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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天樓道:「五叔,和坤是個奸臣,阿諛逢迎,巧言令色,您拿我比他?」
白五爺道:「小七兒,你聽哪兒了,我是——」
「五叔,您不要再說了,您的心思我懂,我救過皇上,皇上欽賜玉珮,足證皇上挺喜歡我,您是讓我利用這一點趁機為禮王府說兩句話,也許碰上他高興,他交代一句,禮王府的噩運就過去了。」
白五爺一點頭道:「對,我就是這意思!」
龍天樓想想見老郡主跟蘭心格格的情景,再想想巴爾扎客棧相求的情景,心中的確為之不忍。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不是龍家人,禮王府不會落得如今這樣悲慘,誰都能欺負,而且騎到了頭上,這總是龍家欠人的一筆債,父債子還,龍天樓他不該盡心盡力試一試嗎?!
一念及此,龍天樓點了頭:「好吧!那我就等見過他以後再走。」
白五爺吁了一口氣:「這就對了,儘管我跟你爹情逾親兄弟,我該幫他護他,可是這檔子事,我總覺得姓龍的欠人家禮王府的。」
龍天樓沒說話。
白五爺一頓話鋒,又道:「走吧!小七兒,咱們上家裡弄兩杯喝喝。」
「不了,五叔,明兒個得早起,今兒個我想早睡。」
「練家子還怕起不來?喝兩杯能耽誤你多少覺?」
「您的好意我心領了,還是等明兒個我要走的時候再喝吧!」
白五爺一個勁兒地邀。
龍天樓怎麼說都不去,到底還是沒去,最後說請白五爺早些回家,扭頭就走了。
白五爺看著龍天樓在夜色中越走越遠,他自言自語地道:「丫頭,恐怕你要弄砸了,你倔,碰上一個比你更倔的!」
哈總管回到了承親王府,沒去見承親王,卻直奔後頭,一頭扎進了水榭,剛進水榭,就讓美福晉跟前的兩個丫頭擋了駕。
福晉在沐浴。
這會兒不睡還在洗澡,想必是剛才曾經香汗淋漓。
哈總管到了美福晉這兒,是一點兒脾氣也沒有,只有垂著手等候的份兒。
不一會兒,美福晉在裡頭嬌聲嬌氣地叫人了,兩名丫頭奔了進去,轉眼工夫,扶出了沐浴方罷,出水芙蓉似的美福晉。
她身著輕紗晚裝,嬌慵無力,該紅的地方紅,該白的地方白,要多撩人有多撩人,可惜的是哈總管他沒敢抬頭看一眼,上前一步打下千去:「奴才給福晉請安。」
入目哈總管的狼狽模樣兒,美福晉嚇了一跳:「哎喲!哈明,你這是怎麼了?」
哈總管本已垂手哈腰站立,聽這麼一問,砰然往下—跪,竟流了淚:「奴才正要請福晉給奴才做主。」
美福晉一怔:「什麼事兒!怎麼了?」
哈總管撇開了他那些要緊的招供,從頭到尾,把龍天樓擄他的經過說了一遍。
聽完了哈總管的敘述,美福晉砰然一聲拍了桌子,哈總管抬頭一看,美福晉臉色鐵青:「好個大膽龍天樓,他眼裡還有承王府嗎?他眼裡還有我嗎?都是那個老頭子把他慣的,我先找完了富爾再找老頭子說話,就為他那個女兒,都讓人騎到咱們頭上來了,哈明,給我備車。」
哈總管一聽美福晉要去找,唯恐把他的要緊供詞抖露出來,忙道:「奴才還有稟報!」
美福晉怒不可遏;「什麼事,說。」
「稟福晉,格格失蹤的案子不辦了。」 。
「怎麼說?」美福晉一怔:「不辦了?」
「是龍天樓親口告訴奴才的,是王爺下的令,奴才想不會錯,要不他們怎麼會把奴才放了回來?」
美福晉嬌媚的臉上,陰晴不定了一陣:「你跟龍天樓,別的沒說什麼?」
哈總管心裡一驚,忙道:「奴才哪敢欺蒙您,其實奴才也不知道什麼別的啊!」
他倒是把自己洗刷得乾淨。
「我再問你,大貝勒帶著人在咱們府裡等那個龍天樓,要逮捕他,怎麼他跟大貝勒在咱們府裡碰過面後,大貝勒反而放走了他?」
「奴才不在府裡,奴才不知道。」
美福晉深深地看了哈總管兩眼。
哈總管不安地低下了頭。
美福晉動人香唇邊,泛起了一絲陰冷笑意:「給我備車。」
哈總管一驚抬頭:「福晉您——」
美福晉道:「我不是要去找富爾,我是要去找大貝勒!」
哈總管出了一身冷汗,答應一聲,忙退出了水榭。
美福晉冷然道:「就說我睡了,任何人不許進水榭。」
兩名丫頭低頭恭應。
白五爺回到了家,玉妞兒屋的燈還亮著,窗戶上映著玉妞兒婀娜剛健的美好身影。聽見了白五爺的步履聲,玉妞兒居然連動都沒動。
白五爺搖搖頭,暗歎了口氣,拐到玉妞兒屋門前,抬手輕敲,哪知手一碰,門開了,裡頭沒上閂。
白五爺開門走了進去,玉妞兒坐在燈下發呆,話是說了,但臉上沒有一點表情:「您要吃點什麼?」
燈下看玉妞兒,嬌靨顏色有點蒼白,白五爺有點心疼,也忍不住有點氣:「不用了。」
自己拉過椅子坐了下來。
玉妞兒道:「我去給您沏茶去。」
玉妞兒要往起站,白五爺擺手攔住了她:「都這時候了,你怎麼還不睡?」
玉妞兒道:「不困,不想睡。」
白五爺看了看她:「承王府的案子不用辦了,從今兒晚上起,爹算是卸下了肩上的重擔。」
玉妞兒不但沒什麼驚喜,甚至反應還很冷淡:「呃?」
她沒問為什麼。
白五爺也沒往下說,道:「你天樓哥機緣湊巧,救了皇上,得了一方欽賜玉珮。」
玉妞兒嬌靨上頓時布上了一層寒霜:「稀罕,皇上瞎了眼,把玉珮扔進水溝裡,也不該給他。」
白五爺猛然站了起來:「丫頭,天樓不願解釋,我弄清楚了,根本沒有的事兒,承王那個福晉不是正經女人,可是天樓他到底是龍家的人。」
玉妞兒雙眉一揚,撇了小嘴兒:「龍家的人怎麼樣,天下烏鴉一般黑,您怎麼說我都不信。」
白五爺有點忍不住了:「丫頭,別倔了,有人比你還倔,女孩子家不該這樣,想抓他的心也不是這種辦法。」
玉妞兒忽然站了起來:「誰想抓他的心了,他也配,告訴您,從今後別在我面前提他。」
白五爺氣往上一衝,沉聲道!「那正好,明兒他就要走了,幾次讓他上家裡來,他也不肯來。」
說完話,扭頭出去了。
玉妞兒先是一怔,繼而香唇邊閃過了陣陣的抽搐,臉上浮現—種奇異的表情,看著讓人有點害怕的表情:「好,龍天樓,咱們就看看誰別得過誰。」
一輛單套黑馬車,停在了一堵丈高的圍牆外。
夜色裡看這堵圍牆,覺得它陰沉沉的。
馬車剛停好,兩扇紅門開了,開門的是個手提長劍的壯漢:「什麼人?」
美福晉從車裡下來,身上多了件黑披風:「我。」
提劍壯漢忙見禮,把美福晉讓了進去。
進了門,眼前是個花園,亭、台、樓、榭一應俱全,夜景相當美。
魁偉、高大的大貝勒金鐸,從暗影裡迎了過來:「你怎麼走後門?」
美福晉含嗔地白了他一眼:「這時候我能走前門?」
「有事兒?」
「裡頭還有別人,不能進去說?」
大貝勒金鐸沒說話,伸手擁住那水蛇似的腰肢,兩個人相依偎著走向暗影之中。
那提劍壯漢站著沒動,生似沒看見。
大貝勒金鐸擁著美福晉,走過一段黑暗的花間小徑,走進一間燈光微透的精舍。
這是一間豪華、考究的精舍,模仿明武宗的「豹房」,一看就知道是個專供行樂的所在。
一進精舍,大貝勒那粗壯的臂膀,就攔腰抱起了美福晉。
美福晉嬌呼一聲急道:「死鬼,急什麼,我有正經事兒!」
說著,她擰身下了地,抬皓腕輕理微散的雲鬢。
大貝勒笑道:「我還不知道,你找我會有正經事兒?」
美福晉美目一瞟,嬌媚無限,含嗔地打了大貝勒一下:「去你的。」
大貝勒輕舒手臂,擁著美福晉坐了下去,坐在了一排厚而綿軟的錦墊上:「什麼正經事,說吧!」
美福晉道:「先告訴你,哈明讓姓龍的那小子弄去了。」
大貝勒勃然變色:「弄哪兒去了?我去找他要回來。」
美福晉又輕拍了他一下:「你急什麼?姓龍的小子已經把哈明放回來了。」
大貝勒怔了一怔:「怎麼說,他已經把哈明放回來了?」
「可不,要不然我還被蒙在鼓裡呢!」
大貝勒滿臉怒色,巨目放光:「好大膽的龍天樓,好大膽的龍天樓——」
臉色忽一變,忙接道:「壞了,他既下手哈明,那就表示他對你動了疑。」
美福晉揚了揚兩道黛眉:「我不在乎,哈明知道的不多,除非姓龍的他掌握到什麼證據,要不然他絕不敢動我,可是現在哪兒還有什麼證據呢?」
大貝勒道:「江湖人的那一套我清楚,哈明知道的是不多,至少他不知道劫擄那個丫頭的事,可是多少他知道點兒別的,難保他不和盤托給姓龍的。」
「這些我都想到了,我本想做了哈明的,可是現在不是時候,再說那個老鬼也已經下令這件案子不再追究了——」
大貝勒又—一怔:「怎麼說,他已經下令——怎麼會?這怎麼會?」
「怎麼不會,哈明絕不敢騙我,而且他們把哈明都放回來了,這還假得了嗎?」
大貝勒皺眉道:「這件事有蹊蹺,老鬼不會不顧自己的親生女兒,留神他是以退為進,欲擒故縱。」
「我倒不擔心,老鬼我是清清楚楚的,只要有了我,他能什麼都不要——」
「少說這話,我不愛聽。」
「喲!你這是吃哪門子飛醋啊!怎麼說我總是他承王的福晉。」
「你誰的都不是,你是我金鐸的。」
「我要是你金鐸的,你把你的未婚妻、那嬌格格蘭心往哪兒擱呀?」
「我要蘭心,你可是知道的。」
「所以呀,我都不吃醋,你幹嗎這麼大醋勁兒呀!當初我就跟你說過,咱們只能維持這種關係,永遠是這種關係,我是承王福晉,你有你的女人,只有在這種時候,我才是你的,你才是我的。」
大貝勒猛然一陣激動,兩手突然抓住美福晉的粉臂,神色怕人:「不,我要你,永遠要你,你永遠是我一個人的,要是有一天你想斷,我就——」
美福晉既沒掙扎,也沒說話,只笑吟吟地望著大貝勒。
突然,大貝勒像洩了氣的皮球,頹然鬆了手,低下了頭。
「你說完了沒有,該我說了吧!我沒說要斷哪,我說了嗎?跟你斷了,往後的日子叫我怎麼過呀!只是,你我這種關係,別動真的,要不然將來兩人都痛苦。」
大貝勒低著頭沒說話。
美福晉又道;「丫頭失蹤的案子,老鬼既不讓辦下去了,不管是為什麼,我都不在乎,我清楚他,我瞧準了他,就算讓他知道是我幹的,作個選擇,他也會捨那一頭,倒是姓龍的小子,是咱們一個威脅,我來找你,就是為這。」
大貝勒低著頭,話說得有氣無力:「我知道,我早想除掉他,可是他一身好武功,又是個要走就走的江湖人,動他本就不容易,現在更難了。」
「怎麼更難了?」
「不知道讓他怎麼救了皇上,皇上賜給他一方『如朕親臨』的玉珮。」
美福晉猛為之驚怔:「怎麼說,他,他,皇上怎麼會——你這麼個大紅人兒,什麼都沒落著,皇上怎麼隨便把方『如朕親臨』的玉珮,給了個江湖亡命徒?你就沒去問問皇上?」
「去了,問過了,我差點兒沒跟皇上吵起來,可是他說龍天樓在他坐騎失蹄的時候救了他,不能不賞點什麼,可是臨時身上又沒帶別的東西,只好隨手把那方玉珮給出去了。」
「既是這樣,大可以拿別的東西把那方玉珮換回去啊!」
「我也這麼說,可是皇上說,他是一國之君,對個江湖百姓豈能把賞出手的東西換來換去。我是既急又氣,態度不大好,皇上可能不大高興了,還告訴我明幾個早朝以後,還要在『漪瀾堂』召見他呢。」
美福晉臉色大變:「怎麼還會有這種事,姓龍的不過是個江湖亡命徒,皇上居然——金鐸,這對你可是不大好啊!只讓他親近了皇上,他一定會排擠你,真像你說的,他跟禮王府有那種關係,弄不好他能連你的未婚妻都弄沒了。」
大貝勒猛抬頭,滿臉驚怒,望之嚇人,但旋即他又斂去了威態:「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是叫我怎麼辦呢?」
「憑你現在的權勢,你連個江湖亡命徒都對付不了?」
「難不在姓龍的,難在皇上啊!」
「傻子,誰讓你對付皇上了,你不會對付姓龍的,就算到時候讓皇上知道了,皇上還真會為個姓龍的把你這個皇族親貴的貝勒怎麼樣不成?」
「你叫我怎麼辦?」
「我教你怎麼辦:這頭一步絕不能讓他見著皇上。」
「你的意思我懂,行不通。皇上沒告訴我還好,既然親口告訴了我,我還能蠻幹嗎?」
「傻子,誰讓你自己去幹了,江湖人難保沒有幾個仇家,對不對?」
大貝勒兩眼奇光暴閃:「我懂了,可是,除了侍衛營,我沒有別的人。」
美福晉美眸一轉:「不要緊,我有,只要你寫幾個字,我有人隨時為你賣命。」
大貝勒一怔:「怎麼說,你有?你是堂堂的承王福晉,怎麼會有——」
「這你就不用管了,我這個承王福晉,就不許有幾個官場以外的朋友嗎?」
大貝勒仍疑惑地望著美福晉:「你——」
「哎呀!噦嗦,我有人隨時為你賣命,只問你用不用嘛。」
大貝勒猶豫了一下:「我用,只是,你的人怎麼要我寫幾個字?」
「我一個女人家,份量能有你重嗎?你寫幾個字,我在旁邊附上一筆就行了。事不宜遲,馬上就動手,讓他見不著明天日出,看他怎麼見皇上去。有紙有筆沒有?」
大貝勒點頭道:「有。」
站起來行向角落一張桌子,美福晉忙跟了過去,大貝勒攤紙抽筆,美福晉一旁告訴大貝勒怎麼寫:「寫明姓名、住處,再來個殺字兒就行了,下頭署上你的名兒。」
大貝勒想猶豫,不好猶豫,只好照寫。
他寫好了,美福晉接過筆去,在大貝勒署名的旁邊,揮筆畫了樣東西,大貝勒沒看出畫的是什麼,美福晉已把信箋折了起來,道:「叫個能辦事的進來。」
大貝勒一聲沉喝:「來人!」
門開處,一名提劍漢子閃了進來,躬身施禮:「爺!」
美福晉抬皓腕把折好的信箋遞了出去;「送交永定門內秦記老號秦掌櫃,馬上送去。」
那提劍漢子恭應一聲,接過去施禮而出。
大貝勒又疑惑地望美福晉。
美福晉吃吃一笑道;「現在正事已了,可以談談咱們倆的私事了。」
大貝勒精神一振,目射奇光,霎時像個充滿了氣的皮球,抬手熄了燈,把美福晉撲倒在厚而綿軟的錦墊上,幾乎是同一個動作——
第 八 章 恩 召
龍天樓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索性仰面向上,望著頂棚發怔。
不是因為明早面聖而興奮。
見不見皇上,對他來說,沒什麼。
他是在想巴爾扎的哀求、白五爺的話,想禮王府裡他見過的那幾位,獨沒想玉妞兒。
老實說,到目前為止,不想見皇上的念頭,還有一半。
蒙皇上恩寵召見,而不想去一窺天顏的人,普天之下,恐怕也只他這麼一個了。
不想還好,越想越亂,亂著亂著居然微有睡意,索性不想,剛打算閉上眼就此睡去。
突然,他聽見了什麼?!
那是一陣極其輕微的衣袂飄風聲。
輕微得似有還無,但卻沒能瞞過龍天樓的敏銳聽覺,他為之心頭一震。
心頭震動不為別的,只因為他從那陣衣袂飄風聲中聽出,來人的身手高絕,屬一流中的一流。
來京這麼久,跟不少高手朝過面,甚至會過不少侍衛營好手,都不如今夜這位來人。
他沒想到,京城之中,還隱有這等高手。
就在這心念轉動的剎那間,他聽見來人已到了院子裡,而且緊接著直逼滴水簷前。
很明顯了是衝著他來的。
來人絕不是侍衛營中人。
這是哪一路的?
他很快地想到了在南下窪被他追丟的那個人,縱然不是那個人,也一定是那個人一路的。
經驗、歷練給他的直覺反應,使他挺身躍起,掠離了床。
哪知他剛掠離床,滴水簷外就響起個低沉冰冷話聲:「好敏銳的聽覺,難怪非我不可,可惜煞星罩命,你仍然躲不過。」
隨著這話聲,門閂砰然自斷,兩扇門豁然打開,一陣疾風捲了進來。
外面雖微有光亮,但是屋裡沒燈,看不太真切。
但是疾風之中帶著絲絲的破空之聲,龍天樓一聽就知道這是一蓬滿天花雨狀的暗器。
他提一口氣,橫移身軀,躲過那蓬暗器,然後身軀乎飛疾掠,破窗而出。
在他破窗而出的剎那間,他看見一個黑影從滴水簷前疾掠飄退,一閃兩丈多地落向院中。
他再提一口氣,腳不沽地,疾射院中,直逼那黑影身前。
「好高絕的修為。」
黑影驚喝聲中,雙袖兜起一片勁風,當頭拂下。
龍天樓前掠的身軀突然一頓,及時出掌,一眨眼間跟黑影互換了三掌,最後一掌,雙方兩掌接實,砰然一聲,黑影身形晃動微退,龍天樓也落在了黑影面前近丈處。
他看清楚了,是個身軀魁偉的黑衣蒙面人,從頭到腳像蒙在一個黑布罩裡,只有眼部開兩個洞,兩道寒芒四射的目光,帶著驚異神色,直逼龍天樓。
黑衣人身材的高大,一如大貝勒金鐸。
但龍天樓看出,他絕不是大貝勒,因為他比金鐸似乎還魈偉幾分。
兩個人之間,有著—瞬間的靜寂。
然後,黑衣人低沉冰冷的話聲,先打破了靜寂:「聽說你身手不錯,可是沒想到你有這麼高絕的修為。」
龍天樓冷然道:「你聽誰說的?」
「你不必知道。」
「告訴你我身手不錯的人,大概要你今夜非取我的性命不可?」
「不錯!」
「案子已經不必再查了,從今後我不犯人,還要怎麼樣?」
「我不懂你何指,不過那是另一回事,我受人之托,是不讓你活著到五鼓天明。」
「你應該懂,因為除了那件案子,我沒得罪過任何人。」
「那是你的說法。」
龍天樓一笑道,「你也不怕落了小家子氣,我胸中雪亮,你又何必再替人隱瞞,我只問,從今後我不犯人,明天我就要離京,為什麼還不肯放手?」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不讓你看見日出。」
龍天樓忿然點頭:「好吧,除非你有把握不讓我看見日出,否則那是你們逼我打消去意,周旋到底,不讓你們原形畢露,絕不罷休。」
「那你就試試看。」
黑衣人緩緩抬起雙手。
龍天樓凝立不動,道:「告訴你我身手不錯的人,除了告訴你我身手不錯之外,有沒有告訴你我姓龍?」
「告訴了如何。沒告訴又如何?」
「如果告訴了你,你就不該來。」
「我知道你姓龍。」
「看你的身手,你應該出身武林,既出身武林,就應該知道,武林中究竟有幾家姓龍的?」
「姓龍的不少。」
「可是不好鬥的只有一家。」
黑衣人身軀突然震動一下:「難不成你會是當年——」
「你既提當年,我告訴你,人在京裡,你不會不知道,我這個姓龍的有個五叔供職在巡捕營。」
黑衣人身軀再震,兩眼奇光暴射,失聲道:「呃!你,你真是——他們怎麼沒告訴我,他們怎麼沒告訴我?!」
「現在知道也不遲,你自己打量,有幾分把握取我這個姓龍的性命,要是自認沒把握,現在走來得及,帶個話,最好不要逼我!」
黑衣人兩眼中的奇光—陣閃動:「你不該告訴我,你是那個龍家的人。」
「為什麼?」
「你可知道,你龍家的任何一個,都是江湖道揚名立萬的好對象。」
「怎麼說?」
「若誰能撂到一個姓你這個龍的,立即如鯉躍龍門,身價百倍。」
「這麼說,你想試試?」
「我正有此意。」
「你可曾考慮到後果?」
「有這麼個機會,就算倒下地的是我,不是你,我認為那也值得。」
「為虛名,寧願冒殺身之險。」
「人生在世,不是為名,就是為利,何況倒下地的並不一定是我。」
「暮鼓晨鐘難驚執迷之人,既是這樣,你就——」
龍天樓話還沒說完,沉喝聲中,黑衣人雙掌猛翻,疾拍龍天樓前身諸重穴。
出手既快又狠,當真是非置龍天樓於死地不可。
龍天樓冷冷一笑,出掌迎上,只見兩人腳下不動,轉眼間單憑雙掌互換了五招。
最後一招,龍天樓一指突出,「噗」地一聲,在黑衣人左袖上戳了個洞。
黑衣人驚怒暴喝,閃身撲進,雙掌揮舞,瘋狂了似地猛攻龍天樓。
龍天樓不躲不閃,揮掌迎上。
十招剛過,黑衣人已漸居下風,第十一招,他變掌為抓,十指如鉤,猛抓龍天樓胸腹,逼得龍天樓腳下微一退,他一雙衣袖中突然射出兩道極細的黑線,電射龍天樓胸前要穴。
龍天樓怎麼也沒想到黑衣人袖底還有這陰狠殺著,匆忙間只有硬演鐵板橋,同時雙掌翻飛,硬截那兩縷黑線。
黑衣人見龍天樓使出最俗的鐵板橋,冷笑聲中,十指直伸,猛插而下。
而就在這時候,那兩縷黑線被龍天樓截得倒射而回,反襲黑衣人雙乳。
黑衣人大驚,匆忙間疾旋身軀,算他應變快,兩縷黑線擦胸而過,而龍天樓已挺腰而起,探掌疾抓,「嘶」地一聲,黑衣人頭上黑布罩應手而落,露出一頭白髮。
黑衣人失聲大叫,雙袖掩面,騰身飛射而去。龍天樓跟著掠起,落身屋脊,黑衣人身法相當快,背影已沒入客棧旁黑胡同中。
龍天樓停身未追,震聲發話:「告訴他們,姓龍的不走了,決心周旋到底。」
黑衣人已經不見了,但龍天樓的話聲在夜色裡鏗鏘有聲,字字清晰,傳出老遠,黑衣人絕不會聽不見。
龍天樓掠下瓦面回到屋裡,坐下只一想,他立即明白了幾分。
人,是大貝勒派的。
不讓他看見日出。
為什麼?
只為怕他龍天樓見皇上。
大貝勒挾怒離開承王府,進宮去問皇上,為什麼以「如朕親臨」的玉珮賞給龍天樓,那麼皇上既已有召見龍天樓之意,一定會告訴大貝勒。
龍天樓原還有一半走的意思,現在他不走了。
不走的意思,就是決定要見皇上,決心跟大貝勒這幫人周旋到底,為禮王府,為承王府,也為他自己。
見皇上要等天亮以後。
現在天還沒亮,可是離天亮也不遠了。
乾脆,坐等天亮。
龍天樓等天亮的時候,美福晉還在大貝勒那間「豹房」裡。
房裡,有燈,不過燈光亮得很小,只有星般大,燈光昏暗而柔和。
這樣的燈光很美,這樣的燈光引人遐思。
燈光下的情景更美,更引人遐思。
大貝勒跟美福晉,並頭斜躺在那寬大、綿軟的一排錦墊上。
大貝勒赤膊,寬厚健壯的胸膛上,有一片濃密捲曲的黑毛,黑得發亮,他臉色紫紅,額上還有汗跡。
美福晉幾乎赤裸,象牙雕琢似的嬌軀,只在腰間、腿上部位,搭了一條絲巾,嫩藕似的粉臂,高聳的酥胸,圓潤修長的一雙玉腿,全裸露著。
她嬌靨上嫣紅微退,星眸半合,睫毛顫動,微微地喘息著,一隻手正在輕撫大貝勒那寬厚健壯的胸膛,十足的滿足之後,還在回憶甜美,享受那片刻的溫馨。
半響,只聽大貝勒輕聲道:「時候差不多了,該有回音了。」
美福晉兩排長長的睫毛眨動了一下,睜開一雙星眸,嬌慵無力地看了大貝勒一眼,輕聲道:「放心,我給你找的人,不是等閒人物,比你侍衛營的人高明多了,放眼京畿,找不出那麼樣的幾個來,只怕你的人這會兒已提著龍小子的腦袋往回趕了。」
大貝勒低頭凝望那紅熱未退的嬌靨:「真要能那樣,我要好好謝謝你。」
「你打算怎麼謝我?」
大貝勒猛一個翻身。
美福晉一聲嬌呼:「死鬼,你想折騰死我——」
就在這時候,外頭響起個恭謹話聲:「稟爺,屬下告進!」
大貝勒翻身而起,美福晉—骨碌起來,撿著身上的絲巾奔進了裡頭,大貝勒沉喝道:「進來。」
外頭一聲恭應,房內閃進了半個時辰前銜命而出的提劍漢子,沒等他施禮,大貝勒劈頭就問:「怎麼樣?」
提劍漢子一躬身,「回爺的話,沒成。」
大貝勒臉色剛變,一陣香風,美福晉已到了大貝勒身邊,她身上已多了件披風,把個嬌軀裹得緊緊的:「去的人暴露了身份沒有?」
「回福晉,聽他說沒有。」
「你去吧!」
恭應聲中,提劍漢子退了出去。
美福晉一跺玉足,渾身發顫:「該死,怎麼會沒成!」
大貝勒道:「很簡單,不是龍小子的對手。」
美福晉厲聲道;「我不信。」
「可是事實上你找的人沒做成。」
美福晉恨得咬牙,又一跺玉足:「我不信他小子是三頭六臂的神仙。」
大貝勒抬手一掌拍出,「砰」地一聲,一張紫檁木茶几四分五裂。
美福晉嚇了一跳,不悅地道:「拿個死玩藝兒出什麼氣!」憤憤地坐了下去。
大貝勒轉過臉道:「你找的究竟是什麼人?」
「江湖道兒上的高手。」
「高手怎麼會沒做成?」
「廢話,我怎麼知道他還是比不上龍小子。」
「現在怎麼辦?」
「既然沒辦法不讓他看見日出,等天亮以後,只有你去應付了。」
「我應付?我怎麼應付?不跟你說了嗎,我不知道還好,皇上親口告訴我的,我要是再動他,不是給自己找麻煩嗎?」
「那你說怎麼辦?」
「有辦法我還問你?」
美福晉沉默了一下,緊咬貝齒:「那恐怕只有等他見過皇上之後再說了。」
「等他見過皇上以後再說?遲了。」
「怎麼遲了?」
「在承王府,我進宮見皇上的事他知道,皇上既要召見他,他不會想不到皇上一定會告訴我,如今有人襲擊他,他還能想不到是我,明兒個在皇上面前告我一狀,我吃不完兜著走。」
「慢著,他恐怕還不知道皇上要召見他。」
「怎麼還不知道,皇上讓你那個老鬼知會他,他既然見過了老鬼,老鬼怎麼會不告訴他?」
「那也不要緊,他在皇上面前告你的狀,他有什麼證據?」
大貝勒呆了一呆道:「這倒是。」
「如今只有等他見過皇上再說了,雖然讓他見皇上對你是大不利,可是如今也是沒辦法的事了。」
大貝勒抬手又一拍本已四分五裂的茶几:「姓龍的,我不殺你,誓不為人。」
「別空發狠了。」美福晉瞟了他一眼:「我得走了,天亮以前我得趕回去。」
她擰身又進裡頭去。大貝勒站著沒動,臉色怕人。
天終於亮了。
窗戶上微有光亮,雞也叫了。
龍天樓洗了把臉,正要吹燈。
「小七兒,小七兒。」
外頭響起了白五爺的叫聲。
龍天樓微一怔,應道:「五叔,我在這兒。」
白五爺推門進來了,手上還提個小包袱:「我還怕你起不來給誤了呢!」
龍天樓道:「您真太勞神了。」
白五爺目光一凝:「你就這樣去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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