  龔中和道:「你老請先坐坐,在下去請堡主。」
  他走了,連杯茶也沒給倒,顯然是有意冷落。
  東門長青何許人,他焉有覺不出來的道理?可是他沒在意,受了。
  他坐了下去,剛坐定,只聽一陣步履聲傳了過來,隨聽一個陰沉話聲道:「這是誰進來過了,連門都不知道關。」
  隨著這話聲,門口出現一個人,是個陰沉臉瘦高個兒,他微微一怔,旋即凝目說道:「你是幹什麼的?」
  好不客氣。
  東門長青坐著沒動,淡然說道:「我是來拜訪潘堡主的。」
  陰沉臉瘦高個兒道:「誰帶你進來的?」
  東門長青道:「你去問問你們自己人吧,我不認識那個人。」
  東門長青給他來了個以牙還牙。
  陰沉臉瘦高個兒臉色—變,一步跨到跟前,道:「你這個人說話怎麼這麼不客氣?」
  東門長青道:「真要比起來,我的態度比你好多了,我能在這兒,自然是你飛龍堡的人帶進來的,你還問什麼,你這一套可以對別人,我東門長青不吃這一套,我來此是客,見的是潘堡主,別讓武林同道笑你飛龍堡的人沒有教養。」
  陰沉臉瘦高個兒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想發作,他似乎有點猶豫,不發作嘛,這口氣實在難受。
  正在進退之際,龔中和跟在—前二後三個人之後走了進來,那一前二後三個人,前頭一個身穿青袍,魁偉高大,莽張飛般個威猛老者,後頭兩個是兩個青衣老者,身軀要比高大青袍老者矮半個頭,而且身材奇瘦,跟兩根竹竿似的,尤其人長得奇醜無比,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東門長青站了起來,一拱手道:「莫非潘堡主當畫?」
  高大青袍老者道:「正是潘世奎,尊駕……」
  東門長青道:「難道潘堡主沒見著拜帖,沒聽下人稟報?」
  潘世奎突然—咧嘴笑道:「原來就是東門名捕,潘某失禮!」
  擺手道:「請坐。」
  東門長青目光一掠陰沉臉瘦高個兒道:「潘堡主,這位是……」
  潘世奎道:「敝堡總管管士傑,士傑,快去招呼他們倒茶去!」
  管士傑恭應一聲躬身而去。
  東門長青淡然說道:「貴堡這位總管不大懂待客之道,潘堡主以後要多教教他,免得讓他把飛龍堡的威名斷送了!」
  管士傑腳下頓了一頓,但沒停!
  潘世奎濃眉微軒,道:「他就是這脾氣,有時候對我都這樣。」
  東門長青一笑說道:「那就難怪了,對堡主都這樣,我這個客人還有什麼好挑剔的。」
  他逕自坐了下去。
  潘世奎跟著落了座,道:「名捕光臨,飛龍堡增光不少,不知道有什麼見教?」
  東門長青道:「好說,我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乾脆打開天窗說亮話,免得耽誤潘堡主太多工夫,是這樣的,有人指控貴堡中人殺人放火,滅人一家幾十口,我特來奉知您潘堡主一聲。」
  潘世奎目光一凝道:「閣下不是跟潘某開玩笑吧?」
  東門長青道:「潘堡主,我吃的是公門飯,這是什麼事,豈敢跟潘堡主開玩笑。」
  潘世奎道:「這麼說,真有這回事?」
  東門長青微一點頭道:「不錯,真有這回事。」
  潘世奎道:「是誰指控我飛龍堡什麼人殺人放火,滅人幾十口?」
  東門長青道:「龍虎鎮辛員外的夫人及她的愛女,她母女告的是貴堡總護法東方明東方護法。」
  潘世奎臉色一變叫道:「龍虎鎮姓辛的母女,告的是本堡總護法東方明?」
  東門長青道:「正是。」
  潘世奎道:「她母女有什麼證據?」
  東門長青道:「辛姑娘親眼看見東方明行兇。」
  潘世奎道:「她母女現在何處?」
  東門長青道:「我只能告訴潘堡主,她母女現在飛龍堡內。」
  潘世奎道:「尊駕只能告訴我,她母女現在飛龍堡內,這話什麼意思?」
  東門長青道:「堡主明鑒,東門長青是公門中人,她母女既一狀告到我處,我有責任保護她母女的安全。」
  潘世奎道:「尊駕有責任保護她母女安全,難道說我飛龍堡還會拿她母女怎麼樣不成?」
  東門長青道:「潘堡主,那可難說啊,她母女告的是飛龍堡的人,我不得不加提防,再說她母女是苦主,設若她母女出了點什麼差錯,飛龍堡反指我血門噴人,到那時我一點根據都沒有,我可是吃不消啊。」
  潘世奎冷笑一聲道:「尊駕顧慮得相當周到,只是我飛龍堡的人一向奉公守法,尤其東方明,他是我飛龍堡的總護法,跟隨潘某人多年,我潘某人知之甚深……」
  東門長青道:「潘堡主似乎誤會我的來意了,是辛家母女指控東方明,東門長青吃的是這碗飯,不得不進行偵查,東門長青如今並沒有把任何人當成殺火放火的兇徒,在沒有證據之前,我也不敢輕置一言,此來只是請潘堡主協助我偵查而已!」
  潘世奎道:「這個潘某人做得到,潘某人雖然身在武林,但卻一向奉公守法,我飛龍堡也薄有名氣,潘某人既不敢包庇作奸犯科的兇徒,也不能讓人隨便壞我飛龍堡名聲,但不知尊駕打算怎麼個偵查法?」
  東門長青道:「我想先見見貴堡這位總護法。」
  潘世奎微一點頭道:「可以,中和,請總護法來一趟。」
  龔中和應聲而去。
  東門長青道:「潘堡主,設若辛家母女沒什麼有力的證據,而我也偵查不出什麼,我只有治她母女個誣告之罪,設若辛家母女有確切的證據,或者是讓我偵查出東方明有罪的證據,潘堡主……」
  潘世奎慨然說道:「這個尊駕放心,潘某人剛才說過,潘某人雖不能讓人隨便壞我飛龍堡名聲,可也不敢包庇作奸犯科的兇徒,設若殺人放火,滅人一家幾十口的事,真是東方明干的,潘某人自會把他交給尊駕。」
  東門長青一拱手道:「潘堡主公正無私,令人敬佩,我這裡先謝了。」
  —人飛步闖了進來,正是那位身材矮胖赤紅臉的東方明,他一進來便指著東門長青厲聲說道:「東門長青,你的徒弟殺了我飛龍堡兩個人,我正愁找你那徒弟不著,沒想到你居然敢大模大樣地到我飛龍堡來,正好,我今天就向你討取一個公道!」
  東門長青淡然說道:「東方總護法,你說的這件事我不清楚,不過不管怎麼樣,那是你跟小徒之間的事,你盡可以找他算帳去,你要能殺了他,那是他學藝不精,我絕不會怪你,我現在有我的事,我公務在身,來此為的是公事,還請你冷靜冷靜,坐下來跟我談談。」
  東方明還待再說,潘世奎已抬手—攔道:「東門名捕說的對,公是公,私是私,公私應該分清楚,你就坐下來跟他談談吧!」
  東方明沒再說話,當即恭應一聲坐了下去,冷冷地瞅著東門長青道:「你有什麼公事要跟我談的?」
  東門長青道:「請先告訴我,你去過龍虎鎮麼?」
  東方明還沒有說話,潘世奎已然說道:「老兄弟,東門名捕是來偵查一件案子的,龍虎鎮辛家母女指控你殺人放火,滅他辛家一家幾十口,事關重大,你要小心應付,話說在前頭,我不容人隨便壞我飛龍堡名聲,可也不包庇作奸犯科的兇徒。」
  東方明臉色一變道:「有這種事,有人指控我殺人放火,滅人一家幾十口,這豈不是天大的笑話,老鷹犬,莫非你那徒弟殺了我飛龍堡兩個人還不夠,你又……」
  東門長青道:「東方明!現有苦主在,她母女已來到了飛龍堡。」
  東方明臉色又一變道:「她母女在哪兒?」
  潘世奎忽然站了起來道:「我失陪片刻。」
  東門長青道:「堡主請便。」
  潘世奎帶著兩個醜老者走了。
  東門長青道:「我不能告訴你,她母女是苦主,也是唯一看見兇徒的人,我有責任保護她母女的安全,我不能讓她母女有任何差池,使得死無對證,我落個毫無根據……」
  東方明道:「老鷹犬,你這話……這麼說你是認定是我了?」
  東門長青道:「苦主認準了是你,我不得不提防一二。」
  東方明冷笑說道:「那你還來偵查什麼,乾脆抓我吃官司去不就行了。」
  東門長青搖頭說道:「話也不是這麼說,我是個公門中人,理應立場超然,她母女固然認準了你,畢竟那是她母女的一面之辭,我不能只聽一面之詞便強人以法、定人以罪,我必須再聽聽你怎麼說,然後再著手搜集罪證……」
  東方明道:「我怎麼說,我自然是不承認。」
  東門長青道:「那是一定的,你還沒有答我問話。」
  東方明道:「什麼話?」
  東門長青道:「你去過龍虎鎮沒有?」
  東方明道:「我說沒有,你信麼?」
  東門長青道:「我對於你們雙方說的話都抱著懷疑的態度……」
  頓了頓道:「據她母女說,她們看見那為首的兇徒身材矮胖,赤紅臉,年紀約莫五十多……」
  東方明道:「當世之中身材矮胖的赤紅臉可不只我—個。」
  東門長青道:「她母女認過你了,她斷然說是你。」
  東方明臉色一變道:「她母女什麼時候認過我了?」
  東門長青道:「今天快晌午的時候,你帶著十幾個飛龍堡高手,騎著馬從外頭回來,沒有錯吧?」
  東方明冷冷一笑道:「不錯,確有這回事,只是一個去行兇殺人的人,會把他的真面目在人前顯露麼?」
  東門長青道:「按理說是不會,不過要打算滅人一門不留活口,那應另當別論。」
  東方明道:「事實上辛家有兩個活口。」
  東門長青道:「那是漏網之魚,或許你當時沒留意,事後又找她母女不著!」
  東方明冷笑說道:「你倒挺會想的啊。」
  潘世奎帶著兩個醜老者走了進來,—抱拳道:「抱歉。」
  他往下一坐,接問道:「二位談得怎麼樣了?」
  東門長青道:「東方總護法矢口否認,這是一定的。」
  潘世奎轉望東方明道:「老兄弟,你沒幹這事麼?」
  東方明正色說道:「別人不知道我,堡主還不知道我麼?我一向敢做敢當,只要事是我幹的,天大的事我也敢承認,不是我做的我不能替人背這個黑鍋。」
  潘世奎伸手拍了拍他道:「我知道你不會的,現在什麼也不必說,等東門名捕偵查過之後再說吧,你可以相信他,他是位名捕,絕不會冤枉好人的。」
  東方明道:「他要能公正無私,我就相信他。」
  東門長青道:「你盡可以放心,東門長青—向鐵面無私,辦任何一件案子都是不枉不縱!」
  忽然站了起來,沖潘世奎—拱手道:「潘堡主,我告辭了,謝謝潘堡主的協助。」
  潘世奎跟著站起道:「不要客氣,潘某不敢當,這是我們小百姓應該的,尊駕公務在身,潘某不敢多留,中和,代我送客。」
  沖東門長青一抱拳道:「我不送了,我已經交待過了,為閣下方便偵查起見,閣下可以隨時進出內堡。」
  東門長青再拱手:「潘堡主真是太幫忙了,那真是太謝謝了。」
  他邁步往外行去。
  龔中和跟著他走了出去。
  望著東門長青行了出去,潘世奎道:「我已經派出人去了。」
  東方明皺眉說道:「這一年來,屬下曾經找遍那老太婆跟那丫頭的可能去處,屬下先只以為當夜她母女不在,沒想到她母女竟看見了屬下,更沒想到這老鷹犬會插上一腳。」
  潘世奎道:「只要能找到她母女,咱們就不怕這個老鷹犬了,只不知道她母女是否真在飛龍堡。」
  東方明目光—凝道:「堡主可曾派人跟蹤老鷹犬?」
  潘世奎道:「你看呢?」
  東方明道:「那就行了。」
  潘世奎道:「東門長青這個老東西出了名的詭詐,我不敢派人跟蹤他,卻在幾條路上布上了眼線,這樣他不容易發覺,不管他走的是哪條路都瞞不過咱們。」
  東方明兩眼一睜道:「堡主高明。」
  潘世奎微一搖頭道:「希望能找著這母女倆,要不然咱們就得下手除去這個老東西,不然的話咱們飛龍堡麻煩就大了!」
  管士傑快步走了進來道:「堡主怎麼放他走了?」
  潘世奎道:「怎麼?」
  管士傑道:「堡主忘了那武林盟主的榮銜跟黃金城的財富了?」
  潘世奎搖頭說道:「我不相信地圖跟鑰匙會落在他手裡,傳說中黃金城來人雖是個坤道,但絕不會是杜十娘,黃金城來人既是個女的,他那個徒弟的所獲也不可靠,事實證明,那坤道若是杜十娘,他那個徒弟不會再去下手別的,他那個徒弟的所獲要可靠,老鷹犬也不會管眼前這檔子事了,他早就遠走高飛找黃金城去了,至於武林盟主那榮銜,我忘不了的,你們放心,那老鷹犬一時半會兒不會離飛頭龍堡的,咱們有的是機會。」
  東方明點頭說道:「還是堡主行,還是堡主行。」
  一個青衣漢子飛步跑了進來,一躬身道:「稟堡主,消息報回來了,人出堡去了。」
  東方明等聽得一怔。
  潘世奎道:「出哪個堡去了?」
  那青衣漢子道:「外堡。」
  潘世奎也為之一愕道:「外堡!」
  東方明忙道:「堡主,咱們是不是派人出堡去展開搜索……」
  潘世奎抬手一攔道:「不,那母子倆不在堡外!」
  東方明道:「老鷹犬不是往外去了麼?」
  潘世奎道:「就是因為他往外去了,我才認為那母女倆在堡內,要是老鷹犬他不出去,那母女倆就准在堡外。」
  東方明呆了一呆道:「堡主簡直讓屬下五體投地,那麼咱們……」
  潘世奎道:「且等派出去的人回報再說。」
  口  口  口
  天快黑的時候,潘世奎派出去的人回報了,遍尋外堡不見辛家母女的蹤影。
  潘世奎皺了眉。
  東方明道:「堡主,恐怕老鷹犬這回是實不是虛。」
  潘世奎目光一凝,望著那來報青衣漢子道:「東門長青可曾進堡來?」
  那青衣漢子道:「回堡主,自他出去後,沒見他再回來。」
  潘世奎沉吟說道:「這就怪了,難不成老鷹犬這回是實非虛,辛家母女倆真在堡外……」
  他兩眼落在跳動的燈焰上。
  東方明道:「堡主,以屬下看,咱們還是派出人去到堡外四周搜索……」
  潘世奎忽然目閃異采,道:「有個地方查過沒有?」
  青衣漢子道:「堡主是指……」
  潘世奎道:「祠堂!」
  東方明—怔道:「祠堂?」
  那青衣漢子道:「堡主,祠堂是禁地。」
  東方明道:「堡主以為辛家母女會藏在咱飛龍堡的祠堂裡?」
  潘世奎道:「要是別人,他絕不會躲到咱飛龍堡的祠堂裡,東門長青可就難說了,他想得出這個主意。」
  那青衣漢子道:「那麼屬下這就讓他們去查。」
  潘世奎—抬手道:「慢著,老兄弟,這件事還是你帶幾個人去辦吧,只剩下這個地方了,她母女在那兒,就把她母女放倒在那兒,她母女要不在那兒,就馬上折往堡外找這老鷹犬去,不能讓他查,那會對咱們大不利。」
  東方明揚起雙眉道:「要對付辛家母女,屬下隨便帶幾個人去就行了,要對付那老鷹犬,屬下勢必得帶幾個好手去。」
  潘世奎微一點頭道:「說的是,堡裡這些人任你帶就是。」
  東方明道:「屬下要帶二位護法跟管總管去。」
  潘世奎往後一抬手道:「你兩個帶著傢伙跟總護法去吧。」
  兩名奇瘦醜老者恭應一聲走了過來。
  東方明向著潘世奎抱拳躬身道:「堡主,那我們去了。」
  潘世奎微一抬手道:「去吧,我在家坐等佳音了。」
  東方明轉身大步往外行去。
  口  口  口
  四條疾若鷹隼的人影掠近了潘家宗祠,—閃隱入了潘家宗祠左邊的松林裡。
  潘家宗祠裡黑忽忽的,一點聲息也聽不見。
  管士傑道:「明兄,我看不像。」
  東方明道:「進去看看再說,有東門長青的高明指點,辛家母女是不會露什麼的。」
  話落,他筆直拔起,掠上一棵松樹枝葉間。
  管士傑三人跟著掠了上來,四個人再看,潘家宗祠右邊一間屋裡露出了一點微弱燈光。
  東方明冷笑一聲道:「怎麼樣!」
  管士傑呆了呆道:「真讓堡主料著了。」
  東方明冷冷一笑道:「老鷹犬一向鬼,這一回可栽在了咱們堡主手裡了,走,咱們進去。」
  他騰身直掠,越過潘家宗祠的圍牆,落在祠堂裡的壽堂旁,然後一抬手,輕捷異常地又向著燈光透窗的那間屋子竄了過去。
  四個人挨近了那間屋,聽聽,屋裡有人說話:「娘,東門老人家把咱們放在這兒,怎麼一去不來了!」
  「他想必有事,要知道他是去查案的。」
  「他要再不來,明天我只有出去一趟了,咱們的乾糧已經沒有了,總得買點吃的。」
  「你明天出去可要千萬小心,要讓他們看見那就糟了。」
  「您放心吧,我知道。」話鋒微頓之後又道:「只不知道東門老人家查的怎麼樣了,他也是,那為首的兇徒分明就是那個該萬死的東方明,就是燒成灰我也不會認錯,偏偏他又要查什麼證據。」
  「這也不能怪他,公門中人查案一向都是這樣的,他總不能單聽咱們的一面之辭。」
  靜默了一下,那頭一個話聲又道:「我總覺得住在這裡不安穩,這兒是潘家宗祠,只怕他們隨時會來,偏他說這兒是飛龍堡的禁地,最為安全。」
  「東門老人家的安排是不會錯的,咱們既找上了他,就該相信他,你說是不是?」
  「話是不錯,可是他為什麼—去這麼久還不回來,娘,會不會他陷在飛龍堡裡了?」
  「不會的,憑他的身手,飛龍堡那些賊徒豈能奈何他,放心吧,人家是當代名捕,辦案這麼多年,什麼人沒見過,我看咱們也沒事兒,不如早點兒睡吧。」
  靜默—下之後,那頭—個話聲道:「娘,我怎麼聽見外頭有動靜了呢?」
  「我沒有聽見!」那後—個話聲道:「或許是風,你放心吧,東門老人家不會害咱們的。」
  又靜默了,沒再聽見說話了。
  東方明目射凶光向著那緊閉的兩扇門撲了過去。
  管士傑三人緊緊跟隨在他身後。
  近了,近了,越來越近,終於到了門口。
  忽聽那頭一個話聲道:「娘,我心裡怎麼不安寧?」
  「傻孩子,別胡思亂想了,睡吧。」
  「真的,娘,我總覺得會出什麼事兒似的。」
  「會出什麼事兒?」
  「我也說不上來,我覺得……」
  東方明冷笑一聲道:「丫頭,沒錯,要出事了。」
  一腳踹開了兩扇門。
  第十三章 擒凶
  兩扇門開了,東方明看見屋裡點了半截蠟燭,兩扇門開處帶進了一陣風,差點沒把半截蠟燭吹滅!
  屋裡只有這半截蠟燭,沒人!
  剛才明明聽見辛家母女在屋裡說話,怎麼會沒有人?
  那麼人在哪兒呢?
  人在後窗外,後牆上有扇窗戶關著,辛家母女就站在後窗外,此刻辛佩詩正望著他,一雙美目中滿含著仇恨怒火。
  東方明為之一怔。
  跟在東方明後的管士傑跟兩個醜老者也為之呆了一呆。
  只聽辛佩詩冰冷說道:「東方明,我母女早防著你了。」
  東方明冷笑一聲道:「隔一扇窗戶便能攔著老夫?你這是癡人說夢!」
  話落,他閃身便撲。
  辛佩詩冷喝說道:「慢著,東方明!你殺了我一家幾十口不說,難道你還要趕盡殺絕?」
  東方明獰笑說道:「那不能怪老夫,只怪你母女逼老夫,你母女當日漏網保住了性命,就該知足,誰知你母女竟找到老鷹犬面前告了老夫—狀,如今看看老鷹犬救不救得了你母女!」
  他閃身撲過去穿向窗外。
  他沒有兵刃,用的是一雙肉掌,一上手便是他仗以成名,歹毒霸道,中人無救的「透骨陰煞掌」,而且是集數十年的修為做威猛無倫的—擊。
  辛佩詩並沒有出掌硬接,似乎她也知道東方明「透骨陰煞掌」的厲害,架著乃母往後飄退。
  而就在東方明上半身剛穿出後窗的那一剎間,突然覺得有樣什麼東西往自己腰間一落,跟著又是一緊,他心中為之一驚,但卻連念頭都還沒來得及轉,便覺得有一股很大的力量把他拉了上去,緊接著像有什麼東西在他腰間碰了一下,他頭腦清楚,心裡明白,可就是不能動彈,叫不出聲了。
  他發現他被一根繩子吊在屋簷下,辛家母女就在他腳下不遠處,可是他只有眼睜睜地看著。
  他心裡好急,他只當是中了辛家母女預佈的「機關」,可是他空有一身武功,穴道被制,卻是一點辦法也沒有。
  他不敢想別的,只盼望著管士傑三個發現他,來救他。
  管士傑跟兩個醜老者仍在門口,由於套東方明的那根繩子套人、拉起,動作太快,他三個沒一個看清楚是怎麼回事,只看見東方明甫一出窗就往上去不見了,而辛家母女還好好的在後窗外。
  其實這用不著看清楚什麼,憑猜想就可以知道情形不對。
  管士傑沒敢造次,沒敢冒冒失失的再往後窗外撲,他定了定神剛要有所行動,忽聽身後似有重物墜地般,砰然響了兩聲,他忙回頭望去。
  他不看還好,這—看看得他心膽欲裂,魂飛魄散。
  那兩個醜老者四平八穩地躺在地上,眼前多了個人,是東門長青。
  管士傑定過神來,扭頭就往屋裡撲。
  他站立處是屋門口,如今東門長青堵住了他的退路,他只有往屋裡跑,他認為至少辛家母女比東門長青好應付。
  而當管士傑轉過身要往屋裡跑還沒跑的當兒,他眼前又多了個人,是辛佩詩。
  他猛然一驚,暗一咬牙,抖手揮掌撲了過去。
  他還是認為辛佩詩好應付。
  他對了,辛佩詩是要比東門長青好應付。
  但是也錯了,辛佩詩絕不是他能應付得了的。
  他一掌揮了出去,他看見辛佩詩也揚起了手,但是他沒有看見辛佩詩那一掌是怎麼揮出來的,只覺心口一悶,眼前一黑,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東門長青道:「老朽還不知道姑娘有一身這麼好的武功呢。」
  辛佩詩道:「您誇獎了,我只學了一點皮毛,膚淺得很。」
  東門長青道:「別的老朽或許不懂,武功一道老朽可以說是行家,姑娘剛才那一伸手,老朽就知道有多少了,現在咱們去看看東方明吧。」
  他穿窗掠了出去。
  辛佩詩緊跟在他身後出了後窗。
  東方明一見東門長青,心裡可是大大地吃了一驚,就在這一剎那間,他明白了,這是一個圈套,怪只怪他糊里糊塗地往這個圈套裡鑽。
  東門長青虛空點了一指,那根繩子應指而斷,東方明從高高的屋簷上摔了下來,東門長青並沒有讓他摔著,過去接住了他,在他四肢上各點一指,然後在他腰間印了一掌。
  如今,東方明能說話了,也能動了,不過這個動對他無補,因為他四肢穴道受制,兩隻胳膊跟兩條腿還是不能動。
  東門長青望著他,似笑非笑地道:「東方明,你還有什麼話說?」
  東方明凶性不滅,眼暴睜,「呸」地一口唾沫吐向東門長青。
  東門長青一偏頭躲開了,抖手給了東方明一個大嘴巴,打得東方明半邊臉馬上腫了起來,道:「東方明,你要是跟我來這一套,那你是自找苦吃。」
  東方明厲聲叫道:「老狗腿子,你打死我算了。」
  東門長青冷冷一笑道:「你還怕死不了麼?你殺了人家辛家幾十口子,辛家母女恨不得食你之肉,寢你之皮,你想活麼?」
  辛佩詩施了一禮,道:「老人家,我母女請……」
  東門長青微一抬手道:「賢母女可否等一下?」
  辛佩詩道:「老人家還有事麼?」
  東門長青道:「東方明前來行兇,意圖滅口,等於已經招了供,按說是沒有什麼事了,不過他背後另有指使之人,他只不過是個幫兇,罪似乎是應該輕一點。」
  東方明叫道:「老鷹犬,你少跟我玩心眼兒,—人做事一人當,人是我殺的,火是我放的,你要找兇手找我就是,別再亂咬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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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門長青目光—凝道:「東方明,這話是你說的?」
  東方明道:「不錯,是我說的,我敢作敢當……」
  東門長青冷冷一笑道:「你是挺夠朋友,很講義氣的,潘世奎可不像你一樣啊!」
  東方明哈哈笑道:「老鷹犬,你那幾套我知道得很清楚,你要是想用你那三寸不爛之舌跟我要花招,那你可是打錯了算盤。」
  東門長青微一點頭道:「我知道你對我知之頗深,我要是單憑口舌,的確很難說動你,不過我要是有證據……」
  東方明道:「有證據,你有什麼證據?」
  東門長青道:「我讓你親眼看著。」
  他伸手抓起了東方明,別看東方明一個既胖又圓的身軀不輕,到了他手裡就跟老鷹抓小雞般,他道:「賢母女請跟老朽來。」
  他提著東方明穿窗掠向前頭,到了兩個醜老者身邊,他把東方明往地上一放,伸手在一名醜老者懷中摸出了一物,那是一顆蠟九。
  捏開了蠟丸,他從蠟丸裡取出一張小紙條,他把那張小紙條送到了東方明眼前,道:「這兒有亮光,你應該看得見這張條上寫的是什麼,是誰寫的,大聲念出來我聽聽。」
  的確,屋裡有半截蠟燭,光亮雖然很微弱,對一個練武的人,尤其是東方明這等高手來說,已經是相當夠了。
  東方明看得清清楚楚,紙條上寫的是:「倘萬一事敗,殺之滅口,告老鷹犬飛龍堡已懲治不法,老鷹犬縱不相信也無證據。」
  下頭畫了一條一筆的龍,張牙舞爪,騰空欲飛。
  東方明並沒有念出聲,可是他臉上變了色。
  東門長青道:「現在你信不信?」
  東方明冷冷一笑道:「我怎麼知道不是你玩的花招。」
  東門長青道:「你真是至死不悟,別的都能假,潘世奎這—筆寫出的『飛龍會』,難道也假得了麼?」
  東方明目光一凝道:「你怎麼知道關西二丑懷裡有這東西?」
  東門長青道:「說穿了一文錢不值,你們都以為我出了飛龍堡,其實我一直在你們左近,潘世奎把蠟丸交給關西二醜的時候我看見,我聽潘世奎說,萬一事不成再背著東方明打開,我一猜了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東方明猛然臉色大變,咬牙說道:「好個潘世奎,我一直忠心耿耿對他,料不到他卻……好吧,老鷹犬,飛龍堡幹的是沒本兒的買賣,近兩午來的幾件大案子都是潘世奎派我去幹的,這夠了吧。」
  東門長青道:「不過兩年工夫,潘世奎花不了那麼多,剩下的贓藏在什麼地方?」
  東方明道:「內堡水塘底下有個密室,入口在假山上。」
  東門長青點了點頭道:「這就夠了。」
  轉望辛佩詩道:「姑娘,殺人償命,欠債還錢,人是東方明殺的,老朽把他交給賢母女,至於那潘世奎,讓老朽把他交由國法制裁,姑娘意下如何?」
  瞎眼老婦人顫聲說道:「悉遵老人家吩咐,我母女能找到殺我辛家幾十口的兇手,已經很知足了。」
  東門長青一拱手道:「謝謝夫人,老朽這就告辭,賢母女在報仇雪恨之後也請速離飛龍堡!」
  轉望東方明道:「我臨走之前讓你明白一件事。」
  他俯身拾了一塊石頭,隨手在花磚地上畫了一條張牙舞爪,騰空欲飛的龍,然後騰身破空而去。
  東方明一怔,旋即臉色大變,厲聲大罵。
  口  口  口
  夜色很濃,飛龍堡後這一大片樹林子裡,站著憧憧黑影,仔細算算,總有四五十個之多。
  只聽站在最前頭一人說道:「抱歉得很,讓諸位久等了。」
  隨聽憧憧黑影中有人說道:「哪兒的話,您老是幫我們的忙,要找不回失物來,我們這幾家連人賠進去都不夠,這一年來大夥兒急得都不成人樣了,要是再過一陣子沒著落,大夥兒就只有抹脖子了,多蒙您老人家幫我這個大忙,對我們那幾家來說,不啻重生再造,我們一輩子也報答不了。」
  這人一說話,憧憧黑影立即隨聲附和,你一言、我一言說個沒完。
  前頭那黑影一抬手道:「諸位都別客氣了,我吃的是這碗飯,幹的是這種事,這是我份內的,談不上幫誰的忙,再說諸位都是白道上的英傑,我也不能坐視諸位傾家蕩產,甚至連人都賠進去,現在容我問一聲,是不是都到齊了,還有沒到的沒有?」
  只聽有人說了一聲:「大夥兒自己報報吧,免得漏了誰。」
  「對,我起個頭,高順鏢局。」
  「四海鏢局!」
  「呂記車行!」
  「三勝商行!」
  「河北膝家!」
  「山西彭家!」
  「山西彭家」報完之後,不再有人說話了。
  站在前頭那黑影道:「嗯,都到了,諸位請在這兒等我—會兒,我的嘯聲為號,諸位只聽見我的嘯聲,就請到內堡找我去,在沒聽見我嘯聲之前,還請諸位別輕舉妄動。」
  —人道:「您放心吧,您說什麼是什麼。」
  站在前頭那黑影一拱手道:「我去了,待會兒咱們內堡見。」
  人影—閃,就不見了。
  口  口  口
  飛龍堡內堡後頭,是個大花園似的所在,亭、台,樓、榭一應俱全,每一幢建築都金碧輝煌,美輪美奐。
  每間屋裡都亮著燈,外透的燈光照亮這個大花園的所在,一草一樹看得清清楚楚。
  潘世奎背著手正在來回踱步,離他不遠處垂手站著的那個青衣漢子似乎忍不住了,道:「堡主,要不要派幾個人去看看。」
  潘世奎擺擺手道:「再等一會兒再說吧。」
  嘴裡說著話,腳下卻沒停。
  看樣子,他是夠急的。
  突然,他身後多了個人,這個人道:「潘堡主,東門長青拜見。」
  潘世奎一驚回身,可不,跟前不正是東門長青是誰,他瞪目張口,驚聲說道:「你,你,是從哪兒來的?」
  東門長青含笑往上指了指,沒說話。
  那青衣漢子定過神來沉聲說道:「你身為公門中人應該知法,怎麼未經主人允許便擅闖飛龍堡內堡重地!」
  東門長青淡然一笑道:「你說話客氣點,潘堡主曾經親口答允,隨時自由進出飛龍堡,潘堡主在這兒,你可以問問。」
  潘世奎忙道:「是,是,是,這話我說過,沒錯,這話我說過……」
  轉臉望向那青衣漢子叱道:「要你在這兒多嘴,放肆,還不給我往後站!」
  那青衣漢子一躬身退向後去。
  潘世奎轉沖東門長青抱起雙拳,賠上了滿臉笑:「閣下夤夜蒞臨,有何見教?」
  東門長青答了一禮道:「好說,我只是在搜尋證據從這兒過,看見堡主在這兒,過來見見。」
  潘世奎道:「不敢當,不敢當,閣下哪兒坐,屋裡,亭子裡,水榭裡……」
  東門長青道:「堡主太客氣了,我就在這兒站會兒吧,這兒涼快些。」
  潘世奎道:「既是這樣,潘某人就不敢強邀了,怎麼樣,閣下可有收穫?」
  東門長青微一點頭道:「托堡主的福,不但有收穫,而且還是大收穫。」
  潘世奎「哦」地一聲道:「那簡直是太可喜了,但不知閣下找到了什麼?」
  東門長青忽然凝目問道:「堡主是不是在這兒等誰?」
  潘世奎忙道:「沒有,沒有,沒有等誰。」
  東門長青道:「那就好,我還以為堡主是在等東方明護法他們四位呢。」
  潘世奎一驚道:「東方明,怎麼,他出去了麼……」
  轉望那青衣漢子道:「東方總護法什麼時候出去的?」
  那青衣漢子—欠身道:「回堡主,閣下不清楚。」
  潘世奎微一皺眉道:「怎麼回事,出去也不告訴我一聲,萬一我有事找他怎麼辦,等他回來的時候領他到我這兒來—趟。」
  那青衣漢子恭恭敬敬地答應了一聲。
  東門長青道:「堡主多餘交待了,東方明不會回來了。」
  潘世奎臉色—變,急道:「怎麼說,他不會回來了,難不成他……他是畏罪逃跑了?」
  東門長青搖頭說道:「那倒不是,東方明這個人還不是怕事的人,他是帶著人到潘家宗祠去殺害辛家母女,反而落在了辛家母女手裡,此刻恐怕已經死在辛家母女手裡了。」
  潘世奎臉色大變,後退一步道:「他……他好大的膽子,居然敢……這麼說飛龍堡殺人放火、滅人一家幾十口的事果然是他幹的了……」
  東門長青微一點頭道:「正是。」
  潘世奎道:「好個東方明,他居然敢瞞著我做出這種事來,我飛龍堡的名聲都讓他……他死得好,他該死,死有餘辜。」
  東門長青道:「堡主,壞飛龍堡名聲的可不只他一個,我無意幫他說話,可是要把罪名全加在他一人身上,哪是不公平的。」
  「對了!」潘世奎目光一凝道:「聽閣下說他帶的有人,但不知他都帶了誰,是那兒個該死的東西跟他一起去的?」
  東門長青道:「貴堡的總管管士傑,堡主的兩位護法關西二刀!」
  潘世奎鬚髮俱張,叫道:「什麼,還有他三個,該死,該死,我恨不得把他幾個碎屍萬段,挫骨揚灰,我視他四人為心腹,待他四個跟親兄弟一樣,沒想到他四個竟……這叫我以後拿什麼臉見江湖同道,叫我以後怎麼做人……」
  —搖頭道:「我潘世奎糊塗懵懂,律下不嚴,也有一份不容推卸的責任,從今夜起我要封閉飛龍堡,而且要退出江湖以謝天下。」
  東門長青淡然一笑道:「潘堡主明智之舉,這時候洗手是最恰當不過的了,以潘堡主近兩年來的收穫,這後半輩子也用不著愁了。」
  潘世奎臉色再變,道:「洗手、收穫,閣下這話什麼意思?」
  東門長青揚了揚眉道:「東方明供稱,近兩年來江湖上幾票大買賣,都是潘堡主你派他做的。」
  潘世奎身軀暴顫,一口牙咬得格格作響:「好個匹夫,他,他血口噴人,他居然亂攀亂誣,咬了我一口。」
  東門長青道:「潘堡主認為他是血口噴人,亂攀亂誣麼?」
  潘世奎暴跳叫道:「潘某人可以跟他對質。」
  東門長青道:「你是難為我,潘堡主明明知道他已經死在辛家母女手裡。」
  潘世奎目光一凝道:「那麼,東門長青,死無對證,你不能指我潘某人指使誰幹了什麼。」
  東門長青淡然一笑道:「你潘堡主等的就是我這句話,剛才我告訴你東方明已經死了,你還有點懷疑,特意又找個機會來證實一下,潘世奎啊,你高明……」
  潘世奎冷冷一笑道:「你誇獎了,這是理,到哪兒我也站得住。」
  東門長青道:「你高明,我東門長青可也不笨,有道是:捉姦成雙、拿賊拿贓,我只要拿著贓,照樣讓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去!」
  潘世奎冷笑一聲道:「那你就拿吧,你要是拿不著贓……」
  東門長青往身後不遠處那個大水塘指了指道:「我東門長青向來不做沒把握的事,東方明告訴我,水塘下有個密室,入門在假山上……」
  突然間一聲沉喝,那青衣漢子掄著雁翎刀撲了過來,刀光飛閃,刀風逼人。
  東門長青道:「跟我玩這個,你差得遠呢。」
  他一揮手,那青衣漢子的刀飛了,人也翻滾了出去,在地上打了幾個滾不動了。
  潘世奎一聲沒吭,騰身拔起。
  東門長青道:「走了你我拿誰交差去。」
  他一步跨到,伸手去抓潘世奎的腿。
  潘世奎忽然一個旋身,人在半空中雙腿連環蹋出,一取東門長青的腕脈,一取東門長青的咽喉,同時,他手上多了只鋼輪,猛力砸向東門長青頭頂,手腳並用,一招兩式,東門長青三處受敵,似乎難以招架,勢必後退躲閃不可。
  可是東門長青很怪,他沒有躲閃,也沒見他怎麼動,潘世奎那一招兩式全落了空,而且潘世奎的左小腿也已經落在他的手裡,只見他沉腕往下一扯,潘世奎便摔了下來。
  潘世奎直直地摔在地上。
  東門長青一腳飛出,正踢在潘世奎的右腕脈上,潘世奎的右腕骨頭斷了,鋼輪帶著一道白光飛出了老遠。
  東門長青那—腳順勢落下,踩在了潘世奎的心口上,潘世奎連動都沒敢動,頭上見了汗,那是因為他右腕疼,也難怪,骨頭斷了誰受得了!
  前頭撲過來十幾個青衣漢子,但一見這情形都沒敢過來。
  東門長青道:「潘世奎,你還有什麼話說?」
  潘世奎道:「東門長青,我認栽了。」
  東門長青道:「哪怕你不認。」
  他仰天發出一聲長嘯,嘯聲甫落,人影橫空,飛鳥般從高高的後牆外掠進四十多個人來,一個個都帶著兵刃。
  潘世奎道:「東門長青,你想毀我飛龍堡?」
  東門長青道:「你飛龍堡還想在江湖上立足麼?從今夜起應該從江湖上除名了,是你親手毀的,不是我。」
  抬手—指那四十多個人道:「他們是萬順鏢局、四海鏢局、呂記車行、三勝商行、河北膝家跟山西彭家的人,別讓他們因為你一個人而傾家蕩產,甚至連性命都賠進去,告訴他們怎麼樣開啟假山上的暗門吧。」
  潘世奎直了眼,道:「東門長青,你真行!」
  東門長青淡然一笑道:「不行我豈能稱名捕,說吧。」
  潘世奎慘笑—聲道:「沒那麼便宜的事。你們費點兒手腳吧。」
  他臉色突然一變,身軀起了顫抖,一縷鮮血從嘴角流出。
  東門長青一怔道:「看來我得扛具屍體去交差了,沒想到他會來這一手,好吧,我成全他吧。」
  他俯身一指落下。
  潘世奎身子一挺,不動了。
  那些青衣漢子一個連一個地全溜了,—轉跟工夫跑得一個沒剩。
  東門長青連看也沒看他們一眼,他不認為這些嘍囉角色會知道這處秘密暗門的開啟法,潘世奎也不會讓他們知道。轉身走向那各路的英豪道:「潘世奎已然嚼舌自盡了,看來這假山上的暗門咱們得自己找了。」
  一個黑衣壯漢邁步奔向假山。
  東門長青忙喝道:「慢著,留神埋伏。」
  那黑衣壯漢連忙停了下來。
  東門長青走過去道:「潘世奎可能在暗門上設有埋伏,咱們不能不防。」
  他抬跟打量跟前這座假山,只見這座假山足有兩人多高,佔地相當大,離水塘約莫有五六丈遠近。
  假山上長得有草,也佈滿了青苔,連一點縫隙都沒有,一時看不出暗門在什麼地方。
  東門長青在正面看過之後,又到了假山的背面,看了一陣之後同樣的一無所獲,沒有發現。
  東門長青皺了眉,他望著假山沉吟不語。
  一名麻衣漢子突然說道:「老爺子,我看咱們乾脆毀了這座假山算了。」
  東門長青道:「就是怕有什麼歹毒的埋伏。」
  那黃衣漢子道:「我看不會,這地方……」
  忽聽一聲輕咦,一名黑衣漢子道:「這花盆兒怎麼是個鐵的?」
  大夥兒一聽這話,立即循他所指望去。
  黑衣漢子身邊假山一個石台上放著一個黑忽忽的花盆兒,盆裡栽有花,花盆上有銹。
  東門長青只—眼,立即說道:「開啟暗門的樞紐在這兒了,諸位請看,花盆兩旁沒有銹,足見有人常摸那兩個地方。」
  那名黑衣漢子伸手捧著花盆兒就轉。
  他這—轉不要緊,花盆上方假山上突然彈開了一個一尺見方的洞,「噗」地一聲射出幾道黑芒直奔黑衣漢子咽喉。
  東門長青剛才想攔沒來得及,但卻早防著了,此刻一掌揮出,把那黑衣漢子震了一個大跟頭。
  黑衣漢子這一跟頭摔得不輕,但卻躲過了那幾道黑芒,那兒道黑芒掠空而過落在遠處草叢中。
  黑衣漢子嚇出了一身汗,站起來沖東門長青一抱拳道:「多謝老爺子……」
  東門長青道:「不要謝了,告訴我,你剛才往那個方向轉的?」
  黑衣漢子想了想道:「往左。」
  東門長青道:「諸位都往後讓讓。」
  那黃衣漢子道:「沒這一說,老爺子,讓我來右轉試試吧。」
  他飛快伸手捧著花盆往右轉去。
  只聽一陣格格響,就在花盆的旁邊,一塊高約—人、寬約三尺的假山石緩緩往上揚起,現出一個黑忽忽的洞穴,一道石梯通了下去。
  大夥兒立即一陣歡呼。
  容得那塊假山石揚起不動,東門長青道:「諸位可以下去了,但請認明自己的東西,別搬錯了,我還有事,失陪。」
  他一拱手,破空掠去。
  大夥兒站在那兒沒動,也沒說話,可是大夥兒目光中流露的完全是感激神色,這種感激不是別的任何東西所能換取的,也不是任何別的東西能取代的。








第十三章 千鈞一髮
  今天,風突然大了起來,天上也積了不少的烏雲。
  山雨欲來風滿樓,要是天上有烏雲,風似乎就是雨的前兆。
  笑褒姒頂著風,砂粒子打在臉上,打得她嬌嫩的肌膚生疼。
  風刮得她裙腳飛揚,衣袂狂飄,她不能不以手按著衣裙。
  突然間,包著一頭秀髮的那塊紗巾被風吹掉了,笑褒姒抬手就去抓,可是遲了一點兒,紗巾一翻滾就隨著風遠去了。
  笑褒姒好生煩惱,可是她又沒辦法,只有眼睜睜地望著那塊紗巾隨風遠揚。
  轉過身又往前走,風吹散了她—頭秀髮,髮梢兒在風中飛舞,她像那要乘風歸去的仙女!
  剛走沒幾步,身後突然響起個低沉而充滿魅力的話聲:「這紗巾可是姑娘的?」
  笑褒姒一驚轉身。
  身後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個人。
  好俊、好俊的一個人,笑褒姒從來沒見過這麼俊的男人,就是東門長青的那個徒弟,比眼前這個他也要遜色三分。
  欣長的身材,一襲青衫,瀟灑、飄逸,說他像臨風的玉樹都有點俗。
  尤其他那雙眼,帶著讓人難以抗拒的魅力,任何女兒家,只要接觸到他那雙目光,都會難以自禁。
  他望著笑褒姒,手裡拿著一塊紗巾,正是笑褒姒剛才被風刮走的那塊。
  笑褒姒也驚訝於他的俊,情不自禁地多看了他—眼,微一點頭道:「是的,謝謝。」
  「別客氣,」青衫客把紗巾遞了過來,道:「我是無意中撿到的,在這麼大的風裡沒塊包頭的紗巾可不行,姑娘快把頭髮包起來吧。」
  笑褒姒再稱謝接過。
  她接過了那塊紗巾,青衫客沒多說一句話,飛身往前馳去,風吹起了他的衣袂,看他那飛馳的姿態,瀟灑極了。
  笑褒姒有著一剎那間的錯愕,她想:這個人真怪,怎麼就走了?
  可是她一轉念又這麼想:這位青衫客是位典型的君子,不跟個姑娘家多說少道亂搭訕,不是君子是什麼?
  換個任何人,任何男人,在這種地方碰上這麼一位國色天香、千嬌百媚的美姑娘,縱不會有什麼邪念,也會藉故搭訕,多聊幾句,甚至陪她走段路的。
  尤其,以青衫客適才欺到她身後,她猶茫然無覺的那種高絕身手,在這種荒無人煙的地方,他要是動了邪念,她是不容易逃出他的手去的。
  這不是類型的君子是什麼!
  這位青衫客,跟東門長青的那個徒弟,是兩個完全不同典型的人,都是女兒家傾心的對象。
  風似乎比剛才小了些,可是雨點兒卻飄落了下來。
  笑褒姒急了,加速身法往前馳去。
  雨點兒相當大,只要滴在衣裳上就會濕一片。
  就在這時候,笑褒姒看見前面有座小山,山下有個洞,她一喜,飛身趕了過去,一頭撲進了洞裡。
  一道閃電,一聲霹靂,雨傾盆落下。
  雨往洞裡濺,笑褒姒往後退了幾步。
  身後響起個低沉而又充滿魅力的話聲:「雨好大啊!」
  笑褒姒嚇了一跳,連忙轉過身去,她怔住了,跟前站著的正是剛才那位青衫客,她脫口叫道:「是你!」
  青衫客倏然一笑,長得醜的人笑起來像哭,長得俊的笑起來就是笑,而且比不笑的時候還俊:「又碰見姑娘了,真巧啊。」
  可不,真巧,雨下的是時候,人也趕巧了。
  笑褒姒定了定神道:「你也是來避雨的?」
  青衫客點了點頭,微微皺了皺眉鋒道:「這場雨真討厭,早不下,晚不下,偏偏在這時候下,硬把人給耽擱在這兒。」
  笑褒姒道:「就是嘛,在這荒山野地的,幸虧有這麼一個地方,要不然不淋成落湯雞才怪。」
  青衫客忽然眉鋒舒展,看了她一眼道:「其實我不該埋怨這場雨,反之我倒應該感謝它,要不是它,我怎麼能再次碰見姑娘。」
  笑褒姒聽得心頭一跳,她沒接話,轉眼望向洞外。
  只聽青衫客又道:「看樣子這場雨一時半會兒停不了,姑娘可願坐下歇歇?」
  不錯,笑褒姒也看出來了,這場雨過一會兒也許會小點兒,但絕停不了,老站著也不是辦法。
  她遲疑了一下,坐了下去。
  好在洞裡很乾燥,也很乾淨。
  青衫客也坐了下來,就坐在她身邊,望著洞外傾盆的雨勢,道:「姑娘有沒有覺得,在悠閒的心情下,坐在這種地方看雨,是一種享受?」
  青衫客轉過頭來目光一凝道:「姑娘有事兒?」
  笑褒姒道:「趕路的人,都有事兒,你不也有事兒麼?」
  青衫客笑道:「姑娘說的是,沒事兒誰出來跑個什麼勁兒,姑娘要到哪兒去?」
  笑褒姒道:「飛龍堡。」
  青衫客哦地一聲道:「原來姑娘是飛龍堡潘家的人。」
  笑褒姒道:「你誤會了,我只是要從飛龍堡過!」
  青衫客道:「這麼說,姑娘還要到別處去?」
  笑褒姒道:「也許。」
  青衫客道:「也許?」
  笑褒姒道:「我到飛龍堡一帶找個人,他要是不在那兒,我還得到別處找他去。」
  青衫客道:「原來如此,姑娘找的這個人是……」
  笑褒擬道:「我的未婚夫婿。」
  青衫客微微一怔,道:「原來姑娘是已經訂過親的人,但不知哪位福緣深厚,令人羨煞的鬚眉男兒是當今武林中的哪一位?」
  笑褒姒道:「你怎麼知道他非是武林中人不可?」
  青衫客道:「我只是這麼的猜想,姑娘是武林中人,所找的如意郎君自也應該是武林中的人。」
  笑褒姒一笑搖頭道:「只能說他是半個武林人。」
  青衫客訝然說道:「半個武林人?姑娘這話……」
  笑褒姒道:「我提個人,也許你知道,名捕東門長青。」
  青衫客道:「東門長青我怎麼不知道,當代名捕,近百年來也只有他一個配稱這個捕字,其他的都是糟蹋公糧混飯吃,姑娘跟我提他……」
  笑褒姒道:「我的未婚夫婿,就是東門名捕的唯一傳人。」
  青衫客「哦」地一聲道:「原來是他呀。」
  笑褒姒道:「你知道他麼?」
  青衫客道:「我何止知道,我對東門名捕的這位愛徒,可以說有相當的瞭解!」
  笑褒姒道:「是麼?」
  青衫客遲疑了一下道:「有句話我不知道當問不當問。」
  笑褒姒道:「什麼話?」
  青衫客道:「姑娘這門親事,是憑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還是……」
  笑褒姒道:「不是的,我自己認識他的。」
  青衫客道:「姑娘跟他認識沒多久吧?」
  笑褒姒道:「不惜,說起來這該委諸緣份,我認識他才不過一天。」
  青衫客吁了一口氣道:「原來只不過一天,那就難怪了!」
  笑褒姒轉頭凝目道:「怎麼了?你這話什麼意思?」
  青衫客口齒啟動了一下道:「這話我本不該說,可是我又不能不說,婚姻大事,非同兒戲,尤其關係一個姑娘家的一輩子,姑娘自問對他瞭解得夠麼?」
  笑褒姒道:「他很風流,到處留情,說得那個一點,他害過不少的女兒家,是不?」
  青衫客怔了一怔道:「姑娘知道……」
  笑褒姒道:「我對他瞭解得夠麼?」
  青衫客怔怔地道:「我生平頭一次碰見姑娘這麼一個女兒家。」
  笑褒姒淺淺一笑道:「這是緣份,是天意,我明知道他是這麼個人,可是我不克自拔,也願意受。」
  青衫客一整臉色道:「姑娘,恕我直說一句,莫怪交淺言深,這不是情……」
  笑褒姒道:「便是孽又如何,也許我前輩子欠他的。」
  青衫客呆了一呆道:「他令人羨煞,也令人妒煞。」
  笑褒姒道:「承蒙看重,謝謝你。」
  青衫客忽然目光一凝道:「姑娘當真這麼輕看自己的一生?」
  「誰說的?」笑褒姒道:「我不以為這是輕看自己的一生。」
  青衫客道:「姑娘現在是閉著眼說話,我這個旁觀者卻不忍眼看著姑娘毀了自己一生。」
  笑褒姒道:「你這話什麼意思?」
青衫客道:「我對姑娘一見傾心,自信還不至於委屈姑娘,假如……」
  笑褒姒截口說道:「謝謝你,我承認,單憑你的外貌,你確是每個女兒家夢寐以求的對象,要是我先碰見你,也許我會像喜歡他似的喜歡上你,奈何我們無緣,我先碰見了他。」
  青衫客道:「姑娘,他會害了你,現在回心轉意還來得及。」
  笑褒姒搖頭說道:「來不及了,我已經把心交給了他,今生今世不再作他想,你要是願意,請候我來生。」
  青衫客道:「姑娘,他究竟有什麼好?」
  笑褒姒道:「在別人眼裡,他也許遠不如你,可是在我眼裡,任何人比不上他。」
  青衫客道:「真是這樣麼?姑娘。」
  笑褒姒一點頭道:「真的。」
  青衫客猛吸一口氣道:「我有個辦法,讓姑娘非嫁我不可。」
  笑褒姒一個嬌軀突然平射後退,落在洞深處,道:「他風流成性,但對我始終保持君子風度,你自詡正經,卻是一肚子的邪惡。」
  青衫客站了起來道:「姑娘,我這是為你好。」
  笑褒姒冷冷一笑道:「謝了!」
  青衫客道:「姑娘,這個洞沒有其他的出口。」
  笑褒姒道:「我知道,我要從眼前這個洞口出去,再不就是你從跟前這個洞口出去。」
  青衫客搖頭說道:「姑娘,你出不去,你也沒辦法把我趕出去。」
  他邁步逼了過去。
  笑褒姒飛起一掌攻了過去。
  青衫客抬掌硬接,砰然—聲,笑褒姒被震得血氣浮動往後退了兩步,青衫客卻跟個沒事人兒似的,道:「怎麼樣,姑娘?」
笑褒姒臉色一變道:「我打不過你,可是你也別想碰我,你再敢逼過來,我就自斷心脈……」
  她一指抵在自己心窩上!
  青衫客停了步,道:「姑娘,你要是就此香消玉殞,可就永遠見不著他了。」
  笑褒姒冰冷說道:「我要是不死,又有什麼臉見他。」
  青衫客雙眉一揚道:「我不信你是這麼個貞節烈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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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4 10:25:12 |只看該作者
  邁步逼了過去。
  笑褒姒美目寒芒暴射道:「你看看我是不是。」
  玉指一揚朝著心口點下。
  眼看她就要點中自己的心窩,而就在這時候,她忽覺手肘像被什麼東西叮了一下,先是一疼,繼而一陣酸麻,一隻手臂頓時無力垂下。
  她大驚失色,便待再嚼舌,可是忽然間她怔住了。
  沒想到,眼前那青衫客已經不見了。
  當她轉身再看,身後也沒有那青衫客的蹤影。
  她怔住了。
  她大惑不解。
 青衫客既然有辦法制住她,為什麼會輕易放過了她,這是什麼道理?
  轉回來看看洞外,雨小了些,可是還在下。
  青衫客想必已成了落湯雞!
  口口口
  雨停了,太陽又出來了。
  片刻之前還是烏雲密佈,大雨如注,如今卻碧空如洗,艷陽高懸,一點點兒風都沒有,顯得好悶熱。
  笑褒姒好生懊惱,她懊惱的不是悶熱的天氣,而是腳上那雙繡花鞋都沾上了泥污。
  她到了大車集。
  大車集是個不算小,也不算大的地方,因為左近有座飛龍堡,所以它很熱鬧,雖不大,但「五臟俱全」。
  笑褒姒剛到大車集,迎面飛來一點白光,「叭」地一聲落在她腳下,是個小紙團。
  她怔了—怔,抬眼看,四下都是人,卻不知道這個小紙團是誰扔過來的。
  她俯身拾起了這個小紙團,打開看,赫然是一幅地圖,右上角三個字「大車集」。
  敢情是大車集的地圖。
  這是幹什麼?誰扔的,難道還怕她迷路不成?
  仔細再看,地圖上畫著一個一個的箭頭,最後一個箭頭指處,是個小圓圈兒,圈兒前畫有一對石獅子。
  頭一個箭頭的所在處,是個路口,笑褒姒發現,這頭一個箭頭所在的路口,正是她現在所站的地方。
  她明白了,很顯然的,扔這個紙團的人,是讓她順著這些箭頭所指,到最後一個箭頭所指處去。
  只是,她不明白扔紙團那人讓她到那兒去幹什麼。
  她揉了紙團邁步往集裡行去。
  她本不想去,可是她禁不住好奇,走著走著就走上了那些箭頭所指的路。
  兩扇大紅門,一對石獅子。
  這恐怕是大車集首屈一指的大戶,也該是大車集唯一的大戶。
  事實上笑褒姒一路所經,沒見著第二家像這樣的。
  她打量眼前這座大宅,很氣派,只是裡頭靜悄悄的,聽不見一點聲息。
  她打量了一陣之後,走上石階舉手敲了門,門一碰就開了,敢情裡頭沒上栓,是虛掩著的。
  她推開了門,揚聲問道:「裡頭有人麼?」
  她問了兩三聲,裡頭沒有一點反應,也沒有一點動靜,似乎是座空宅。
  她走了進去,隨手又掩上了門。
  好大的院子,每一幢建築無不美輪美奐,只是看不見一個人,也聽不見一點聲息。
  她心裡好生詫異,四下看著,踏著青石小徑緩步走著。
  突然,一聲女子輕笑從後院方向傳了過來,銀鈴也似的,很清晰。
  這聲輕笑能讓每一個鬚眉男兒心跳,笑褒姒是個粉紅女兒身,卻也禁不住嬌靨一陣熱。
  她加快步履行了過去。
  過一處拱門,進了後院,森森林木中,飛簷狼牙,花間幽徑旁,畫廊縱橫,亭、台、樓、榭一應俱全。
  凝神再聽,珠落玉盤般陣陣輕笑起自水榭旁一間精舍裡,聲聲輕笑內還夾帶著鬚眉男兒的話聲。
  這話聲,聽得她芳心一陣猛跳,她飛身掠了過去。
  精舍門沒關,但她不能正對著門。
  東邊一扇窗戶開著,她隱身花間,看得清清楚楚。
  他,東門長青的徒弟,她的心上人,坐在一張圓桌旁,桌上有酒,也有菜。
  他腿上,左邊是一個綠衣麗人,右邊是一個紫衣絕色,他的一雙手,左擁綠、右抱紫,但不妨礙吃喝,只因為那兩個—個餵酒,一個喂菜。
  他的臉,不住往兩張粉臉上蹭,兩個如綿嬌軀,則不住在他身上揉。
  剎時間,她明白是誰讓她來的了。
  必是那位青衫客。
  他要讓她親眼看看這位的那副「下流」相。
  初時,她很氣,也很傷心,恨不得掉頭而去。
  而片刻之後,她不氣了,也不傷心了。
  他親口告訴過她,他是這麼個人,東門長青也曾給她忠告,她自己願意,就該忍人所不能忍,受人所不能受。
  忽然,他說了話:「我聽見有人!」
  綠衣麗人跟著也開了口:「我的好人,放寬你的心,糟老頭子回家見他的黃臉婆去了,十天半月也回不來,偌大一個家只我們姐妹倆,如今都在你懷裡,哪還有人?」
  他道:「二姨太……」
  「唔,」綠衣麗人身子扭了一下,嬌聲說道:「又忘了,不許你這麼叫我,叫我……」
  她把一張粉臉埋在他耳邊,沒聽見她說的是什麼,只看見他在她粉頰上親了一下。
  笑褒姒走了過去,繞到前頭從大門走進了精舍。
  那兩個驚叫站起。
  他也直了眼。
  綠衣麗人的衣襟都開了,一片酥胸跟一塊猩紅的兜肚都露了出來,可是她沒掩,她只顧瞪著笑褒姒:「你,你是誰?」
  笑褒姒含笑指他,道:「問他。」
 她走過去拉過一把椅子坐在桌邊。
  綠衣麗人轉望他:「她是誰?」
  「笑褒姒!」他定過了神,笑了笑道:「武林中鼎鼎大名的四大美人之一,她姓葉,叫……叫什麼來著?」
  笑褒姒道:「葉秋吟。」
  「對了,」他道:「葉秋吟,葉姑娘。」
  綠衣麗人道:「你認識她?」
  他道:「見過一面。」
  綠衣麗人道:「她怎麼找到這兒來的,她來幹什麼?」
  他指指笑褒姒道:「我的二奶奶,這你就要問她了。」
  綠衣麗人轉望笑褒姒。
  笑褒姒不等問便道:「我來看看,他是怎麼個風流法。」
  他飛快地在兩張粉臉上各親了一下,笑問道:「就是這樣,夠麼?你要是願意在這兒多坐會兒,還能看到更精彩的。」
  笑褒姒笑笑說道:「我拭目以待,別讓我有虛此行。」
  「好,」他大笑說道:「沒想到笑褒姒是這麼個女中英傑,你看著吧。」
  他低頭喝了一口酒,然後把臉湊向紫衣麗人。
  紫衣麗人臉—紅忙躲了開去,道:「這是什麼時候,你還……」
  他把一口酒嚥了下去,道:「人家都不怕,你又怕什麼,沒聽說麼,別讓有虛此行?」
  他又要去喝酒,紫衣麗人擰身躲開了。
  他哈哈大笑。
  綠衣麗人望著笑褒姒道:「你真能坐在這兒看?」
  笑褒姒含笑說道:「我現在不是在這兒坐著麼?」
  綠衣麗人道:「你怎麼是這麼個人。」
  笑褒姒也道:「你怎麼是這麼個人。」
  綠衣麗人臉一紅道:「我……」
  笑褒姒道:「別讓我失望,你們繼續喝你們的酒吧。」
  他笑道:「聽見了麼?二奶奶,人家是女中豪傑,你們倆也別讓人家瞧扁了,來吧,先給我來口酒。」
  綠衣麗人沒動,顯然她也害臊。
  幸虧她還知道害臊。
  他道:「你不餵我是不,那好,我來餵你。」
  他低頭要去喝酒,綠衣麗人也紅著臉擰身躲開了。
  他沖笑褒姒聳聳肩,一攤手道:「一個巴掌拍不響,恐怕你要有虛此行了。」
  笑褒姒道:「真掃興,是不?」
  他一點頭道:「的確。」
  他抓起面前杯,一仰而干,沒再說話。
  笑褒姒也沒再開口。
  那兩位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然後對望一眼,一聲沒吭地行了出去。
  笑褒姒跟他對坐著,精舍裡卻陷進了一片靜寂之中。
  良久,良久,他突然抬眼問道:「你碰見我師父了?」
  笑褒姒道:「是的,那天你走後沒多久,我就碰見了老人家。」
  他道:「老人家說你是個好姑娘,可惜……」
  笑褒姒道:「可惜什麼?」
  他道:「可惜我不是他老人家的好徒弟。」
  笑褒姒道:「這是小疵。」
  他道:「一塊玉上要是有點小疵,足以影響這塊玉的價值。」
  笑褒姒道:「那你為什麼不把這點小疵去掉。」
  他微一搖頭道:「難,我也沒這個打算。」
  笑褒姒道:「有理由麼?」
  他道:「有,我不是個知足的人,生性如此,其奈如何?」
  笑褒姒道:「怪得很。」
  他道:「什麼怪得很?」
  笑褒姒道:「居然有人願意受這個。」
  他笑笑搖了搖頭:「太傻了,傻得可笑,傻得可憐。」
  笑褒姒道:「我倒不覺得。」
  他忽然一凝目光道:「你還不改初衷麼?」
  笑褒姒道:「我這個人很怪,我不輕易產生情愫,可是我一旦產生情愫,也就不會輕易更改。」
  他道:「真要這樣的話,你這一輩子完了。」
  笑褒姒微一搖頭道:「我不是這麼想,我認為你不是你所表現的這種人,要是,你有的是機會,而且我也心甘情願,你絕不會不犯我。」
  他道:「他老人家說,你是個好姑娘。」
  笑褒姒笑笑說道:「足證你不亂留情。」
  他雙眉忽地一聳道:「你非要我犯你不可?」
  笑褒姒道:「那倒不是,我希望你我之間有情愛而不越禮,要是你非這樣才肯要我,我也願意把自己交給你。」
  他忽然站了起來。
  笑褒姒坐著沒動,一動設動,一雙美目一眨不眨地盯在他臉上。
  他走到了笑褒姒跟前,一雙星目也盯在笑褒姒那吹彈欲破的嬌靨上。
  笑褒姒沒動。
  他伸出了手,摸上笑褒姒一頭秀髮,然後順著笑褒姒的一頭秀髮往下移,滑著笑褒姒的嬌靨,停在笑褒姒的領口。
  他手停了,但手指開始動了,他解開笑褒姒領口的頭一個扣子,然後兩顆、三顆。
  當他的手解開了笑褒姒第三顆扣子時,笑褒姒仍然沒動一動,就跟她半點兒也不知道似的。
  而,他的手指忽然停了,久久沒動。
  笑褒姒抬起了頭,道:「怎麼,又不忍了?」
  他道:「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笑褒姒道:「什麼事?」
  他通:「你怎麼會知道我在這兒,你怎麼會找到這兒來的?」
  笑褒姒道:「我不瞞你,你看看這個。」
  她把那張揉成一團的地圖遞了過去。
  他接過去打開一看,不由呆了一呆道:「這是哪兒來的?」
  笑褒姒道:「別人給我的,我剛才進大車集的時候,這顆紙團從別處飛來落在我面前。」
  他雙眉微揚道:「有這種事,這是哪個多管閒事的。」
  笑褒姒道:「我並不在乎,你用不著怪人家!」
  他道:「你知道是誰麼?」
  笑褒姒道:「我猜著了,可不知道對不對?」
  他道:「誰?」
  笑褒姒毫不隱瞞地把碰見青衫客的經過說了一遍。
  靜靜聽畢,他冷笑一聲道:「原來是他,我跟我師父到處找他找不到,卻不料讓你碰上了。」
  笑褒姒道:「你知道他?」
  他道:「知道,當然知道,他知道我,我焉能不知道他,其實我又何止知道他!」
  笑褒姒道:「他是誰?」
  他道:「李三郎。」
  笑褒姒神情一震,道:「他就是李三郎?」
  他道:「不錯,他就是李清狂李三郎,我師父跟我找了他多年了,每回眼看他就要落網了,卻不料都讓他在千鈞一髮的時候逃出了手,老天爺很幫他忙。」
  笑褒姒道:「他要是李三郎的話,李三郎不過是個輕狂的登徒子而已,不值得世人這麼崇拜他。」
  他道:「你以為李三郎是個怎麼樣的人,他就是這麼個人,怪的是武林中的一些個女人都喜歡他這種調調兒,迷他迷得不得了。」
  笑褒姒看了他一眼道:「你比他也毫不遜色啊。」
  他道:「你吃醋了。」
  笑褒姒道:「吃醋是這個樣子的麼?」
  他目光一凝道:「你見過李三郎,是不是?」
  笑褒姒道:「他要確是李三郎的話,我的確見過他了。」
  他道:「你是個女人,而且是武林中的女人,是不是?」
  笑褒姒忽然笑了,道:「葉秋吟不是個三心二意、朝秦暮楚的女人,我要是對他動了心,我就不會來找你了。」
  他吐了一口氣道:「我倒希望你對他動了心。」
  笑褒姒「哦」地一聲道:「為什麼?」
  他道:「這樣你就不會再來纏我了,也免得你有朝一日毀在我手裡。」
  笑褒姒道:「我真連剛才那兩位都不如麼?」
  他搖頭說道:「不,我不是這個意思,她們不能跟你比,她們隨便慣了,跟誰都可以,根本不懂什麼叫名節,也不在乎什麼名節不名節,你不同,你是個好姑娘,所以我怕我有一天會毀了你,我最清楚我自己,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我永遠不會因一而足。」
  笑褒姒道:「要是我願意受怎麼辦?」
  他目光一凝道:「你怎麼是這樣一個人?」
  笑褒姒道:「我也不知道,你瞭解你自己,我卻不瞭解我自己,我要看看自己的跟光有沒有錯。」
  他道:「要是這樣的話,你下的賭注未免太大了!」
  笑褒姒道:「或許,不過至少到現在為止,我還沒有什麼損失,再說,我認為下的賭注越大,贏的也越大,是不是?」
  他道:「你要是輸了呢?」
  笑褒姒道:「我一非賭徒,二非郎中,但是我有把握必贏。」
  他看了看笑褒姻,搖了搖頭道:「你是我生平僅遇的一個怪人!」
  他抓起桌上一杯酒,一仰而干,然後他把酒杯往桌上一放,邁步往外行去。
  笑褒姒道:「慢著。」
  他停步凝目。
  笑褒姒道:「你幹什麼去?」
  他道:「不幹什麼,這個地方我待膩了,要走了,我剛不跟你說麼,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我不會因一而足的。」
  笑褒姒道:「我剛才聽得很清楚,你走吧,希望你很快地能找到下一個留情的地方。」
  他道:「這個你放心,我很快就會找到的!」
  他邁步要走,但忽又停步問道:「你不走麼?」
  笑褒姒倏然一笑道:「至少你現在已經開始關心我了,你走你的,我會在你離開一個留情地方之前找到你。」
  他道:「你為什麼非要找我不可?」
  笑褒姒道:「你不點頭,我絕不罷休!」
  他道:「我可以點頭,但那是害了你。」
  笑褒姒道:「你這麼想,我不這麼想。」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道:「—個女人家跟男人交往,男人絕不會吃什麼虧,你要是不及時勒馬回頭,總有一天你會後悔的。」
  笑褒姒嬌靨上帶著笑意站了起來。
  笑褒姒遙遙地跟在他身後,只見他到了大門口又退了回來,站在門裡沒動。
  笑褒姒到了他身邊道:「你怎麼不走了?」
  他道:「我得要你再幫我個忙。」
  笑褒姒道:「你要我幫你什麼忙?」
  抬手往臉上—摸,他馬上又變了一個人,道:「出去你就知道了。」
  伸手拉著笑褒姒的柔荑行了出去。
  出了大宅院,笑褒姒馬上就明白了。
  街上有人,街上自然有人,本不足為奇。
  可是這幾個人卻不是一般的行人。
  有唐三姑母女三個。
  有霸刀南宮秋冷。
  有大黃蜂司馬常。
  有千手千眼黃不空那個鄉巴佬。
  有病西施跟她那兩個胖親親。
  有雲夢世家的金少秋。
  還有衡山世家的魯少華。
  笑褒姒眉鋒一皺,低低說道:「這些人都跑到這兒來幹什麼?」
  他道:「過去向問就知道了,反正有一場熱鬧好看。」
  唐三姑母女跟那些武林中的一流好手,都站在一座小院子之前,那家小院子門口停放著一輛極其華麗的雙套馬車,每個人的目光都盯在小院子那關著的兩扇紅門上。他跟笑褒姒從這座大宅院出來,誰也沒留意。
  他拉著笑褒姒沒找別人,單找上那個鄉巴佬打扮的千手千眼黃不空。
  黃不空這當兒正靠在不遠處一棵柳樹下閉目養神,只有他沒盯著那兩扇紅門看,只有他跟個沒事人兒似的。
  這位東門長青的傳人俊逸白衣客跟笑褒姒到了柳樹下,白衣客輕咳了一聲道:「老人家,對不起,打聽一下。」
  黃不空睜開了眼,兩眼往上一翻,神情微微一震,「喲」地一聲挺腰站起,望著笑褒姒道:「這不是笑褒姒葉姑娘麼?」
  笑褒姒含笑說:「正是葉秋吟,黃老人家,幸會。」
  黃不空一拱手忙道:「幸會,幸會……」
  目光一掠白衣客道:「葉姑娘,這位是……」
  笑褒姒道:「黃老,他是我的未婚夫婿。」
  黃不空老眼一睜忙道:「哎呀呀,葉姑娘什麼時候訂了親,我怎麼一點都不知道?恭喜、恭喜,什麼時候請喝喜酒啊,到時候可別忘了知會我一聲,我是准人到禮到。」
  黃不空這一嚷嚷,馬上驚動了遠近,大夥兒都把目光投射了過來,尤家姐妹又是那瞥異樣目光,還帶著驚喜,病西施那兩個胖親親可不同了,臉上變色,馬上就要撲過來,幸好病西施一手一個拉住了他倆。
  笑褒姒跟個沒事人兒似的,落落大方,含笑說道:「先謝謝黃老,黃老放心。到時候絕忘不了黃老。」
  黃不空笑得呵呵地:「那就好,那就好。」
  沖白衣客一拱手道:「老漢請教……」
  白衣客道:「不敢,黃老不認得我,我認得黃老,我久仰黃老這『千手千眼』的大名,今天能瞻仰黃老的風采,至感榮幸……」
  黃不空道:「慚愧、慚愧,羞哉羞哉,說什麼『千手千眼』,三隻手,三隻手!」
  他呵呵笑了兩聲!話沒再說下去,似乎是靜等著白衣客說話。
  白衣客沒奈何,只得說道:「我複姓聞人,單名一個俊字。」
  黃不空拇指一插道:「好、好、好名字,聞人老弟這大號跟聞人老弟這個人,可算是相得益彰!」
  聞人俊道:「黃老誇獎了。」
  黃不空忽然滿臉堆笑,目光一凝,神秘兮兮地道:「二位敢莫也是為這件事來的麼?」
  聞人俊道:「我二人正要請教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黃不空怔了一怔道:「怎麼,二位不知道?」
  笑褒姒含笑說道:「我二人從這兒路過,看見這麼多當今武林中的高手聚集在這兒,所以停下來問問。」
  黃不空狐疑地掃了兩個人一眼,老臉上馬上又堆起了笑意,道:「看來二位是真不知道了,要是換個人絕不會告訴二位,錯非是二位咱自己人,我也絕不會說……」
  話鋒微頓,一指停在小院子門口那輛馬車,壓低了嗓門兒道:「二位看見那輛馬車了麼,二位可認得出那輛馬車是誰的?」
  笑褒姒道:「我看出了點兒,不知道對不對。」
  黃不空道:「葉姑娘請說說看。」
  笑褒姒道:「我看像是飄香小築羅綺香的油壁香車。」
  黃不空輕擊一掌道:「葉姑娘好眼力,正是羅綺香的油壁香車,羅綺香跟她的夫婿風流劍客玉潘安皇甫玉剛進去。」
  笑褒姒呆了一呆道:「羅綺香什麼時候嫁給皇甫玉了?」
  黃不空道:「這就不知道了,反正羅綺香說皇甫玉是她的夫婿,這應該假不了。」
  聞人俊道:「黃老,羅締香、皇甫玉夫婦倆剛進去,這些人一個個站在外頭虎視眈耽,又是為了什麼?」
  黃不空一咧嘴道:「老弟台想想,當今武林之中有什麼事兒能引起這些煞星的興趣?」
  聞人俊一呆道:「難不成是那黃金城……」
  黃不空又拍了一下巴掌道:「對極了,就是這回事兒。」
  聞人俊訝然說道:「這我就不懂了,這回事兒跟他夫婦有什麼關係?」
  黃不空道:「關係大著呢,傳說中的黃金城的地圖跟鑰匙,就在他兩個身上。」
  聞人俊又復一怔道:「這是誰說的,那兩樣東西不是落在東門長青師徒手裡了麼?」
  黃不空道:「是啊!我原也聽說那兩樣東西落在老鷹犬師徒手裡,可是皇甫玉卻親口傳言那兩樣東西在他夫婦身上,老弟台請想,這種事誰不是寧信其真,不信其假。」
  聞人俊皺了皺眉道:「這是怎麼回事兒,整個武林都知道這兩樣東西落在了東門長青師徒手裡,怎麼……不對吧,黃老,東西要是真在他夫婦手裡,他夫婦豈會親口傳言,我看這裡頭一定有蹊蹺。」
  黃不空道:「對啊,我也是這麼想的,可是大伙都來了,誰又願意落人後著,我剛不說了麼,這種事誰都寧信其真,不信其假,即使有幾分懷疑,也非要弄個清楚不可。」
  聞人俊道:「這麼說,黃老也是來……」
  他住口不言,沒說下去。
  黃不空赧然一笑道:「老弟台,我剛不說了麼,大夥兒都來了,誰願意落人後著,除了那些一點把握沒有不敢來的之外,我看是差不多都到齊了。」
  聞人俊道:「這我就又不懂了,大家的目的既是在那兩樣東西,那兩樣東西是在皇甫玉跟羅綺香夫婦身上,大家為什麼不衝進去,怎麼站在門口傻等,難道那院子裡有什麼埋伏不成?」
  黃不空瞇著眼瞟了聞人俊一下,道:「老弟台是武林中人麼?」
  聞人俊道:「勉強算得上。」
  黃不空道:「老弟台大概是剛進江湖不久吧?」
  聞人俊一點頭道:「不錯,黃老說著了,我剛進江湖還不到半年。」
  黃不空道:「那就難怪了,老弟台,那小院子不是龍潭虎穴,也沒什麼厲害埋伏,倒是那院牆外頭有不少厲害埋伏。」
  聞人俊特意向小院子前打量了幾眼,道:「我怎麼看不出院子外頭有什麼厲害埋伏。」
  黃不空失笑說道:「老弟台畢竟是初入江湖,你看,這一個個不都是厲害埋伏了?」
  聞人俊滿臉霧水,道:「黃老這話……」
  黃不空搖頭說道:「老弟台怎麼點都點不透,這一個個站在小院子外,誰都怕誰先進院子去,要是有哪一個先動一動,其他的人饒得了他麼?這些人誰也不會讓誰先進去,這不就是院子外的厲害埋伏麼?」
  聞人俊「哦」地一聲道:「我明白了,多謝黃老指教,真是啊,我怎麼沒想到這一點,這倒好,這一來倒幫了皇甫玉、羅綺香夫婦的忙,只要他兩個不出來,誰也別想進去。」
  黃不空道:「話是不錯,只是他夫婦不會一輩子不出來,這些人也不會永遠這麼僵著,總有一個沉不住氣的,老弟台看吧,只要有一個沉不住氣,這台戲就熱鬧了。」
  忽聽笑褒姒道:「黃老說得不錯,金少秋沉不住氣了。」
  黃不空連忙轉眼望去,的確,金少秋跟他的人原站在小院子東,此刻已經腳下移動往那兩扇紅門行去,走得很緩慢,金少秋在前,葛元緊跟在後,四個黑衣漢子則在金少秋跟葛元的兩側。
  黃不空冷冷一笑道:「金少秋仗他雲夢世家的威名,想在這兒討得便宜去恐怕不容易,眼前沒有一個是省油燈!」
  這句話剛說完,耳聽霸刀南宮秋冷一聲冷喝:「站住!」
  只見他飛身撲了過去,疾勢若電,掌中刀閃出一片森冷寒芒,向著金少秋當頭罩下。
  金少秋兩側頭一名黑衣漢子,佩刀雙揚迎了上去。
  只聽「噹」地一聲金鐵交鳴聲,南宮秋冷掌中刀閃出那片寒芒一散復聚,人也同時落地。
  金少秋兩側,那頭一名黑衣漢子雖然奮力擋住了南宮秋冷這雷霆萬鈞的一擊,沒有受傷,但兩隻握刀右臂下垂,似乎一時很難再抬起來。
  金少秋停了步。
  南宮秋冷一刀擋了雲夢世家的人。
  其他的人沒一個動的,似乎非等著雙方死一個不可。
  只聽南宮秋冷冰冷說道:「給我退回去。」
  金少秋眉騰殺機,冷笑一聲道:「憑你也配。」
  他衣袖一揮,一片黃光飛向南宮秋冷。
  南宮秋冷揚刀揮了出去。
  金少秋跟他的人配合得很好,就在南宮秋冷揚刀揮出的那一剎那間,四名黑衣漢子前面兩名跟後兩名忽然換位,換上來的後兩名停也沒停,揮刀向南宮秋冷攻去。
  這一著狠辣兼而有之,南宮秋冷要顧那片黃光就顧不得兩把刀,要顧兩把刀就顧不得那片黃光。
  這一著還真有效,逼得南宮秋冷不得不馬上抽身飄退。
  南宮秋冷一退,金少秋帶著一聲長笑領著葛元撲向那兩扇紅門。
  笑褒姒道:「大黃蜂要動了!」
  果然,沒見司馬常作勢,他已連人帶劍射向金少秋,快得令人目不暇接,一連三劍逼得金少秋連連後退,根本沒還手的機會。
  此刻南宮秋冷一退又進,他揚刀攻向金少秋,霸刀跟大黃蜂聯手,威力誰敢輕視。
  兩名黑衣漢子掠到,要擋南宮秋冷,卻被南宮秋冷一刀傷了兩個,一起抱著胳膊退後。
  這一來金少秋更不敢輕攖銳鋒了,立即帶著他的人退回東邊原處。
  雲夢世家的人雖然退了,可是司馬常跟南宮秋冷卻沒有退回去,一個抱刀,一個橫劍,站在小院子門前兩三丈處一動不動。
  黃不空冷冷一笑道:「他兩個想打鬼主意了!」
  聞人俊道:「這不就是機會,他兩個還等什麼?」
  黃不空道:「老弟台啊,裡頭那兩位也不是好惹的,他倆要一下攻不進去,後頭又來個乘人之危的怎麼辦,至少他倆得震住外頭這些人,確定外頭這些人沒人敢動了,他倆才能往裡攻。」
  聞人俊搖頭說道:「要是這樣的話,恐怕這希望不大。」
  黃不空道:「可說的就是啊,要不他兩個還會傻站在那兒!」
  忽聽站在院西的魯少華高聲叫道:「少秋兄,眼前情勢頗費周章,以小弟之見,咱兩家與其各自為政,不如暫時聯手,不知少秋兄意下如何?」
  黃不空眉鋒一皺道:「好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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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4 10:26:26 |只看該作者
  金少秋剛才好不容易挨近了兩扇紅門,卻又被司馬常跟南宮秋冷聯手逼退,心中正自羞恨懊惱,把司馬常跟南宮秋冷恨得牙癢癢的,聞言立即應道:「好啊,少華兄既有這話,小弟焉有不從命的道理,少華兄請從西邊發動,小弟也同時從東邊發動,且看看這兩個半人半鬼的東西怎麼攔咱們。」
  魯少華朗笑一聲道:「好極了,小弟這邊這就發動。」
  話落,他揚手就要下令。
  只聽病西施怪叫說道:「動吧,哪個敢先動,我就讓他嘗嘗我的銷魂萬點梅花帳!」
  這句話嚇人,魯少華手舉起來了,但卻舉在那兒一時沒有動。
  這情景夠窘的。黃不空咧嘴一笑道:「病西施功德無量。」
  笑褒姒道:「只怕這局面僵持不了多久。」
  忽聽唐三姑說道:「似這般你攔我、我攔你要到什麼時候,咱們在這兒拚命,說不定正主兒早施個金蟬脫殼從後頭溜走了。以我看不如這樣,咱們大家先聯手把東西奪到手,然後彼此間再劃出道兒決雌雄,你們諸位意下如何?」
  病西施呷呷笑道:「好主意,只要別人同意,本姑娘沒有意見。」
  唐三姑望著司馬常跟南宮秋冷道:「西施姑娘沒有意見,二位怎麼說?」
  司馬常道:「南宮霸刀,你說話吧,咱們倆是同進同退,你說行咱就行,你說不行咱就不行。」
  南宮秋冷道:「唐三姑,東西奪過來之後由誰掌管?」
  唐三姑道:「誰也不掌管,這樣才公平,咱們先把那兩個放倒,誰也不許存私心先動東四,誰先動東西咱們就聯手殺他,只要放倒了裡頭那兩個,東西就算進了咱們大家的手,然後咱們劃出道兒來決雌雄,到最後誰能不死,東西自然就是誰的。」
  南宮秋冷一點頭:「這樣很公平,我跟司馬常沒有異議。」南宮秋冷跟司馬常沒有異議,唐三姑再問金少秋跟魯少華,他兩個也齊聲稱好。
  唐三姑最後望向黃不空,冷冷說道:「黃老兒,你三個呢?」
  黃不空目光一掠聞人俊跟笑褒姒道:「二位的意思如何?」
  聞人俊道:「黃老,我二人不是來奪寶的,我們是來看熱鬧的。」
  黃不空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轉向唐三姑高聲說道:「毒婆娘,這兩位是從這兒路過看熱鬧的,老漢我則是來開眼界的,你聽清楚了麼?」
  唐三姑冰冷說道:「聽清楚了,我說的話你也豎起耳朵來聽清楚,你那套老奸巨猾少在我面前耍,你既然不參加,少時你就少動歪腦筋,要不然我們這些人會聯手對你,少不得把你那身老骨頭砍成肉醬。」
  黃不空沖聞人俊、笑褒姒一咧嘴道:「好厲害,這婆娘出了名的潑!」
  只聽唐三姑道:「現在不必再多說什麼了,為免夜長夢多,變生肘腋,咱們這就發動吧。」
  她話聲方落,兩扇紅門忽然開了,「風流劍客玉潘安」皇甫玉灑脫異常地偕同清麗絕俗的羅綺香雙雙走了出來。
  身後還跟著一個青衣美婢,是小蓉。
  大夥兒都為之一怔。
  黃不空禁不住往前走了一步。
  聞人俊忽然揚聲叫道:「我當是誰呢,原來是皇甫兄,皇甫兄,你好啊。」
  他從黃不空身邊擦過,快步走了過去。
  笑褒姒微微一愕,旋即一絲笑意浮上嬌靨。
  皇甫玉一雙銳利目光投注過來道:「恕我眼拙,尊駕是……」
  聞人俊笑道:「皇甫兄怎麼把小弟忘記了,真是新人進了房,媒人擲過牆啊!」
  皇甫玉、羅綺香微微一怔,目中雙閃異采!
  皇甫玉「哦」了兩聲道:「原來是……」
  聞人俊接口說道:「小弟聞人俊!」
  「對,我想起來了。」皇甫玉道:「原來是聞人俊。」
  這時候聞人俊已然走近南宮秋冷跟司馬常,他居然視若無睹,直向南宮秋冷身上撞去!
  南宮秋冷、司馬常雙雙冷哼一聲,刀劍齊揮,疾若閃電,只見兩片光芒捲向聞人俊前胸。
  笑褒姒明知聞人俊身負絕學,但她也知道霸刀跟大黃蜂都是當今一等一的老手,一等一的大凶人,她不禁也暗為聞人俊捏一把冷汗。
  黃不空也一樣,他一聲要糟還沒喊出口,只見聞人俊身軀一閃,白影電閃,再看時,南宮秋冷那一刀,司馬常那一劍已同時落空,聞人俊卻已到了二人背後。
  黃不空直了眼。
  在場的人都看傻了。
  聞人俊卻跟個沒事人兒似的,向著皇甫玉、羅綺香拱手笑道:「賢兄嫂久違了,飄香小築一別,至今已快三月了,賢兄嫂可好?」
  皇甫玉迎上來抓住了聞人俊的手,激動地道:「聞人兄,你想煞我們倆了。」
  壓低話聲道:「老爺子、清狂兄,小弟沒有看錯你。」
  忽然兩眼寒芒暴閃,道:「聞人兄,小心。」
  原來南宮秋冷、司馬常一招落空,兩個人都怔住了,在他倆的記憶裡,從來沒有人能這麼輕鬆躲過他二人這致命一擊的,就拿東門長青來說吧,東門長青或許能躲過他二人聯手的致命—擊,但似乎不可能躲得這麼輕鬆,這麼瀟灑。
  所以說「似乎不可能」,是因為他兩個從沒聯手對東門長青做過致命—擊,東門長青也始終沒給他二人這種機會。
  就因為這,驚住了這兩個—等一的大凶人!
  此刻他二人定過神來,不信邪,不服氣,帶著羞惱轉身又聯手做致命一擊。
  聞人俊灑脫一笑道:「多謝皇甫兄,我省得。」
  他身軀一轉已到了馬車旁,南宮秋冷跟司馬常這一招又落了空。
  在南宮秋冷跟司馬常這一招落空的同時,聞人俊已抬手從車轅上拔下長鞭,抖手一揮,脆響聲中,長鞭倏化靈蛇,帶著—陣銳嘯跟一陣勁風疾襲南宮秋冷以及司馬常二人。
  聞人俊出手極快,時間也捏的准,根本不給南宮秋冷跟司馬常撤兵刃變招的機會,逼得他二人為免被鞭梢兒擊中,只得飄身後退。
  他兩個退,聞人俊進,抖手啪、啪、啪一連又是三鞭,逼得南宮秋冷跟司馬常連連後退,到這當兒還沒找到出手的機會。
  笑褒姒看得好不驚喜!
  黃不空驚歎說道:「這位老弟台這身功夫是從哪兒學來的?」
  在場這些有數的高手沒一個不暗中駭然的。
  聞人俊一連幾鞭逼退了南宮秋冷跟司馬常,他自己才不過進了兩步,此刻垂鞭轉身,跟個沒事人兒似的,望著皇甫玉跟羅綺香含笑說道:「賢兄嫂何時離開飄香小築的,到這兒來是……」
  皇甫玉定過神來道:「聞人兄,小弟算是開了眼界了。」
  聞人俊道:「皇甫兄誇獎了!」
  司馬常神色淒厲猙獰,連人帶劍化為—道長虹撲了過來。
  聞人俊腦後像是長了眼,冷然—笑,霍地轉過身去道:「我看你是不到黃河心不死,不見棺材不流淚。」
  他抖手一鞭揮了出去,鞭梢兒似電迎向那道森白的長虹。
  鞭梢兒跟那道長虹相接,只聽「啪」地一聲脆響,鞭梢兒揚起,長虹倏斂,司馬常踉蹌暴退,胸前衣裳破了一道大口子,他臉色都白了。
  聞人俊—收長鞭,冰冷說道:「司馬常,你要再敢過來,我下一鞭就取你一對眼珠子,你要自信能躲開,那自然另當別論。」
  他轉回了身,道:「二位都是武林中人,自該知道武林中的醜惡,雖不見得怕,但卻犯不著,飄香小築人間仙境,攜酒賞花,吟詩作畫,人生難得幾回,何等逍遙自在,何必跑到江湖上來跟這班鬼怪魑魍周旋,二位的好意我感激,現在請二位把東西交給我,上車回飄香小築去吧。」
  皇甫玉道:「聞人兄,這是我跟香妹的一點心意。」
  聞人俊道:「我心領了,現在二位都不是一個人了,彼此都應該為對方多想想,實在不應該冒這個險!」
  皇甫玉沉默了一下,一點頭道:「好吧,我聽聞人兄的。」
  聞人俊道:「那麼請把那無中生有的東西交給我吧。」
  皇甫玉道:「這麼一來,豈不是反而給聞人兄惹了麻煩。」
  聞人俊道:「我原來就有麻煩,這麻煩也原本就是我的,想免除這麻煩不可能,想增加這麻煩也不容易!」
  皇甫玉忽然壓低話聲道:「清狂兄,我們倆身上什麼也沒有……」
  聞人俊道:「那麼咱們就演一齣戲給他們看看,嫂夫人身上可有羅帕?」
  羅綺香道:「有,怎麼?」
  聞人俊道:「那就行了,稍時請把羅帕折起來交給我。」
  他話落揮手,一把扣住了皇甫玉的腕脈,一笑揚聲說道:「嫂夫人,你是要東西還是要人?」
  黃不空為之一怔,道:「哎喲,老弟台他怎麼……」
  笑褒姒明白聞人俊的用心,她含笑說道「黃老,每個人都有他自己的一套,強奪不如智取,是不是?」
  黃不空兩眼異采疾閃,點頭說道:「說的是,說的是,二位高明,二位簡直太高明了。」
  說話間,只見羅綺香遞給了聞人俊一方折疊著的羅帕。
  聞人俊伸手接過來,用一根手指頭翻開羅帕的一角看了看,然後把那方折疊著的羅帕藏入懷中,笑道:「我跟他們不一樣,咱們總是朋友,我只要東西不傷人,嫂夫人跟小蓉請上車吧。」
  羅綺香很聽話,當即帶著小蓉登上了馬車。
  只聽皇甫玉道:「咱們還是朋友麼?」
  聞人俊笑道:「皇甫兄,我可是一番好意,眼前這麼多人虎視眈眈,賢伉儷能走得了麼?現在不同了,現在賢伉儷可以安心回飄香小築了,我可以擔保,現在他們連看也不會再看賢伉儷—眼了;我等於給賢伉儷解了圍,該感謝我才對,請上車吧。」
  他—只手扣著皇甫玉的腕脈,把皇甫玉「送」上了車轅,皇甫玉剛落在車轅上,他一聲:「皇甫兄,你要坐穩。」
  他鬆了皇甫玉,一掌拍在馬身上。
  套車馬—疼,昂首一聲長嘶,撥開四蹄拉著馬車奔去,皇甫玉忙抓韁繩,聞人俊哈哈大笑。
  馬車疾馳而去,果然沒人再看馬車一眼,大夥兒的目光都盯在聞人俊—個人身上,但一時卻沒一個敢動。
  聞人俊一丟馬鞭,聳肩笑道:「你們這是何苦來哉,我不費吹灰之力就把東西拿到手了,往後你們該多學著點兒。」
  他邁步往回走。
  眼前這些人不由都往前走了一步。
  聞人俊笑道:「你們哪個認為自己有把握,就過來搶吧。」
  病西施探手入懷。
  聞人俊自言自語地又道:「我身上可帶有風吹不滅的火啊,你們怕不怕?」
  病西施臉色一變,手又從懷裡抽了出來,揚起來要拍兩個華服胖漢。
  聞人俊接著又道:「武林中儘是些怪事,眼珠子怕碰到還有可說,怎麼連肚臍也怕人碰。」
  病西施臉色大變,收手厲聲叫道:「哼,姓聞人的……」
  聞人俊腳下頓了一頓,轉頭過去剛要說話。
  只聽黃不空一聲怪笑道:「聞人老弟,往這邊看吧,這邊要緊。」
  聞人俊轉過臉來一看,神情不由一震。
  笑褒姒嬌靨煞白,黃不空一手隔著笑褒姒的衣袖,扣住了笑褒姒的右腕脈,一手伸在笑褒姒背後,笑嘻嘻的,聞人俊雙肩一揚道:「黃老,你這算什麼?」
  病西施「呷」地一聲道:「這叫蝗螂捕蟬,黃雀在後。」
  「不,醜婆娘,」黃不空笑道:「這該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兩個華服胖漢怒喝一聲道:「老鬼,你敢說我的老婆丑!」
  雙雙挺著大肚子走了過去。
  黃不空毫不在意,道:「聞人老弟,幫我擋一擋,你的未婚嬌妻落在他倆手裡,可不如落在我這個不中用的老頭兒手裡啊。」
  聞人俊抬手一指兩個華服胖漢,冷然喝道:「你兩個給我回去。」
  兩個華服胖漢充耳不聞。
  聞人俊道:「病西施,你還要不要他們倆了?」
  病西施一咧嘴道:「好吧,姓聞人的,算你狠,親親,給我回來。」
  兩個華服胖漢還真聽她的,馬上轉身走了回去。
  黃不空笑了,道:「對了,聞人老弟啊,你真是個明白人!」
  聞人俊冰冷說道:「黃不空,你剛才還葉姑娘長,葉姑娘短的,我也敬你是個長者,沒想到你是個見利忘義,翻臉不認人的小人。」
  黃不空道:「哎呀呀,聞人老弟,你這不是指著鼻子罵自己麼?對皇甫玉小倆口,你那算是一番好意,怎麼到了我這兒就成了歹意了,你這美貌如花的未婚嬌妻說的好,各人有各人的一套,強奪不如用智取,算是她提醒我了。」
  聞人俊道:「黃不空,留神我把你碎屍萬段……」
  黃不空「哈」地一聲道:「別衝著我發狠了,說吧,你是要東西,還是要你這美貌如花的未婚嬌妻?」
  只聽尤香琴道:「要是我,我就要東西,有了這兩樣東西,要什麼樣的老婆沒有。」
  黃不空道:「說的是啊,尤大姑娘你頭一個就想補缺,不過,怕只怕人家看不上你啊。」
  尤香琴嬌靨飛紅,羞怒叱道:「老狗,你嚼什麼舌頭。」
  黃不空笑道:「總不會是你尤大姑娘的香舌。」
  病西施呷呷大笑:「好啊,黃老鬼什麼時候也學會這一套了,別人老心不老了,尤大姑娘的香舌輪不到你了,下輩子吧。」
  尤香琴的嬌靨由紅轉白,厲叱一聲:「該死的老狗!」
  她向著黃不空揚起了玉手。
  聞人俊揚手劈出一掌,—陣狂風從尤香琴身前掠過,他道:「尤大姑娘,等我解決了這件事後,你再找他算帳不遲!」
  尤香琴沒說話,可也沒再揚手。
  聞人俊望著黃不空冰冷說道:「黃不空,我把東西給你,你放了葉姑娘。」
  黃不空哼哼一笑道:「老弟台,我可是活了這麼一大把年紀了,我由來是不見兔子不撒鷹。」
  聞人俊道:「你信不過我,我又怎麼信得過你……」
  只聽病西施怪笑說道:「這樣吧,我來做個中間人,你們倆把人跟東西都交給我……」
  她這是沒話找話,瞎扯談,自然沒人理她。
  聞人俊冷然說他的:「你可以先閉住葉姑娘的穴道……」
  黃不空道:「老弟台,你不該跟我來這—套。」
  聞人俊道:「那麼,以你之見呢?」
  黃不空道:「自然是老弟台你先把東西扔過來,我再放你的未婚嬌妻。」
  聞人俊道:「我把東西給你,你護得住,走得了麼?」
  黃不空道:「那就是我的事了,何勞老弟台你操心?」
  聞人俊道:「東西我可以給你,可是你這個條件……」
  目光忽然一凝道「黃不空,這樣好不,我把東西往你身後扔,你去接東西,同時放了葉姑娘!」
  黃不空道:「這個麼,讓我想想……」
  聞人俊道:「你不用想了,在我扔東西之前,我不許任何人往你那方面靠近,在距離上你不必擔心會讓別人搶了去,可是在我把東西扔出手之後,我就要顧葉姑娘了,要是有人追你,你可是要自己應付。」
  黃不空道:「那當然,我剛才不說過麼,護東西跟脫身,那是我的事,不勞你操心。」
  聞人俊道:「這麼說,你是答應了?」
  黃不空遲疑了一下,微—點頭道:「好吧,算我勉強答應了。」
  聞人俊兩眼忽現威稜,直逼黃不空道:「黃不空,我已作最大讓步,話我要說在前頭,你要是敢食言背信,天涯海角我也要找到你!」
  黃不空暗暗一懍,道:「這什麼話,我沒答應便罷,既然答應了,焉有食言背信之理。」
  聞人俊道:「你不會那是最好不過,我要扔東西了,你要接好了。」
  他探懷摸出了那塊折疊著的香羅帕。
  黃不空道:「慢著,老弟台,我要的可不是一方羅帕啊!」
  聞人俊冷冷—笑道:「你休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看看。」
  他另一隻手翻動著那方羅帕,果然,有—角羊皮,一把金光閃閃的鑰匙,這,每個人都看見了。
  聞人俊道:「黃不空,你看清楚了麼?」
  黃不空神情忽然間變得有點激動,道:「看清楚了,你扔吧。」
  聞人俊揚手要扔!
  魯少華、金少秋、唐三姑母女、南宮秋冷跟司馬常,還有病西施三個,身子都往前一動。
  聞人俊道:「黃不空,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聞人俊,你太囉嗦了,快扔吧。」
  聞人俊陡揚雙眉沉喝說道:「好,給你。」
  他揚手振腕,香羅帕化為一道白光電射離手,掠過黃不空頭頂往後飛去。
  黃不空鬆了笑褒姒,一個翻身竄了出去,他輕功身法不弱,人比脫弩之矢還快。
  魯少華、金少秋、南宮秋冷、司馬常、唐三姑母女、病西施三個,什麼都不顧了,飛身撲了過去。
  黃不空接住了那個香羅帕,停也沒停,落地又起,飛射而去。
  後頭那些人跟一群獵犬追獵物似的,在後急追,一轉眼工夫就全沒了影兒。
  聞人俊收回目光道:「你看看,跟著我有什麼好處。」
  笑褒姒道:「我不在乎,不是有你救我麼?」
  她深深看了聞人俊一眼道:「就是黃不空殺了我,我心也是甜的,至少你關心我了!」
  聞人俊微一搖頭道:「你錯了,我不是關心你,我從不關心任何人,剛才是我請你幫我忙,你要不幫我的忙,你不會為黃不空所制,所以在道義上我應該把你從黃不空手上救下來。」
  笑褒姒道:「究竟是什麼,我自己心裡明白。」
  頓了頓道:「那張羊皮跟那把鑰匙,原是你身上的吧?」
  聞人俊道:「不錯,你比他們都聰明。」
  笑褒姒微—搖頭道:「只能說因為我知道你是誰,他們不知道!」
  聞人俊沒說話。笑褒姒又道:「這一下黃不空慘了,捧著兩樣假東西成了眾矢之的。」
  聞人俊道:「人不該這麼貪,是不,他要不這麼貪,我也不會這樣整他了。」
  笑褒姒笑了,道:「這些貪婪的人,是該有個人懲治懲治。」
  聞人俊沒說話。
  口口口
  黃不空在前狂奔,魯少華等在後急追。
  黃不空的輕功很好,魯少華等的腳程也不錯!
  頓飯工夫之內,雙方的距離不即不離。
  頓飯工夫之後,距離漸漸地拉近了。
  只因為黃不空上了年紀,歲月不饒人,他的體力畢竟難跟身後那些年輕力壯的人比。
  雙方的距離越來越近,越來越近,突然,黃不空霍然一個大轉身停下來不跑了。
  司馬常跑得最快,這當兒騰身掠起,連人帶劍撲了過去。
  忽聽一聲冷叱:「回來!」
  唐三姑沖司馬常揚了揚手。
  司馬常聞聲知人,他連回頭看都沒有回頭看,橫裡一個翻滾竄出了丈餘。
  唐三姑母女趁這機會跟著掠到,就要撲向黃不空。
  半空裡響起一聲呷呷怪笑,一片雲似的東西罩向了唐三姑母女。
  唐三姑驚叫了聲:「銷魂萬點梅花帳!」
  嚇得跟什麼似的,顧不得再撲黃不空,拉著兩個女兒騰掠躲了開去。
  病西施逐退了唐三姑母女,照說該撲向黃不空了,但她卻沒有撲,只因為司馬常跟南宮秋冷並肩面對著她,身右還有衡山雲夢兩個世家的人。
  又成了誰也不敢輕動的局面!
  黃不空樂得撈著機會歇息歇息。
  突然,唐三姑開了口:「諸位,咱們照我剛才提的老辦法行事如何?」
  病西施一點頭道:「使得,使得,咱們先讓黃不空這老鬼躺下再說。」
  黃不空機伶一顫,也不歇息了,翻身要跑。
  司馬常、南宮秋冷,越過黃不空攔住了他的去路。
  這邊兩個世家的人,唐三姑母女,病西施跟她那兩個胖親親,邁步逼了上來。
  黃不空臉上變了色,忙一抬手道:「諸位,諸位,咱們打個商量好不?」
  病西施道:「黃老鬼,你又要玩什麼心眼兒!」
  黃不空道:「有道是見者有份,事情既然已經到了這地步了,我也不敢獨吞,這樣吧,咱們一塊兒找黃金城去,找到了藏寶大夥兒分,怎麼樣?」
  病西施冷哼—聲道:「我願意,可不知道別人願不願意啊。」
  唐三姑道:「這倒不失為一個好辦法!」
  司馬常冷冷—笑道:「幾撥人當中數你母女那一撥最弱,當然你願意!」
  唐三姑臉色微紅,兩眼—瞪道:「放你的屁,西施姑娘那—撥也弱麼?」
  病西施道:「對啊,司馬常,你別在這兒臭美了,你以為你兩個聯手能嚇得了誰,本姑娘這頂帳子一撒,照樣嚇得你們兩個沒處躲。」
  司馬常臉色變了一變,他硬是沒再說話。
  黃不空忙道:「既是諸位認為這辦法可行,就請停停腳吧。」
  唐三姑母女首先停步不動。
  病西施一揮手道:「大家都停下吧,反正咱們還圍著他呢,還怕老鬼他耍什麼花樣不成。」大家都停下了,金少秋手下四個黑衣壯漢中有兩個停得慢了一點,兩個華服胖漢揚掌拍了過去,兩個黑衣壯漢硬被他倆打得踉蹌暴退。
  金少秋臉色一變,挺身越前,怒聲說道:「你們兩個這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左邊一名華服胖漢道:「我的親親叫你們停下,哪個不聽就得挨揍,就是這個意思,怎麼樣,不服氣麼?」
  金少秋勃然大怒,閃身要動。
  魯少華抬手攔住了他,一個眼色遞了過去道:「少秋兄,這是何必,這個辦法要是可行,今後需要大家同心協力的地方很多,這當兒就傷了和氣,以後還怎麼合作?」
  金少秋便把一口氣嚥了下去,沒再說話。
  黃不空看得暗暗吁了一口大氣。
  只聽南宮秋冷道:「黃老鬼,你說,那地圖跟鑰匙該放在誰身上?」
  黃不空老奸巨猾,當即說道:「既然是大家合作,放在誰身上不都是一樣。」
  司馬常冷冷一笑道:「既是這樣,那就拿過來交給我吧。」
  黃不空道:「既是合作,這兩樣東西就成了咱們大家共有的,要是他們諸位願意,我沒有意見。」
  金少秋冷冷說道:「司馬常,憑什麼交給你,你長得好看?」
  司馬常忌諱的就是這個,臉色一變剛要發作。
  唐三姑那裡擺手說道:「好了,好了!不要吵了,就還放在黃老鬼身上吧,難道他還能吃了不成。」
  病西施道:「說的是,咱們這些人沒一個是省油的燈,雖明知黃老鬼是在玩心眼兒,但也不怕他飛上天去……」
  黃不空兩眼一睜道:「西施姑娘,你可別冤枉好人!」
  病西施一擺手道:「別在那兒忸怩作態了,姑娘我才沒有冤枉你,你是烏龜吃螢火蟲,肚子裡明白,拿出地圖來看看,黃金城究竟在哪兒吧。」
  黃不空涵養到家,臉都沒紅一下,他道:「別忙,咱們大家得起個誓,賭個咒兒,誰要是在半道上暗起不良,想獨吞……」
  金少秋冷笑說道:「給你三分顏色你就要開染坊了,你能保全一條命就該知足,誰想獨吞?只你不想獨吞就行了。」
  魯少華一點頭道:「少秋兄這話可是一針見血,正抓著了癢處,黃老兒,廢話少說,快看地圖吧。」
  黃不空沒奈何,只有緩緩打開了那個羅帕包,羅帕打開,裡頭有一張折疊著的羊皮跟一把金鑰匙。
  一剎那間,大夥兒的眼都睜大了。
  黃不空心疼地慢吞吞打開那塊羊皮。
  司馬常眼尖,一眼瞥見那塊羊皮上有個洞,是劍痕,他忙道:「不對,這是當日老鷹犬徒弟騙人的那一張假地圖。」
  這當兒黃不空已打開了那張羊皮,他一怔,念道:「奇珍異寶,唯有德者方能居之……」
  他還沒念完,病西施便叫道:「對,就是那一張,咱們上當了。」
  魯少華「嗯」地一聲道:「他讓黃老鬼引開了咱們,自己帶著那兩樣真的大搖大擺的走了,好小子,該殺。」
  黃不空詫聲說道:「你們怎麼說,這……」
  南宮秋冷哈哈大笑:「你自以為高明,卻差點做了人家的替死鬼,你剛才要真為這兩樣假貨而死,豈不冤枉!」
  黃不空的臉色變了。
  病西施一瞪南宮秋冷道:「你還笑得出來,上當的又不只是黃老鬼一個。」
  唐三姑突然叫道:「西施姑娘,你看那聞人俊的後生,會不會就是……」
  病西施道:「老鷹犬那個鬼徒弟。」
  唐三姑道:「對,我就是這意思,要不然他怎麼會有這兩樣假東西。」
  病西施道:「我已經想到了,他跟笑褒姒那賤人在一起。」
  唐三姑忽又叫道:「那張假地圖上有毒。」
  黃不空為之一怔!
  「對,」病西施跟著叫道:「我也想起來了,這張假地圖上是有毒,那毒還是唐三姑……」
  司馬常「哦」地一聲道:「我也想起來了,那原是唐三姑暗中動手腳想對付老鷹犬那個徒弟,卻整了黃老鬼了。」
  黃不空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頭轉得跟貨郎鼓似的,看歸看,他自是不敢輕易相信,他認為這些人別有用心,可是他暗中運氣一試,不由心頭大駭,沒別的,只因為他覺得一隻右手上有些異樣感覺,說脹不像脹,說麻不像麻的,他忙抬眼問道:「唐三姑,這張假地圖的毒是你下的?」
  唐三姑道:「不錯。」
  黃不空接著又問:「中了你這種毒有什麼感覺?」
  唐三姑目光一凝道:「黃老兒,你的手是不是覺得既麻又脹的!」
  黃不空臉色大變,急忙叫道:「唐三姑,快給我解藥。」
  唐三姑搖頭道:「黃老兒,唐家的毒每一種都有解藥,唯獨這種毒沒有解藥,你想活命只有—個辦法,快快砍斷你的手掌。」
  黃不空機伶暴顫,道:「唐三姑……」
  唐三姑道:「黃老兒,我說的是實話,信不信由你。」
  病西施呷呷一笑道:「黃老鬼,你號稱『干手千眼』,去了一隻手還有九百九十九隻,有什麼了不得的,幹嘛這麼捨不得。」
  黃不空跟沒聽見似的,望著唐三姑道:「唐三姑,我求求你,我願意拿東西換你的解藥,你要什麼我給什麼。」
  唐三姑搖頭說:「黃老兒,你的命抓在你自己手裡,我救不了你,所以我也不敢輕易開口。」
  黃不空道:「唐三姑,難道你要我跪下求你。」
  唐三姑道:「你就是給我磕頭我也救不了你,黃老兒,不要再拖了,越拖對你越不利,再拖下去你這條胳膊就要報廢了。」
  黃不空臉色慘變,渾身俱顫。
  唐三姑又道:「黃老兒,你不要怪我,要怪你只能怪老鷹犬的那個徒弟,我恨透了他,所以我才用上了沒有解藥的毒。」
  黃不空一咬牙伸出了右手,道:「那位幫我的忙?」
  司馬常冷冷說道:「這種忙不好幫,沒刀我借你一把。」
  他一揚手,一把匕首插在黃不空腳前。
  黃不空二話沒說,彎腰拔起匕首,揚手向著右腕斬下,血光一閃,右手落地,黃不空身軀暴顫,忍著痛閉上了右臂的血脈跟穴道,然後又割下一塊衣襟包起了傷處,看唐三姑一眼,飛身騰掠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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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4 10:30:46 |只看該作者
 沒人再攔他,甚至連看也沒看他一眼。
  病西施道:「唐三姑,你真沒有解藥麼?」
  唐三姑道:「西施姑娘,黃不空跟我無仇無怨。」
  病西施道:「可是他卻認為你是有解藥不給,他心裡已恨定了你了。」
  唐三姑道:「我看得出,那也只有由他了。」
  只聽魯少華道:「空忙一場,我對黃金城已經沒興趣了,就此回轉衡山,諸位日後要有空的話,請到寒舍坐坐。」
  他向著大家一抱拳,帶著他的人轉身行去。
  金少秋也一抱拳道:「人生百歲,白駒過隙,忙忙碌碌,爭爭奪奪,所為何來,到頭來又能落得什麼?我也看穿了,告辭。」
  他帶著他的人也走了。
  望著兩撥人那漸去漸遠的背影,病西施忽然咧嘴笑了:「一剎那間都大澈大悟了,難得啊,難得,黃老鬼這只爪子要真能使人心生警惕,個個抽身,那倒是沒有白砍下,只是唐三姑,你信麼?」
  唐三姑道:「我不信。」
  病四施呷呷一笑道:「英雄所見略同,別讓人家著了先手,走吧。」
  她那兩個胖親親架著她飛奔而去。
  唐三姑帶著兩個女兒躡後追去。









第十四章  逍遙谷
  笑褒姒就這麼跟著聞人俊,聞人俊走到哪兒她跟到哪兒。
  其實,她並沒有說非跟著聞人俊不可,聞人俊似乎也沒有不讓她跟的意思。
  夜色很美,美得不帶一絲煙火氣!
  月光銀輝輕灑,地上沒有一樣東西不披上了銀衫。
  聞人俊跟笑褒姒坐在一片草地上,細草如茵,好柔軟。
  兩個人靜靜地沐浴在月光裡,夜風輕輕拂動著笑褒姒的秀髮,笑褒姒仰望著夜空,突然笑了。
  聞人俊詫異地看了她—眼道:「姑娘笑什麼?」
  笑褒姒道:「從小到大,我不知道有多少次一個人坐在外頭癡癡地看著月亮,可是我直到今夜才發現月亮是這麼美。」
  聞人俊道:「是麼?」
  笑褒姒道:「你不是我,你無法體會我的感受。」
  聞人俊道:「我也常對人說這種話。」
  笑褒姒道:「你錯了,這是我頭一次對人說這種話,因為我頭一次發現月亮這麼美,你常對人說這種話可是你並不一定真正發現了月亮的美。」
  聞人俊道:「這倒是,直到現在我還看不出它的美究竟在哪裡,也許你我的心情不一樣,體會自然也就有所不同。」
  笑褒姒道:「不要緊,總有一天,你會發現她的美的,也許,你已經發現了,你只是不肯去承認罷了。」
  聞人俊道:「你認為是這樣麼?」
  笑褒姒道:「我只是這麼猜測,我希望猜對了。」
  聞人俊目光一凝,道:「姑娘,你為什麼把時間浪費在—個不值得的人身上。」
  笑褒姒道:「我不要任何人認為值得,只要我自己認為值得就夠了!」
  聞人俊以手當枕,往下一躺,道:「姑娘,你會親手斷送你的一輩子,我不忍害你,我一再忍,可是我怕總有一天我會忍不住。」
  笑褒姒道:「我不同意你的看法,就算你看對了,我願意,並沒有任何人勉強我,我誰都不怨,其實,我已經把自己當成了你的人,你忍住忍不住對我來說都是一樣。」
  聞人俊目光一凝,旋即搖頭說道:「我真摸不透你。」
  笑褒姒拔起了一根小草,在手指上繞動著,道:「很簡單,為—個情字而已。」
  聞人俊道:「打古至今,任何一個女兒家都會找一個老實可靠人做終身伴侶,為什麼你……」
  笑褒姒道:「為什麼我偏找你這樣的人?」
  聞人俊道:「不錯。」
  笑褒姒道:「因為別人不知道,我知道,你不是這樣的人。」
  聞人俊怔了一怔,旋即倏然一笑道:「你沒有親眼看見過麼?」
  笑褒姒道:「我親眼見過,可是親眼看見過的並不一定就是真實的,也就是說我看見的只是表面而已……」
  聞人俊道:「你我認識還沒幾天,你又怎麼會知道我的內在?」
  笑褒姒道:「我當然知道,打從你救我那一天起我就知道了,你救了我,逐退了東方明,足見你是厭惡東方明那種行徑的人,你有很多次機會佔有我,但你始終沒動我,也足見你是個真君子,你為皇甫玉、羅綺香夫婦解圍,足見你有一副俠骨柔腸,皇甫玉、羅綺香夫婦甘願冒殺身之險把事情攬在他夫婦身上,也足見你是個能讓人為你冒殺身之險的人,這已經夠多了,我還要知道什麼?」
  聞人俊忽地坐了起來道:「誰告訴你他夫婦是甘冒殺身之險攬事,誰又告訴你他夫婦是為我冒著殺身之險?」
  笑褒姒嫣然一笑道:「你可以瞞別人,瞞不了我,皇甫玉起先沒認出你來,那是因為你臉上戴的有人皮面具,也由此可知你這聞人俊三字姓名是假的,你一提新人進了房,媒人扔過牆,他馬上就知道你是誰了,足見你跟他是舊識,要不然他也不可能幫你演那一出假戲,那兩樣東西原傳說在令師東門老人跟你身上,這不是有意攬事是什麼,這不是甘為你冒殺身之險是什麼?」
  聞人俊皺了眉,道:「這個……」
  笑褒姒道:「唯一讓我不懂的,病西施傳言黃金城有人要把東西交給李三郎,使得李三郎成了眾矢之的,而東門老人家跟你卻是李三郎的對頭,為什麼東門老人家跟你會把事情從李三郎身上攬過來,這我怎麼想也想不通。」
  聞人俊沉默了一下道:「老實告訴你吧,沒人從李三郎身上攬事,只是那個黃金城來人身上的兩樣東西落在我手之後,我發現那兩樣東西毫無價值,他們卻不相信,以為我把有價值的真東西藏了起來,所以他們都轉過來追逐我了,如此而已。」
  笑褒姒道:「是這樣麼?」
  聞人俊道:「我說的是實情實話,你要不相信我就沒辦法了。」
  笑褒姒道:「我沒有說不相信,其實這件事我相信不相信並無關緊要,我只知道剛才我所說的那些也就夠了。」
  聞人俊苦笑一聲,沒說話。
  笑褒姒卻問道:「剛才我所說的那些,沒有錯吧!」
  聞人俊道:「姑娘看法太主觀,其實有很多事姑娘並不知道內情!」
  笑褒姒搖頭說道:「我不要知道那麼多,我能舉一反三,見微知著。」
  聞人俊搖搖頭道:「沒想到居然會有人把我當君子,把我當好人,好吧,既是姑娘這麼輕看自己的一輩子,我也不便再說什麼了!」
  笑褒姒目光一凝道:「你是說你要我了?」
  聞人俊搖頭說道:「我沒有娶妻成家的打算,我不願意背這個包袱,拖這個累贅,我跟每一個女人都是露水姻緣。」
  笑褒姒道:「你也要跟我結一段露水姻緣?」
  聞人俊道:「我這是姜子牙釣魚,願者上鉤,我從不勉強誰,姑娘可以考慮。」
  笑褒姒道:「我不需要考慮,我願意。」
  聞人俊道:「姑娘不後悔?」
  突褒姒道:「不後悔。」
  聞人俊伸手拉住了笑褒姒的柔荑。
  笑褒姒柔順得很,一點也沒有掙扎。
  聞人俊順手一拉,把笑褒姒拉躺下,然後他躺了下去,就躺在笑褒姒身邊,笑褒姒是仰臥,他是俯臥,他的一隻手撫上了笑褒姒的腰。
  笑褒姒平靜地望著他,一動不動,出奇的平靜,聞人俊手放在她腰上,兩眼也望著她,不動,也不說話。
  半晌之後,笑褒姒開了口:「又不忍了麼?」
  聞人俊道:「這回不是不忍……」
  笑褒姒道:「那麼又有了什麼新理由?」
  聞人俊道:「不知道怎麼回事,你讓我無法動心。」
  笑褒姒往他懷裡挪了挪道:「這樣行麼?」
  聞人俊搖搖頭道:「不行,我不知道……」
  笑褒姒抬手摸上了領口。
  聞人俊突然坐了起來,一雙目光直逼遠處。
  笑褒姒笑了笑道:「又怎麼了?」
  聞人俊道:「那邊有夜行人。」
  笑褒姒道:「夜行人只是從這兒路過,是不是?」
  聞人俊道:「你是跟我一起去看看,還是在這兒等我?」
  笑褒姒笑了笑道:「背樓起樓,花間喝道,清泉濯足,煮鶴焚琴,都不比這殺風景,走吧,我跟你一起去看個究竟去。」
  她挺腰坐了起來。
  兩個人迎風飛掠,直往不遠處那山腳下撲去。
  一路無所見,到了山腳下,夜色茫茫,笑褒姒也沒看見什麼,她側過嬌靨,剛要說話。
  聞人俊抬手往前一指道:「別以為我是編理由,你看!」
  笑褒姒忙轉頭循他所指望去,果然,山腳裡有條黑影一閃就不看了!
  她禁不住輕叫說道:「真有人。」
  聞人俊道:「要不是他殺風景,你這一輩子就算斷送了。」
  說話間兩人跟進山腳,月色下什麼也看不見,適才那條黑影已失去了蹤跡,只見山腳裡兩塊山壁中間有條夾縫,黑忽忽的通往山深處。
  笑褒姒道:「他必是往山裡去了。」
  聞人俊道:「我也這麼想。」
  兩個人穿過夾縫,逕見一條黑影在月光下往山裡狂奔,身法相當快,—個起落便是好幾丈。
  兩個人跟在那黑影身後穿林過澗,約摸盞茶工夫之後,一陣嘩嘩水聲傳了過來,那黑影轉過一堵石壁往水聲傳來方向撲去。
  兩個人跟著繞過了石壁,前後不過一轉眼工夫,那黑影又失去了蹤跡。
  跟前一塊大石壁成凹字形,那邊沒有路,石壁下是一個徑約兩三丈的水潭,一條瀑布從石壁頂掛下瀉入水潭,水珠四濺,水氣成霧,嘩嘩之聲震耳。
  石壁相當高,壁面長滿了青苔,滑不留手,人絕不可能攀緣上去。
  那黑影哪兒去了?
  只有一種可能,他跳進水潭潛往水底躲起來了。
  笑褒姒道:「他是不是發覺咱們在後頭跟他了?」
  聞人俊搖頭說道:「不可能的,要是這樣的話,山裡有多少可以藏身的地方,他怎會跑到這絕路來!」
  笑褒姒道:「那你說他跑哪兒去了?」
  聞人俊剛要說話,只聽一聲輕微的淒厲慘呼傳入耳中。
  這聲淒厲慘呼幾乎為嘩嘩的水聲所掩蓋,但兩個人一聽就馬上聽出這聲淒厲的慘呼是從瀑布後傳出來的。
  聞人俊為之一怔,俯身拾起顆石頭,振腕向著瀑布扔了過去。
  石頭穿過了瀑布,沒了下落。
  聞人俊道:「原來在這兒啊,我先過去,等我看過情形出來之後再帶你過去。」
  話落,他提氣就要騰身。
  笑褒姒伸手拉住了他道:「慢著,你知道瀑布後那個洞有多大,你知道它在石壁上哪個部位?咱們對這兒的情形一無所知,貿然撲過去碰著石壁掉下去可不是鬧著玩兒的。」
  聞人俊道:「不要緊,我有辦法,我絕不會碰著石壁,也絕不會讓水沖下去,你只管放心在這兒等著好了。」
  他提氣,騰身,天馬行空般往瀑布撲了過去,在要進入瀑布那一剎那間,他兩手仲向前去,十個指頭凝足了真力,他預備萬一碰著石壁便把十指捅進石頭裡,先掛住身子然後再找地方借力回竄。
  但,他穿過瀑布,並沒有碰著石壁,安安穩穩落在一個一人多高、五六尺寬的圓形洞穴裡。
  洞裡黑忽忽的,一時難以看見什麼,也不知道有多深,他只看了—眼便潛身倒射往外竄去。
  掠過水潭回到了原處,他把他的所見告訴了笑褒姒,讓笑褒姒跟在身後撲過去,然後,他二次騰身。
  兩個人穿過瀑布進了洞,衣裳都淋濕了,笑褒姒—頭秀髮上都是水,尤其一個嬌軀更是玲瓏曲線畢現。
  她忍不住低低說了一聲:「這是什麼鬼地方?」
  聞人俊目光轉向前去,道:「恐怕是龍潭虎穴。」
  笑褒姒一掠秀髮道:「跟你在一起,我什麼都不怕。」
  聞人俊道:「咱們現在就進去,你跟在我後頭。」
  他凝功護穴,當先行了進去。
  兩個人順著洞勢往裡走,這個洞是人工的還是天然的不得而知,反正相當乾淨,顯見得經常有人走。
  盞茶工夫過後,眼前忽見天光,一個圓形的洞口就在兩三丈外。
  從洞口外望,外面一片砂石地,砂石地上趴著一個人,別的毫無動靜,什麼也看不見。
  笑褒姒忍不住低聲問道:「是不是剛才那個人?」
  聞人俊道:「恐怕是。」
  說話間已到洞口,聞人俊沒有馬上出去,他先投眼四下打量。
  人在洞口視野廣,只見洞外是一個相當大的谷地,地上都是砂石,寸草不生。
  谷地成圓形,周圍石壁陡勢如削,高可摩雲,山壁下有不少黑忽忽的洞穴,每一個洞穴口都插著兩根火把,顯然,洞裡住的有人。
  聞人俊打量過一陣之後道:「眼下有兩樁麻煩事,第一、這個洞可能是這個谷地的唯一出入口,第二、谷地裡往的有人,人在洞裡,咱們一進去馬上就會被他們發現。」
  笑褒姒看得同樣的清楚,她情知聞人俊所說不假,點點頭道:「的確,那咱們怎麼辦,難道就此回頭,半途而廢?」
  說話間,只見左邊石壁下—個洞口內走出兩名紫衣人,一前一後,走到地上那人身邊,—人一隻胳膊架起了地上那人。
  笑褒姒一怔,脫門輕叫:「黃不空。」
  先前那人趴在地上,距離也稍遠了些看不清楚,這當兒聞人俊也看清那個人了,一身鄉巴佬打扮,的確是黃不空,他心頭一震道:「確是黃不空,他缺了右手,右小臂用布纏著,想必是中了那張地圖上的毒,為保全性命砍去了右手!」
  笑褒姒道:「他怎麼跑到這兒來,這兩個紫衣人又是幹什麼的?」
  只見那兩個紫衣人架著黃不空,往這邊行了過來,她忙又說道:「他們別是要出去。」
  聞人俊道:「恐怕是!」
  —拉笑褒姒,兩個人雙雙後退躲進了暗處。
  只見那兩個紫衣人越來越近,現在可以看得更清楚了,兩個紫衣人架著的確是黃不空,只不知道是怎麼回事,黃不空脖子軟軟的,頭下垂著,兩隻腳在地上拖著,一點反應也沒有。
  笑褒姒低低說道:「你看得出來麼,黃不空怎麼了?」
  聞人俊道:「可能是昏過去了,要是剛才那一聲是他叫的話,那他就凶多吉少,等會兒你別動,讓我來對付他們。」
  說話間兩個紫衣人已拖著黃不空進了洞,外頭亮,洞裡黑,剛進來什麼也看不見,他兩個茫無所覺地走了過來。
  看看已到近前,聞人俊突然自暗處閃出,兩個紫衣人連吭也沒吭一聲地便倒了下去。
  聞人俊伸手先抓起了黃不空,黃不空身子翻轉了過來,笑褒姒陡然—驚,差點沒叫出聲來,連聞人俊也看得心頭猛地—震。
  黃不空肩頭上,並排四個血洞,每一個都手指般大小,最右邊一個小些,分明那是四個指頭插的。
  笑褒姒道:「黃不空怎麼……」
  聞人俊抬手攔住了笑褒姒的話頭,拍活一名紫衣人的穴道,伸手抓住了他的脖子,冰冷說道:「我先警告你,你要敢喊一聲我就捏斷你的脖子,說!這個人是不是你們殺的?」
  他五指微微鬆了些。
  那紫衣人喘了幾口氣卻沒說話。
  聞人俊伸另一隻手扣上了他左肩井穴道:「答我問話。」
  那紫衣人輕輕地「啊」了兩聲。
  聞人俊道:「啊什麼,你是啞巴麼?」
  那紫衣人點了點頭。
  聞人俊為之一怔,垂手又閉了紫衣人的穴道。
  放下了這個紫衣人,他如法炮製另外一個,但是那個紫衣人也是啊啊的。
  聞人俊火往上一冒道:「難不成你也是啞巴?」
  這紫衣人居然也點了點頭。
  聞人俊冷笑說道:「這倒巧了,我今天碰見的都是……」
  他一邊說話一邊捏開了紫衣人的嘴,一看之下他心神震顫立即住口不言,所以那啞巴兩字沒說出口。
  沒別的,這紫衣人的舌頭只有常人一半長,一看就知道是斷了,不是天生的。
  聞人俊定定神忙道:「你的同伴也是一樣?」
  這紫衣人點了點頭。
  聞人俊道:「這是誰幹的?」
  紫衣人沒反應。
  笑褒姒道:「他是問你們的舌頭是怎麼斷的?」
  紫衣人遲疑了一下,抬起手指在嘴前比了一下。
  很明顯,是割斷的。
  笑褒姒不禁打了個寒顫,道:「是誰割了你們的舌頭?」
  紫衣人又沒有反應了。
  笑褒姒忙又說道:「你不用怕,我們是公門中人,你只管放心告沂我們,是誰割你們的舌頭,我們會拿他繩之以法,為你們報仇。」
  紫衣人仍沒反應。
  笑褒姒又道:「有人割了你們的舌頭,心腸這麼狠毒,手法這麼殘酷,難道你們心裡一點都沒有恨意?」
  紫衣人睜大了眼,目光炯炯,充滿了恨意。
  笑褒姒道:「那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們,是害怕麼?」
  紫衣人點了點頭。
  笑褒姒道:「你不用怕,我們會保護你們。」
  紫衣人輕啊了兩聲,搖了搖頭。
  笑褒姒有點急了,轉望聞人俊道:「你看這……」
  聞人俊突然說道:「是不是那割你們舌頭的人,在你們身上下了什麼禁制?」
  紫衣人嗯嗯著一連點了好幾下頭。
  聞人俊道:「什麼禁制?」
  紫衣人抬起手來虛握著,張著嘴比劃,做喝水狀。
  聞人俊道:「藥物?」
  紫衣人忙一點頭:「啊!」
  聞人俊道:「有解藥麼?」
  紫衣人又一點頭嗯了一聲。
  聞人俊道:「你可知道解藥在什麼地方?」
  紫衣人抬手往谷裡指了指。
  聞人俊道:「在那割你們舌頭的人手裡?」
  紫衣人點了點頭。
  聞人俊道:「那割你們舌頭的人現在何處,是不是在谷裡?」
  紫衣人點頭。
  聞人俊一指黃不空道:「這個人是不是他殺的?」
  紫衣人點頭。
  聞人俊道:「他為什麼要殺這個人?」
  紫衣人指了指嘴,搖了搖頭。
  笑褒姒道:「你知道,可是沒辦法說,是不是?」
  紫衣人點了點頭。
  忽然一聲奇異哨聲從谷裡傳了過來。
  紫衣人身軀一顫,馬上驚慌四顧。
  笑褒姒道:「是不是裡頭的人在叫你們?」
  紫衣人驚慌點頭,指指地上的紫衣人,指指自己,又指指黃不空,然後又往瀑布方向指了指。
  笑褒姒道:「你要跟同伴趕快把這個人弄出去?」
  紫衣人急忙點頭。
  笑褒姒轉望聞人俊。
  聞人俊沉默了一下對那紫衣人道:「這個人稍時我幫你們弄出去,你們倆不必去了,現在我拍活你同伴的穴道,你告訴他,不要驚慌,不要喊叫,好好的回去,不要讓裡頭的人知道有外人進來了,這樣我可以想辦法救你們,要不然我就沒辦法救你們了,明白麼?」
  紫衣人忙點了點頭。
  聞人俊俯身拍活了地上紫衣人的穴道,地上紫衣人翻身躍起就要往回跑。
  聞人俊伸手抓住他,指了指這名紫衣人。
  這名紫衣人立即對他比劃了一番。
  他不掙扎了,看看聞人俊點了點頭。
  聞人俊鬆開了他,道:「去吧。」
  兩名紫衣人相偕往谷裡奔去,很快地又奔進了適才他們出來的那個洞裡。
  笑褒姒道:「你看他倆會告訴他們麼?」
  聞人俊道:「難說,除非他倆不露驚慌神色,要不然只被他們一追問,他倆非告訴他們不可,你沒見那個紫衣人剛才一聽見哨音時嚇得那個樣兒麼,足見他們懾於淫威很久了。」
  笑褒姒道:「只不知道他們有多少人,都是些什麼人,他們躲在這個隱密地方究竟要幹什麼?」
  聞人俊道:「誰知道,整個武林之中,除了谷裡這些人,以及咱倆之外,恐怕不會再有誰知道這兒住的有人了。」
  笑褒姒道:「黃不空為什麼會跑到這兒來,他們又為什麼要殺黃不空?」
  忽見適才兩個紫衣人進出那個洞穴之中,緩步走出一個瘦高蒙面紫衣人來,他到了谷中央,適才黃不空趴伏處,停步轉身,向著兩人藏身洞口高聲說道:「谷主有令,請蒞谷佳賓現身一會。」
  笑褒姒道:「糟,他倆告訴他們了。」
  聞人俊道:「也好,遲早咱們總要進去看個究竟的,走吧。」
  他邁步往外行去。笑褒姒緊邁一步跟在他背後。
  兩人出了洞口,逕直向著那瘦高蒙面紫衣人行了過去。
  谷裡只有那名瘦高蒙面紫衣人站著,並沒有看見第二個人從洞裡出來。
  兩人到了瘦高蒙面紫衣人面前一丈處停步,瘦高蒙面紫衣人一直在打量兩人,此刻目光一凝,冰冷說道:「請教兩位佳賓高名上姓?」
  聞人俊道:「豈敢,區區聞人俊,這位姑娘是葉秋吟葉姑娘。」
  瘦高蒙面紫衣人道:「谷主在神殿候駕,二位請跟我來。」
  他轉身要走。
  聞人俊道:「請留一步。」
  瘦高蒙面紫衣人道:「閣下有什麼見教?」
  「好說,」聞人俊道:「尊駕高名上姓,怎麼稱呼?」
  瘦高蒙面紫衣人道:「有勞動問,我逍遙谷谷主駕下迎賓使者,逍遙谷中人均無名無姓!」
  聞人俊道:「原來是迎賓使者當面,失敬,此處叫逍遙谷?」
  瘦高蒙面紫衣人道:「不錯,本谷隔絕塵世,人人道遙自在,故名逍遙谷。」
  聞人俊道:「被割了舌頭的人也逍遙自在麼?」
  瘦高蒙面紫衣人兩眼寒芒一閃,道:「這閣下就不懂了,有道是唇舌可以殺人,又道是災禍只因多開口,世上有多少事都是這根舌頭引起的,本谷谷主胸懷慈悲,割了他們的禍根,以免他們害人害己。怎不『逍遙自在』?」
  聞人俊淡然一笑道:「原來如此,貴谷主悲天憫人,令人敬佩,倒是我錯怪他了。」
  瘦高蒙面紫衣人道:「好說,那只因為二位初入道遙谷,未能窺及逍遙谷全貌所致!」
  轉身往那洞口行去。
  兩個人互一遞眼色,邁步跟了過去。
  先前在側面,距離又遠,看不真切,如今面對著這個洞口,可以看得清清楚楚,這個洞比別的洞都大,洞道高而闊,不但洞口插著兩根火把,兩方洞壁上隔不遠也各插著一根火把,一路進去,把洞裡照耀得纖細皆現。
  洞勢不是直的,丈餘處拐了彎,拐過這個彎,一丈處是兩扇巨大石門,此刻緊緊地關閉著。
  瘦高蒙面紫衣人到了兩扇石門前,伸手拉了拉右邊那個門環,只聽一陣隆隆輕響,兩扇石門大開,聞人俊跟笑褒姒往裡一看,不由各自心頭—震。
  好大、好高的一個圓形石室,裡頭是能容得下數百人,此刻這圓形石室裡並沒有數百人,但卻有一種神秘而且極其懾人的氣氛。
  成弧形的石壁上,插了一圈巨大火把,火焰吞吐,光芒閃動。
  正對著兩扇石門,離石門約摸十來丈,緊挨著那邊石壁,有—座高高的石台,整整十級石階。
  石台上有一把巨大石椅,上鋪黃綾,坐著一個身材肥胖異常,活像個肉球的蒙面紫衣人,他頭上戴著一頂鑲滿了寶石的金冠,映著火光閃閃生輝,五彩光華四射。想必他就是逍遙谷的谷主。
  谷主身後,石椅的兩側,各站著一名手捧杏黃三角小旗的蒙面紫衣女子。
  石椅下方,十級石階上,兩邊各垂手站著一名蒙面紫衣人,共是二十名。
  十級石階下,有一個一人多高的大石盆,雕成蓮花狀,盆裡大火熊熊,火焰高有丈餘。
  蓮花石盆兩側,各有一道石梯通盆沿,如今那石梯的最下一級各跪著一名紫衣人,正是剛才那兩個,只見他倆低著頭,渾身顫抖不已。
  石室的兩邊,每邊各站著近三十名沒有蒙面的紫衣人,一個個垂手肅立,面無表情,但他們的目光中,卻難以掩飾地流露恐懼神色。
  這座石室裡,六七十個人,除了忽忽的火苗聲外,再也聽不見任何的聲息。
  聞人俊跟笑褒姒被瘦高蒙面紫衣人帶到石室中央,蓮花大盆前丈餘處停住,那瘦高蒙面紫衣人沖石階上遙遙一躬身,旋即退向一旁。
  忽聽石椅左邊那名蒙面紫衣女子高聲說道:「報上兩位客人的姓名。」
  瘦高蒙面紫衣人站在原處躬身;恭聲應道:「男客聞人俊,女客葉秋吟。」
  只聽逍遙谷主輕咳一聲道:「聞人俊三字陌生,葉秋吟三字耳熟,敢莫是當世四大美人之一的笑褒姒葉姑娘?」
  笑褒姒正在思索這位蒙著面的肥胖逍遙谷主是武林中的哪一個,聞言點頭應道:「正是葉秋吟。」
  逍遙谷主道:「四大美人之一的笑褒姒葉姑娘芳駕蒞臨,逍遙谷生輝不少,何敢怠慢,這位聞人客人既跟葉姑娘同來,諒必是葉姑娘的知己,也不可怠慢,獻座。」
  他一抬手,兩邊各奔過兩名紫衣人來,四名紫衣人兩兩抬著—個上置黃綾墊的石墩放在兩人身後。
  逍遙谷主再抬手道:「兩位請坐。」
  聞人俊道:「謝謝谷主。」
  向笑褒姒遞過一個眼色,兩個人同時坐了下去。
  兩人落座,逍遙谷主又道:「這位葉姑娘我常聽說,但卻是頭一回瞻仰絕世姿容,葉姑娘天香國色,風華絕代,盛名不虛,的確該列於四大美人之首。」
  笑褒姒沒說話。
  逍遙谷主輕咳一聲又道:「至於這位聞人客人,我頗為陌生,但丰神秀絕又是葉姑娘的知己,必也一時俊秀,但不知聞人客人是哪門哪派的高徒?」
  聞人俊道:「有勞谷主動問,聞人俊武林末流,不屬於任何門派。」
  逍遙谷主道:「然則令師……」
  聞人俊道:「家師籍籍無名,默默無聞,而且徒忌師諱,還請谷主原諒。」
  逍遙谷主哈哈一笑道:「好說,好說,聞人客人既不願說,我也不便勉強,咱們現在書歸正傳,二位可是跟蹤黃不空到逍遙谷來的?」
  聞人俊道:「不瞞谷主,在進入逍遙谷之前,我二人並不知道他就是千手千眼黃不空。」
  逍遙谷主道:「這麼說二位是見有人進入山裡,一時好奇跟了來,跟進了逍遙谷?」
  聞人俊道:「正是這樣。」
  逍遙谷主道:「二位自然熟知黃不空,是不是?」
  聞人俊道:「不錯,不久之前還跟他見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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