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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陸戰男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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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獨孤紅] [血海飄香][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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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6 08:51:28 |只看該作者
第48章 花家廢園
  李存孝雙眉陡地一揚,道:「姑娘,你不明白,你不懂。」「不,」溫飛卿道:「我懂,我也明白。」
  李存孝道:「那麼,姑娘還要我怎麼說?」
  溫飛卿流淚說道:「李郎,我感激……」
  李存孝道:「我願永伴妝台,也求姑娘點頭。」
  溫飛卿淚如泉湧,道:「李郎,你這麼說我就知足了,今世我福薄,我願修來生。」
  李存孝道:「姑娘忍心?」
  溫飛卿頭一低,痛哭失聲道:「我不忍,可是我又不能。」李存孝雙眉高揚,緩緩說道:「姑娘,你錯看李存孝了。」「不,李郎,」溫飛卿道:「我是卑視自己。」
  李存孝道:「在我眼裡,姑娘聖潔無比。」
  溫飛卿搖頭說道:「李郎,別怪我,你雖原諒,但有個冷凝香李存孝說道:「姑娘若是不答應,就不必再提別人了。」
  溫飛卿猛抬喚首,滿瞼淚漬,像一枝帶雨的梨花:「李郎,你遠處忽然傳來張遠亭的話聲:「大少、二姑娘,快來。」
  溫飛卿一震,忙收淚住聲,舉袖擦去滿臉淚漬道:「張前輩在叫咱們了,他一定有了什麼發現,快去。」
  沒容李存孝說話,拉著李存孝循聲奔去。
  草叢中奔行,沒多久,眼前忽然開朗,只見張遠亭跟谷冷站在一空地上。空地上有一座殘破的小亭,不遠處有一座斷橋,張遠亭眼谷冷的身前,聳立著一塊新上,一座孤墳。
  李存孝心裡一緊,騰身掠了過去,道:「『前輩,這是……」張遠亭垂手一指道:「墓碑上有字跡,大少可以看看。」
  李存孝低頭一看,只見那座孤墳之前插著一塊破木板,顯然那是從殘破的小亭裡撿來的,那塊破木板之上,有人用指力刻著幾個字跡,寫的是:「忠義老人李升之墓。」
  李存孝抬眼凝目道:「前輩,這位忠義老人是…」
  張遠亭道:「大少,這位李升就是當年逃出『聽濤山莊』不死的那位老管家。」
  李存孝臉色一變道:「怎麼說,他,他就是那位老人家?」張遠亭道:「是的,大少。」
  李存孝默然未語,半晌始道:「這麼說,咱們來遲了一步……」
  張遠亭道:「咱們是來遲了一步,可是小女到的並不遲。」李存孝一怔說道:「前輩這話……」
  張遠亭道:「廢園大門口有小女留的表記,足證小女到這座廢園來過,這塊木板上的字,我認得出來,是小女的筆跡,也足證李升是小女親手所埋,由此我推測小女是在李升沒死之前找到了這兒……」
  溫飛卿道:「前輩,怎見得張姑娘是在李升沒死之前找到這兒的?」
  張遠亭道:「二姑娘,我只告訴小女,她要找的人是一個缺胳膊少腿的李姓殘廢老人,我並沒有告訴她這殘廢老人叫李升。」
  溫飛卿道:「這麼說張姑娘確是在李升沒死之前找到他,要不然張姑娘不會知道他叫李升。」
  張遠亭道:「我就是這意思。」
  溫飛卿道:「那麼,張姑娘又到那兒去了呢,會不會是張姑娘找到李升之後李升死了,張姑娘親手埋了李升之後又走了。」
  張遠亭搖頭說道:「不可能,二姑娘,小女仍在這座廢園之內。」溫飛卿道:「何以見得,前輩?」
  張遠亭道:「二姑娘,這廢園一帶只有來的表記,沒有去時的表記。」
  溫飛卿道:「前輩各處都找過了麼?」
  張遠事道:「二姑娘,小女該仍在這座廢園裡,可是如今她卻不在這座廢園裡。」
  溫飛卿美自一睜,臉色微變道:「我明白了,前輩是說……」
  只聽一個清朗話聲遙遙傳了過來:「若有人問女去處,且來後院小坐。」
  溫飛卿雙目陡揚,道「侯玉昆!」
  張遠亭很平靜道:「沒錯,一二姑娘,是他。」
  李存系沒說話.循聲往後撲去。
  溫飛卿一拉谷冷,告同張遠亭忙跟了過去。
  過一道斷牆,來到了一處,又是一片廢園,亭、台樓、榭一應俱全,只是殘破不堪,荒涼已極,夜色在這兒一片迷濛,而且有點嚇人。
  在那荒廢的水村之旁,坐著一個灑脫俊美的黃衫客,正是那四塊玉之一的侯玉昆。
  四人進園,候玉昆含笑站起來,遙遙拱手:「存孝兄別來無恙,小弟侯玉昆在此。」
  李存孝沒答禮,也沒說話。
  侯玉昆目光一轉,「哦」地一聲道:「二姑娘,張前輩也來了,這位風度翩翩,人才一表的兄台是……」
  張遠亭上前一步,截口說道:「侯公子,小女現在何處?」
  侯玉昆一笑說道:「畢竟是父女啊,別急,稍時我自當奉告,多日不見了,諸位請坐下聊聊可好?」
  溫飛卿冷冷說道:「不必了,你有什麼話,只管說吧。」
  侯玉昆嘿嘿一笑道:「二姑娘好急的性子,二姑娘既然有所吩咐,侯玉昆不敢不遵,讓我行請問一聲,幾位到這花家廢園來,有什麼事呀?」
  溫飛卿道:「找人。」
  侯玉昆「哦」地一聲道:「但不知諸位找的是那一位?」
  溫飛卿道:「你這是明知故問。」
  侯玉昆笑笑道:「日落之前,我在這兒碰見了一位姑娘,只不知這位姑娘跟諸位要找的人有沒有關係。」
  溫飛卿道:「張姑娘現在什麼地方?」
  侯玉昆「哎呀」一聲道:「那位姑娘就是張前輩的令嬡張姑娘麼?」
  張遠亭道:「候公子見過小女,侯公子名列當今四塊玉中,也不該是小氣人,候公子有什麼條件,只管開出來就是。」
  侯玉昆仰天一聲哈哈,道:「爽快,爽快,好個快人快語,張前輩令人佩服得緊,令人佩服得緊……」』話鋒一頓,接道:「張前輩既然這麼說,我就只好遵命了緩緩探手人懷,摸出一物放在掌心之上,往上一托,道:「張前輩可認得此物?」
  四人一見候玉昆手掌上那東西,臉色俱是一變。
  張遠亭平靜地道:「血結玉鴛鴦。」
  不錯,侯玉昆掌心上托著的確是一隻『玉鴛鴦』但這只五鴛鴦其色赤紅,紅得跟血一樣。
  侯玉昆含笑點點頭道:「這就對了。」
  溫飛卿冷冷說道:「侯玉昆,你何來此物?」
  侯玉昆笑道:「二姑娘問得好,當然是那位張姑娘送給我的。」
  張遠亭道:「候公子只得到一隻麼?」
  侯玉昆道:「不錯,我只得到一隻,可是聽說這『血給玉鴛鴦』是一對」
  張遠亭頷首道:「不錯,這『血結玉鴛鴦』確是一對。」
  侯玉昆笑笑,沒說話。
  張遠事道:「候公子莫非想要那另一隻?」
  喉工員笑道:「張前輩究竟是位明白人。』」
  張遠亭道:「另一隻現在我身上。」
  谷冷面泛詫異之色.飛快地看了張遠亭一眼。
  只見侯玉昆抬手往後一指,道:「令嬡張姑娘現在那座破樓之中。」
  四人不由抬眼望去,只見侯玉昆手指處,那近後牆一片亂草叢中,座落著一座殘破小樓.如今那座殘破小樓裡寂靜得聽不到一絲幾聲息。
  只聽候玉昆道:「張姑娘並不寂寞,小樓裡有人陪著她。」
  溫飛卿雙眉一揚道:「是那岑東陽與苗芳香。」
  侯玉昆笑道:「正是,正是,『白骨三煞』出了名的凶狠,我一再告誡他倆,絕不許輕動張姑娘毫髮。」
  溫飛卿冷冷一笑道:「張姑娘若有毫髮之傷,你得拿命抵償。」
  侯玉昆笑笑說道:「這個二姑娘大可放心,張姑娘跟個寶貝似的,我怎麼會輕易傷她,二姑娘說是不?」
  張遠亭道:「候公子可是要我拿另一隻「血給玉鴛鴦」交換小女?」
  「不差』喉玉昆笑道:「我正是這個意思,事非得已,還請張前輩原諒。」
  「可以,」張遠事緩緩說道:「不過得讓我先見見小女,至少她得跟我答話一句,我要知道她確實安好無恙。」
  峰王昆笑道:『」張前輩既然這麼爽快,侯玉昆我不敢小家子氣,這個我可以從命,站在這兒說話,小樓裡叮以聽得見。張前輩儘管問吧。」
  張遠亭口注那座殘破小樓,-一提氣,揚聲問道:「蘭兒.你在那兒麼?」
  廢園寂寂,沒聽見張筱蘭答應。
  張遠亭雙眉剛揚,只聽候玉昆笑道:「岑賢弟跟苗賢妹,且讓張姑娘跟張前輩說句話……」
  轉望張遠亭道:「張前輩且再問問看。」
  張遠亭當即又問了一聲,廢園依然寂寂,仍是聽不見回音。」
  溫飛卿美目微睜,望著侯玉昆道:「侯玉昆,這是怎麼回事?」











第49章 芳蹤飄緲
  侯玉昆臉上飛快掠過一絲錯愕之色,站起來說道:「『岑、苗二人八成兒是睡著了,諸位請稍候,讓我去看看。」
  轉身走向小樓。
  溫飛卿冷喝說道:「侯玉昆,你給我站住!」
  侯玉昆停步回身,含笑問道:「二姑娘可有什麼見教?」
  溫飛卿冷冷一笑道:「侯玉昆,你少在我面前耍心智,在張姑娘沒有回音之前,你體想移動一步。」
  侯玉昆笑道:「二姑娘顯然是誤會了,我只是想去看看去。」溫飛卿道:「只怕你一去就不回來了。」
  侯玉昆道:「那怎麼會,我還想要另一隻『血結玉鴛鴦』呢。」溫飛卿冷笑說道:「那另一隻『血結工鴛鴦』不及你的命重要。」
  侯玉昆笑道:「誠然,然而張姑娘在我手裡,試問諸位之中那一位敢動我?」
  溫飛卿道:「若是張姑娘不在這兒,或是發生了什麼意外,我頭一個要殺你。」
  侯玉昆笑道:「二姑娘想差了,二姑娘想差了.我既然要拿張姑娘換取另一隻『血結玉鴛鴦』,張姑娘怎麼會不在這兒,我又怎麼會讓她發生意外?諸位若是不信……」
  突然抬手往四人身後一指笑道:「喏,張姑娘不是在那兒麼?」
  四人每一個都關心張筱蘭的安危,聞言忙扭頭往後看,這時,侯玉昆悄無聲息,騰身掠起,直上夜空。
  溫飛卿頭一個有所驚覺。同時四人扭頭一看之後,發現廢園空蕩,沒有半個人影,立悟上當,轉回頭來見侯玉昆人已騰起,溫K卿冷歎一聲就要追。
  就在這時候一奇事發生,已然騰起的候玉昆像是突然洩了氣,悶哼一聲一頭了下來,砰然一聲摔在一了亂草裡。
  溫飛卿見狀一怔,旋即閃身掠廠過去,侯玉昆躺在地上,檢色發白,也不知道他是怎麼了,只是爬不了起來。
  溫B卿一腳踩在他胸口上,冰冷說道:「侯玉昆,你還有什麼話說。」
  侯玉昆臉色掠過一絲地驚色,旋即笑道:「二姑娘這是幹什麼?」
  溫飛卿腳下一用力,道:「少廢話,張姑娘呢,快說!」
  溫飛卿這一腳不輕,踩得侯玉昆眉鋒一皺,只聽他道:「二姑娘,張姑娘確實是在那座小樓之中。」
  張遠亭一句話沒說,騰身撲向小樓。
  李存孝民身而起,跟了過去。
  轉眼間兩個人一前一後從那殘破小樓中竄出掠了回來,張遠亭手裡提著苗芳香,李存孝手裡提著岑東陽。
  溫飛卿不禁呆了一呆,忙問道:「怎麼回事,張前輩?」
  張遠亭道:「未見小女蹤影,這兩個被人制了穴道倒臥在小摟之內。」
  溫飛卿霍地轉望候玉昆,目射煞威,冷然說道:「侯玉昆侯玉昆苦笑說道:「足證我沒有騙諸位,張姑娘是讓別人暗中伸手奪了去。」
  李存孝一掌拍開了岑東陽的受制穴道,岑東陽穴道一解,。
  見眼前情景,臉色大變,立即低下頭去。
  溫飛卿冷冷問道:「岑東陽,張姑娘呢?」
  岑東陽機傳一顫,道:「不知道。」
  溫飛卿冷然說道:「你怎麼說?」
  岑東陽道:「我兩個正在看著張姑娘,忽覺腦後風生,接著眼前一黑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溫飛卿道:「沒看見人麼?」
  岑東陽道:「沒有,來人是從我二人身後偷襲。」
  溫飛卿道「真麼?」
  岑東陽道:「事到如今,當著二姑娘,我天大的膽也不敢玩假回……」
  溫飛卿冷笑一聲道:「諒你也不敢……」
  抬眼望向張遠孝道:「張前輩,您說該怎麼辦?」
  張遠亭沉吟了一下,望著侯玉昆道:「侯公子,你到廢園,見著小女之際,小女在幹什麼?」
  侯玉昆道:「令嬡在跟那殘廢老頭兒說話。」
  張遠亭道:「小女跟殘廢老人卻說了些什麼,候公子可曾聽見?」
  侯玉昆搖頭說道:「沒有,沒聽見,當時我三個離得遠。」
  張遠亭道:「後來呢.那殘廢老人死了?」
  侯玉昆道:「是的,那殘廢老人似乎是苟延殘喘多日,跟張姑娘沒說幾句話就死了,張姑娘親手理了他,而且給他立塊墓碑……」
  張遠亭微一點頭道:「這個我看見了,你三人擒小女的時候,可有別人在場?」
  「沒有,」侯玉昆搖頭說道:「我也發現,偌大一片花家廢園裡,只我跟張姑娘還有岑、苗四人,張前輩該知道,這種事是不容許別人在場的。」
  張遠亭道:「話是不錯,可是如若那人的一身功力高於你,你也只有任他在場了,是不?」
  侯玉昆微一點頭道:「張前輩說的是。」
  張遠亭彎腰從候上昆懷中掏出那只「血結玉鴛鴦」,抬眼望著溫飛卿道:「二姑娘看該怎麼處置他們,就怎麼處置他們吧。」
  轉身走向一旁。
  溫飛卿轉望谷吟道:「『兄弟.你跟張前輩一旁歇息去吧。這件事交給我了。」
  谷冷答應一聲,跟著張遠亭背後行去。
  看著二人走遠,溫飛卿收回目光眉騰煞威,道:「侯玉昆,你可知道你該死?」
  侯玉昆也知道怕,機伶一顫,忙道:「二姑娘,那不是我.也不能怪我。」
  溫飛卿目中異來一閃,道:「那麼你告訴我是誰,該怪誰?」侯玉昆道:「害二姑娘的是楚玉軒.要怪該任柳玉麟跟岑、苗二人。」
  岑東陽臉色大變道:「公子,你……」
  溫飛卿抬手一指點去,岑東陽應指而倒,她望著侯玉昆道:「怎麼說,峰王昆?」
  牛死關頭,侯玉昆絲毫不敢隱瞞,詳詳細細地把溫飛卿被害的經過說了一遍。
  靜聽之餘,溫飛卿嬌軀連顫,美目之中淚光隱現,那煞白的臉色怕人。
  侯玉昆剛說完f話,她一聲:「侯玉昆,謝謝你了。」
  腳下猛一用力,侯玉昆臉漲得通紅,嘴一張,一股血箭標起老高,眼一閉,頭一歪,立即寂然不動。
  侯玉昆這裡了帳,溫飛卿玉手下垂,「噗」地一聲硬生生插進了岑東陽的胸膛裡,往外一帶,熱血泉湧,血淋淋的一團,突然,她低下頭去先聲痛哭。
  李存孝看得連連皺眉,可是溫飛卿身受如此,也難怪她這般殺人,立即輕輕一歎道:『「姑娘,事已至今……這些人死有餘辜.姑娘也別再傷心了,讓張前輩知道了不好……」
  溫飛卿道:「李郎,我的命好苦……」
  李存孝道:「姑娘……」
  一眼瞥見張遠亭走了過來,急道:『」姑娘,張前輩過來了。」溫飛卿忙舉袖拭淚,道:「苗芳香淫蕩狠毒,最好也別留她,你點她一指吧。」
  李存孝知道溫飛卿說的是實情實話,當即垂手一指點在苗芳香死穴之上。
  張遠事走到近前,見狀不禁一怔,道「怎麼,二姑娘……」
  溫飛卿道:「張前輩難道認為這些人不該殺?」
  張遠亭道:「那倒不是,侯玉昆也好,『白骨三煞』也好,他們都是死有餘事的巨凶大惡,我只是沒有想到……」
  李存孝突然插口說道:「前輩,可有什麼蛛絲馬跡麼?」
  張遠亭眉鋒做皺,一臉憂慮,搖頭說道:「沒有,小女不知又被誰擄了去……」
  溫飛卿道:「金華一帶,尤其在這『金華城』裡木應該有別人張遠亭神情一震,忙道:「二姑娘是說……」
  溫飛卿微微搖頭說道「我只是臆測,卻不敢斷言,如果張姑娘真是落在『冷月門』人手裡的話,那倒並沒有什麼大礙。」
  張遠亭強笑一聲,道:「這真是福無雙至,禍無單行。」
  李存孝通:「前輩,我很不安。」
  張遠亭微一搖頭道:「大少,我言者無心,請別在意。」
  溫飛卿道:「前輩,侯玉昆那只『血結玉鴛鴦』應是從張姑娘手裡奪來的,只是張姑娘又是…」
  張遠亭道:「應該是李升給小女的,當年我為這對『血結五鴛鴦』潛上『聽濤山莊』,可是並未如願到手,反而錯拿了李夫人之物,如果我沒猜錯,這對『血結五鴛鴦』該是李升僥倖未死,逃出『聽濤山莊』時帶出來的。」
  溫飛卿道:「可是,前輩,這『血結工鴛鴦』是一對,如今卻只有一隻。」
  張遠亭道:「也許李升只帶出來一隻,按說這一對『血結玉鴛鴦』放在一個紫檀木盒裡,要帶就是一對,絕不會單帶一隻,也可能李升在逃出『聽濤山莊』時,由於匆忙逃命,不慎失落了一隻,要不然他不會只給小女一隻。」
  溫飛卿沉吟了一下道:「不管怎麼說,咱們得先找著張姑娘,只要找著張姑娘,就可以明白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了。」
  張遠亭道:「二姑娘,萬一小女真是落在冷月門』人手中,二姑娘能把小女要出來麼?」
  溫飛卿道:「不瞞前輩說,我沒有太大的把握,姬老婆婆這個人性情怪異,喜怒無常……」
  張遠亭一雙眉鋒微皺起,道:「二姑娘,這個我知道,『冷月門』姬婆婆出了名的難說話,武林中人甚至有寧見閻王爺,不見姬婆婆的說法。」
  溫飛卿道:「前輩不必擔心,『冷月』『寒星』是世交,憑這一點,也許姬婆婆會給我這個晚輩一點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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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6 08:52:26 |只看該作者
第50章 峰迴路轉
  張遠亭道:「全仗二姑娘了。」
  溫飛卿道:「前輩別客氣,谷兄弟呢?」
  谷冷一個人站得遠遠的,聞言應聲道:「小弟在這兒。」
  溫飛卿看了李存孝一眼走了過去。
  張遠亭壓低聲音說道:「大少,剛才八成兒是她幫了忙。」
  李存孝道:「前輩是指……」
  張遠亭道:「要不是她暗中用了『翡翠谷』那威震天下的毒,候玉昆不會莫名其妙地突然手空一頭栽下來的。」
  李存孝「哦」了一聲,沒說話。
  張遠亭向溫飛卿跟谷冷立身處看了一眼,只見兩個人低低說話,不知道說些什麼,當即說道:「大少功力恢復的事,問過二姑娘麼?」
  李存孝道:「問過了,前輩料事如神,是她暗中給我服用了一顆『萬應解毒丹』,我也問過冷凝香喬裝改扮、易釵而弁的事,她早就知道了。」
  張遠孝道:「這位溫二姑娘的心用,令我費解。」
  李存孝臉上熱了一熱,沒說話。
  張遠亭目光從地上三具屍體上掠過,道:「大少,她像是跟這三個人有什麼深仇大恨,不然不會這麼樣殺人。」
  李存孝遲疑了一下道:「我知道.可是我不便告訴前輩。」
  張遠亭似乎若有所悟,剛「哦」了一聲,只見溫飛卿帶著谷冷走了過來,谷冷低著頭,似乎有點怯懦。
  張遠亭道:「大少,要攤牌了?」
  張遠亭一語方了,溫飛卿已帶著谷冷到了跟前,溫飛卿轉身含笑說道:「又不是頭一回見面,你便自己說吧。」
  谷冷瞼上微有紅意,兩眼直望著李存孝,那一雙目光裡所包含的令人心神震顫,只見她口齒啟動,欲言又止。
  李存孝抱起了雙拳道:「冷姑娘贈藥在先,剛才又暗中截住了侯玉昆,我這裡一併謝了。」
  谷冷一怔,臉上飛紅,沒說出話來。
  溫飛卿蒼白的嬌靨上飛快掠過一絲兒錯愕之色,旋即看了張遠亭一眼,笑了笑道:「八成兒又讓前輩看破了。」
  張遠亭向著谷冷一抱拳:「冷姑娘請恕張遠亭不知之罪。」
  谷冷連忙答了一禮,紅著臉道:「不敢,前輩這是折晚輩。」
  張遠亭道:「冷姑娘慨贈『悲翠谷』秘製『萬應解毒丹』,使得李少俠早一天恢復了一身絕世功力,李少俠私下甚是感激。」
  谷冷看了看李存孝道「他這個人扭得很,我無可奈何,只有暗中商請溫姐姐幫忙了。」
  沒聽李存孝說話。
  溫飛卿是個有心人,她不讓氣氛有一絲兒窘,一絲尷尬,當即說道:「當前唯一要務是先找尋張姑娘,沒有確切證據,我不便開口向『冷月門』要人,前輩還容我慢慢打聽。」
  張遠亭道:「姑娘說得是,全仗姑娘了。」
  溫飛卿道:「天色不早了,咱們遠道而來都夠累的,先找家客棧住下,我明天一早登門拜望姬婆婆去。」
  溫飛卿這話,李存孝、張遠亭跟冷凝香沒一個有異議,當下一行四人往花家廢園外行去。
  溫飛卿拉著冷凝香的手兒前頭走,李存孝跟張遠亭並肩跟在後頭,張遠亭看了李存孝幾眼,沒在李存孝臉上找到一絲兒表情。
  剛出花家廢園,走在前頭的溫飛卿跟冷凝香突然停了步,李存孝跟張遠亭忙抬眼望去,只見花家廢園前幾文外,背著昏暗的月光站著個人。
  今夜的月光已然是夠暗昏的了,這人背著月光這麼一站,讓人根本無法看見他的面貌,只能看出他身材瘦高,穿一件長長的黃衫。
  只聽溫飛卿低低說了一句:「冷月門」中人。」
  陡見她鬆了冷凝香邁步越前,道:「溫飛卿在此,閣下是『冷月門』的那一位?」
  那黃衫人身軀微微一震,隨聽一個低沉話聲傳了過來:『寒星門』的溫二姑娘?」
  溫飛卿道:「不錯。」
  那黃衫人忙跨前幾步一躬身道:「小的龔天球,職司『冷月』巡察,見過二姑娘。」
  溫飛卿微抬皓腕道:「不敢當,原來是『冷月門』八大巡察之一的異巡察。」
  那黃衫人龔天球道:「二姑娘什麼時候到『金華』來的,怎不到總壇坐坐去?」
  溫飛卿道:「我剛到,天色晚上,我預料明天一早給老人家請安去。」
  龔天球一躬道:「那麼容小的先走一步,去稟報老神仙一聲去。」
  話落,他就要走。
  溫飛卿一抬手道:「龔巡察請留一步。」
  龔天球立又一欠身道:「二姑娘有什麼吩咐?」
  溫飛卿道:「龔巡察好說,我問幾件事…」
  龔天球道:「二姑娘只管問,小的知無不言。」
  溫飛卿道:「我先謝謝龔巡察了……」
  頓了頓接問道:「柳玉麟可曾到門來過?」
  龔天球道:「二姑娘是說四塊玉之一的柳公子?」
  溫飛卿道:「是的。」
  龔天球道:「柳公子現在總壇做客,老神仙待若上賓。」
  溫飛卿一雙黛眉微微一皺,道:「龔巡察可知道他是來幹什麼的?」
  龔大球道:「這個小的不清楚。」
  溫飛卿道:「他一兩天不會走吧?」
  龔天球道:「小的只聽說柳公子要等過了老神仙的壽誕,給老神仙拜過壽後再走。」
  溫飛卿「哦」地一聲道:「我想起來了,十天之後是老人家的壽誕之期,我來得正好,正好趕上給老人家祝福拜壽……」
  頓了頓接問道:「龔巡察到花家廢園來幹什麼?」
  龔天球道:「小的職責所在,今晚值夜,巡弋至此,聽見花家廢園裡有人聲,所以等在這兒看看。」
  溫飛卿道:「龔巡察今晚值夜?」
  龔無球道:「是的。」
  溫飛回道:「那最好不過,我向龔巡察打聽一件事,我有位情同姐妹的朋友在花家廢園裡讓人撈了去,龔巡察今晚值夜,是否知道這件事?」
  龔天球遲疑了一下道:「這個小的不清楚,小的沒發現有人在花家廢園裡擄人;今晚值夜的還有三個巡察,容小的代二姑娘向問他們……」
  溫飛對道:「偏勞龔巡察了,萬一要是貴門中人一時誤會把她擄了去,還請看我薄面……」
  龔天球道:「這個請二姑娘放心,只要二姑娘的這位朋友是自己人撈了去,二姑娘只消一句話—…·」
  溫飛對道:「我先講了。」
  龔天球道:「二姑娘客氣。」
  溫飛卿道:「我沒事了,別讓我耽誤了你的公事,你請吧。」
  龔天球答應一聲,長身飛射而去。
  張遠亭歎道:「人言『冷月門』中八個個身手一流,果然不差。」
  溫飛卿轉過身來道:一前輩作何看法?」
  張遠亭道:「二姑娘是指小女失蹤事」
  溫飛卿道:「是的。」
  張遠亭微一搖頭道:「二姑娘,我不敢說什麼。」
  溫飛卿道:「我認為張姑娘確定實落在『冷月門』中人手裡,前輩以為如何?」
  張遠亭微一點頭道:「姑娘高見。」
  溫飛卿道:「『冷月門』在『金華城』裡日夜各派四名巡察巡七全城,防的就是外來人滋事,據我所知也沒有那個膽大的敢在『金華』一帶鬧事。『冷月門』的八名巡察都是一流好手,『金華城』的任何風吹草動都瞞不了他們,花家廢園裡有個人讓人擄了去,他們絕不會不知道,既然知道而不動聲色,我斷定張姑娘是落在了『冷月門』。」
  張遠亭道:「我的看法跟二姑娘一樣。」
  溫飛卿道:「龔天球站在在花家廢園外的目的在等人,等人的目的在逼張前輩以一對『血結玉鴛鴦』換回張姑娘;可是他沒想到有我這個姓溫的跟張前輩同行,所以他臨時打了退堂鼓。他很夠機靈,他所以不當面承認那是他不敢專擅,找個請示的機會,且等著看吧,最遲到明早,『冷月門』必有動靜,再來的一定是比龔天球職位高的人。」
  張遠亭道:「二姑娘讓人佩服。」
  溫飛卿道:「前輩誇獎,只怕這些早在前輩方寸之中了。」
  張遠亭笑道:「二姑娘往張遠亭臉上貼金了。」
  他雖然是笑著說話,可是卻掩不住他臉上那陰沉之色。
  溫飛卿看了他一眼道:「前輩想也看出,想憑我的這點面子要回張姑娘,可能是一件頗為艱苦的事。」
  張遠亭勉強笑笑說道:「以『冷月門』在武林中的聲威,應該也不會怎麼難為一個女孩子家的。」
  溫飛卿道:「前輩放心,我會盡心盡力的。」
  張遠亭道:「謝謝二姑娘。」
  溫飛卿淡然一笑道:「我一聽柳玉麟被『冷月門』待若上賓就知道不對了,柳玉麟的能耐真不少啊,居然能讓最難說話的姬婆婆待他如上賓。」
  張遠亭道:「二姑娘該知道,柳玉麟的那張嘴是出了名的能說善道的,比我這鐵片巧嘴猶勝幾分。」
  溫飛卿道:「就衝著他,在姬婆婆面前我也休想要回張姑娘來。」
  張遠亭沒說話。
  溫飛卿道:「走吧,咱們找家客棧去,且等『冷月門』中人找上門來,看看他怎麼說再作道理吧。」
  一行四人踏著夜色往前行去。
  溫飛卿仍拉著冷凝香的手走在前頭。
  張遠亭低低說道:「大少怎麼久久不發一言。」
  李存孝微笑說道:「事實上我插不上嘴。」
  張遠亭抬手把那只『血結玉鴛鴦』遞向李存孝道:「這原是『聽濤山莊』的東西,大少收著吧。」
  李存孝沒接,微一搖頭道:「我不是『聽濤山莊』人,現在這『血結玉鴛鴦』已成了無主之物,前輩收著吧。」
  張遠亭自然不肯,還待再說
  只聽前面傳來溫飛卿的話聲:「這兒就有一家客棧,咱們就在這兒將就一夜吧。」
  抬眼望去,只見前面不遠處挑著兩隻大燈籠,每隻大燈箱上四個字:「金華客棧」,門還開著,門裡的燈光外瀉,只不見有人進出。
  進了金華客棧,後院裡找了兩間乾淨上房,夥計點燈,送上茶水,剛走,李存孝目中寒芒忽然一閃,緊接著——
  院子裡傳來一個微帶冷峻的話聲:「『冷月門』巴士傑求見『寒星門二姑娘。」









第51章 柳暗花明
  溫飛卿目光一掃,道:「來了。」
  張遠亭道:「二姑娘料事如神。」
  溫飛卿含笑站起來,走過去開了門。
  只見院子裡站著個身材顧長、美須飄揚的黃衫客。
  溫飛卿道:「巴總管請進來坐吧。」
  那黃衫客恭應一聲,欠了個身,大步走了過來。
  黃衫客進了屋,燈光下看他,只見得略嫌瘦削,細眉風目美須五絡,約莫五旬上下,兩眼眼神十足,光芒閃爍,一望可知是個好手。
  本來是『冷月門』中的總管,豈會是庸手。
  溫飛卿道:「這幾位都是我的朋友,巴總管不必客氣,請坐吧。」
  黃衫老人一雙銳利目光從谷冷、李存孝臉上掠過,最後深深地看了張遠亭一眼,應聲落座。
  坐定之後,溫飛卿淡淡然問道:「這麼晚了,巴總管到客棧來找我,有什麼事麼?」
  黃衫老人微一欠身道:「二姑娘遠道而來,應是相當勞累,老奴深夜求見,耽誤了二姑娘歇息,先請二姑娘恕罪。」
  溫飛卿道:「『冷月』、『寒星』等於是一家,巴總管不必客氣,有什麼話請說吧。」
  黃衫老人道:「老奴遵命……」
  輕咳一聲,接著:「老奴聽龔天球稟報,說三姑娘有位朋友在花家廢園遭人擄丟失了蹤。」
  溫飛卿點頭道:「是的,我曾經面托龔巡察代為打聽。」
  黃衫老人道:「不知二姑娘這位朋友是男是女?」
  溫飛卿道:「是位姑娘,姓張。」
  黃衫老人道:「這位張姑娘今年……」
  溫飛卿望向張遠亭。
  張遠亭當即說道:「二十歲」
  黃衫老人望了張遠亭一眼道:「但不知這位張姑娘道人劫擄失蹤時,裝束如何?」
  張遠亭道:「是一身竹布褲褂。」
  黃衫老人向著溫飛卿微一欠身道:「不敢欺瞞二姑娘,張姑娘現在『冷月門』中。」
  溫飛卿道:「那我就可以放心了,我什麼時候去接她?」
  黃衫老人道:「怎敢勞動二姑娘,明天一早老奴親自將這位張姑娘送來客棧就是。」
  溫飛卿含笑說道:「那就要偏勞巴總管了,我先謝謝。」
  黃衫老人輕咳一聲道:「老奴不敢當,這是老奴的份內事……」
  頓了頓,接問道:「二姑娘可知道是誰將這位張姑娘從花家廢園中擄去的麼?」
  溫飛卿微一搖頭道:「我不知道。『冷月』、『寒星』一家人,『冷月門』中弟兄劫擄我的朋友,想必是一時誤會,我不追究。」
  黃衫老人道:「二姑娘,劫擄二姑娘這位朋友的,不是『冷月門』中人。」
  溫飛卿呆了一呆道:「噢,怎麼說,劫擄張姑娘的,不是『冷月門』中人。」
  黃衫老人道:「是的,二姑娘,此人不是『冷月門』中人。」
  溫飛卿詫異地道:「有哪個膽大外武林人敢在『金華』地面上……」
  黃衫老人答道:「二姑娘,此人現在『冷月門』作客。」
  溫飛卿微微怔了一怔,旋即攸然而笑,道「原來是『冷月門』的貴賓,這個人也是,即來『冷月門』做客,卻在『金華』地面上動人,這豈不是有失貴賓的身份?」
  黃衫老人微微一笑道:「二姑娘有所不知,『冷月門』這位貴賓所以劫擄這位張姑娘,是有用意的。」
  溫飛卿「哦」地一聲道:「他有什麼用意?」
  黃衫老人道:「二姑娘當知道,再過十天,是老神仙的壽誕。」
  溫飛卿道:「這個我知道,我正趕上為老人家祝福拜壽,只是這跟『冷月門』那位貴賓劫擄我的朋友有什麼關係?」
  黃衫老人道:「不滿二姑娘說,『冷月門』這位貴賓所以劫擄張姑娘,其用意也就在為老神仙祝福。」
  溫飛卿凝目說道:「巴總管這話我不懂。」黃衫老人道:「恐怕二姑娘還不知道,這位張姑娘關係著一對稀世奇珍異寶。」
  溫飛卿道:「莫非是那對『血結玉鴛鴦』又如何?」
  黃衫老人一怔,道:「二姑娘知道……?」
  溫飛卿淡然一笑道:「巴總管,『血結玉鴛鴦』,又如何?」
  黃衫老人道:「『冷月門』這位貴賓知道,能掌握那位張姑娘的,便能夠獲得那對『血結玉鴛鴦』。」
  溫飛卿道:「我明自了,『冷月門』這位貴賓所以劫擄張姑娘,是為了獲得那對『血結玉鴛鴦』:他所以要那對『血結玉鴛鴦』,是為在老人家壽誕之期獻與老人家作壽禮為老人家祝壽,對麼?」
  黃衫老人一點頭道:「正是,二姑娘。」
  溫飛卿道:「要照巴總管這麼說,人是『冷月門』的貴賓擄去的,而不是『冷月門』中人擄去的,『冷月門』那位貴賓所以劫擄張姑娘,為的是得到那對『血結玉鴛鴦』給老人家祝壽,那麼巴總管能做主把張姑娘送回來麼?」
  黃衫老人輕輕咳了一聲道:「這個…不瞞二姑娘說,老奴此來也為見一個人,只要此人肯拿出那對『血結玉鴛鴦』來,『冷月門』那位貴賓也馬上會放人,老奴明天一早自當把張姑娘送來客棧……」
  溫飛卿微微一笑,截口說道:「聽巴總管的口氣,『冷月門』似乎不便強那位貴賓之難,干涉那位貴賓的事。」
  黃衫老人道:「二姑娘明鑒,人是『冷月門』的貴賓,又是一番好意為老神仙祝壽,『冷月門』上下怎麼好干涉他,強他所難。」
  溫飛卿淡然一笑道:「這一來我也不好憑我這點面子向『冷月門』開口要人了。」
  黃衫老人道:「『冷月門』不得已,還清二姑娘原諒。」
  溫飛卿笑笑說道:「『冷月門』的確是不得已,想不到一對玉石琢成的死玩藝兒倒惹得人人爭奪,不擇手段……」
  黃衫老人臉上微微一紅,說道:「那也只能怪那對『血結玉鴛鴦』太以珍貴,有道是『匹夫無罪,懷壁其罪』……」
  溫飛卿道:「有人說兩字貪婪之下,能使骨肉反目,手足成分,如今看來是一點兒也不錯的。巴總管,『冷月門』那位貴賓,是當今武林中的那一位?」
  黃衫老人道:「此人二姑娘不會陌生,就是那四塊玉中的柳公子。」
  溫飛卿道:「柳玉麟?」
  黃衫老人道:「是的。」
  溫飛卿微微一笑道:「沒想到柳玉麟會讓『冷月門』待之為貴賓,他的造化不小,能耐更大。巴總管。」
  黃衫老人微一欠身道:「老奴在。」
  溫飛卿道:「聽剛才巴總管說,到這兒來也為見一人?」
  黃衫老人道:「是的。」
  溫飛卿道:「但不知巴總管除了溫飛卿外,還要見哪一位?」
  黃衫老人道:「老奴要見那位張姑娘的令尊,也就是有『鐵片巧嘴』之稱的張遠亭。」
  張遠亭咳了一聲道:「區區在下就是。」
  黃衫老人目光一凝道:「尊駕就是張遠亭?」
  張遠亭點頭說道:「正是。」
  黃衫老人一抱拳道:「失敬了,『冷月門』那位貴賓命老朽帶話……」
  張遠亭道:「柳公子要在下以一對『血玉結鴛鴦』換回小女?」
  黃衫老人點頭說道:「正是。」
  張遠亭微一搖頭道:「『血結玉鴛鴦」不是我張某人之物,張某人礙難從命。」
  黃衫老人為之一怔,道:「怎麼說,尊駕不願…」
  張遠亭截口說道:「也請巴總管為我帶上一句話:那對『血結玉鴛鴦』不是我張某人之物,張某人不敢拿別人之物換自己的女兒。張某人落拓潦倒本以說書餬口,如今飯碗砸了,正愁養不活自己的女兒,現在有人供她吃住,張某人感激還來不及……」
  黃衫老人臉色微變道:「這話是尊駕說的?」
  張遠亭道:「出自我張某人之口,請巴總管代呈柳公子。」
  黃衫老人目中寒芒閃射,深深看了張遠亭一眼道:「沒想到尊駕竟是這麼一位硬人物,好,這話我一定帶到。」
  話落站了起來。
  李存孝突然站起來開口說道:「閣下請留一步。」
  黃衫老人目光一凝,道:「尊駕是……」
  李存孝道:「我姓李,柳玉麟認得我。」
  溫飛卿道:「溫飛卿的發眉知己。」
  黃衫老人立即一抱拳道:「李公子有什麼見教?」
  李存孝側身把手伸向張遠亭,道:「前輩請把『血結玉鴛鴦』給我一隻。」
  張遠亭呆了一呆道:「大少……」
  李存孝道:「前輩剛才不是要交給我收藏麼,現在我要。」
  張遠亭遲疑了一下,只得探手人懷摸出了那只「血結玉鴛鴦」。
  李存孝接過那只「血結玉鴛鴦」,轉手遞向黃衫老人道:「閣下先請過過目。」
  黃衫老人怔了一怔竟沒敢接,道:「這……這…李公子這是……」
  李存孝道:「閣下請看看真假。」
  黃衫老人說道:「老朽以往沒見過此物,外行不認貨。」
  李存孝道:「看看何妨。」
  黃衫老人只好遲疑著接了過去,拿在手裡翻復看不看,歎道:「真是稀世至寶。」
  李存孝探手一抓,那只『血結玉鴛鴦』已到了他的手裡,這一手快而高絕,世所罕見,黃衫老人身軀一震,抬眼凝目。
  李存孝道:「閣下,『血結玉鴛鴦』是真是假?」
  黃衫老人定了定神道:「老朽說過,以往沒見過此物,也不識貨。」
  李存孝道:「請轉告柳玉麟,『血結玉鴛鴦』在我手裡,讓他明天一早卯時時分帶著張姑娘到花家廢園來當場交換,我會帶著『血結玉鴛鴦』在花家廢園裡等他。我言出於此…」
  轉望溫飛卿道:「二姑娘還有什麼事麼?」
  溫飛卿含笑搖頭說道:「沒有了。」
  李存孝轉過臉來道:「閣下請吧。」
  黃衫老人深深看了李存孝一眼,向著溫飛卿一躬身,道:「老奴告辭。」
  大步出門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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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6 08:53:24 |只看該作者
第52章 鳳歸來
  望著黃衫老人院子裡騰身直上論文夜詐空,張遠亭笑道:「大少這一手已挫『冷月門』不少銳氣。」
  溫飛卿望著李存孝道:「真的,令人好不佩服!」
  李存孝沒說話,直望著手中那只「血結玉鴛鴦」,不知在想些什麼。
  溫飛卿嬌靨掠過一絲詫異之色,道:「你在想什麼?」
  李存孝目光從那只『血結玉鴛鴦』上移開,道:「咱們跟『冷月門』之間,勢難善了,以姑娘的身份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我想請姑娘置身事外。」
  溫飛卿笑笑說道:「難道你看不出,『冷月門』對我還不夠冷淡的?」
  李存孝道:「那都因為這只『血結玉鴛鴦』。」
  溫飛卿道:「真要說起來的話,你不宜跟『冷月門』鬧不愉快。」
  李存孝自然明白她何指,淡然說道:「我沒有什麼好顧慮的。」
  溫飛卿道:「難道你不為她想想?」
  李行孝道:「姑娘,我跟令狐姑娘之間,並沒有什麼。」
  溫飛卿道:「可是你總不能讓她為難啊。」
  李存孝道:「『冷月門』為一對『血結玉鴛鴦』擄去張姑娘,理曲的不是我。」
  溫飛卿道:「我先告訴你一聲,姬婆婆可不是好鬥的。」
  李存孝道:「我並不願意跟任何人爭鬥。」
  溫飛卿道:「你要知道,明早花家廢園換人,我一定得去。」
  李存孝道:「柳玉麟?」
  溫飛卿道:「正是。」
  李存孝道:「姑娘一定要去,我不便阻攔……」
  溫飛卿道:「謝謝你。」
  冷凝香突然說道:「你只有一隻『血結玉鴛鴦』,『冷月門』要的是一對,怎麼辦?」
  李存孝道:「所以說這件事勢難善了。」
  冷凝香道:「能不能善了還是以後的事,我擔心『冷月門』非讓你拿出一對『血結玉鴛鴦』不肯故人。」
  李存孝沉默了一下道:「到時候再說吧。」
  冷凝香口齒啟動了一下,欲言又止。
  卯時時分,天已經大亮了。
  李存孝、溫飛卿、張遠亭、冷凝香並肩在花家廢園裡,對面,是那『冷月門』的總管黃衫老人。
  李行孝道:「柳玉麟呢?」
  黃衫老人道:「柳公子隨後就到。」
  話聲剛落,青影電閃,柳玉麟一襲青衫,手持折扇,灑脫異常地出現在那殘破小樓之前。
  柳玉麟遙遙拱手,含笑道:「二姑娘別來無悉,沒想到在『金華』能幸遇芳駕。」
  溫飛卿像沒聽見,沒搭腔。
  柳玉麟目光一轉,望著李存孝道:「事隔沒多天,沒想到你竟跟溫二姑娘站在了一處,昨晚上巴總管提起你來我還不信,沒想到果然是你。」
  李存孝道:「柳玉麟,人帶來了麼?」
  柳玉麟笑道:「我要的是那對『血結玉鴛鴦』,怎會不帶人來!」
  李存孝道:「張姑娘現在何處?」
  柳玉麟折扇往後一指道:「就在後面小樓之中。」
  李存孝道:「那『血結玉鴛鴦』現在我身上。」
  柳玉麟道:「咱們怎麼交換法?」
  李存孝道:「我請這位巴總管做中……」
  黃衫老人一怔。
  李存孝接著說道:「我把一隻『血結玉鴛鴦』先交在巴總管手裡,你放張姑娘過來,等張姑娘過來之後,我再把另一隻『血結玉鴛鴦』交在巴總管手裡。」
  「使得,使得,」柳玉麟笑道:「別人我信不過,巴總管我卻信得過,你先交東西吧。」
  李存孝伸手把一隻『血結玉鴛鴦』遞給黃衫老人。
  黃衫老人接過那只『血結玉鴛鴦』之後,立即往後退了數步,離李存孝遠了些,顯然他是怕李存孝再露那快而高絕的一手。
  李存孝目注柳玉麟道:「柳玉麟,你該放人了。」
  柳玉麟抬扇往後一招,小樓裡立即步出一人,正是姑娘張□蘭,只見她花容消瘦,神情憔悴,烏雲蓬鬆,一身竹布褲褂上到處是塵土。
  張遠亭一陣激動,卻沒有說話。
  倒是張筱蘭叫了他一聲,飛步奔了過來,一頭撲進了張遠亭懷裡。
  張遠亭笑道:「那麼大個姑娘了,也不怕人笑話,快見見李大少跟溫二姑娘、冷姑娘。」
  張筱蘭一一見禮之餘,對李存孝特別留意,不免多看了幾眼,只聽張遠亭在一旁說道:「蘭兒,還得大少麼?」
  張筱蘭點頭說道:「記得,這位救過咱們……」
  只聽柳玉麟話聲傳了過來:「姓李的,人已經過去了。」
  李存孝冷冷笑道:「柳玉麟,我只有一隻『血結玉鴛鴦』!」
  只聽柳玉麟臉色一變,旋即笑道:「姓李的,我防著你這一手呢,我在那妞兒身上施了毒……」
  李存孝雙眉一揚,剛要說話。
  只聽溫飛卿在他耳邊低低說道:「咱們可不怕他的毒。」
  李存孝突然想起了冷凝香,當下心中一寬,道:「那咱們就扯平了。」
  柳玉麟含笑說道:「姓李的,你不要她的命了。」
  李存孝道:「那你就不用管了。」
  柳玉麟兩眼一瞇,望著李存孝道:「姓李的,你倒是很鎮定的。」
  李存孝道:「沒有什麼值得我驚慌的。」
  柳玉麟道:「你可別忘了,你也中過我的『搜魂銀針』。」
  李存孝道:「我一直沒有忘,忘不了的。」
  柳玉麟道:「你中過我的搜魂銀針,那妞兒也曾被我用搜魂銀針紮了一下,這毒非我獨門解藥不能解,如今你竟仍能這麼鎮定,絲毫不當一回事,實在很讓我詫異。」
  只聽溫飛卿低低說道:「別讓他知道。」
  李存孝道:「這沒有好詫異的,只因為你那毒針對我跟張姑娘都起不了作用。」
  柳玉麟搖頭說道:「我不能相信。」
  李存孝道:「信不信由你了……」
  吸了一口氣,緩緩接道:「柳玉麟,你可知道溫二姑娘到』金華『來是來幹什麼的麼?」
  柳玉麟道:「想必是為來給姬婆婆祝福拜壽的。」
  李存孝道:「聽說你要拿一對『血結玉鴛鴦』為姬婆婆祝福。」
  柳玉麟道:「不錯。」
  李存孝道:「你可知道溫二姑娘預備拿什麼給姬婆婆祝福麼?」
  柳玉麟道:「莫非也是那對『血結玉鴛鴦』麼?」
  「不」,李存孝搖頭說道:「溫二姑娘預備拿你那顆項上人頭給姬婆婆祝福。」
  柳玉麟臉色一變,旋即笑道:「我明白了,想必是溫二姑娘記恨我當日施計,你也記恨我當日用『搜魂銀針』傷了你……」
  溫飛卿突然冰冷說道:「我何只記恨你,我恨不得把你碎屍萬段,挫骨揚灰。」
  柳玉麟一搖頭道:「哎呀呀,二姑娘說話怎麼那麼狠哪,要知道姑娘家這麼狠是會讓人望而生畏的。」
  溫飛卿冰冷說道:「柳玉麟,我沒工夫聽你耍貧嘴,侯玉昆已經死在我手下…」











第53章 嬌客
  柳玉麟道:「我知道,我看見了侯玉昆跟岑東陽,苗芳香的屍體,為免驚世駭俗,我已經請巴總管派人把他們移走了。」
  溫飛卿冷笑一聲道:「你倒挺愛管閒事的,現在我要看看誰來替你收屍。」
  邁步逼了過去。
  李存孝邁步跟了上去。
  柳玉麟站在那兒沒動,臉上也不見一絲兒驚慌神色,只見他折扇輕搖,朗聲笑道:「二姑娘,柳玉麟只要在『冷月門』作客一天,只怕你便一天無法奈何我。」
  溫飛卿:「那要試試看。」
  那黃衫老人突然身形橫移攔在道中,高聲說道:「二姑娘,請聽老奴一句。」
  溫飛卿停了步,目注那黃衫老人道:「巴總管,你要攔我?」
  那黃衫老人欠身說道:「老奴不敢,只是柳公子是『冷月門』的座上佳賓……」
  溫飛卿雙眉一揚道:「我若殺他,你『冷月門』要出手阻攔,可是?」
  黃衫老人道:「柳公子為『冷月門』座上佳賓,老奴奉有令諭護衛柳公子的安全。只要柳公子在『金華』一天,便一天在『冷月門』保護之下。無論是誰,縱有天大的仇恨,都請看在老神仙份上,讓柳公子在『冷月門』做幾天安寧客人。」
  溫飛卿道:「說來說去,你『冷月門』還是要出面阻攔了?」
  黃衫老人欠了欠身道:「二姑娘,老神仙壽誕在即,不宜鬧血腥凶事,你何必招老神仙不高興呢?」
  溫飛卿呆了一呆,一時沒能說上活來。
  只聽柳玉麟說道:「巴總管,咱們回去吧。」
  黃衫老人剛要答應。
  溫飛卿突然說道:「慢著,巴總管,我可以讓柳玉麟在『冷月門』做幾天安寧客人,我可不能擔保別人也跟我一樣能暫時饒了他。」
  黃衫老人道:「二姑娘是指……」
  李存孝道:「我。」
  黃衫老人攸然而笑道:「二姑娘這是何必?」
  溫飛卿淡然說道:「為奪一對『血結玉鴛鴦』,你『冷月門』可以抬出一個老神仙來,我為什麼不能請我這位朋友出面。」
  黃衫老人臉色一變道:「這麼說二姑娘是不顧老神仙壽誕之期在即,不給老神仙面子,今天非殺柳公子不可了?」
  溫飛卿道:「我殺柳玉麟是我的私意,這跟『冷月門』無關。」
  黃衫老人道:「二姑娘忘了,柳公子現在是『冷月門』的座上佳賓,二姑娘出身『寒星門』,應該知道這是禮也是理。」
  溫飛卿臉色微變道:「你這是教訓我。」
  黃衫老人微一欠身道:「老奴不敢,但請二姑娘三思。」
  溫飛卿道:「我做事向來不懂三思,你讓開。」
  邁步逼了過去。
  黃衫老人後退一步,突然翻腕舉起一物,道:「二姑娘,老神仙』冷月令』在此。」
  那是一面形如滿月的金牌,有巴掌大,上面刻著一個"令"字。
  溫飛卿神情一震,腳下頓了一頓,但只是頓了一頓,旋即又逼向前去,口中說道:「巴總管,『冷月門』並未把溫飛卿放在眼內,是不?」
  黃衫老人道:「二姑娘何必為跟柳公子之間一點私怨,傷了兩家幾代的深厚交情?」
  溫飛卿突然厲聲說道:「巴士傑,我可以告訴你,溫飛卿已不是『寒星門』中人,今天我誓殺柳玉麟,任何代價在所不惜!」
  黃衫老人臉色大變道:「既然如此,老奴令諭在身,只有出手阻攔了,二姑娘恕罪。」
  他翻腕待收起那面『冷月令』,剛要有所行動,驀地一一
  半空中傳來一個清朗話聲:「巴總管不得無禮。」
  兩條黃影如飛射落,那是兩上唇紅齒白、約莫十五六歲的黃衣童子:左面一名黃衣童子手持一面否黃三角小旗,迎風一展,黃衫老人巴士傑躬身而退。
  那黃衣童子喝退巴士傑之後,又向著溫飛卿一躬身道:「二姑娘請手下留情,別傷了『冷月門』嬌客。」
  溫飛卿一怔,道:「你怎麼說,柳玉麟他是『冷月門』的……」
  那黃衣童子含笑說道:「二姑娘,柳公子是『冷月門』的嬌客。」
  溫飛卿怔住了。
  李存孝只覺一種異樣感受泛上心頭。
  溫飛卿定了定神道:「據我所知,老人家只有個孫女兒。」
  那黃衣童子道:「是的,二姑娘。」
  溫飛卿道:,「這麼說,老人家把瑤璣姑娘許給了柳玉麟?」
  那黃衣童子道:「是的,二姑娘。」
  溫飛卿道:「這真讓人想不到,這真讓人想不到,姬婆婆居然肯把瑤璣姑娘許給了柳玉麟這種卑鄙無恥的小人。」
  只聽柳玉麟冷冷說道:「溫飛卿,你說話可小心些,須知『冷月門』不是你撒野之處。」
  溫飛卿冷笑一聲道:「柳玉麟,你好神氣啊!」
  柳玉麟道:「那當然,柳玉麟的造化是要比令兄大得多。」
  溫飛卿道:「以我看來你比他還不如。」
  柳玉麟笑道:「可是姬婆婆把她那愛孫女兒許給我了。」
  溫飛卿道:「據我所知,你到『金華』來是為我哥哥做說客的。」
  柳玉麟道:「你是聽誰說的?」
  溫飛卿道:「你跟誰說的,我就聽誰說的。」
  柳玉麟淡然一笑道:「不錯,我當初的來意確是來為令兄做說客的,可是一路行來,我越想越覺得令兄配不上令狐姑娘,於是乎我就改變了主意。可巧我到了『冷月門』見過姬婆婆之後,姬婆婆對我十分垂愛,認為我是最理想不過的佳孫女婿,當即就表示要把令狐姑娘許給我。當然,你應該知道,在我來說,這是幾世修來,求之不得的事…」
  溫飛卿冷冷說道:「這才是一句實話。」
  柳玉麟道:「柳玉麟一向只說實話。」
  溫飛卿冷冷一笑道:「我也說一句實話你聽聽,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令人好不為令狐姑娘叫屈。」
  柳玉麟臉色一變,旋即笑道:「我這個人一向修養也不錯。」
  溫飛卿冷冷道:「你怎不說你皮厚不知恥?」
  那黃衣童子輕咳一聲道:「二姑娘……」
  溫飛卿道:「怎麼,你不願意聽麼?」
  那黃衣童子笑笑說道:「二姑娘誤會了,小的另有一件事要奉知二姑娘。」
  溫飛卿道:「什麼事?」
  那黃衣童子道:「老神仙命小的轉知二姑娘,二姑娘要是跟柳公子有什麼不能以唇舌解決的仇怨,請二姑娘當面稟知老神仙去,老神仙一定為二姑娘做主。」
  溫飛卿美目一睜道:「這話是老人家說的?」
  那黃衣童子道:「小的何來天膽,敢無中生有欺騙二姑娘。」
  溫飛卿銀牙暗咬,一點頭道:「好,我就去見老人家一趟,看看老人家是不是還把令狐姑娘許給柳玉麟,帶路。」
  那黃衣童子道恭應一聲,回身杏黃小旗一展,道:「巴總管護著柳公子先走一步。」
  巴士傑躬身答應,偕同柳玉麟騰身而去。
  黃衣童子回過身來一欠身道:「二姑娘,小的為二姑娘開道了。」
  與另一名黃衣童子倒射而起,直上夜空,輕捷快速,居然也是一流身法。
  溫飛卿轉望李存孝道:「跟冷姑娘、張前輩父女在客棧等我,我頂多一個時辰就回來。」
  李存孝站在那兒沒動,也沒說話,臉上也沒有一絲表情。
  冷凝香走了過來,輕輕道:「咱們回客棧去吧。」
  李存孝默默地轉過了身。
  張遠亭迎了上來,道:「大少……」
  李存孝道:「前輩,咱們回客棧再說吧。」
  一行四人回到了客棧,張遠亭把李存孝的身份告訴了張□蘭。聽畢,張□蘭美目圓睜,急急說道:「原來您就是李大少……」
  李存孝道:「張姑娘,我不敢當。」
  張筱蘭道:「大少,您府上那位老管家死……」
  張遠亭截口說道:「蘭兒,李升死了,大少已經知道了,大少跟我在花廢園裡看見了李升的墳,還有你給他立的墓碑……」
  張筱蘭口齒啟動,要說話。
  張遠亭抬手一攔道:「蘭兒,別打岔,我問你答,這樣比較有頭緒些……」
  頓了頓,問道:「你是在什麼地方找到李升的?」
  張筱蘭道:「就在花家廢園裡。」
  張遠亭道:「李升可曾對你說過什麼?」
  張筱蘭道:「李升說他找尋李夫人跟大少找了近二十年,可是沒一點音訊……」
  李存孝心裡有點難過,微微地低下頭去。
  張遠亭道:「別的還有麼,李升可曾看見當年那些行兇之人?」
  張筱蘭搖頭說道:「沒聽李升說。」
  張遠亭眉鋒微微一皺道:「那『血結玉鴛鴦』可是李升給你的?」
  張筱蘭道:「是的,他只給了我一隻……」
  張遠亭道:「這個我知道,那另一隻呢,是沒帶出來還是丟了?」
  張筱蘭道:「不,爹,他把另一隻『血結玉鴛鴦』藏在了別處。他說武林中人人都在找尋這只『血結玉鴛鴦』,他不敢把兩隻都帶在身上,萬一讓人發現他身上有『血結玉鴛鴦』,縱然把他殺了奪了去,那也只是一隻……」
  張遠亭歎道:「好一個有心眼兒的李升!蘭兒,他把那另一隻『血結玉鴛鴦』藏在何處,可曾告訴你?」
  張筱蘭道:「他告訴我了,他說那一隻『血結玉鴛鴦』藏在花家廢園的鳳眼裡……」
  張遠亭道:「什麼地方?」
  張筱蘭道:「花家廢園的鳳眼裡。」
  張遠亭詫聲說道:「鳳眼?花家廢園裡何來鳳…」
  沉吟了一陣之後說道:「大少在花家廢園裡可曾發現過鳳?」
  李存孝搖頭說道:「沒有。」
  冷凝香突然說道:「前輩,我能說句話麼?」
  張遠亭忙道:「冷姑娘別客氣,有話請只管說。」
  冷凝香道:「花家廢園我也去過,當時雖然沒留心,可是現在想想花家廢園裡並沒有什麼鳳,不過我以為李升老人家所指的這個鳳,有可能是石雕,或者是木雕一類……」
  張遠亭道:「多謝姑娘指點,花家廢園就那麼大,咱們只要在裡頭分頭找,凡是有鳳的地方都不放過,應該不難找。」
  張筱蘭道:「這就去……」
  「不忙,」張遠亭抬手攔住了她道:「說完了你該說的再去不遲。李升還對你說過什麼?」
  張筱蘭道:「別的沒什麼。」
  張遠亭道:「李升是怎麼死的。」
  張筱蘭神色一黯道:「他是咬斷了舌頭自絕的…」
  李存孝臉色一變道:「姑娘怎麼說?」
  張筱蘭悲傷地道:「李升說他是個上了年紀的人,缺胳膊少腿更是廢人一個,所以苟延殘喘近二十年,只為找尋李夫人跟大少,把那對『血結玉鴛鴦』交給李夫人跟大少。現在我找到了他,他認為我可以信託,心事已了,他自己也實在支持不住了,所以……」
  她低下了頭,沒再說下去。
  李存孝道:「李家欠李升太多。」
  張遠亭道:「李升忠肝義膽,當世之中不多見,蘭兒。」
  張筱蘭抬起了頭。
  張遠亭道:「你是在什麼時候碰上侯玉昆的?」
  張筱蘭道:「我埋好了李升之後。」
  張遠亭道:「他可曾問你那另一隻『血結玉鴛鴦』的下落?」
  張筱蘭道:「問了,我告訴他李升當年只把這一隻帶了出來,那另一隻還在『聽濤山莊』。」
  張遠亭道:「侯玉昆他肯信麼?」
  冷凝香道:「前輩,侯玉昆信不信,已經無關緊要了。」
  張遠亭微微一怔,旋即點頭道:「姑娘說得是…」
  轉望張筱蘭道:「蘭兒,又是誰把你帶到『冷月門』去的?」
  張筱蘭道:「那個人瘦瘦的,高高的,三十多歲,穿一身黃衣……」
  冷凝香道:「大半是那龔天球。」
  張遠亭道:「他可曾把你帶到『冷月門』中去?」
  張筱蘭道:「那人在我的喉結點了一指,我不能說話,可是我還能看,我不知道那是什麼地方,院子很大,比花家廢園還要大。」
  張遠亭道:「那大概是『冷月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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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6 08:54:19 |只看該作者
第54章 無影之毒
  頓了頓,接問道:「你都見過那些人?」
  張筱蘭道:「除了那瘦瘦高高的中年漢子外,就是『冷月門』的那個總管跟柳玉麟了。」
  張遠亭道:「沒看見姬婆婆?」
  張筱蘭道:「沒有。」
  張遠亭道:「看來姬婆婆不是那麼容易見的……」
  轉眼望向李存孝道:「大少,咱們是現在就去花家廢園找那另一隻『血結玉鴛鴦』,還是等二姑娘回來之後再去?」
  李存孝想了想道:「溫姑娘說她頂多一個時辰就會回來,還是等溫姑娘回來之後再去吧,多一個人找總是好的。」
  張遠亭道:「好吧,那就聽大少的了。」
  很快地,響午了,溫飛卿沒回來。
  很快地,日頭偏斜了,仍沒見溫飛卿回來。
  四個人都沉不住氣了,尤其是李存孝,他簡直坐立不安。
  張遠亭道:「大少,我看二姑娘大概是出事了。」
  李存孝道:「前輩,我要到『冷月門』看看去。」
  張遠亭微微一搖頭道:「我早該想到了,大少,令狐姑娘如今還在『寒星門』是不是?」
  李存孝道:「是的,前輩,怎麼。」
  張遠亭跌足吸道:「我早該想到了,我早該想到了,大少,二姑娘讓他們留下了。」
  李存孝道:「前輩,怎見得?」
  張遠亭道:「大少,姬婆婆把令狐姑娘許了柳玉麟,『寒星門』來一個不樂意,姬婆婆若不把二姑娘留下,如何能同『寒星門』要回自己的孫女兒來了?」
  李存孝兩眼微睜,雙眉高揚,點頭說道:「前輩說得是,我疏忽了,我沒想到這一點,否則我說什麼也不會讓溫姑娘到『冷月門』去……」
  目光一凝,望著張□蘭道:「姑娘可認得那大院子在什麼方向?」
  張筱蘭想了想道:「出花家廢園後門往東北……」
  李存孝道:「多謝姑娘。」
  轉望張遠亭道:「前輩跟冷姑娘在客棧等我……」
  張遠亭道:「大少真要去麼?」
  李存孝道:「是的,前輩,前輩知道,我不能不去走一趟。」
  冷凝香走近一步道:「我跟你去。」
  李存孝道:「謝謝姑娘的好意……」
  冷凝香道:「多一個我多少可以幫你點忙。」
  張遠亭道:「大少,冷姑娘說得是,大少如果要去的話,還是有冷姑娘做個伴兒好。『翡翠谷』的毒令人防不勝防,必要時冷姑娘可以幫你個大忙。」
  李存孝道:「這我知道,只是,冷姑娘的身份…」
  冷凝香道:「飛卿姐待我如姐妹,為了她,我顧不了那麼多。」
  姑娘她會說話,一個『情』字絲毫不露痕跡。
  李存孝是個聰明人,可是他在這方面有時候卻有點遲鈍。他遲疑了一下道:「既然這樣,我不便再阻攔姑娘……」
  張遠亭道:「等大少跟冷姑娘走了之後,我父女馬上離開這家客棧,凡事不得不防著點兒,免得我父女又落進『冷月門』手裡給大少添麻煩。」
  李存孝道:「那麼,我什麼地方找前輩。」
  張遠亭道:「大少可知道我那表記,大少只要按著表記找,定可找到我父女。」
  李存孝道:「我不敢說什麼時候去找前輩,不過我一定會去的,前輩跟張姑娘請多小心,我去了。」
  一抱拳,轉身要走。
  就在這時候,院子裡進來個人,是個身材矮胖的黃衣人。
  張遠亭道:「大少恐怕暫時用不著去了。」
  只聽那矮胖黃衣人高聲說道:「『冷月門』人求見李存孝李少俠。」
  李存孝邁步走了出去,道:「李存孝在此,閣下有何見教?」
  那矮胖黃衣人跨步而至,往滴水簷前一站,道:「柳公子命在下給李少俠送一封信來。」
  雙手捧著一封信遞過。
  李存孝伸手要接,冷凝香縱身走了過來,搶前伸手接過了那封信:撕開信封,抽出信箋,然後才把信箋遞給了李存孝。
  李存孝謝了一聲,接過信箋,一看,臉色攸變,抬眼說道:「這到底是誰的意思,是姬婆婆,還是柳玉麟?」
  那矮胖黃衣人道:「柳公子是『冷月門』的嬌客,柳公子的意思也就是老神仙的意思。」
  李存孝道:「那麼請閣下歸告柳玉麟,明天日落時分,我跟他在花家廢園見面。」
  那矮胖黃衣人一句話沒說,轉身要走。
  冷凝香突然說道:「閣下請留一步。」
  那矮胖黃衣人回過身來望著冷凝香一語不發。
  冷凝香道:「讓我先請教一下,閣下怎麼稱呼,在『冷月門』……」
  那矮胖黃衣人道:「在下姓潘,職司巡察。」
  冷凝香道:「原來是潘巡察,我失敬了。」
  那矮胖黃衣大沒說話。
  冷凝香道:「柳公子既有信來,在禮貌上李少俠該回上一封,我這裡有一封信,請閣下帶交柳公子,閣下請稍候。」
  轉身進了屋,轉眼工夫她又從屋裡走了出來,伸手遞給那矮胖黃衣人一封信,信封上寫著『柳公子親啟』五個字,道:「有勞閣下了。」
  那矮胖黃衣人一話沒說,接過信扭頭走了。
  只聽張遠亭在身後輕笑說道:「大少可以不必跑這一趟了,只要柳玉麟親手拆開那封信,他就非乖乖地把二姑娘送回來不可。」
  李存孝怔了一怔,望著冷凝香道:「姑娘在信上施了毒?」
  冷凝香笑笑說道:「別怪我擅做主張。」
  李存孝笑道:「姑娘好說,只是…那柳玉麟狡猾詭詐……」
  冷凝香道:「任人再狡猾詭詐,除非他不碰那封信,只要他拆開那封信,那怕他如何防範也非中毒不可。我在那信箋上施的是毒中之最的『無影之毒』,非我本人救不了他。以我看,姬婆婆是捨不得她這位准孫女婿死的。」
  李存孝道:「多謝姑娘了。」
  冷凝香道:「別跟我客氣,這是我生平頭一次動用『無影之毒』:對付柳玉麟這種人,應該是最合適不過的了。」
  只聽張遠亭道:「大少,柳玉麟怎麼說?」
  李存孝隨手把那封信遞了過去,道:「前輩請自己過目。」
  冷凝香道:「我試過了,柳玉麟沒在信箋上頭施手腳。」
  張遠亭接過了那封信,李存孝則望著冷凝香道:「姑娘適才搶著接過去,就是怕信上有毒?」
  冷凝香含笑說道:「要不我怎麼會搶著伸手?」
  李存孝避開了那一雙清澈、深遂、讓他不安的目光,道:「謝謝姑娘。」
  只聽張遠亭道:「大少,柳玉麟是要你拿那另一隻『血結玉鴛鴦』跟那張『藏寶圖』換回二姑娘……」
  李存孝道:「我知道他不會死心的。」
  張遠亭道:「大少有沒有看出這封信上讓人疑惑的地方?」
  李存孝道:「前輩是指……」
  張遠亭道:「柳玉麟要那張藏寶圖。」
  李存孝呆了一呆道:「前輩是說那只『玉鴛鴦』裡空無所有?」
  張遠亭道:「應該是,要不然他不會向大少要整張藏寶圖。」
  李存孝道:「那年張藏寶圖那裡去了?難道真讓冷姑娘說著了,我韓叔叔早就把它取下去。」
  張遠亭望著張□蘭道:「蘭兒,李升可曾告訴你,他給你的那隻玉鴛鴦裡空無一物。」
  張筱蘭道:「沒有啊,沒聽他說。」
  張遠亭皺眉沉吟道:「這就怪了……」
  突然抬眼凝目,道:「大少,咱們這就去找那另一隻『血結玉鴛鴦』可好?」
  李存孝道:「前輩是懷疑那兩半張藏寶圖都在另一隻『血結玉鴛鴦』裡?」
  張遠亭道:「我是這麼想,卻不敢斷言。」
  冷凝香道:「前輩這一說,我倒覺得頗有可能,那位老人家總不會交給張姑娘一對空無一物的『血結玉鴛鴦』。」
  李存孝沉吟了一下道:「好吧,咱們現在就去找我看。」
  張遠亭道:「咱們說走就走,趁天沒黑之前還可以找一會兒,天一黑就什麼也看不清楚了,找起來很不方便!」
  張筱蘭道:「咱們帶著燈去不就行了麼?」
  張遠亭道:「要能帶燈去就不怕天黑了,『冷月門』中人不是傻子,咱們在人家眼前點著燈到處晃,豈不是等於告訴人家咱們在我東西麼。」
  張筱蘭明白了,論經驗、論心智,她畢竟還是差了些,她沒再說話。
  到了花家廢園,一行四人分成兩下,張遠亭父女倆一路,李存孝跟冷凝香一路,分頭在花家廢園裡找了起來。
  日頭偏西時進得花家廢園,沒找多大一會兒天就黑了。天一黑雖然不至於什麼也看不見,可是找起來總不如光亮的時候。
  四個人在花家為園大門處碰了面,相對搖頭。
  張遠亭皺著眉詫聲說道:「這就怪了,這花家廢園裡,石雕也好,木雕也好,連個鳳影兒也沒有,李升他怎麼說那另一隻『血結玉鴛鴦』藏在鳳眼裡?」
  李存孝道:「前輩,李升既然這麼說,這花家廢園裡就必然有鳳在,不然他絕不會告訴張姑娘那另一隻『血結玉鴛鴦』藏在『花家廢園』的鳳眼裡。」
  張遠亭點點,道:「大少說得是,只是咱們已經找過了……」
  冷凝香道:「也許咱們還沒找遍。」
  張遠亭道:「也許……」
  苦笑一聲道:「今兒已遲了,明天再來吧。」
  忽然轉望張□蘭問道:「蘭兒,你沒有聽錯麼?」
  張筱蘭道:「不會錯的,李升明明是說那另一隻『血結玉鴛鴦』藏在『花家廢園』鳳眼裡。」
  張遠亭沒再說話,皺眉低頭沉吟……












第55章 鳳凰眼中
  這一夜,過得相當平靜,沒見『冷月門』有什麼動靜,也沒見『冷月門』一個人影兒。
  背著冷凝香,張遠亭把一樣東西交給了李存孝,那是一隻小巧玲瓏的紫檀木盒,打開紫檀木盒,裡面放著一封信,這封信不知道是誰寫給誰的,只見李存孝一邊看著信,一邊默默地流淚。
  就因為這封信,使得李存孝一夜沒能合眼。
  第二天一早,四個人又到了『花家廢園』,白天光光,找起來方便多了,四個人仍分為兩路,沒放過花家廢園任何一個角落。
  然而,一上午過去仍是毫無所獲,休說鳳眼了,就連像鳳的東西都沒看見。
  四個人好不詫異,張遠亭皺眉叫道:「這是怎麼回事?」
  李存孝苦笑說道:「誰知道。」
  冷凝香道:「那位李老人家所以不把這一隻『血結玉鴛鴦』帶在身上,就是怕它跟另一隻一起被人奪了去,既然這樣,李老人家當然會把它藏在個極為隱密之處,不會那麼好找也應該是意料中事。」
  張遠亭道:「冷姑娘說得不錯,只是這花家廢園咱們都找遍了……」
  冷凝香搖頭道:「前輩,以我看咱們還沒找遍。」
  張遠亭道:「怎麼說,冷姑娘?」
  冷凝香道:「那位李老人家既然告訴張姑娘,那一隻『血結玉鴛鴦』藏在花家廢園的鳳眼裡,那麼,那只『血結玉鴛鴦』藏在這花家廢園裡一事是毋庸置疑的,咱們沒能找到它,當然是還沒有找遍。」
  張遠亭苦笑說道:「再找下去,咱們就得翻開每一寸地皮了。」
  只聽張□蘭道:「難道是我聽錯了麼?我明明聽見李升告訴我,那另一隻『血結玉鴛鴦』藏在花家陵園的鳳眼裡……」
  張遠亭道:「你為什麼不問清楚?」
  張筱蘭道:「我也想問清楚,可是李升說完這句話就,就
  住口不言,沒說下去。
  張遠亭明白了,輕輕地歎一聲,沒說話。
  李存孝道:「前輩,奇珍異寶,唯有德者萬能居之,是無法強求的。時已屆正午,該吃飯了,咱們回客棧去歇息歇息,下午再來吧。」
  張遠亭道:「也只好如此了。」
  扭頭往外行去。
  李存孝跟著就要走。
  忽聽張□蘭叫道:「慢點兒,爹。」
  張遠亭轉過身來道:「怎麼,蘭兒?」
  只見張筱蘭手指著那殘破小樓前一片濃蔭,一雙美目睜得老大,道:「那是什麼……」
  張遠亭神情一震,脫口說道:「鳳頭……」
  的確,那是一隻鳳頭不是石雕,也不是木雕,而是那些樹的枝葉投影,像極了一隻鳳頭。
  李存孝定了定神道:「原來在這兒……」
  冷凝香歎道:「這位李老人家煞費苦心。」
  張遠亭點頭說道:「冷姑娘說得一點也不差,這隻鳳頭委實太不好找,誰會想到這麼一個鳳頭是樹木枝葉投影,非正午日正當中時不能發現,一天之中也只一刻才能見著鳳頭,若不是蘭兒無意中看見,咱們又要錯過了,只要錯過這一刻,就算找遍了花家廢園也是白找。」
  張筱蘭低聲道:「您先別這麼說,對不對還不知道呢。」
  張遠亭說道:「若大一個花家廢園裡,就這麼一隻鳳頭,應該不會錯了,大少,咱們過去看看去。」
  當先邁步行了過去。
  到了那殘破小樓前再看,那枝葉投影越發像一隻鳳頭,冠、眼、啄無不具備。
  張遠亭指著鳳頭那一圈光亮部道:「大少,這就是鳳眼了。」
  李存孝道:「前輩,莫非那一隻『血結玉鴛鴦』埋在地下?」
  張遠亭道:「既然李升說它藏在鳳眼裡,應該是,讓我挖挖看。」
  說著,他從腰間掣出一柄匕首,蹲下來一陣挖掘,約莫挖了兩三尺深,匕首碰到了硬物。
  張遠亭手上加快了,也更見小心,轉眼之間一隻鐵盒子露了出來,鐵盒子都銹了。
  張遠亭雙手捧了那只生了銹的鐵盒子,沉甸甸的,他道:「是了,大少。」
  隨手掀去了盒蓋,可不,鐵盒子裡放著一隻『血結玉鴛鴦』,旁邊還有一卷羊皮。
  張遠亭連動都沒動,雙手遞向李存孝道:「大少請過過目。」
  李存孝沒客氣,接過鐵盒取出了那一卷羊皮,打開再看,那是兩半張,上面清晰地畫著山川形勢,拼起來像極了一幅山水。李存孝指著圖上三處「X」記號,道:「前輩,這大概就是藏寶之處了。」
  張遠亭道:「應該是,只是這山川形勢畫的是什麼地方就不知道了。」
  冷凝香道:「三座山成品字形,這樣的山勢中原少見,我記得南荒有一個地方跟這圖上邊的頗為相似。」
  張遠亭道:「冷姑娘,那是什麼地方?」
  冷凝香道:「前輩可知道『苗疆八峒』?」
  張遠亭道:「我聽說過,莫非就在……」
  冷凝香微微點了點頭道:「那地方就在『苗疆八峒』之中。」
  張遠亭眉鋒一皺,沒說話。
  李存孝道:「怎麼,前輩,那『苗疆八峒』很難去麼?」
  張遠亭道:「大少沒聽說過『苗疆八峒』?」
  李存孝搖頭說道:「沒有。」
  張遠亭道:「關於『苗疆八峒』我知道得不多,大少還是問問冷姑娘吧。姑娘見多識廣,『翡翠谷』也地近苗疆……」
  冷凝香含笑說道:「前輩捧我了,我知道得也極為有限。」
  張遠亭道:「姑娘,這不是客氣的事,大少將來總有一天要到苗疆去,有道是:』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
  冷凝香道:「『血結玉鴛鴦』已經找到了,咱們不必在這兒耽閣了,回客棧再說吧。」
  張遠亭道:「一高興全忘了,姑娘這一提,我肚子倒覺得餓了。」
  冷凝香笑了,李存孝也笑了。
  一行四人回到了客棧裡,冷凝香跟張筱蘭走在最前頭,剛進後院,她兩個突然停了步,張筱蘭飛快轉過身來道:「冷月門人。」
  這時候李存孝跟張遠亭也看見了,院子裡並肩站著兩個人,是那花家廢園中曾見過一面的兩名黃衣童子。
  李存孝搶前跨一步超越了冷凝香跟張□蘭,望著那兩名黃衣童子道:「二位找誰?」
  只聽一名黃衣童子高聲問道:「那位是『翡翠谷』高人?」
  冷凝香怔了一怔,旋即邁步上前,含笑說道:「我就是,二位有什麼見教?」
  那黃衣童子道:「公子是『翡翠谷』的那一位,怎麼稱呼?」
  冷凝香道:『我姓冷,我就是冷凝香。」
  那黃衣童子呆了一呆,旋即深深的看了冷凝香一眼,道:「原來是冷姑娘。冷姑娘這身打扮,請恕小子們眼拙……」
  冷凝香道:「別客氣了,你有什麼話請說吧。」
  那黃衣童子欠了個身道:「小的遵命,小的奉本門左右護法之命,前來恭請冷姑娘赴約……」
  冷凝香道:「赴約,赴什麼約?」
  那黃衣童子掃了李存孝一眼,道:「這位李少俠約柳公子日落時分在花家廢園見面,柳公子因故不能親身赴約,特派本門左右護法改約冷姑娘日落時分在花家廢園相見。」
  冷凝香淡然一笑道:「我跟貴門左右兩位護法緣慳一面,素不相識……」
  那黃衣童子道:「只要本門知道』翡翠谷』中人到了『金華』,也就夠了。」
  冷凝香目光一凝,問道:「你在『冷月門』中任何職位?」
  那黃衣童子肅容道:「小的是老神仙跟前的傳令童子。」
  冷凝香淡然一笑道:「難怪你這麼會說話,溫二姑娘呢?」
  那黃衣童子道:「現在老神仙身邊,是『冷月門』的上賓。」
  冷凝香道:「溫二姑娘沒回來,我沒心思做別的事,也就是說在溫二姑娘沒回來之前,我不願跟任何人見面。」
  那黃衣童子道:「小的只是奉命傳話,冷姑娘去與不去,小的不敢勉強。」
  冷凝香道:「本來就是這樣,不是麼?」
  那黃衣童子微一欠欠道:「話已傳到,兩位護法還等著小的回話,小的不敢多事耽閣,告辭了。」
  話落,轉身欲去。
  張遠亭突然說道:「閣下請留一步。」
  那黃衣童子轉過身來道:「尊駕有什麼見教?」
  張遠亭道:「豈敢,請歸告貴門兩位護法,冷姑娘準時赴約。」
  那黃衣童子微微一怔,問道:「尊駕能代冷姑娘做主嗎?」
  冷凝香道:「這位是我一位長輩,長輩的話我不敢不遵。」
  那黃衣童子道:「這樣小的就好交差了,多謝冷姑娘。」
  一欠身,偕同另一名黃衣童子轉身而去。
  望著兩名黃衣童子出了後院,張遠亭道:「姑娘請恕我斗膽越姐代庖,擅作主張。」
  冷凝香說道:「前輩說這話我怎麼敢當,前輩既然讓我去想必然有什麼高見,我愚魯,一時想不到那麼多……」
  張遠亭道:「姑娘好說,請進屋來說吧。」
  四個人進了屋,落了座,張遠亭說道:「姑娘,目前『翡翠谷』還不宜跟『冷月門』作正面衝突……」
  冷凝香含笑說道:「前輩,我沒有考慮這些。記得我說過,我為飛卿姐,我顧了不了那麼多,也可以不惜一切。」
  張遠亭道:「這個我知道,只是二姑娘還在『冷月門』裡。」
  冷凝香沉默了一下,才道:「那麼,前輩有什麼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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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6 08:55:52 |只看該作者
第56章 一個人像
  張遠亭搖頭說道:「『指教』兩個字我不敢當,姑娘該知道,照這情形看,柳玉麟已然中了無影之毒是毋庸置疑的……」
  冷凝香道:「是的,前輩,這一點我也想到了。」
  張遠亭道:「我聽姑娘說過,『無影之毒』是毒中之最。」
  冷凝香點頭說道:「『無影之毒』確是毒中之最,不但它毒性最烈,而且難躲難防,所以被稱為『無影之毒』。」
  張遠亭道:「聽姑娘說,那『無影之毒』非『翡翠谷』獨門解藥不能解。」
  冷凝香道:「這也是實情。」
  張遠亭沉默了一下道:「就姑娘所知,世上可還有別人能解『無影之毒』?」
  冷凝香想都沒想,便搖頭說道:「據我所知,當今世上只也有『翡翠谷』的秘製獨門解藥才能解『無影之毒』!」
  張遠亭道:「那是最好不過。姑娘,照目前的情勢看,『冷月門』顯然還不甘心就此把二姑娘送回來…」
  冷凝香道:「除非他們是打算不要那位嬌客了。」
  張遠亭搖頭說道:「姬婆婆既然屬意柳玉麟,把自己心愛孫女兒許給了他,對他的鍾愛那是可想而知的,怎麼會不要他。」
  冷凝香道:「那他們就該把飛卿姐送回來。」
  張遠亭搖頭說道:「他們不甘心這麼做的,凡是稍倔一點的大都不肯就此低頭,何況是那位素稱怪異的姬婆婆。」
  冷凝香道:「要是這麼僵持下去,吃虧的會是他『冷月門』。」
  張遠亭道:「話是不錯,只是他們既然邀約姑娘見面,那就表示他們雖不願意,也不敢這麼僵持下去。」
  冷凝香道:「那麼,前輩的高見是……「
  張遠亭道:「我只是提醒冷姑娘,既稱護法,這兩個在『冷月門』中的地位,是可想而知的一句。」
  冷凝香美目中導采一閃,道:「我明白了,多謝前輩指點。」
  張遠亭淡然一笑道:「我是這麼打如意算盤,行得通行不通還難說。」
  冷凝香道:「前輩的意思是……」
  張遠亭道:「一人被蛇咬,人人怕井繩,前車可鑒,他們會加意提防的。」
  冷凝香笑笑說道:「這就是要比能耐的事,看看是他們防的能耐高,還是我這施的能耐高,誰的能耐低誰倒霉。」
  張遠亭笑道:「說得是……」
  笑容微斂,接道:「從這時候起,這家客棧四周只怕已在『冷月門』監視之下,咱們的一舉一動都要小心點。」
  冷凝香忽然一笑站起,道:「前輩,我到『花家廢園』走一趟去。」
  轉身走了出去。
  張遠亭站了起來,可是他沒來得及說話,於是他又坐了下去,搖頭歎道:「這位姑娘頗具心智,是當世不可多得的巾幗奇英,不失為一大助力,大少你要好好把握啊。」
  李存孝臉上紅了一紅,道:「前輩又來開我的玩笑了。」
  張遠亭正色說道:「大少,我說的是真心話。」
  李存孝沒說話,旋即從懷裡摸出那一卷兩半張藏寶圖,道:「這圖上畫的地方,怎麼會還在苗疆?」
  他有意顧左右而言他。
  張遠亭何許人,又焉得不懂,當即說道:「這就不知道了,不過冷姑娘既然說苗疆有一處山川形勢跟這圖上畫的有幾分相似,應該不是沒根據的。」
  李存孝忽然目光一凝,望著手中那幅藏寶圖的左下角道:「這是什麼……」
  張遠亭移身過來凝目一看,只見那藏寶圖左下角空自處畫著一個人像,很小,假如全神貫注藏寶圖上不留意別處的話,很難發覺。
  那人像畫的是一個蒙面老婦人,那老婦人一支右手畫的特大,可以讓人清楚的看到,她有六個指頭,大拇指上多出一個來。
  張遠亭呆了一呆道:「剛才在花家廢園裡我怎麼沒看見?是了,想必那時候大少左手恰好捏在這部位擋住了這個人像……」
  李存孝道:「我也是剛看見,前輩可知道這是什麼意思?」
  張遠亭搖頭說道:「看不出來。」
  頓了頓,接道:「大少可看得出,這人像是後來加上去的,不是原來就有的,也就是說跟這張藏寶圖是兩回事。」
  李存孝道:「前輩好眼力,這麼說這是李升所畫上的?」
  張遠亭道:「應該是。」
  李存孝道:「只是……李升他這是什麼意思?」
  張遠亭道:「這會不會跟當年『聽濤山莊』行兇的那些人有關?」
  李存孝道:「不會吧,要是的話,他為什麼不告訴張姑娘?」
  張遠亭道:「李升是個謹慎的人,從他藏起一隻『血結玉鴛鴦,跟這張藏寶圖這件事看,這個人也頗為機靈。」
  李存孝道:「那麼前輩認為李升畫的是誰,當世之中可有這麼一個人?」
  張遠亭道:「我雖然一時看不出這老婦人是誰,然而憑老婦人這駢指特徵,這麼個人是不難找的。」
  李存孝沉吟了一下道:「前輩,不能單憑李升畫的這個像,就指這蒙面老婦人跟當年『聽濤山莊』行兇那些人有關。」
  張遠亭點頭說道:「大少說得是,我也只是臆測。當年『聽濤山莊』慘劇,兇徒沒留下一點蛛絲馬跡,如今李升也沒有明確的說明,單憑這一個畫像指人是不夠的。不過大少總可以把它當成一條線索,以我看李升不會無緣無故畫這麼一個人像的,也就是說要不是這蒙面老婦人十分重要,李升也不會把她畫在這張藏寶圖上。藏寶圖他保全至今,是要留交大少的,那麼這人像也應該是留交大少的,那麼除了當年『聽濤山莊』那些囚徒外,我不認為還有別人會讓李升畫下來留交大少。」
  李存孝靜聽之餘,覺得張遠亭這話並不牽強,頗為近情近理。的確,李升斷不會把一個無關緊要的人畫在這張貴重的藏寶圖上。李升既然把這蒙面老婦人畫在藏寶圖上,也就是要讓他看見這麼個人,知道這麼個人;為什麼要讓他看見這麼個人,知道這麼個人?除了是指明當年行兇的兇徒之外,的確不該有別的用意。
  他當即點頭說道:「多謝前輩指點,我會留意這右手有大指的老婦人的。」
  只聽輕捷步履響動,冷凝香回來了。她一進門便道:「前輩果然料事如神,這家客棧四周都是『冷月門』人,他們喬裝改扮,可是我一眼就認出來了。我裝作不知道,他們也沒攔我。」
  張遠亭笑道:「想必他們是讓姑娘那『無影之毒』嚇破了膽。」
  冷凝香笑了,笑得很甜、很動人,看得李存孝為之呆了一呆。
  張遠亭道:「只怕此刻他們已經飛報回去了。」
  冷凝香道:「我的原意也就是讓他們往回飛報的。我在花家廢園裡繞了一圈,看吧,到時候他們一定會換地方。」
  張遠亭笑道:「姑娘故佈的好疑陣。」
  冷凝香道:「要是前輩也在『冷月門』的話,我這一著就生不了效了。」
  張遠亭道:「那姑娘抬舉我。」
  落了座之後,冷凝香美目轉動,秋波一掃,笑問道:「怎麼,在找那藏寶之處?」
  李存孝抬手把兩年張藏寶圖遞了過去,道:「姑娘請看看左下角。」
  冷凝香接過藏寶圖凝目一看,怔了一怔,道:「這是……」
  李存孝道:「姑娘留意那老婦人的右手。」
  冷凝香叫道:「六個指頭。」
  李存孝道:「姑娘在武林中可曾見過這麼個人?」
  冷凝香搖頭說道:「身在武林的老婦人倒是不少,只是我沒留意誰有六個指頭,這是怎麼回事?藏寶圖上怎麼會面這麼個人?」
  李存孝當即就把張遠亭的看法告訴了冷凝香,冷凝香靜靜聽完,沉吟著說道:「原來這是那位李老人家畫的……」
  張遠亭道:『很可能是,但並不一定是。」
  冷凝香道:「如果這蒙面老婦人是李升畫上去的話,那麼張前輩的分析就十分相近,面上這老婦人蒙面,那有可能是說當年『聽濤山莊』行兇的時候,他們都蒙蔽了面目;李升看見了這麼一個蒙面老婦人,無法看見面目,卻看見她右手大拇指駢枝,有六個指頭。」
  張遠亭點頭說道:「經姑娘這麼一分析,李升畫的這個蒙面老婦人像,跟當年『聽濤山莊』慘劇相距得就更近了。」
  李存孝道:「但願這是李升畫的,但願這蒙面老婦人就是當年一群兇徒中的一個。」
  冷凝香道:「這老婦人有這麼一處特徵,找起來並不難,只要找到她之後經過一番查證,就可知道她有沒有參與當年『聽濤山莊』行兇了。」
  張遠亭點頭說道:「姑娘說得是。」
  李存孝雙眉揚起道:「但願我今天就能碰見她。」
  張遠亭道:「我知道大少心急血仇,可是二十年都等了,何在乎再等些時日?」
  李存孝懍人威態一斂,歉然一笑道:「前輩,我失態。」
  張遠亭笑笑說道:「這也是人之常情……」
  轉望冷凝香道:「姑娘可以說說『苗疆八峒』的情形了。」
  冷凝香抬眼望向李存孝道:「你可知道苗嶺?」
  李存孝點點頭,道:「我知道,就在『梵淨山』西南。」
  冷凝香道:「楚淨山跟婁山一樣,只是苗嶺的支脈。苗嶺橫貫於貴州全境,群峰高聳,樹木最深,這『苗疆八峒』就在苗嶺山區之內,所謂八峒,那代表著八個苗族部落。這八個苗族部落分佈在苗嶺各處,勢力控制著整個苗嶺……」
  張遠亭道:「聽說如今這八個部落名雖為八,實際上已合而為一。」
  冷凝香道:「前輩說的不錯,原來這苗疆八峒每一峒有每一峒的峒主,峒主與峒主之間身份相等,誰也管不了誰。可是曾幾何時,苗疆八峒出了一位總峒主,此人是個生苗,天生異稟,力大無窮,能撕虎裂豹;尤其是他的個子比別人大上一倍,像個巨無霸一樣猙獰怕人,他一一降服其他七峒稱霸於苗疆……」
  張遠亭道:「聽說此苗幼遇異人,得過異人武功傳授。」
  冷凝香道:「我也聽人這麼說,只是沒親眼見過,不過他手下除了那些茹毛飲血、凶狠善戰的苗兵之外,頗多異人能士,儘是中原武林敗類……」
  李存孝道:「怎麼,『苗疆八峒』之中還有中原武林人物?」
  「怎麼沒有」冷凝香笑笑說道:「中原武林容不了他們,蠻荒苗疆卻是他們絕佳的安身處所,那地方常人難到,也不敢去。」
  李存孝道:「恐怕『苗疆八峒』的可怕處就是這些人。」
  冷凝香搖頭說道:「你錯了,這些人充其量仗的是左道旁門的武功,並沒有什麼可怕,可怕的還在那些苗人本身;你該聽說過,苗人擅蠱。」
  李存孝道:「不錯,這我聽說過,可是卻並沒有見過……」
  張遠亭道:「蠱這個東西最好還是別見。」
  冷凝香道:「前輩說得不錯,蠱遠比毒來得可怕得多。」
  李存孝道:「據說苗人人擅蠱。」
  冷凝香道:「那也不一定。蠱術跟武功一樣,是經師傳授的,並不是與生俱來的,有的人不願意習武,苗人之中也有不願意學蠱術的。」









第57章 苗疆八峒
  張遠亭笑道:「大少沒聽人這麼說過,有的漢人到苗疆去有心使壞,討了個苗女為妻,沒三天就托辭回到了中原,他把人家遺棄了,可也把自己的命玩沒了。」
  李存孝道:「聽說只要準時趕返苗疆就不礙事。」
  張遠亭道:「不錯,確是如此,其實這只是最淺薄的蠱術,蠱術到了修為高深境界,那真可以百里之外取人性命,苗疆八峒之內就有幾個擅蠱的好手……」冷凝香道:「稱最的是-個生苗老婦人,她有幾個徒弟,個個都稱好手。是苗疆八峒裡的一等人物。」
  張遠亭道:「大少請想想,苗疆窮山惡水,峰高壑深,遍地瘴氣,毒物出沒,再加上那些生苗,那怕人的蠱術,會是個好去處麼?」李存孝笑笑道:「前輩,我並不一定非去不可。」
  張遠亭一怔,道:「怎麼,大少不一走去?那這筆藏寶……」李存孝搖頭說道:「不瞞前輩,我對於這批藏寶,並不怎麼熱衷。」
  張遠亭道:「大少,這可是人人爭奪之物啊!」李存孝淡然說道:「只要誰有正當的用途,我願意把這張藏寶圖雙手奉送。」
  張遠亭看了李存孝良久,突然長長一歎,道:「大少好胸襟,好氣度,當今世上恐怕找不出第二個。」
  冷凝香美目中異采閃動,深深看了李存孝一眼。
  話鋒微頓之後,張遠亭接著說道:「大少還是把它收好吧。據我所知,人人都要把這批藏寶據為己有,不會有一個拿它派上當用場的,就拿『冷月門』跟『寒星門』來說,那一個不是想把這批藏寶搬進他們那庫房中去……」李存孝淡然笑道:「這張藏寶圖輪不到他們的。」
  張遠亭輕歎道:「藏寶圖難得,有了藏寶圖到苗疆去取寶也殊不易,說不定沒看見寶藏便命喪苗疆……」冷凝香道:「藏寶這種東西,唯有德者方能居之,得圖得寶所以艱難,這恐怕是當初那個藏寶人的有心安排。」
  張遠亭點了點頭道:「我有同感,要是人人唾手可得,那也就不稀罕了。」
  冷凝香含笑把藏寶圖遞還李存孝,道:「收好它吧,你不熱衷,別人卻可以為它喪命。」
  李存孝接過藏寶圖藏進了懷裡!
  又談了一陣之後,日頭已經偏西,紅霞滿天。張遠亭站了起來,道:「全神貫注談話裡,頃刻不知日影斜,姑娘該赴約去了。」
  冷凝香道:「咱們一起去麼?」
  張遠亭道:「我父女在這兒是個累贅,跟去礙手礙腳,不跟去麻煩更大,我是寧可礙手礙腳也不願意給三位惹大麻煩。」
  冷凝香笑了。
  四個人踏著霞光出了客棧,甫出客棧,迎面走來一人,是一名中年黃衣漢子。只見他一躬身道:「『裴翠谷』的冷姑娘?」冷凝香道:「是的,閣下有什麼見教。」
  「不敢」那黃衣漢子道:「小的奉本門兩位護法之命,特來奉知冷姑娘,兩位護法改約冷姑娘在花家廢園後相見。」
  冷凝香道:「這是為什麼?」
  黃衣漢子道:「這個小的不清楚。」
  冷凝香道:「貴門兩位護法去了麼?」
  那黃衣漢子道:「兩位護法候駕多時。」
  冷凝香道:「他兩位去得好早啊,煩勞帶路。」
  那黃衣漢子恭應一聲,轉身大步行去。
  冷凝香攸然一笑,低低說道:「不出我所料。」
  張遠亭道:「他們去得早,咱們也要小心。」
  冷凝香點頭說道:「前輩說得是,張姑娘請跟我走在一起。」
  伸手拉過了張□蘭,張彼蘭臉一紅道:「姑娘,別忘了你仍是男裝。」
  冷凝香一怔,旋即攸然而笑,鬆手說道:「我還真忘了,那麼張姑娘跟我走個並肩吧。」
  這裡兩個人走個並肩,那裡李存孝一馬當先開了道,現在是開道,待會兒轉回來的時候就是斷後了。
  花家廢園不遠,花家廢園當然也遠不到那兒去,片刻工夫之後一行四人在那黃衣漢子前導下到了花家廢園之後,只見花家廢園之後是一片佔地不少的柏樹林。
  在那片柏樹林前,並肩站著兩個黃衣老人,一個身材魁偉,濃眉大眼紫膛臉;一個身材瘦小,既黑又乾癟,一張瘦臉上死板板,陰森森,不帶一絲兒表情。
  那帶路黃衣漢子上前一躬身,恭聲說道:「稟兩位護法,冷姑娘到。」
  那高大紫膛臉黃衣老人一擺手,黃衣漢子連忙退後。紫膛臉黃衣老人抬眼望了過來,目光如炬,其威懾人:「哪位是『翡翠谷』的冷姑娘?」冷凝香邁著瀟灑步上前,道:「我就是冷凝香。」
  那紫膛臉黃衣老人深深看了她一眼,抱起雙拳:「老朽歸北海,忝為『冷月門』左護法……」一指身邊瘦老人道:「這是本門右護法萬侯高。」
  冷凝香舉手一拱,道,「久仰。」
  抬眼一掃道:「我沒想到三位會臨時改了地方,這地方倒也差強人意……」目光一凝,望著紫膛臉黃衣老人歸北海道:「兩位約我到這兒來,有什麼事?」歸北海輕輕咳了一聲道:「本門嬌客中了冷姑娘暗施在信箋上的毒,老神仙特命老朽二人來請冷姑娘高抬貴手……」冷凝香道:「二位的意思是要我為柳公子解毒?」歸北海道:「是的,還望冷姑娘……」冷凝香微一搖頭道:「不難,我只有一個條件,把溫二姑娘送回來。」
  歸北海道:「冷姑娘要本門把溫二姑娘送回來了?」
  冷凝香道:「是的。」
  歸北海道:「冷姑娘一定是認為本門把溫二姑娘軟禁了起來,不讓溫二姑娘回來。」
  冷凝香道:「難道不是麼?」
  歸北海淡然一笑道:「冷姑娘錯了,冷姑娘該知道本門跟『寒星』溫家的交情,老神仙怎會扣押溫二姑娘?據老朽所知,溫二姑娘是自己願意留在『冷月門』,伴在老神仙身邊。」
  冷凝香道:「是這樣麼?」
  歸北海道:「冷姑娘如若不信,老朽這裡有溫二姑娘親筆信一封,冷姑娘可以拿去過過目。」
  翻腕自袖底取出了一封信,振腕拋了過來。
  冷凝香伸手接住了那封信,道:「歸護法,這是什麼禮數?」歸北海道:「柳公子中毒未解,前車可鑒,老朽不得不防著點,還清冷姑娘原諒。」
  冷凝香淺淺一笑道:「怎麼,堂堂『冷月門』的護法也怕毒麼?」歸北海毫不在意,道:「老朽是血肉之軀,那有不怕毒的道理,冷姑娘請看信吧。」
  冷凝香沒再說什麼,笑了笑拆開了那封信,她看不看之後隨手遞向李存孝,望著歸北海笑道:「不錯,信上署名的是溫二姑娘,信上寫的的確是溫二姑娘自己願意留在『冷月門』做客,以待給姬婆婆祝福拜壽,只是這是不是溫二姑娘的親筆,我就不知道了。」
  歸北海道:「這封信的確是溫二姑娘的親筆。」
  冷凝香轉望李存孝道:「是不是?」
  李存孝搖頭道:「溫姑娘的字跡我沒有見過……」歸北海道:「以一封假函件欺人,『冷月門』尚不屑為……」冷凝香道:「歸護法該知道,這封信即使是溫二姑娘的親手,我也不敢相信信上所說的出自溫二姑娘的本心。」
  萬侯高突然冷哼一聲道:「你最好當面問問溫二姑娘。」
  冷凝香一笑點頭道:「我正有這意思。」
  萬侯高冷冷說道:「不難,但老夫二人還有一個條件。」
  冷凝香道:「你有什麼條件?」
  萬侯高道:「你跟溫二姑娘見面之後,若是溫二姑娘說這信上是在受逼迫的情形下寫的,本門願負一切責任,承擔一切後果;若是溫二姑娘親口告訴你這封信是出自她本心,未受一絲逼迫,那怎麼說?」冷凝香笑道:「開條件的是你,你說怎麼辦就怎麼辦。」
  萬侯高冷冷道:「我要你馬上交出解藥跟那張藏寶圖來。」
  冷凝香淡然一笑道:「你的胃門不小,前者我可以答應,後者我不能點頭,因為那張藏寶圖不是我『翡翠谷』之物。」
  萬候高道:「那麼那張藏寶圖是誰的?」
  李存孝淡然說道:「我的,現在在我身上。」
  萬侯高目光一凝道:「你這後生是……」李存孝道:「我姓李,溫二姑娘的朋友。」
  萬侯高道:「把那張藏寶圖拿出來讓老夫看看。」
  李存孝道:「可以。」
  探懷摸出了那張一卷羊皮,揚了揚道:「這就是那幅藏寶圖。」
  萬侯高道:「老夫怎麼知道你手裡拿的就是那幅藏寶圖?」李存孝道:「信不信那在你。」
  隨又把那張藏寶圖藏入了懷裡。
  萬侯高兩眼之中異采閃動了一下道:「你可願意拿你那藏寶圖當做賭注?」李存孝道:「條件一樣換一樣,你要求過多了。」
  萬侯高臉色微變道:「這麼說你是不願意?」李存孝道:「不錯。」
  萬侯高臉色又是一變,轉眼望向冷凝香道:「這張藏寶圖既不是『翡翠谷』之物,你的確無權做主,只是『冷月門』若是下手奪這張藏寶圖,你也別過問。」
  冷凝香剛要說話,李存孝已然開口說道:「這一點冷姑娘可以點頭,你若是自信能從我身上奪走這張藏寶圖,儘管動手就是。」
  萬侯高兩眼之中寒芒閃動,望著冷凝香道:「你怎麼說?」冷凝香微微一笑道:「他已經代我說了。」
  萬侯高兩道殘眉一聳道:「一句話。」
  冷凝香道:「我向來說一句算一句。」
  萬侯高霍地轉望李存孝道:「後生,把那張藏寶圖送過來。」
  李存孝道:「你怎麼說?」
  萬侯高道:「老夫讓你把那張藏寶圖送過來。」
  李存孝淡然一笑道:「冷月門這種行徑,與強盜何殊?我說過,你要是自信能從我身上把這張藏寶圖奪去,儘管動手。」
  萬侯高道:「老夫成名多年,不願意自貶身份,向一個後生晚輩動手,老夫要你雙手捧著那張藏寶圖送過來。」
  李存孝搖了搖頭,緩緩說道:「那恐怕辦不到。」
  萬侯高道:「老夫只告你一句,你那條小命和你那張藏寶圖這兩樣,你只能選一樣。」
  李存孝道:「魚與熊掌,我想兼得,那怎麼辦?」冷凝香忍不了笑,道:「好話。」
  萬侯高臉色忽然一變,跨步欺到,單掌一送,當胸抓了過來,他這一招既快又猛,頗見凌厲。
  李存孝雙眉微揚道:「你還差點兒,站穩了。」
  挺掌迎了上去,砰然一聲,他沒動,萬侯高卻立足不穩,踉蹌退了幾步。
  冷凝香喝道:「好!」
  萬侯高怔在了那兒,一雙眼瞪得老大:「小小年紀,你能有多大氣候一一」李存孝道:「只怕比你那幾十年修為還要深厚。」
  萬侯高冷哼一聲道:「老夫不信,你再試試。」
  推腰旋身,一掌挾帶狂飆及勁氣攻到。
  李存孝道:「不給你點顏色看看,你會永遠不知天高地厚。」
  只見他翻掌而起,閃電一般抓住了萬侯高的右腕,往右沉腕一帶,左掌跟著探出,正拍在萬侯高的後心上,萬侯高悶哼一聲,一口鮮血噴出老遠,踉蹌前衝,差點便爬在那兒。
  歸北海臉色大變,跨一步到了萬侯高身邊,探腕扶住了萬候高,目注李存孝厲聲道:「好身手,年輕人,你藝出何門?」李存孝答非所問,道:「你看見了,他自討沒趣,怪不了我。」
  歸北海道:「老朽問你藝出何門?」
  李存孝道:「我的師門藉藉無名,默默無聞。」
  歸北海道:「年輕人,你不肯說?」
  李存孝道搖頭說道:「我認為還是不說的好,同時我也沒有義務非將師門示人不可。」
  歸北海巨目微睜,含怒道:「年輕人,老朽知交遍天下,所以問你的師門,是怕誤傷了故人的弟子……」李存孝淡然一笑道:「這你不必顧慮,我那師門不會認識你的。」
  歸北海一張老臉沒放了,怒叫一聲道:「年輕人,老朽要試試你有多大氣候。」
  他站著沒動,只見他抬左掌遙遙一掌攻了過來,他這掌怪異得很,出掌極其緩慢,而且手臂帶著顫抖。
  張遠亭臉色一變,驚聲說道:「大少小心,這是『摧心掌』,異常歹毒霸道……」李存孝道:「多謝前輩,我省得。」
  右掌抬起,中指直伸,虛空一指朝著歸北海那手掌心點了過去。
  歸北海如著蛇咬,機伶一顫連忙收掌閃身,道:「年輕人,你,你,究竟藝出何門?」李存孝垂掌收指道:「你成名多年,知交遍天下,難道看不出來了?」
  歸北海道:「年輕人,你當真不肯說?」
  李存孝道:「你這是多此一問。」
  歸北海道:「你要知道,你瞞得過老朽,瞞得過任何人,可瞞不過本門老神仙一雙神目。」
  李存孝道:「等我見著了貴門那位老神仙之後再說吧,若要是讓誰看出來了,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歸北海冷冷一笑道:「年輕人,你要知道,你傷的不是別人,是『冷月門』的右護法。」
  李存孝道:「我知道,怎麼樣?」
  歸北海道:「要等本門老神仙親出,神仙也難逃劫數的。」
  李存孝淡然一笑道:「若能讓貴門那位老神仙親自出來對付我,那該是我的榮幸。」
  歸北海道:「年輕人,這話可是你說的?」李存孝道:「不錯,出自我口,入自你耳,我說的是實情實話。」
  歸北海陰著臉一點頭道:「那好,年輕人,你等著吧。」
  扶著萬候高,轉身要走。
  只聽冷凝香淡然喝道:「慢著!」
  歸北海身軀一震,停步問道:「冷姑娘還有什麼教言?」冷凝香道:「歸護法自己找到了台階準備走了,難道不要解藥了?」歸北海老臉一紅道:「這個,冷姑娘若肯高抬貴手,將解藥擲下,老朽自然是要,而且感激不荊」冷凝香淡淡道:「解藥我一定給,只是那得待我認輸之後。歸護法預備什麼時候讓我見見溫二姑娘?」歸北海道:「這老朽不敢做主,須請示老神仙……」冷凝香道:「居人之下辦起事來就那麼麻煩,芝麻綠豆小事都須請求,好吧,我等著了。只是我要告訴歸護法,我所施的毒是有時限的,貴門要是打算讓我見溫二姑娘的話,最好快一點,要等過了時限,就是我認輸把解藥交給貴門,那也沒有用了,事關重大,歸護法你可別望了?」歸北海道:「老朽不會忘的,在此我也奉勸冷姑娘一句,請姑娘也為『冷月門』與『翡翠谷』之間的多年和氣想想。」
  冷凝香黛眉一揚,淡然說道:「我若是不為貴門與『翡翠谷』間的多年和氣著想,我也就不來赴約了,不過貴門若是有意思往『翡翠谷』討取解藥的話,我無任歡迎,這兒就不預備給了,給重了『翡翠谷』是會吃虧的。」
  歸北海臉色一變道:「冷姑娘這些話,老朽一定會稟知老神仙的。」
  扶著萬侯高轉身騰躍而去很快地沒入了那片樹林中。
  李存孝淡然一笑道:「走得好快!」
  「怎麼不?」冷凝香嫵媚地投過一瞥,道:「都讓你嚇破了膽了。」
  李存孝微一搖頭,道:「事不關我,他們怕的是姑娘。」
  冷凝香道:「別往我臉上貼金了,你究竟藝出何門,不能告訴他們,能告訴我了?」李存孝淡然一笑道:「天已經黑了,我們回客棧去吧。」
  轉身往來路行去。
  冷凝香臉上浮起一片幽怨之色。
  張遠亭邁步走了過來,低聲道:「李少俠身負血仇,姑娘該有所體諒,我敢擔保他遲早會告訴姑娘的。」
  冷凝香一張嬌靨通紅,頭一低道:「謝謝前輩。」
  回到了客棧裡,『金華城』各處已然上了燈,燈下對坐,張遠亭十分關切地道:「大少今天小挫『冷月門』左右護法,『冷月門』中除了那姬婆婆外,已經沒有人是大少的對手了,如果我沒有料錯,姬婆婆很快就會親自出馬了,大少要多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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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6 08:56:42 |只看該作者
  李存孝道:「多謝前輩,我省得。」
  張遠亭道:「姬婆婆這個人我沒見過,當世之中見過她的人也不過極少數人,她的修為怎麼樣,連『寒星門』都怕她三分,應該不是沒道理的。」
  冷凝香點頭說道:「前輩說的不錯,不說姬婆婆本人,她身邊有四個跟了她幾十年的婢女,這四個婢文在當世之中已經難找出幾個對手,聽說她們的修為和幾個大門派的掌教在伯仲間,以我看恐怕還客氣些。」
  張遠亭點頭說道:「姬婆婆這四個婢女已足抵半個武林了。」
  李存孝道:「前輩你知道,我本不欲到處樹敵,可是情勢迫人,我不得已。」
  張遠亭點頭說道:「這個我知道,我只是要大少多小心。」
  李存孝道:「冷月門若是個正經門派,我可以毫無吝色地把這張藏寶圖送給他們,可是根據我幾天來的觀察,『冷月門』的所作所為跟強盜無殊,我只有全力護這張藏寶圖了。」
  張遠亭點頭說道:「大少做得對,寧可毀了這張藏寶圖,也絕不能讓它落在『寒星』、『冷月』任何一門手裡。」
  李存孝道:「提起『寒星門』,我想起了溫二姑娘,前輩認為『冷月門』那右護法萬侯高的話可信?」張遠亭搖頭說道:「難信,也許溫二姑娘別有用心,另有所圖。」
  李存孝道:「前輩認為那是……」
  張遠亭道:「這我就不知道了,我想不通溫二姑娘還有什麼別的用心,別有什麼所圖。」
  李存孝沒說話。
  張遠亭望望冷凝香道:「要是真如那萬侯高之言,姑娘會把解藥給他們麼?」冷凝香道:「給,怎麼不給。我這個人向來說一句算一句,絕不背諾食言。」
  張遠亭道:「姑娘令人敬佩。」
  冷凝香道:「我不敢當,前輩也請別客氣,其實我鬆了一個,又抓住了兩個,算算是不怎麼吃虧。」
  張遠亭呆了一呆道:「怎麼?冷姑娘已經……」冷凝香道:「前輩不是要我多捉幾個麼?」
  張遠亭道:「是的,可是……」
  李存孝道:「看來『冷月門」是吃虧吃大了。」
  冷凝香道:「正如你所說,要不給他們點顏色看看,他們會永遠不知道天多高,地多厚。」
  只聽院子裡響起一陣輕盈步履聲,隨聽一清脆語聲問道:「有位李爺是住在這兒麼?」這話聲李存孝聽來有點耳熟,可是一時想不起那是誰,當即開門走廠出去道:「我就是李某人。」
  院子裡站著個姑娘,一身黃衣,嬌小玲瓏。
  李存孝凝目一看,一怔,脫口叫道:「翠姑娘,是你……」可不,那黃衣姑娘正是令狐瑤璣璣的婢脾女小翠。
  小翠閃身過來,深施一禮,喜孜孜地道:「小翠見過李相公。」
  李存孝忙答一禮道:「不敢當,姑娘一向可好?」小翠道:「托你的福,婢子還沒給你請安呢。」
  李存孝道:「姑娘別客氣,請居處坐吧。」
  他側身讓路。
  小翠大眼睛一轉,遲疑著道:「方便麼?」李存孝道:「居住的幾位都是我的朋友,沒什麼不方便的。」
  小翠這才進了屋,李存孝為她介紹張遠亭父女,為她介紹冷凝香,小翠都以婢子之禮一一見過,唯獨對冷凝香,小翠深深地看不兩眼,笑道說:「婢子聽說你來了,特地前來看看你,能見著你,是婢子的榮幸,這兩天『冷月門』讓你那『無影之毒』嚇得人心惶惶的。」
  冷凝香笑了笑道:「翠姑娘,我不得已。」
  小翠道:「婢子知道,你為的是溫二姑娘,婢子說句心裡的話,你用『無影之毒』對付柳玉麟,那是便宜了他,柳玉麟這個人頭頂上長瘡,腳底下流膿,他壞透了。」
  張遠亭失笑說道:「翠姑娘說的好。」
  冷凝香含笑說道:「謝謝你。翠姑娘。」
  李存孝讓小翠坐,小翠落了座後,冷凝香接著問道:「翠姑娘,溫二姑娘可好?」








第58章 銷魂唯別
  小翠道:「這你可以放心,溫二姑娘雖然讓老神仙軟禁了,可是老神仙待她挺好,跟待客人一樣。」
  轉望李存孝道:「你知道,老神仙所以把溫二姑娘留下,為了把姑娘從『寒星門』換回來。」
  李存孝點頭說道:「我知道,張前輩已料到了這一點。」
  小翠道:「現在好了,溫家二老為了給老神仙拜壽,帶著姑娘到了『金華』,老神仙也把溫二姑娘交給了溫家二老。」
  李存孝怔了一怔道:「怎麼?令狐姑娘回『金華』來了?」
  小翠道:「是的,今天晌午剛到。」
  李存孝道:「寒星溫家的人也來了?」
  小翠道:「是的,溫家二老、溫少主全來了。」
  李存孝道:「只怕溫家跟『冷月門』鬧得很不愉快吧?」
  小翠道:「沒有啊,怎麼?」
  李存孝道:「聽說柳玉麟現在是『冷月門』的嬌客,姬婆婆把令狐姑娘許給了他。」
  小翠吃了一驚道:「怎麼?你,你知道了?」
  李存孝道:「冷月門兩位傳令童子說的,事實上冷月門護衛柳玉麟也不遺餘力。」
  小翠臉色變了一變,低聲道:「姑娘的命好苦……」
  平靜了一下,接道:「姑娘聽說有個姓李的年輕人傷了兩位護法,能傷『冷月門』兩位護法的人,放眼武林還找不出幾個來,姑娘怕是你,又希望是你,所以派婢子來看看,要是你的話,姑娘命婢子跪著求你也要讓你趕快離開『金華』。」
  李存孝道:「為什麼要我趕快離開『金華』?」
  小翠道:「你不知道,溫家二老要跟老神仙聯手對付你,奪你那張藏寶圖。」
  李存孝攸然一笑道,李存孝何其榮幸,『冷月』、『寒星』聯手對付我這麼一個藉藉無名的末學後進,未免也太小題大做了。」
  小翠道:「李相公,姑娘求你走。」
  張遠亭突然說道:「翠姑娘,李少俠在『金華』事已了,馬上就會走的。」
  小翠忙道:「真的麼?」
  李存孝要說話,張遠亭一個眼色攔住了他,道:「真的,事關重大,我怎麼會騙翠姑娘。」
  小翠沉默了一下道:「那就行了,婢子也可回去覆命了……」
  站了起來道:「李相公,婢子該走了,婢子不能在這兒待太久,萬一讓老神仙知道了,婢子這條命不算什麼,要是連累了姑娘,婢子的罪過可就大了……」
  轉望冷凝香道:「冷姑娘,婢子求你,千萬別把解藥給柳玉麟。」
  冷凝香道:「翠姑娘放心,有翠姑娘這麼一句話,我絕不為柳玉麟解毒就是。」
  小翠突然身軀一矮,跪了下去道:「你不給柳玉麟解藥,就等於救了我們姑娘,婢子感同身受。」
  一個頭磕了下去。
  冷凝香忙將小翠扶了起來,道:「翠姑娘,你這是幹什麼?」
  小翠一雙美目紅紅的,道:「你不知道,這件事我們姑娘不願意,可是又無力違抗老神仙,唯一的辦法就是……」
  冷凝香手撫小翠香肩,道:「翠姑娘放心,我跟令狐姑娘同為女兒身,也只有女兒身才知道嫁一個自己不喜歡的人那種痛苦,請歸告令狐姑娘,我們神交已久,只我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全心盡力。」
  小翠珠淚奪眶,道:「冷姑娘,婢子會記住你的好處的,婢子走了。」
  頭一低,快步行了出去。
  冷凝香望著李存孝道:「送送翠姑娘吧。」
  李存孝遲疑了一下,轉身跟了出去。
  出了後院,到了牆外一株大樹下,小翠突然停了步,一邊擦淚一邊道:「你出來的正好,婢子本來打算叫你出來的。」
  李存孝道:「翠姑娘有什麼事?」
  小翠凝望著他道:「李相公,你好狠的一副心腸,姑娘以你的未婚妻子自居,天天惦念著你,她讓『寒星門』軟禁,你竟連找都不去找她。」
  李存孝只覺一陣羞愧,道:「翠姑娘,我以為她已經是溫家的人了。」
  小翠道:「你怎麼會這麼想,你太不該了,姑娘可不是那種人,她既然把自己許給了你,這輩子就是你的人了,誰也奪不了她的志的。」
  李存孝輕輕一歎道:「是我不好,我愧對令狐姑娘,其實翠姑娘不知道,我差一點死在柳玉麟那歹毒的搜魂銀針之下……」
  接著,他把全盤經過不遺不漏地告訴了小翠。
  聽著,小翠低下了頭,道:「你別怪罪,婢子錯怪了你……」
  李存孝搖頭說道:「你並沒有錯怪我,毒解傷好之後我也應該去找令狐姑娘的,可是我沒去,我原以為令狐姑娘……」
  小翠抬起頭來截口說道:「事情已經過去了,你也不必再責怪自己了,婢子只要你知道,姑娘對你是一片真心,一直以你的未婚妻子自居……」
  李存孝道:「翠姑娘,我愧對令狐姑娘。」
  「別提了,」小翠道:「眼前這件事怎麼辦。你總得想個法子。」
  李存孝道:「翠姑娘是說……」
  小翠道:「姑娘怕傷了你,讓你快走,可是婢子求你別走,要走總得等姑娘一起走。只有你才能救得了姑娘,你不知道姑娘現在被老神仙軟禁著,一點辦法也沒有,那柳玉麟,婢子恨不能殺了他,老神仙一向是對姑娘百依百順,不知道這回怎麼讓柳玉麟蒙了心……」
  李存孝道,翠姑娘讓我怎麼救令狐姑娘?」
  小翠道:「那還得你拿主意啊。」
  李存孝沉默了一下道:「姬婆婆可知道令狐姑娘跟我……」
  小翠道,老神仙知道了,是姑娘告訴老神仙的,可是沒用,不知道怎麼回事,老神仙就喜歡柳玉麟。」
  李存孝道:「翠姑娘可見得著令狐姑娘?」
  小翠道:「見得著,婢子還是侍候著姑娘。」
  李存孝道:「那麼請翠姑娘回去對令狐姑娘說一聲,我不惜一切,一定會把她救出來……」
  小翠突然哭了,道:「婢子知道姑娘不會看錯人的,婢子謝謝你。」
  說著她就要往下跪。
  李存孝伸手架住了她道:「讓人家看見了不好,翠姑娘快回去吧。」
  小翠哭著道:「那……婢子走了。」
  低著頭快步而去。
  李存孝站在那大樹之下,心裡久久不能平靜,一個令狐瑤璣、一個溫飛卿、一個冷凝香,對他都是深情萬魁,一片真心,他怎麼辦,怎麼辦?
  突然,他吸了一口氣,勉強平靜了一下,邁步走了回去。
  回到了屋裡,張遠亭父女已不在座了,不知道上那兒去了,只有冷凝香一個人在屋裡,她含笑問道:「翠姑娘走了?」
  李存孝道:「是的。張前輩跟張姑娘呢?」
  冷凝香道:「隔壁歇息去了,坐下來,我要跟你談談。」
  李存孝遲疑了一下坐了下去,道:「姑娘要跟我談什麼?」
  冷凝香道:「我要先讓你知道,飛卿姐已經把你跟令狐姑娘之間的事情告訴我了…」
  李存孝臉上熱了一熱,有點不安地輕輕「哦」了一聲。
  冷凝香接著說道:「我知道令狐姑娘對你是深情萬斜,一片真心,身為女兒家,我對令狐姑娘只有敬佩,只有同情。」
  李存孝輕咳一聲,才道:「姑娘既然已以知道了,我不妨再告訴姑娘一點,令狐姑娘一直以我的未婚妻子自居。」
  冷凝香美目眨動了一下道:「這我也知道,我同情令狐姑娘,同樣地,我相信令狐姑娘也會憐我。」
  李存孝心頭一震,沒說話。
  冷凝香道:「我看得出來,當著我跟張前輩父女,翠姑娘有很多話不便出口,所以我讓你送她出去,翠姑娘是不是要你留下別走,救令狐姑娘?」
  李存孝心頭震動,道:「是的,姑娘。」
  冷凝香道:「你答應了麼?」
  李存孝道:「我義不容辭。」
  冷凝香笑道:「這才是,令狐姑娘對你一片真心,而且一直以你的未婚妻子自居,無論如何你也該把她救出來……」
  頓了頓,接問道:「你打算怎麼辦?」
  李存孝道:「不管怎麼辦,我也要把她救出來。」
  冷凝香道:「我打算先把張前輩父女送走,你看怎麼樣?」
  李存孝道:「姑娘呢?」
  冷凝香道:「我不走,我留下來幫你。」
  李存孝道:「我認為……」
  「李郎。」冷凝香突然叫了他這麼一聲:「你現在需要幫手,別拒絕我。你忍心?」
  李存孝心神猛地一震,道:「姑娘,李存孝一介凡夫俗子……」
  冷凝香道:「什麼都別,我只要你點頭。」
  李存孝道:「姑娘,那……那令狐瑤璣在先,溫飛卿在後……」
  冷凝香道:「我願意居三。」
  李存孝心弦震顫,一陣激動,道:「李存孝何來這大福份。」
  冷凝香道:「你要認為是福份就點頭。」
  李存孝緩緩一歎道:「姑娘留下就是。」
  冷凝香突然珠淚奪眶,顫抖著聲調說道:「李郎,謝謝你!」
  李存孝道:「我這就預備到『冷月門』去,姑娘在客棧陪陪張前輩父女……」
  冷凝香道:「不,我打算先送走張前輩父女,然後跟你一塊兒上『冷月門』去。」
  李存孝道:「姑娘現在就送張前輩父女離開『金華』麼?」
  冷凝香點頭說道:「只要有咱們兩個送張前輩父女,我相信『冷月門』絕不敢輕舉妄動。」
  李存孝微一點頭說道:「好吧。」
  只聽房門外傳來張遠亭話聲道:「大少,這是我的意思,我父女留在『金華』不但幫不了大少的忙,反而是個礙手礙腳的累贊。」
  他帶著張筱蘭走了進來。
  李存孝道:「前輩二位收拾好了麼?」
  張遠亭攤手聳肩一笑道:「兩條腿扛一張嘴,除了幾件替換衣裳外,我父女有什麼好收拾的,說走抬起腿來就能走。」
  李存孝道:「跟前輩相處多日,領了不少教益,如今前輩這一言走,令我有依依不捨之感。」
  張遠亭道:「大少性情中人,我也捨不得,無如為大少好……世上無不散之延席,咱們這只是小別,將來總會再見的。」
  李存孝道:「那麼我在這兒跟前輩說保重了,前輩的隆情高誼,我會永遠牢記心上。」
  張遠亭道:「大少說什麼隆情高誼,我只是做了該做的,這就跟欠帳還錢一樣,如今這筆債已然償還了,了卻一樁心事,令人有一身輕之感。」
  頓了頓,接道:「臨別之前我在這兒奉勸兩位幾句:大少跟冷姑娘都是當今之一流,可是『冷月』、『寒星』聯手,能人太多,只宜智取,不可力敵,冷姑娘那毒不妨多多利用。」
  李存孝道:「多謝前輩指點。」
  張遠亭道:「我也沒什麼送給二位的,只有這麼一句話,但願大少早日雪報血海大仇,神仙眷屬,一修數好。」
  李存孝臉上熱了一熱,沒說話。
  冷凝香嬌靨生酡,垂下臻道,低低說道:「謝謝前輩。」
  張遠亭微微一笑道:「現在煩勞三位送我父女一程吧。」
  帶著張筱蘭轉身向外行去。
  四個人兩前兩後出了客棧,只見『冷月門』在客棧四周布下了不少樁卡,李存孝跟冷凝香看也沒看他們一眼。
  到了城門口,李存孝跟冷凝香停了步,張遠亭說道:「大少、冷姑娘,我還是那句話,只宜智取,不可力敵。」
  李存孝道:「謝謝前輩,我兩個記下了。」
  張遠亭從二人身後看了眼,道:「大少,他們跟來了。」
  冷凝香說道:「兩位只管走兩值的,我兩個會擋他們。」
  張遠亭一抱拳道:「大少,咱們就此握別,後會有期。」
  李存孝忙答一禮道:「前輩珍重。」
  張筱蘭嬌靨上浮現一種異樣表情,口齒啟動了一下,突然說道:「大少也請保重。」
  張遠亭神情微微一震,道:「蘭兒,將來總有再見的時候,別耽誤了,咱們走吧。」
  張筱蘭沒說話,低頭轉身行去。
  望著張遠亭父女背影,冷凝香深深兩眼。
  李存孝站在城門口,眼望著夜色中漸去漸遠的一雙背影,臉上有一絲兒帳然之色。
  只忻冷凝香道:「走遠了,咱們回頭吧。」
  李存孝默默地轉過了身,冷然發話說道:「不必躲躲藏藏,出來一個說話。」
  只見街道暗隅中閃出一名黃衣漢子,他臉上不帶表情,目注李存孝道:「閣下有什麼見教?」
  李存孝道:「我跟『翡翠谷』的冷姑娘要到『冷月門』去,帶路。」
  那黃衣漢子呆了一呆道:「怎麼,閣下要到『冷月門』去?」
  李存孝道:「不錯。」
  那黃衣漢子深深看了李存孝一眼,冷然說道:「老神仙要見你的時候,你非去不可,老神仙沒有說要見你,你想去都不行。」
  李存孝道:「你自忖比你們那左右護法如何?」
  那黃衣漢子臉色一變,二話沒說,轉身行去。
  冷凝香笑了:「他很知機,很識趣。」
  邁步跟了上去。
  那黃衣漢子在前帶路,在夜色中疾步前行,盞茶工夫之後來到一處,好大的院子,比那花家廢園還要大上一倍。
  丈高的一圈圍牆,宏偉的門頭,兩扇朱漆大門,一對巨大石獅子,一對巨大的燈籠。
  燈籠上各畫一彎冷月,下面各寫著『令狐』兩個大字。
  石階上兩邊各二,站著四名抱刀黃衣漢子,面對面站著,站在那兒跟泥塑木雕的一般,一動不動。
  那帶路黃衣漢子停了步,回過頭來冷冷說道:「兩位等等,我這說進去通報。」
  轉身往大門行去。
  冷凝香淡然一笑,道:「不愧是當世之霸,好大的規矩。」
  李存孝沒說話。
  片刻工夫之後,那黃衣漢子帶著一人行了出來,是那位『冷月門』總管巴士傑。
  巴士傑停身在一丈外,傲不為禮,冷冷說道:「二位有何見教?」
  李存孝道:「請為我通報,我要見姬婆婆。」
  巴士傑怔了一怔,道:「你要見老神仙?」
  李存孝道:「不錯。」
  巴士傑臉上浮現一片狐疑之色,深深地看了李存孝一眼道:「三位見老神仙有什麼事?」
  李祥孝道:「重要大事。」
  巴士傑道:「但不知是什麼重要大事?」
  李存孝道:「我見的是姬婆婆。」
  巴士傑道:「夜已深,老神仙已然要歇了,三位有什麼事告訴我也是一樣。」
  李存孝道:「你做得主麼?」
  巴士傑道:「我是『冷月門』的總管。」
  李存孝搖頭說道:「我無意輕視你這位總管,這件事恐怕你做不了主。」
  巴士傑道:「說說何妨。」
  李存孝道:「我要問『冷月門』要一個人。」
  巴士傑微微一證道:「你要溫二姑娘?」
  李存孝道:「不,我要令狐姑娘。」
  巴士傑一證道:「你怎麼說?」
  李存孝道:「你做得了主麼?」
  巴士傑笑了,是冷笑:「你要看清楚了,這是什麼地方?」
  李存孝道:「我既然來了,就是森羅地府也一樣,你給我進去通報。」
  巴士傑冷笑說道:「森羅地府或可由你大搖大擺逛一逛,『冷月門』卻不容你撒野……」
  李祥孝抬腿停步,一丈距離一閃而至,出手如飛,一把扣上巴十傑肩井,冷冷說道:「給我帶路!」
  巴士傑沒來得及躲,只覺眼前一花,肩井上己落上一把鋼鉤,他大吃一驚,要掙,可是半身酸麻,動彈不得,他當即放聲笑道:「你看錯人了,巴某人不吃這一套。」
  李存孝冷笑一聲道:「你試試看再說。」
  五指微一用力,巴士傑悶哼一聲矮下半截,額頭上馬上見了汗漬。
  那黃衣漢子扭頭奔了進去。
  李存孝視若無睹,道:「吃這一套麼?帶路。」
  他推著巴士傑往大門行去,巴士傑乖乖地邁了步。
  那四名抱刀黃衣漢子連動都沒敢動一動。
  李存孝推著巴士傑前頭走,冷凝香緊緊跟在後頭進了兩扇朱漆大門,過影背牆,是個佔地廣大的院子,兩邊十幾間廳房,大廳坐北朝南,好不氣派。
  只聽一聲朗喝傳了過來:「站住!」
  李存孝抬眼一看,只見東牆上一個月形門裡轉出幾個人來,是溫少卿帶著他那『寒星四使』,那黃衣漢子緊跟在溫少卿身後,顯然是他把溫少卿叫出來的。
  李存孝淡然一笑道:「原來是『寒星』溫少主。」
  溫少卿冷然道:「你好大的命,好大的膽子啊。」
  李存孝淡然一句:「好說。」
  隨即向著巴士傑喝道:「帶路。」
  巴士傑悶哼一聲,乖乖向前行去。
  人影飛閃,「寒星四使」飛射落地擋住了去路。
  李存孝道:「溫少卿,你這是幹什麼?」
  溫少卿道:「那要看你是來幹什麼的了。」
  李存孝道:「我要見姬婆婆……」
  溫少卿縱聲長笑道:「就憑你想見姬婆婆?」
  李存孝道:「不錯,就憑我。」
  溫少卿目光一凝道:「告訴我,你要見姬婆婆幹什麼?」
  李存孝道:「那是我跟『冷月門』的事,跟你『寒星門』無關。」
  溫少卿道:「恐怕你還不知道,『冷月』、『寒星』已經結盟聯手了。」
  李存孝道:「這麼說你要攔我?」
  溫少卿道:「要我不攔你也可以,放下那張藏寶圖,我帶你去見姬婆婆。」
  李存孝道:「見了姬婆婆之後,我自會拿出那張藏寶圖來。」
  溫少卿怔了一怔道:「怎麼,見了姬婆婆之後,你自會拿出那張藏寶圖來?」
  李存孝道:「正是。」
  溫少卿道:「這麼說你是來給姬婆婆送那張藏寶圖的?」
  李存孝道:「可以這麼說。」
  溫少卿冷笑道:「想不到你倒很知機,很識趣。」
  李存孝道:「那要看為什麼事了。」
  溫少卿道:「你為的是什麼事?」
  李存孝道:「那是我跟『冷月門』的事。」
  溫少卿道:「如今『冷月門』的事,就是『寒星門』的事。」
  李存孝冷冷道:「我只認『冷月門』,不認『寒星門』。」
  溫少卿臉色一變,道:「要是我讓你先把那張藏寶圖留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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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6 09:04:48 |只看該作者
第59章 冷月門中
  李存孝道:「辦不到。」
  溫少卿道:「我非要辦到不可!」
  李存孝臉色一寒,道:「你試試看。」
  五指一緊,掄起巴士傑向『寒星四使』掃去。
  「寒星四使」做夢也沒料到他會有此一著,怎麼著他們也不敢傷害『冷月門』的總管,一驚齊退。
  李存孝淡然一笑,道:「敗軍之將,竟敢攔我,閃開。」
  他提起巴士傑又要掄。
  溫少卿閃身而至,冷喝道:「慢著。」
  李存孝道:「幹什麼?」
  溫少卿一指巴士傑道:「英雄人物不屑為此,把巴總管放下,跟我『寒星四使』放手一搏。」
  李存孝道:「別激我。」
  一抖腕,巴士傑跟跑前撞,差點沖在溫少卿身上。
  溫少卿一擺手道:「巴總管請退,讓我來處置這狂徒。」
  巴十傑答應一聲,躬身而退。
  溫少卿目光一凝,望著李存孝陰笑道:「姓李的,你是個英雄,我再說一句,放下藏寶圖…」
  李存孝道:「溫少卿,你趁早死了這條心。」
  溫少卿一點頭,獰笑說道:「好,殺!」
  這一聲「殺」出口,「寒星四使」閃身撲到,八掌翻飛罩向李存孝週身大穴。
  李存孝冷笑一聲跨步迫了上去,只見人影疾閃,只聽砰然連震,「寒星四使」個個暴退,各自身形一晃,臉煞白,一個連一個地坐在地上。
  溫少卿臉色大變,驚怒喝道:「你,你敢傷我『寒星四使』」
  李存孝淡然說道:「相罵無好口,相打無好手,這算得了什麼,你可要自己攔我?」
  溫少卿厲笑道:「我何止要攔你。」
  他閃身欲動,突然間人影連閃,院子裡一下多了十幾個人,那是「冷月門」左右護法、八大巡察,跟「寒星八衛」。
  李存孝雙眉一揚道:「怎麼,你們要眾毆?」
  溫少卿哼哼笑道:「『冷月』、『寒星』兩門的作風一樣,對付強敵向來不擇手段。」
  溫少卿話落,「冷月」、「寒星」兩門十八名好手一起亮出兵刃,虎視眈眈,躍躍欲動。溫少卿又哼哼笑道:「只要我一聲令下,他們能把你剁成肉醬。我看你還是乖乖地把那張藏寶圖拿出來吧。」
  李存孝還沒有答話,冷凝香突然前跨一步到了李存孝身邊,道:「溫少主要那張藏寶圖麼?」
  溫少卿目光一凝,道:「我冷落了他這位朋友,你是……」
  巴士傑附耳對他低低說了幾句。
  溫少卿日中異采暴閃,舉手一揖,道:「哎呀呀,恕我眼拙,我竟沒能看出是冷姑娘當面。」
  冷凝香淺淺笑道:「溫少主不必客氣。」
  溫少卿兩眼緊緊盯在冷凝香的嬌靨上,道:「冷姑娘名列當世四大絕色之內,溫少卿仰慕已久早想拜識,只恨一向福薄緣淺……」
  冷凝香道:「溫少主賜我無上榮龐,如今我就站在溫少主眼前。」
  溫少卿道:「能容溫少卿一盡地主之誼否?」
  冷凝香道:「溫少主要怎麼個盡地主之誼法?」
  溫少卿道:「請冷姑娘離開姓李的身邊,到溫少卿這邊走,溫少卿立即陪冷姑娘往後院去。」
  冷凝香道:「謝謝溫少主的好意,我受寵若驚,無福消受。」
  溫少卿道:「冷姑娘是不願……」
  冷凝香搖頭說道:「那倒不是,只是我不願離開這位朋友身邊。」
  溫少卿鄙夷地掃了李存孝一眼道:「他配稱冷姑娘的朋友?」
  冷凝香道:「他不配誰配?以我看只有他才配。」
  溫少卿搖頭說道:「可借呀,可借。」
  冷凝香道:「溫少主,可借什麼?」
  溫少卿道:「『翡翠谷』在武林之中跟『冷月』、『寒星』、『瓊瑤宮』並稱,冷姑娘本人也名列當世四大絕色之內,以『翡翠谷』的聲威,以冷姑娘的身份與地位,無論如何跟冷姑娘站在一處的不該是他。」
  冷凝香攸然一笑道:「溫少主令我有飄飄然之感,那麼以溫少主看,跟我站在一起的,應該是誰?」
  溫少卿道:「至少也該是『冷月』、『寒星』、『瓊瑤宮』中人。」
  冷凝香道:「是這樣麼,溫少主真把我看得那麼高麼?」
  溫少卿一點頭道:「當然,在溫少卿心目之中,冷姑娘是神仙中人。」
  冷凝香道:「謝謝溫少主。」
  溫少卿一臉正經色道:「冷姑娘,我是句句由衷,字字發自肺腑。」
  冷凝香美目一轉,道:「那麼,溫少主請看我薄面,把這怕人的陣仗撤出如何?」
  溫少卿呆了一呆,輕咳一聲道:「這個……」
  冷凝香道:「我的面子不夠麼?」
  溫少卿道:「那倒不是,冷姑娘的面子豈有不夠,只是我有一個條件……」
  冷凝香道:「溫少主有什麼條件?」
  溫少卿微微一笑道:「請冷姑娘離開姓李的身邊,站到我身邊來。」
  冷凝香攸然笑道:「這有何不可,我這就過去。」
  邁步走了過去。
  巴士傑臉色一變,忙向溫少卿低低說了幾句。
  溫少卿陡然一驚,忙抬手道:「冷姑娘請等等。」
  冷凝香停步說道:「怎麼了,溫少主。」
  溫少卿一臉窘像,強笑一聲道:「溫少卿福薄,冷姑娘還是回到姓李的身邊去吧。」
  冷凝香愕然說道:「溫少主,這是為什麼?溫少主不是說我不該站在他身邊麼?」
  溫少卿強笑說道:「這個……這個……」
  冷凝香淺淺一笑道:「條件是溫少主自動放棄的,那麼請溫少主撤去這怕人的陣仗吧。」
  溫少卿剎時間又是一副臉色,陰冷點頭說道:「可以,讓他把藏寶圖交出來。」
  冷凝香笑道:「這怎麼行,他是特意給姬婆婆送來的。」
  溫少卿:「冷月、寒星是一家,給誰都一樣。」
  冷凝香搖頭說道:「我可不敢相信『冷月』、『寒星』是一家,以我看『冷月』、『寒星』正在暗中鉤心鬥角,互相利用……」
  溫少卿臉色一變,旋即笑道:「冷姑娘可不要挑撥『冷月』跟『寒星』兩門之間。」
  冷凝香道:「溫少主,我這是挑撥麼,是不是溫少主心裡明白,是不?舉個例來說吧,我聽說溫少主跟『冷月』令狐姑娘一向很不錯,而現在柳玉麟卻是『冷月門』的嬌客……」
  溫少卿兩眼之中閃過一絲怕人的光芒,臉上仍笑哈哈地道:「冷姑娘錯了,我跟令狐姑娘之間的感情僅止於兄妹,兩家世交,我一直把她當成妹妹,她也一直視我如兄長。其實,姬婆婆把令狐姑娘許給了柳玉麟,傷心斷腸的應該是站在冷姑娘身邊的那個人。」
  冷凝香微微一笑道:「溫少主,錯的是你,任何人奪不了令狐姑娘之志。不瞞溫少主說,他就是來接令狐姑娘的。」
  溫少卿猛然一怔:「怎麼說,他是來……」
  冷凝香含笑說道:「據我所知,令狐姑娘對他一片真心,一直以他的未婚妻子自居,如今令狐姑娘有難,他怎麼能不聞不問?」
  溫少卿聞言臉色連變,道:「姓李的,闖『冷月門』要人,你好大的膽子,我現在倒有點佩服你了。」
  李存孝道:「我擔當不起。」
  溫少卿目光一轉,道:「他是來要人的,冷姑娘又是來幹什麼的?」
  冷凝香道:「我是來幫把手的。」
  溫少卿道:「這算什麼?」
  冷凝香道:「不瞞溫少主說,連我也是他的未婚妻子。」
  李存孝心頭猛然一震。
  溫少卿臉上掠過一絲難受神色,強笑說道:「看來世上的艷福全讓他一個人點盡了。還好只這麼一個他,要再多一個他,我們這些人一輩子也別想討老婆了。」
  冷凝香道:「那也難怪,誰教他是個頂天立地的奇男子。」
  溫少卿臉色由自轉青,道:「我本來就要殺他,如今更是留他不得,殺!」
  十八名好手兵刃齊舉,閃電一般從四面八方攻了過來。
  李存孝雙眉揚起,就要出手。
  冷凝香嬌笑一聲伸皓腕抓住了李存孝的手,李存孝身軀一震,冷凝香那才開口說道:「留神,毒。」
  她右手衣袖一抖,十八名好手來得快去得也快,個個變色暴退。
  冷凝香又笑了,道:「走,咱們見姬婆婆去。」
  拉著李存孝往後就走,當面是「冷月門」的八大巡察。他八個漢子不敢攔,直往後退。
  就在這時候,兩條黃影飛射落在八大巡察身前,是那兩個黃衣童子,只見左邊那黃衣童子手中令旗一展道:「老神仙駕到,二位請留步。」
  黃衣童子這裡話落,那大廳之後轉出一行人來。
  一張軟塌由四個黃衣壯漢抬著,上面坐著一個面目冷峻、雞皮鶴髮的黃衣老婦人,她一雙目光如電,望之嚇人。
  軟塌之旁,兩邊各兩名中年黃衣女子,這四個中年黃衣女子背後都插著一柄黃穗飄飄的長劍,右邊最前面那個,兩手之中捧著一根烏黑髮光的龍頭枴杖。
  軟塌之後,是一對身著銀色衣衫的中年夫婦,男的長眉凰目,女的容貌艷麗,一看就知道是「寒星」主人夫婦,他夫婦是步行,緊跟軟塌之後。
  也難怪他夫婦步行,論輩份,他夫婦要比姬婆婆矮上一輩。
  他夫婦身側,則是那命薄而情多,讓人憐惜的溫飛卿。
  這一行一出來,院子裡所有「冷月」、「寒星」兩門之人一起躬下身去,恭謹異常。
  冷凝香握在李存孝手上的手一緊即松,低低說道:「姬婆婆,留神。」
  李存孝道:「謝謝姑娘,我省得。」
  軟塌來勢極速,就這兩句話工夫已到近前。
  軟塌上的姬婆婆一抬手,四名壯漢立即放下軟塌,垂手侍立軟塌旁。
  姬婆婆老眼雙睜,目光森冷若電,先一打量冷凝香道:「你就是冷無垢的女兒?」
  姬婆婆好眼力。
  冷凝香淺淺一禮,含笑說道:「再晚叫冷凝香。」
  姬婆婆冷峻地道:「你從小就是這身裝束麼?」
  冷凝香道:「不,再晚一向是女兒裝束。離谷的時候,家母一再叮囑,江湖人心險惡,到處是險狠卑鄙的小人,再晚有鑒於此,為了行走方便,所以才改作男裝的。」
  姬婆婆冷哼一聲道:「冷無垢的好家教!」
  冷凝香道:「家母對再晚的管教一向很嚴。」
  姬婆婆道:「幸虧嚴。」
  冷凝香笑笑說道:「家母管教子女的尺度跟一般人不一樣,大處要求嚴格,小節不必太拘,再晚一舉一動,向來不敢超越。」
  姬婆婆冷哼一聲,道:「冷無垢還教了你一張利嘴麼?」
  冷凝香道:「事關冷家的家教,再晚據理而爭,不敢不辯。」
  冷凝香委實有一張會說話的小嘴兒,姬婆婆本想倚老賣老先給她一頓下馬威,不想反讓冷凝香幾句話逼得沒有話說了。
  她那張老臉更見冷峻,沒再理冷凝香,轉望李存孝,冰冷說道:「你就是李存孝?」
  李存孝昂然卓立,應聲道:「不錯,末學正是李存孝。」
  他沒在姬婆婆面前稱個晚。
  姬婆婆老眼微睜,道:「你藝出何門,是誰家的子弟?」
  李存孝說道:「末學是個孤兒,出身貧寒,無家無業。」
  姬婆婆冷笑一聲道:「那就難怪了,就憑你這出身,想要我的孫女兒?」
  李存孝道:「將相無種,富貴並非一世,末學這出身並不辱沒誰。」
  姬婆婆道:「在我看來,你這出身,在『冷月門』充當一名灑掃下人都不配。」
  冷凝香笑笑說道:「姬婆婆,在令狐姑娘眼裡,卻把他看得比任何人都高,事實上不錯,他是頂天立地的一個奇男人。」










第60章 姬婆婆
  姬婆婆哼哼一陣冷笑,道:「你這話該對冷無垢說去。
"冷凝香含笑說道:「有一天他會到'翡翠谷'去的,他永遠是'翡翠谷'的上客。
"姬婆婆冷冷說道:「這兒是'冷月門',不是'翡翠谷'。
"冷凝香道:「地方雖不同,可是再晚跟令狐姑娘同為不羨榮華、不慕富貴的女兒家,不求衣朱紫,不求食金玉,但願嫁得如意郎;若是身為長輩的在這一方面予以干涉阻撓,那是大不智,在這方面,家母的看法就跟姬婆婆不同。
"姬婆婆道:「孫女兒是我的"…
"冷凝香道:「這個再晚明白。就因為令狐姑娘是您的受孫女,所以再晚才要鬥膽進幾句逆耳忠言。凡事不能勉強,尤其情之一事,令狐姑娘人或可屈服,但心絕不會屈服;兒女婚姻終身大事,眼見兒女輩痛苦,做長輩的心裡也不會好受。再晚明白,您所以這麼做,是出自一個愛字,事實上這種愛是錯的,假使兒女輩認為怎麼做是幸福,做長輩的何妨聽其自然……
"姬婆婆冰冷說道:「你說完了麼?
"冷凝香道:「再晚最後還有一句,假如您過於固執,一意孤行,將來懊悔的會是您自己,到那時候錯鑄恨生……
"姬婆婆大怒,厲聲說道:「我多大年紀,你多大歲數,要你來教訓我!先拿下你我再找冷無垢說話!"手往軟塌上一拍,兩名中年黃衣女子跨步越前。
  溫少卿突然閃身而至,笑道:「婆婆先息雷霆怒,讓孫兒為你出這口氣。
"邁步逼向冷凝香。
  李存孝要動,冷凝香抬手攔住了他,望著溫少卿美目略一眨動,淺淺笑道:「溫少主要是想學柳玉麟,那可容易得很。
"溫少卿想逞強討好,憑一時衝動搶了先,一聽這話他才猛然想起"翡翠谷"的毒厲害,神情一震,連忙停了步,進不是,退也不是,好不窘迫。
  只聽那"寒星"主人冷然說道:「小小年紀在一位姑娘面前逞得什麼強,還不給我退回來。"畢竟是他爹,溫少卿找著了台階,連忙應聲退後。
  溫少卿退了,那兩個中年黃衣女子卻跨步要往前。
  姬婆婆突然冷哼一聲道:「回來。"
  那兩名中年黃衣女子立時退了回去。
  顯然,姬婆婆也怯冷凝香的毒。
  兩名中年黃衣女子退回了軟塌前,姬婆婆望著冷凝香緩緩說道:「『冷月門'跟』翡翠谷『雖然一直沒有來往,可是多年來卻也一直相安無事,這你可知道?
"冷凝香額首道:「這一點再晚很清楚,'翡翠谷』一向格守家母所訂的規法,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姬婆婆老眼一睜道:「『翡翠谷'規法如此?
"冷凝香道:「正是。
"姬婆婆抬手一指李存孝道:「他可是你』翡翠谷,的人?
"冷凝香道:「目前不是。
"姬婆婆一點頭道:「那好……
"冷凝香笑笑說道:「他是再晚的朋友,再晚既然跟他一起到『冷月門』中來,自然就有義務照顧他。不過只要能讓再晚看得過去,再晚絕不插手。
"姬婆婆微一點頭道:「我會讓你看得過去的……"目光一瞬,望著李存孝冷然道:「說你的來意。"李存孝道:「末學是來接令狐姑娘的。"冷凝香接了一句:「他的未婚妻。
"姬婆婆一怔道:「怎麼說?
"冷凝香道:「難道姬婆婆不知道,令狐姑娘已經把自己的終身許給了他。
"姬婆婆臉色一變道:「好大的膽子,竟敢私自……
"溫少卿道:「婆婆,您別聽她的,這件事孫兒清楚,瑤璣完全讓這小子花言巧語迷了心竅。
"姬婆婆冷冷說道:「我知道。"那美艷的寒星夫人道:「卿兒說的不錯,這件事我問過瑤璣,瑤璣說根本就不喜歡他。
"姬婆婆頭也沒回道:「這是瑤璣妞妞對你說的?」「是啊,
"寒星夫人道:「我還敢瞞騙您麼,不信你問問瑤璣。

《 本帖最後由 陸戰男兒 於 2010-6-16 09:07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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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婆婆望著冷凝香道:「你聽見了。
"冷凝香道:「再晚聽得很清楚。
"姬婆婆轉望李存孝道:「你也聽見了。
"李存孝還沒回話,冷凝香又代他說了話:「姬婆婆,再晚有個拙見在此。
"姬婆婆道,"你說。
"冷凝香說道:「您不妨把令狐姑娘叫到這兒來,這兒有您,有'寒星'主人優伉儷,也有再晚這個『翡翠谷'的人,您可以當眾問令狐姑娘,或者讓令狐姑娘自己作選擇,令狐姑娘只要對他有一個不字,我跟他馬上就走……」
「好主意,"寒星夫人冷笑說道:「無如,冷姑娘,這跟你"翡翠谷'毫無關係。
"冷凝香笑笑道:「溫夫人,姬婆婆已經把她的受孫女許給了柳玉麟,賢伉儷也該盼望有這麼一個機會。"寒星夫人那美艷的嬌靨上一紅,道:「孫女兒是姬婆婆的,姬婆婆想把她許給誰就把她許給誰,誰也不能勉強,誰也無權干涉。」
「不錯,"冷凝香微一點頭道:「我忘了賢伉儷已經沒有機會了,可是令狐姑娘曾把自己的終身許了結我這個朋友,他應該有權要求姬婆婆讓令狐姑娘自己作個抉擇,
"寒星夫人冷冷說道:「事實上話一直是你說的。
"冷凝香道:「我說的話也就是他的心意。"寒星夫人道:「若是姬婆婆不准呢?"冷凝香笑笑說道:「夫人這是代姬婆婆說話麼?
"姬婆婆冷然點頭道,"不錯,』冷月'、『寒星'幾代交罵,溫夫人說的話,可以代表我的意思。"








第61章 功震冷月
  寒星夫人美艷的嬌靨上泛起了一絲得色。
  冷凝香沒看她,望著姬婆婆道:「這麼說,姬婆婆是不肯了。」
  姬婆婆道:「不錯,孫女兒是我的,我願把她給誰,就把她給誰。」
  冷凝香道:「那麼,令狐姑娘把自己的終身許給了李存孝,這又怎麼說?」
  姬婆婆道:「她自己作主張,家法難容,不算數。」
  冷凝香微一抬頭正色說道:「姬婆婆,令狐姑娘自己可不這麼想,您這種做法,跟悔婚沒什麼兩樣!」
  姬婆婆一拍軟榻,厲聲說道:「我又沒把我的孫女兒許配給他,憑什麼指我悔婚。」
  冷凝香道:「您固然沒有,可是令狐姑娘……」寒星夫人突然說道:「冷姑娘,你說瑤璣把自己的終身許配給他了?」
  冷凝香道:「這是一絲兒不假的實情。」
  寒星夫人微一點頭道:「那好,私訂終身也該有個信物,他可有信物?」
  冷凝香偏過臉去望李存孝,李存孝沒說話。
  冷凝香冰雪聰明,這還能不懂,突然,她笑了,轉望寒星夫人道:「夫人,我輩非世俗中人,既非世俗中人就不必拘此俗禮,互訂終身,全憑一句話……」寒星夫人臉上變了色,冷笑說道:「沒有信物這門親事便不算數,『冷月門』什麼所在,豈容這窮賊小子上門耍無賴,趕他出去。」
  話是她說的,可是「寒星門」沒一個動。
  姬婆婆那裡拍了軟榻,軟榻前那兩名中年黃衣女子又跨步越前。
  冷凝香嬌笑說道:「是悔婚,是耍無賴,本來請出令狐姑娘就可明白的,奈何姬婆婆不肯,我們只有來個搶親了。」
  她這裡話聲方落,那兩名中年黃衣女子已然到了李存孝近前,各遞一掌攫向李存孝雙肩,出手奇快。
  冷凝香忙道:「姬婆婆身邊四婢之二,功列一流,威震武林,小心了。」
  李存孝道:「多謝姑娘,我省得。」
  他不閃不躲,一任二婢雙掌襲到。二婢出手奇快,眼看就要沾衣,他突然說了一聲:「在下得罪了。」
  雙掌翻起,各出中指點向二婢掌心,比二婢還快。
  二婢一驚,沉腕收招,左掌飛遞而出,各抓李存孝腕脈,所含之勁,連旁立的冷凝香都覺得隱隱逼人。
  可是李存孝毫不在意,沒見他怎麼變招,也沒見他怎麼出手,只聽「叭」「叭」兩響,二婢已抽身暴退,兩張臉通紅。
  李存孝在二婢手背上各拍了一掌,姬婆婆身邊的四婢都是自小就進了「冷月門」,跟了姬婆婆的,名雖侍婢,而在「冷月門」的身份地位極高,並不亞於總管巴士傑。
  尤其四婢自小練功,各得「冷月門」真傳,至今仍未字人。她們之所以威震武林,並不只靠「冷月門」的威名勢力,其實「冷月門」的威名勢力有一半是她們闖出來的,一向碰不上敵手,何曾受過今日這等挫敗!
  二婢這裡紅臉錯愕,姬婆婆那裡也老眼雙睜,相當震動。只聽她一聲冷哼道:「你四個一塊兒上。」
  另外二婢跨步而上,跟原先二婢一字兒站立,錚然一聲掣出了背後的長劍,長劍平舉,劍尖外指,一動不動。
  行家眼裡,一看就知道,四婢是在凝神運功,轉眼之隔將是雷霆萬鈞、石破天驚的一擊,或者是連綿不斷、威力無匹的凌厲攻勢。
  冷凝香腳下移動,向著李存孝靠過去了一步。
  李存孝淡然說道:「姑娘請退後,我能應付。」
  姬婆婆一雙老眼盯著冷凝香,雖然沒說話,可是她一雙老眼中流露出的神色,很明顯的是怕冷凝香出手施毒。
  冷凝香突然笑了,立即退回了半步,但只是半步。
  姬婆婆一雙老眼中的厲芒跟著斂去。
  只聽最右邊一婢冷然說道:「亮你的兵刃。」
  李存孝攤了攤雙掌,淡然說道:「我就憑這一雙肉掌,接四位幾招。」
  「你找死!」這聲驚怒震喝,幾乎是同時從四婢口中迸出。
  姬婆婆也道:「小後生,你也太狂了。」
  李存孝道:「這是未學自願的,就是一招不敵,血濺屍橫,也毫無怨言。」
  姬婆婆臉色倏變為鐵青,陡聽她一聲冷哼,這聲冷哼聲音並不大,但卻震得冷凝香身軀一晃。
  李存孝跟沒聽見一樣,連忙伸手扶住了冷凝香道:「要緊麼,姑娘。」
  冷凝香淺淺一笑,搖頭說道:「不要緊,姬婆婆好不厲害,一身修為恐怕已練到了意動傷人的地步。」
  李存孝鬆了冷凝香,一雙目光直逼姬婆婆。
  只聽右邊那一婢說道:「老神仙已然下令,你準備好了,我四個要出手了。」
  李存孝兩眼仍望著姬婆婆,道:「我準備好了,四位儘管出手就是。」
  他話聲言落,四婢齊動,「刷」地一劍攻了出來。四婢只有四柄長劍,但一劍攻過,長劍卻變成了數柄,劍劍如靈蛇,似神龍,勢若迅雷奔電般罩向李存孝週身大穴。
  威力所及,冷凝香立足不穩,往後又退了一步。
  李存孝卻卓立未動,連衣袂也沒飄動一下,只見他右臂一圈,右掌閃電攻出,手臂像蛇身,右掌就像那蛇頭,只一伸縮,錚然四響,無數長劍剎時間變了四柄,而且斜斜飛起,四婢也被逼退了一步。
  只這麼一招,就逼退了威震武林的「冷月」四婢。
  「寒星」主人夫婦齊震動。
  姬婆婆像是突然之間被人打了一掌,身軀往上一彈,又落了下來,她及時攔住了振劍欲再攻的四婢,兩眼瞪著李存孝,震聲說道:「小後生,你方才施的那一招可是『魔杵』?」
  「魔杵!」一聲驚叫,這聲驚叫出自「寒星」主人之口。
  李存孝微微一震,道:「姬婆婆認得『魔杵』?」
  姬婆婆道:「果然是『魔杵』,你是獨狐長明的什麼人?」
  李存孝說道:「他老人家是我兩位授業恩師中的一位。」
  姬婆婆身軀又是一震:「怎麼,年輕人,你是獨孤長明的徒弟?」
  李存孝道:「不錯。」
  姬婆婆沒說話,望著李存孝好一會兒始道:「那麼,你那另一個師父是……」李存道:「他老人家上一字枯下一字心。」
  「枯心!」姬婆婆震聲說道:「大雷音寺?」
  李存孝道:「正是。」
  姬婆婆殺惻臉色刷白,寒星主人夫婦的臉色比她還難看,而且各自往後退了一步。
  但一轉眼間,姬婆婆的臉色已恢復了正常,她開了口,話說得有氣無力,像剛害過一場大病似地:「年輕人,你福緣之深厚,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你走吧,我不敢跟枯心、獨孤長明的傳人為敵。」
  「李郎,她怕了,你可不能就這麼退走埃」李存孝聽得清楚,望著姬婆婆,道:「老人家,未學既然進了冷月門,便沒有這麼退走的道理……」「是啊,冷凝香在一邊幫腔說道:「既入寶山,豈可空手而回。」
  姬婆婆似乎沒在意,軟弱地道:「年輕人,你要怎麼樣?」
  李存孝道:「未學不敢說帶走令狐姑娘,但希望老人家能給令狐姑娘一個憑自己意願選擇的機會。」
  姬婆婆搖頭說道:「年輕人,這我不能答應。」
  李存孝道:「老人家可要那幅藏寶圖。」
  姬婆婆一怔道:「年輕人,你問這……」李存孝道:「只要老人家不強迫令狐姑娘下嫁柳玉麟,未學願意把這幅藏寶圖奉贈。」
  姬婆婆一怔道:「年輕人,你是想用那幅藏寶圖換我的孫女兒?」
  李存孝道:「可以這麼說。」
  姬婆婆深深看了他一眼道:「年輕人,我的孫女兒並不是貨物,她在我的心目中,要遠超過世上的任何一切。」
  李存孝道:「願不願全憑老人家,未學不敢勉強。只是聽老人家的口氣,既然這麼鍾愛令狐姑娘,就不該硬把她許給柳玉麟,斷送了她的一生。」
  姬婆婆道:「年輕人,柳玉麟有什麼不好,他除了所學不如你外,別的任何一方面,都不比你差。」
  冷凝香道:「差多了,姬婆婆,那是沒辦法相比擬的。」
  姬婆婆道:「我看不出他比柳玉麟強多少,也許是因為柳玉麟在我這兒待不少時日了,而他我才不過初會。」
  冷凝香說道:「那麼,姬婆婆何不妨多看看他再下定論?」
  姬婆婆抬頭說道:「不行,我已經作了決定,『冷月門』上下,誰都知道我已經把孫女兒許給了柳玉麟。」
  冷凝香淺淺一笑道:「我不認為那有什麼要緊,把自己的孫女兒許給她喜歡的人,孫女兒仍然是您的孫女兒,同時你也可獲得武林中人夢寐以求的藏寶圖,您高興,令狐姑娘也高興,像這種兩全其美,皆歡大喜的事,您又何樂而不為?當然了,願不願那還在您。」
  姬婆婆沉默著,沒即時答話。
  那位寒星夫人突然跨步到了軟榻邊,跟姬婆婆附耳低說了幾句。
  姬婆婆點了點頭,抬手擺了擺道:「我自有主張,我自有主張。」
  寒星夫人淺淺施了一札,退了回去。
  姬婆婆抬眼望向李存孝道:「年輕人,你只是要我別強迫瑤璣,可是?」
  李存孝還沒有說話,冷凝香已然嬌笑說道:「當然了,那幅藏寶圖人人夢寐以求,不惜為它流血,不惜為它喪命,他總不能毫無條件、毫無代價地送給人,您說是不?」
  姬婆婆沒理冷凝香,望著李存孝道:「年輕人,你怎麼說?」
  李存孝道:「未學要用這幅藏寶圖換令狐姑娘。」
  姬婆婆道:「剛才你不是說,只要我不強迫她嫁給柳玉麟就行了麼?」
  冷凝香道:「本來是這樣的,可是萬一您反悔了怎麼辦,那豈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兩頭都落了空?還是讓令狐姑娘跟他走比較讓人放心。」
  姬婆婆仍沒理冷凝香,道:「年輕人,這也是你的意思麼?」
  李存孝一咬牙,點頭說道:「是的。」
  姬婆婆臉上掠過了一絲異樣神情道:「年輕人,萬一我的孫女兒她不願跟你怎麼辦?」
  冷凝香道:「真要那樣,那就只好作罷了。」
  寒星夫人突然冷冷說道:「冷姑娘,這件事跟『翡翠谷』無關。」
  冷凝香笑笑說道:「溫夫人,『寒星門』不也是局外人麼?」
  寒星夫人臉色一變道:「『冷月』、『寒星』,幾代世交,我說得話。」
  冷凝香含笑道:「溫夫人想必忘了,我也是他的朋友。」
  寒星夫人臉色泛白,怒哼一聲道:「冷姑娘這是給『翡翠谷』找麻煩。」
  「那怎麼會?」冷凝香笑著說道:「要是令狐姑娘跟我的朋友成了一對兒,令狐姑娘也就是我的朋友了,『翡翠谷』何麻煩之有?」
  寒星夫人為之氣結語塞,她沉默了一下,還待再說話。
  只聽姬婆婆說道:「這是我『冷月門』令狐家跟他李家的事,任何人都說不上話,年輕人,你怎麼說?」
  李存孝道:「老人家的意思是……」
  姬婆婆道:「你要用那幅藏寶圖換我的孫女兒,要是萬一我的孫女兒不願意跟你走,你那幅藏寶圖……」李存孝道:「但得令狐姑娘有抉擇的機會,未學仍願將那幅藏寶圖奉贈。」
  姬婆婆兩眼一睜道:「年輕人,這話是你說的。」
  李存孝說道:「老人家但請放心,未學向來說一不二。」
  姬婆婆微頷激動,一點頭道:「好,年輕人,你我一言為定,去兩個去請姑娘出來。」
  軟榻前兩名婢女答應一聲,飛步而去。
  沒多大工夫,兩名婢女先到了前院,身後不遠處跟著令狐瑤璣跟小翠,小翠攙扶著令狐瑤璣。
  令狐瑤璣顯得很虛弱,臉色也不大好,而且瘦了不少,那非為病源,不是悲狀,當然是受一個「情」字的折磨。
  儘管虛弱,儘管臉色不好,儘管瘦,但卻是光梳頭,淨洗臉,嬌靨上也薄薄施了一層脂粉。
  當然,那是留待情郎來刻意修飾的,這種乍驚還喜的心情,是很難以筆墨形容的。
  在遠處,乍見李存孝的時候,令狐瑤璣有著一陣激動,李存孝亦然,而且心裡也泛起一種異樣感受,這種感受跟令狐瑤璣那種乍驚還喜的心情一般地令人難以描述。
  走近了,冷狐瑤璣反倒平靜了。冷凝香一直盯著她,令狐瑤璣來近,她輕輕歎了一聲:「她應列當世紅粉之最,令我自歎不如李存孝不知聽見沒有,他沒說什麼。
  令狐瑤璣在小翠的攙扶下,在軟榻前端福一禮:「奶奶。」
  輕輕的一聲,已足以使人心神震顫。
  姬婆婆臉上沒什麼表情,「嗯」了一聲道:「見見你溫伯怕、溫怕母。」
  令狐瑤璣溫順地答應一聲,要過去。
  寒星夫人上來攔住了她:「哎呀,奶奶真是,整天價見面,見什麼禮嘛。來,瑤璣,跟伯母站在一起。」
  她熟絡地把令狐瑤璣攪了過去。
  令狐瑤璣,很溫順,小翠有幾分不願,可是當著姬婆婆,她不敢露在臉上;她緊跟在令狐瑤璣身邊,生似怕令狐瑤璣會被誰奪了去一般。
  突然,姬婆婆冰冷地道:「你惹的麻煩可大了,人家現在找上門來了,這個姓李的年輕人,你認識麼?」
  令狐瑤璣溫順,但不怯弱,一雙美目望著李存孝,心裡的情意與積壓的相思一股腦兒送了過去。
  「認識。」
  姬婆婆道:「聽說你私自把終身許給了她,有這回事麼?」
  令狐瑤璣還沒有說話,寒星夫人卻眉目皆動地先開了口,話聲十倍動聽於往昔:「瑤璣,事關重大,你可要小心說話,別惹奶奶生氣埃」令狐瑤璣緩緩說道:「謝謝您,我是知道該怎麼說的……』頓了頓道:「是的,這是實情,我喜歡他,我願意嫁給他,只有他才配我托付終身。」
  這句話引起了一陣不小的震動,尤其是寒星主人夫婦,臉上的神色不知是尷尬是窘,是羨慕還是嫉妒。









第62章 鳳離巢
  姬婆婆臉色變了一變道:「他現在來找你來了,你願意跟他去麼?」
  令狐瑤璣道:「我願意。」
  寒星夫人斜著一雙鳳眼道:「瑤璣啊,事關一輩子,你可要多考慮啊!他只那麼一個人,別的一無所有,有奶奶給你做主,你要是不願意,現在還來得及。」
  令狐瑤璣道:「謝謝您,我嫁的是他的人,也只要他一個人。」
  寒星夫人臉色一變,笑笑說道:「我是為你好,你既然這麼堅決,我這做伯母的就不便再說什麼了。」
  令狐瑤璣沒說話。
  只聽姬婆婆冷冷的說道:「那麼你要我向柳玉麟悔婚了。」
  令狐瑤璣道:「奶奶,嫁柳玉麟是你做的主,不是我的意思。」
  「好,瑤璣,」姬婆婆臉色鐵青,點頭說道:「話我得說清楚,你要是跟他走,從此就不再是『冷月門』中人,也從此別再踩令狐家的門。」
  令狐瑤璣嬌軀一陣顫動道:「奶奶,您真這麼絕情麼?」
  姬婆婆道:「絕情的是你不是我。」
  「是啊,瑤璣,」寒星夫人認為有機可乘,忙道:「是你不要奶奶不要這個家了,可不是奶奶不要你埃想想看,奶奶從小把你帶大,多疼你,多愛你,那一樣不是對你百依百順……令狐瑤璣道:「謝謝您,我都知道,奶奶的恩,有一天我會報答的。」
  姬婆婆冷笑說道:「那倒不必,你能現在聽我這做奶奶的一句也就夠了。」
  令狐瑤璣顫聲說道:「奶奶,您要原諒,事關我的終身,我不得不為自己著想。」
  姬婆婆一怔,臉色也一變,道:「這麼說你不要這個家,不要令狐瑤璣道:「奶奶,我無論在那兒,心裡永遠有您。」
  姬婆婆道:「可是我不再認你是我的孫女兒了,也不再認你是『冷月門』中人了。」
  令狐瑤璣道:「奶奶要這樣,也只有由奶奶了。」
  姬婆婆霍地從軟榻上站了起來,滿頭自髮根根豎立,威態怕人。
  令狐瑤璣臉上沒表情,一動沒動。
  李存孝跟冷凝香同時跨前一步。
  姬婆婆威態倏斂,一陣劇顫,無力地又坐了下去道:「好,好,好,瑤璣,我算沒有你這個孫女兒,你過去吧,跟他走吧,永遠不許回我『冷月門』來。」
  令狐瑤璣沒說話,把手伸出給小翠,小翠連忙扶住了她,她緩緩邁了步,不是走向李存孝,而是走向軟榻;到軟榻前,緩緩拜了下去道:「奶奶,我走了。」
  姬婆婆沒說話。
  令狐瑤璣站了起來,道:「奶奶,求您讓我帶走小翠。」
  姬婆婆突然開了口壓聲說道:「走,都給我走,走得越遠越好。」
  令狐瑤璣道:「謝謝您。」
  頭一低,轉過了身。
  小翠忙跪下去磕了個頭道:「婢子也拜別了。」
  站起來又連忙扶住了令狐瑤璣。
  迎令狐瑤璣的,是冷凝香,她比令狐瑤璣小點兒,上去扶住令狐瑤璣,親親熱熱地叫了聲:「姐姐。」
  這情景看在溫飛卿眼裡,她別有一番感受。
  小翠從客棧回到「冷月門」裡,已經把見著冷凝香的事告訴了令狐瑤璣了,所以現在令狐瑤璣並沒有一點詫異,她那清瘦的嬌靨上泛起一絲笑意,輕輕說道:「謝謝妹妹,讓妹妹受累了。」
  這一聲妹妹非同小可,等於給冷凝香一顆定心九,她心中小鹿兒亂撞,嘴裡低低說了一聲:「應該的,姐姐別客氣,是我該謝謝姐姐。」
  令狐瑤璣冰雪聰明,焉得不懂,手握了握冷凝香的柔荑,道:「有什麼話等咱們離開這兒再說好麼?」
  冷凝香點了點頭,沒再說話。
  李存孝猛吸一口氣,從懷裡掏出那整幅的藏寶圖走向軟榻。
  冷凝香忙道:「小心。」
  李存孝舉步間應了一聲:「謝謝姑娘,我省得。」
  到了軟榻前,一句話沒說,連猶豫也沒猶豫一下,抬手把那幅藏寶圖遞了過去。
  榻前二婢要接,只聽姬婆婆冷然說道:「不用。」
  二婢馬上躬身退向後去。
  姬婆婆冰冷望著李存孝,緩緩抬起了左手,她是個上了年紀的人了,但那只左手卻連一絲皺紋也沒有,其白皙細嫩,竟跟女兒家的柔荑差不多:「年輕人,你走近一點。」
  李存孝跨近一步把那幅藏寶圖,向著姬婆婆左手遞了過去。
  姬婆婆左手接住了那幅藏寶圖,突然右掌閃電劈出,豎立如刀,襲向李存孝前心。
  李存孝道:「老人家,這有失你的身份。」
  他挺左掌便要迫,忽地,他一怔,就在這一怔神間,姬婆婆一隻右掌已然劈在他胸口上,他忍不住狂噴一口哼血,踉蹌暴退。
  冷凝香大驚失色,一閃身上前,扶住了李存孝,這時候溫少卿趁火打劫,已然電一般地挨了過來。
  冷凝香匆忙間顧不了那麼多,左手衣袖一抖,溫少卿大叫一聲退了回去,往後便倒。
  寒星主人夫婦心膽欲裂,雙雙撲向溫少卿。
  軟榻上的姬婆婆本來是預備乘勝追襲的,這一來也震住了她,她沒敢再動。
  冷凝香扶著李存孝,小翠扶著令狐瑤璣,退著往大門外行去,李存孝嘴角掛著血,雙眼卻直瞪著軟榻上的姬婆婆。
  退行之際,冷凝香向著站在原地沒動的溫飛卿投過歉然一瞥,溫飛卿臉上沒什麼表情,卻微微地向她搖了頭。
  有令狐狐璣在前,有冷凝香在側,沒再受到任何攔截狙擊,平安順利地退出了「冷月門」。
  出了「冷月門」,冷凝香要往客棧去,令狐瑤璣則道:「妹妹,現在不宜再到客棧去,我奶奶的脾氣我知道,他現在受這麼重的傷,恐怕已傷及內腑,她絕不會放過他的。」
  冷凝香愁聚眉鋒道:「一時間又無法遠離,附近又都在『冷月門,勢力範圍內,姐姐看咱們往那兒去?」
  令狐瑤璣聽了這話也皺了眉。
  只聽小翠說道:「姑娘,您忘了那兒了?」
  令狐狐璣雙眉一展,歎道:「多虧小翠了,妹妹扶著他跟我來,小翠走後頭,留意有沒有人跟蹤。」
  說完了話,她立即轉身往南行去。
  冷凝香半抱半扶著李存孝,忙跟了上去。
  出金華城筆直地往南走,南邊一座山,峰巒起伏,山勢連綿,別的什麼也看不見。
  一個時辰之後到了山腳下,冷凝香帶著一個人倒沒怎麼,令狐瑤璣卻已走得香汗淋漓,她回過身來舉袖拭汗,吁了一口氣緩緩說道:「到了,妹妹,那地方就在山上。小翠,可有人跟蹤麼?」
  小翠道:「婢子未見有人跟蹤。」
  令狐瑤璣又吁了一口氣,道:「行了,過來扶我一把吧,咱們上去。」
  小翠連忙過來扶住了她,一行四人,兩前兩後地往山上行去。
  順著羊腸般山路往上走,好不容易地到了半山,一座玲瓏小巧的「山神廟」呈現眼前。
  這座小邪山神廟」依峭壁,面斷崖,站在山神廟前看,蜿蜒江水一條條,遠近風光,盡收眼底。
  四個人停也沒停地進入了『山神廟」,廟裡鳥翎幅糞,塵土厚積,顯然是從沒人來過。
  令狐瑤璣顧不得髒,往地上一坐,靠在了油漆剝落的柱上一直喘,臉色也蒼白多了,顯然她虛弱得很。
  小翠一邊兒給她擦汗一邊兒問道:「姑娘,您不要緊吧?」
  令狐瑤璣無力地搖了搖頭道:「不要緊,歇一會兒也就好了」望著冷凝香,一絲苦笑泛上了嬌靨:「妹妹,我沒想到奶奶會這樣,他要緊麼?」
  冷凝香一雙眉鋒皺得很深,道:「在半路上就昏過去了,我沒敢說。」
  令狐瑤璣一驚道:「他傷得不輕,別傷了內腑才好,讓我看看。」
  挺身就要站起。
  冷凝香忙按住了她道:「姐姐歇會兒再說,我已經制了他幾處穴道了,傷勢不至於惡化。」
  令狐瑤璣道:「我不礙事。」
  她說她不礙事,可是冷凝香說什麼也不讓她起來,沒奈何,她也知道情郎穴道被制,傷勢不會惡化,也就聽了冷凝香的:「妹妹也坐下來歇會兒吧。」
  冷凝香坐在了她身邊,把李存孝放在了自己身邊地上,地上髒,可是事到如今也顧不了那麼多了。
  冷凝香在令狐瑤璣的蒼白嬌靨上看了兩眼,道:「姐姐那兒不合適。」
  令狐狐璣失色的香唇邊泛起了一絲愁苦笑意道:「還不是讓一個「情』字折磨的,不是一天了,打從『開封』跟他分手,一直到如今。」
  冷凝香輕輕歎了一聲道:「咱們女兒家最是難堪這個『情』字折磨。」
  令狐瑤璣笑笑,說道:「怎麼,妹妹也是害過了相思。」
  冷凝香嬌靨一紅,道:「多虧飛卿姐幫了忙……」頓了頓道:「剛才我傷了溫少卿,好生不安。」
  令狐瑤璣道:「那也沒什麼,誰叫他乘人之危,他罪有應得,要不是妹妹及時伸手,只怕他早傷在溫少卿掌下了。溫少卿這個人我清楚,險毒得不得了。」
  看了李存孝一眼道:「還是讓我看看他吧,要不然我放不下心。」
  她往前挪了挪,沒猶豫地解開了李存孝的衣衫,胸前,赫然紅腫一塊,她伸手已把上了李存孝的腕脈,旋即她一點頭道:「還好,沒傷著內腑,瘀血也吐出來了,只是內腑震動了一下,恐怕得躺上個三五天……」冷凝香神色一鬆道:「謝天謝地,那總比傷了內腑好。」
  令狐瑤璣道:「想必他及時運功護住了前心,奶奶的修為我清楚,要不然,絕不會只這麼一點傷。」
  冷凝香皺著眉道:「奇怪了,我看見他挺出左掌,他明明可以封架,可以反擊的,怎麼會挨了這一下?」
  小翠一邊插嘴說道:「婢子好像看見李爺挺出左掌,將要封架時,突然怔了一怔,不知道為什麼。」
  令狐瑤璣道:「怎麼,在將要封架時怔了一怔?」
  小翠點了點頭道:「好像是。」
  令狐瑤璣詫聲說道:「對敵時最忌怔神分心,他不是不知道,這是為什麼?」
  冷凝香道:「等他醒來之後,問問他就知道了。」
  令狐瑤璣看了李存孝一眼道:「傷勢不礙事,就讓他多歇會兒吧。」
  美目一紅,突然掛落兩串珠淚。
  冷凝香忙道:「姐姐怎麼了。」
  令狐瑤璣帶淚勉強笑了笑道:「我在想,在『開封』是那麼樣分手的,這些日子來備嘗相思之苦,巴不得早一天見著他了,可卻沒能說一句話……」情深而癡,冷凝香也是這麼個女兒家,聽得心裡一酸,也紅了一雙美目。
  令狐瑤璣擦了擦淚道:「小翠回來之後把見著妹妹的事告訴了我,妹妹是怎麼碰見他的?」
  冷凝香嬌靨微酡,當即毫不隱瞞地把經過告訴了令狐瑤璣。
  冷狐瑤璣靜靜聽畢,輕歎一聲道:「妹妹也跟我一樣多情,也難怪,誰叫他是這麼個人。溫少卿、柳玉麟、論身家都比他強,可是往他身前一站,馬上就矮了半截,簡直渺小得可憐,這是一個原因;另外的原因我說不上來,妹妹想必也一樣,是不?」
  冷凝香紅著臉點了點頭。
  令狐瑤璣又歎了口氣道:「飛卿姐跟咱們一樣,什麼時候也讓飛卿姐跟咱們長在一起才好。」
  冷凝香道:「姐姐有容人之量,恐怕不可能了。」
  令狐瑤璣道:「怎麼,妹妹。」
  冷凝香歎了口氣道:「飛卿姐姐已經讓楚玉軒給毀了。」
  令狐瑤璣陡然一震,急道:「楚玉軒,妹妹,怎麼回事?」
  冷凝香逐把所知道的,全告訴了令狐瑤璣。
  聽完了冷凝香的敘述,令狐瑤璣那蒼白的嬌靨上閃漾起怕人的殺機,她銀牙啐咬,狠聲說道:「好個該殺的柳玉麟,難怪她那麼恨柳玉麟,我早不知道有這回事,我要是早知道有這回事,柳玉麟他絕難在『冷月門』待下去。哼,奶奶竟把我許給這種人,還那麼固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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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真情何價
  冷凝香道:「老人家並不知道這回事,要不然的話,也就不會執意非把姐姐的終身許給柳玉麟不可了。」
  令狐瑤璣道:「我得讓奶奶知道一下……」冷凝香道:「我看那用不著,飛卿姐人在『冷月門』裡,遲早她會把這件事告訴老人家的。」
  令狐瑤璣沉默了一下,搖頭說道:「心比天高,命薄如紙,沒想到飛卿姐的命竟這麼苦,真讓人替她難受了。」
  冷凝香道:「當著人強顏裝歡,背著人珠淚暗彈,最是難堪。」
  令狐瑤璣道:「飛卿姐救了他,那就是對我有恩,無論如何我該對她有所報答。」
  冷凝香道:「姐姐的意思我懂,可是關鍵不在他,飛卿姐絕不會答應的。」
  令狐瑤璣兩眼望著小天井裡,緩緩說道:「愛一個人,卻不能伴著他,此情何以堪,該是最難忍受的,飛卿姐心已碎,腸已斷了霍地轉眼過來道:「妹妹,無論如何,你絕不能把解藥給柳玉麟。」
  冷凝香道:「這還用姐姐吩咐麼。」
  令狐瑤璣道:「妹妹。柳玉麟死得了麼?」
  冷凝香搖頭說:「暫時還死不了,恐怕得等一個時期之後,不過在他死前這一段折磨也夠他受的。」
  小翠哼了一聲道:「活該,拿油煎他都不為過。」
  令狐瑤璣道:「別人救得了他麼?」
  冷凝香道:「據我所知,『翡翠谷』的毒,非『翡翠谷』的獨門解毒不能解,除非是華佗再世,扁鵲重生,否則誰也救不了他。」
  令狐瑤璣吁了口氣,道:「那就讓他慢慢受吧。」
  小翠道:「他是自作自受。」
  令狐瑤璣道:「人生在世,萬不可作孽……」目光緩緩移注在李存孝身上,道:「妹妹對他知道多少?」
  冷凝香道:「姐姐呢?」
  令狐瑤璣搖頭說道:「當初我見著他的時候問過他,可是他什麼也沒告訴我,我知道,他是不肯說。」
  冷凝香道:「我知道的也不多,姐姐可知道『洞庭』『君山』『聽濤山莊』?」
  冷凝香道:「聽濤山莊,當年遭逢巨禍,付之一炬,莊主韓世傑一家幾十口盡被殺戮,至今仍不知道是誰下的毒手。」
  令狐瑤璣道:「他跟『聽濤山莊』有淵源麼?」
  冷凝香道:「姐姐可聽過『神手聖心』這個人?」
  令狐瑤璣目光一凝道:「妹妹是說當年那號稱文武雙絕、人品蓋世的奇才李明遠?」
  冷凝香點頭說道:「是的,他就是『神手聖心』李前輩之後。」
  令狐瑤璣怔了一怔道:「原來他是『神手聖心」之後,怪不得有這麼一身好所學。」
  「不,姐姐,」冷凝香搖頭說道:「他雖然是『神手聖」之後,但他這身所學,卻不是他的家學。」
  令狐瑤璣道:「怎麼,他這身所學不是李前輩傳授的,那麼他冷凝香道:「他藝出『大雷音寺』跟『天外神魔』門下。」
  令狐瑤璣一怔,叫道:「怎麼,妹妹,他,他藝出『大雷音寺』跟『天外神魔』門下?」
  冷凝香點了點頭道:「是的,姐姐。」
  令狐瑤璣道:「原來他藝出『大雷音寺』跟『天外神魔』,怪不得一身所學那麼高絕,連溫少卿都不是他的對手。怎麼這麼巧,。大雷音寺,跟『天外神魔』絕學,恰好是『冷月』、『寒星』二門武學的剋星,怪不得奶奶不敢輕易動他。他怎麼這麼大的福緣,能並列當世兩大奇人門下。」
  冷凝香道:「他的福緣是比別人深厚,可是他的遭遇也比別人要悲慘得多……」令狐瑤璣道:「怎麼,妹妹。」
  冷凝香道:「我剛才不是告訴姐姐,『聽濤山莊』的韓莊主是他母親的同門師弟麼,就因為這關係,韓莊主常到他家走動。按理說師姐弟之間有來往,本沒有什麼,可是卻引起了李前輩的誤會,一怒之下別了妻兒離了家……」令狐瑤璣道:「怎麼,李前輩他突然……『神手聖心』不該是心胸這麼狹窄的人,他怎會對自己的妻子生這種誤會?」
  冷凝香道:「李前輩離家後,他母子相依為命,日子過得很苦,韓莊主不能坐視不顧,就把他母子接上了『聽濤山莊』……」令狐瑤璣道:「這一來恐怕李前輩更要誤會了?」
  冷凝香搖頭說道:「那倒沒有,李前輩自拋妻棄子離家後,一直沒有音訊,也一直沒在武林中露過面。他母子在『聽濤山莊』住下,有韓莊主就近照顧,日子比以前好多了。誰知好景不長,禍從天降,韓莊主一家幾十口盡遭殺戮,『聽濤山莊』也付之一炬。他母親帶著他乘夜逃離了『聽濤山莊』,長途跋涉,不辭艱苦到『大雷音寺』跪求枯心大和尚收留,枯心大和尚明知殺孽重重,不肯收留,他母親長跪不起,以自己的鮮血保住他不死,等到枯心大和尚感動點頭時,他母親已然氣絕多時了。」
  令狐瑤璣脫口說道:「這和尚……」
  冷凝香道:「和尚不該怪,他明知殺孽重重。」
  令狐瑤璣道:「天下父母心,尤其是做母親的對子女……」冷凝香道「秦前輩讓人崇敬,這種犧牲的確是太偉大,太感人了;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他每一提及,總要掉淚。」
  令狐瑤璣道:「難怪,連我聽來都覺得難受……」美目一紅,住口不言,旋即她又抬眼說道:「他找張遠亭,又為了什麼?」
  冷凝香道:「張前輩當年曾經潛上『聽濤山莊』,竊取韓莊主的珍藏,一對『血結玉鴛鴦』;誰知忙中有錯,誤拿了秘密藏著一封信的紫檀木盒。這封信關係重大,聽說是秦前輩寫給韓莊主的,這封信可以證明秦前輩的清白,所以秦前輩留下血書一封,囑他無論如何要找到張前輩,索回這封信。」
  令狐瑤璣道:「他已經找到張遠亭了,是麼?」
  冷凝香頷首道:「張前輩已經把那封信還給他了,張前輩當年甫下『聽濤山莊』便發現自己拿錯了東西,當即就打算折回『聽濤山莊』,可是就在這時候,他遙見『聽濤山莊』火起,等他急急忙忙上得君山時,聽濤山莊,已成了一片廢墟,他只得帶那只檀木盒,悄悄地離開了『聽濤山莊』……」令狐瑤璣道:。我明白了,『冷月』、『寒星』所以也找張遠亭,當是以為張遠亭身上帶有韓莊主的那刪『血結玉鴛鴦』,對麼?」
  冷凝香點頭道:::一點不錯,其實那對『血結玉鴛鴦』被李家一個老僕人當夜倖免於難逃離『聽濤山莊』時帶走了,他藉著前輩父女的幫忙,已經在『金華』『花家廢園』裡找到了這位忠心耿耿、護寶多年的老管家,拿到了那對『血結玉鴛鴦』……」令狐瑤璣道:。『聽說那對『血結玉鴛鴦』裡藏著一張『藏寶圖」一幅兩半,各藏在一隻『血結玉鴛鴦』裡?」
  冷凝香道:「不錯,那張藏寶圖他已經給了老人家了。」
  令狐瑤璣一怔叫道:「怎麼,妹妹,他給奶奶那東西,就是藏在『血結玉鴛鴦』裡的那張『藏寶圖』?」
  冷凝香點了點頭道:「不是那張『藏寶圖』,恐怕老人家還不肯放姐姐跟他走呢。」
  令狐瑤璣又復一怔,臉上變了色道:「妹妹,這麼說我是他用那張『藏寶圖』換出來的。」
  冷凝香道:「不全是,另一個原因恐怕是老人家知道他是枯心大和尚跟天外神魔的傳人後自忖惹不起他,恰好他願意用那張藏寶圖換姐姐,所以老人家就趁這機會點了頭。」
  令狐瑤璣望著李存孝道:「他糊塗,那張『藏寶圖』武林人人夢寐以求,不惜流血喪命……」冷凝香道:「在他心目中,姐姐的份量不是一張『藏寶圖』所能比擬的。」
  令狐瑤璣愁苦道:「他情重,我欠他大多了。」
  冷香凝道:「姐姐怎麼這麼說,他不該這麼做,為了一個『情』字,本該如此。」
  令狐瑤璣沒說話,沉默久久方道:「妹妹,他也在找那殘凶,是麼?」
  冷凝香道:「那是一定的,韓莊主雖然是他的舅舅,可是對他有撫育之恩,他這個人怎會知恩不報。」
  令狐瑤璣道:「知道是誰?」
  冷凝香搖頭說道:「不知道,當年秦前輩護子心切,沒顧得察看,那位老管家也死在找到他之前,沒一個人知道當年行兇的是誰。」
  令狐瑤璣道:「有線索麼?妹妹?」
  冷凝香搖搖頭說道:「也沒有,那位老管家在那張『藏寶圖』上畫著個人,不知道這是不是就是指當年那行兇之人。」
  令狐瑤璣道:「那是怎麼樣個人?」
  冷凝香道:「一個老婦人,右手六個指頭,大拇指生了一段駢指。」
  令狐瑤璣皺眉沉吟道:「一個老婦人,右手生有六個指頭,只要有此特徵,該不難找……」突然神情一震,跟著嬌軀機伶一顫,一雙目光落在李存孝身上,美目睜得老大。
  冷凝香凝目問道:「怎麼了,姐姐。」
  令狐瑤璣一震而醒。淡然道:「沒什麼,妹妹。」
  轉眼向外,緩緩說道:「天黑了。」
  可不是麼,全神貫注談話裡,頃刻不知日影斜,殿外那小天井已然籠罩著低垂的暮靄。
  小翠道:「糟了,咱們連個燭火都沒有。」
  令狐瑤璣道:「這是什麼時候,還那麼講究,能有這麼個藏身地兒,已經算很不錯了。」
  冷凝香道:「今兒晚上有月。」
  她沒說錯,沒多久,小天井裡已經灑下了月光,夜色為之盡除,碧空無雲,月色十分皎潔。山上的夜色要比山下來得寧靜,而且也顯得涼些。
  望望令狐瑤璣那一身單薄的衣衫,小翠關切地道:「姑娘,您冷麼?」
  令狐瑤璣道:「還好。」
  望著冷凝香苦笑一聲道:「以前我可不怕冷,近來身子虛多了,竟有高處不勝寒之感。」
  冷凝香道:「我不怕冷,姐姐只要不嫌我這個男裝汗酸味兒就把它披上,多少管點兒用。」說著,她就要脫身上的衣衫。
  令狐瑤璣忙抬手一攔,道:「別,妹妹,這怎麼行……」冷凝香道:怎姐,我身子好好的,不怕冷,姐姐還跟我客氣麼。」
  她三不管地脫下來,硬要往令狐瑤璣身上披。
  令狐瑤璣還待再推拒,冷凝香忽一凝神,低低說道:「噤聲,姐姐,有人來了。」
  令狐瑤璣閉口噤聲,凝神一聽道:「這麼晚了,這是誰……」小翠雙眉的一揚道:「管他是誰,婢子捎他去。」
  擰身就要往外去。
  只聽廊外傳來一個清脆說聲:「小翠,還不快出來接接我。」
  小翠為之一怔!
  冷凝香脫口叫道:「飛卿姐。」
  令狐瑤璣道:「不錯,是她,她怎麼找到這兒來的?」
  她兩個說著話,小翠已一陣風般撲了出去,轉眼間小翠走了進來,一手提著一個包袱,瞧樣子挺重的,她身後跟著正是溫飛卿,一個人兒。
  令狐瑤璣跟冷凝香雙雙站起相迎,溫飛卿吁了口氣道:「謝謝天,我總算沒找錯地兒。」
  目光往下一凝道:「他怎麼樣了,傷得重麼?」
  冷凝香道:「還好,瑤璣姐看過了,內腑只受了點震動,沒傷著,也沒移位。」
  溫飛卿神情一鬆道:「那還好,可沒把我急死,讓我先坐會兒。這麼遠的一段路,手裡又提著這麼兩個包袱,累死我了。」
  她也沒管髒淨的坐了下去。
  令狐瑤璣道:「姐姐,包袱裡什麼?」
  溫飛卿倏然一笑道:「吃的,穿的,用的,應有盡有,我知道你們匆忙間不會買吃的,也知道你身子不好,特意給你帶幾件衣裳來,連換洗的都有。」
  令狐瑤璣好不感動,道:「謝謝姐姐,姐姐真是周到,這時候也只有姐姐這麼關心我了。」
  美目一紅,垂下了臻首。
  溫飛卿笑著說道:「不該麼,妹妹,別惹樣,你總算如願以償了,該高興才對,別這麼動不動就掉淚。…令狐瑤璣抬起了頭,尖尖玉指抹了抹臉上的淚漬,道:「姐姐,家裡情形怎麼樣?」
  溫飛卿道:「還好,最讓人稱快的是柳玉麟被趕出了『冷月門;我要不是急著找你們倆,我才不會讓他就這麼走呢,好在以後找他還不算太難。」
  冷凝香道:「那麼他那身毒……」
  溫飛卿道:「怎麼中的怎麼帶著它走了,以我看他還過不了江。」
  小翠道:「他活該,早死了讓人稱心。」
  令狐瑤璣道:「奶奶呢?」
  溫飛卿遲疑了一下道:「還好,老人家氣過了,開始傷心了。
  妹妹,老人家總是疼你、愛你的,怎麼說你是她的愛孫女兒,從小把你帶大,怎麼能捨。」
  令狐瑤璣點了點頭道:「我知道。」
  又垂下了臻首。
  冷凝香連忙岔開了話題,道:「姐姐怎麼找到這兒來的?」
  溫飛卿笑道:「這就要問瑤璣……」
  令狐瑤璣抬起了頭。
  溫飛卿望著她笑問道:「有一年我到『金華』來,妹妹非拖著我到這兒來玩不可,忘了麼?」
  令狐瑤璣帶淚而笑,笑得很輕微,也讓人心酸:「可不是麼,姐姐不提我還真忘了,怪不得姐姐能找到這兒來。」
  溫飛卿道:「我左思思,右想想,近處你們不會待,遠處暫時又去不了,只有這地方不近不遠又隱密……」冷凝香道:「姐姐,少主……」溫飛卿一搖手道:「別提他,他咎由自取,自做自受,活該。」
  冷凝香道:「我很不安,當時我不得已……」溫飛卿道:「我知道,妹妹沒看我站在那兒連動都沒有動麼,偏偏我爹我娘還把這個寶貝兒子疼得跟什麼似的。」
  令狐瑤璣道:「總是他二位的兒子,也就只這麼一個。」
  溫飛卿吁了一口聲道:「是嘛,還仗著他傳宗接代呢,我看他不毀了『寒星門』就算是好的。」
  冷凝香把一樣東西塞進了溫飛卿的手裡,道:「姐姐拿著這個。」
  溫飛卿美目微睜,道:「妹妹這是……」冷凝香道:「不管怎麼說,他總是姐姐的哥哥,跟柳玉麟不一樣,我要是傷了他,會一輩子不安的。」
  溫飛卿沉默了一下道:「妹妹,那我就謝謝了,他要是知道,應該羞煞愧死。」
  冷凝香把手收了回去,道:「姐姐別這麼說了。」
  溫飛卿望了望她,略一遲疑,道:「妹妹,有句話我不得不說。
  儘管你把解藥給了我,那仍無法消除『寒星門,對你的敵意,往後妹妹在外頭行走,可要小心些,明槍好躲,暗箭難防,我爹我娘嬌他寵他,一向不讓他吃半點虧,如今傷在妹妹手下,他們絕不會放過妹妹的。」
  冷凝香道:「謝謝姐姐,我會防著點兒的。」
  溫飛卿轉眼望向令狐瑤璣,又接道:「他藝出『大雷音寺』跟『天外神魔」這件事妹妹可知道?」
  令狐瑤璣點點頭道:「香妹剛才告訴我了。」
  溫飛卿看了李存孝一眼,道:「他千不該,萬不該,不該把那張藏寶圖,給了奶奶。聽我爹娘說,那瞅藏寶中有一冊秘笈,秘笈是所載武學,連大雷音寺,跟『天外神魔』的武學也難以匹敵令狐瑤璣道:「有這種事?」
  溫飛卿道:「聽我爹娘是這麼說的應該不假,要不然『冷月,、寒星,二門為什麼不惜一切,非把這張『藏寶圖』奪到手不可?」
  冷凝香道:「在他們沒找到那批藏寶,沒拿到那冊秘笈前,應該不要緊。」
  溫飛卿搖頭說道:「話不是這麼說。奶奶跟我爹娘已經聯了手,並且已經派兩門高手搜尋他的下落。他固然有一身絕世功力,可是奶奶跟我爹娘聯了手,威力也非同小可,有道:『雙拳難敵四手,好漢不敵人多』,尤其他現在受了傷,短時間內不宜對敵動真力,這地方只可暫住,不宜久留,我看你們還是盡快地帶著他往北去吧。」
  冷凝香抬眼望向令狐瑤璣道:「姐姐看怎麼辦?」
  令狐瑤璣沉默了一下道:「事到如今,咱們只有聽飛卿姐的,明天一早咱們就離開這兒。」
  冷凝香道:「我看咱們不必往北去,這兒是『仙霞嶺』的支脈,咱們順著『仙霞嶺,入閩,然後經由閩境入粵,到『翡翠谷』去小住幾日,可不知道姐姐願不願意?」溫飛卿道:「只要趕忙離開這兒,上那兒都一樣,你們倆看上那兒合適,就上那兒去。」
  令狐瑤璣遲疑了一下道:「這樣不是打擾妹妹了麼?」
  冷凝香道:「姐姐還跟我客氣什麼,『翡翠谷』還不跟姐姐自己的家一樣,只怕姐姐妹棄。」
  令狐瑤璣道:「那怎麼會,『翡翠谷,人間仙境,我嚮往已久了。」
  溫飛卿道:「就這麼說定了,我不能跟你們倆一起去,將來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見面,我在這兒預祝你們三個神仙眷屬,一修三好了。」話說得很輕鬆,臉上也帶著笑,她心裡的感受可想而知的。
  令狐瑤璣心腸最軟,美目一紅,口齒啟動了一下道:「姐姐的事,剛才香妹告訴我了。」
  溫飛卿一怔,但立即恢復了平靜,輕「哦」了一聲道:「是麼。」
  冷凝香道:「姐姐不會怪我吧。」
  溫飛卿道:「那怎麼會,都是自己姐妹。」
  令狐瑤璣道:「姐姐有什麼打算?」
  溫飛卿淡然一笑,笑得淒慘:「我還有什麼打算?又能有什麼打算?」
  令狐瑤璣道:「姐姐,咱們都不是世俗中人……」溫飛卿含笑截口道:「妹妹的意思我懂,可是我不能那麼做,要不然我會不安一輩子。」
  令狐瑤璣道:「姐姐,要我代他求你去。」
  溫飛卿道:「離別在即,妹妹能不能讓我在這兒多待一會兒,妹妹要再說,我馬上就走。」
  令狐瑤璣道:「姐姐這是何苦。」
  溫飛卿道:妹妹,我不該這麼說麼。要換換你是我,你也會跟我一樣的,或許你會比我更堅決。」
  令狐瑤璣沉默了一下道:「那麼,姐姐有什麼打算。」
  溫飛卿微一搖頭道:。,我自己都不知道,侯玉昆已經死了,柳玉麟也活不了多久了,還有個楚玉軒,等找到他之後再說吧。」
  令狐瑤璣道:。『姐姐,咱們什麼時候再見面?」
  溫飛卿倏然一笑,伸手握上了令狐瑤璣的柔荑,道:「別擔這個心,跟香妹妹好好的幫他做他該做的事,該見面的時候,咱們總會再見面的。」
  令狐瑤璣低下頭,旋即又抬起了頭,深深地看了地上李存孝一眼道:「我心裡悶得慌,想帶小翠到外頭走走去,姐姐跟香妹談談吧。」
  她緩緩地站起來,帶著小翠往外行去。
  冷凝香想說話,卻被溫飛卿拿眼色攔住了。
  令狐瑤璣帶著小翠行了出去。
  冷凝香這才問道:「姐姐怎麼不讓我說話?」
  溫飛卿道:「她雖經常在外頭跑,可是這次離家跟以前不同』另一方面她又為我難受」怕她要出去發洩發洩,妹妹何必問她。」
  冷凝香點了點頭道:「姐姐說得是。」
  溫飛卿目光從李存孝臉上掠過,道:「我一直在想不通,『大雷音寺跟天外神魔,武學既然是『冷月』『寒星』武學的剋星,他怎麼會輕易傷在姬婆婆的掌下。」
  冷凝香道:「我看見他在挺掌封架時,掌力欲吐未吐的時候,突然怔了一怔,只不知道為了什麼。」
  溫飛卿訝然說道:「怎麼,他在挺掌封架的時候怔了一怔?妹妹沒看錯麼?」
  冷凝香道:「小翠也看見了。」
  溫飛卿詫聲道:「這是怎麼回事,對敵過招,最忌分心失神,尤其是面對姬婆婆這等高手,他怎麼會連這點都不知道。」
  冷凝香道:「他不會不知道,我看一定有什麼原因。」
  溫飛卿道:「妹妹問過他了麼?」
  冷凝香搖頭說道:「瑤璣姐姐說,他的傷勢不重,不要緊,讓他多歇息一會兒,所以我一直沒解開他的穴道。」
  溫飛卿沉吟了一下,道:「妹妹幫幫忙,咱們一人握他一隻腕脈,給他療療傷。」
  冷凝香自然願意情郎早些康復,當即答應一聲,挪身過去握上了李存孝的右腕脈。
  她握上了李存孝的右腕脈,溫飛卿握上了左腕脈,兩個人閉目運功,幫李存孝療起了傷。
  盞茶工夫之後,兩個人同時睜眼鬆手,冷凝香倒沒怎麼,溫飛卿卻顯得有點疲累。
  冷凝香道:「姐姐歇歇吧。」
  溫飛卿輕輕吁了一口氣,搖頭說道:「不要緊,妹妹解開他的穴道吧。」
  冷凝香道:「現在就讓他醒麼?」
  溫飛卿道:「時候不早了,我該走了,臨走之前我想跟他說幾句話。」
  冷凝香沒說話,垂手在李存孝胸前飛快點了幾指。
  李存孝睜開了眼,入目溫飛卿坐在身邊,不禁為之一怔。
  溫飛卿當即柔聲說道:「覺得好些麼?」
  李存孝道:「謝謝姑娘,不礙事,我傷得並不怎麼重……」仰身就要坐起,忽地眉鋒一皺。
  冷凝香忙伸手扶住了他,說道:「怎麼,傷處還疼麼?」
  李存孝半支撐,半由冷凝香扶著坐了起來道:「一點點,不要緊。」
  望著溫飛卿道:「姑娘怎麼來了。」
  溫飛卿含笑道:「我不放心,來看看。」
  李存孝四下看了看道:「這是什麼地方?」
  溫飛卿道:「仙霞嶺支脈一處半山的『山神廟』裡。」
  李存孝轉身望冷凝香道:「累了姑娘了。」
  冷凝香含嗅地看了他一眼道:「又不是我一個人帶你來的。」
  溫飛卿笑道:「別客氣,又不是別人,只要你早點兒好,香妹就是再累一點兒,也是心甘情願的。」
  冷凝香紅了嬌靨,垂下了一雙美目。
  李存孝也有點窘,他有意轉移話題,四下望了望,問道:「令狐姑娘呢?」
  溫飛卿道:「跟小翠出去走走了。怎麼,瞧不見一個就著急了?」
  李存孝臉上一熱,旋即臉上浮現一絲異樣的表情,強笑道:「姑娘開玩笑……」溫飛卿斂去了笑容,道:「那麼現在說正經的,我在這兒待不了多久,待會兒就得走,臨走前我問問你,現在你有一個瑤璣、一個凝香,今後你打算怎麼辦?」
  李存孝好窘,但剎時間他又恢復了平靜,沉默了一下道:「姑娘既然有此一問,我不得不說,對令狐姑娘,恐怕我跟她雙方都錯了。」
  溫飛卿微愕說道:「這話什麼意思?」
  李存孝道:「姑娘看見我給姬婆婆的那張『藏寶圖』了。」
  溫飛卿道:「看見了,我正要告訴你,你千不該,萬不該,不該把那張『藏寶圖』給了姬婆婆。聽我爹娘說,那批藏寶圖之中有一冊秘笈,秘笈上所載的武學奇奧博大,就是『大雷音』跟『天外神魔』絕學也難以匹敵。」
  李存孝強笑搖頭,說道:「姑娘,這已經無關緊要了,事實上當時我只有拿那張『藏寶圖』換出令狐姑娘來……」冷凝香道:「你說那張『藏寶圖』怎麼了?」
  李存孝道:「那張『藏寶圖』左下角畫有一個老婦人,右手生有六指。我曾揣測那是李老人家意指當年毀『聽濤山莊』殘凶,可是我發現姬婆婆右手就生有六個指頭。」
  冷凝香一怔,道:「姬婆婆右手生有六個指頭?」
  李存孝點了點頭道:「是的。」
  冷凝香震驚地道:「這……這是從何說起……」溫飛卿臉色凝重地道:「妹妹先別震驚,弄清楚了再說……望著李存孝道:「你什麼時候看見的?」
  李存孝道:「就在姬婆婆左手接圖,右手擊我的時候。」
  溫飛卿道:「你在挺掌封架,掌力欲吐未吐的時候,突然一怔神,就是為這麼?」
  李存孝道:「是的,姑娘。」
  溫飛卿一雙美目凝注著他,說道:「那麼你打算怎麼辦?」
  李存孝唇邊掠過一絲抽搐道:「姑娘該知道,如果姬婆婆真是當年夜襲『聽濤山莊』的殘凶,令狐姑娘這一番情意,我只有溫飛卿道:「且慢說絕情話,你目前還不能肯定,藏寶圖下角畫的那六指老婦人,就是意指當年夜襲『聽濤山莊』的殘凶,是不是?」
  李存孝道:「不錯。」
  溫飛卿道:「當世之中,生有六指的老婦人,也並不一定只有姬婆婆一個,是不是?」
  李存孝道:「是的。」
  溫飛卿道:「那麼你現在就不該說絕情話。要知道瑤璣為你而離家,這麼一個專情癡心的女兒家,你不該傷她的心。」
  李存孝道:「姑娘說的極是,我又何忍傷令狐姑娘的心?只是姑娘該知道,至少目前我不能讓雙方再深陷下去。」
  溫飛卿緩緩說道:「上一代或許有恩恩怨怨,可是下一代無辜,是不是?」
  李存孝道:「姑娘,我可以不計較,可是令狐姑娘她肯麼?」
  溫飛卿沒說話,眉鋒漸漸皺起,臉色也越來越凝重,突然,她歎了口氣道:「眼看多磨好事已成,誰知道又生出這麼一個……豈非造物弄人!」
  冷凝香倏地低下頭去,香肩直聳動。
  溫飛卿伸手撫在她香肩,道:「妹妹,別難受了,難受與事無補。唉,我跟瑤璣的命都夠苦的,看起來瑤璣更甚於我……」冷凝香猛抬首,嬌靨上淚漬縱橫,道:「姐姐,目前還不能斷定,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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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6 09:13:34 |只看該作者
  溫飛卿緩緩說道:「話是不錯,可是他說的也對,目前是不宜再深陷下去,要不然將來的痛苦與打擊,勢將千百偌於如今。」
  冷凝香道:「姐姐,這不公平,不公平埃」溫飛卿道:「是的,妹妹,這是不公平;可是世上十全十美的公平事少得可憐,就拿我來說吧,我的遭遇何嘗公平?」
  冷凝香很激動,搖頭說道:「不,這件事一定要弄清楚,一定要查個明白,要不然瑤璣姐姐太可憐了。」
  溫飛卿臉色有點白,但沒有表情,道:「妹妹,古往今來,世上盡多可憐人,無他,造物弄人而已。」
  冷凝香嘶聲叫道:「蒼天他好殘酷……」溫飛卿道:「不能全怪蒼天,妹妹,這也半由人為。收收淚,妹妹,目前就是哭斷了肝腸也沒用。不是姬婆婆,不必哭,是姬婆婆,縱然哭得淚盡出血,那也於事無補。現在最重要的是這件事先別讓瑤璣知道……」冷凝香很聽話,而且她也怕讓令狐瑤璣知道,低下頭去舉袖拭淚。突然,她停了手,抬了頭,一雙美目睜得老大:「姐姐,瑤璣姐姐是否知道姬婆婆右手生有六個指頭?」
  溫飛卿道:「瞧你這句話問得多傻,她是姬婆婆一手帶大的,怎會不知道自己奶奶右手生有六個指頭?」
  冷凝香顫聲說道:「姐姐,我剛才已經把那張『藏寶圖』上畫有六個指頭老婦人,可能意指當年夜襲『聽濤山莊』殘凶的事,告訴了瑤璣姐了。」
  溫飛卿身軀猛地一震,道:「瑤璣走了。」
  冷凝香嬌軀平射飛起,電一般地向「山神廟」外撲去。
  溫飛卿坐著沒動,臉色好蒼白。
  李存孝也默默地坐在那兒,臉上沒有一點表情。
  突然,溫飛卿神情一震,騰身撲了出去。
  李存孝也明白了,他也急忙跟著撲了出去。
  「山神廟」外,夜色寂靜,月色淒清,在那寂靜的夜色裡,淒清的月色下,只站著一個人,衣袂飄飄,雲鬢亂舞,顯得淒涼,帶著悵然,那是溫飛卿。
  李存孝站在「山神廟」門口,忍著傷處的痛疼,沒說一句話。
  溫飛卿緩緩轉過了身,木木然走了過來:「我早該想到了:她引咎自責,一定會把瑤璣找回來的,那怕是天涯海角……」李存孝沒說話。
  溫飛卿道:「現在覺得怎麼樣?」
  李存孝木然說道:「謝謝姑娘,還好。」
  溫飛卿道:「我也該走了,你要保重。」
  李存孝道:「謝謝姑娘,姑娘也請保重。」
  溫飛卿道:「不管姬婆婆是不是當年夜襲『聽濤山莊』的殘凶,你務必趕快想辦法把那張『藏寶圖』奪回來,要不然,一旦讓她拿到那冊秘笈,她是絕容不了你的。」
  李存孝道:「謝謝姑娘,我省得。」
  溫飛卿道:「我走了。」
  李存孝道:「姑娘保重。」
  溫飛卿失色香唇啟動了一下,欲言又止,緩緩轉過身去,兩串珠淚無聲地滑過清冷而蒼白的嬌靨,無聲地落下。
  李存孝站在那殘破的小小的「山神廟」門口,眼望著溫飛卿遠去,漸漸也消失不見,臉上仍沒一點表情。
  鳳,漸漸大了。
  月色,也漸漸暗了。
  山裡頭閃起了幾道光亮。
  隱隱還有雷聲。
  山雨欲來麼?
  又是「金華城」中!
  上燈的時候。
  以往,「冷月門」前那兩盞上書「令狐」大字的目燈,點燃得好亮;今晚上兩盞燈卻沒有點燃,門前顯得特別暗。
  李存孝挺直地站在「冷月門」前,一動不動。
  突然,他邁了步,直上了台階,抬手拍了兩扇緊閉著朱門,砰砰然響動,聲震遠近,可是好半天沒聽見裡頭有動靜。
  李存孝再沒拍門,手按在門上一震,砰然一聲兩扇朱紅大門豁然大開,李存孝邁步就往裡走。
  就在這時候,他覺得一片極其強大的勁風當頭落下,他連忙抽身飄退,轟然一聲巨響,塵土飛揚,瓦磚橫飛,大門塌了,那一片瓦磚裡,埋著一塊足有千斤重的巨頭。
  李存孝揚了揚眉,騰身飄起射進了前院。
  前院裡沒燈,從前院看後院,也沒燈。
  四下裡靜悄悄地,夜色顯得特別濃。
  他在前院停了一下,然後直撲後院。
  後院裡,寂靜依然,夜色更濃。
  突然,身後一絲異響傳人耳中,他立即震聲說道:「不要鬼鬼祟祟,站出來答話。」
  沒聽答話,卻聽見一陣衣袂飄聲倏然響起。
  李存孝身形倒射撲了過去。
  剛出後院,一條黑影已竄起夜空,李存孝強提一口氣追了上去,那黑影突然折下一掌猛劈落。
  兩條人影甫相接,悶哼迭起,那人影落了地,一屁股坐在地上,滿嘴是血,赫然是那「冷月門」八大巡察之一的龔天球。
  李存孝跟著落下,腳下微一蹌踉,他很快地就站穩了,冷然說道:「答我問話,其他的人那裡去了?」
  龔天球道:「不知道。」
  李存孝道:「你最好是別等我動手。」
  龔天球無表情地道:「動不動手都一樣,我真不知道。」
  李存孝道:「姬婆婆呢?」
  龔天球道:「帶著人走了。」
  李存孝道:「上那兒去了?」
  龔天球道:「我剛才不是說過了麼,不知道。」
  李存孝道:「什麼時候走的?」
  龔天球道:「昨天晚上。」
  李存孝道:「『寒星門』那些人呢?」
  龔天球道:「回去了,他們來『冷月門』做客到了時候自然是要回去的。」
  李存孝道:「你留在這兒幹什麼?」
  龔天球冷冷看了他一眼道:「等你埃」
  李存孝微微一愕道:「姬婆婆知道我會再來?」
  龔天球道:「你不是已經來了麼?」
  李存孝道:「這麼說,大門口的埋伏是為了對付我的。」
  龔天球道:「你命大造化大。」
  李存孝道:「應該不只那麼一處埋伏,是麼?」
  龔天球往身後一指道:「我說你命大造化大。」








第64章 埋伏
  李存孝抬眼一看,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氣,龔天球身後是後院牆,在那後院牆的牆根下,露著一段藥捻兒,旁邊還掉個沒點燃的火摺子。
  他道:「姬婆婆知道我必進後院。」
  龔天球道:「前院找不著人,你一定進後院,事實上你已經進過後院了。」
  李存孝道:「你負的任務不小埃」
  龔天球道:「那是當然。不瞞你說,我自進『冷月門』以來,這是頭一回擔當重任。」
  李存孝道:「可惜你沒能達成使命,完成任務。」
  龔天球道:「我不說過麼,你命大造化大。」
  李存孝道:「恐怕也是你過於膽小害怕。」
  龔天球倏然一笑,道:「我恨透了自己,頭一回擔當重擔就砸了鍋,以後恐怕永遠也沒機會了。」
  李存孝道:「我為你扼腕。」
  龔天球道:「我為你慶幸,慶幸你碰上的是我。」
  李存孝道:「令狐姑娘回來過麼?」
  龔天球道:「沒有,她不是跟你走了麼!當初既然走了,她怎麼會再回來?我們姑娘的脾氣我清楚,無論什麼事,她是絕不會回頭的。」
  李存孝吸了一口氣,緩緩說道:「我只找姬婆婆一個人,跟『冷月門』其他的人沒關係。」
  龔天球倏然一笑道:「你這句話說遲了。」
  李存孝道:「什麼意思?」
  龔天球哼地一笑,身子一軟躺了下去,一股鮮血從嘴裡冒了出來,接著七竅都冒了血。顯然,龔天球他早服了毒。
  李存孝站在那兒直發怔,他對「冷月門」又多認識了一層。
  諾大一個『冷月門』,一日夜之間撤個精光,都上那兒去了,誰也不知道。
  令狐瑤璣沒回來過,是真是假?如果是真,她又上那兒去了呢?還有冷凝香,她又上那兒去了?
  李存孝緩步出了「冷月門」,站在「冷月門」前,眼望著迷濛的夜色,他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感受?
  在「冷月門」前站了一會兒後,他又邁了步,順著「冷月門」前那條小下路,直往前走去。
  片刻之後,他停在一家酒樓前,這家酒樓招牌掛的是「金華第一樓」五個泥金大字,很氣派,也很堂皇。
  隔著樓上的垂簾看,燈光外透,絲竹陣陣,歌聲盈耳,夾雜著猜拳行令跟一陣陣的笑聲。
  他遲疑了一下,邁步走了進去,樓上座無虛席,夥計慇勤地把他讓上了樓。
  樓上座上八成,黑壓壓的一片。樓上的酒客跟樓下的酒客穿著顯然的不同,樓上的酒客無一穿的不是綾羅綢緞,樓下的酒客一看就知道全是販夫走卒一流。
  穿著不同,自然享受也不同。正中靠牆一扇小門,垂著珠簾,門前有四五張桌子大一片空地,那兒站著位千嬌百媚、花枝招展的妙齡歌妓,正在那兒展玉喉,唱輕歌,唱的是江南小調;這種江南小調用吳儂輕語唱出來,特別動聽;醇酒美人,委實是一大享受,可也只有錢的大爺才享受得起。
  李存孝衣著平凡,可是人品絕世,他所以會被讓上樓,也許就因為那分絕世的人品。
  夥計把他讓到臨窗一副座頭上,坐在這兒,可以隔簾看樓外大街上的車水馬龍,也算是一種享受。
  李存孝隨意點了幾樣,夥計走了,他無聊之餘不免四下看看,他看人,人家卻以歌下酒,沒往他這兒看。
  儘管如此,他那敏銳的感覺卻覺得有兩雙目光在緊緊地盯著他。
  他清晰地覺察出,這兩雙目光來自他左後方。
  他起先沒在意,最後忍不往把目光轉了過去。
  他微微一怔,那兩雙目光也就在他微一怔神問,很快地移開去了。
  李存孝看得很清楚,那是一男一女,都很年輕,看衣著,都是來自豪富之家,然而這男女二人的像貌卻更勝衣著。
  男的,二十多歲,一身白衣,配著他那頎長的身材,使人有一種玉樹臨風之感。劍眉、星目、膽鼻、方口,俊美之中透著英挺,確實是位不可多見的美男子。
  女的,小一兩歲,一身墨綠色勁裝,外罩一件墨綠色的風氅,小巧玲瓏,剛健婀娜,杏眼桃腮,美艷無雙;她那一雙眉梢兒微微揚起,洋溢著一種懾人的煞氣。
  很顯然的,這一對是武林人物,而且看神態一身所學都不俗,應該是有來頭的人物。
  突然,耳邊響起個話聲道:「這位爺,您的酒菜來了。」
  李存孝定了定神,忙收回目光轉回了頭,夥計已站在他眼前,陪著笑,哈著腰。
  李存孝擺了擺手,夥計哈個腰走了,他拿起酒壺斟上了第一杯;剛放下酒壺,一陣香風拂過,那千嬌百媚、花枝招展的唱歌人兒已長袖飄飄地轉到桌前,風情萬種的送過一個媚眼,一絲兒媚笑,水蛇腰扭動,一轉身又回到了那垂著珠簾的小門兒前。
  只聽有人怪叫說道:「這小子行頭不怎麼樣,艷福可不淺,小娘子八成瞧上他了。」
  「那有什麼用?」另一人怪笑著接口,說道:「這回兒白費心了,搾碎了他也搾不出一點油水來。」
  「哄」地一聲,滿樓酒客全笑了。
  李存孝聽若無聞,兩眼直望著剛斟上的那頭一杯酒,突然,他伸手拿起酒站了起來,一轉身,拿著酒杯直往那唱歌人兒走去。
  「喲,這小子要幹什麼?還沒唱就醉了。」
  又是一陣笑:「這小子色膽包天哪,咱們『金華城』還沒一個敢這樣的。」
  李存孝充耳不聞,人已到了唱歌人兒之前,酒杯往前一遞,淡然說道:「蒙姑娘垂青,我無以為報,謹以水酒一杯略表寸心。」
  唱歌人兒那嬌靨上飛快掠過一絲驚色,旋即是滿臉媚笑,眉目皆動:「這位爺您這是那兒的話,小號有個規矩,向來不許我們喝客人的酒,您要是真有意思,等會兒夜深客散後,賤妾陪您喝一杯。」
  李存孝淡然一笑道「我既在眾目睽睽下到了這兒,姑娘怎麼好讓我再舉著這杯酒回去。」
  唱歌人兒又是一絲兒媚笑:「那麼您喝了它,賤妾獻醜一曲給您下酒。」
  李存孝微一搖頭,沒說話,酒杯舉在那兒也沒收回來。
  突然,附近座頭上站起個人,是個穿著華麗,油頭粉面的中年人,跨一步到了李存孝跟前,帶著一臉邪笑,道:「朋友,昂藏七尺軀,鬚眉大丈夫,何必難為小娘子一個女流,這杯酒我代她喝了吧。」
  說著,伸手就去搶那杯酒。
  李存孝一偏,那中年人抓了個空。李存孝道:「這杯酒你要代她喝?」
  那中年人挺英雄的一點頭:「不錯。」
  李存孝手一翻,那杯酒成一線地墜了地,「叭」幾響,那鋪地的花磚裂了幾塊,青煙直冒。
  那中年人怔住了,滿樓酒客全站了起來。
  那唱歌人兒趁機會,悄無聲息地翩然進了那垂簾的小門裡。
  李存孝看見了,可是沒理她,把剩下的半杯酒往中年人眼前一送,道:「喝吧。」
  那中年人不英雄了,白著臉直往後退。
  李存孝淡然說道:「下次逞強,最好先弄清楚是怎麼回事。」
  收回手轉身走了回去。
  酒客們有的落了座,有的還站著,交頭接耳,議論不已。
  一個瘦老頭兒匆忙地來了,躬身哈腰,誠惶誠恐地問道:「這位爺,是怎麼回事,是她們冒犯了您了。」
  李存孝道:「老人家是……」
  瘦老頭兒道:「老朽是小號的帳房。」
  李存孝道:「原來是帳房先生,沒什麼,是我酒後失態。」
  瘦老頭道:「要是她們冒犯了您,您儘管說,小弟馬上讓她們來給您陪罪……」李存孝淡然一笑,搖頭說道:「不必了,老人家,那位姑娘已經走了。」
  瘦老頭怔了一怔道:「走了,不會的……」李存孝道:「老人家若是不信,盡可進去看看。」
  瘦老頭兒連聲唯唯道:「是,是,老朽這就進去看看,老朽這就進去看看。」
  人心叵測
  匆匆忙忙地又走了!
  沒一會兒,瘦老頭兒又打那垂著珠簾的小門裡出來了,臉色發白,失神落魄地走到了李存孝桌前。
  李存孝道:「怎麼樣?還在麼?」
  瘦老頭結結巴巴地答道:「走……走了。她……她真走了,她這一走不要緊,可把老朽害苦了。」
  李存孝道:「怎麼?老人家?」
  瘦老頭兒苦著臉道:「她到這兒來鬻歌,字據都是老朽跟她立的,說好了的,她在這兒唱一個月,包銀五十兩,五十兩包銀老朽先付了,她沒唱三天就跑了,叫老朽怎麼向東家交代?…李存孝沉吟了一下道:「老人家,那位姑娘是怎麼來的?」
  瘦老頭兒道:「是她自己找上小號的,她說她原在『蘇州』歌,到金華,來投親不遇,想在小號唱一個月賺點盤纏。誰知道……,唉,都是老朽糊塗,這一下就是老朽把多年的積蓄賠進去也不夠埃」李存孝探懷摸出一物,那是一小片金葉,往桌上一放推了過去,道:「老人家,那位姑娘等於是我趕走的,不能讓你平白擔損失,這片金葉足值五十兩,請收下吧。」
  瘦老頭直了眼道:「這……這怎麼行,老朽怎能……」李存孝捏起那片金葉塞進了瘦老頭手裡道:「別說什麼了,拿著吧。」
  瘦老頭兒湧出眼淚兩眶,躬身哈腰,千恩萬謝地抹著老淚走了。
  滿樓酒客都盯著李存孝,那目光中包含的,不知是譏笑還是敬佩。
  李存孝視若無睹,他隨便喝了幾杯,隨便吃了一點,又丟下一小塊碎銀,站起來走了。
  臨走的時候回身看了一眼,他一怔,那副座頭上空了,那不凡的一男一女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走了。
  出了「金華第一樓」他信步街頭,在那車水馬龍、熙往攘來的行人中緩步走著。
  天已經不早了,今天晚上離開「金華」沒處去,只有在「金華」過一宿了。
  有此一念,他拐進了一家客棧,招牌「聚英」兩個字。
  這「聚英」客棧共有兩個後院,他往進了頭一後院正北角上房。
  洗把臉,喝口茶,燈下獨坐,外面靜得很,正在那兒思前想後,胸湧百念,心泛五味,一絲極其輕微的異響傳人耳中。
  是什麼響,李存孝清楚,他當即揚眉說道:「是那位,請進來說話。」
  只聽院子裡響進個清朗話聲:「閣下好敏銳的聽覺,不速之客來訪,還請原諒。」
  這是誰?聽話聲,中氣足得很。
  李存孝邊想著邊走過去開了門,門一開,他看見了,當即就是一怔。
  院子裡,並肩站著兩個人,一男一女,正是「金華第一樓」是所見不凡的兩人,那白衣客手裡提著個人,赫然竟是那個唱歌的人兒。
  定了定神,李存孝抱起了拳,道:「二位是……」那白衣人倏然一笑道:「我二人專程來訪,閣下怎麼不請我二人進去坐坐。」
  李存孝道:「是我失禮,二位請。」
  側身讓開了進門路。
  那白衣客跟那位美姑娘沒客氣,並肩邁進了屋,白衣客把那唱歌人兒往地上一放,含笑說道:「冒昧打擾,不便空著手來,區區薄禮,還請閣下笑納。」
  李存孝一抱拳道:「謝謝二位,請坐。」
  三個人落了座,那美姑娘一雙美目盯著李存孝直瞧,瞧得李存孝有點不自在。也難怪,她身邊那位白衣人已然是人間罕見的美男子,可是把他跟李存孝一比,他立刻又遜色三分。
  李存孝避開了那美姑娘的目光,說道:「容我先請教……」「不敢」白衣客氣笑說道:「我姓趙,這位姑娘複姓司徒,是趙某人的紅粉知己。」
  美姑娘嬌靨微微一紅,含嗅地看了白衣客一眼,道:「司徒蘭」李存孝一怔,道:「原來是『瓊瑤宮』司徒姑娘,失敬了。」
  敢情眼前這位美姑娘是當世四大絕色之一的『瓊瑤宮』司徒蘭,怪不得風華絕代,美艷無雙。
  司徒蘭道:「不敢,待教。」
  李存孝道:「李,李存孝。」
  白衣客跟司徒蘭俱是一怔,兩個人互瞥了眼,司徒蘭笑了,繼而白衣客縱聲大笑,豪情四溢:「巧,巧,巧,這才叫巧,我二人就是為李兄而來,不想誤打誤撞竟誤碰上了。」
  李存孝愕然,說道:「怎麼說,二位就是為我而來的?」
  白衣客道:「李兄,小弟趙玉書。」
  李存孝又復一怔,道:「原來是武林四塊玉中的趙公子……」趙玉書搖頭說道:「說什麼武林四塊玉,說什麼趙公子。前者,除了楚玉軒頗令小弟心儀之外,另外兩位卻讓小弟不敢恭維,小弟名列四塊玉中,並不覺得光彩,後者,小弟趙玉書三個字比起李兄你那大名,那更是自慚渺協…」李存孝道:「趙公子客氣了,二位找我可有什麼事?」
  趙玉書道:「閣下先挫『寒星』,後斗『冷月』,大名已然傳遍武林;尤其聽說令狐瑤璣、溫飛卿、冷凝香都是閣下的紅粉知己,我二人十分心儀,所以專程趕來金華謀求一會。」
  這話聽得李存孝臉上一紅,心中一黯,久久方強笑說道:「挫『寒星」斗冷月,那靠幾分運氣,也完全處於被動;至於後者,我一介凡夫俗子,一無家,二元業,不敢奢望大多。」
  趙玉書道:「閣下忒謙,咱們一見如故,閣下的人品跟所學,我二人已親眼瞻仰,那傳聞大大地委屈了閣下。」
  李存孝道:「趙公子誇獎了。」
  司徒蘭突然道:「李兄的師承是……」
  李存孝遲疑了一下道:「我藝出『大雷音』跟『天外神魔』。」
  趙玉書與司徒蘭俱是一怔,司徒蘭輕叫說道:「『大雷音』與『天外神魔』……」趙玉書道:「原來李兄藝出當世兩大奇人門下,那就難怪了。」
  李存孝不願多談這些,目光轉到唱歌人兒身上,移轉話題道:「二位是在什麼地方找到這位姑娘的?」
  趙玉書道:「她剛隱入樓後我兩個就追去了,正好在『金華第一樓』後截住了她。李兄在酒樓,後在大街之上,不便奉交,所以一直等李兄進了這家客棧才趕來了。」
  李存孝道:「多謝二位伸手。」
  趙玉書道:「別客氣,咱們一見如故,李兄的事跟我二人的事沒什麼兩樣。李兄剛才在酒樓上露那一手好不漂亮。」
  李存孝笑笑,沒說話。
  司徒蘭突然問道:「李兄跟她究竟有什麼仇怨,她怎麼會在酒樓裡下毒……」李存孝道:「不瞞二位說,這位姑娘跟我素昧平生,無一面之緣。」
  司徒蘭訝然說道:「那她怎麼會……」
  李存孝道:「不知道她是不是『冷月門』中人。」
  司徒蘭呆了一呆,道:「『冷月門』中人……」趙玉書道:「問問她。」
  垂手一指點了下去。
  地上那唱歌人兒應指而醒,臉色先是一變,繼而恢復平靜,剎時間又是一副嬌媚態,緩緩坐了起來道:「喲,這是怎麼回事呀站起來彈彈身上的上,道:「這是哪位呀,也不管地上髒淨就把人家放在地上……」趙玉書冷冷說道:「姑娘不必裝腔作勢了,答我問話……」唱歌人兒目光一凝,望著趙玉書問道:「您這位爺是……」趙玉書道:「我姓趙,叫趙玉書。」
  唱歌人兒道:「哎呀,我想起來了,剛才您不是也在酒樓上麼?」
  趙玉書道:「不錯,姑娘好記性。」
  唱歌人兒美目一轉道:「這位是……」
  趙玉書道:「『瓊瑤宮』的司徒蘭姑娘。」
  唱歌人兒道:「可是剛才酒樓上跟您坐在一起的那位?」
  趙玉書道:「你既然認得我,難道就認不出司徒姑娘?」
  唱歌人兒嬌媚笑說道:「這你就不知道了,像我們這種人是從不不會留意姑娘家的。趙爺您好福氣啊,瞧這位姑娘長得有多美。」
  司徒蘭嬌靨為之一紅。
  趙玉書冷哼一聲,剛要說話。
  李存孝那裡已開了口:「姑娘該認得我。」
  「怎麼不認得呀,」唱歌人兒轉過身去嬌媚地道:「您不就是剛才酒樓上的那位麼!像您這樣的人品,我只消一眼就永忘不了。我說過,在夜深人靜後,我陪您喝一杯,您還記得不。」
  李存孝沒理她那麼多,道:「姑娘是『冷月門』中的那一位?」
  「『冷月門,」唱歌人兒滿臉錯愕之色道:「什麼是『冷月門』呀?」
  李存孝道:「姑娘為什麼在我酒中下毒?」
  「哎呀」,唱歌人兒驚叫一聲道:「您可別冤枉我們,我們哪兒來那麼大膽子呀!再說您跟我們無怨無仇,別是酒樓的夥計給您酒裡下了毒吧。」
  李存孝道:「那壺酒後來我又喝了幾杯,至今我仍好好的。」
  唱歌人兒道:「那我就不知道了……」
  趙玉書冷冷說道:「我跟李兄兩個雖不便對你下手,可是現有位司徒姑娘在座,姑娘最好別等司徒姑娘下手。」
  「下什麼手呀,」唱歌人兒道:「我們一個鬻歌人家,向來讓人以風塵見薄,難道還不夠可憐的麼。」
  趙玉書冷笑一聲道:「托身風塵,有所意圖,那就另當別論了。姑娘是『冷月門』中的什麼人,說吧。」
  唱歌人兒道:「怎麼又是『冷月門』啊,什麼是『冷月門』哪?」
  趙玉書冷笑一聲道:「姑娘就會明白的,蘭妹,你來吧。」
  司徒蘭抬起水蔥般玉指點了過去。
  唱歌人兒嬌軀一閃,輕盈靈好地避了開去,道:「趙公子,您當真連一點憐香惜玉心都沒有麼?」
  趙玉書道:「你找錯人了,趙某人向來不懂憐香惜玉。」
  唱歌人兒道:「您怎麼也不怕招司徒姑娘不高興呀!對了,八成兒是因司徒姑娘也在座,是不是。」
  趙玉書雙眉陡揚,站了起來。
  唱歌人兒「哎喲」一聲道:「嚇我一跳,您這是要幹什麼呀?」
  閃身往後退去,她身後就是房門。
  李存孝站了起來,跨一步攔住了她道:「姑娘,我只找姬婆婆一個人,跟『冷月門』中的其他人沒關係。」
  唱歌人兒皺著眉頭叫道:「怎麼又是『冷月門』?『冷月門』究竟是……」李存孝道:「姑娘,事到如今,你要再不承認,那未免顯得太小氣了。」
  唱歌人兒沒說話,半晌之後,突然一點頭,輕歎道:「好吧,我告訴您,我確是『冷月門』中人……」李存孝道:「姑娘下毒,可是姬婆婆的授意?」
  唱歌人兒說道:「可不是麼,不是她難道還有別人麼。」
  李存孝道:「姬婆婆為什麼非置我於死地不可。」
  唱歌人兒道:「誰叫您是藝出『大雷音』跟『天外神魔』?我們老神仙認為要讓您留在世上,對『冷月門』將是一個大威協,而且麻煩會層出不窮。再說我們姑娘也是因為您帶走的,有這一樁已足夠了。」
  李存孝道:「姬婆婆現在何處?」
  唱歌人兒道:「幹嗎呀,您要找她麼?」
  李存孝道:「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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