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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章
有積雪的夜晚也夠亮的。藉著那銀白色的積雪,一眼能看出老遠去,所以,這崖底
並不大黑。
這崖底,是個乾涸了的山澗,到處都是大石頭,上面壓著雪但卻露著黑黝黝的榜尖,
看上去猙獰極了。
崖底的兩旁山壁上,長滿了樹木葛籐,密密地遮住了石壁,連一塊石頭都不露,有
的地方有雪,有的地方還可以看見枝葉,但這時候看都是黑黝黝的。
刺骨的寒風在這地方顯得特別強勁,只因為這山澗是一頭朝南,一頭朝北,直通通
的一道。寒風由北頭直灌進來,還能不特別強勁?
大黑夜裡,這麼一處山澗的確夠怕人的。
突然,從山澗南頭進來一個黑黝黝的影子,不高,只有兩尺多高,在這黑影的中間,
閃動著兩點鬼火一般的碧芒。
這是什麼,若說是人的話,人哪有這麼矮小?人也不會有一對綠眼珠,瞧,近了,
近了,原來是隻狗。
不,狗沒這麼大,是狼,沒錯,是狼。
灰裡泛青的毛,長長的尾巴,一對碧芒四射的綠眼珠,瞧那殘忍兇惡的樣兒,不是
狼是什麼。
他進了山澗,揚著頭,在風裡不住地聞。
突然,他的頭偏了,那對怕人的綠眼珠也轉了向,他望向左邊山壁橫探出來的一棵
樹上。
這棵樹,離地只有七八尺高,樹下積雪上有一小片黑黝黝的東西,只不知道那是什
麼。
他停下步楊頭望著那棵樹老半天,然後慢慢地走向山壁,很慢很慢,似乎有什麼顧
忌。
片刻之後,他到了山壁下,先低頭在那一片黑黝黝的東西上聞了聞,然後他抬起頭
望著那棵樹。忽地,他往前一竄,又落了下來,把地上的雪都弄散了,他像在撲什麼,
但樹太高,他夠不著。兩竄,三竄,他急了,他火了,揚頭就是一聲淒厲難聽的狼嗥,
尾音拖得長長的,好不怕人。
轉眼之間,山洞南口閃起了十幾對碧芒,十幾隻黑影,老天爺,全是狼,大大小小
不下廿只,敢情狼群到了。
這十幾隻狼像一陣風,很快地撲到了樹下,然後,它往上竄,它也往上竄,此起彼
落,形成了一堆。
只聽嗚嗚地直叫,咆哮聲充滿了山澗。
突然,一隻狼像中了邪,又像被人打了一拳,剛竄起,「嗚!」他一聲,像斷線風
箏一般摔在山澗,只一翻就不動了,再一看,敢情整個狼頭都碎了。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震住了另外十幾隻狼,稍一靜寂之後,十幾隻狼轉身撲向那頭莫
名其妙死去的一隻,你爭我奪,積雪橫飛,轉眼間狼藉一片,雪地上全是血,那隻狼不
見了,連皮毛都不見了。
這時間,不知哪兒飄來了一個人聲,聲音吵啞,還帶著懍人的冰冷,聽起來也夠怕
人的:「好凶殘的畜生,連同類都不放過,都殺了吧。」
話落奇事生,那十幾隻剛爭完食的狼,齊齊向上猛地一跳,然後又一隻隻摔在雪地
上,全不動了。」
適時,話聲又起。
「哼,哼,若非這些畜生的肉腥臭難以下嚥,咱們就有十天半月用不著往外跑了—
—冰兒,你幹什麼去?」
只聽一個清脆,甜美的話聲說道:「我想去看看!」
先前那沙啞冰冷的話聲問道:「看什麼,狼有什麼好看的,沒見過麼?」
那清脆甜美話聲說道:「誰看狼了,狼有什麼稀罕,見過的多了!」
那沙啞冰冷話聲道:「那你要出去看什麼?」
那清脆甜美話聲說道:「您沒見狼群在那棵樹下審跳撲叫麼,那樹上一定有什麼引
他們垂涎的東西,要不然他們也不會進澗裡來!」
那沙啞冰冷的話聲道:「大不了是上面有人丟下了什麼死東西,有什麼好看的。」
那清脆甜美話聲道:「就算是,出去看看有什麼要緊!」
那沙啞冷話聲說道:「冰兒,怎麼不要緊,萬一是上面有人發現澗底可疑,故意丟
下些東西試試,你這一出去豈不……」
那清脆甜美話聲道:「要是這樣的話,那您剛才就不該殺狼。」
略一沉默,那沙啞冰冷話聲又起:「你說得是,冰兒,快出去看看吧,萬一要有什
麼不對,咱們也好趕快離開這兒,快去看看吧!」
這沙啞冰冷話聲方落,從那棵樹下右上方,一片黑黝黝的山壁處,電一般射出了一
個輕靈美好的嬌小人影。
從這棵樹到人影的射出處,約莫有二十丈以上,但這人影根本未在探出山壁的樹木
上借力,便凌空飛渡,一下到了這棵樹上,輕盈靈妙,連積雪都沒震下。
影斂人現,那是位絕色少女,看上去有十八九歲,穿一身雪白衣裙,但僅僅是一身
衣裙,毫無佩飾。
而且,她烏雲蓬鬆,用一塊布包著,嬌靨上也未施半點脂粉,雖然一襲衣裙沒有佩
飾,儘管烏雲蓬鬆,脂粉末施,卻難掩她國色天香,傾國傾城,絕代風華。
她只一落在那棵樹上,立即驚叫出聲。
「娘,您快來,是個人,是個……」
「冰兒,噤聲。」那沙啞冰冷話聲倏然喝道:「這兒是什麼地方,咱們是什麼處境,
你怎麼能大呼小叫,要知道夜靜風大,話聲能傳出老遠!」
那絕色少女一驚立即閉上了口。
隨聽那沙啞冰冷話聲又道:「冰兒,你說是什麼?」
那絕色少女這才忙著說道:「娘,是個人,這棵樹上掛著個人……」
那沙啞冰冷話聲說道:「怎麼,是個人,是個什麼樣的人?」
那絕色少女道:「看樣子像個讀書人……」
那沙啞冰冷話聲話聲忽然更顯冰冷,道:「這麼說是個男人了?」
那絕色少女道:「是的,娘,是個男人!」
那沙啞冰冷話聲喝道:「別管他,回來!」
那絕色少女遲疑了一下,道:「娘——」
那沙啞冰冷話聲道:「沒聽見麼,我叫你回來!」
那絕色少女似乎不敢不聽,遲疑著應了一聲:是,娘!」
作勢就要騰身。
忽聽那沙啞冰冷話聲又道:「慢點,冰兒,是活的還是死的?」
那絕色少女立即收勢說道:「娘,我不知道,他臉向下……」
那沙啞冰冷話聲道:「看看。」
那絕色少女應了一聲,俯身把手深了下去,旋即直腰急急說道:「娘,他還活著,
口中有一絲鼻息……」
那沙啞冰冷話聲冷哼一聲道:「那就要咱們費事了,殺了他!」
那絕色少女一怔道:「娘,您說什麼?」
那沙啞冰冷話聲道:「娘說殺了他!」
那絕色少女眉鋒一皺,道:「娘,您怎好……」
那沙啞冰冷話聲道:「怎麼,心軟下不了手麼?」
那絕色少女道:「那倒不是,只是這個人跟咱們無怨無仇,咱們不救他倒也罷了,
怎麼好再向他下手……」
那沙啞冰冷話聲道:「那麼你往後讓讓,讓娘像殺那些富生一樣地給他一下。」
那絕色少女一驚沒動,忙道:「娘,別,您千萬別……」
那沙啞冰冷話聲喝說道:「冰兒,我叫你讓開!」
那絕色少女叫道:「娘,您……」
那沙啞冰冷話聲厲喝說道:「冰兒,你敢不聽娘的話麼?」
那絕色少女花容一變,道:「娘,冰兒不敢……」
那沙啞冰冷話聲道:「那就往一旁站站。」
那絕色少女猶疑了一下,道:「娘,這樣好不?咱不救他,您也別殺他,我把他送
出山澗去,任他……」
那沙啞冰冷話聲厲喝說道:「不行,娘不許,讓開。」
那絕色少女花容又一變,悲聲說道:「娘,冰兒求求您,只這一次,他一定是從上
面失足跌下來的,也許他有家,他有爹娘,有妻兒……」
那沙啞冰冷話聲道:「惻隱之心人皆有之,你只知道可憐別人,別人可不知道可憐
咱們,多少年了,咱們是怎麼過的……」
絕色少女道:「冰兒知道,可是害咱們的又不是他!」
那沙啞冰冷話聲道:「那有什麼兩樣,我痛恨他們,痛恨他們每一個,恨不得把他
們都殺光,把他碎屍萬段,挫骨揚灰!」
絕色少女悲聲說道:「娘,咱們應該只痛恨害咱們的人,不應該遷怒於無辜的人,
冰兒剛才也說過,他可能有家,有爹娘,有妻兒,他許他的爹娘,妻兒正在焦急地等他
回去……」
那沙啞冰冷話聲冷哼說道:「我知道,可是我不管那麼多!」
那絕色少女道:「娘,冰兒求您,只這一次,冰兒頭一回求您……」
那沙啞冰冷話聲說道:「冰兒,只這一次?」
那絕色少女忙點頭道:「是的,娘,只這一次!」
那沙啞冰冷話聲說道:「以後娘再殺他們,你可不許管!」
那絕色少女遲疑了一下,旋即點頭說道:「娘,冰兒答應……」
那沙啞冰冷話聲說道:「誰叫你是娘的女兒,娘的命根兒,好吧……」
那絕色少女神情一喜,顧不得說話,轉身彎腰,從枝葉中托起了一個軟綿綿的人,
正是摔落崖下的司馬傑,正待騰身。
只聽那沙啞冰冷話聲說道:「冰兒,你說他還有一絲鼻息?」
那絕色少女轉過頭來應遵:「是的,娘。」
那沙啞冰冷話聲說道:「把他帶上來,讓娘看看他是個怎麼樣的人!」
那絕色少女神情一震,代道:「娘,冰兒說過,他像個讀書人……」
那沙啞冰冷話聲說道:「冰兒,娘既然答應了,就不會拿他怎樣的!」
那絕色少女遲疑著道:「冰兒知道,只是您要看他……」
那沙啞冰冷話聲說道:「冰兒,難道你連娘都信不過麼?」
那絕色少女搖頭說道:「不是,娘,冰兒怎麼會,又怎麼敢……」
那沙啞冰冷話聲說道:「那就把他帶上來,讓娘看看!」
那絕色少女遲疑了,突然騰身而起,飛一般地直向她適才射落處掠去,手裡托著個
大男人,她的身法能跟適才一樣地輕盈靈妙。
只一轉眼間,她已隱入了那片黝黑的林木中。
假如沒有茂密的林木擋著,任何人不難發現這兒有一半個人高的漆黑洞穴,那絕色
少女托著司馬傑,彎著腰一閃沒入了這洞穴之中。
司馬傑在昏迷中,人事不省,要不然他也定能感覺出這絕色少女托著他一路東灣西
拐地往裡走。
這個洞穴不算深,可也不淺,走了約模有五六丈,眼前已現燈光,再一轉,眼前立
即大亮。
所謂大亮,也只是比漆黑的外面略微亮了些而已,比起人家一般的燈光,這光線卻
微弱得可憐。
眼前已是洞底,成圓形,地上兩片乾草,乾草上鋪著兩塊獸皮,兩塊獸皮的中間,
擺著一個破飯碗做的油燈。
除此,別無長物,什麼也沒有了。
一塊獸皮空著,另一塊獸皮上坐著個人,坐著個身穿黑衣,骨瘦如柴的中年婦人,
她盤膝坐著。
她,長後風目,鼻小,嘴,無一不像眼前的絕色少女,然而,她憔悴,她瘦,臉上
佈滿了皺紋。
當然,那是無情的歲月使然。
看這婦人的年紀,這黑衣婦人頂多三十多歲,不會超過四十,可是看上去她卻顯得
比她的年紀要蒼老得多。
這就不該是無情的歲月使然了。
或許,她受過什麼折磨。
絕色少女托著司馬傑到了她眼前,但沒走近,道:「娘,冰地把他帶來了!」
黑衣婦人的面目冷峻,她的一雙目光懍人,她抬眼看了臉向下爬俯著的司馬傑,道:
「冰兒,過來一點。
絕色少女遲疑著上前一步。
黑衣婦人兩眼微翻道:「傻孩子,要是娘要殺他,就是你不上來又如何!」
絕色少女嬌靨一紅,走上前去。
黑衣婦人伸出她那蒼白,皮包骨的手,在眼前地上指了指,道:「把他放下來,翻
轉過來。」
絕色少女沒有說話,也沒再遲疑,俯身把司馬傑放在地上,就放下之勢順手把司馬
傑翻轉過來。
司馬傑臉色本就慘白得怕人,如今兩眼緊閉著,嘴也緊閉著,嘴角上掛著一道凝固
的血清,氣若游絲。
黑衣婦人只一眼,當即皺了眉,道:「冰兒,這人不是失足跌下來的!」
絕色少女一怔,道:「他不是失足跌下來的,您怎麼知道?」
黑衣婦人道:「他要是失足跌下,必然會驚駭呼叫,事實上咱們根本就沒聽見什麼,
再說他命大跌在那棵樹上,頂多把人摔昏了。也不至於吐那麼多的血……」
絕色少女忙道:「那麼您看他是……」
黑衣婦人道:「以娘看他該是在崖頂帶著內傷跌下來的……」
絕色少女訝然說道:「內傷?」
黑衣婦人道:「也就是說他是被人打下來的!」
絕色少女道:「這是誰對一個讀書人下這麼重的毒手?」
黑衣婦人訝然說道:「他不是個讀書人……」
黑衣婦人突然探手抓住了司馬傑的左手腕脈。
絕色少女一驚上前,道:「娘,您要……」
黑衣婦人臉色一變,道:「好高深的修為,好精純的內功!」
絕色少女一怔道:「娘,您說什麼?」
黑衣婦人手一鬆,抬眼說道:「娘沒看錯,他是被人從崖頂打下來的,他的內傷很
重,內腑都移了位,可是他似用一口真氣護住命脈,所以能至今氣息不絕!」
絕色少女臉色一變,道:「真的,娘!」
黑衣婦人道:「娘還會騙你不成,不信你把把他的脈!」
絕色少女沒動,卻圓瞪著美目道:「娘,這麼說,他跟咱們一樣,也是武林……」
黑衣婦人微一點頭道:「應該是了!」
絕色少女道:「娘,您在武林多年,知道的人應該不少,您是不是……」
黑衣婦人微一搖頭,道:「冰兒,你的意思娘懂,不錯,娘出身武林世家,可說自
小就跟武林結下了不解緣,到現在有三十多年了,放眼武林,認識的人也著實不少,可
是娘認識知道的只是些老一輩的人物,要不就是已經成了名的,對這些才出道的年輕後
輩……」
絕色少女截口說道:「這人年紀看上去也不小了啊!」
黑衣婦人冷峻目光投注在司馬傑臉上,片刻之後才搖頭說道:「冰兒,此人面目陌
生,娘真的不認識。」
絕色少女皺眉說道:「那他會是誰,又是跟誰……」
黑衣婦人道:「冰兒,這都不要緊,也不關咱們的事!」
絕色少女道:「您的意思是說……」
黑衣婦人道:「要緊的是你招來了禍害。」
絕色少女訝然說道:「冰兒招來了禍害,您這話……」
「冰兒。」黑衣婦人戴。說道:「現在咱們已經知道了,他不是一般人,而是跟咱
們一樣的武林人,咱們要是把他送出澗外,任他自生自滅,萬一他沒死,被別的武林中
人所救,他定然會替咱們招來禍害……」
絕色少女道:「娘,他現在人事不省,怎麼知道咱們……」
黑衣婦人道:「冰兒,娘一向說你聰明,怎麼你今天這般糊塗,他自己知道,他是
從崖上掉下來的,你想他會掉到澗外去麼?」
絕色少女一怔,道:「娘,那麼您打算……」
黑衣婦人道:「冰兒,這人既不能救,也不能把他送出去!」
絕色少女臉色一變,道:「娘,您答應過冰兒的……」
「不錯,冰地!」黑衣婦人道:「娘答應過你,可是娘當時並不知道他是個武林中
人!」
絕色少女無辭以對,但旋即又道:「娘,武林中人難道都是壞……」
黑衣婦人道:「據娘所知,武林中人十個有九個不是好東西!」
絕色少女道:「娘,武林中有正邪之分,黑白之別,要照您這麼一說,那豈不是道
消魔長,永無寧日了麼?」
黑衣婦人點頭說道:「冰兒,事實上確是這樣,你因為這多年來一直跟著娘東奔西
跑,沒有安定下來接觸武林,要不然你定然會發覺娘說的毫不為過!」
絕色少女目光落在司馬傑臉上,道:「娘,也許他跟咱們一樣,是武林中少數的好
人……」
黑衣婦人冷笑說道:「這人面目可憎,分明是……」
絕色少女截口說道:「娘,您常教導冰兒不要以貌取人,外貌慈祥的人,往往內藏
奸詐,是世上最狠毒的人,而……」
黑衣婦人兩眼微睜,道:「冰兒,你這是跟娘強嘴麼?」
絕色少女頭一低,道:「冰兒不敢,只是冰兒總以為冤有頭,債有主,咱們不該遷
怒於別於人,傷害無辜……」
黑衣婦人冷笑說道:「咱們,你是說娘?」
絕色少女低著冰道:「冰兒不敢!」
黑衣婦人微有不忍意,臉色稍緩,道:「冰兒,你說的對,娘是過於偏激了些,可
是你知道,娘以前不是這樣小心眼,這全是娘的身受……」
絕色少女微頷肆首,道:「娘,冰地知道,您是冰兒的娘,冰兒也感同身受,只是,
娘,萬一他跟咱們一樣是個好人,是個武林中的俠義之士,咱們見死不救已經違人道,
假如再殺了他,那豈不是……」
黑衣婦人道:「冰兒,你有沒有想到咱們自己的利害。」
絕色少女抬起了螓首,凝目說道:「娘,冰兒無時無刻不在想,可是冰兒不以為為
了咱們自己的利害就該傷害一個無辜,假如這樣的話,咱們跟那些狠毒邪惡的人又有什
麼分別。」
黑衣婦人臉色陡然一變,叱道:「冰兒,你敢跟娘……」
絕色少女毅然說道:「冰兒不敢,冰兒只是本著娘平日的教導說話!」
黑衣婦人臉色大變,厲聲說道:「冰兒,你好大膽,你是自以為長大了……」
絕色少女道:「娘,冰兒永遠是您的女兒!」
黑衣婦人口齒啟動了一下,但沒說話,沉默了半晌,才忽然一點頭,緩緩說道:
「冰兒,你說得對,你是本著娘平日的教導說話,既然如此,娘就不該叫你背著娘平日
的教導去做事……」
頓了頓,接道:「那麼,冰兒,你說,咱們該怎麼辦?」
絕色少女道:「娘,您要問冰兒的意思,冰兒認為咱們不能見死不救!」
黑衣婦人道:「萬一救了他,為咱們自己招來了禍害怎麼辦?」
絕色少女道:「娘,善有善報,惡有惡果,冰兒從來相信這絲毫不爽的因果循環,
冰兒不敢望什麼善報,但深信救人一命絕不至招來惡果,否則的話那就沒有天道之說
了!」
黑衣婦人冷然一笑道:「天道,冰兒,娘的身受如何,娘又做什麼壞心惡事。」
絕色少女道:「娘,善惡到頭終有報,只爭來早與來遲,好人起先或許會受點苦難,
但後福終無窮,惡人起先固然得意一時,但古往今來有幾個能獨漏天網之外的?」
黑衣婦人悚然動容道:「冰兒,看來娘還不如你,好在你是娘的女兒,娘的羞愧之
余,心裡有著無限的安慰,這就夠了,有女如此,夫復何求,娘就聽你的,也睜著眼看
看天道,不過……」
話鋒一轉,道:「冰兒,你得答應娘一件事!」
絕色少女道:「娘只管吩咐,冰兒不敢不遵。」
黑衣婦人道:「他只要一能行動,馬上送他出去,而且決不能向他輕洩一句咱們的
隱密,這你做得到麼。」
絕色少女毅然點頭,道:「冰兒做得到。」
黑衣婦人也一點頭道:「好,咱娘兒倆一言為定,我救他。
絕色少女忽然一陣激動,道:「娘,謝謝您。」
「不,冰兒……」黑衣婦人乾枯的唇邊泛起一絲難解的笑意。
「娘該謝謝你。」
「伸手按在司馬傑的心目要穴上,靜即閉上了眼。
絕色少女沒說話,悄然後退上幾步站在一旁。
半晌過後,地上昏迷中的司馬傑突然發出了一聲極低微的呻吟,絕色少女神情一喜,
舉步便要上前,然而旋即又停住了,一雙美目緊緊盯在司馬傑那慘白的臉龐上,一眨不
眨。
又盞茶工夫過去,司馬傑氣息增加,鼻息已漸趨均勻,呻吟聲也越來越大。可就是
仍未睜眼。
黑衣婦人突然縮回了手,睜開了眼,喚道:「冰兒。」
絕色少女如大夢初覺,倏然而醒,忙道:「您嚇了冰兒一跳,怎麼樣,娘?」
黑衣婦人緩緩說道:「他的臟腑已經歸位,命算是保住了,只是這內傷卻不是一時
半會兒可以治好的,以娘看他至少得在這兒躺上十天半月,他在跟人動手時,真氣傷損
太多,血吐得也不少,把你身上的藥食他吃兩顆再說吧。」
絕色少女應聲從懷裡摸出一個小白玉瓶,拔開瓶塞傾出兩顆其色赤紅,黃豆般大小
的藥丸,走過來俯下身去,捏開了司馬傑的牙關,投了進去。
當她鬆了摸開司馬傑的牙關的那雙手,正要站起身子的時候突然凝目在司馬傑臉上,
詫聲說道:「娘他的臉色為什麼還那麼蒼白,白得怕人。」
黑衣婦人道:「娘不是說過麼,他真氣耗損過甚,血吐得也太多。」
絕色少女道:「那也該有一點血色呀,怎麼他的臉連一點血色也沒有。」
黑衣婦人目光注在司馬傑臉上,眉鋒一皺,道:「難道說娘把他的傷看輕了……」
兩眼忽地一睜,抬手向司馬傑耳後抓去,只一掀,立即揭下了一張其薄如紙的人皮
面具。
再看面具後的面目,黑衣婦人渾身不由一震。
絕色少女脫口呼道:「好俊的……」
黑衣婦人的目光像兩把利刃,候地投射過來。
絕色少女一驚,嬌靨一紅,連忙閉上了檀口。
黑衣婦人緩緩把目光收回,投向手中那張人皮面具。
絕色少女適時遲疑著問道:「娘,他……他怎麼戴著這……」
黑衣婦人冷冷說道:「娘怎麼知道。」
絕色少女碰了個釘子,但是她沒在意,又問道:「娘如今可認得他是誰了麼。」
黑衣婦人微一搖頭道:「不認得。」
絕色少女道:「娘,他怎麼會跟人拚鬥……」
黑衣婦人道:「這要等他醒了之後再問他。」
絕色少女沒再說話,但一雙目光卻情不自禁地又落在司馬傑那張長眉風目,俊美無
濤的臉龐上。
黑衣婦人冷冷地翻了她一眼,道:「冰兒,只怕他一時半會兒醒不了,你去睡吧。」
絕色少女道:「娘,他……他怎麼辦?」
黑衣婦人道:「就讓他在這地躺著好了,咱們娘兒倆都是女人,他留在這兒已經夠
不方便了,難道說要咱娘倆那一個把睡鋪讓給他不成。」
絕色小女忙道:「娘,冰兒沒有這意思。」
黑衣婦人道:「去睡吧,記住娘的話你答應過的。」
絕色少女應了一聲;緩步走到那塊獸皮處躺了下去。但是她睜著眼,而黑衣婦人把
那張人皮面具往獸皮底下一塞,逕自就寢。
剎時間,一切歸於寂靜。
寂靜之後,洞外的風聲,獸呼,立即清晰可聞。
不知道過了多久,地上的司馬傑呻吟了兩聲,睫毛一陣眨動,突然緩緩睜開了眼。
絕色少女一直在偷眼注意看他,一見他睜眼,立即翻身坐起,站起來就要走過去。
突然,閉著眼的黑衣婦人開了口:「娘自會照顧他。」
絕色少女一驚忙道:「娘,您還沒睡著。」
黑衣婦人道:「你這一起來,娘還能不醒麼?」
絕色少女臉一紅,口齒啟動,卻難發一言。
只聽地上的司馬傑有氣無力地驚聲問道:「這……這是什麼地方……」
黑衣婦人沒睜眼,緩緩說道:「年輕人,你醒了?」
司馬傑忙道:「是的,老人家,二位是……」
黑衣婦人道:「年輕人,算你命大,碰巧摔在一棵樹上,要不然的話,你縱然不摔
死,也難逃過狼吻。」
司馬傑道:「這麼說,是二位救了我?」
黑衣婦人道:「可以這麼說。」
司馬傑挺身欲起,但是他頭剛揚起呻吟一聲,皺眉苦臉地倒了下去,適時黑衣婦人
言道:「年輕人,動不得,你臟腑雖然已經我以真氣引導復了位,但你的內傷卻是短時
間內難以痊癒的,加之你真耗氣損過甚,吐血過多,身子也過於虛弱,少說也要躺上十
天半月……」
司馬傑道:「十天半月?」
「怎麼,」黑衣婦人道:「你嫌久了。」
「不,」司馬傑忙道:「老人家,晚輩並不急,只是怕給二位添麻煩……」
「年輕人,黑衣婦人道:「你已經躺在這兒了。」
司馬傑勉強一笑道:「是的,老人家,大恩不敢言謝……」
黑衣婦人道:「年輕人,我並沒有打算救你,是……總而言之,你不必說什麼報不
報,甚至根本不必放在心上。」
司馬傑道:「老人家……」
「年輕人,」黑衣婦人截口說道:「我說的是實情。」
司馬傑道:「老人家,晚輩不敢再多說,請問,這兒是……」
黑衣婦人道:「這兒是山壁上的一處洞穴。」
司馬傑呆了一呆,道:「那麼,二位是……」
黑衣婦人道:「我們是母女倆,這兒也只有我們母女倆……」
司馬傑道:「晚輩還沒有請教……」
黑衣婦人道:「我姓卓,年輕人,你呢?」
司馬傑道:「晚輩複姓司馬,單名一個傑字。」
黑衣婦人道:「年輕人,你也是武林中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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