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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獨孤紅] [血滴神刀][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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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聲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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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章 閃電神刀        第02章 喪父之痛        第03章 禁城玄虛
第04章 仗義月湖        第05章 雙鳳公主        第06章 落難黃塘
第07章 情思難消        第08章 赤壁遺恨        第09章 揚州名伶
第10章 大鬧睹場        第11章 夜探廢宅        第12章 凝雲重重
第13章 強虜芳心        第14章 亭下奇人        第15章 殘廢老人
第16章 巧施援手        第17章 欲擒故縱        第18章 逍遙遇襲
第19章 血濺荒廟        第20章 紅顏遭劫        第21章 奪門之計
第22章 力鬥鳳門        第23章 前塵往事        第24章 妙計偷天
第25章 滅門真兇        第26章 恨刀奪魂        第27章 故居命斷
第28章 兩相對質        第29章 骨肉重逢        第30章 一著之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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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5 13:49:06 |只看該作者
第01章 閃電神刀
  陰雲低罩,煙草淒迷,濛濛細雨如絲。
  兩匹健馬在這片荒郊曠野中撥草前馳,兩匹馬,清一色的蒙古種。
  鞍上的人,兩個中年壯漢,黑衣、黑風單、都是上好的綢料,兩個人腰間還掛著一把帶鞘的長刀。
  濛濛細雨不算大,可是這種雨最濕衣裳,兩個中年壯漢的衣裳濕了,馬身上也濕了,甚至都有了一顆顆晶瑩的小水珠。
  「娘的,」左邊那個壯漢一甩馬臉,滿臉懊惱地罵道:「這種鬼地方,這種鬼天兒,今後殺了我,我也不會再往這兒來。」
  右邊那個似乎陰沉些,也冷靜些,他臉上沒有一點表情,只聽他冷冷說道:「有這一回就行了。」
  左邊那壯漢道:「奶奶的,他怎麼偏住在這種鬼地方?」右邊那壯漢道:「隱世高人嘛,他要是住在京哉一帶,就用不著咱們跑這麼遠的路了,不是麼?」
  左邊那壯漢道:「我就不懂咱們大領班,既然跑這麼遠的路到了這兒,幹嗎不一塊兒來把事兒交待了不就結了麼,偏偏讓咱們倆先跑這一趟把李老頭兒給叫去。」
  「你懂什麼,」右邊那壯漢道:「這就是官架子,做官兒的沒搭架子還行?怎麼著也得擺上一擺,咱們的命不如人,就得比人家多跑趟腿,明白了吧。」
  左邊那壯漢濃眉一軒,還待再說。
  右邊那壯漢馬鞭往前一指道:「別抱怨了,到了!」
  眼前是處山腳,山腳下孤價價地坐落著一明兩暗三間茅草房子,圍著一圈竹籬,上頭爬滿了紫籐花。
  雨中的山色青翠,雨中的小花嬌艷,雨中的竹籬茅舍也不帶塵世一點煙火氣。
  可是兩個黑衣壯漢沒心情欣賞這個,也不是那種欣賞這個的人,左邊壯漢子一聲:「他奶奶的,可到了!」
  磕馬揮鞭,一馬當先竄了出去。
  轉眼工夫之後,兩匹馬一前一後馳到了竹籬前,左邊壯漢子翻身下馬,抬手一抹臉上的雨水,粗聲粗氣地哈喝道:「裡頭有人在麼,出來一個。」
  靜悄悄的,沒動靜,聽不見一點反應。
  左邊壯漢子濃眉一掀道:「我說裡頭的人都聾了麼,給我出來一個?」
  仍然沒動靜,沒反應。
  右邊壯漢子冷笑一聲道:「這倒好,那麼老遠冒著雨跑到這兒來,跑個空那才妙呢。」
  左邊壯漢子冷哼一聲,走過去抬腳就要端門。
  竹籬右邊突然繞過來個人,甘多歲個年輕人,穿一身白,頎長的身材,劍眉星目,英挺俊逸,臉色顯得有點蒼白,身子也顯得有點虛弱,眉宇間透著一股子冷漠與陰沉,他繞過竹籬一雙冷峻目光便通向左邊壯漢子。
  左邊壯漢子一怔收回了腿,打量了年輕白衣客一眼,指指竹籬道:「你是……」
  年輕白衣客道:「不鋁,你找誰?」
  左邊壯漢子道:「李辰,在麼?」
  年輕白衣客道:「不在!」
  左邊壯漢子道:「哪兒去了?」
  年輕白衣客看了鞍上壯漢子一眼道:「你們兩個是……」左邊壯漢子道:「京裡來的,明白了麼?」
  年輕白衣客臉色微微一變,轉身又繞向竹籬後。
  左邊壯漢子一怔忙道:「喂,你等等。」
  年輕白衣客跟沒聽見似的,很快地隱入了竹籬後。
  左邊壯漢子勃然色變,騰身撲了過去。
  右邊壯漢子拉著那另一匹坐騎跟了過去。
  兩個人繞過竹籬來到茅屋後,茅屋後就是山腳,緊挨著山腳下坐落著兩座墳,一座上頭已然長滿了草,另一座還是新土,墳前有香燭,還有一堆紙灰。
  兩座墳旁是新搭的一個草棚子,裡頭鋪著一張草蓆,草蓆前是塊平滑的大石頭,正中央放本翻開的書,靠左是把帶鞘的刀,破舊的黑木鞘,破舊的刀把,看上去一點也不起眼,恐怕扔在路上都沒人檢。
  年輕白衣客就盤膝坐在石後那張草蓆上,目光落在面前那本書上,跟沒看見兩個人過來似的。
  左邊壯漢子一肚子火,繞過來便奔到草棚前,怒聲喝道:「叫你等等,你聾了麼?」
  年輕白衣客連眼皮都沒抬,冰冷說道:「我已經告訴你了,你找的人不在。」
  左邊壯漢子道:「不在他總有個去處,總有個回來的時候。」
  只聽他那同伴冷冷說道:「咱們來得不是時候,李老頭兒去處是有,只怕永遠也不會回來了。」
  壯漢子轉眼望向同伴,他看見他那同伴一雙目光投向山腳下,他忙跟著望了過去,現在他才看見,那座新墳前新立的那方墓碑上寫的是:「顯考李公辰之墓」
  他怔住了,叫道:「李老頭兒死了。」
  霍地轉過臉來問道:「李老頭兒是你爹?」
  年輕白衣客道:「不錯。」
  壯漢子道:「什麼時候死的,怎麼死的?」
  年輕白衣客沒說話。
  壯漢子道:「我問你話你聽見沒有?」
  年輕白衣客道:「那是我李家的事,跟你沒關係,我犯不著告訴你。」
  壯漢子臉色一變道:「就是李老頭兒還活著,他也不敢跟我這樣說話。」
  年輕白衣客道:「我爹是我爹,我是我。」
  壯漢子兩眼凶光暴閃:「好大的膽子,你也不看看爺們是誰?」
  揮起馬鞭抽了過去。
  年輕白衣客雙眉一剔,兩眼神光暴射,翻腕而起一抓住鞭消,目中兩道神光直逼壯漢子。
  壯漢子抬另一隻手就要去抓刀柄。
  年輕白衣客威態倏斂,鬆了鞭梢兒冷冷道:「不要再來第二次了。」
  壯漢子厲笑說道:「不要再來第二次了?我這口氣還沒出呢!」
  他揚手又要揮鞭。
  他那同伴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到了他身邊,抬手攔住了他,道:「老劉,你是怎麼了,咱們是奉命而來,把話傳到了咱們的差事就算完了,幹嗎在這兒跟他生氣?」
  姓劉的壯漢子道:「李老頭兒已經死了,咱們話傳給鬼去?」
  他那同伴冷冷道:「你糊塗,李老頭兒是死了,可是他還有個兒子啊。」
  姓劉的壯漢子緩緩垂下了手,狠狠望著年輕白衣客道:「你給我聽著,我們大領班現在正在十里鋪,原是叫李老頭兒去見他的,現在李老頭兒既然已經死了,你就得跟我們去跑一趟。」
  年輕白衣客冷然說道:「很抱歉,我孝服在身,不便出門,貴上又有什麼事兒?」
  姓劉的壯漢子臉上又變了色道:「老胡,你聽聽,這能給股麼?」
  姓胡的壯漢子雙眉揚起,望著年輕白衣客冰冷說道:「李老頭兒是個聰明人,你不應該太糊塗,別敬酒不吃吃罰酒,越說越來勁兒,快收拾收拾跟我們走吧。」
  年輕白衣客沒說話。
  姓胡的壯漢子道:「看在已經入了土的李老頭兒份上,我叫你一聲小兄弟。」
  年輕白衣客突然道:「用不著這麼客氣,大內的『血滴子』衛隊我不敢高攀,要我出門也可以,只要貴上能等,滿了七七之後,我自會去見他。」
  姓劉的壯漢於暴叫一聲道:「老胡,咱們哪受過這個,京官也好,地方官也好,哪一個見著咱們不得衝咱們遞嘻哈兒,你能忍我可忍不住了!」
  話落腰刀出鞘,一翻施便遞到年輕白衣客面前,他還真夠快的,接著道:「答我一句,你去是不去?」
  年輕白衣客連眼皮都沒抬,道:「我說過,希望你不要再來第二次。」
  姓劉的壯漢子兩眼凶光一閃,翻刀劈下。
  年輕白衣客右掌疾揮,石頭上那把刀已抓在手中,順著抓刀之勢,他那把刀出鞘數寸,往上一舉,當地一聲,姓劉的壯漢子一刀正砍在那刀背上,掌中刀被震得斜斜往上蕩起,人也蹌踉退了兩三步。
  姓胡的壯漢子臉色也不對了,他抬手就要拔刀,只覺一陣冷風撲面,年輕白衣客那把刀已擱在他肩上,刀刃正挨著他的脖子。
  年輕白衣客那把刀比一般的單刀薄些,但卻比一般的單刀長了幾寸,刀身雪亮,而且透著一股子逼人的森冷。
  姓胡的壯漢子陡然一驚,硬沒敢動。
  只聽年輕白衣客冰冷說道:「聽清楚我的話,我現在沒那麼好心情,你們要自信能勝過我手裡這把刀,儘管拔刀,要不然的話就給我上馬走廣他把刀收了回去。
  可是他那雙目光卻跟他那把刀差不了多少。
  姓胡的壯漢子神情一像,心裡發毛,急急往後退去。
  年輕白衣客把刀入鞘,又緩緩坐了下去。
  姓胡的壯漢子惡狠狠的望著年輕白衣客,又抬手抓住了刀把,可是旋即他又鬆了刀把,手垂了下去,道:「好,我這就回十里鋪讓我們大領班來見你。」
  他轉身走向坐騎,翻身上馬,抖韁馳去。姓劉的壯漢子忙把佩刀入鞘,飛身上馬,急急跟去!
  年輕白衣客一雙目光投向那座新墳,神色為之一黯!雨停了,這種雨不容易停!
  太陽出來了,不知道太陽能露在外頭多久!
  遠處傳來了一陣悶雷,震得地皮微微顫動。
  年輕白衣客皺了皺眉。
  這陣閃雷越來越近,越來越近,終於到了眼前,竹籬那一邊轉過來九八九騎,後頭人騎繞過竹籬一字排列,鞍上八名黑風紅,黑色勁裝壯漢,每人腰裡一把長刀,姓劉的跟姓胡的也在其中。
  前面健騎從頭到尾一色雪白,鞍上是個腰佩長劍的陰沉臉老者,也是黑勁裝、黑風是,目光銳利,而且森冷逼人,一看就知道是個內外雙修的一流好手。
  他停住馬後先看那座新墳,然後目光轉望在年輕白衣客臉上,冰冷開了口:「你就是李辰的兒子?」
  年輕白衣客坐著沒動,道:「不錯。」
  陰沉臉老者道:「李辰沒你這麼大膽,也沒你這麼大架子。」
  年輕白衣客道:「你可曾問過貴屬,他們是以什麼態度對我,你也應該知道這個禮數,七七未滿,我不便出門。」
  陰沉臉老者殘眉陡地一剔,兩眼寒芒也為之一問:「你叫什麼名字?」
  年輕白衣客道:「李凌風。」
  陰沉勝老者一怔:「江湖上是不是還有一個李凌風?」
  李凌風道:「據我所知,李凌風只有一個。」
  陰沉臉老者道:「這麼說江湖上有『神刀』之稱的李凌風就是你?」
  李凌風道:「我叫李凌風,可不知道我有這麼一個外號,也當不起!」
  陰沉臉老者道:「沒想到你就是李辰的兒子,怎麼從來沒聽李辰提起過?」
  李凌風緩緩說道:「我不孝,沒聽他老人家的話,沒照他老人家的意思跟在他老人家身邊,所以早在十年前,他老人家就不認我這個兒子了。」
  陰沉臉老者道:「你的意思是說早年他被江湖同道逼得無處容身,極效官家的時候,曾經讓你跟他一塊去產』李凌風道:「不錯。」
  陰沉臉老者道:「所以他認為你不肖,早在十年前就不認你這個兒子了?」
  李凌風道:「是這樣。」
  陰沉瞼老者道:「那你為什麼還為他料理後事,為什麼還為他服喪月李凌風道:「他不認我這個兒子,我並沒有不認他是我的父親,他老人家在世的時候我沒能盡到孝道,他老人家過了世,我總該盡盡人子之心意。」
  陰沉臉老者道:「當初你沒有聽他的話,現在是不是很後悔?」
  李凌風道:「我不後悔,父子親情是一回事,我的志向又是一回事,後悔的應該是他老人家,要是他當初沒走錯一步路,今天何至不見客於痛恨六扇門中人的江湖同道。」
  陰沉臉老者兩眼一睜道:「李辰是毀在人手裡?」
  李凌風道:「不錯。」
  陰沉臉老者道:「可知道是什麼人下的毒手,總算他為官家效過力,賣過命,我官家為他報仇。」
  李凌風道:「那倒不必,他還有我這個兒子在,再說連我也不知道他老人家是傷在什麼人手裡?」
  陰沉臉老者道:「能告訴我是怎麼回事兒,他是什麼時候死的,當時……」
  李凌風道:「你不必問了,這都是李家的事,老實說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我長年在外,前些日子從這兒路過拐回來看看,我進門的時候他老人家在地上躺著,混身是傷,去世至少有三天了!」
  陰沉臉老者沒說話,沉默了一下,突然翻身下馬走到那座新墳前,道:「老兄弟,我來遲一步,沒能見著你的面,你英靈不遠,助我為你報仇,不管怎麼說,咱們總算共事一場,我一沒帶香燭二沒帶紙錢,只有在你墳前行個禮略表心意了!」
  他施了一利轉身走了回來,面泛悲淒地望著李凌風道:「人死不能復生……」
  按理,李凌風是該到墳前答個禮的,但他卻一直坐著沒動,這當兒他沒等陰沉臉老者話完便道:「謝謝,恕我孝服在身不便待客。」
  陰沉臉老者目光一凝道:「你難道不問問,我老遠從京裡跑到這兒來找你爹,有什麼事兒麼?」
  李凌風道:「他老人家已離開官家多年了,我想不出官家還有什麼事兒該找到他老人家頭上來?」
  陰沉臉老者道:「恐怕你還不知道,你爹當初離職的時候還欠官家三件差事,當時你爹親回答應,只要往後官家有需要他的時候,不論他在哪兒,一定會聽候差遣還這筆債。」
  李凌風道:「他老人家當初離職的時候,還欠官家三件差事,難道說你們血滴子衛隊,一定要為官家做過多少件事才能離職?」
  陰沉臉老者一點頭道:「不錯,你說對了,血滴子衛隊是有這麼一條規法,為官家做滿一百件事就可以離職,當然,做滿一百件事之後不願離職也可以。」
  李凌風道:「我還不知道血滴子衛隊有這麼一條規法,那麼官家當初怎麼會准我爹離職的?」
  陰沉臉老者道:「當時你爹有病,身子不大好,加以他親口答應以後願意償還這筆債,所以官家特准他提前離職,而且還是我做的保。」
  李凌風道:「奈何他老人家已經過世了。」
  陰沉臉老者道:「你剛才說過,他還有你這個兒子在。」
  李凌風目光一凝道:「你的意思是……」
  陰沉臉老者道:「父債子還,你該懂。」
  李凌風冷冷看了他一眼;道:「我剛才也告訴過你,我爹為什麼早在十年前就不認我這個兒子了。」
  陰沉勝老者道:「那是你們父子之間的事,除非你不認他是你的生身父,要不然你就得出面替他還這筆債。」
  李凌風冷冷一笑道:「不要把我當成三歲孩童,李凌風長年在江湖上走動,什麼人,什麼事我都見過,你血液子衛隊要真有非做滿百件事才准離職這一說,我不相信你血滴子衛隊這麼好說話。」
  陰沉臉老者道:「你看看這是什麼?」
  他一抖手,一面四角方方的小竹牌,落在那塊大石上,小竹牌上刻著一個篆寫的「李」字,四面各刻著一把厚背九環大刀。
  李凌風兩眼奇光一閃,伸手抓了起來,道:「這是我爹在沒進官家之前所用的信符。」
  陰沉臉老者道:「你認得就好,你爹離職的時候留下這面信符,他親回答應,以後無論何時何地,只要官家派人拿著這面信符徵召他,他馬上低頭聽命,任憑差遣,你能說這是假的?」
  李凌風沒說話。
  陰沉臉老者又探懷摸出一封火漆封口的信,擲在石頭上,道:「你爹的信符你看見了,這是官家讓你爹做的事,也一併交給你,願不願替你爹還這筆債,那還是在你,言盡於此,我回京覆命去了。」
  他轉身上馬,當先馳去。
  那八名黑衣漢子,也各自策馬跟了上去。
  那陣悶雷又由近而遠,很快地就聽不見了。
  李凌風緩緩伸手拿起了那封信,他撕開了封口,抽出了信箋,一看之下,他臉色大變,機伶一顫,手一鬆,信封掉在了石頭上。
  九人九騎往前飛馳,一名黑衣壯漢子道:「大領班,您就這麼放心。」
  陰沉臉老者陰笑道:「當然放心,李辰的為人我很清楚,李凌風在江湖上的名聲我也清楚,就衝著李辰那面信符,猜他準會接下,不過我不得不承認這小子比李辰機靈,比李辰難鬥,我剛才咬牙忍著給李辰施了個禮,他居然無動於衷。」
  那黑衣漢子道:「大領班,我看李辰這個兒子終必是咱們的禍患。」.陰沉臉老者陰笑道:「我知道,我不糊塗,我會預市一著的。」
  九人九騎進了一個小村鎮,拐進西街,在一家不起眼的小客棧前停下,九人翻身下馬,陰沉臉老者也不管坐騎,下馬就往客棧裡走。
  剛進後院,一個穿襲青衫,長眉細目也挺白淨的年輕人迎了上來,滿臉堆笑躬個身道:「大領班,您回來了,事情怎麼樣?」
  陰沉臉老者一抬手道:「你跟我進屋來。」
  他往一間屋走去。
  白淨年輕人忙跟了過去。
  兩個人進了那間屋,沒多大工夫,後窗開了,那個白淨年輕人從後窗掠了出來,落地即起,一閃就沒了影兒,好俊的輕功。
  陰沉臉老者站在後窗前,唇邊又浮起了他那陰沉笑容!
  雨不下了,天也晴了。
  在北方就這麼一點討厭,下雨的時候到處是泥濘,天晴的時候又遍地是黃塵,大路上車馬一過,揚起的黃塵能蔽天,就是憑兩條腿走路的,一段路下來也非變成個黃人不可。如果一大早,或者是天快黑的時候,行人少,還好點兒。
  暮初垂,一人一騎在這條黃土路上緩馳。
  馬是匹一身黃的白馬,人是個一身黃的黑衣客。
  儘管一身的黃塵,掩不住這匹馬的神駿,也掩不住這個人的俊逸英挺。
  初垂的暮色裡,一里多外坐落著一片村落,一處處的炊煙筆直地往上升,黑衣客就是朝著那片村落緩馳。
  又走了一段路,離那片村落不到一里了,黑衣客突然收韁控馬停了下來。
  他目光凝望著馬前,馬前不到一丈處,路中間,筆直地插著一根棒子,兒臂般粗細一段黑棒子,頂端刻著一圓圓的東西,是個鬼頭,凸睛擦牙,怪嚇人的,鬼頭下邊垂著一圈布穗兒,花布穗兒。
  黑衣客目光落在那根黑棒上打量了一陣,然後抬眼望向那片村落,隨後又策動坐騎繞開那根黑棒子往那片村落馳去。
  一里遠近轉瞬間,進了這片村落,村落裡家家戶戶已然上了燈,有的地方門口掛著一串燈,把門口照耀得光同白晝,那是客棧。
  村落不大,客棧卻有兩三家,村中間一家門口停滿了馬匹牲口,兩個夥計正在忙著上草料。
  黑衣客策動坐騎往那家客棧馳去。
  到了這家客棧門口下了馬,一名夥計騰出手來滿臉堆笑地接過了黑衣客的坐騎道:「這位爺,您裡邊兒請,後頭還有清靜上房。」
  隨即扯著喉嚨一聲哈喝,道:「裡頭的,有客人來了。」
  黑衣客從鞍邊取下一把刀,一個褡褳袋,邁步往裡走,一陣風般裡頭奔出個人來,是個粗壯的黑衣漢子,眼看就要撞在黑衣客身上。
  黑衣客一閃身,粗壯漢子一驚也旁閃,他沒撞著黑衣客卻一屁股坐在門口一個狗食盆子裡,瓦盆兒破了,狗食弄得滿屁股都是。
  裡頭傳出了一陣笑:「嘿嘿,老黑跟狗爭食,嘿!」
  又是一陣笑。
  粗壯漢子紅著臉站了起來,一瞑眼道:「奶奶的,招子長在你娘的褲襠裡了。」
  黑衣客本是要往裡走的,聞言轉眼,兩道銳利目光直通過去。
  粗壯漢子瞪著眼道:「看什麼,說的就是你。」
  「你」字剛出口,黑衣客到了他跟前,手一揚,啪地一聲脆響,粗壯漢子臉上結結實實地挨了一下,一屁股又坐在那已然破碎的瓦盆上,一縷鮮血順嘴角流了下來。
  粗壯漢子勃然色變,從靴筒裡拔出一把授子,騰身撲過來劈胸就扎。
  黑衣客側身出掌,捷子到了他手裡,他順勢往旁一帶,粗壯漢子跌跌撞撞地衝了出去,五尺外摔個狗啃泥,這下慘了,臉擦破了、手也擦破了、還摔破了嘴,滿嘴是血!
  他還沒站起來,客棧裡一擁跑出來七八個,袒著胸擄著袖子的壯漢子,一下圍住了黑衣客。
  一個下巴上長著一提毛的冷笑道:「朋友,好功夫,手底下有兩下子,可惜你招子不夠亮,打錯了人。」
  他兜腦一拳揭向黑衣客。
  黑衣客掉轉援子,擺把子敲在他拳頭上,長著一提毛的拳頭硬,奈何硬不過接把子,哎喲一聲,抱著手蹲了下去。
  這下亂了,另幾個抬腿的抬腿,探腰的探腰,傢伙全亮出來了,不是挺子就是鐵尺,眼看事兒就要鬧大。
  墓地一聲沉喝傳了過來,道:「住手,這是幹什麼,你們都瘋了!」
  隨著這聲沉喝,快步走過來一個人,穿件灰衫的瘦高中年漢子,他排開那幾個人走了進來,抬眼一掃,冷然道:「這是怎麼回事?」
  一個矮胖漢子手中鐵尺一指道:「二爺,您來得正好,您瞧瞧,老黑跟一握毛全讓這位高人整了。」
  瘦高中年漢子目光從老黑跟一撮毛臉上掠過,沖黑衣客一抱拳道:「朋友,在下是直隸石家莊『威遠鏢局』的,今兒晚上在這兒打尖歇腿,還望朋友你多關照,弟兄們有得罪朋友的地方,請朋友高抬貴手衝在下的面子!」
  黑衣客看了瘦高中年漢子一眼,剛要說話。
  院子裡又走出來一個人,也是個中年人,穿件藍緞子面兒的長袍,腰間紮了根絲帶,長眉、鳳目、膽鼻、方口,唇上還留著兩撇小鬍子,太陽穴高高鼓起,眼神十足,隱隱透著懾人之威,他一進院子便道:「漢邦,怎麼回事兒,這是幹什麼?」
  瘦高中年漢子一欠身道:「趙爺,老黑跟一撮毛讓這位朋友整了,我正在問。」
  小鬍子銳利目光落在黑衣客臉上,一抱拳道:「在下是直隸石家莊威遠鏢局的趙振朔,請教!」
  黑衣客目光一凝道:「可是威震大河南北的『十二金錢』?」
  小鬍子趙振翊道:「不敢,蒙道兒上的朋友抬愛,正是趙振翊。」
  黑衣客道:「我久仰十二金錢威震南七北六,是個了不得的英雄人物,那麼也應該是個講理的人,請問問這兩位貴屬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趙振翊轉望一提毛,臉色馬上沉了下來:「我聽你的。」
  一撮毛馬上低下了頭,不安地躡儒說道:「趙爺,是這樣的。」
  他沒敢有一點隱瞞,老老實實把剛才的事說了一遍!
  聽完了一撮毛的話,趙振翊臉上泛起了寒霜,兩眼也射出了威稜,望著老黑沉聲說道:「老黑,過來。」
  老黑畏畏縮縮地走了過來。
  趙振翊寒著臉道:「有理走遍天下,無理寸步難行,威遠鏢局的嫖旗走遍大河南北,這麼多年來沒出過一點差錯,靠的是道上的朋友關照,威遠鏢局的名聲不容損,跟著這面嫖旗出來就得講理,人家沒碰著你,你憑什麼罵人,就是碰著了你,出門在外也該有三分忍讓,理虧的是你,給這位朋友賄罪。」
  老黑有點不情願,可卻又不敢不聽,轉向黑衣客就要抱起雙拳。
  黑衣客抬手一欄,望著趙振翊道:「閣下這麼一來倒顯得我小家子氣了,這種事在所難免,不打也不相識。」
  「不,朋友,」趙振翊正色說道:「該怎麼樣是怎麼民老黑,賠罪。」
  老黑一抱拳,道了聲歉退向後去。
  黑衣客皺了皺眉。
  直振翊轉望一撮毛等道:「不問青紅皂白糾眾行兇,幸虧這位朋友手底下高明,要不然豈不傷在了你們手下,跟著威遠鏢局的鎮旗出來容不得這個,你們犯的錯比老黑還大,先給這位朋友賠罪,剩下的等回去後再說。」
  他的話誰敢不聽,一撮毛等齊施禮賠罪。
  黑衣客一聳雙肩道:「十二金錢讓我受的窘大了。」
  趙振翊道:「朋友,我仍是那句話,該怎麼樣是怎麼樣,容趙某人請教。」
  黑衣穿把那雄把子往趙振詡手裡一遞道:「閣下別管我了,口外一里處已讓人插上了『閻王今』,閣下還是多留意保的這趟鏢吧。」
  邁步往客棧行去。
  瘦高中年漢子抬手要叫黑衣客,趙振翊伸手攔住了他,那矮胖漢子道:「奶奶的,這條路上的朋友居然不給面子,不賣交情,我出去看看去。」
  他邁步要走。
  趙振翊沉聲一喝道:「回來,你出去看看,就能讓他們撤了閻王今?剛才那位朋友說得好,咱們還是多留意保的這趟鏢吧,都給我進去!」
  有了他這句話,那些個漢子都進去了!
  矮胖漢子走了兩步又拐了回來,道:「趙爺,那小子別是來插內極的(做內應川」
  趙振翊一擺手道:「你過去吧,我會打點的。」
  矮胖子答應一聲扭頭走了。
  趙振翊的臉色忽趨凝重,望著瘦高中年漢子,道:「漢部,閻王令是怎麼檔子事兒你明白,閻王令既現,他們夜來一定動手,大河南北、南七北六,只有嚴閻王不買咱們的帳,他既然把閻王令插在了口外,咱們也就別想指望過路的同道幫忙了,能不能度過今兒晚上這一場,那得靠咱們自己,讓弟兄們把縹車集中在一處,分出一半人手護車,讓丁秀、石清守上房,慕白、趙強盯著剛才那個,到時候任他們進來,沒有我的話任何人不許露頭,聽清楚了麼?」
  瘦高中年漢子忙道:「聽清楚了。」
  趙振翊擺擺手道:「你去吧,告訴帳房,盡早把飯送進去。」
  瘦高中年漢子快步走向客棧。
  趙振翊轉過身,目光緩慢轉動,四下打量,最後他的目光落在對街簷下一個矮小瘦漢子的身上,那矮小瘦漢子穿一身粗布衣褲,頭上扣頂破帽子,像個抬破爛的,可是他腰裡鼓鼓的,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怎麼回事兒。
  趙振翊的目光直通過去,可是那矮小瘦漢子抱著胳膊靠在牆上一動不動,一雙目光居然跟趙振翊對上了。
  趙振翊沒在意,看了他幾眼之後轉身就進去了。
  客棧不大,院子只有這麼一進,東西北三面五間屋,這當兒每間屋裡都上了燈。
  趙振翊進了院子,瘦高中年漢子正在指揮趙子手把五輛嫖車集中在西邊屋簷下,五輛鏢車上都插著有威遠鏢局的鏢旗,白底紅繡,兩字鮮紅的「威遠」,字下是一隻張牙舞爪的斑斕猛虎。
  瘦高中年漢子迎了過來,道:「趙爺,院子小,別處沒地兒,只有把車集中在這邊簷下了,就近好照顧。」
  趙振翊微一點頭道:「行,那位住哪間屋?」
  瘦高中年漢子道:「東邊頂頭兒那一間。」
  趙振詡目光投注了過去,只見那間屋裡透著燈光,兩扇門關得緊緊的,簷下站著兩個黑影。
  只聽瘦高中年漢子道:「趙爺,當初錯了,咱們該把這家客錢包下來,就不愁有外人住進來了。」
  趙振翊微一搖頭道:「你這是頭一趟跟我出來,你不知道,我從不這麼做,大河南北多少年下來,我從沒出過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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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5 13:53:00 |只看該作者
  話很平常,但裡頭透著幾分傲。
  趙振翊一頓話鋒又道:「忙你的去吧,叫弟兄們留神後窗,別讓嚴閻王的下五門手法制住。」
  他邁步往上房行去!
  推開了上房的門,兩個英挺的年輕漢子迎了上來。
  趙振翊投過探詢一瞥,左邊那略嫌瘦一點的年輕漢子低聲道:「剛吃過飯,在裡頭。」
  趙振翊目光一掃,兩個年輕漢子身後几上放著一把雁翎刀,一把帶鞘長劍,他沒說話,邁步往裡走去。
  裡頭還套著一間屋,這當兒垂著簾,關著門。
  趙振翊過去輕輕敲了敲門。
  只聽裡頭響起個女人話聲:「誰呀?」
  趙振翊道:「趙振翊,有事要見譚姑娘。」
  說完了話,他轉身走了出來。
  隨見裡頭那扇門開了,從裡頭走出了兩個女子,一個下人打扮的中年婦人攙著一位明眸皓齒的清麗大姑娘。
  大姑娘穿的很素淨,上身是高領的小褂兒,下身是件八幅裙,一雙繡花鞋襯錦工絕。
  一頭秀髮沒一根跳絲兒,整齊的一排劉海。瓜子臉、柳葉眉、烏溜溜的大眼睛,粉妝玉琢般小瑤鼻,無一不恰到好處,無一不美。
  大姑娘落落大方,到了近前美目一掃含笑說道:「讓諸位受累了。」
  趙振翊一抱拳道:「好說,吃的是這碗飯,拿的是這個錢,苦累是應當的,再說保鏢生涯本就起早題晚,免不了出生人死,免不了風吹雨打,這麼多年也慣了,倒是姑娘大姑娘道:「謝謝趙鏢頭,我雖然生長宦門,但並不嬌生慣養,何況一路有諸位照顧,我一點也不覺得苦。」
  趙振翊道:「姑娘客氣了,趙某等只是盡自己的本份,談不上什麼照顧,趙某請姑娘出來有幾句話奉告,姑娘請坐吧。」
  中年婦人扶著大姑娘坐下,趙振翊就坐在大姑娘的對面,坐定,大姑娘眨動了一下美目道:「趙嫖頭有什麼話要告訴我?」
  趙振翊道:「趙某要告訴姑娘的是,這條路不怎麼太平,不怎麼好走,風險是在所難免的,不過姑娘但請放心,趙某既然接下了這趙鏢,無論如何也會保護著姑娘平安到達令尊任所的!」
  大姑娘目光一凝道:「莫非趙縹頭已經發現了什麼驚兆產趙振翊輕咳一聲道:「這個,趙某只是提醒姑娘一聲,免得姑娘擔驚害怕。」
  大姑娘道:「謝謝趙鏢頭,我記下了,不過趙膘頭要是發現了什麼驚兆,還請不必隱瞞地告訴我,也好讓我心裡有個準備。」
  趙振翊遲疑了一下,只得把剛才聽說的情形據實相告!
  聽完了之後,大姑娘出奇的鎮靜,那中年婦人可嚇壞了,臉色都變了,「哎喲」一聲,道:「姑娘,這,這可怎麼辦哪,聽說響馬個個都是殺人不眨眼的惡魔。」
  大姑娘平靜地道:「王媽,你這是幹什麼,趙鏢頭剛說過,這種事在所難免,出門在外本就不比在家裡。」
  王媽轉望趙振翊急急說道:「趙鏢頭,我們大人可就這麼一位小姐,萬一她要是出個什麼差錯,可叫我……趙鏢頭,無論如何你也要……」
  趙振翊含笑說道:「大嫂只管放心,趙某要沒這個把握,肩頭不夠硬,當初也不敢接這副重擔,讓譚姑娘跟著這趙嫖上路了,不是趙某誇大話,譚姑娘要是有什麼失閃,趙某願意提著這顆頸上人頭去見譚大人!」
  大姑娘道:「趙鏢頭的好意我很感激,可是我不願連累了趙鏢頭這趙鏢。」
  趙振翊道:「譚姑娘,話不是這麼說,趙某既然接下了這副擔子,就絕無輕重之分,其實譚姑娘應該知道,再重的鏢它也有個價,可是人……」
  王媽道:「對了,趙鏢頭,趁現在他們還沒來,咱們趕快走。」
  趙振翊微笑搖頭道:「來不及了,大嫂,威遠鏢局要是不跟他們見個高低,是很難離開這個村落的。」
  他站了起來道:「趙某就這麼幾句話,請姑娘回房安歇吧,夜來不管有什麼情況,就是鬧翻了天也別出房門一步,我把丁秀、石清安排在這兒守護,姑娘盡請安心歇息就是,我還要到外頭看看去,失陷了。」
  他一抱拳轉身行了出去。
  王媽雙手合十,直求老天爺保佑!
  入夜,二更剛過。
  客棧院子裡一連落下了七八條人影。
  這七八條人影肆無忌憚,一落在院子裡就撲向西邊屋簷下。
  慕地,西邊屋簷下傳出一聲沉喝:「打!」
  七八條人影當中,有兩條人影翻身倒了下去。
  這一來那七八條人影的撲勢為之頓了一頓,但只是頓了一頓,旋聽有人冷喝道:「留神暗青子,亮傢伙。」
  剩下的人剛要再撲。
  陡地北邊上房裡傳出一聲霹靂般大喝:「亮燈。」
  震得人耳鼓為之嗡嗡作響。
  隨著這一聲大喝,三面燈亮起,都是能照遠,而且是只往前照的特製「氣死風」,剎時間院子裡大亮,七八個人都被罩在了燈光下,地上躺的,連站的全是黑衣大漢,一個個都手提厚背鬼頭刀,只有一個空著兩手。
  空著手的是個身材乾癟瘦小的中年漢子,跟個大馬猴似的。
  此刻燈光一照,那些提鬼頭刀的慌了,敵暗我明大不利,慌忙散開來找地方掩身,可偏偏院子裡沒一處可以掩身的。
  正在驚慌失措,猴兒般中年漢子冷然開了口:「沒出息的東西,都給我站著不許動,有多少暗青子讓他們衝著我來好了。」
  一聲朗笑上房屋簷下走出了十二金錢趙振翊道:「猴兒丁佩是條漢子,趙某人交你這個朋友。」
  趙振翊左手裡提了一把長劍,到院子裡一抱拳道:「趙振翊見過了三當家的。」
  丁佩冷冷看了趙振翊一眼,一咧嘴說道:「我說誰能做這種高明的埋伏,敢情是十二金錢,早知道這趟嫖是你十二金錢保的,我們弟兄就不敢來了。」
  趙振翊一斂笑容道:「三當家的客氣,如蒙三位當家的高抬貴手,現在還來得及,趙某人也一樣的感激。」
  丁佩臉色一寒道:「我們弟兄想抽身收手,地上這兩個怎麼辦?」
  趙振翊道:「只要三位當家的高抬貴手,放過這趟嫖,改天趙某人負荊請罪就是。」
  丁佩哼哼兩聲道:「話倒是兩句好話,可是姓趙的,別人或許不知道,你應該清楚,我大哥的閻王令一經落地,我們弟兄見曾空著手抽身的。」
  趙振翊淡然一笑道:「那也容易,三位當家的要是缺錢用,我包上白銀十兩奉贈就是。」
  丁佩仰天哈哈大笑道:「沒想到十二金錢還是個趣人兒,姓趙的,你居然會罵人不帶勝字兒啊,行,就衝你這一句,我把話撂給你,你聽清楚了,我們弟兄已經摸清了,你這趟鏢除了貨之外還有個花不溜丟的嬌嫩人兒,我們大哥指明要這個人兒,就衝著我這個未來的大嫂子,你這幾車貨我只拿五成,你要是爽快地點個頭,咱們不傷和氣,交個朋友,往後這條路上只要有威遠鏢局的旗號,不但通行無阻,而且我們弟兄這頭兒接,那頭兒送,要是你嘴裡進出個不字……」
  趙振翊道:「怎麼樣?」
  丁佩哼哼一笑道:「人照要,貨全拿,你們全給我留在這家客棧裡。」
  趙振翊仰天大笑,聲震夜空道:「丁三當家的,你好大的口氣!」
  只聽東邊頂頭兒那間屋裡有人接了一句,道:「真是,也不怕風火閃了舌頭。」
  趙振翊聽得一怔,但是他馬上又接了下去,道:「趙某人走遍南七北六多少年了,像三當家的你這種人物倒是頭一回碰見,人照要,貨全拿,那容易,先把趙某人撂倒在這兒再說不遲。」
  丁佩兩眼一睜,寒芒外射:「姓趙的,這話是你說的?」
  趙振翊道:「沒聽清楚要不要我再說一遍!」
  了佩一探腰,一對於母鋼環已扣在掌中。
  趙振翊目中威稜迸現,冰冷說道:「姓丁的,你聽著,你們在明處,我的人在暗處,我只消一聲令下……」
  突然一陣破風之聲從頭頂疾速襲到。
  趙振翊跨步後退,篤地一聲,一根羽箭已插在腳前,箭桿亂顫。
  了佩哈哈一笑道:「姓趙的,什麼人你都能小看,千萬別小看我們兄弟。」
  趙振翊右手往後上方一揚,一道黃光疾閃沒入半空夜色裡,隨聽上房瓦面一聲慘叫掉下個人來,是個手握強弓的黑衣漢子,落地不動,正眉心一個血洞。
  了佩臉色一變道:「十二金錢果然名不虛傳,你丁三爺來領教領教。」
  他閃身撲向趙振翊。
  他身後那五六個則揮舞著鬼頭刀撲向西屋簷下。
  與此同時,院子裡又一連落下十幾二十個人來,分向三面撲去,眼看就是一場混戰。
  東邊頂頭兒那間屋門開了,黑衣客提著刀從裡頭走了出來,屋簷下兩條黑影一閃截住了他。
  黑衣客道:「你們找錯了人,省點力氣去幫幫自己人的忙吧。」
  掌中刀帶著刀鞘揮了出去。
  兩條黑影一驚分開,一聲大叫,一個手握鬼頭刀的黑衣漢子栽在了屋簷下。
  黑衣客邁步往北行去。
  兩條黑影遲疑了一下,旋即並肩竄向院子裡。
  北邊上房門口起了混戰,趙振翊一把長劍纏住了丁佩的一對子母鋼環,一時不分上下。
  丁秀。石清雙敵四名使鬼頭刀的剽悍黑衣大漢,一時也難判高低。
  黑衣客到了,帶著鞘的刀揮了兩下,兩個黑衣大漢躺了下去。
  另兩個一驚疏神,馬上又被丁秀跟石清的長劍跟雁翎刀砍倒了。
  黑衣客道:「後頭可有窗戶?」
  丁秀怔怔地望著他道:「沒有。」
  黑衣客道:「那就行了,這兒交給我,往西邊幫忙去吧。」
  丁秀、石清哪敢聽別人的擅離職守,正自猶豫時,只聽趙振翊喝道:「聽這位朋友的,去。」
  丁秀、石清立即雙雙往西撲去。
  忽聽丁佩一聲悶哼,左胳膊被趙振翊一劍劃破,血馬上濕透了半截袖子,一隻鋼環也掉下了地。
  丁佩抱著胳膊疾退,仰天發出一聲短嘯。
  趙振翊挺劍欲追,丁佩身後一連又落下十幾個人來,為首兩個人,一個身軀高大,獨自虯髯,一個身材細長,慘白一張馬臉。
  獨目虯髯大漢落地大喝:「住手,都給我住手。」
  這一聲跟打雷似的,震得三面屋子撲簌簌一陣顫動,各處的混戰馬上停住了。
  獨目虯髯大漢一隻獨眼寒光閃動,望著丁佩道:「老三礙事麼?」
  丁佩咬著牙道:「不礙事,這點皮肉傷死不了人。」
  獨目虯髯大漢往後一伸手,後頭遞過來一把厚背九環大刀,他接刀在手一科,一陣「叮噹」響驚人心、動人魄,他目中那道寒芒逼向趙振翊:「給臉不要,你們一個也別想活著離開這兒,姓趙的,你先給我過來。」
  趙振翊長劍往懷中一抱,就要邁步。
  忽聽一個話聲從身後傳到:「十二金錢,慢著。」
  隨著這句話,黑衣客已到了他身邊,道:「上房交還給你,這兒讓給我吧。」
  趙振翊忙道:「朋友,你……」
  黑衣客道:「我跟嚴閻王有梁子,正愁找不著他。」
  趙振翊道:「朋友,嚴閻王今夜是衝著我趙某人來的。」
  黑衣客道:「十二金錢,我說句話你別不愛聽,闖蕩大河南北多少年,英名得來不易,要毀在這家小客棧裡那太不值得,先往四面屋頂看看,再想想你是否敵得過他這把九環刀,別忘了,你的擔子挑的不止是幾車貨。」
  趙振翊抬眼四下一看,他臉色為之一變,敢值四面屋頂都站滿了,他十二金錢不怕死,可是屋裡那位譚姑娘……他蒼白著臉退向後去。
  黑衣客凝目望向嚴閻王,道:「姓嚴的,今兒晚上這檔子事我攬下了,你出手吧。」
  嚴閻王獨眼上下一打量黑衣客,道:「你不是威遠鏢局的人?」
  黑衣客微一搖頭道:「不是。」
  嚴閻王道:「那你何必來膛這地渾水。」
  黑衣客道:「剛才沒聽我說麼,你我結有樑子。」
  嚴閻王詫聲道:「我嚴某人連見都沒見過你。」
  黑衣客道:「等你躺下之後你就明白了。」
  嚴閻王獨目寒光一閃,道:「我躺下?小伙子,你好大的口氣,先報個名兒我聽聽!」
  黑衣客道:「等你躺下之後我自會告訴你。」
  那慘白臉漢子冷笑一聲道:「連萬兒都不敢報的小輩,這種角色污了大哥您的寶刀,交給我吧。」
  他提著一把喪門劍越前,抖手刷刷刷就是三劍。
  黑衣客腳下移動,一連躲了三劍,道:「我找的是姓嚴的。」
  慘白臉漢子冰冷一笑道:「憑你這只會躲閃的身手,也配找姓嚴的?」
  抖手又是一劍,取的是黑衣客的咽喉。
  他出手一劍比一劍快,這一劍更是疾若迅雷奔電,一片劍芒灑出去,把黑衣客的上半身全罩住了。
  黑衣客這回沒躲閃,容得劍芒近身,掌中刀鈴然出鞘,只見寒光一閃,跟著血光崩現.慘百臉漢子的喪門劍緩緩捶了下去,人一晃倒地,他的喉管整個被割斷了!
  只這麼一刀,只這麼一刀就殺了這幫響馬的二當家的,嚴閻王的拜弟,丁佩的拜兄「喪門神」!
  只這麼一刀就震住了全場。
  趙振翊看直了眼,嚴閻王、丁佩臉色大變。
  只聽黑衣客道:「嚴閻王,我配找你麼?」
  嚴閻王鬚髮俱張,獨目凶光暴射,厲喝一聲,九環大刀揮動,兜頭就砍。
  黑衣客側身一閃,避過了這頭一刀,沒還手。
  嚴閻王沉哼一聲,刀鋒走偏,一刀橫斬出去。
  嚴閻王刀沉力猛,刀風疾勁,威不可當,他出刀不但比他那拜弟更快,尤其那九個鋼環叮噹能惑人耳目,懾人心神。
  只這麼兩刀,趙振翊就自度不是敵手,難怪嚴閻王敢截他的鏢,難怪嚴閻王在這條路上稱霸使得一般鏢局聞名喪膽,把這條路視為畏途。
  只見黑衣客一飄身又躲過了第二刀。
  嚴閻王暴叫說道:「狗的,你怎麼不還手。」
  黑衣客跟沒聽見似的,握刀在手,一動不動。
  嚴閻王暴跳如雷,跨步欺身,一連攻出三刀。
  黑衣客閃避移挪,卻又一連躲了三刀,仍然沒還手。
  嚴閻王收刀不攻,一隻獨眼都紅了:「你這是什麼意思?」
  黑衣客淡然說道:「我一還手你就沒命了,讓你多活一會兒不好麼?」
  嚴閻王哪受得了這個,大叫一聲揮刀攻了過去。
  黑衣客又一連躲了嚴閻王五刀,嚴閻王第六刀還沒出手,他突然冰冷一句道:「留神!我要出手了。」
  斜斜一刀斬向嚴閻王左肩。
  嚴閻王桀驁凶殘,一見還手他精神一振,一抖九環大刀迎了上去。
  他想硬碰硬,一刀碰上黑衣客的掌中刀。
  黑衣客似乎茫然不覺,一把刀不閃不躲直迎上去。
  嚴閻王暗暗為之一喜,他力大刀沉,他本相信江湖上有人能硬碰硬碰得過他。
  他是這麼想的,而看起來無論他的個子也好,他的刀也好,似乎也都佔盡了便宜。
  而兩刀相碰,火星四射,「噹」地一聲大響之後,刀晨開的不是黑衣客,卻是嚴閻王自己。
  嚴閻王為之一怔,黑衣客一刀劈了過來,快如閃電!
  嚴閻王大驚失色,仰身便退。
  黑衣客沉腕落刀,「噗」地一聲刀尖在嚴閻王大腿根掃了一下,褲子破了,再差一分,嚴閻王這條腿便算完了。
  嚴閻王驚出了一身冷汗,也惱羞成怒,一穩身軀,掄刀攻上,剎時間兩條人影纏在了一起。
  旁觀的人看不清楚,也分不清誰出了幾招,只見寒光激盪,像人的刀風四溢,兩丈方圓內無法站人。
  趙振翊看得暗暗駭然,他知道,倒地的萬一是這位黑衣客,那麼他這一夥人連人帶貨也就完了,是以他暗中扣了一把金錢鏢,準備在必要時出手助黑衣客一臂之力。
  他這裡剛扣好一把金錢嫖,只聽場中霹靂般一聲暴喝,兩條人影倏然分開。
  黑衣客把刀不動。
  嚴閻王跌跌撞撞,路踉後退,九環刀掉了地,幾步之後他人也倒了地。
  胸口上一片殷紅的血跡,而且血還在往外冒。
  丁佩心膽欲裂,撲過去扶住了他。
  嚴閻王抬眼凝望黑衣客,一隻獨目奇亮,嘴張了一張道:「好刀法,好刀法,這是我姓嚴的行走江湖以來所遇到的第一好刀法,我輸得口服心服,只是,朋友你……」
  黑衣客抬手丟過一樣東西,「啪」地一聲落在嚴閻王面前,那是一面竹牌,上頭篆寫一個李字,旁邊刻著四把刀!
  嚴閻王一怔失聲叫道:「『斷魂刀』李辰,原來你是李辰的…·」
  黑衣客冷然道:「兒子。」
  嚴閻王又復一怔,叫道:「兒子,你是李辰的兒子,李辰什麼時候有個兒子,我怎麼不知道。」
  黑衣客道:「現在你已經知道了,並不遲。」
  嚴閻王一陣咳,血一股股地從傷口往外湧,他端了一陣之後道:「那麼你……」
  黑衣客道:「李凌風,聽說過麼?」
  嚴閻王獨自一直,道:「好,好,好。」
  身子往後一仰,獨眼一閉,不動了。
  丁佩霍地站起,兩眼厲芒直逼李凌風。
  李凌風也望著他,一動不動。
  丁佩兩眼厲芒倏然斂去,一揮手道:「帶著大當家的跟二當家的,撤。」
  有他這一聲撤,那一夥剎時間撤個乾淨,連丁佩掉在地上那一隻鋼環也帶走了,地上只剩下了兩攤血。
  「神刀!」不知道誰叫了一聲。
  趙振翊一步跨了過來,肅然抱拳道:「原來是神刀當面,趙某眼拙,險些失之交臂,當面錯過,援手大恩,趙某人不敢言謝。」
  李凌風舉刀歸鞘,緩緩說道:「趙縹頭,你弄錯了,我幫的不是你,是我自己。」
  趙振翊道:「李兄……」
  李凌風道:「趙縹頭,我句句實言。」
  趙振翊看了看李凌風,訝然道:「李兄這話……」
  李凌風道:「我要那位譚姑娘。」
  趙振翊微微一怔道:「怎麼說,李兄要譚姑娘月李凌風道:「不錯。」
  趙振翊笑道:「李兄開玩笑了。」
  李凌風道:「趙嫖頭,你看我像是開玩笑麼?」
  趙振翊不笑了,他看出來了,眼前這位有神刀之稱的年輕人,確實不像開玩笑,他詫異地望著李凌風道:「李兄這是……」
  李凌風道:「你不必問這麼多,請派人把車套好,我這就帶走那位譚姑娘。」
  儘管危險已過,滿天戰雲已然消失,可是威遠源局的大傢伙兒仍各守崗位,不敢擅動,而眼前這個院子不大,李凌風跟趙振翊的談話,大傢伙兒都聽得清清楚楚,有幾個忍不住就要過來。
  趙振翊沉喝道:「沒我的話不許擅離崗位。」
  趙振翊喝住了要過來的那幾個,凝目望著李凌風道:「趙某走遍大河南北多少年,見過的人敢誇不少,可是像李兄你這樣的人倒是未見,簡直讓趙某人摸不透。」
  李凌風道:「那無關緊要。」
  趙振期道:「李兄你認識這位譚姑娘?」
  李凌風道:「不認識,緣俚一面,連見也沒見過。」
  趙振翊道:「那麼,李兄可知道這位譚姑娘是何許人麼?」
  李凌風道:「這個我知道,濟南知府譚良粥之女。」
  趙振翊道:「李兄你跟潭大人有仇?」
  李凌風道:「談不上。」
  趙振翊道:「那麼李兄你跟譚姑娘有怨?」
  李凌風道:「更談不上。」
  趙振翊道:「這個趙某人就不懂了,既是李兄你跟譚大人無仇,跟譚姑娘也無怨,那麼你……」
  李凌風道:「趙嫖頭,你不懂的事還多,不要問了,叫你的人套車吧。」
  趙振翊雙眉微揚道:「李兄,姑不論譚大人是位清正廉明,愛民如子的好官,李兄你也是位趙某久仰的俠義英雄,怎麼你……」
  李凌風冷然說道:「趙鏢頭,你太囉唆了,我找你要譚姑娘是給你面子,要不然我就自己闖進去帶人了,派人套車去吧。」
  趙振翊臉色微變,目射神光,抬手立長劍於胸前道:「李凌風,趙某人敬你是個俠義英雄,想不到你跟嚴閻王沒兩樣,也是個強搶掠奪之輩,令人好生失望,你要譚姑娘可以,先讓趙某人血濺屍橫再說。」
  李凌風冷然道:「趙振翊,你不是我的對手。」
  趙振翊道:「趙某人自己很清楚,但趙某人不惜一戰,當初趙某人讓譚姑娘跟這趟鏢到濟南去的時候,曾經對譚大人的同年好友誇下海口,若是譚姑娘有任何失閃,趙某人當拔劍自刎以謝潭大人,如今情勢逼人,趙某人倒不如落個壯烈兩字,你要是非要譚姑娘不可,你就動手吧。」
  李凌風微一搖頭道:「趙振翊,你跟我無怨無仇,我不願意傷你。」
  趙振翊道:「潭大人父女可也跟你無怨無仇。」
  李凌風沉聲道:「我那是不得已。」
  趙振翊道:「你有什麼不得已?」
  李凌風沒說話,邁步要動。
  趙振翊橫身一攔道:「李凌風,趙某人還有口氣站在這兒。」
  李凌風兩眼寒芒暴射,緩緩舉起了手中刀。
  趙振翊抱劍凝立,臉上一片肅穆神色。
  就在這時候,墓地一個甜美話聲傳了過來:「是哪位江湖上的英雄非要譚令媲不可?」
  隨見上房門口出現了譚姑娘。
  趙振翊背著上房,可是他從譚姑娘的話聲中聽出譚姑娘已到了門口,一驚忙道:「譚姑娘請別出來。」
  李凌風目不邪視,連看也沒看譚姑娘一眼。
  譚姑娘沒聽趙振翊的,緩步走出屋門,她身後緊跟著王媽。
  趙振翊聽見了步履聲,忙退後擋住了譚姑娘,沉聲道:「譚姑娘你……」
  譚姑娘淡然說道:「趙嫖頭,我在裡頭都聽見了,你護不住我的。」
  趙振翊道:「趙某人願意一拼。」
  譚姑娘道:「趙鏢頭你傷在這位刀下之後呢,我是不是還是難以倖免!趙鏢頭你都要求個兩字壯烈,為什麼不讓我這個弱女子也求個兩字壯烈?既然趙嫖頭護不住我,我站在趙縹頭身後,跟站在趙鏢頭身旁沒什麼兩樣。請趙鏢頭讓讓,我要跟這位說幾句話。」
  趙振翊暗一咬牙,一步橫跨出去,但是他並沒有遠離,兩眼凝望著李凌風,準備隨時出手一拼。
  譚姑娘卻是平靜得出奇,又往前走了兩步,望了望李凌風道:「你叫李凌風,號稱神刀是嗎?」
  李凌風臉上沒一點表情,冷然道:「不錯。」
  譚姑娘道:「我就是譚令摘。」
  李凌風道:「我已經聽見了,讓威遠鏢局的人套車,跟我走吧。」
  譚令姻道:「我會跟你走,可是不忙,我不能連累趙縹頭,我得讓趙鏢頭知道是我自己願意跟你走的,這跟他沒關係,而且我也要弄清楚,你是找家父還是找我。」
  李凌風道:「我先找你,再我你的父親!」
  譚令嫻道:「要是我現在說我父女從來沒跟人結過仇,恐怕那是多餘。」
  李凌風道:「並不,你父親是位清正廉明,愛民如子的好官,你是個宦門閨閣弱女子,不可能跟我結仇!」
  譚令擁道:「既是這樣那我就要問……」
  李凌風道:「你不要問,問不出什麼來的。」
  譚令嫻道:「好吧,我不問,不過我要求你,我不敢說家父是怎麼樣一個好官,只是他一生耿介,為人做事至少對得起濟南一地的百姓,假如朝廷換一個人到濟南去,我也不敢說他會虧待百姓,我卻敢說他絕不比家父更接近百姓,為此,我願意以身當一切,任憑你把我怎麼樣都可以,但請你高抬貴手,別再找家父,這也是我身為人女的一點心意。」
  話落,她一矮嬌軀,就要下跪。
  李凌風突然遞出了掌中刀,趙振翊大喝聲中一劍揮到,正中李凌風左肩,鮮血立即濕了衣袖,但李凌風一動沒動,遞出的刀只是架住了譚令嫻,只聽他道:「譚姑娘,趙嫖頭,請跟我送來一下。」
  他從譚令姻身邊走過,進了上房。
  趙振翊為之一怔。
  譚令嫻嬌靨上也一片訝異神色,但她卻轉身跟了進去。
  趙振翊定定神轉身喝道:「守住崗位,不許過來。」
  他急急跟了進去。
  進了上房,只見李凌風在中間面門而立,譚姑娘就在李凌風的對面,趙振翊一步跨到了譚姑娘的身邊。
  人聽李凌風道:「我請趙鏢頭幫我個忙。」
  趙振翊冷冷道:「那要看是什麼忙了,只要你不動譚姑娘,趙某人可以捨命。」
  李凌風道:「我希望你能信得過我,讓你的人套車,我帶走譚姑娘,然後派出你的心腹帶套男裝到北口去接譚姑娘,讓譚姑娘著男裝跟著你這趙鏢到濟南去,沿途你可以讓你的人把話傳揚出去,就說李凌風劫走了譚姑娘,等到了濟南之後,譚姑娘要勸令尊即刻掛印趁夜離府,找一個遠而隱密的地方改名換姓。」
  譚令摘道:「這是幹什麼?」
  李凌風道:「譚姑娘若要保住賢父女這兩條性命,只有這麼做。」
  趙振翊道:「你這麼做無疑是為掩人耳目,連我這些弟兄都不讓他們知道,可是我這些人裡突然來個面生的。」
  李凌風道:「你要護譚姑娘也只有這麼一個辦法,我知道這樣也難免你的弟兄起疑,可是那就要看你了。」
  譚令鏢道:「能告訴我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麼?」
  李凌風道:「能,可是我認為姑娘還是不要知道得好。」
  趙振翊道:「這麼一來你豈不是背了黑鍋。」
  李凌風道:「我要是真帶走譚姑娘,再找譚大人,也一樣會招致人神共憤。」
  譚令鏢道:「你不能不動我父女麼,我的意思是說兩全李凌風道:「要能的話,我不會出此下策。」
  譚令煙道:「我父女怎麼能連累你。」
  李凌風道:「譚姑娘,別人要殺李凌風不容易,殺賢父女可是易如反掌,但得仰不愧、作不作,我不計較世情之毀譽褒貶!」
  譚令摘美目中忽現異采,還要再說。
  趙振翊道:「李凌風,我趙某人死不足惜,可是譚大人跟譚姑娘……」
  李凌風道:「趙縹頭,你的意思我懂,你應該想想,我要是真帶走譚姑娘,你威遠鏢局這些,哪一個攔得住我?」
  趙振翊目射神光,深深看了李凌風一眼,一點頭道:「好吧,神刀李,趙某人交你這個朋友。」一頓揚聲:「漢邦,套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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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5 13:54:24 |只看該作者
  旋又望著李凌風道:「我這兒有上好的傷藥……」
  李凌風微一搖頭道:「不用,這點皮肉傷算不了什麼,這樣也更像回事兒。」
  忽然一凝目光道:「對了,倘若譚姑娘有什麼失閃,你要自刎以謝譚大人?」
  趙振翊臉色一變,點頭道:「不錯。」
  李凌風道:「改一改,等你手刃李凌風之後再說,或許你會落兩句閒話,但那值得。」
  只聽一個話聲傳了進來:「趙爺,車套好了。」
  李凌風道:「十二金錢,謝了。」
  他突出一指點倒了王媽,伸手拉著譚姑娘往外行去道:「十二金錢,看你的了。」
  趙振翊抱劍跟了出去,雙眉倒豎,兩眼圓睜,厲聲道:「姓李的,你好卑鄙。」
  李凌風一笑說道:「趙鏢頭,這就叫兵不厭詐。」
  他一指點倒了譚令婦,只手抱起譚令潤飛身往後掠去,一個起落就不見了,轉眼間外頭一陣急速的車馬聲由近而遠。
  趙振翊叫過那瘦高中年漢子低聲吩咐了幾句。
  瘦高中年漢子一揮手喝道:「丁秀、石清,跟我走。」
  他當先飛身掠去。
 丁秀、石清跟著掠起。
  趙振翊轉身進了上房,上房裡馬上響起了王媽的悲號。









第02章 喪父之痛
  濃濃的夜色裡,李凌風身法如電池掠進了一座大山中,他光掠上半山腰,然後順著一條羊腸小道折向下。
  山下是個狹長的谷地,他筆直地往裡奔,到了谷底,他矮身鑽進了一個半人高、黑忽忽的洞穴裡。
  在漆黑的洞穴裡左彎右拐一陣之後,他又從一個洞口裡鑽了出來,眼前又是一片谷地,谷左坐落著一座小茅屋,沒燈,黑黑的。
  李凌風兩個起落便到了茅屋前,他先叫了一聲「爹」,然後推開門走了進去。
  只聽裡頭響起一個有氣無力的蒼老話聲道:「你回來了。」
  李凌風答應了一聲,打著火折子點上了燈。
  藉著微弱的燈光看,茅屋就只這麼一間,擺設簡陋得不能再簡陋了,砍樹幹釘成的一張床、一張桌子、一個凳子,多一樣也沒有了。
  一盞破碗做成的油燈放在那張桌上。
  床上鋪張破草蓆,上頭躺著個臉色蒼白得不見一絲兒血色的瘦弱老人。蒼白的臉色,深陷的眼眶都不成人樣了。
  尤其他兩腿自膝以下沒了,用兩塊布包著,還透著血跡,看樣子是才殘不久。
  李凌風走到床前在那張小凳子上坐了下來,道:「您的傷還疼麼?」
  殘廢瘦老人顯然就是李凌風的父親,天倫斷魂刀李辰,只聽他道:「不疼了,好多了,你事情辦得……」
  李凌風道:「辦妥了。」
  接著他把小村落客棧伸手,拯救威遠源局之危,以及他產0何解決譚姑娘的事,從頭到尾說了一遍。
  靜靜聽畢,李辰瞪大了一雙老眼,道:「你這麼辦了!」
  李凌風道:「您說,我不這麼辦怎麼辦?」
  李辰臉上掠過一陣抽搐,歎了口氣道:「這麼一來,雖然保住了譚大人跟譚姑娘這兩條命,可是濟南一地的百姓……都是我,你回來得不是時候,如讓我把血流盡死了,不就什麼事也沒有了麼?」
  李凌風道:「您錯了,那座墳他們也看見了,他們放過您了麼,我要是不出面替他們做這幾件事,只怕他們照樣會揭您的底!」
  李辰有點激動,道:「讓他們揭吧,我豁出去了。」
  李凌風道:「您或許不在乎,可是我在乎,您為他們賣力賣命這麼多年,好不容易掙脫了他們,我不能讓他們再毀了您。」
  李辰道:「可是,凌風,你不知道,他們是無底大深坑,填不滿的,再說你並沒有照他們的意思去做,一旦讓他們發現,他們照樣……」
  「這一點我想到了,您只管放心,我知道該怎麼辦的。」
  李辰憤恨地在床上捶了一下道:「都怪我,當初哪兒不好去,偏偏讓鬼迷了心竅,跑去吃他們那碗飯,現在可好,比江湖上這幫人還難纏,這一輩子就賣給他們了。」
  李凌風道:「事情已到了這地步了,您說這個還有什麼用。」
  李辰伸手抓住了李凌風道:「凌風,你絕不能再這麼應付下去,我這輩子已經完了,絕不能再看著你捲進去,胳膊別不過大腿,咱們鬥不過他們的。」
  李凌風揚起了眉,道:「爹,我總不能讓他們再毀了您。」
  李辰道:「凌風,聽我的話沒有錯,我已經完了,像我這麼個人,還在乎他們毀不毀?譚家這件事儘管你做的沒有錯,可是你已經背了黑鍋。」
  李凌風道:「總有人明白的。」
  李辰道:「我知道有人知道真相,可是你能說還是他們能說?凌風,這幫人用心狠毒,他們讓我脫離,卻不讓我在江湖中容身,他們這是毀我,可是你代我出頭他們就是毀你,我這個做爹的錯了,到如今落得這麼一個下場,我不能讓你也跟著錯,尤其你當初曾經勸阻過我。你現在剛邁出去一步,收腿還來得及,橫豎他們不是毀你就是毀我,而我已經讓他們毀得差不多了,你剛在江湖上闖出些好名聲,寧可讓他們毀我也不能讓他們毀了你。」
  李凌風道:「爹,我明白您的好意,您用心良苦,可是我這個做兒子的又怎麼能……」
  李辰怒聲說道:「怎麼說你都不明白點不透,你只知道你這個做兒子的不能怎麼樣,你可知道我這個做爹的又豈能眼睜睜地看著,等於是我親手毀了你一輩子。再說你以為這樣就能瞞得了他們;一旦被他們知道,他們是不是還要殺我?」
  李凌風道:「爹,您別生氣。」
  李辰道:「你這樣叫我怎麼能不生氣?我又何止生氣。我還難受,痛心當初我不聽你的話,落得今天這個下場,眼看我連我的兒子也要拖下去,你叫我……」
  說著說著兩行老淚突然奪眶而出。
  李凌風伸過手去叫道:「爹卜」
  李辰突然抬眼凝目,急道:「凌風,糟,你事辦差了。」
  李凌風一怔忙道:「怎麼了,爹!」
  李辰伸手抓住了李凌風的手,道:「你讓譚姑娘勸譚大人棄官逃走,你可曾考慮到了善後!」
  李凌風道:「這不要緊,潭大人跟譚姑娘一樣失蹤了,這就表示我跟擄譚姑娘一樣地擄走了譚大人。」
  李辰唉了一聲歎道:「傻子,譚大人是怎麼樣的人,怎麼樣個官我清楚,你也應該想得到,你怎麼不想想,他是那種貪生怕死,置億萬百姓手不顧,棄官逃走的人麼,他要是不聽譚姑娘的……」
  李凌風神情猛震,霍地站了起來,道:「這一點我倒沒想到廠
  李辰道:「別在這兒傻站了,你還不趕快走。」
  李凌風雙眉一揚道:「好,我這就走。」
  他抓起桌上的刀,飛身驚了出去。
  他身法極快,兩個起落已到那個洞口,低頭就要往洞裡鑽,忽聽身後茅屋方向傳來一陣衣袂飄風聲,他霍地轉身四顧,只見一條嬌捷黑影從茅屋後翻上崖頂,一閃不見,好俊的輕功。
  李凌風心神猛震,大喝一聲道:「什麼人,站住。」
  騰身撲了回雲,身法比剛才還要快。
  茅屋裡的燈還亮著,他可以看得清清楚楚,他帶著一陣勁風推開了茅屋的門,剎時,他心膽欲裂,魂飛魄散。
  李辰還躺在床上,但閉著眼、垂著手、頭偏向外,嘴角掛著一絲血跡!
  李凌風定過神撲了過去,擦掌抓住乃父的腕脈,乃父已經沒有氣了!他身軀暴顫低下了頭。
  突然,他身軀倒射竄了出去,騰身拔起落在茅屋頂,茅屋頂借力,他騰身再起,抓住谷壁上的雜樹野籐,翻了兩翻便翻上了崖頂。
  人到崖頂縱目四望,夜色很濃,遠近漆黑一片,什麼也看不見,除了陣陣的蟲鳥以外,什麼也聽不見。
  李凌風兩眼都紅了,猛一跺腳,山石崩裂一塊,他翻身又掠了下去。
  他回到了茅屋裡,跪在了床前,兩行熱淚撲簌簌流下。
  男兒有淚不輕彈,可是他此刻傷心欲絕。
  乃父斷魂刀李辰,打當初一步走錯,誤入黑道,後來雖曾洗手,但卻已為黑白二道所難容,在不得已的情形下,又一步走錯,投身官家進血滴子衛隊效力,成為皇上剷除異己的利器,干的血腥遠比在黑道上時還多、還狠,乃父待不下去,三年前藉一場大病離職,明知痛恨六扇門中人的江湖道仍穿不了他,所以找個窮鄉僻野的山腳下,蓋一椽茅屋,改名換姓以度餘年。
  哪知昔日黑道上朋友還是跟蹤尋到,合力廢了乃父一雙腿,幸虧他聞訊趕到,雖然遲了一步,但總算保住了乃父一條性命。
  黑道群丑尋到,乃父料定血滴子中人不日必來,躲不是辦法,無可奈何的情形下囑他造一座空墳假墳詐死,滿以為這一著可以永遠脫離血滴子。
  哪知血滴子來到之後雖信乃父已不在人世,但卻逼他為血液子效力,做那牽連不到血滴子的血腥殺人工具。
  他聽乃父說過,血滴子衛隊掌握著每一個血滴子為官家效力的血腥資料,這種資料一經公諸於世,每一個血滴於不但為人神共憤,世所難容,而且要陷於萬劫不復,為此,他不能也不應付血滴子一時。
  如今血滴子逼他做的頭一件事,算是應付過去了,可是已經殘廢,餘生悲慘的父親卻遭人暗殺,一輩子等於沒過一天好日於,而且他連是誰行兇都不知道,他怎麼能不傷心,又怎麼能不悲痛!
  片刻之後,他帶著滿臉的淚痕,紅著眼木木然站了起來。
  他出了茅屋,來到屋後,用他的刀開始挖土。
  現在,他真要為乃父造一座墳,真要親手埋葬他的父親了。
  挖好了土,放下了刀,他進茅屋去抱起他的父親,突然,他的一雙目光落在他父親的胸前。
  他父親的胸鈕子開著,正心口處有一個烏黑的掌痕,他兩眼暴睜,目眥欲裂,一口牙咬得格格作響!
  現在他知道了,知道他父親的死,是誰下的毒手了。
  這種掌力他知道,是一種中原武林絕無僅有的歹毒陰柔掌力:「密宗大手印!」
  頂著酷烈的大太陽,李凌風一路狂奔往前趕,他沒有騎馬,他認為馬不及他快,事實上他的輕功身法快逾奔馬。
  他的衣裳濕了又干,干了又濕,不知道多少遍了,衣裳上都有了鹽粒子。
  他剛遭心靈重擊,這幾百里不停不歇的路程跑得他口乾舌燥,跑得他胸口發悶,兩條腿重逾千斤,可是他仍咬牙苦撐著。
  有幾度他想停下來歇一下,哪怕是一下。
  可是他怕一歇下就難再站起來。
  突然,他看見了,遠處一連串的幾點黑影在往前蠕動著,像是一隊人馬。
  他心中一陣狂跳,一股莫名其妙的勁力,使得他速度又快了很多。
  那成串的黑影越來越近,越來越近,不錯,那是一隊人馬,有推車的、有騎馬的、那推著的小車上,還各插著一面小旗,迎風招展,不住飄動。
  是縹車,是十二金錢趙振翊的那趟嫖。
  想必,那隊人馬裡也有人發現他了,人馬停了下來,有兩騎拉轉馬頭馳了過來,是趙振詡跟趙強。
  李凌風跟趙振翊兩人兩騎行到了一丈內,趙振翊、趙強雙雙收經控馬,李凌風也收勢停住。
  趙振翊訝然道:「李兄,你……」
  李凌風咬牙忍住累、忍住喘,忍住那像虛脫般搖搖欲墜的身子,道:「趙嫖頭,先答我問話,譚姑娘現在何處?」
  趙振期道:「我怕弟兄們起疑,編個故事讓漢幫、丁秀。石清三個離開嫖車保著譚姑娘主僕走在前頭,兩下距離不到一里,一有事故我隨時可以趕到。」
  李凌風心頭一陣狂跳,沒等趙振翊把話說完,強提一口氣,騰身往前撲去。
  趙振翊一怔,急吩咐趙強道:「叫弟兄們趕一陣。」
  他撥馬近了過去。
  一里距離在練家子來說不算遠,在李凌風這種腳程下更近,一陣疾奔之後他看見了輛馬車兩匹馬,停在前面一片樹林旁。
  車,緊靠路旁。
  兩匹馬在路旁草地上低頭吃草,只不看見人。
  李凌風心中一急,加速奔到,到車邊他先伸手掀開車篷,他心神狂震,馬上怔住。
  車裡,或靠、或躺四個人,王媽、丁秀、石清、還有那漢邦的瘦高中年漢子。
  王媽、丁秀、石清都閉著眼,嘴角各掛著一絲血跡,一動不動。
  只有叫漢邦的瘦高中年漢子還睜著眼,胸口劇烈起伏在喘。
  他一見李凌風,兩眼暴睜,挺身坐直道:「李爺,蒙面
  一大口鮮血從嘴角湧出,兩眼一直,身子一歪,倒了下去。
  李凌風只覺血氣上湧,胸口一悶,胸中暈眩,眼前一黑旋即人事不省。
  不知道過了多久,李凌風幽幽的轉醒,頭一個感覺是臉上跟胸口涼涼的,涼得很舒服。
  他猛然睜開了眼,人已在樹林裡了,滿身是陰涼。
  趙振翊跟趙強就在身旁蹲著,趙強弄塊濕手巾直在他臉上擦,他睜開了眼,趙強挪開了手。
  趙振翊的臉色好陰沉,好難看,只聽他道:「李兄醒了,現在覺得……」
  李凌風腦海裡浮起了一件事,心裡一急,挺身要起來,可是他身子只能一動,卻坐不起來。
  只因為他覺得渾身抽疼,虛脫了一般的乏力,而且一動就頭暈。
  他心裡大急,吸一口氣聚力想再試試,可是他剛動就被趙振翊伸手按住了,只聽趙振翊道:「李兄體力消耗太多,脫力脫得太厲害,暫時不宜行動,不過李兄請放心,譚姑娘一直是由我趙某護著的,如今譚姑娘出了差錯,讓人擄了去,這找尋姑娘的擔子,理應由趙某人來挑。」
  李凌風道:「趙縹頭,現在不是譚姑娘讓人搖7去,連譚大人的處境也危險,我得趕快趕到濟南去。」
  趙振翊道:「現在連譚大人處境也危險,李兄這話……」
  李凌風心裡著急,奈何他的身子急不起來,他只有忍著急把乃父詐死,結果仍難逃毒手的前因後果說了一遍,最後說道:「那人既偷聽到我父子的談話,我料想他一定會起來下毒手,所以我馬不停蹄,日夜急趕,結果仍是遲他一步,他既然擄去了譚姑娘,下一步一定是趕往濟南殺害譚大人,救人如救火,這兒我已經遲了一步,濟南方面我怎麼能再
  趙振翊霍然點頭道:「原來如此,敢情是血滴子好一批陰狠卑鄙的東西,李兄,趙某這就把這趟嫖交給趙強,馬上去找譚姑娘去。」
  李凌風一怔忙道:「這怎麼行,好歹趙縹頭把這趟嫖保到地頭……」
  趙振翊正色道:「現在已經顧不得那麼多了,救人要緊,這趟嫖離地頭已經沒多遠了,嚴閻王把兄弟倆已經給李兄劈在刀下,剩下的這段路,恁威遠鏢局這面縹旗,應該不至於出什麼差錯,趙強踉隨我大河南北來回跑,已不下幾十趟子,經驗閱歷都夠,就是碰上什麼他也應付得了。」
  趙強道:「趙爺,您只管去,您把這擔子放在我肩上,這是我的光彩,也是給我一個考驗,我就是豁出這條命也要把這趟嫖平安保到地頭。」
  「不,」趙振翊道:「趙強,你聽我的,萬一碰上什麼,看情勢,能保就保,不能保就撒手,帶著弟兄們回局裡去,事由我頂,但為潭大人父女平安,把命賠進連我都干,何況是這麼一趟保。」
  李凌風忙道:「趙縹頭……」
  趙振翊截口道:「李兄,你是個英雄,趙某也是條漢子,為護譚大人父女,你能這麼犧牲這麼跑,趙某為什麼不能,這種事趙某不願讓李兄你一人全搶了去,可是眼下趙某一個人不能分身,只有再苦你了,我撥出一匹坐騎給你,扶你上馬,你快馬加鞭趕往濟南,在鞍上歇息吧,趙強,把我的坐騎牽來。」
  趙強應聲而去。
  李凌風道:「趙縹頭……」
  趙振翊正色道:「李兄,你一個人能顧幾下?咱們跟他碰了,我趙某人不信血滴子是顆碰不動的鐵球。」
  他這話說完,趙強牽著趙振翊的神駿坐騎走進樹林,趙振翊當即伸手扶起了李凌風,跟趙強兩個合力把他扶上了馬,趙振翊又抬起李凌風的刀往鞍旁一插道:「李兄,誠如你所說,救人如救火,事急燃眉,我不再多說什麼了,趙某豁出這條命也要把譚姑娘救回來,至於譚大人那方面,我希望他們因擄譚姑娘而有所耽誤,不至使李兄你又遲他們一步,咱們各自珍重,後會有期。」
  沒容李凌風說話,一掌拍在馬屁股上,那匹神駿坐騎一聲長嘶,撥開四蹄衝了出去。
  趙振翊轉身望著趙強道:「趙強,我也要走了,我把這趟嫖交給你,從現在起,你保這趟縹,天塌下來自有我頂,千萬記住我的話,弟兄們大半有老有小的,他們比這趟嫖重要,明白了麼?」
  趙強雙眉微揚道:「趙爺……——
  趙振翊兩眼一睜,威稜外射,沉聲道:「趙強。」
  趙強頭一低道:「是,趙爺,我明白了,也記下了。」
  趙振翊威態一斂,伸手按在趙強肩上,道:「這才像我的好弟兄,咱們也各自珍重後會有期。」
  話落,騰身撲了出去。快馬疾馳,人在鞍上顛得厲害,哪裡談得上歇息。
  趙振翊不是不明白,可是他卻萬不得已,莫可奈何,事實上他一個人無分身之術,顧不了兩下裡,濟南這方面只有辛苦李凌風了,不過再怎麼說騎馬總比靠兩條腿跑好。
  李凌風支撐著縱馬疾馳,一口氣跑到了濟南。
  頭不是了,可是疼得厲害,跟要裂似的,身上也有了點勁兒,但仍然酸疼,骨頭也跟要散似的。
  他自己明白,這不只是累的,他是個練武的人,儘管日夜不停地跑幾百里路,一口水沒喝、一口飯沒吃,可也還不至於累成這個樣子,主要的還是乃父李辰被害的那個大打擊種下的。
  他支撐著到了濟南時,天已經快二更了,進了城他連停都沒也停,就直馳向濟南府的衙門。
  夜深人靜,清脆的蹄聲老遠都聽得見,他把馬停在隔一條街的地方,然後強提一口氣直撲衙門。
  到了府衙後牆外,他凝神聽了一聽,府衙裡靜悄悄的,一點動靜都沒有,這不像發生變故以後的情形。
  他心裡為之一鬆,騰身拔起,直上牆頭,牆頭上借力,騰身再起,他掠上了牆裡一棵大樹。
  從枝葉縫隙裡外望,府衙後院到處漆黑,只剩下一點燈光。
  那點燈光來自左前方幾丈外一間精舍裡。
  精舍門關著,燈光是從窗戶上透出來的。
  李凌風竭盡全力打量各處,他看不見衙役,也看不見護院,只看見有兩個巡夜的。
  沖府衙寧靜的夜,李凌風現在可以確定他來得並不遲,府衙裡還沒有發生什麼變故。
  他提一口氣掠離大樹,撲向左邊一排屋脊。
  在瓦面俯身疾走,他繞到了那間精舍後。
  精舍的後窗關著,也看不見燈光,不過不及前頭那扇窗戶亮。
  凝神聽聽,裡頭很靜,幾乎什麼也聽不見,像是裡頭根本就沒人。
  可是夜這麼深了,別處都熄了燈,這間精舍要是沒人,豈會仍亮著燈。
  想必裡頭的人坐著沒動,在看書,或是在幹什麼不會出聲響的事。
  李凌風試著拍手推了推窗戶,裡頭居然沒閂,一誰就開了。
  窗戶一開,他看見了,一間屋子,是間有塊布簾兒隔著燈光在布簾的那一邊,布簾遮住了不少光。
  這邊除了一張床,上頭有鋪蓋外,別的一無所有。
  那邊,藉著燈光可以隱約看見些東西。
  燈在一張桌子上,桌這邊有把椅子,看得出椅子上坐著個人,但卻看不清楚是怎麼個人。
  看不清不要緊,照這情形看,一定是譚大人的書房,譚大人夜深不寐,正在批閱公文,或者在看書。
  總算沒找錯地方,李凌風穿窗而入,落地無聲,點塵未驚。
  他輕輕地掀起布帶走了過去。掀起市簾剛邁出一步,他神情猛地一震,一個箭步竄了過去,只因為他現在才看清椅子上那個人靠在椅背上,頭歪在一邊。
  等他到了桌旁邊再一看,他不禁魂飛魄散,心膽欲裂。
  椅子上坐的是個青衣老者,相貌清瘦,有幾分像譚姑娘,可知定是那位愛民如子的清廉知府譚大人無疑。
  而如今譚大人喉管卻被人割斷了,滿身是血,連桌子上;滿桌子公文上濺得都是血。
  從潭大人身上跟桌上的血可以看出,譚大人遇害不久,頂多不過是片刻前的事!
  譚大人現在已經死了是實,可是要說潭大人是被人所殺,似乎有點勉強,因為譚大人手裡握著一把滿是血跡的鋒利匕首。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難道譚大人是自刎?
  李凌風滿臉悲憤隨血氣上湧,胸口一悶,眼前又為之一黑,他忙伸手扶住了桌子。
  只道府衙未生變故,卻不料仍是來遲了一步。
  李凌風竭力地平靜了一下自己,定了定神,伸出顫抖的手從潭大人手裡拿起了那把帶著血的匕首。
  就在這時候,他發現了另一樁怪事。
  擱在硯台上的那枝筆。硯台上筆漬未乾,狼毫本該是黑的,而這管筆的筆毛上竟然是紅的,滿是鮮血。
  這是……
  李凌風的眼角餘光突然瞥見牆上有兩道紅紅的顏色,他忙抬眼望去,一看之下,心神猛又貌一震。
  粉牆上那紅紅的不是顏色,而是血跡,是沾血寫成的兩行字,寫的是:「誰殺贓官譚逸軒,且問神刀李凌風。」
  李凌風馬上明白了,潭大人不是自刎,而是被害的。粉牆上的字顯然是栽贓。
  那麼潭大人既不是自刎,手裡何來這把匕首?
  李凌風是個聰明人,馬上又明白了,他心神震動,就要把匕首放下。
  一陣衣袂飄風聲疾掠而至,砰然一聲大震硬把書房門擔開了,帶著一陣風撲進來個人,燈光為之疾晃。
  來人是個粗壯大漢,濃眉大眼,帶著一臉絡腮鬍,一進來兩眼暴睜,鬚髮皆動,霹靂般大喝:「好畜牲,你真……給爺爺拿命來。」
  閃身撲過來,劈胸就抓。
  李凌風看得出,這大漢既快又猛,休說他不能出手,就是能出手,恐怕他此刻也能擋銳鋒,他急忙閃身躲避,喝道:「閣下別誤會,潭大人不是我……」
  那大漢厲喝說道:「帶血的凶刀在你手裡,不是你是誰?你在半路上劫走了譚姑娘還不夠,居然又……潭大人一生正直清廉,跟你有什麼深仇大根,你這畜……」
  「牲」字還沒出口,惡狠狠地又撲了過來。
  李凌風知道老躲不是辦法,這誤會一時也說不清,他暗一咬牙,格匕首劃了過去,打算逼得對方一退,他好有多一點時間從後窗脫身。
  哪知那大漢竟不閃不躲,跟沒看見似的仍疾快地撲了過來。
  李凌風絕沒想到到方竟不躲閃,一時沒來得及收手,噗地一聲,匕首從大漢左胸劃過,衣裳破了一個大口子,但卻沒見血,李凌風不由為之一怔。
  就這一怔神的工夫,那大漢已然近身,一拳直擊過去,等到李凌風定過神來,大漢那斗大的拳頭已然帶著勁風到了心口要害。
  他來不及躲了,暗一咬牙,吸氣旋身,硬用左肋接這一掌。
  大漢這一拳既猛又重,砰然一聲,李凌風立足不穩,踉蹌暴退後,喉頭一惡,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大漢哈哈一笑道:「你也不過如此。」
  閃身又要撲去!
  只聽外頭傳進一個話聲:「李爺,留他活口。」
  大漢硬生生剎住撲勢,悲憤地高聲說道:「王師爺,大人已經被害了。」
  那話聲道:「我看見了,所以不能讓他死,死太便宜地了。」
  這時候李凌風才郡見外頭燈火通明佈滿了人,才聽見後頭也傳來了人聲,心知這間書房已經被圍上了,他的忖不由往下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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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5 13:55:02 |只看該作者
  只聽那大漢獰笑道:「姓李的,你聽見了麼,王師爺不讓你死,他說你死了太便宜。。」
  李凌風暗中運氣逼住傷勢,道:「你認識我。」
  大漢「呸」地一聲一口唾沫吐在地道:「認識你髒了我,我還不如去認識個畜牲呢,昨天傳來的消息,譚姑娘在半路上讓李凌風那個欺世盜名的狗畜牲劫去,剛才又有人送來信兒,說李凌風好個狗娘養的又來害譚大人了,果然不錯,姓李的,帶血的凶刀在你手裡,還居然在牆上留下了字兒,姓李的你,你要不是王師爺要你活口我非撕碎了你不可,現在我雖不能殺你,可是我也讓你好受不了。」
  說完邁步欺了過來。
  李凌風忙道:「你可是『鐵布衫』李海一?」
  「沒錯!」大漢一點頭道:「你爺爺就上是李海一。」
  怪不得那麼鋒利的匕首都傷不了他,敢情他練的有刀槍不久的鐵布衫外門功夫。
  李凌風道:「李海一,你也是個英雄人物,怎麼連……」
  「連什麼?」李海一已然逼到,道:「我冤枉了你?」
  探掌抓了過來。
  李凌風明白,此人既是江湖上唯一的鐵布衫李海一,用兵刃就絕對付不了他,更嚇不了他,尤其眼下也不容說什麼前因後果,就是說了,李海一也未必相信。
  他暗一咬牙,閃身躲過李海一這一抓,探掌反抓李海一腕脈。
  他知道,他想脫身並不難,可是要想在不傷人的情形下脫身,就非先制住李海一不可。
  可是他也明白,他頭疼欲裂,要想制住一身橫練、生龍活虎般的李海一,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只聽到李海一暴笑一聲道:「好啊,我只聽說過你一把刀號稱神刀,也讓我鬥鬥你的拳掌。」
  右掌腕沉掌揚,反扣李凌風的碗脈,左掌跟著拍出襲,向李凌風右肩,既快又準,他是想廢李凌這只右胳膊!
  李凌風吃虧在身上帶著難受的創傷,而在左手裡還有他那刀,不像李海一兩手都能用,而且仗著一身橫練功夫毫無顧忌,他不敢跟李海一硬碰硬、塌肩、旋身。並指頭點向李海一雙照子。
  他不知道李海一那最軟弱,類似金鐘罩功夫的罩門在哪兒,可是他知道這兩眼是練外門功夫十個有九個九練不到的地方。
  這一著奏了效,李海一臉色一變,側身閃了開去,但並不是退身,只是躲閃,躲過李凌風的兩指之後,一口氣向李凌風攻出六拳人掌。
  說起慢來,其實快得間不容髮,李凌風頭疼肉疼,再加上李海一是悲怒出手,他則不願傷人,舉手投足自受影響,既不如李海一快,也不如李海一力沉。
  他一連化解了李海一人掌五掌,最後一拳卻沒能躲過,被李海一那最後一拳又擊中左助傷處,傷上加傷,一口鮮血又噴了出去,胸腑之間疼痛如割。
  而李海一絕不容他有喘息的機會,乘勝追擊,帶著威猛的拳風,又是一連三拳。
  李凌風心裡泛起悲憤,他不願意傷人,更水願傷李海一這位英雄人物,可是他也知道,他要是老這麼不傷人下去,體說誤會難解冤難洗,就是他這條命也要留在這兒,就在李海一再撲過來的當兒,他根了心,咬了牙,刀交右手,揮起帶鞘的刀迎了上去。
  李海一的拳頭究竟是血肉,見李凌風這猛一下也不敢輕擺銳鋒,沉腕避開,就要換招。
  哪知現在的李凌風已不比剛才,現在的李凌風已橫了心,咬了牙。
  掌中帶鞘的刀直遞,既快又準,砰地一聲,李海一的腮幫子上挨了一下,鐵布衫練的只是外頭,外門功夫畢竟練不到裡頭去,李海一他的身子到底不是鐵打銅澆的,腮幫子上皮肉沒怎麼樣,嘴裡可是牙斷了一顆,也流了血。
  就在他這一怔神間,李凌風第二刀又到,一偏下沉,在他肩窩上不重不輕地敲了一下,李海一夠受的,悶哼一聲,身子也為之一斜。
  李凌風一刀砸滅了桌ˍ的燈,旋身撲向後富,順手扯下了那塊布簾。
  近後富抖手先撤出布簾,人跟著掠出。
  市簾跟天羅也似的罩住了後窗外的人跟燈,李凌風窗台上借力,騰身技起,直上夜空。
  被罩在布簾下的燈有的滅了,有的著了起來,把布帝都燒著了。
  被罩在布帝下的人喊叫了起來。
  就在這時候,破空之聲大作,一陣陣疾襲半空中的李凌風。
  李凌風只當是普通的弓箭,沒想到普通的弓箭之中還夾著勁而疾的匣今,他揮刀未落了六枝羽話,一枝由區好射出來的短小的訪卻從「刀幕」中穿過!「唉」地一聲射中了他的左肩呷。
  一陣奇痛徹骨,真氣一洩險些栽下來,匆忙中他忍疼再提氣,單腳在房簷上借力,就跟剛才那技脫管的失一樣,飛掠出了府衙後牆。
  牆外丈餘處落地,疼痛的頭,難受的身子,相當重的內傷加外傷,使得他立足不穩,踉蹌衝出多少步去,差點摔倒在地,燈光已現牆頭,人聲已出牆外,他不敢有一點耽誤,咬牙忍著,騰身又起。
  燈光看不見了,人聲也越來越遠了,李凌風心裡鬆了,人在強支撐的時候最怕這個,李凌風不是不知道,可是他實在支持不了忍不住了。
  心裡一鬆之後,剛才一路狂奔,疾若脫彎之矢的好像不是他,腿軟、眼黑、人就跟散了似的,馬上倒在地上,跟著就昏厥過去,人事不省了。
  李凌風昏倒在地。
  一條矯捷黑影飛鳥般跟著射落,那是個黑衣蒙面人,他揚掌就往李凌風後心拍下。
  就在這千鈞一髮的當兒,墓地一聲冷叱傳了過來:「住手。」
  那黑衣蒙面人身軀一震,一矮身往旁滾翻出去,隨聽李凌風身旁地上「叭」地一聲那黑衣蒙面人騰身又起,直上夜空,在附近屋脊上門了兩間就不見了,好俊的輕功身法!
  黑衣蒙面人不見了。
  李凌風身旁又多了一個人,也是個黑影,身材相當美好的黑影。
  一陣疾快的步履聲傳了過來,一點燈光帶著一項軟轎如飛而至。
  提燈的是個矮胖中年人,穿一身天青色的褲褂,胖臉上好像永遠堆著笑意,手裡提的那盞燈上,寫著一個斗大的。盧」字。
  抬轎的兩個轎夫,一式黑色的犢鼻褲,黑色的單背心,胳膊露在外頭壯得像兩條牛。
  藉著燈光看,李凌風身旁站的是個大姑娘。
  大姑娘長得不算美,但很白也一臉靈秀之氣,讓人越看越耐看。
  矮胖中年人到了近前拍燈一照,笑了:「姑娘真行,咱們老主人的一身絕藝可全給了姑娘,只不過一轉眼工夫就把這小子撂倒了。」
  大姑娘道:「別胡說了,不是他,剛才我跟的那個已經跑了,看他那鬼鬼祟祟的樣子,就不像是什麼好條路,果然我沒看錯,是個乘人之危的鼠輩,別站這兒看了。快把他抱過轎裡去。」
  矮胖中年人聽得一連怔了幾位,大姑娘說完了話,他忙道:「姑娘,您是要……」
  大姑娘道:「這還用問麼,我既然碰上了,能見死不救?」
  矮胖中年人有點猶豫,道:「姑娘,老主人的脾氣以及規法……」
  大姑娘俯身抱起了李凌風,道:「把他的刀拾起來。」
  把李凌風往轎裡一放道:「人是我往回帶的,跟我走。」
  她冷然擰身往前行去。
  矮胖中年人一聲沒敢再吭,忙招呼轎夫抬起了軟轎,望望手裡李凌風那把刀,他兩眼泛起了一種駭人的異采!
  軟轎到了一座大宅院前,朱紅的大門,一對石獅子。
  軟轎剛到大門就開了,一個瘦高中年人迎了出來,他望見軟轎跟在大姑娘身後,一怔說道:「怎麼,姑娘,您走著回來的?」
  大姑娘「嗯」了一聲,連眼皮都沒拍,道:「把轎抬進後頭去。」
  登上石階進了門。
  一瘦高中年人迎著矮胖中年人要問,矮胖中年人沖地遞了個眼色,他馬上把到了嘴邊的話又嚥了下去,跟在轎旁進去了,背著大姑娘,他偷偷掀開轎簾往轎裡看了看,看得他臉色一變。
  軟轎穿過廣大的前院到了後院,後院不如前院大,可卻比前院美得多,要花園有花園,要亭台樓村有亭台摟謝,這當兒只有幾處還亮著燈。
  大姑娘帶著軟轎往一間敞軒走,只聽一個蒼勁話聲傳了過來:「是燕秋回來了麼?」
  大姑娘停了步。
  矮胖中降人忙高聲應道:「稟老本人,是姑娘回來了。」
  正北書和屋裡亮起了燈,隨即門開了,一個中等身材的長髯老者,一邊穿衣一邊走了過來。
  瘦高中年人忙迎了過去,欠個身伸手侍候長髯老者穿衣,長髯老者自己把手放了下來,腳下卻沒停,瘦高中年人跟在一旁侍候穿衣,可真不好穿。
  還好,長髯老者到了大姑娘跟前,瘦高中年人也侍候他穿好了衣裳,長髯老者望著大姑娘皺著眉,但卻滿臉堆笑:「燕秋,怎麼這麼晚才回來,也不看看什度時候了。」
  大姑娘道:「我本不想去,是您逼著我去的,您要是嫌我回來得晚,我下回不去就是,我還怪系的呢。」
  話落,擰身就走。
  長髯老者忙伸手一攔,賠笑說道:「看你這孩子,長大了,爹連說都不能說了。」
  大姑娘道:「沒人不讓您說,我這做女兒的也沒那麼大膽,只是那一家是您讓我去的,到那兒之後我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全是照您的吩咐。他們拉著不讓我走,簡直就想讓我住下,這是好……」
  「好、好、好。」長髯老者忙道:「不說,不說,我不說了,行了吧,你這張小嘴兒可真厲害,我不過隨口這麼問問,你就不依不饒的,回來怎麼就往『聽鳳軒』跑,咦,怎麼轎也抬進後院來了?」
  矮胖中年人口齒啟動了一下,但沒敢說話。
  大姑娘道:「是我叫他們把轎抬進來的,阿胖,把燈跟刀交給阿瘦,把人給我拖進聽鳳軒去。」
  長髯老者滿臉詫異道:「人?什麼人?在哪兒?」
  大姑娘道:「在轎裡,阿胖,快呀。」
  矮胖中年人不敢不聽,把手裡的東西交給了瘦高中年人,回身掀起轎帝抱出了李凌風。
  長髯老者目光一直,急喝道:「慢著,這是怎麼回事?」
  大姑娘道:「我告訴您,在回來的路上,我看見個人穿一身夜行農,穿房超脊的,就知不是什麼正路上的,我下轎跟上他,果然我沒料錯,這個人倒在路上,他下來損掌就劈,我攆走了他,把這個人帶了回來。」
  長髯老者臉色一沉,目問寒芒,道:「燕秋,你是怎麼了,我一向是怎麼告訴你的,咱們是幹什麼的別人不清楚,你還不知道?」
  大姑娘揚了揚眉道:「爹,您先別生這麼大氣,我這可全是為了您。」
  長髯老者道:「你這是為了我,這話怎麼說?」
  大姑娘道:「就像剛才您說的,咱們是幹什麼的別人不清楚,咱們自己還能不明白麼?沖這個,這山東一省是您的地盤兒,您不會不承認吧!」
  長髯老者雙眉軒動,哼了一聲道:「當然這山東一省本就是我的,除了我姓盧的,哪一個配領袖這塊地面上的各路豪雄。」
  大姑娘道:「這就是了,這山東一省既是您的地盤兒,這濟南府是不是就等於是咱們的家?有人在咱們家裡撂人灑血,您說我能不管麼,能容他這樣兒麼,這回要容了他,下回他可就要登堂入室找咱們了。」
  長髯老者的臉色好看了些,「嗯」了一聲道:「這倒也是理,可是你把他弄進咱們家裡來……」
  大姑娘道:「您是怎麼了,有人倒在了咱們家裡咱們不管,這事要是傳揚出去,您還能讓人提起您來豎拇指麼?——
  長髯老者冷哼一聲道:「話雖然是不錯,可是我不能這麼做,我的身份是濟南府的巨紳豪富,我的女兒居然能救個江湖道兒上的回來,這要是傳揚了出去,怕不馬上招人動疑,再說……
  大姑娘道:「爹,巨紳豪富也不能見死不救啊。」
  長髯老者冷笑一聲道:「吃咱們這碗飯的人向不講究這個,什麼時候你的心腸變得這麼軟了,咱們家是向來不納外客的,我怎能讓不知根兒、不知底兒的人毀了我多年的心血,阿胖,給我扔他出去,在哪兒見著他的還扔哪兒。」
  矮胖中年人答應一聲要動。
  大姑娘冰冷說道:「阿胖你敢,我不許,誰要扔讓他自己扔去,誰要是扔了我帶回來的這個人,誰就永遠別見我的面。」
  話落,擰身而去。
  長髯老者臉色剎那數變,一陣紅、一陣白的,最後一轉鐵青,他雙眉陡地一揚,便要說話。
  一條高大人影飛射落地,是個身材魁偉的黑臉長髯老者,落地躬身道:「老主人,外頭出了大事了。」
  上前一步在長髯老者耳邊低低說了一陣。
  長髯老者臉色又一次地剎那數變,最後他眉宇間見了喜意,猛擊一掌道:「好極了,太好了,拔去了這根眼中釘,今後咱們的買賣更好做了,百達,他人呢?」
  黑臉長髯老者一搖頭剛要說話,一眼瞥見矮胖中年人懷裡的李凌風,兩眼猛一睜,脫口叫道:「怎麼他在這兒……」
  一指李凌風急急說道:「老主人,他就是……」
  長髯老者兩眼暴閃寒芒,一擺手道:「不用說了,我知道了,阿胖,抱著他跟我來。」
  他快步向聽風軒行去,矮胖中年人怔了一怔忙跟了上去。
  大姑娘躺在聽風軒裡一張涼椅上,閉著眼瞼色煞白,長髯老者滿臉堆笑地進了聽風軒,往涼椅前一站,俯下身去輕輕說道:「乖地,別生氣了,看看爹把誰帶進來了?」
  大姑娘連眼都沒睜,也沒吭氣兒。
  長髯老者沒再說話,轉過身去招呼矮胖中年人把李凌風抱過來放在炕床上,然後吩咐打水的打水拿藥的拿藥,忙上了。
  大姑娘躺在涼椅上仍閉著眼一動沒動。
  長髯老者走了過來,道:「乖兒,這樣兒你還不滿意麼產
  大姑娘臉色沒那麼難看了,淡然說道:「我沒什麼滿意不滿意的,反正救這個人也不是為我自己積陰德,造七級浮屠,您忙也是一樣,我外頭累了一天了,樂得躺會兒歌會兒。」
  長髯老者搖頭說道:「丫頭,你可真厲害,真行。」
  這當兒水打來了,藥也拿來了,長髯老者談了洗手擄起袖子親自忙了起來。
  箭找出來了,傷口洗乾淨了,藥也上了,裹好了傷,長髯老者捏著那枝短小的管箭皺了眉:「怪了,箭鏈上沒淬毒啊,他怎麼會傷得這麼重,昏迷不醒?」
  黑臉長髯老者一旁說道:「老主人,會不會有內傷?」
  長髯老者把那枝箭往旁邊一放,伸手把住了李凌風的腕脈,他眉鋒為之一皺,鬆了李凌風的腕脈,解開了李凌風的衣杉,一眼他就看見了,李凌風的左肋上紅腫一片,紅裡還泛點紫意。
  長髯老者臉色陡然一變,脫口說道:「好重的內傷,怪不得!」
  大姑娘睜開了雙眼,站起來走了過來,一看之下,她嬌靨上也變了色,急道:「爹,這是……」
  長髯老者道:「重手法,不是掌傷就是拳傷,阿胖,端盆燙水,拿內服藥跟膏藥來。」
  伸兩根指頭按了授李凌風的傷處,道:「還好,沒傷著骨頭。」
  大姑娘皺著眉鋒道:「他這是讓誰傷的,那個人沒來得及下手啊!」
  長髯老者道:「他身上燙得很,還帶著病,不管是誰,給他一下就夠他受的。」
  矮胖中年人跟瘦高中年人,一個端著盆燙水,一個拿著一個小白瓷瓶跟幾張膏藥走了進來。
  長髯老者又忙上了,光板開李凌風的牙關,把拿來的藥和水灌了下去,然後用熱手巾捂著李凌風的傷處,把原來的一片紅腫燙得更紅,最後供開膏藥貼了上去。
  都忙完了,長髯老者吁了一口氣擺擺手讓把東西收了,望著大姑娘道:「這倒好,你嚷著救人,忙的卻是你爹,早知道我多那一句嘴乾什麼?」
  大姑娘膘了他一眼道:「我本來就是為您救人,您不忙誰忙呀。」
  長髯老者笑道:「好聽,丫頭你也不用施刁,你爹忙累不怕,但忙累得要有代價,你懂麼?」
  大姑娘道:「我不懂,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還有什麼比這更好的。」
  長髯老者搖頭說道:「我不稀罕那個,就是十四級又如何?我自己既看不見又摸不著的,我一向最講究實惠,我要眼前的。」
  大姑娘道:「那我就真不懂了。」
  長髯老者一雙目光從李凌風那蒼白的面頰上掃過,望著大姑娘笑吟吟地道:「燕秋,告訴爹,說實話,你看這個人比那一家的兒子怎麼樣?」
  大姑娘眉鋒一皺道:「您是怎麼了,怕我嫁不出去,到處給我張羅婆家,見一個就拉一個。」
  長髯老者皺眉道:「瞧你這丫頭,說得多難聽。」
  大姑娘道:「本來就是麻,別的不說,單說那一家,也不管他那個兒子是什麼德性,非逼著我往他家送不可。」
  長髯老者道:「燕秋,你這是……你又不是不知道爹的心意,咱們要能攀上這門親事,對咱們的今後……」
  大姑娘眉梢兒微揚,冷冷說道:「您就知道顧自己的買賣,別的什麼都不管,拿自己的女兒當貨物賣,爹,您只我這麼一個女兒,這是您女兒一輩子的大事。」
  長髯老者臉上變了色,兩眼之中也現出了寒芒,他雙眉聳動,剛要發作,只聽黑瞼長髯老者輕輕咳了一聲,他馬上又忍了下去,要改口說別的。
  大姑娘那裡卻又說了話:「您給我張羅那一家是圖點兒什麼,那還有可說,這個人呢,是我路上遇見救回來的,既不知根兒又不知底兒,您卻又要……」
  長髯老者突然笑了,道:「丫頭,這你就錯怪了你爹,不知根兒不知底兒的人爹豈會給你瞎張羅,這個人爹是既知根兒又知底兒。」
  大姑娘哦地一聲道:「怎麼說,這個人您既知根兒又知底兒?他是……」
  長髯老者笑笑道:「丫頭,平日裡江湖道上,你常掛在嘴邊兒的是哪一個?」
  大姑娘美目一睜急道:「難不成他會是神刀李凌風?」
  長髯老者一點頭道:「一點不錯,他就是神刀李凌風。」
  大姑娘轉眼著李凌風,一雙美目發直,道:「他,他就是,我不信。」
  長髯老者笑道:「傻丫頭,我這個做爹的還會誆你不成嗎,你這個爹又什麼時候誆過你了?」
  大姑娘道:「那您怎麼不早說。」
  長髯老者道:「我先不知道,我沒認出來,還是黃總管認出來的。」
  大姑娘霍地轉望黑臉長髯老者道:「黃總管,他真是
  黑臉長髯老者黃百達道:「回姑娘,絕錯不了,屬下當初在直隸見過他,屬下願以這對招子擔保。」
  大姑娘道:「這麼說他真是神刀李凌風了,可是他怎麼……他刀法精博,武功高絕,江湖上沒有幾個敵手,是誰能傷他傷得這麼重?」
  長髯老者道:「傻丫頭,我剛不說了麼,他身上帶著病,不管是誰給他一下都夠他受的,你知道,英雄只怕病來磨,一個生病的人的體力,行動是沒辦法跟一個好人比的。」
  大姑娘伸手過去摸了摸李凌風的頭,道:「他的頭好燙。」
  「就是說嘛。」長髯老者道:「你好好兒照顧他吧,平常一天到晚老把他掛在嘴上,今天讓你碰上了,這該是緣份,你該好好兒照顧他,也該好好把握這緣份。」
  大姑娘揚了揚眉道:「神刀李凌風對您可真是一大臂助。」
  長髯老者笑笑道:「對你又何嘗不是打著燈箱也找不到第二個的好夫婿,這個不比那一家的那個兒子,那個你討厭,看不上眼,這個可是你一天到晚老掛在嘴上的,不會怪我給你瞎張羅,逼你幹這幹那了吧。」
  大姑娘淡然一笑,笑得有點冷,道:「話是不錯,那個我討厭,這個我一天到晚老掛在嘴上,可是李凌風是個怎麼樣的人,咱們都清楚,您願意,我願意,人家可也未必看得上我啊。」
  長髯老者搖搖頭笑道:「不會的,乖扎,就衝我救了他這條命,他已該對我有所報答,就因為咱們知道他是個怎樣的人,這件事才好辦,懂麼,這就叫知己知彼,百戰百勝,李凌風是個英雄人物,英雄豈有知思不報的?當然,主要的還是要看你,再英雄的人物也難過這一關,只要你下得功夫夠,還怕他精煉鋼不化為繞指柔!」
  大姑娘眉梢兒又揚高了三分,道:「您說的我都懂,看樣子他離醒不遠了,您不會希望他醒過來之後聽見您說的話吧?」
  長髯老者一怔,旋即笑道:「說得是,說得是,我這就走,我這就走,乖兒,我把他交給你了,咱們爺兒倆的事兒能不能成,那全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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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5 13:55:22 |只看該作者
  他推著滿臉的笑,帶著黃百達走了。
  大姑娘沒送,甚至連動都沒動,只站在那兒怔怔地望炕床上的李凌風。
  第二個知覺,眼前有光亮。
  第三個知覺,兩處的傷勢都不疼了,身上也沒那麼難受了。
  他忙睜開了眼,這頭一眼看得他一怔。
  人在一間軒敞的炕床上,家俱擺設都很氣派,很講究,桌上有盞紗燈,床前坐著個白淨清秀的大姑娘,手裡拿著一塊濕手巾,正在他臉上擦。
  他睜開了眼,大姑娘收回了手,含笑說道:「你醒了,好受點兒了麼?」
  李凌風挺身要往起坐,他不動的時候,兩處傷都不疼,身上也很舒坦,可是這一用力一動,兩處傷馬上一陣刀割般痛,尤其是那處內傷,內腑像讓人扯了一把似的,他忍不住哼了一聲。
  大姑娘忙按住了他,道:「別動,就這麼躺著,你兩處傷剛上過藥沒多久,不能動。」
  李凌風道:「謝謝姑娘,這兒是什麼地方?」
  大姑娘道:「我家,你只管放心在這兒養傷就是。」
  李凌風目光一凝道:「我只記得我在路上昏倒了,是姑娘救了我?」
  大姑娘點了點頭道:「你只記得你昏倒在路上,卻不知有個人乘你之危要殺你,我看見了,我攆走了他把你帶了回來。」
  李凌風哦一聲道:「這麼說姑娘學過武?」
  大姑娘嫣然一笑道:「不像是麼?不瞞你說,我家的人都會武。」
  李凌風又輕哦了一聲道:「那真是太失敬了,太謝謝姑娘了。」
  頓了頓道:「姑娘可曾看見下手殺我的那個人,是個怎麼樣的人麼?」
  大姑娘道:「那個人黑衣蒙面,你知道他是誰麼?」
  李凌風道:「不知道,我要知道就好了。」
  大姑娘眨動了一下美目道:「不知道是誰,那他怎麼要殺你?」
  李凌風雙肩微揚道:「世上有些事是讓人說不出所以然的,江湖上的人殺人,有時候更是毫無理由。」
  「這倒是,」大姑娘道:「你怎麼受了這麼重的傷,還帶著病,是誰傷了你的?」
  李凌風心裡轉了一轉,他想實說,但他不知道眼下究竟是在什麼地方,這一家究竟都是些何許人,他不敢實說,只得說道:「這就是要殺我的那個人,恨只恨我身上帶著病,要不然他傷不了我。」
  大姑娘道:「這個我知道,他何止傷不了你,恐怕他絕逃不出你的刀刃之下,這就叫龍困沙灘遭蝦戲,虎落平陽被犬欺,你也不要放在心上,等你的傷勢痊癒,體力恢復之後,他絕不敢再來找你。」
  李凌風聽得心頭跳動,一雙目光凝望著大姑娘,口齒啟動,欲言又止。
  大姑娘淺淺一笑道:「我知道你是誰。」
  李凌風心頭一震道:「姑娘知道我是誰?」
  大姑娘深深一眼,微微點了點頭:「我不瞞你,也不是故意說好聽的,放眼當今,能讓我佩服,讓我心儀的人只有一個,神刀李凌風!」
  李凌風揪緊的一顆心鬆了,大姑娘確實知道他是誰,他本該揪心吃驚,可是再聽聽大姑娘的口氣,看看大姑娘的神情,顯然大姑娘還不知道府衙裡出的事,要不然她絕不會再表示什麼佩服,什麼心儀,甚至根本不會救他。
  因為他知道濟南一地的百姓,包括江湖白道在內,沒一個不愛戴譚大人的,誰要是傷了譚大人,那就等於傷了他們的父母,那種仇恨是不共戴天的。
  當然,除非這一家人,。這位大姑娘真正瞭解他的為人,絕對相信他,可是他跟眼前這位大姑娘素昧平生,緣使一面,憑哪一點人家會真正瞭解他,絕對相信他?
  他暗暗吁了一口氣道:「謝謝姑娘,我至感榮寵。」
  大姑娘道:「別躡我說這個,我剛說過,我不是故意說好聽的,我說的是實話。」
  李凌風道:「我知道,我感激,可是我不敢當,江湖末流,飄泊遊蕩,有什麼值得姑娘佩服,值得姑娘心儀的?」
  大姑娘道:「那是你客氣,人人都知道神刀李是個頂天立地的英雄。」
  李凌風暗暗一聲苦笑,心想,說什麼英雄?您哪裡知道我身遭不白之冤,替人家背上一口黑鍋,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眼看就要為世人所不齒,為江湖白道所難容了。
  他這裡心中念轉,大姑娘見他沒說話,看了他一眼又道:「你餓不餓,我給你做點兒吃的去。」
  李凌風定定神忙道:「謝謝姑娘,我不餓。」
  大姑娘站了起來,道:「你別客氣,看你的傷勢你恐怕要在我家待些時日,不是一會兒半會兒的事兒,老餓著肚子不吃東西還行?你歇會兒,我去去就來。」
  她轉身要走。
  李凌風忙道:「姑娘,請等等。」
  大姑娘回過身來道:「怎麼?」
  李凌風道:「姑娘的好意我很感激,尊府上下救了我,而且為我治了傷,給予我的已經夠多了,我怎麼好在府上多事打擾。」
  他是真怕打擾人家,而且現在雖然他還不知道究竟身置何處,但是他以為這地方出不了濟南地面,濟南府行裡出了那麼大的事,暫時這兒或許真不知道,可是一兩天內一定會傳遍整個濟南府,到那時候恐怕絕瞞不了這兒,他也怕那說不清、道不明的誤會。
  可是大姑娘沒讓他說下去,望著他道:「這怎麼能叫打擾?我們不能見死不救,既救了你就得救到底,絕沒有在體傷沒全好,體力沒恢復之前讓你離去的道理,別說什麼了,你還是安心躺著,等我給你端吃的東西來吧。」
  說完了話,她轉身要走,可是忽然她又轉了回來,道:「我告訴你件事,不怕你笑話,我爹知道你是神刀李凌風,知道你武功高絕,刀法精博,也知道我一向對你很仰慕,所議他打算等你醒過來之後跟你商量讓你人贅我家,我這兒先告訴你一聲,你可千萬別答應。」
  李凌風為之一怔道:「姑娘這是……」
  大姑娘道:「別問什麼理由,只記住千萬別答應就是。」
  她轉身走了。
  李凌風怔住了。
  他沒想到會有這種事,做夢也沒想到r
  這位大姑娘的父親居然看中了他這身武藝,他這個人,糞池入贅,而偏偏這位大姑娘又先把消息透給了他,要他千萬別答應。
  難道說這是她爹一個人的意思,她看不上他?等應該不會,大姑娘她剛才親口說的,放眼當今能讓她佩服,讓她心儀的,只有他李凌風一個人,」姑娘家的佩服與心儀還能代表什麼?。那究竟是為了什麼?他糊塗了,也好生詫異!
  大姑娘在濃濃的夜色裡住前走,她要到廚房去。
  無意中碰上了仰慕良久的意中人,而且救了他,病榻相對,燈下交談,甚至很有可能成她的終身伴侶,這在任何一個女兒家來說,都是讓人喜上眉梢,心花兒朵朵開的事。
  可是在大姑娘她來說卻不然,她知道她的家是個怎麼樣的家,也知道她的父親是個什麼樣的人,儘管她心裡早就有了神刀李凌風這個人,這個頂天立地的豪俠英雄,可是她卻不忍拖他下火坑,害了他一輩子,她只有咬牙忍痛,自己做最大的犧牲。
  這是每一個女兒家所不願也難以做到的,可是紅顏薄命,造物弄人,有什麼辦法?
  大姑娘的心裡沒有喜,只有悲,悲痛,甚至於悲憤!
  可是大姑娘外柔內剛,她絕不掉淚,表面上也絕不注出什麼。
  她快步往回房走,從北邊一間屋旁過,只聽屋裡傳來個嬌愧無力的女子話聲:「死電,什麼時候了,不睡覺老瞪著頂棚礁個什麼勁兒?」
  大姑娘雙眉一揚就要加速步展快走。
  隨聽長髯老者的話聲帶笑從屋裡傳出:「人逢喜事精神爽,我哪還有困意?要睡你先睡吧。」
  那女子哼了聲道:「弄這麼個人進家門你還樂,那位知府大人是朝廷命宮,他要了他的命,雖說拔去了你的眼中釘,朝廷也好,地方也好,可絕不會放過他,等到他們挨戶搜查在你這兒找到他,哼!哼!死鬼,那時候就真有作樂的了。」
  大姑娘停了步,霍地轉過了身。
  只聽屋里長髯老者一聲沉喝:「誰在外頭?」
  大姑娘冷然應遵:「我,您出來一下。」
  長髯老者哦了一聲道:「是秋燕啊,你不在聽鳳軒跑這兒來幹什麼,有什麼事兒進來說吧。」
  屋裡點上了燈,紗窗上現出了人影。
  大姑娘道:「您不能出來麼?」
  「好、好、好,我出來,你這孩子就這麼彆扭。」
  說著話門也開了,長髯老者走了出來,接著道:「你不在聽鳳軒待著,跑到這兒來幹什麼?」
  說話間他已到了近前,壓低了話聲道:「你這孩子,怎麼老跟你春姨犯彆扭?這麼些日子了,她不等於是咱家的人了麼?有什麼事兒,說吧?」
  大姑娘冷然道:「您告訴我,府衙裡出了什麼事兒?」
  長髯老者一怔道:「你知道了?」
  大姑娘道:「您答我的問話!」
  長髯老者倏然一笑道:「譚逸軒那個老倔頭讓人做了。」
  大姑娘道:「誰,誰做的?」
  長髯老者一怔道:「李凌風呀。」
  大姑娘道:「這是什麼時候的事兒,我怎麼不知道。」
  長髯老者道:「就是今兒晚上一更左右,李凌風明人不做暗事,進府衙做了那贓官,還沾血在牆上留了字,聽說那贓官的女兒也讓李凌風在她跟著一趟縹來濟南的半路上劫7去,真不愧是個英雄!」
  他有點眉飛色舞。
  大姑娘臉上可一點表情也沒有,道:「您為什麼不早告訴我?」
  長髯老者道:「我先不知道,是黃總管告訴我的。」
  大姑娘忽然笑了,笑得冷意逼人,道:「李凌風真是個英雄!」
  扭頭走了,不是去廚房,是回了聽風軒!
  大姑娘出聽鳳軒的時候沒笑,回來的時候卻滿臉都是笑意,往炕床前一站,望著李凌風道:「大英雄,我剛才跟你說錯話了,我爹要是跟你談起人贅的事,你可別不答應,千萬得答應,聽見了麼?」
  李凌風為之一怔,道:「姑娘,你……」
  大姑娘忽然斂去滿臉笑意,換上一臉冰冷的寒霜,通視著李凌風道:「我先以為你是個俠義英雄,不敢讓我這個做沒本生意的家抱你下火坑,害了你一輩子,我這個出身強梁之家的女兒也配不上你,現在我才知道你連我們這些人都不如,我瞎了眼,我該讓那個人一掌劈死你,你給我滾,別髒了我們家這塊地兒,馬上給我滾,別等我叫人捆起你來往府衙裡送,滾,滾!」
  她擰身一陣風般奔了出去!
  李凌風怔住了,旋即他臉上掠過一絲抽搐,支撐著坐了起來。
  大姑娘帶著一腔的悲痛往自己小樓上的臥房裡跑,剛拐過一條畫廊,只聽有人驚聲道:「你是……」
  隨聽另一個冰冷話聲道:「盧近義,你不認識我,我認識你,而且我已經把你的底細摸得清清楚楚了,你看看這個就知道我是什麼人了。」
  大姑娘聽得出,先前驚問那人是她爹,後來那話聲卻聽來陌生,顯然是個外人,這時候外人闖進盧家來,而且說話這麼個口氣,當然不是什麼好來路,大姑娘邁出去的腳又收了回來,往暗影裡一靠,探頭往話聲傳來處望去。
  她看見了,不遠處站著兩個人,一個是那長髯老者,她爹盧近義,另外一個是個中等身材的黑衣蒙面人。
  這時候她爹手裡拿著一樣東西驚聲道:「你是大內傳衛血……」
  那黑衣蒙面人冰冷說道:「知道就行了,別嚷嚷。」
  盧近義雙手把手裡的東西遞給了那黑衣蒙面人。抱拳躬身,賠笑道:「草民有眼無珠,不知道是侍衛爺大駕蒞臨,該死,該死!侍衛爺蒞臨寒舍,蓬革生輝,草民無上榮寵,請廳裡坐坐,容草民敬茶!」
  那黑衣蒙面人抬手攔住了盧近義的話頭,冷冷說道:「好意心領,不用了,咱們還是在這兒談談吧。」
  盧近義忙道:「是,是,恭敬不如從命,恭敬不如從命,您要有什麼吩咐,草民洗耳恭聽。」
  那黑衣蒙面人道:「無事不登三寶殿,要沒什麼緊要大事,我們也不敢半夜三更增闖民宅,盧近義,你是怎麼樣一個人,做的是什麼買賣、幹的是什麼行當,你我都清楚,所以咱們說話既無須客氣,也不必繞圈子。」
  盧近義忙道:「是,是,您……」
  那黑衣蒙面人沒容他說下去,截口說道:「我奉命追殺一個叛逆之後,此人姓李,叫李凌風,你可知道這個人?」
  大姑娘心頭陡地一跳。
  盧近義也為之猛然一驚,道:「這個……」
  那黑衣蒙面人道:「我剛才在街上有一個很好機會格殺這個姓李的,但卻被一個女子橫裡伸手壞了我的事,我幾經打聽才知道那個女子就是你的女兒,而且她已經把勝李的帶到你家來了,你的女兒阻攔血滴子追殺叛逆,甚至把叛逆帶進家門,那是她不知情,不知可以不罪,可是現在我已經告訴了你,你要是知情不報,窩藏叛逆,那可是株連九族的大罪了。」
  盧近義賠笑抱拳道:「不敢,不敢,草民何來天膽,就像您剛才說的,草民是個怎麼樣的人,做的是什麼買賣,幹的是什麼行當,您全清楚,那麼您就該知道,像草民這種人一向也只不過沖江湖上、地方上伸伸手。對官府衙門,那可是向來低頭哈腰,百依百順,所以您說的這個人,不敢等您說個要字,草民理應雙手奉上,不過草民要鬥膽請教一聲,您可是為李凌風刺殺朝廷命官而追殺他?」
  黑衣蒙面人仗著幾分官威唬人,而顯然地盧近義也不是省油的燈,話他擺得很明白,我這種人什麼都見過,別來這一套唬人,好來可以好往,來歹的他不吃這一套。
  黑衣蒙面人又何嘗不明白,他兩眼射出兩道寒芒,直逼盧近義。而盧近義居然跟他來個對望,滿面堆笑,連眼都不眨一下。
  黑衣蒙面人目中寒芒倏然故去,一笑說道:「山東地面黑道的總瓢把子,果然是名不虛傳,我領教了!』」
  盧近義一抱拳,笑吟吟地道:「您誇獎,也請您照顧。」
  黑衣蒙面人道:「你不要客氣,能交上你這種朋友,往後也給我自己找很多方便,交朋友要肝膽相照,開誠佈公,所以我不瞞你,譚逸軒不是李凌風殺的,是我殺的,譚逸軒的女兒也不是李凌風擄去的,是我擄去的。」
  大姑娘心頭狂跳,差點沒叫出聲來。
  盧近義又何嘗不大感意外,他一怔說道:「怎麼說,是您……」
  那黑衣蒙面人冷冷一笑道:「譚逸軒食朝廷俸祿,為官不忠,暗中謀叛多年,大內早就要除去他,奈何他在山東一省極得民望,使得大內有所顧忌,一時不便下手,最近有個機會本可以假手李凌風刺殺他,誰知李凌風陽奉陰違,不但在半路上放了他的女兒,而且跑來濟南夜入府衙想告警,我洞悉他的陰謀料準了他,他放了譚逸軒的女兒,我搖走了譚逸軒的女兒,然後又搶先一步趕到濟南誅殺了譚選軒,把贓栽到了他身上,讓他三口莫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這麼一來,萬一我殺不了他,江湖上也容不了他,遲早他總是死路一條,不過現在這一著用不上了,已經再度找到了他,他帶著很重的傷,毫無抗拒之力,只要你把他交出來,他馬上就一命歸陰,現在你該聽明白,譚逸軒這個官對你應該是眼中釘背上刺,大內除了他,你應該額手稱慶,李凌風這個人跟譚逸軒等於是一條路上的,你也絕沒理由窩藏他,所以,不希望……」
  盧近義靜聽至此,哈哈笑道:「原來是這麼回事兒,不鉛,您說的對,李凌風要是這麼個人的話,草民我確實沒有理由再護著他,理應馬上把他交給您就地正法,只是,侍衛爺,草民我若是把李凌風交給您,應該也算助官拿賊,薄有微功,您是不是可以……」
  失笑住口不言。
  黑衣蒙面人一點頭道:「可以,不過依我看,以你的家財賞你些黃白之物你未必看在眼裡,不如這樣,我往上報,在血滴於外圍密線營裡給你個名義,這麼一來你往後幹什麼都方便,包你一輩子受用不盡,你看怎麼樣?」
  盧近義大喜,當即抱拳躬身道:「固所願也,未敢求耳,侍衛爺您的思典,草民我永誌不忘,話說在這兒,草民我往後做一回生意,孝敬您兩成,您請這兒等等,草民這就招呼下人帶人來。」
  大姑娘心顫、身顫,不敢再聽下去了,忍著悲痛忍著急,悄悄地挪身退後,折回了聽鳳軒。
  她帶著一陣風進了聽風軒,可是她怔住了,炕床上空空的,哪還有李凌風的人影。
  顯然,李凌風一個虛弱的身子,帶著剛好一點兒的傷走了,是她趕走的。
  大姑娘不只心驚,而且愧疚。
  李凌風一個虛弱的身子帶著剛好一點的傷跟不白之冤走了,這當兒,府衙的捕決也好,濟南地面的白道俠義也好,自然是搜捕正急,而且一旦她爹發現李凌風已走,定然也會傳下令符追殺,李凌風儘管武功高絕,刀法精博,可是他這時候無力跟人廝殺搏鬥,要萬一傷在濟南地面白道俠義之手,或者是落進了府衙捕快手裡,再不幸被她爹這幫黑道中人追上,這份內疚叫她這一輩子……
  大姑娘美目湧淚,銀牙緊咬,轉身掠出聽風軒竄上了屋面,嬌軀一閃,便已不見。
  大姑娘剛走,盧近義帶著總管黃百達趕到,進門雙雙一怔,盧近義急道:「人呢,燕秋那丫頭呢?」
  黃百達道:「您別急,也許是姑娘把他搬到別處去了。」
  一陣疾風掠到,聽鳳軒裡多了一個人,是那黑衣蒙面人,只聽他道:「盧近義,現在人呢?」
  盧近義忙道:「剛才還在這兒,也許是讓我女兒把他搬到別處去了。」
  黑衣蒙面人兩眼寒芒暴閃,道:「盧近義,你的女兒剛從軍面出去了,而且走得相當匆忙。」
  盧近義勃然色變,一跺腳道:「這丫頭……」
  黃百達道:「老主人,您應該知道姑娘,她既然知道李凌風刺殺了譚逸軒,絕沒理由放李凌風逃走。」
  盧近義一呆道:「這倒是……」
  黑衣蒙面人冷笑一聲道:「敢情你的女兒跟你不是一條心啊,那麼在她還沒聽你說李凌風刺殺了譚選軒之前呢,是不是有這個可能?」
  盧近義臉色又變,兩眼暴睜,厲聲說道:「百達,傳我令符,集所有的弟兄們即刻搜尋李凌風,見著就殺!」
  黃百達恭應一聲,轉身要走。
  黑衣蒙面人伸手一攔,冰冷說道:「盧近義,我那一著現在還用得著。我只告訴了你一個人,在李凌風沒死之前你要是給我洩露出去,你今後的生意就算砸了,我照樣能使你成為一個朝廷緝拿的欽犯,你聽明白了麼嚴
  盧近義臉色又一變道:「您放心,這利害我懂。」
  黑衣蒙面人道:「那是最好不過,你幹你的,我干我的,只要能了李凌風那條命,我包你往後有享用不盡的好處。」
  他飛身掠了出去,一閃不見,這個人的輕功身法的確好,來去如飛,黃百達跟著掠了出去。
  盧近義又是一腳跺了下去,叭地一聲,鋪地花磚碎了兩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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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5 13:56:04 |只看該作者
第03章 禁城玄虛
  這條路不算短,可是三個人腳下都夠快的,沒多大工夫使到了盡頭來到禁城之前,那兩扇巨大鐵門在悶雷般隆隆聲中緩緩打開。
  江山一眼便看見遠處有一座正對著城門的宏偉宮殿,飛簷流瓦,狼牙高琢,燈火通明,金碧輝煌!
  進入城門再看,禁城比內城小了不少,同樣的石板路直通大殿,一路兩旁十女以外卻都是一重重的殿宇,氣象雖不及帝都大內,但確也稱得上百縱雲連、萬瓦鱗次,倒也樓台千百、雕欄玉砌。
  江山不禁點頭歎道:「我真是不虛此行,開了眼界了,福氣也比外頭那些人大多了,現在我相信「百花城」不是龍潭虎穴,而是人間仙境,以往到「百花城」來的人不是回不去,而是不願回去。」
  只聽前行白衣人道:「大殿已在眼前,尊駕請肅靜。」
  江山淡然一笑,沒再說話。
  轉眼工夫已行近大殿,只見大殿內輝煌燈光外射,石階高有百級,人在階下無法看見大殿內的情景。
  前行的白衣人回過身夾道:「尊駕請稍候。」
  話落,回過身去飛步登階,很快地登上階頂不見。
  須臾之後,那白衣人出現在高高的石階頂,揚聲發話說道:「城主傳諭,來人進殿朝見。」
  只聽身後的白衣人道:「尊駕請上去吧!」
  江山邁步登了上去。走完百級石階,眼前光亮奪目,這當兒可以看見大殿裡的構景了;只見殿外兩旁各站著十名佩劍的白衣人,個個手撫劍柄,筆直肅立。
  殿內最裡另外有十幾級石階,階下兩旁又是有十名佩劍的白衣人,階上兩旁呈雁翅般排列著十幾二十名頭戴銀冠的白衣人,個個白袍玉帶,手捧牙笏,最上頭一張蟠龍巨椅,椅上坐著一部身材頎長、頭戴金冠的白衣人,白袍上繡著五爪翔龍,腰間也繫著一條玉帶,巨椅兩旁是兩名巨靈般白衣人,各捧一尊閃閃發亮的銅人,巨椅後則是四名手持巨大雪白鵝毛扇的白衣女子。
  殿裡的人不下四、五十個,但卻個個靜肅,鴉雀無聲,四、五十個人連同蟠龍椅上那金冠白衣人在內,臉上都戴著銀色面具,只留兩眼在外,個個目光銳利,眼神十足,分明都是內外雙修的一流好手。
  尤其鼾金冠白衣人,一雙目光更像兩道冷電,幾令人不敢仰視。
  江山卻視若無睹,泰然安詳,灑脫異常地行了進去,而且是直逼玉階之下,微一欠身,朗聲說道:「末學……」
  他這裡剛兩字「末學」出口,玉階上忽然傳下一個蒼勁話聲,沉聲喝道:「凡朝見我「百花城」城主者,均須行三跪九叩之禮,還不快快下跪!」
  江山抬眼上聖,淡然一笑道:「適才哪位說話?」
  只聽右邊外一名銀冠白衣人道:「老夫。」
  江山道:「閣下在「百花城」位居何職?」
  銀冠白衣人道:「老夫乃城主駕前「十將軍」之一。」
  江山「哦」地一聲,道:「原來是位將軍,失敬,老將軍可知道,我是來參加「賽刀會」的貴賓?」
  銀冠白衣人伶冷她笑道:「不管你是什麼人,只要你見著我「百花城」城士就得行跪拜之禮。」
  江山道:「抱歉,我只跪天地君親師,別的……」
  銀冠白衣人厲聲暴喝:「大膽,老夫今天非讓你跪下不可。」
  銀冠白衣人暴喝聲中,階下八名白衣人長劍出鞘,成半弧形狀圍到江山身江山一動沒動,微微笑道:「將軍,我年歲雖不大,經過的大風大浪可不少,老將軍勿以這種陣仗嚇我。」
  銀冠白衣人傾頭怒目道:「好,好,好,好一個大膽的後生,老夫倒要看看你有多硬,刺他雙腿。」.
  他的話聲方落,八名白衣人振腕便要出劍,江山身軀忽然飛旋一匝。
  驟雨般一陣錚然連響,八把長劍齍柄而斷,八根森寒的劍身掉在了地上,八名白衣人大驚暴退!
  江山含笑卓立,像根本沒有動過,只是他右手裡比剛才多了一把刀,他那把小玉刀。
  這一刀驚住了全殿,大殿裡有著一剎那的死寂,但一剎那間之後又有人動了,是那兩個手捧銅人的巨靈般白衣人!
  而他兩個身軀剛動,金冠白衣人便抬起了手,他那隻手白的像玉一樣,似乎有點僵硬:「衝著你這份膽氣,我破例免你跪拜之禮。」
  他的話聲低沉,自然流露著一種懾人的威嚴,而且合著一股無形的力量,每一個字像一把無形的金錘,能震動人的心神。
  江山瀟灑欠身,小玉刀趁勢入懷:「謝城主。」
  金冠白衣人一雙合著懾人威嚴冷電般目光,從江山臉上緩緩掃過,道:「你是來參加「賽刀會」的?」
  江山道:「是的,城主!」
  「你是哪門派的弟子?」
  「我不屬於任何門派。」
  「看你剛才那一刀,頗似武當「萬眾劍法」中的一式「秋風掃落葉」,而且不帶一點火氣……」
  江山道:「承蒙城主誇獎,末學不是武當弟子。」
  城主道:「這個我知道,就是武當掌教在這招上的火候也不如你!」
  江山道:「城主過獎了,朱學後進,怎麼敢跟名重武林的武當掌教一身修為相互比擬!」
  城主道:「你不要瞞的,你也瞞不了我,你不是天賦絕佳。成就超人的武當俗家弟子,便是你領悟過人、涉獵很廣,我不問你的出身了,我還不知道你姓什麼叫什麼?」
  江山道:「有勞城主下問,朱學姓江,單名一個山字。」
  金冠白衣人沉默了一下,然後道:「近幾十年的名家我都清楚…江山道:「朱學後進,不在名家之列。」
  「你很謙虛,也很會說話,你怎麼會有本城的信符?」
  「那是一泣武林前輩送給末學的,那位前輩自桶『世間傷心人」!」
  金冠白衣人兩眼寒芒暴射,但一利那間又隱斂得無影無□。
  只聽他輕「哦」了一聲,道:「「世間傷心人」這名字取得滿是辛酸,其實這「世間傷心人」又何止他一個?他是什麼時候給你這面信符的?」
  江山道:「五年前。」
  金冠白衣人點點頭道:「原來是五年前,那不是一個短日子,那麼今天你拿著這面信符到「百花城」來見我……」
  他住口不言,顯然是等江山答話。
  江山當即說道:「朱學特這面信符來見城主,是有兩件事,一篇末學要見這位「世間傷心人」,一為請城主即刻取消「賽刀會」!」
  金冠白衣人怔了怔,道:「你這是……你要見這位傷心人?」
  江山道:「是這樣的,末學跟這位前輩原不相識,而遠在五年前末學在某處處理一件私事,適逢這位前輩在場,當時晚輩有一事不明曾就教於這位前輩,而這位前輩卻說那時不是末學應該明白那件事的時候,當時給了末學一面信符,囑末學五年後來「百花城」找他,到時候自會為末學釋疑……」
  金冠白衣人靜聽至此,微微點頭道:「原來如此,聽你這麼一說,我雖然只懂得大概,可是既是你的私事,我也不便探問,那麼你要我取消「賽刀會」,又是為了什麼?」
  江山說道:「末學為的是聚在外城賓館裡的那些江湖同道,也是為了城主的這座「百花城」。」
  金冠白衣人道:「我不懂你的意思。」
  江山道:「末學雖不明白城主舉辦這次「賽刀會」的真正意圖,但卻敢說城主舉辦這次「賽刀會」的用意絕不像告示上所寫的那麼單純,同樣的,來參加這次「賽刀會」的各路人物也都另有目的,別具用心,今晚所鬧出的人命只是例證之一,要是讓這種情形發展下去,『百花城」這人間仙境勢必成為羅剎屠場,不是他們全留在「百花城」裡,便是這座「百花城」毀在他們手下,有鑒於此……」
  金冠白衣人道:「這麼說你是純屬一番好意?」
  江山毅然點頭道:「可以這麼說。」
  金冠白衣人道:「恐怕你誤會了我這次舉辦「賽刀會」的心意。」
  江山道:「但願末學是誤會了。」
  金冠白衣人道:「事到如今我不妨告訴你,我舉辦這次「賽刀會」可以說完全失敗了,也就因為它完全失敗了,所以找可以把實情一點也不保留的告訴你。」
  「我舉辦這次「賽刀會」只為找一個人,這個人跟我有血海深仇,他毀了我的家,奪去了我的愛妻,我找了他多年,都沒找到他,原以為舉辦這次「賽刀會」,可以把他誘來,誰知道我白費心機,他竟然沒有來……」
  江山呆了呆,道:「原來如此,末學還以為……」
  金冠白衣人截口說道:「你大概以為我野心勃勃,想一網打盡天下武林精英,那你是士了流言的當,我知道外間有很多關於「百花城」的傳說,有很多人為一時好奇跑到「百花城」一探究竟,卻都有來無回,其實他們都是自願留在「百花城」長住,願意終老此鄉的,我一點也沒有勉強他們,我現在告訴你實話,你信得過我麼?」
  江山道:「城主既是以誠相待,朱學焉敢不信,只是……」
  金冠白衣人道:「你放心,衝著你這份悲天憫人的胸懷,為了證明我沒有野心,我願意馬上宣佈取消這次「賽刀會」!」
  江山沒想到這位「百花城」的城主如此爽快,忙抱拳欠身道:「多謝城主。」
  金冠白衣人微微抬了抬手,算是答禮,道:「你用不著謝我,我只是為了證明自己沒有野心,也為了使我這座創之不易的「百花城」免於大難,同時你年紀輕輕能有這份膽氣、這份胸懷,也讓我佩服。」
  江山道:「城主過獎,至於朱學要見那位前輩的事……」
  金冠白衣人道:「取消「賽刀會」好辦,這件事我卻要跟你商量了!」
  江山訝然道:「城主要跟朱學商量什麼?」
  金冠白衣人道:「你要見的那個人原是我駕下「十將軍」之一,但在一年多以前他已經告老還鄉、歸隱林泉了……」
  江山道:「這麼說,那位前輩已經不在「百花城」了?」
  金冠白衣人微一點頭道:「是的。」
  江山道:「城主可知道他回到什麼地方去了?」
  金冠白衣人道:「當然知道,凡是本城的人,不論他日後到什麼地方去,都留有其住址或者是聯絡人,本城要找尋他們很方便。」
  江山道:「那麼城主是不是可以把那位前輩的住址告訴末學?」
  金冠白衣人遲疑了一下,道:「從本城告老還鄉、歸隱林泉的人,對本城都曾經有很大的貢獻,為照顧他們歸隱後的安寧生活,他們歸隱後的各自住址,本城一向列為機密,不過你持有他送給你的本城信符,我自然應該跟他一樣信得過你……」
  江山忙道:「多謝城主。」
  金冠白衣人微一搖頭道:「你且慢謝我,我還有後話。」
  江山說道:「城主請說,朱學洗耳恭聽。」
  金冠白衣人殽道:「我想跟你談個條件。」
  江山微微一怔,道:「什麼條件?」
  金冠白衣人道:「雖然你持有他給你的信符,本城也鷹該跟他一樣的信得過你,但是本城並沒有一定得告訴你他的住址的義務……」
  江山忙道:「城主……」
  金冠白衣人微一抬手,說道:「所以你必須為本城做點事,也就是說你必須對本城有些微貢獻來交換他的住址,不知道你是否願意?」
  江山道:「不知道城主要我為貴城做些什麼事?」
  金冠白衣人道:「很簡單,你代我找到我找不到的那個人。」
  江山一怔道:「城主的仇人?」
  金冠白衣人道:「正是:「
  江山道:「城主曾經動用貴城那麼多的人,都找不到城主的仇人,朱學一個人又怎麼能……」
  金冠白衣人說道:「你要是不願意,我不能勉強,只是我也不能把你要找的人的住址告訴你。」
  江山道:「城主,末學這件私事事關重大……」
  金冠白衣人道:「我知道,要不然你也不會那麼老遠的跑來「百花城」找他。」
  江山道:「城主,我急著找這位前輩,這樣好不好,請城主先把這位前輩的住處告訴末學,等末學見過這位前輩之後,再……」
  「年輕人!」金冠白衣人慨歎地道:「你很急,但你可知道我悲痛了多少年,他毀了我的家,奪了我的愛妻,一天找不到他,我一天寢難安忱,食不甘味,那種錐心刺骨的痛苦不是局外人所能想像的,年輕人,你要知道,你是來求我,不是我求你。」
  江山沒有再說話,沉默了好一會兒才緩緩地說道:「萬一城主這個仇人已經不在人世了呢?」
  金冠白衣人微微地笑道:「只要你能證實他的確已經死了,那就跟你找到了他是同樣的。」
  江山說道:「萬一在末學為城主找尋仇人的這個期間,而末學要找的那位前輩不幸故世了呢?」
  金冠白衣人道:「年輕人,你的運氣不至於那麼壞吧!」
  江山道:「末學不能不防萬一,萬一那位前輩在末學為城主覓仇這期間不幸故世,末學勢將孢恨終生。」
  金冠白衣人道:「年輕人,有一點你恐怕沒弄清楚。是你來求我,我可以自己覓仇,而你勢必得從本城獲得你所要找的人的住處,基於這一點,你勢必得碰碰運氣冒冒險,你說是不?」
  江山雙肩陡揚,說道:「城主,設若末學今天非要城主告訴末學要找的那位前輩的住處呢?」
  「大膽!」轟雷一聲暴喝,那些銀冠白衣人個個目現寒芒,往前逼了一步。
  金冠白衣人一抬手,道:「這是我跟他之間的事,你們不要管。」
  那些銀冠白衣人立即恭謹躬身退了回去。
  金冠白衣人目光一凜,望著江山道:「年輕人,那也可以,不過你先得想辦法解我這一招!」
  話落,他雙手並抬,左手跟右手都顯得有點僵硬。他兩手中臂彎起,各劃半弧,由裡而外緩緩向前推去。
  這一招乍看沒什麼奇特之處,但江山卻覺得金冠白衣人身前兩女方圓內鄱在這一招籠罩之下。除非能以極快速的身法躲出兩女以外,否則無論怎麼拆解都難以逃過金冠白衣人這威力範圍極大的一擊。
  江山一時竟想不出破解之法,心神不由震動了一下。
  只聽金冠白衣人道:「年輕人,你想不出破解之法是不是?我知道,以你快速身手或者可以躲開我這一招,我傷不了你,你若以絕招攻我,我也可以以這一招護身,你也傷不了我,你我只能算平手。可是眼下還有我這麼多的手下,這麼一來我就佔了絕對的優勢,你想強迫我把你要找的人住處告訴你,那是辦不到的。」
  金冠白衣人說的是實話,這是明擺著的事實。
  江山自己也知道,這位神秘的「百花城」城主功力高得怕人,但儘管這位「百花城」城主的功力再高,可是憑他的絕佳天賦及渾金璞玉之質,經過後天的苦學所得來的一身所學,跟這位「百花城」城主打成平手是不成問題的。
  但是「百花城」城主的周圍還有這麼多內外雙修的好手,尤其那兩個巨靈般的白衣人,顯然有千斤神力,這麼一來他就絕握不了勝券了。
  江山咬咬牙說道:「我怎麼信得過城主?」
  金冠白衣人收回雙手,道:「年輕人,你怕我到時候食言背信,不告訴你你要找的人的住處?」
  江山道:「不錯!」
  金冠白衣人忽然笑了,道:「年輕人,我是一城之主,『百花城」的聲威不下於當今的幾個大門派,我的身份較諸他們的掌教也只高不低。」
  江山兩眼忽現威儀,直追金冠白衣人,金冠白衣人的身軀震動了一下。
  江山兩眼中的威儀忽又隱斂不見,點點頭道:「好吧!我就試試自己的運氣,請城主把仇人的姓名、年齡及相貌告訴我。」
  金冠白衣人道:「我告訴你他的姓名、年齡沒有用,他已經改名換姓了,至於他的相貌……我這麼告訴你吧,你找一個滿瞼疤痕、形如厲魔的瞎眼啞老人,就行了。」
  江山猛然一怔,道:「滿瞼疤痕、形如厲魔的瞎眼啞老人?」
  「不錯,就是這麼個人。」
  「這一個人能毀城主的家、奪城主的愛妻?」
  「年輕人,你不能小看這一個人,他雖然是個廢人,論武功絕難跟我頡頏,可是他有過人的心機、陰毒的心腸。憑他過人的心機,他使我一薵莫展,根本無用武之地,反倒我成了廢人一個;憑仗陰毒的心腸,他不但毀了我的家,還奪了我的愛妻。年輕人,你找到他之後,最好馬上把他擊斃,要不然你一定會反被他所制,到那個時候你就絕難再回到「百花城」來見我了。」
  這一點江山自是相信的,他一直認為智比方來得可怕,他道:「城主的意思是要我把他的首級帶回來?」
  金冠白衣人道:「不錯,我就是這個意思,有他的一顆首級就夠了,他就是燒成了灰我也認得。」
  江山道:「好吧:我就此告辭。」他一抱拳就要走。
  金冠白衣人抬手說道:「慢著,你說你也是來參加「賽刀會」的?」
  江山道:「城主知道,我的目的並不在……」
  金冠白衣人截口說道:「我知道,你剛才用的那把刀是……」
  江山說道:「那只是一把裁紙的小玉刀。」
  金冠白衣人道:「你身上沒帶別的兵刃麼?」
  江山道:「我從不帶乒刃,這把小玉刀就是我的防身兵刃,雖然它也能傷人,可是我旨在防身,不在傷人。」
  金冠白衣人目光一凜,道:「你這把刀從沒有傷過人,從沒有沾過血!」
  江山道:「從沒有。」
  金冠白衣人點了點頭,說道:「好,這是一把好刀,這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刀,來人,取獎品來。」一名銀冠白衣人膺聲往後付去。
  江山忙道:「城主這是……」
  金冠白衣人道:「年輕人,你有所不知,我舉辦這次「賽刀會」的目的雖然主要是為誘來我那仇人,可地想在武林那麼多兵刃之中選出一把真正的好刀來,我認為一把刀的好壞不在它本身的價值,更不在它是否鋒利。而該在於它是否殺過人,沾過血。沾過血的刀帶著血腥與暴戾之氣,只是一般殺人的利器,不能算是好刀,從不沾血腥、從不傷人而又達到防身目的的才是一把真正的好刀,你懂了麼?」
  江山沒有想到這位「百花城」城主的理論和看法跟他不謀而合,他不但怔住了,而且對這位「百花城」城主也不禁產生了幾分好感。
  金冠白衣人話剛完,那銀冠白衣人已帶著幾個佩劍白衣人行了進來,身側還有四名體態十分動人的白衣女子。
  那幾名佩劍的白衣人每一個人手裡都捧著一個方形的漆盒!
  金冠白衣人抬手望著江山道:「年輕人,黃金萬兩,明珠千顆,『軒轅刀法」
  三招,本城四大名花任選其一。」
  轉望四名白衣女子道:「取下你們的面具。」
  果然不愧是「百花城」的四大名花,不但個個體態動人,而且美艷無雙,絕色人間。
  這四名白衣女子不但人長得美,而且還帶著幾分嬌媚與醉人的成熟風韻,個個是當世尤物,當真能一笑煩人城,再笑煩人國,江山也不禁為之多看了幾眼。
  只聽金冠白衣人道:「年輕人,本城的四大名花都在你眼前,你中意那一個就送那一個。」
  四名白衣女子八道足以熔鋼化鐵、勾魂攝魄的目光一起投向江山,那嫣紅而豐潤的香唇也都泛起嬌媚的笑意。這,換任何一個人都會骨為之蝕,魂為之銷。
  但江山卻泰然安詳淡淡她笑道:「四大名花,花中之魁,嫣紅垞紫,解語羞人,眼花繚亂,無從選擇,江山同幸,得睹芳姿,已不虛此生!」
  金冠白衣人目光一直道:「年輕人,你……」
  江山搖搖頭道:「城主,末學無福消受。」
  金冠白衣人怔了一下,說道:「這……你倒是我生平僅遇的,那麼,黃金萬兩,明珠千顆……」
  江山搖頭道:「末學意不在此,一樣也不要。」
  金冠白衣人離座而起,碩長的身材,雪白的長衫,臨風玉樹般,跟他身邊這些人一比,簡直令人有鶴立雞群之感。
  可以想見這位「百花城」城主必是位瀟灑的美男子。
  只聽他說道:「年輕人,你當真是我生平僅遇的人。『軒轅刀法」雖只一頁三招,但奇奧博大,含蘊無窮變化,武學寶典,罕世難求,你是個練武的人,也讓我錦上添花,為後世武林留下一段佳話,幸勿再行推辭。」
  抬手微微一擺,一名佩劍白衣人捧著一個小小的朱紅漆盒步下玉階,來到了江山的面前。
  江山道:「城主……」
  金冠白衣人振聲說道:「年輕人,我認為非你不足也不配擁有這一三招「軒轅刀法」,此乃武學寶典,刀法之王,把它給你,應該是相得益彰的事,若冉付推拒,我馬上當場焚燬。」
  若真被當殿焚燬,那也委實可惜。他只好道謝的頭,答應接受。
  人家一片的誠懇、一番好意,江山不便再咄辭,這一頁三招的「軒轅刀法」
  那名佩劍白衣人立即掀開了朱漆盒蓋,盒裡有個巴掌大小的黃絹封套現了出來。
  只聽金冠白衣人朗聲說道:「這三招「軒轅刀法」奇奧博大,變化無窮,威力無匹,若所贈非人,那不但是武林浩劫,也是我的大罪孽,如今我可以安心了,甚至我已經為維護武林正義加添了一股很大的力量,人生至此,又復何求。」
  「來人,代我送江少俠,並派人宣佈,第一刀已有人膺選,獎品也已有得主,天亮之後送走眾貴賓,然後關閉「百花城」,一直到江少俠返來。」
  兩名銀冠白衣人下陷欠身擺手。
  江山沒有再多說,揣好那個黃絹封套,抱拳施禮,轉身往外行去。
  望著兩名銀冠白衣人把江山送出了禁城,金冠白衣人突然嘿嘿而笑。
  他笑得好冷,笑得好怕人。
  就在這時候,他的目光變得陰毒異常,只聽他道:「沒想到那匹夫遠在五年前還想多嘴,我讓這姓江的後生親手了卻你的殘生,看你還能說什麼!」
  一名銀冠白衣人躬身道:「城主睿智,非臣等所能及,他貌已毀,不怕姓江的後生認出他來,他兩眼已瞎,也不怕他認出這姓江的後生來……」
  金冠白衣人說道:「事已隔五年,五年不是一個矩日子,即使到時候他龍憑末聾約兩耳聽出這姓江的後生,但他有口不能言,有手不能用,我怕他什麼?有了我那句話,恐怕性江的後生不會也不敢容他多活一刻。等到姓江的後生帶著他的首級回到了「百花城」,知道他殺的人就是他所要找的人時……」
  他以得意狂笑代替了餘話。
  那名銀冠白衣人道:「臣等愚昧,等到這姓江的後生知道他所要找的人已死在他手中時,他必不肯善罷甘休。既如此,城主給他「軒轅刀法」豈不是……」
  金冠白衣人笑聲忽歎,冷冷地說道:「你們懂什麼,我給了一頁二招「軒轅刀法」自然有我的道理,他不是看破我的用心,讓我取消「賽刀會」麼?我就假他之手除去這些武林精英,等到我派人宣佈第一刀已有人膺選,獎品也已有得主之後,有一部分的人必會不滿我的做法,另一部分的人就會掉頭去追他這位獎品得主。不滿意我的做法的人很容易地會被咱們消滅,而追他的那幫人,也會一個一個地死在他那把小玉刀下……」
  銀冠白衣人道:「城主,他那把小玉刀旨在防身,不在傷人。」
  金冠白衣人冷冷地哼道:「等到他們逼急了他,逼得他的性命有了危險時,你看他會不會傷人。
  再說我已經用話點過了他,為了不使那一頁三招「軒轅刀法」淪入魔手,為武林帶來浩劫,他非得傷人不可,等到那幫人一一死在他的刀下後,他就成為一個兩手沾滿血腥的惡魔了,再等到他殺死一個苟延殘喘的可憐老人,恐怕武林各門派已經找上他了,他再厲害也難是整個武林之敵,到那時候說不定他就回不來了,也永遠不會知道他要找的人已經死在他手裡了。」
  眾銀冠白衣人,一起躬身下去,恭聲齊道:「城主高智,臣等難及萬一!」
  金冠白衣人嘿嘿而笑,生了下去。
  一名銀冠白衣人接著說道:「不知道這個姓江的後生是怎麼個出身,武功這麼高,也不知道他找那老賊,究竟為明瞭什麼事!」
  金冠白衣人冷冷地道:「那就不管他了,我不容世上有武功比我高的人,甚至跟我不相上下都不行,他武功再好也要在我眼前倒下去;至於他找那老匹夫究竟為明瞭什麼事,那也只有讓它永遠地成為一個謎了,那老匹夫要告訴人的話還能有什麼好話?」
  他雙手一按座椅扶手,站了起來道:「先作準備,然後派人去宣佈,這件事我交給你們了。」他轉身往後付去。
  兩名幽靈般的白衣人跟那四名持扇的白衣女子跟了上去。
  眾銀冠白衣人一齊躬下身去。
  當剛才金冠白衣人雙手落在座椅扶手上時,「叭」地發出一聲輕響,似乎是兩個硬物相碰所發出的聲音。
  金冠白衣人的手是有點僵硬,但那不是筋骨的僵硬,絕不可能是肌肉僵硬。
  那麼何來硬物相碰時所發出的聲響?
  難不成他一雙手會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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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5 13:57:02 |只看該作者
第04章 仗義月湖
  天亮了,漢水一水若帶,靜靜地流著。
  江山就站在岸邊,背著手,望著汨汨東流的水直皺眉口
  身後一片樹林裡,走出了一個人來,臉色蒼白,神情冷漠,一襲日衫迎晨風飄揚,那是青衣少年。
  江山回過了身,微微地一愕。他旋即笑道:「原來是閣下!」
  青衣少年神情冷冷地說道:「不錯,是我,你的腳程可不慢啊!能追上你可還真不容易。」
  江山微微笑了笑,道:「怎麼,這兒不是「百花城」,沒有顧忌了,要跟我痛痛快快的打一架?」
  青衣少年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道:「我欠你的情,我這個人最怕欠人的情我是來還人情債的。」
  江山「哦」地一聲,道:「這倒是頗出我的意料之外,你打算怎麼個還人情債法?」
  青衣少年道:「你站在這兒幹麼?」
  江山道:「等船,我要到漢陽去。」
  青衣少年道:「聽說你膺選天下第一刀,囊括了所有的獎品?」
  江山道:「不,我只蒙「百花城」城主贈與一頁三招的「軒轅刀法」,別的我無法消受,沒敢要!」
  青衣少年道:「這就夠了,他們已經追你來了,為的就是這一頁三招的「軒轅刀法」!」兩眼寒芒一閃,又道:「他們已經到了。」
  江山道:「我聽見了,這倒是我始末及的,你是打算幫我退敵?」
  青衣少年道:「不錯。」
  江山搖搖頭道:「不行!」
  青衣少年雙眉一揚,道:「你是怕我無法退敵?」
  江山搖搖頭:說道:「不,我是怕你有能幫我退敵,我不希望你再殺人,更不希望你為我殺人。」
  青衣少年道:「奈何我已殺了人,一個也是殺,兩個……」
  衣袂瓢飛,人影疾閃,他兩個身邊一連射落五個人來,青一色的黃衣大漢,個個神情驃悍,眉宇間有一股暴戾之氣。
  江山道:「「桐柏五虎」?」
  一名臉上有條刀疤的黃衣大漢冰冷地道:「不錯,你兩個哪一個是江山?」
  青衣少年頭都沒回,道:「我!」
  江山笑道:「閣下,還人情債不是這麼個還法的,這不是一檔子的生意,你要承認是江山就會永遠沒個完,再有第二回那就該我欠你的了,以找看來你還是走你的路吧:「
  青衣少年冷冷地道:「好意心領,他們找的是我,旱路也可以到漢陽,我看還是你走吧」
  那刀疤黃衣大漢厲聲道:「你們兩個究竟哪一個是江山?」
  .青衣少年冰冷道:「看看這個你就明白了。」
  他左手拔刀,快捷如電,寒光一閃,那鋒利的刀刃已到了刀疤黃衣大漢的肩頭,而他始終沒轉過身去,而刀疤黃衣大漢眼看就要傷在刀下。
  江山一閃身右掌遞出,只聞「噹」地一聲,青衣少年的掌中刀往上蕩起,小玉刀震起了青衣少年掌中刀,往前再遞,「噗」地一聲,那刀疤黃衣大漢胸口衣裳破了一個洞,都看見肉了,卻沒傷著皮肉。
  江山道:「憑你們還不配找江山,快回桐柏去!」
  那刀疤黃衣大漢嚇白了臉,也嚇破了贍,一剎那間他等於死了兩次,他自著瞼急急的暴退。另四個黃衣大漢四把刀出鞘了。
  青衣少年冷冷地道:「你白費心了,這種人不到黃河心不死,不見棺材不流淚,心慈不得,還是讓我來吧!」
  忽然一聲輕叫傳了過來:「你們倆誰也別爭,誰也別搶,還是讓我來吧!」
  江山臉色一變,急道:「慢……」
  他才說一個「慢」字,「桐柏五虎」四把刀已掉了地,然後一個連一個的倒了下去,有兩個是趴著的,正後心有一片血債。
  青衣少年長眉一揚,道:「血無痕!」冷電般目光投向那片樹林內。
  樹林裡走出一個人來,是那位俊美的白衣少年黃君。
  青衣少年道:「你是「血無痕」?」
  黃君點點頭道:「不錯,你呢?」
  青衣少年道:「梅恨天!」
  黃君眉鋒一皺道:「好怕人的名字!」
  江山把話接了過去,道:「我不應該怪你多事,可是….…」
  黃君道:「那你就別怪我多事,你不殺人,人要殺你,除非你肯乖乖地把那一頁三招「軒轅刀法」交出來,只是,你肯麼?」
  江山道:「我不肯,可是可以躲!」
  「躲?」黃君冷笑道:「笑話,該躲的你躲,不該躲的你也躲麼?殺人固然不是一件好事,可是留這些惡徒在世上那更是造孽,你懂麼?」
  江山道:「我受教了。」
  黃君道:「現在我不欠你的人情債了,找你的人並不止這五個,以後的你自己應付吧!」話落,她飄然付去。
  悔恨天望著黃君的背影道:「我倒覺得跟他很投緣。」
  江山道:「那何不追上交個朋友?」
  悔恨天道:「那我欠你的人情債,以後再還。」邁步追了上去。
  江山望著那一前一後兩個身影,喃喃說道:「希望你們倆能成為朋友,這樣或許能使你們倆少殺些人。」
  漢陽附近的風景,以「月湖」為主,「月湖」原有東西二月湖,今存者僅「西月湖」。
  著名的「伯牙台」即在湖旁,為春秋時魯國大夫伯牙彈琴之所,此白面湖依山,遠望梅山蒼蒼,俯睇月湖蕩漾,山色湖光,挹注於幾席之間,岸頭楊柳成行,湖中遍植荷花,夏間荷花盛開,大有「千紅映日」之概!
  「月湖」百項碧波,有水的地力就有魚,有魚的地方就少不了有打漁的,「月湖」不大,魚量也不多,所以住在湖邊的漁家也不過十來椽草房。
  黃昏時分,歸舟數葉,小小的漁舟一艘艘靠了岸,千來個打漁的,裡頭只有一個是女子。
  船靠了岸,就是裝簍收網的時候,漁夫們裝簍的裝簍,收網的收網,手法熟練而俐落,唯燭這個女子慢吞吞的,手法顯得不大熟練。
  鄰船一個中年漢子遲疑了好一陣於,投下手中的東西直起腰,道:「郭大嫂,要我幫忙麼?」
  那女子直起了腰,揚起了臉,很清麗的一張臉,二十多近三十年紀,柳眉鳳目,膽鼻檀口,肌膚白皙嬌嫩。
  看她那身打扮,倒有幾分像個漁家女,可是看它的模樣氣質,一點兒也不像個長年來往水上的打漁人。
  她臉上本籠罩著一絲淡淡的憂愁,聞言展顏一笑道:「謝謝你,顧大哥,不用了,我快收好了。」
  那中年漢子又道:「郭大哥好點了麼?」
  那女子道:「謝謝您,好多了,過兩天就能下床了。」
  中年漢子不忍地看了她一眼,道:「我看還是早點請個大夫給他看看吧!再拖下去把你給累倒了,那就更麻煩了,不要有什麼顧慮,到時候大伙湊湊,怎麼也湊得出來的。」
  那女子眼圈兒一紅,忙道:「謝謝您,我知道,我們夫婦搬到這兒來,您諸位給的照顧太多了,您放心,到時候只要缺錢用我會請您諸位幫忙的。」
  那中年漢子道:「說什麼給的照顧多,遠親不如近鄰,街坊鄰居本該就這個樣子,這就咱們這十幾戶苦人家,咱們要是不彼此照應,難道還等外人來照應不成,世間不如意的事那麼多,誰都有個急難的時候。」
  他提起魚簍背起了網道:「我先走了,待會兒我去看郭大哥去。」
  說完了話他跳上岸走了。
  那女子忙說道:「顧大哥,您別麻煩了……」
  只聽中年漢子說道:「麻煩什麼,我閒著也是閒著!」
  那女子目送他遠去,一雙鳳目中閃漾起淚光,臉上也浮現起感激的神色。
  其他的漁夫過來說幾句話,打個招呼之後都走了,一轉眼工夫只剩下了這女子一個人站在那兒。
  她歎了一口氣,抬起滿是魚腥、讓水浸得發自的手,理了理被晚風吹亂的垂鬢,她又彎下腰去收網了。
  她剛彎下腰,岸上響起一個帶著冷漠的低沉話聲道:「我要買魚,論條還是論斤?」
  打漁的就是怕魚賣不出去,歡迎都來不及。沒想到剛靠岸就來了主顧,那女子忙直起身抬起了頭,岸上不知道什麼時候來了兩個人,並肩而立,離船頭不過咫尺。
  這兩個人一色紫衣,都是竹竿也似的瘦高身材,慘白白的兩張臉,一般地殘眉細目,目光冷峻而犀利。
  那女子臉色突然一白,身軀也為之一晃,她忙往後探手扶住了艙沿,就在她扶住艙沿的同時,她的臉色又恢復了正常。她臉上浮露一絲笑意,比剛才的笑意還要勉強,說道:「對不起,這些魚不是賣的,是自己吃的。」
  左邊那紫衣人哼了一聲,冷冷笑道:「你們倆就靠這點魚過活麼?紫雲,這裡的日子比在宮中裡的日子好過麼?」
  那女子訝然說道:「您這位這話……」
  右邊紫衣人冷笑道:「紫雲,你就不要再裝蒜了,我們在宮裡共事也不是一天了,誰還能認不出誰來?既讓我們倆找到了你,你就認命了吧!彭老離這兒不遠,你這就跟我們去見彭老!」
  那女子臉色大變,脫口說道:「怎麼?彭老也來了?」
  右邊的紫衣人道:「門主的脾氣你不是不知道,她一向不容門中人有兒女私情,更不能容忍你們倆叛門私奔,你們倆跑了,不要緊,可害苦我們了,門主把四位護法派出了兩位,我們幾個更是差點沒跑斷腿,現在總算找到你們倆……」
  那女子淒厲道:「難道你們就不能念在……」
  左邊紫衣人冷冷地道:「念在什麼?門主下的手諭,四位護法出來了兩位,彭老就在附近,你們倆叛了門,難道還讓我們倆也跟著叛門不成?你們倆不要命了,我們倆還想多活幾年哩!我們不願驚世駭俗,諒必你也不願意,什麼都別說了,跟我們倆走吧!」
  那女子沒有再說話,頭一低上了岸。
  右邊紫衣人道:「郭桐呢?」
  那女子的身軀微微一震-淡然地道:「死了,早在一年多以前就死了,要不然我怎麼會來打魚?」
  左邊紫衣人冷冷地道:「郭桐死了?剛才那個打漁所說的郭大哥是誰?難不成你又跟了個性郭的?你跟姓郭的還真有緣:「
  那女子猛然抬頭,滿臉驚駭,道:「你們都聽見了?」
  左邊紫衣人冷冷地道:「一個字也沒漏。」
  那女子淒然地說道:「有我跟你們回去還不夠麼?我求求你們放過他,他正在病中,病得很厲害……」
  「正在病中?」左邊紫衣人冷冷地道:「恐怕是舊傷復發了吧?求我們沒用,門主的令諭是跑兩個找一雙,誰也不敢縱放一個。」
  一偏頭,又道:「老二,你去找郭桐去。」右邊紫衣人轉身就走。
  那女子鳳目猛睜,厲聲說道:「你們逼人太甚了,我跟你們拚了。」
  她閃身追上去,揚掌就劈。她這裡揚掌劈出,身後卻響起了一聲冷笑,說道:「好大的膽子,居然敢跟我們動起手來。」
  一縷勁風襲向那女子膜後大穴,那女子顧不得再劈前面的紫衣人,旋身避過這縷勁風,她躲是躲過了這縷襲向腰後大穴的勁風,但是她沒能躲過偷襲她的那名紫衣人閃電般轉身遞過來的一掌。
  就在她堪堪避過那縷勁風的同時,那名紫衣人遞過來的那一掌已落在她右肩之上,她「肩井穴」受制,立即半身酸麻不能動彈。
  她身前那名紫衣人冷冷地道:「紫雲,我不妨告訴你,門主的命諭是死活不拘,你要再敢妄動,我們就先斃了你,老二,你帶著她先走,我找郭桐去。」
  他閃身要動。
  話聲來自身後,近在咫尺,紫衣人一驚轉身,穴道目光投注處,三個人都為就在這時候,一個帶著冷意的清朗話聲傳了,來:「站住,不許動。」
  之一怔,兩個紫衣人更為之一驚。
  眼前不知道什麼時候站了一個很白淨、很英挺的俊朗白衣客,背著一雙手,還顯得飄逸灑脫。
  前面一名紫衣人定定神,冷冷地道:「你是……」
  俊朗白衣客道:「別管我是誰,兩個大男人聯手對付一個婦道人家,你們也不覺得羞人嗎?我看不過去,叫你的同伴給我放手。」
  前頭這名紫衣人勃然色變,怒然說道:「你好大的口氣……」
  他這句話還沒說完,俊朗白衣客一步跨前,抬手便扣住了他的喉嚨,道:「咱們是搖頭不算點頭算,你放不放?」
  那女子瞪大了一雙鳳目,她從沒看見過這麼快捷的身法、這麼高絕的手法。
  事實上她明白,她的一身所學在武林中已經很過得去了,可是她難在這兩個紫衣人手下走完三招,在江湖上,很少有人敢惹這兩個紫衣人的。
  一方面固然是因為這兩個紫衣人的武功好,另一方面是因為很少有人惹得起這兩個紫衣人所屬的那個門派。
  前後兩個紫衣人驚住了。他們兩個人也跟那女子一樣,也沒有見過這麼快的身法及手法,快得讓人連躲的念頭都來不及轉。
  前頭這個紫衣人驚恐還帶難受,喉管被鋼鈞般的五指扣住,不但痛,連呼吸都困難,他只好連忙點了點頭。
  俊朗白衣客道:「你還算識時務。」抬眼向後,說道:「你看見了。」
  後頭紫衣人一定神,忙鬆開了手。
  那女子忙閃身挪向一旁,望著俊期的白衣客急急說道:「這位,他們是「雙鳳門」的人。」
  她是暗示俊朗白衣客,這兩個紫衣人來頭大。
  俊朗白衣客似乎毫不在意,輕輕地「哦」了一聲,說道:「原來是「雙鳳門」
  的,失敬了。」他鬆了手,前頭這紫衣人捂著脖子暴退。
  後頭那名紫衣人上前一步扶住了那同伴,目中兩道厲芒直逼俊朗白衣客,冷冷地道:「現在你還要管這檔子的閒事麼?」
  俊朗白衣客說道:「我已經把火惹上了身,橫豎……」
  一個紫衣人道.。「我二人不為己甚,你現在收手抽身還來得及。」
  那女子鳳目一眨一眨地望著俊朗白衣客,從她的目光以及她臉上的神色,可以看出她心裡很矛盾。
  她□心俊朗白衣客虎頭蛇尾,可又怕白衣客惹不起「雙鳳門」!
  俊朗白衣客笑了,望著紫衣人道:「八成兒你真以為「雙鳳門」這三個字嚇住了我,你錯了,我這個人從不知什麼叫怕,這檔子閒事我是管走了。」
  那女子的神色鬆了!
  那紫衣人的臉上神色微微一變,說道:「你可知你犯了武林大忌,這檔子事是我「雙鳳門」門裡的事。」
  俊朗白衣客淡然道:「是麼?」
  紫衣人說道:「這個女子踉另一個人是我「雙鳳門」的叛徒,他二人不守門規,畏罪逃脫,本門派出高手四處追緝,為時將近一年,才在這兒找到他二人,這是實情實話,不信你可以問問她。」
  俊朗白衣客轉望那女子侹:「姑娘,是這樣麼?」
  那女子垂下螓首,點點頭。
  俊朗白衣客眉鋒微皺,遲疑了一下,道:「要是這樣的話……」
  那紫衣人冷冷她笑道:「我勸你還是少管,現在收手抽身還來得及。」
  那女子似怕連累了俊朗白衣客,猛然抬起螓首,望向紫衣人,厲聲說道:「我二人並沒有什麼大過,難道情愛是罪孽,『雙鳳門」這條門規太不近情理,我夫婦不滿「雙鳳門」這不近情理的門規,所以雙雙逃離「雙鳳門」,誰知道你們竟緊追不捨,非要把我夫婦抓回去不可,好吧!我夫婦就跟著你們回去,要死我夫婦二人也要死在一起,跟我來,我帶你們找郭桐去。」
  她轉身要走,俊朗白衣客突然抬手一欄,道:「慢著!」
  那女子回過身來道:「你……」
  俊朗白衣客沒容她說下去,微微她笑道:「我改改口,這位大嫂說的可是實話?」.
  那女子笑了笑,道:「我夫婦並不怕死,似這般提心吊瞻,東躲西藏,活著倒不如死了好……」
  俊朗白衣客又一抬手道:「大嫂不要再說了,天地間唯一可貴的是真情,別的我不理,單憑這一點,這檔子事,即使是找上「雙鳳門」去也在所不惜。」
  目光一凝,望著這兩名紫衣人道:「我的話你們兩個聽見了,請歸告貴門主,就說這件事我截下了,日後江湖上儘管找我就是了,你們兩個要是不服氣,也可以聯手跟我一搏,只要你們兩個能夠勝過我,別說是這封夫婦,就是連我也可以一起帶回去。」
  那紫衣人聽得臉色連變,俊朗白衣客話聲一落,他立即怒然地說道:「好,好,好,我倒要試試你有多大氣候,竟敢犯武林大忌,伸手管本門裡的私事。」
  話落欺身,單掌一擺,劈胸就抓。
  他的身法快而詭異,掌末近身,指風已然逼人。
  俊朗白衣客泰然卓立,紋風不動,待紫衣人的指力沾衣,他的右手輕輕地一揚揮了出去。沒看見他用的是什麼招式,也沒看見他擊中了紫衣人的什麼部位,只聽紫衣人大叫一聲,垂手暴退,踉蹌幾步才拿樁站穩。
  紫衣人的臉上煞白,額上已見豆大的汗珠。
  俊朗白衣客淡然她笑道:「我再加一分力,你這隻手就永遠別想用了,怎麼樣?是不是還要試試!」
  紫衣人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沒說話,偕同伴騰身飛掠而去。
  俊朗白衣客當即轉望那女子道:「大嫂住在什麼地方?」
  那女子道:「就在前頭,離這兒不遠。」
  俊朗白衣客道:「那麼大嫂請回吧,大嫂回去之後最好趕快收拾收拾搬到別處去吧,這兒不能再住了,我留在這兒擋他們一陣。」
  那女子點頭答應道:「承蒙仗義援手,還沒有請教大俠貴姓大名……」
  俊朗白衣客道:「舉手之勞,何須掛齒,大嫂快回去吧,『雙鳳門」的聲威我早已久仰了,他們派出來的人也絕不止這兩個,等他們糾集高手捲土重來總是麻煩。」
  那女子道:「大俠不肯示下貴姓大名,我夫婦只有銘記在心,少俠把這兩個擋了回去,對我夫婦來說已經夠了,少俠也快請吧,剛才聽他們兩個說,「雙鳳門」的一個護法就在左近。」
  俊朗白衣客「哦」了一聲,道:「那我更不能走了。」
  那女子忙道:「少俠……」
  「慢著!」俊朗白衣客忽然一抬手道:「只大嫂一人在家麼?」
  那女子微微一怔,旋即苦笑道:「少俠有所不知,我夫婦當初逃離「雙鳳門」
  時他受了點內傷,如今舊傷復發,臥病在床,已經有好些日子了。」
  俊朗白衣客道:「我說都已這時候了,沒見有人來接大嫂,既是這樣賢伉儷又怎麼能即刻搬離此處,有道是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天,我略通歧黃,請大嫂帶我去府上看看,說不定我能幫得上忙。」
  那女子道:「少俠……」
  俊朗白衣客道:「大嫂的意思我懂,做人豈能虎頭蛇尾,有始無終,賢伉儷既然不能馬上離開此地,找吏不能先賢伉儷離去,這件事我已經插上手了,話我也已經說出去了,就是我現在躲了他們那位護法,日後在江湖上,他們也會找我的,大嫂不用再說什麼了,還是趕快帶我到府上去看看吧!」
  那女子口齒啟動,欲言又止,但旋即深深地看了俊朗白衣客一眼,道:「大恩不敢言謝,少俠這份恩情我夫婦記下了,少梜請跟我來吧!」
  她轉身往前行去,俊朗白衣客邁步跟了上去。
  強敵當前,那女子自也耽心家中臥病在榻上的愛侶,她走得飛快,沒一刻使到了一座竹蘺圍繞的茅屋前。
  這座茅屋離其他漁家較遠,背依一座五、六女高的士丘,一明兩暗,竹簬圍繞,花圃一片,倒也清幽雅致。
  那女子推開兩房柴扉把俊朗白衣客請了進去,兩個人回到茅屋門口,只聽左邊那間屋裡傳出了有氣無力的虛弱話聲:「紫雲,有客人來了麼?」「舊傷復發,臥病在床,人又這麼虛弱,居然還能聽出除了愛妻之外還有一個人,足見修為不弱。
  叫紫雲的女子應了一聲,把俊朗白衣客請進了茅屋,此時天色已暗,屋裡黑忽忽的,叫紫雲的女子顧不得點燈,帶著俊朗白衣客又進了左邊那屋子。
  俊朗白衣客目力過人,一眼便看見了屋裡的擺設十分的簡陋,靠裡的一張床上躺著一個病人。適時床上那人以手支床仰起了身,道:「紫雲,這位是……」
  叫紫雲的女子點著桌上的燈走了過去,把剛才湖邊的經過說了一遍。
  趁著那叫紫雲的女子在說話,俊朗白衣客打量床上的那個病人。
  床上那人三十出頭年紀,臉色白裡泛黃,兩眼失神,人顯得相當的虛弱,但劍眉星目,膽鼻方口,一看就知道是個俊朗的人物。
  床上那人靜聽愛妻敘述之餘,神情連連震動,但愛妻把話說完之後,他卻一轉平靜道:「紫雲,扶我坐起來。」
  他讓愛妻扶著他生起,然後衝著俊朗白衣客一抱拳,道:「我姓郭,單名一個桐字,容我先請教……」
  俊朗白衣客含笑答禮,道:「我姓什麼叫什麼無關要緊,要緊的是閣下的傷,還是請閣下躺下先讓我看看傷勢吧!」
  郭桐點點頭道:「好吧!我不問了,也不說了。」他當即又躺了下去。
  叫紫雲的女子忙拉過一把椅子放在床前,俊朗白衣客稱謝走過去坐下,他還沒開口,郭桐已然說道:「少俠,我傷在「章門」,當日挨了一指。」
  俊朗白衣客眉鋒一皺,道:「恕我直言一句,「章門穴」上挨了內家功力一指,閣下能撐到如今,那實在是萬幸。」
  他伸手掀開了被子,可是旋即他又拉上了被子,微微笑道:「看來咱們只有等會兒了,等我送走了「雙鳳門」這位護法再療傷看病吧,大嫂不必出來。」
  他站了起來轉身行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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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5 13:59:30 |只看該作者
第05章 雙鳳公主
  他出了茅屋,二條人影一前二後飛鳥般射落在竹籐內,後頭兩個正是剛才那兩個紫衣人。
  前面一人是個身軀魁偉、長髯及胸的黑瞼老者,他穿一件紫袍,加上他那張黑臉,這當兒看起來簡直就從頭到腳一身黑。
  他一落地環眼中兩道冷芒便盯上了俊朗白衣客。
  俊朗白衣客卻含笑說道:「不用看,我藉藉無名,默默無聞,閣下是不可能認識我這個人的。」
  左邊紫衣人抬手一指,道:「彭老,就是這小子。」
  黑臉紫袍老者冰冷說道:「叛徒郭桐跟賤婢紫雲呢?叫他們出來見老夫。」
  俊朗白衣客淡然她笑說道:「他夫婦現在沒空,我是他夫婦剛聘的護院,有什麼事找我也是一樣。」
  黑臉紫袍老者跟沒聽見似的,冷冷地說道:「去,進去給老夫把那叛徒及賤婢揪出來。」
  他身後兩個紫衣人雙雙一怔,面泛豫容遲疑著沒動!
  黑臉紫袍老者怨聲說道:「還不快出去。」
  一名紫衣人猶豫回道:「彭老……」
  黑臉紫袍老者一抬手一巴掌打得那紫衣人踉蹌暴退,差點沒一屁股摔在花圃上。
  「沒有用的東西,『雙鳳門』的門頭全都給你們弱盡了,臉也都-你們給丟光了,給我讓到一邊去。」話落,他大步地走了過來。
  白衣客道:「閣下,你實在不應該這樣,你等於是打自己的臉。」
  一句話工夫,黑臉紫袍老者已到了他面前,冷哼聲中一掌當胸劈到,他這一掌凝聚了八成真力,一上手便是殺著。
  俊朗白衣客臉色一寒,抬手一掌迎了上去。
  只聽「砰」然一聲大響,俊朗白衣客衣袂不過瓢動了一下,黑臉、袍老者卻衣袂飛揚,踉蹌著往後退去。
  兩名紫衣人大鷘失色,忙雙雙迎土來扶住了他。
  俊朗白衣客倏然笑道:「你也不見得有用吧!怎麼樣?你剛才那一巴掌不是等於打在了自己臉上?」
  黑臉紫袍老者大叫一聲,掙開兩個紫衣人扶持,撲了過來,雙手並出,一剎那間攻出了六拳八掌。
  俊朗白衣客炓下一動末動,只上身俯仰移挪,輕鬆而灑脫地一連躲了黑瞼紫袍老者六拳八掌。
  黑臉紫袍老者獗風驟雨般一連串的猛烈攻勢,竟沒能碰著俊朗白衣客一點衣角,他心知碰上了扎手人物。
  可是他身為「雙鳳門」四大護法之一,一向縱橫睥睨,聲威遠霞,幾曾受過這個辱,在驚怒之餘,烈性大發,他左手攻出最後一拳,右手就要變招。
  俊朗白衣客一隻左手突然閃電探出,極其靈妙地穿過那掌風拳勁,五指如鈞,抓向黑瞼紫袍老者的右腕。
  黑臉紫袍老者只覺眼前一花,還沒弄清楚是怎麼回事呢,右腕上已落下了一道鋼箍,先是右腕一陣酸痛,按著血脈倒流,胸口為之一悶。
  他忍不住哼了一聲!
  兩個紫衣人心膽欲裂,情急之下閃身欲動。
  俊朗白衣客冷冷地說道:「怎麼,你們兩個現在膽大了。」
  兩個紫衣人機伶一顫,冷汗直逼,沒再敢動一動。
  黑臉紫袍老者鬚髮俱張,目眥欲裂,大叫一聲揚起左掌劈向自己天靈蓋,可是他突然悶哼一聲,左掌又無力地垂了下去。
  只聽俊朗白衣客冷冷地說道:「勝敗乃是兵家常事,何必一愚若此,這樣就能顯出你的英雄氣概麼?」
  黑臉紫袍老者頹然道:「你殺了我吧!」
  俊朗白衣客道:「除非萬不得已,我向來不傷人,你們也是奉命行事,身不由己,我不傷你,我要你帶句話回去,情非孽,愛不是罪,這件事我截下了,我不許你「雙鳳門」傷害這對有情人,你們要是不聽我的,休怪我上門去要你們十倍償還。」
  黑臉紫袍老者環眼一睜道:「你好大的口氣。」
  俊朗白衣客冷然道:「不信你們可以試試看,我還有別的事,沒工夫和你多囉嗦,走吧!」
  他振腕一抖、黑臉紫袍老者一個魁偉身軀踉蹌著衝了出去,兩個紫衣人忙扶住了他。
  他霍地轉過身來道:「你報個姓名門派。」
  俊朗白衣客冷冷地說道:「我無門無派,你也不必問我的姓名,只要記住我這個人就可以了。」
  黑臉紫袍老者一襲紫袍無風自動,滿口牙咬得格格作響,說道:「好,好,小後生,老夫記下你了。」轉身騰掠而去,兩個紫衣人急急跟了去。
  俊朗白衣客吁了一口氣,轉身進屋。
  他帶著笑進了左邊那間屋,道:「恐怕毀了賢伉儷好幾株花。」
  郭桐直直望著他,道:「少俠武學之高……」
  俊朗白衣客帶笑坐下道:「讓我看看閣下的傷吧!」
  他伸手掀開了被子,撩起了郭桐的衣裳。
  郭桐右腹「章門穴」上,有一個黑裡泛青的指頭印。
  俊朗白衣客微微笑道:「真難為你能撐這麼久。」
  郭桐道:「起先不覺得怎麼樣。」
  俊朗白衣客道:「閣下是個行家,怎麼說這外行話,『章門穴』上中了一指,豈是鬧著玩的。」
  郭桐苦笑一聲,道:「這近一年來,我夫婦一直東奔西跑,這兒躲那兒藏,一直沒有時間作長久停留療傷,在一個地方待久了,讓他們找著是死路一條,躲躲藏藏反倒龍活得久一點,所以也就只有任它惡化了。」
  紫雲在一旁焦急地問道:「少俠,你看……」
  俊朗白衣客說道:「郭兄中的這一指是陰柔的指力,中指的時候覺不出什麼痛苦,可是一日一惡化,那要此場剛的指力來得難冶,還好如今碰上了我,要是換個別人,或者是再遲十天半月……」
  他頓了頓,轉了話鋒道:「大嫂請準備一盆熱水,另外再拿一根沒用過的大針。」
  紫雲答應一聲,匆匆忙忙的準備去。
  郭桐道:「少俠是打算……」
  俊朗白衣客含笑說道:「閣下看著就是。」
  他沒說明,郭桐也沒再問。
  紫雲做事很俐落,沒一會工夫已把需要的拿來了,她把那盆熱水放在床上,把一根新的大針就要遞給俊朗白衣客。
  俊朗白衣客說道:「大嫂你先拿著。」
  旋即目光一凝望著郭桐道:「閣下,我要動手,痛苦可不小,你得忍著點兒。」
  郭桐道:「少俠只管動手就是,我挺得住。」
  俊朗白衣客探右掌按在郭桐的「章門穴」上。
  郭桐起先沒覺得怎樣,過了一會兒,他皺了皺眉道:「好癢。」
  俊朗白衣客道:「馬上就不癢了,別說話,別動。」
  這句話剛完,郭桐的肩鋒猛然一觙,不由哼了一聲。
  轉眼工夫之後,他額上見汗,咬緊牙關,身子起了顫抖,兩手緊抓床瀾,抓得吱吱地響,而且額上的汗越來越多,每顆汗珠有豆般大,下雨似的往下流。
  他痛苦,紫雲站在一旁心如刀割,淚水直在眼眶裡打轉,一雙手也握得緊緊的,她想過去抓著郭桐,可又不敢。
  這種情形足有一盞茶之久,郭桐渾身都讓汗濕透了。
  俊朗白衣客這時突然收回了右掌,郭桐身子往上一挺,才不再咬了,身子也不抖了,抓在床欄上的手也鬆開了,床欄的木頭都讓他給抓裂了,白衣客一收手,他整個人已昏了過去了。
  紫雲大驚,叫一聲舉步就要上前。
  俊朗白衣客道:「不要緊,大嫂,請看。」他指了指郭桐的「章門穴」。
  紫雲淚眼模糊低頭,郭桐的「章門穴」上變了樣,剛才黑裡泛青的指頭印不見了,如今郭桐的「章門穴」上鼓起了一個半個饅頭大小般的包,透明得簡直就跟水晶球一樣。
  紫雲忙道:「少俠,這是……」
  「膿!」俊朗白衣客抬起了手道:「大嫂,針呢?」
  紫雲忙把針遞過來,可是馬上她又把手收了回去,沒別的,她不知道什麼時候把根鋼針都捏斷了。
  她赧然笑道:「我再去拿一根來。」
  她紅著臉跑了,俊朗白衣客忍不住也笑了。
  轉眼工夫紫雲又拿了根針來,俊朗白衣客接過針,讓她舉過燈來,把針在燈火上燒了燒,然後一針紮在了那個透明的膿包上,一股膿流了出來,腥臭。
  俊朗白衣客道:「大嫂,拿熱水來洗,一直洗到膿盡血止!」
  紫雲不敢怠慢,忙過來動上了手,沒一會工夫,膿盡血止,紫雲住手了。
  俊朗白衣客道:「他的內傷已經拔根了,現在剩的只是這塊皮肉上的小小傷口了,我用針扎,沒有刀割,傷口很快就會癒合,他現在就能下床走動,不過賢伉儷搬離此處後,最好趕快找個地方讓他歇息歇息,調養調養……」
  紫雲突然矮身跪了下去!
  俊朗白衣客忙閃身躲向一旁,道:「大嫂你怎麼這樣:「紫雲抬起頭來,說道:「少俠的大恩大德……」
  俊朗白衣客雙眉陡揚,道:「大嫂請照顧郭兄……」
  紫雲翻身從郭桐枕下掣出一把形式奇古的匕首,站起來轉身向外。
  俊朗白衣客人目這把形式奇古的匕首,先是一怔,繼而臉色陡變,急道:「大嫂何來這把匕首?」
  紫雲道:「這是……」
  只聽屋外響起個森冷的話聲:「「雙鳳門」殺令已到,屋裡的快出來領死。」
  俊朗白衣客道:「等會兒再說吧!」開門掠了出去。
  出了茅屋觀看,竹蘺內,夜色中,站著一個身材矮胖的紅臉紫袍老者。
  俊朗白衣客一出屋,那矮胖的紫袍老者便森冷地道:「你想必就是那個膽大妄為、不知死活伸手管我「雙鳳門」中事的後生。」
  俊朗白衣客微一點頭道:「就是區區在下,只你一個人來麼?難道你比那個姓彭的護法高明不少?」
  紅臉紫袍老者兩眼厲芒一閃道:「老夫來僅為傳話,本門公主駕到,著你即刻隨老夫前往「武聖廟」前領死。」話落,他轉身要走。
  俊朗白衣客淡淡地喝道:「慢著!」
  紅臉紫袍老者霍地轉身回來。俊朗白衣客道:「我沒有工夫到「武聖廟」去,我也不知道「武聖廟」在什麼地方,你們公主假如要見我的話,讓她到這兒來好了,我在這兒等她,不見不散。」
  紅臉紫袍老者勃然色變,道:「後生,你未免太狂了!」
  俊朗白衣客道:「你要是沒辦法逼我去的話,我不能算狂。」
  紅臉紫袍老者兩眼厲芒暴射,邁步欺了過來,可是他只欺一步,旋即騰身拔起,倒射出了竹癰,一閃便消失在竹蘺外夜色裡。
  俊朗白衣客身後多了一個人,是紫雲出來了。
  她滿臉是焦急憂慮之色,道:「少俠,聽說「雙鳳門」的公主到了?」
  俊朗白衣客道:「是的,郭兄醒來了沒有?」
  紫雲道:「還沒有,少俠,「雙鳳門」這位公主一身所學在「雙鳳門」中僅次於門主……」
  俊朗白衣客道:「謝謝大嫂,我會小心的。」
  紫雲遲疑了一下,道:「少俠,這位公主待人一向也較門主寬厚,你要是能俊朗白衣客微微一愣,旋即點頭說道:「大嫂的意思我懂,大嫂放心就是,除非逼不得已,我一向絕不傷人,他們已經來了,大嫂請進去吧!」
  紫雲也看見了,遠處瓢來了兩點燈光,她閃身退了進去。
  俊朗白衣客則慢步往外行去。
  他打開了柴扉,士了竹籬,那兩點燈光已進了十女內。
  那是上頭各畫著一隻翔鳳的大紗燈,由兩個身著宮裝的紫衣少女提著。
  兩名提燈紫衣少女之前,是那黑臉紫袍老者、紅臉紫袍老者,以及四名竹竿也似的瘦高紫衣人,吃過俊朗白衣客的虧約兩名紫衣人就在這四個之中。
  兩名提燈紫衣少女身後,是四名身著紫色動裝、背插長劍的美艷少女。
  這四名紫衣少女之後,緊跟著一頂由四名紫衣壯漢抬著的八寶軟轎,軟榻上盤膝坐著一位雲髻高挽、以一塊紫紗覆面的宮裝女子,她那襲宮裝也是紫色的,胸前繡著一隻振翅翱翔的彩鳳,栩栩如生。
  一塊紫紗擋著,看不見這泣蒙面紫女女子的面貌,不過看她的身材、它的裝束、以及那自然流露著的高雅氣度,她給人一種冰肌玉骨、天仙下謫之感。
  俊朗白衣客負手柴扉之前,不由往軟榻上多看了兩眼!
  軟榻來近,蒙面紫女女子的身軀微微震動了一下,由於過於輕微,似有還無,誰也沒留意。
  前頭六個人,黑臉紫袍老者、紅臉紫袍老者、以及四名瘦高的紫衣人,十一一道凌厲目光齊逼俊朗白衣客。俊朗白衣客卻視若無睹,看也沒看他們一眼。
  蒙面紫衣少女輕抬皓腕,欺雪賽霜,晶瑩如玉。一行人停下,四名紫衣壯漢把軟榻放下退立一旁。
  兩道冷而清澈的光芒透過輕紗,在俊朗白衣客臉上掃了一下,蒙面紫衣少女輕柔而平淡地開了口:「你倒是很愛管閒事啊!先把你的姓名告訴我。」
  話聲是那麼甜美,那麼的動聽,她要是要求什麼,就是鐵石心腸的人兒也不忍拒絕她的。
  俊朗白衣客為之微微一怔,他覺得這話聲似曾相識,但卻一時想不起在哪兒聽過,眼前的情勢也不容他多想。
  旋即他說道:「有勞動問,在下江山。」
  「江山?」蒙面紫衣少女道:「長江大河的江?山川的山?」
  江山道:「是的。」
  蒙面紫衣少女詫聲說道:「我怎縻沒聽過這個名字?你們有誰聽說過麼?」
  黑臉紫袍老者輕步過去躬下了身,恭謹地道:「回公主,此人本來就是一個藉藉無名之輩啊!」
  蒙面紫衣少女「嗯」了一聲,道:「幸虧他是個藉藉無名之輩,他若是成了各的高手,恐怕就得勞動門主親自出馬了。」
  黑臉紫袍老者一張老臉的顏色剎時變得跟他那件紫袍一樣,低下了頭,說道:「屬下無能」蒙面紫衣少女忽然又對江山說了話:「聽說你的武功很好?」
  江山道:「那是貴屬幾泣看得起,其實我這幾手莊稼把式,也只不過勉強能對付二三流的角色。」
  「好厲害!」蒙面紫衣少女道:「六月裡的債,你還得可真快啊!」
  「豈敢!」江山道:「我說的是實情實話。」
  蒙面紫衣少女道:「行了,行了,路要讓一分,味須減二分,得了理何必還要不饒人呢?」
  江山道:「芳駕錯怪了,得了理不饒人的人不是我。」
  蒙面紫衣少女道:「我懂你的意思,『雙鳳門』的門規如此,郭桐和紫雲既然加入了「雙鳳門」,就應該恪守「雙鳳門」的門規!」
  江山道:「芳駕可曾自問,貴門這條門規近情理麼?」
  蒙面紫衣少女道:「門規無法兼顧情理……」
  江山道:「國法不外人情,男女之間相處日久必然生情,這是上天賦予人的一種靈性,千古以來誰人能免?郭桐和紫雲兩心相許,兩情相悅,並沒有錯,然卻為貴門那不近情理、抹煞人性的規法所難容。」
  「郭桐身受指傷,險些喪命,對一個人的懲罰來說,這已經很夠了,而貴門竟窮追不捨,派出大批高手非把這一對有情人抓回去置於死地不可,貴門究竟是什麼居心?又何其忍心……」
  蒙面紫衣少女道:「你說完了沒有?」
  ,江山道:「我滿腔義憤,要說的車載斗量,芳駕要是不願意再聽,咱們就換一個方式解決。」
  蒙面紫衣少女冷冷地說道:「沒想到你還是這麼一個性情中人,還有這麼一副熱心腸兒……」
  江山道:「何止是我,任何一個稍通情達理的人都會激起義憤!」
  紅瞼紫袍老者兩眼一睜,厲喝道:「大膽!」
  蒙面紫衣少女淡然叫道:「龐護法!」
  紅臉紫袍老者轉過去躬身說道:「公主,這小子說咱們……蒙面紫衣少女道:「我聽得出來。」
  紅臉紫袍老者躬身膺了一聲:「是!」沒敢再說話。
  蒙面紫衣少女轉問江山道:「你跟本門可有別的恩怨?」
  江山道:「在此之前我沒見過貴門任何一人。」
  蒙面紫衣少女道:「那也就是你跟本門並沒有別的恩怨,好,你衝著的是郭桐和紫雲之間的真情,我衝著的是你這份性情,我也不願讓人說我「雙鳳門」的人不近情理,我即刻撤回追緝他二人的令諭,從現在起,『雙鳳門』」中人絕不再找郭桐和紫雲,這樣你滿意麼?」
  江山呆了一呆,道:「我不能不承認這很出我意料之外……」
  蒙面紫衣少女淡然道:「「雙鳳門」的人並不是那麼不近情理吧?並不是那麼得理不饒人吧?」
  江山道:「事實上,芳駕仍然有點得理不饒人。」
  蒙面紫衣少女冰冷地說道:「我不想再說什麼了,叫郭桐和紫雲出來見一見我總該可以吧!」
  江山還沒有答話。
  只聽身後茅屋裡傳來紫雲的話聲:「婢子和郭桐就出去拜謝公主。」
  江山忙回身望去,紫雲已攙扶郭桐出了茅屋走了過來。他眉鋒不由一皺,當即回過身去盯住「雙鳳門」每一個人。
  他還不知道「雙鳳門」的公主是真是詐,他不能不提防萬一。
  紫雲攙著郭桐來到籬外,兩個人雙雙拜了下去道:「謝公主成全之恩。」
  蒙面紫衣少女道:「起來吧!」
  紫雲攙著郭桐站起。蒙面紫衣少女問道:「郭桐,你的傷勢如何?」
  郭桐欠身說道:「謝公主,屬下的傷勢已被這位江少俠治好了。」
  蒙面紫衣少女「哦」了一聲,轉望江山道:「我沒想到你還精擅醫術:「江山道:「精擅不敢當,略懂皮毛而已。」
  他雖然說著話,但仍不放鬆監視「雙鳳門」每一個人。
  蒙面紫衣少女道:「良醫良相,仁心仁術,既具仁術,當然也具仁心……」
  忽然抬手一抬道:「紫雲,你過來一下。」
  江山雙肩一揚,郭桐、紫雲雙雙一驚。紫雲道:「公主招婢子……」
  蒙面紫衣少女道:「你過來就知道了。」
  紫雲轉望郭桐,郭桐卻望著江山。
  江山目中威稜直威蒙面紫衣少女,道:「芳駕有什麼事,何妨……」
  蒙面紫衣少女道:「我已經答應不傷害他們了,你還不放心麼?」
  江山道:「這也是人之常情,我跟芳駕緣僅今夜一面,對芳駕瞭解得太少。」
  蒙面紫衣少女冷然地說道:「那只有看紫雲自己了,她若是信得過我,就走過來,信不過我就不必過來。」
  江山轉眼望向紫雲,紫雲遲疑了一下,旋即神情一肅,鬆了郭桐毅然邁步走了過去。郭桐凝目前望,難掩緊張。
  江山又轉過瞼去,以目中一雙威稜逼視著蒙面紫衣少女,他決定了,只要蒙面紫衣少女傷了紫雲,他要眼下這些「雙鳳門」的每一個人拿性命來償還。
  紫雲很快地到了那張八寶軟榻前,施了禮,垂手肅立。
  蒙面紫衣少女道:「難得你這麼相信我。」她抬手遞過一個小盒子道:「這就算我給你們倆的賀禮吧!」
  紫雲先是一怔,繼而流淚拜了下去:「公主……」
  蒙面紫衣少女道:「拿去吧!不要再說什麼了。」
  紫雲站起來雙手接過,又跪了下去道:「婢子和郭恫永不忘公主的大恩。」
  蒙面紫衣少女抬抬手道:「快過去吧,別讓人家老這麼虎視眈眈的瞧著我!」
  江山有點哭笑不得,他斂去目中威稜道:「芳駕可真能損人!」
  這時候紫雲已回到了郭桐身邊。
  郭桐也拜了下去:「謝公主大恩!」
  蒙面紫衣少女道:「你不必謝了,我算是紫雲的娘家人,我把紫雲交給你了,你要好好的待她,起來吧!」
  郭桐應聲站起,蒙面紫衣少女又道:「紫雲,郭桐傷勢初癒,不宜過累,你先扶他進去吧,我跟這位江大俠說幾句話就走。」
  紫雲道:「婢子二人要跪送公主。」
  蒙面紫衣少女道:「不用了,你們有這個心意就行了,聽我的話,快進去。」
  紫雲扶著郭桐又拜下:「婢子願公主玉體安康,與日月同壽,今生不能伺候公主,來生願效犬馬。」
  蒙面紫衣少女道:「謝謝你們,進去吧!」
  紫雲扶著郭桐衍了進去。
  蒙面紫衣少女轉望江山,道:「我成全他們是我的心意,你折我門人,辱我護法,這筆帳我要跟你算一算……」
  江山一呆道:「芳駕……」
  蒙面紫衣少女道:「這是兩回事,我不願讓人以為「雙鳳門」無能,更不願讓人以為我怕了誰,你準備好,我要出手了:「江山道:「芳駕芳駕若是耿耿難釋,我願意當場賠罪。」
  蒙面紫衣少女道:「為何前倨而後恭?」
  江山道:「那倒不是,我只是不願意跟芳駕這麼一位慈航人物言武。」
  蒙面紫衣少女道:「變得可真快啊,剛剛還有點像羅剎呢,如今卻成了慈航,但恐怕你非得跟我言武不可,你願意給本門這位護法磕頭賠罪麼?」
  江山道:「芳駕好厲害,這是逼我動武,既然這樣,那我只有恭敬不如從命了。」
  蒙面紫衣少如道:「這才是,我出手了,小心!」
  她話落揚玉手,一點銀光凌空疾射飛了過來。
  江山只當她會下榻動手,沒想到她是這麼樣的出手,不由為之一怔!
  就在他一怔神問,那點銀光已飛到面前,江山一時弄不清這點銀光到底是什麼,沒敢伸手去接,就打算閃身躲避。
  哪知那點銀光像受遙控似的,就在飛到江山面前的時候,忽地往上一升,直往上飛去,江山看得不由又是一怔。
  就在他這一怔神問,那點銀光突然不見了。
  按著他覺得一股勁風由身後襲到,他一驚側身,「噗」地一聲,衣袖近腋下處破了個洞,一點銀光疾射飛去,又投入了蒙面紫衣少女手中。
  只聽蒙面紫衣少女道:「記住了,強中自有強中手,一山還有一山高,走!」
  她這一聲走,四名紫衣壯漢抬起了軟榻,一行人轉眼工夫已走出了老遠。
  江山又一次哭笑不得。
  事情很明顯,蒙面紫衣少女聰明絕頂,她取了巧,她搶先出了手,而且根本不給江山有還手的機會。不過他至今仍不知道是什麼的一點銀光,運用之靈巧快捷、令人難躲難防也是不可否認的事實。
  江山望著那一行人遠去,望著那一行人不見了,然後轉身進了茅屋。
  郭桐坐在床上,紫雲站在床前,兩個人都直直地瞪著他。
  紫雲道:「少俠,我們公主從沒有對人這麼客氣過。」
  江山暗暗一聲苦笑道:「那是我的榮幸。」
  紫雲說道:「我在屋裡看得很清楚,少俠上了我們公主的當了,她雖然一身所學僅次於門主,但絕傷不了您的,她用的是一隻帶著極細絲繩的銀鏢,不但在距離上佔盡了便宜,而且……」
  江山笑笑說道:「大嫂不要給我留面子了,這是沒什麼理由約,武林中是個殺人的世界,一日一你死在別人的手下,縱有千萬理由又如何,那是不足以起死回生的。我的衣襟上讓那泣「雙鳳門」的公主打了個洞,我就該是落敗的一方,勝敗乃兵家常事,我從來不會當回事的,現在請大嫂告訴我,那把匕首是從哪兒得來的?」
  紫雲和郭桐對望了一眼。
  郭桐道:「步俠問這把匕首來處用意是……」
  江山道:「我認識這把匕首,據我所知,當世之中這種匕首只有這麼一把,它的主人不是賢伉儷。」
  郭桐點點頭道:「少俠說得不錯,我夫婦原本不是這把匕首的主人,關於這把匕首的來源,我夫婦本不願告訴別人,但少俠是我夫婦的大恩人,也就沒有什麼不能說的了,紫雲,你告訴少俠吧!」
  紫雲當即說道:「是這樣的,我夫婦自一年前逃離「雙鳳門」後,一直東奔西跑,這兒躲那兒藏,半年多以前,我夫婦無意中碰見一個殘廢老人,這把匕首原是那位殘廢老人的,他以為他龍碰見我夫婦,那該是跟我夫婦有緣,這把匕首帶在身邊沒有用,於是他就把這把匕首送給了我夫婦。」
  江山靜聽之餘臉色連連數變,而且神情至為激動,容得紫雲把話說完,他急急問道:「賢伉儷是在什麼地方遇見那位殘廢老人的?」
  紫雲道:「在赤壁下一個古洞裡。」
  江山臉色又是一變,道:「赤壁下一個古洞裡?」
  紫雲赧然笑道:「不是跟您說麼?我夫婦一直東躲西藏,哪兒隱密躲哪兒,深山大澤、窮鄉僻壤,我夫婦躲的地方多了。」
  江山道:「當今世上有兩個地方都叫「赤壁」,一在湖北「嘉魚」東北,一在「黃岡」……」
  郭桐道:「是在「嘉魚」東北,也就是當年周公瑾大破曹兵處。」
  江山的神情微微地震動了一下,急急地道:「賢伉儷是否可以把那殘廢老人的相貌說給我聽聽?」
  郭桐道:「怎麼,難道少梜……」
  江山道:「不瞞賢伉儷,日下我正在找一個人,這個人也是個殘廢的老人,而我也認識這把匕首的主人。這把匕首的主人原是我一泣離奇失□多年的父摯,我不知道我要找的這個殘廢老人是不是就是我那泣離奇失□多年的父摯……」
  郭桐輕輕地「哦」了一聲。
  頓了幁他又說道:「原來如此,我夫婦在赤壁下古洞碰見的那泣殘廢老人,以前似乎遭到什麼人的毒手,兩腿齊膝而斷,渾身到處都是傷痕,幾乎沒有一處完膚,而手是好的,長眉鳳目,人長得很清瘦,談吐也非常的高雅,不知道他是不是少俠所要找的那位殘廢老人?」
  江山靜聽之餘,神情連連震動,滿面驚詫神色,及至郭桐把話說完,他很快的又趨於平靜,但臉上仍帶著鷩訒與困惑神色。
  他吁了一口氣,道:「謝謝郭兄,他不是我所要找的殘廢老人,但卻有點像我那位離奇失琮多年的父摯,只是他怎麼會跑到赤壁下那個古洞裡去?他不該……」
  目光一凝,話鋒忽轉,道:「賢伉儷可知道那位殘廢老人的姓名,他是被誰所傷落得殘廢,又怎麼會跑到赤壁下那個古洞裡去的?」
  郭桐搖了搖頭說道:「這些話我夫婦都曾問過他,無奈他似乎有很大的隱衷,隻字都不肯透露。」
  江山沉默了一道,道:「謝謝賢伉儷,我該告辭了……」
  郭桐忙道:「少俠怎麼現在要走?天這麼晚了……」
  江山道:「我輩武林中人還怕天晚麼?三更半夜在路上的不多得是?」
  郭桐道:「話是不錯,可是……不管怎麼說,少俠得在這兒歇息一宿再走,再說少俠也還沒吃飯……」
  江山含笑說道:「二位的盛情好意我心領了,那位「雙鳳門」的公主已答應從此不再來打擾二位了,二位可以在這兒安定下來,以後還怕我沒機會來叨擾麼?
  時候不早了,二位趕快弄飯吃,早點歇息吧!就此告別,異口再謀後會!」
  他說走就走,不容郭桐和紫雲說話,閃身掠了出去。
  「少俠!」「江少俠!」
  茅屋裡響起了紫雲和郭桐約雨聲叫喊,而且紫雲還追出了屋,奈何夜色寂寂,她已經看不見人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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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5 14:01:14 |只看該作者
第06章 落難黃塘
  從漢陽到嘉魚,最近的路是沿著長江走,水旱兩條路都能走。
  可是從漢陽到嘉魚不是順流而下,而是溯江而上,水路要比旱踤慢些,戺卜江山捨水路而走旱路。
  人在江岸,望著江上風帆來往,也別有一番情趣。
  江山的腳程何等快,天亮之後他已到了「黃塘湖」,顧名思義「黃塘湖」是個湖泊。
  「雲夢」一帶古為大澤,雖經千百年來的變遷,有不少的沼澤已成良田,但湖泊仍然是星羅棋布,數目之多冠天下。
  這「黃塘湖」在「雲夢」一帶雖然算不得是個大湖泊,但水色涓潸,厜房閎佳,晝舫遊艇常見湖心。
  江山迎著晨風正走著,忽聽一陣呻吟聲隨風瓢送了過來,這呻吟聲就好像一個生大病的人躺在床上哼哼似的。
  江山一怔停步下來。他靜靜凝神一聽,馬上聽出了這呻吟聲是從前面不遠處一座臨湖的朱欄碧瓦的小樓上傳來的。
  這座小樓緊臨湖畔,在高處視野極佳,想必是個供人眺望處。
  江山本不願意耽誤自己的行程,可是碰到了這種事,他不能不看個究竟,他略一遲疑,飛身掠了過去。
  到了樓下,那呻吟聲更為清晰,不錯!這呻吟聲正是從樓上傳下來。的,江山邁步登上了樓梯。
  上得樓頭一看,他不由為之一怔。樓上是個很寬敞的地方,什麼擺設都沒有,四面都有窗戶,臨窗眺望,遼闊的湖面盡收眼底。
  而如今,在對著樓梯口那個角落裡卻躺臥著一個人,一個穿著一身華服的胖漢,赫然竟是「百花城」外見過的那個華服胖漢。
  此刻只見他躺在角落裡閉著眼,皺著眉,臉色發自,滿頭是汗,嘴裡不住地哼著,看樣子正受著莫大痛苦的折磨,而且似乎還不知道樓上又來了人。
  江山走了定神走過去,道:「朋友,你怎麼啦?」
  呻吟聲立止。
  那華服胖漢睜開了眼,一怔,旋即苦笑道:「人要是倒了楣的時候,喝口涼水也會塞牙的,剛走了他,又來了你,怎麼,你嫌害我還不夠苦?」
  江山呆了一呆,訝然地說道:「朋友,你這個話……你我素昧平生,互不相識,你怎麼說我……」
  華服胖漢道:「你不懂是麼?我不知你是真不懂還是裝佯!」
  江山道:「我沒有必要裝什麼,我是真不知道你何指。」
  華服胖漢吁了一口氣,道:「這麼說你是趕巧了,你是無心的,姓江的朋友,你無心一句話不要緊,害得我差點把命丟掉了,如今躺在這兒忍受這錐心刺骨的痛苦,比死也好受不到哪兒去:「江山道:「朋友,你這話……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華服胖漢道:「你認識時速那老兒麼?」
  江山心頭一跳,立即猜到了幾分,道:「不能說認識,見過。」
  華服胖漢道:「你有沒有告訴他,我摸了他的東西。」
  果然是這麼回事,江山心頭又一連跳了好幾跳。
  他微微點頭,說道:「不錯,這話我說過,其實我只是告訴他他不算當世「扯旗兒」道兒的頭一把好手……」
  華服胖漢苦笑道:「只這一句話就夠了,那老兒比猴兒還精,他還能不明白是怎麼回事麼?你這一句話可害苦了我。」
  「昨天夜裡他在這兒追上了我,不但把東西要了回去,還好好的整了我一頓,他可真夠損的,臨走還在我的「氣海穴」上點了一指。害得我從昨天夜裡一直疼到如今,他可真不講理,他能摸人家的東西,卻不許人家摸他的東西。」
  說著,開了閉眼又哼哼了雨聲。
  這是實情,江山知道不假!
  偷兒打架,為的只是別人的東西,他心裡沒有什縻歉疚,可是這件事既讓他遇上了,又是由他而起,他總不能轉身而去,袖手不管!
  他笑笑道:「原來是這麼一回事,那容易,禍由我起,這「氣海穴」上的一指,我給你解了就是。」
  華服胖漢兩眼一睜,道:「真的麼?」
  江山道:「還有什麼假的,不過是舉手之勞,把你的手挪開吧!」華服胖漢一雙手本來是捂著肚皮的,聞言忙把兩手挪開。
  江山上前一步,俯身彎腰,伸出一指向華服胖漢的「氣海穴」點了下去。
  這一指點是點了,也確實點在華服胖漢的「氣海穴」上,但他卻覺得像點在針尖上,那根指頭紮也似的猛地一疼,他一驚忙收回了手。
  就在這時候,華服胖漢完全變了個人,笑嘻嘻地站了起來,道:「姓江的朋友,謝謝你這一指頭了。」
  江山再看看自己的手指,指尖上居然見了血,他抬起眼道:「怎麼回事,你「氣海穴」上有針麼?」
  華服胖漢跟個沒事人兒似的「哦」了一聲,道:「我忘了告訴你,我在「氣海穴」部位藏了一根針,一根淬過劇毒的針,這種劇毒是我自己秘製的,也就是說只有我才有解藥的。」
  江山雙眉陡揚,但旋即他笑了,道:「現在我才算真正明白是怎麼回事了,看來這年頭兒好人做不得,俗話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這話也真不錯!」
  華服胖漢道:「你現在是真明白了,這年頭好人也的確做不得,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俗話也真不錯,奈何……」一咧嘴接道:「遲了。」
  江山微微搖頭道:「我不這麼想……」
  華服胖漢陰陰她笑道:「八成兒你是想奪解藥,是不是?你打錯算盤了,我根本就末把解藥帶在身上。」
  江山道:「那也不要緊,我臨死找個伴兒,做鬼也不會太孤單。」
  「遲了。」華服胖漢道:「這主意雖不錯,可惜遲了,我從來不做沒把握的事兒,你何不運氣試試看,現在還能言武?」
  江山暗暗運氣一試,心頭狂震,不禁駭然,他震驚於所中之毒運行之快,也震驚於自己右半身酸麻難以施力。
  只聽華服胖漢陰陰笑道:「怎麼樣,姓江的朋友,你還能拉墊背的麼?」
  江山心神震駭,但是他有著過人的鎮定。
  當即一定神,道:「你知道我姓江?」
  華服胖漢陰陰地道:「「百花城」的人說的,他們說天下第一刀的榮銜已為你所得,而且…」
  江山「哦」地一聲,道:「原來如此,你惦記的是那一頁三招的『軒轅刀法』?這真是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了。」
  華服胖漢道:「我到「百花城」去的目的,就是那一頁三招的「軒轅刀法」,別的我一屑不顧,我怎麼能讓它落到別人的手裡去?」
  江山道:「你想要我用那三招的「軒轅刀法」來換解藥?」
  華服胖漢搖頭陰笑道:「你現在為我所制,我不會跟你談條件的,我要的東西舉手可得,我為什麼要跟你談條件?」
  江山道:「你我並沒有別的仇怨……」
  華服胖漢道:「我知道,可是我要是讓你活著,將來你會找我,我不能為自己留下這個禍患,在「百花城」只有你看出我摸了時逸的東西,你對付「胡刀」冷厲的情形,我冷眼旁觀也看得很清楚,我知道我不是你的對手,要不然我也不會用這辦法對付你了。」
  江山道:「我看走眼了,在「百花城」的時候,只當你在扒竊方面是個高手華服胖漢咧嘴笑道:「你的確是看走了眼,不過你栽在南宮家的手下並不算太過於冤枉。」
  江山目光一凝,道:「南宮家?武林豪富,世代盜中之最的南宮家?」
  華服胖漢點點頭道:「不錯,怎麼樣,不窩冤吧!」
  江山道:「你是南宮家的哪一個?」
  華服胖漢道:「南宮海天,知道我麼?」
  江山輕輕地「哦」了一聲,道:「原來是強盜世家的南宮少主,那我真是太過於走眼了。」
  華服胖漢南宮海天道:「你錯了,我們老爺子已經把衣缽傳給我了,南宮家、現在我當家,不能再稱我少生了。」
  江山的目光忽然往南宮海天身後一凝,叫道:「老人家,使不得。」
  南宮海天一驚側身後望,江山立刻閃身撲向那扇臨湖的窗戶。
  後頭沒人,南宮海天恍悟上當,回身再看,江山已撲近窗戶,他沉哼一聲閃身追了過去,別看他胖,他動起來還真快。
  這時候江山人已騰起,上半身已出了窗戶,他探掌就抓,可是他只抓著了江山的衣衫下襬,「嘶」地一聲,江山的衣衫下襬被他扯掉一塊。
  而江山這時整個身軀已竄出了窗外,殞石般往下落去,一轉眼工夫砰然一聲落進了湖裡,水花四濺,漣漪疾擴,再看時已沒了影。
  南宮海天一扔手中破衣裳,狠狠跺了一揤,道:「我不信你能逃出我的手掌心!」
  「黃塘湖」正湖心有一片不大大的沙洲,其實是泥土淤積而成的。
  這片沙洲長滿了不知名的野花還有些小矮樹,長得都很茂盛,不知道誰在沙子巳蓋了一座朱闌碧瓦的八角小亭,這座小亭坐落在花木叢中,吸引不少遊客。
  如今,這片少洲隱忽在水面的晨霧中,花木、小亭像披上了一層的輕紗,更有一種迷濛的美。
  沙洲邊上,繫著一艘晝舫,不太大,但很精美,而且很雅致。
  這當兒這一帶靜靜的,除了拍拍的水聲輕響外,別的什麼也聽不見,完全是那種「野波無人舟自橫」的寧靜美。突然一個聲音劃破了這份寧靜美。這個聲音雖然劃破了寧靜,並沒有破壞了這份美感,相反地使這幅圖畫更美,更醉人。
  那是一個甜美、輕柔、悅耳的女子話聲。
  這話聲超自沙洲上花木叢中:「翠吟,霧要散了,咱們回船去吧!」
  另一個女子話聲響起,雖然較先前話聲略為遜色,但也是難得幾回聞的仙樂一樣:「再待會兒嘛,姑娘,瞧這兒多美!」
  先前那個甜美的話聲道:「從半夜待到天亮還不夠麼?衣裳都快讓露水沾濕了,要讓人家看見那還像話,走吧!」
  這句話聲落後不久,那片如茵的細草上的露珠一顆顆地碎了,踩碎這難以數計的露珠的是一雙頂著繡球、襯飾不絕的繡花鞋,銈面上飄動著雪白的裙炓。
  按著,薄霧中出現了個人兒,一個白衣女子,雪白的衣裙,她,雲髻高挽,環珮低垂,人間絕色,美艷無雙。
  此時此地讓人幾疑是廣寒宮中人,可是她那艷麗的嬌靨上罩著一層薄薄寒霜,眉宇間也自然流露著一股子冷意,她一路所經,霧似乎部凝成了一顆顆的小水珠。
  她的身後還跟著一個人兒,也是一個女子,穿一身青衣,年紀略為小些,也青衣女子一邊走,一邊嘟著小嘴兒直嚷著:「姑娘,你也真是,這是什麼時堪稱人間絕色。候,什麼地方?天剛亮沒多久,離岸那麼老遠,誰看得見咱們麼?」
  白衣女子沒理她,逕自停在岸邊那艘晝舫付去。
  青衣女子快跑了兩步,到了白衣女子的身邊說道:「姑娘啊,人家跟你說話聽見了沒有嘛?」
  白衣女子突然停了步,她那一雙清澈而冷漠的目光凝在船尾,船尾水面上有一個自白的東西。那是個穿著白衣裳的人。
  青衣女子訒然道:「你在看什麼?」
  她循白衣女子所望望去,嬌榕陡然變了色,一聲冷叱:「好大膽的東西,不想活了是麼?」她隨話揚起了皓腕。
  白衣女子忙抬手一欄道:「別這麼冒失。」她攔住了青衣女子,快步走向船尾。青衣女子忙跟著走了過去。
  兩個人到了岸邊一看,那的確是個人,穿件白髮黃的衣衫,年紀不大,頂多二十來歲,長得很英挺,很俊。
  這當兒他臉向上漂在水面上,緊閉著兩眼,一隻手抓著船櫓,抓得很緊。
  青衣女子脫口道:「姑娘,看樣子是個失足落水的人。」
  白衣女於沒說話,半天才道:「翠吟,把他弄到船上去。」
  青衣女子一怔皺了眉,若著臉兒道:「姑娘,我,我,我一個人怎麼拘傳動他嘛!」
  白衣女子輕叱道:「就會跟我施小心眼兒,害怕就說害怕,怕弄濕了衣裳就說怕弄濕了衣裳,過來幫我的忙。」
  她走前兩步探身過去伸手先在那人左肩上拍了一掌,那人抓著櫓手一震鬆開了,她一翻腕又抓住了那人的衣領,輕輕一提就把那人提上了岸,她道:「你抬他的腿!」
  青衣女子眨動了一下美目道:「姑娘,你真要把他弄上咱們的船?」
  白衣女子道:「怎麼,這還有假麼?」
  青衣女子道:「你不是最討厭……」
  白衣女子道:「這不同,這是救人,快點兒吧:「青衣女子沒再說話,彎腰抓住了那人的一雙小腿。
  江山醒過來了,頭一個感覺是全身濕淋淋的、冰涼涼的,按著他聞到了一縷淡淡地幽香。
  他忙睜開了眼,他看見了,他半躺半坐地靠在一張靠椅上,置身處像是個小客廳,很雅致的一個小客廳,眼前站著兩個人,一個冷艷的白衣少女,一個嬌美的青衣少女。
  他一怔就想站起來,可是他全身酸麻施不上一點勁兒。
  只聽青衣少女道:「你不要動,躺著多歇會兒。」
  江山忙道:「姑娘,這、這是什麼地方……」
  青衣少女道:「這是我們船上。」
  江山聽得兩字「船上」,這才發現置身處的這個小客廳是個佈置精緻的船艙,他道:「是二位姑娘救了我?」
  青衣少女道:「問得好,你是自己飛上我們的船。」
  白衣少女輕叱道:「不許瞎說,快倒一杯熱水來。」
  青衣少女道:「本來嘛,你瞧他問的,他人泡在水裡都快半死了,不是咱們救他還能自己上船不成?」
  一擰身倒茶去了。
  白衣少女一雙目光在江山臉上掃過,這時候她的目光已不見冷漠,只有輕柔:「她是我的侍婢,叫翠吟,自小跟著我,都讓我慣壞了。」
  江山忙道:「好說,是我說話欠斟酌,多蒙賢主僕搭救,我……」
  白衣少女道:「你別客氣,我也是碰巧了,我總不能見危不拯,見死不救,我還沒有請教……」
  江山道:「不敢,在下江山。」
  青衣少女翠吟端著熱茶走了過來,道:「江山?這個名字好怪。」
  白衣少女白了翠吟一眼!翠吟道:「我這麼說又沒有惡意!」
  白衣少女道:「沒有人說你有惡意,還不把茶端過來。」
  翠吟小嘴兒一嘟,把茶遞給江山。
  江山苦笑道:「抱歉,姑娘,我不能接。」
  翠吟一怔道:「不能接?為什麼?」
  江山道:「不瞞二位,我受人暗算中了毒,如今全身酸軟一點力道也沒有,左手勉強可以抬起來,可是我怕抓不住摔了杯子。」
  翠吟輕叫道:「我們還當你是失足落水呢,原來你是……」
  只聽白衣少女道:「翠吟不知道,我清楚,剛才我拍你幾處穴道救醒你的時候,我發現你有一身很精純的內功,因此,我知道你是個武林中不常見的高手,可是我並沒有發現你有中毒的跡象。」
  江山道:「那也許我中的這種毒太玄妙了,事實上我如今除了覺得全身酸軟沒有一點力道之外,也別無不適之感。」
  白衣少女面泛詫異之色,道:「有這種事?你中的是什麼毒?誰下的毒?」
  江山道:「姑娘能拍開我受制穴道活血暢氣,當也是武林中人,姑娘應該知道南宮家的南宮海天。」
  白衣少女臉色一變,翠吟脫口叫道:「原來是他啊!」
  這一句話工夫,白衣少女的臉色恢復了正常,她道:「原來是南宮海天,我知道他,這一代南宮家的主人。」
  翠吟道:「你是怎麼中了他的毒的?」
  江山沒隱瞞什麼,當即就把前因後果說了一遍。
  靜靜聽畢,翠吟道:「原來是這樣的啊……」
  白衣少女冷冷地道:「這是南宮世家一貫的作風,永遠也改不了的,能搶的就搶,不能搶的就用這種卑鄙的手段,你中了別家的毒我也許救不了你,你中了南宮家這種毒我卻有藥可解,翠吟,把茶放下到後頭去把解藥拿來。」
  翠吟答應一聲,把茶放下擰身往後走去。
  江山心頭一陣跳動,道:「姑娘有這種解藥?」
  白衣少女道:「不信是麼?」
  江山忙道:「那倒不是,只聽南宮海天說這種毒是他南宮家秘製的,因之也只有他南宮家才有解藥。」
  白衣少女道:「他錯了,我家也有這種解藥,我家不但有這種解藥,凡是他南宮家秘製的毒,我家都有解藥。」說話間,翠吟拿著一個小白玉瓶走了過來。
  白衣少女接過小白玉瓶倒出了一顆豆般大小的淡黃藥丸,道:「這就是解藥,你張開嘴吧!」
  江山暗暗好生納悶,他不明白這位白衣少女何來南宮家秘製之毒的解藥,甚至南宮家每一種秘製之毒的解藥她都有,聽她的語氣,看她的神色,並不像跟南宮家有什麼深厚的淵源,他想問,卻又不便問,只有忍著納悶張開了嘴。
  白衣少女兩根玉一般的手指捏著那顆淡黃的藥丸放進了他嘴裡,道:「嚼碎它再咽,藥力運行得快一點。」
  江山說了一聲,依言嚼碎了那顆藥丸嚥了下去。
  白衣少女抬手又把小白玉瓶遞給了翠吟,道:「得整整一個對時才能把毒驅除,我這兒也沒有能換的衣裳,只有委屈你了……」
  白衣少女淺淺她笑道:「你歇會兒吧,我跟翠吟到船尾去,要什麼你叫一聲江山忙道:「謝謝姑娘,能保住這條命我已經很知足了……」
  就行了。」她轉身要走,忽又回過身來道:「我姓蕭叫棲悟。」
  江山輕「哦」了一聲,道:「好名字,鳳淒梧,姑娘應當之無愧。白衣少女蕭棲悟微微一怔,旋即深深看了江山一眼,道:「謝謝你。」
  二次轉身要走。
  江山兩眼忽閃異采,蕭棲悟霍地轉身向外,抬手彈出一縷指風,只聽艙外響起一聲悶哼,隨即似有什麼重物落水。
  「噗」地一聲,畫舫為之一陣搖晃。
  翠吟雙眉一揚道:「這是哪個不長眼睛的東西,這麼不知死活?」
  她閃身就要撲出去,忽聽一個冰冷的話聲遙遙傳了過來:「那條船上縮的是哪個捂著照子的武林朋友,露露面看看爺們的字號。」
  翠吟一怔,旋即臉色一變道:「姑娘,是……」
  蕭淒悟冷冷地道:「我知道。」
  話鋒一頓,揚聲說道:「崔明,是誰教你這樣說話的?」
  一聲驚呼遙遙地傳了過來,旋聽先前發話那人驚聲道:「原來是姑娘,屬下有眼無珠,屬下該死,不知道那條船是你的生船,屬下這就……」
  「慢著!」蕭棲悟冷冷地說道:「我要這樣讓你走了,那會慣了你的下次,你給我自己掌嘴二十下吧!然後給我滾開。」
  那人道:「是,是,屬下遵命,屬下遵命。」
  隨聽劈劈啪啪一陣響,還真清脆,足足二十響,一響也不多,一響也不少。
  蕭淒悟道:「翠吟,咱們走。」
  翠吟答應一聲,閃身撲向艙後,櫓動,船動了。
  江山好生詫異,想問,可是話到嘴邊又忍住了。
  蕭棲梧緩緩地轉了過來,當她一雙目光落在江山臉上時,馬上又變得輕柔異常,她香唇啟動了一下,道:「你怎麼不問?」
  江山心頭一跳,道:「我只知道姑娘是我的救命恩人就好了,何須再多問其他的事情呢」蕭淒梧美的嬌榃上掠過一絲令人難以言喻的異樣神色,緩緩說道:「不問也好,免得……」她沒有說下去,免得什麼她沒有說出來。
  忽聽一陣疾速鈴聲由遠而近,很快,從空中掠過,倏地寂然!
  蕭棲梧的臉色陡然一變,說道:「他明知是我,居然還敢……翠吟,把船停下,你過來。」人影一閃,翠吟已俏立艙中。
  蕭棲悟冷冷地道:「你照顧江相公,有人登船,格殺勿論。」
  翠吟答應聲中,蕭淒悟已從艙中掠了出去。
  她到了船頭,面臨百項碧波綽立。
  數丈外,一前二後三艘船破浪而來,後頭兩艘船上站著幾名華服漢子,前頭一艘舶的船尾由一名華服壯漢操槳,船頭站著一個人,任憑小船在浪裡上下搖晃,他一個身軀卻是紋風不動。
  他正是自稱南宮海天的那個華服胖漢。
  三艘船來勢極快,轉眼工夫已進入三丈內,南宮海天一抬手,三艘快船立即停住,未見他作勢,一個胖軀已騰離船頭,似乎他想涼到蕭棲悟這艘晝舫土來。
  只聽蕭淒悟冷冷地道:「聽清楚了,沒有我的話,擅登我坐船者,格殺勿論。」
  這當兒南宮海天已涼到兩艘船之間,聞言忽然身軀上拔,半空中一個懸空觔斗又掠回了自己那艘船上。只見他滿臉堆笑地道:「小妹這是何苦。」
  蕭棲梧冷冷地道:「你還認得我麼?」
  南宮海天道:「這叫什麼話,自己一母同胞親妹妹,哪有不認識的道理。」
  蕭棲悟道:「既然你還認得我是你的一母同胞親妹妹,那就好,我游我的湖,你就不要來打擾我。」
  她轉身就要進艙,南宮海天忙道:「慢著,小妹!」
  蕭棲悟霍地轉過身去,美目中兩道冷芒直逼南宮海天:「你還有什麼事?」
  南宮海天陪笑著道:「老人家的事是老人家的事,畢竟咱們倆還是一母同胞親兄妹,多少日子不見了,我很想念小妹,咱們要見一次面也不容易,小妹怎麼連一句話不說,扭頭就走?」
  蕭棲悟道:「我說了兩句話,你沒聽見麼?」
  南宮海天皺眉道:「小妹,娘不滿爹的作為,跟爹意見不合,她老人家總不能也恨上我這個做兒子的,總不會教小妹你不認我這個親哥哥,我是她老人家的親骨肉,小妹你的同胞兄長,是不是?」
  蕭棲悟沉默了一下道:「好吧:有什麼話你說吧!」
  南宮海天道:「小妹,兄妹倆隔著那麼老遠說話,有這樣的麼?」
  蕭棲悟雙眉一揚道:「我這樣對你已經很客氣了,爹的作為怎麼樣,我這個做女兒的不便批評,現在你接了爹的衣缽,你掌管南宮家,你的作為你清楚,要照娘的令諭,見了面都不要理你,你可不要得寸進尺。」
  南宮海天點點頭道:「原來是娘教你不要理我啊!我是娘的親骨肉,我還當她老人家不會教你不認我這個哥哥呢,真叫我這個做兒子的傷心啊!」
  蕭棲梧冷冷她笑道:「娘心裡也好受不到哪裡去。」
  南宮海天忙道:「好,好,好,咱們不談這個,好嗎?娘可安好?」
  蕭棲悟道:「她老人家安好。」
  南宮海天道:「多少年沒見她老人家了……」
  蕭棲梧截口說道:「那倒不必,只要你心裡有她老人家這個娘就行了,她老人家現在除了我任何人不見,你最好不要去自討沒趣,我還有我的事兒,你也忙你的去吧!」
  她轉身又要進艙,只聽南宮海天輕喝道:「小妹!」
  蕭棲悟沒動,可也沒轉過身去,道:「你還有什麼事兒?」
  南宮海天冷冷笑道:「既然小妹你這樣對我,我也無須顧念什麼了,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我在我一個人,他可能躲到湖裡每一艘船上,所以我要搜湖裡的每一艘船。」
  蕭淒悟轉了身過去,冷冷地說道:「你要找的這個人姓什麼?是個什麼樣的人?」
  南宮海天道:「這個人姓江,名山。」
  蕭棲悟道:「他叫江山?」
  南宮海天道:「不錯,江山如畫的江山。」
  蕭棲悟道:「那你不必到處艘船,到處掃人家的遊興了,我剛才從水裡救起一個人,他就叫江山。」
  南宮海天呆了一呆,旋即笑道:「那好極了,原來他在小妹船上,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我這兒先謝謝小妹了,小妹是不是可以把他交給我?」
  蕭棲悟道:「我為什麼要把他交給你,你又憑什麼要我把他交給你?」
  南宮海天道:「小妹,這個人是我的仇人。」
  蕭棲梧「哦」地一聲,道:「是麼?他跟你有什麼仇嗎?有什麼恨?」
  南宮海天道:「不瞞小妹,他偷了我一樣東西。」
  蕭棲悟突然笑了起來,銀鈴般煞是好聽,但卻帶著些冷意。
  南宮海天道:「小妹,你笑什麼?」
  蕭棲悟道:「我笑這個叫江山的人,也笑你。」
  南宮海天道:「小妹笑他什麼嗎?又笑我什麼?」
  蕭棲悟道:「我笑這個叫江山的不長眼,人不知死活,居然偷起南宮少主的東西來了,我笑你一輩不如一輩,弱了南宮家的名頭,去了南宮家的瞼,南宮家是幹什麼的?居然讓人家把東西偷走了……」
  南宮海天笑了笑,笑得有點不自在:「小妹說得對,我這是陰溝裡翻船,終日打雁的人反讓雁啄了眼,委實弱了南宮家的名頭,去了南宮家的瞼,可是……其實這也不能全怪我,俗話說得好:人有失神,馬有亂蹄……」
  蕭棲悟臉色一沉,如花嬌榕上利時罩上了一層寒霜。
  她冷冷她笑道:「你少在我面前來這一套,你以為我不知道是怎麼回事麼?你想奪人家身上的東西,以卑鄙手段暗中傷了人家,還誣人家是賊……」南宮海天兩眼猛地一睜,道:「小妹怎麼知道,這是誰告訴你的?」
  蕭淒悟冷冷她笑道:「是想瞭解我是怎麼知道的嗎?還有誰會告訴我?」
  南宮海天道:「這麼說,他已經醒過來了?」
  蕭棲悟道:「你以為你下的毒沒人解得了?」
  南宮海天道:「不可能……」
  「不可能?」蕭淒悟冷冷地道:「告訴你也沒什麼要緊的,娘料準了你們以後還會用南宮家秘製的毒來害人,所以在她老人家帶我離去的前一天晚上,她老人家暗中把解藥的藥方偷偷地抄了一份……」
  南宮海天臉色大變,急道:「小妹,你這話當真?」
  蕭棲悟道:「信不信由你,反正你南宮家現在所有的毒,我都有解藥就是了。」
  南宮海天怒笑道:「好哇,想不到娘她老人家還是這麼個有心人呢!」
  蕭棲悟厲聲說道:「你要明白,她老人家用心良苦,就是為了爹跟你,為了減輕爹跟你的罪孽,你懂麼?」
  南宮海天冷冷地道:「要是這樣的話,那我真要謝謝她老人家了,她老人家真是一個好妻子,真是一位好母親:「蕭棲悟淡然地道:「以我看來,她老人家確可當之無愧。」
  南宮海天瞼上的氣怒厲色忽然斂去,道:「小妹,你真有解藥?」
  蕭棲悟道:「我不是說過了麼,信不信由你。」
  南宮海天道:「信不信是另外一回事,只是,小妹,咱們是親兄妹,你總不能幫著外人,跟胞兄作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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