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註冊時間
- 2009-3-29
- 最後登錄
- 2021-9-16
- 主題
- 查看
- 積分
- 139693
- 閱讀權限
- 250
- 文章
- 36969
- 相冊
- 16
- 日誌
- 19
   
狀態︰
離線
|
第廿三章 驚 疑 故 人
桑傲霜不讓他說話,自己自是也沒吭氣兒,沒吭氣兒不要緊,可是老半天沒見她出來。
凌燕飛忍不住了,他不便問,也不便催,只得找別的話說:「傲霜,七叔已經回去了,聽七叔說你是先救玉潔的,可是沒見玉潔回去。」
他只說韓玉潔沒有回去,等著桑傲霜接話。桑傲霜應該接話,她應該馬上把韓玉潔的所在告訴凌燕飛。而,理雖如此,事卻不然,桑傲霜居然沒吭氣兒。
凌燕飛心想:或許桑傲霜沒聽見。他當即又道:「傲霜,我說的話你聽見沒有?」
仍沒聽見桑傲霜答理,怪了。
凌燕飛忍不住站起來叫道:「傲霜,傲霜。」
四野靜悄悄的,只有他一個人的話聲。凌燕飛下意識地心頭猛跳了幾下,當下提口氣飛身撲向矮樹叢。
丈餘距離,一閃身就到了,他進了矮樹叢又叫了幾聲,似沒聽見答應,他急了,飛快地在矮樹叢裡來回找了幾趟,矮樹叢佔地不大,卻找遍了,就是沒看見桑傲霜蹤影。怪了,她上那兒去了?
要是赤魔教人追了來,以桑傲霜得自駝老真傳的一身所學,絕不可能那麼容易,一點動靜沒有地就被赤魔教人又擒了回去,再說,要是赤魔教人追到此處,也絕難瞞過凌燕飛的耳目,那麼桑傲霜怎麼會好端端的不見了。
這是怎麼回事兒,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凌燕飛心頭下意識地又是一陣猛跳,不遠處有座小山崗,他飛身撲了過去。登上山崗,居高臨下四下查看。
幾十丈外有條纖小人影,飛也似的往西疾奔。他一眼便看出那是個女子,而且有幾分像桑傲霜,他提一口氣追了過去。那條纖小人影身法不慢,凌燕飛身法更快,沒多大工夫便已追近,現在他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出,那確是桑傲霜。
他不明白桑傲霜為什麼跟他來個金蟬脫殼,「不辭而別」!是她還有什麼不願意讓他知道的事兒,還是她根本就不願意回去?心念轉動間,桑傲霜已馳近了緊挨山腳下的一片樹林,只見她閃身便撲了進去。
凌燕飛兩三個起落便也到了樹林前,他剛要跟進去,耳邊突然傳來一聲低低冷喝:「殺不盡的赤魔教妖孽,給我躺下吧!」
一片威猛無倫的勁風自身後襲到。
凌燕飛心頭一震,霍然側身道:「駝老,是我。」
一條高大人影從身前衝過,硬生生剎住撲勢轉了過來,可不正是多日不見的駝老麼?駝老是駝老,可是如今的駝老頭發亂了,鬍子也亂了,都跟亂草似的,好生狼狽。
只見他瞪大了眼道:「燕飛,怎麼會是你?」
凌燕飛忙道:「您怎麼會在這兒,這些日子以來,您都到那兒去了?」
駝老道:「先別問我,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兒,傲霜在前頭跑,你在後頭追。」
凌燕飛概略地把他救桑傲霜的經過說了一遍。
靜靜聽畢,駝老那老臉上掠過一絲抽搐,道:「這孩子就這麼彆扭,到現在她還不願意見咱們,也不願意回去。」
凌燕飛剎時間明白了,道:「駝老,沒人怪她,您也不會怪她的,是不?事實上她是受了赤魔教的騙。」
駝老歎了口氣道:「不瞞你說,燕飛,我當初出來找她的時候我是打算毀了她的,我覺得她太沒有良心了,我把她提拔這麼大,即使沒有功勞也該有個苦勞,她竟這麼說走就走,吭也不吭一聲,而且還把個重要人質放了,我不只生氣,簡直寒心,可是現在我不怪她了,自小就沒爹沒娘,她也可憐,我在外頭跑這麼些日子了,她的所作所為我都清楚,我知道她躲在這兒,也知道她已把韓姑娘暫時安置在這兒……」
凌燕飛道:「怎麼,玉潔也在這兒?」
駝老點了點頭道:「是的,她救出韓姑娘以後,就把韓姑娘送到了這兒。」
凌燕飛道:「駝老,這兒是什麼地方,傲霜怎麼會把玉潔安置在這兒。」
駝老道:「棗林裡有座尼庵,叫慈悲庵,傲霜從小就認識那位庵主。」
凌燕飛「哦」了一聲道:「這麼說,這位慈悲庵的庵主是您的朋友。」
駝老老臉上再現抽搐,道:「可以這麼說。」
凌燕飛道:「您也是,既然知道傲霜的情形,玉潔在這兒,為什麼不帶她兩個回去,甚至連信兒也不往回送一個。」
駝老苦笑說道:「別怪我,燕飛,你不知道,我有不得已的苦衷,要不然我不會守在這一帶這麼些日子,連傲霜落在他們手裡都不知道了。」
凌燕飛目光一凝道:「您有不得已的苦衷?」
駝老沉默了一下緩緩說道:「你不是外人,我也不瞞你,是這樣的,這位慈悲庵的庵主遠在二十多年前是我的紅粉知己,也是武林中人,她對我很好,甚至根本就把她自己當成了我的人,可是我自己認為我駝著個背,等於是個殘廢人,我不敢要她,就這麼一拖好幾年,有一次她實在忍不住了跟我提起,我咬牙橫心一口拒絕了她,我傷了她的心,她離開了我,我原以為她會嫁別人,我的用意也就是想讓她找個正正常常的人嫁,那知道她……」
苦笑一聲道:「我所以請求主人把我派到京裡來,也就為了心中這點愧疚,我初到京裡來的時候,到這兒來找過她一次,她說她不認識我,根本就不讓我進庵門一步,你說,我怎麼還敢再進去?」
凌燕飛道:「原來是這麼回事,這就是您的不是了……」
駝老苦笑說道:「好了,燕飛,現在別提這個了,我已經夠後悔的了。」
凌燕飛沉默了一下道:「這樣好不,您在這兒等會兒,我進去看看。」
駝老道:「你進去當然可以,她不會不讓你進去的。」
凌燕飛道:「她就是不讓我進去,我也能進去,您在這兒等會兒,我去去就來。」
他本想把龍雲幾個的事兒告訴駝老,可是他旋又認為現在不是時候,話到嘴邊又嚥了下去。
進了棗樹林,他馬上就看見了那座不太大的慈悲庵,裡面黑黝黝的,一點燈光都沒有。
要不是明知道桑傲霜進了這座慈悲庵,又聽駝老說起當年跟慈悲庵主的關係,他絕不敢貿然敲門,現在他連猶豫都沒猶豫,上前就敲了門。
敲了半天門,沒聽見有反應,凌燕飛明白是怎麼回事兒,提氣騰身,翻牆掠了進去。
剛落地,一股勁風襲到,指勁掠過頭頂,這分明意不在傷人,勁風襲到,一聲冷叱也傳到:「何方狂徒夜闖佛門,還不趕快退出去。」
凌燕飛對著冷叱傳來處發話說道:「末學後進凌燕飛求見庵主,煩請那位代為通報一聲。」
那冰冷話聲道:「你是那門那派的弟子,怎地連一點禮數都不懂,夤夜逾牆,這叫求見麼?」
凌燕飛聽出話聲是個年輕女子,心知絕不會是慈悲庵主,他當即說道:「我相信師太剛才已經聽見了,我不是沒有敲門……」
那冰冷話聲道;「沒人應門你就該知難而退。」
凌燕飛道:「凌燕飛有要事求見庵主,故而敲門不應只有逾牆,事非得已,還望庵主諒宥。」
那冰冷話聲道:「慈悲庵是座尼庵,這麼深的夜庵主不便見你,有什麼事你還是明天來吧?」
凌燕飛淡然一笑道:「師太這是何必,庵主收留傲霜於前,容納玉潔於後,燕飛跟傲霜、玉潔沒什麼兩樣,何能對燕飛如此?」
忽聽另一話聲帶笑響起:「無垢,不許再難為凌少爺了,快請凌少爺過來吧。」
光亮一閃,一盞風燈點起,只見一間禪房門前站著個年輕比丘,她雙掌合什,微欠身軀道,「家師有話,凌少爺請。」
那間禪房門口隨即出現一位老比丘。
凌燕飛一抱拳道:「多謝庵主及師太。」
他邁步走了過去。那年輕比丘一雙美目直上下打量他。
凌燕飛心裡明白,這就跟娘家人看新姑爺一樣,他故作不見,行近躬下身去:「末學後進凌燕飛拜見庵主。」
老比丘忙答一禮道:「靜心不敢當凌少爺這一禮,快請進禪房奉茶。」
凌燕飛道:「多謝庵主。」
他邁步行了過去。年輕比丘在他身後沖老比丘點了點頭,眨了眨眼。
老比丘瞪了她一眼。凌燕飛看見了,他仍故作未見。
剛才在禪房外他沒看見,一見禪房他就看見了,韓玉潔居然也在這間禪房裡,他一怔脫口叫道:「玉潔!」
韓玉潔神情微顯激動,忙衝他遞了個眼色。凌燕飛明白,馬上強忍激動,住口不言。
只聽老比丘在身後道:「凌少爺請坐。」
凌燕飛忙回過身道:「不敢當,謝庵主。」
分賓主落了座,年輕比丘獻上一杯香茗,趁欠身稱謝,凌燕飛望著老比丘道:「夤夜拜望,燕飛自知打擾,但事非得已還望庵主諒宥,玉沽承蒙照顧,也就此謝過。」
老比丘看了凌燕飛渾身上下都濕透的衣裳一眼,道:「好說,佛門本應與人方便,佛旨也本是救苦救難,倒是貧尼那侄女兒傲霜承蒙凌少爺搭救,貧尼該向凌少爺道聲謝。」
凌燕飛道:「庵主好說,那是燕飛應該的。」
韓玉潔用眼角往禪房裡頭一扇垂著簾的門瞟了一下。
凌燕飛會意,剛要說話。
只聽老比丘道:「凌少爺此來是來接韓姑娘回去?」
凌燕飛道:「是的,燕飛是想接玉潔跟傲霜回去。」
老比丘笑笑說道:「凌少爺要接恐怕只能接一個,韓姑娘歸心似箭,傲霜卻暫時還不想回去。」
凌燕飛道:「庵主可否明示原因?」
老比丘道;「凌少爺,她還有她的事。」
凌燕飛道:「但不知她還有些什麼事?」
老比丘道:「她要為她的父母報仇。」
凌燕飛道:「親仇不共戴天,為人子女者替父母報仇這是理所當然,天經地義的事,只是庵主應該知道,傲霜已經失陷過一一次,不能讓她再去冒險,不能讓她明知不可為而為。」
老比丘淡然說道:「這個貧尼也知道,只是凌少爺不知道,貧尼這個侄女兒倔得很!」
凌燕飛道:「性命攸關,庵主就任她倔麼?」
老比丘微微一笑道:「凌少爺這是責我?」
凌燕飛道:「燕飛不敢,傲霜是庵主的侄女兒,也是燕飛的未婚妻,燕飛跟您是同樣的關心她的安危。」
老比丘笑笑說道:「傲霜沒告訴我,凌少爺還有這麼好的口才。」
凌燕飛道:「燕飛不敢。」
老比丘忽然站了起來,道:「凌少爺要是現在就想接走韓姑娘……」
凌燕飛跟著站起,道:「庵主可否讓燕飛見見傲霜?」
老比丘道:「貧尼並沒有不讓凌少爺見她,只是她若是願意見凌少爺也就不會跑到貧尼這慈悲庵來了,貧尼剛才說過,她一向倔得很……」
凌燕飛淡然一笑道:「庵主,您這不是難為燕飛,也不是愛傲霜,您這等於是送她入虎口。」
老比丘臉色微變,但旋又含笑說道;「凌少爺別忘了,傲霜是貧尼的侄女兒?」
凌燕飛道:「庵主應該也知道了,傲霜是燕飛的未婚妻。」
老比丘目光一凝道:「不是凌少爺提,貧尼這個做姑姑的還真不知道。」 凌燕飛道:「這件親事是由嘯傲山莊主人以及傲霜的義父做的主,傲霜自己也願意,不是兒戲,也不是無中生有。」
老比丘道:「凌少爺該知道,他桑某人並不是傲霜的生父,貧尼也不是傲霜的親姑姑,可是傲霜既然叫貧尼一聲姑姑,她的大小事貧尼也就做得一半主。」
凌燕飛雙眉微揚道:「這麼說庵主是不承認這門親事。」
老比丘道:「凌少爺,貧尼壓根兒就不知道。」
凌燕飛道:「既是這樣,燕飛斗膽請庵主這麼辦,讓燕飛見見傲霜,如若她的說法跟庵主一樣,燕飛馬上就走。」
老比丘道:「凌少爺敢是信不過貧尼?」
凌燕飛道:「燕飛不敢,只是傲霜是個當事人,燕飛認為應該再聽她親口說一句。」
老比丘微一搖頭道:「貧尼認為沒這個必要。」
凌燕飛道:「燕飛的看法跟庵主的看法不同。」
老比丘道:「凌少爺,這兒是慈悲庵。」
凌燕飛道,「庵主,只站在一個理字上,燕飛敢闖大雷音?」
老比丘一笑說道:「豪語,凌少爺就請先試試貧尼這慈悲庵吧。」
凌燕飛微一欠身道:「恭敬不如從命,燕飛告罪。」
他邁步就往裡闖,年輕比丘悄無聲息伸手搭向凌燕飛左肩。
她這一招看似乎淡無奇,也很緩慢,但似乎讓人覺得凌燕飛身周丈餘內都在她這只欺雪寒霜,柔若無骨的玉手的籠罩之下,她那隻玉手隨時可遞到任何地方。可是凌燕飛恍若未覺,依然邁步走他的。
年輕比丘眉梢兒一揚,那尖尖五指已到了凌燕飛肩上,五指尖端剛要施力,猛覺凌燕飛肩上一軟一滑,竟然使得她一點力道也施不上。她這裡心中一驚,凌燕飛霍地轉過了身,揚起一指向她脈腕劃了過去。
一聲佛號響起,老比丘道:「無垢怎可無禮,凌少爺手下留情。」
她探右手抓住了年輕比丘的胳膊往回一拉,同時左衣袖飛起,直向凌燕飛胸前撞去。
燕飛收手欠身道:「燕飛遵命。」
借這一欠身之勢他已飄退尺餘,堪堪躲過老比丘一擊!
老比丘雙眉軒動,向著凌燕飛一擺手道:「凌少爺不要跟小徒一股見識,請坐。」
凌燕飛兩跟奇光閃動,一抱拳道;「豈敢,多謝庵主。」
兩個人之間起了一陣輕微旋風,凌燕飛的衣袂略略飄動了一下,老比丘的身軀微微往後一仰,她臉色剛變,但就在這時候似有什麼帶得她身軀又往前一衝,她恰好站穩,凌燕飛已走回原處坐下。老比丘兩眼圓睜,轉眼逼視著凌燕飛一動不動。
年輕比丘上前一步叫道:「師父……」
老比丘倏然恢復正常,忽然揚聲叫道:「傲霜,你出來一下。」
只見靠裡那扇門垂簾一掀,桑傲霜走了出來,她已經換上了干衣裳,頭髮用塊紗巾包著,
她嬌靨上沒有表情,出來便望著凌燕飛道:「燕飛,你先回去吧,我暫時不想回去。」
凌燕飛道:「傲霜,沒有人怪你,我不但不怪你,反而要謝謝你,你幫我擒住了赤魔教三教主的那個女弟子,你救了七叔還有玉潔……」
桑傲霜道:「我知道你不會怪我,其實事到如今我也不在乎誰怪我不怪我。」
凌燕飛道:「我知道你要為你的生身父母報仇,可是現在不是時候,也不是你一個人所能做到的,你要知道,你要是再次落進他們手裡,你從無生理。」
桑傲霜道:「我知道,可是我不能因為怕死就不報這血海深仇了。」
凌燕飛道:「我剛才跟庵主說過,親仇不共戴天,為人子女者替父母報仇,這是理所當然,天經地義的事,也是至孝,沒人攔你,可是徒逞一時血氣之勇,仇沒報反先落個殺身之禍,那就算不得孝了,你說是不是。」
桑傲霜道:「不管你怎麼說,我暫時還是不想回去……」
凌燕飛道:「你可知道老人家為了前來找你,到現在還沒有回去麼?」
桑傲霜臉色一變,但一剎那間又恢復了冷漠,道:「我很放心,憑他老人家的一身所學,不會出什麼事的!」
凌燕飛道:「我這身所學比老人家差不了多少,我不是照樣落進了他們手裡,你可知鬼域伎倆防不勝防……」
他這是客氣,駝老那一身所學那比得了他這身得來嘯傲山莊主人真傳的修為?
桑傲霜道:「你這不是已經安然脫困了麼?」
凌燕飛道:「我這是僥倖,不可能再有第二個人有這種僥倖。」
桑傲霜還待再說。
凌燕飛雙眉一揚,正色說道:「傲霜,你真能不關心老人家的安危?」
桑傲霜嬌靨上掠過一絲抽搐,道;「老人家既然不在家,我暫時更不想回去了,我要找他老人家,要是他老人家還健在,我跪在他老人家面前求他恕罪,他老人家要是要我,我跟他老人家一塊兒回去,要是他老人家不饒我,盡可以當時把我劈了,我罪有應得,絕無怨言,萬一他老人家不幸罹難,我會代他老人家報仇,然後我再回去,我是這麼個打算,誰也改變不了,你不要再說什麼了,帶著韓姑娘回去吧。」
話落,她轉身就要進去。
凌燕飛一抬手道:「傲霜,你等等。」
桑傲霜停了步,但沒轉回身。
凌燕飛道:「要是老人家不怪你,你就跟老人家回去,這話可是你說的?」
桑傲霜微一點頭道:「不錯,是我說的。」
「好,」凌燕飛一點頭道:「你暫且等一下。」
他轉望老比丘道:「庵主,燕飛有個不情之請。」
老比丘道:「凌少爺請說。」
凌燕飛道:「駝老現在庵外,請庵主准許駝老入庵。」
老比丘臉色一變。
桑傲霜霍地轉過身來:「你說什麼,老人家現在庵外?」
凌燕飛道:「他老人家守在這兒多少日子了,你要是看看他老人家現在的模樣,你會覺得心疼。」
老比丘冷冷說道:「不行,我不能讓一個不認識的人隨便進我慈悲庵?」
凌燕飛道:「庵主不也不認識燕飛麼?」
老比丘道:「那是因為韓姑娘在這兒,我認識韓姑娘。」
凌燕飛道:「那麼現在傲霜也在這兒,庵主不會不認識傲霜。」
老比丘雙眉一聳道:「凌少爺,我是慈悲庵主,我想讓誰進來就讓誰進來,我不想讓誰進來就不讓誰進來。」
凌燕飛道:「庵主,佛門弟子出家人,不可輕動嗔念,更不可存報復之心,庵名慈悲,庵主怎可毫無慈悲之心?」
老比丘臉色大變,震聲說道:「他都告訴你了?」
凌燕飛道:「是的,庵主,駝老已經後悔多少年了,而且論其本意原是為了庵主……」
老比丘臉上掠過一絲抽搐道:「他已經後悔多少年了,那又有什麼用?」
凌燕飛道:「庵主,兩情若是久長時,又何必非今生今世不可,怎麼會沒有用?」
老比丘喃喃說道:「兩情若是久長時,又何必非今生今世不可……」
神情突然一震,當即肅容合什:「阿彌陀佛,貧尼佛門弟子出家人,凌少爺萬勿以此動貧尼,貧尼也不敢在這佛門清淨地……」
凌燕飛淡然一笑道:「庵主張口出家,閉口佛門,須知出家禮佛並不是為躲什麼的,而是將真誠一顆心向佛,終生奉行佛旨宏揚佛法,大慈大悲,普渡眾生,要做不到這個,那便是欺佛,也不配稱出家人,庵主以為然否?」
老比丘默然未語,過了一會兒突然向凌燕飛合什躬身,肅然說道:「貧尼身入空門數十年,到今天才算大徹大悟,多謝指點,醒我冥頑,無垢,掌燈代為師去請桑老施主。」
年輕比丘應聲施禮而去。
凌燕飛微一欠身道:「多謝庵主。」
有頃,步履響動,無垢掌燈前導,駝老緊跟在後,一臉的流動神色,進禪房,頭一眼他便望向老比丘,目光中包含多少不安,多少歉疚,道:「秋娘……」
老比丘含笑說道:「老施主,貧尼靜心,過去的已經過去了,多少年來的嗔念今日為凌少爺一語消除,貧尼也感羞愧,從今日起,老施主為我慈悲庵貴賓,也是貧尼方外知交,歡迎常來坐坐,老施主先跟傲霜見見吧。」
駝老鬚髮皆動,深深看了老比丘一眼,轉望凌燕飛道:「燕飛,謝謝你了。」
凌燕飛道:「您這是幹什麼,剛才我跟庵主說過一句話,希望您也記住,兩情若是久長時,不必今生今世。」
駝老又一陣激動,道:「兩情若是久長時,不必今生今世……」
猛—點頭道:「好,我記住了。」
他把一雙目光投向了桑傲霜,叫道:「孩子。」
桑傲霜突然上前跪倒,低著頭道:「義父,傲霜知罪。」
駝老伸出顫抖的手扶起了桑傲霜道;「沒你擒不住他們三教主那女弟子,揭穿不了他們的大陰謀,沒你,韓姑娘跟你馮七叔吉凶難卜,你何罪之有。」
凌燕飛一旁說道:「聽見了沒有,傲霜。」
桑傲霜流淚說道:「我跟你回去就是。」
駝老轉望凌燕飛,訝然說道:「怎麼回事兒,燕飛!」
凌燕飛把剛才的經過說了,駝老聽畢便搖頭說道:「不,燕飛,暫時我也不想讓傲霜回去,在這兒隨時可以跟赤魔教妖孽短兵相接,回去就只有閒著,有我在這兒照顧傲霜,你盡可以放心,你帶韓姑娘回去吧,你在裡頭對付福康安,我們在外頭對付赤魔教,咱們分頭並進,雙管齊下,而且互為呼應,你回去之後給龍雲他們送個信兒,叫他們馬上趕到這兒來,我需要人手。」
凌燕飛心中一陣絞痛道:「駝老,我告訴您件事兒,希望您別太難受。」
駝老目光一凝道:「什麼事兒,燕飛?」
凌燕飛道:「龍大哥跟六哥、七哥已經沒了。」
駝老伸手抓住了他,急道:「你怎麼說,燕飛。」
凌燕飛當即就把他感於孝王府的人手不敷使用,他調八龍到孝王府去的經過說了一遍,一直說到龍雲三個壯烈犧牲。
桑傲霜「哇」地一聲捂著臉哭了。
老比丘肅然合什:「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韓玉潔也花容失色低下了頭。
駝老抓住凌燕飛的手直發抖,鬚髮暴張,神態嚇人,他兩眼都紅了,只聽他道,「別哭,丫頭,別哭,他三個死得其所,跟馬革裡屍沒什麼兩樣,丫頭,他三個為大局捐軀,犧牲得壯烈,咱們該為他三個高興才對,哭什麼?」
他的眼淚也流了下來。
凌燕飛道:「駝老,我甚感歉疚……」
駝老兩眼一睜道:「燕飛,你這叫什麼話,主人派我們到這兒來幹什麼的?這本來是刀口舐血的事兒,他三個身後備極哀榮,不比溝死溝埋、路死路埋強?求仁得仁,求義得義,夫復何求,他三個也應該含笑瞑目了。」
凌燕飛道:「話是不錯,只是……」
駝老道:「燕飛,你實在不該再說什麼了。」
凌燕飛沉默了,他沒再說話。
駝老道:「你出來時候不少了,別讓人家揪心,我看你還是帶著韓姑娘早一點回去吧。」
凌燕飛恭應一聲轉望韓玉潔道:「玉潔,咱們走吧。」
駝老又道:「燕飛,我看你不如乾脆送韓姑娘到孝王府去暫住,現在大夥兒都在孝王府,也可以有個照顧,免得讓韓姑娘回家去再出事兒,韓大人那兒派人去送個信兒,讓韓大人放心就行了。」
凌燕飛這裡恭聲答應,韓玉潔那裡盈盈施禮辭別慈悲庵主靜心跟無垢,一方面謝過照顧,一方面為打擾致歉。韓玉潔出身大家,知書達禮,辭別慈悲庵主跟無垢後又辭別駝老,最後拉著桑傲霜的手千叮嚀,萬囑咐。
該說的說完了,兩個人就要走,桑傲霜忽然望著凌燕飛道:「燕飛,有件事兒我一直想不通。」
凌燕飛道:「什麼事兒?」
桑傲霜道:「馮七叔說是我救了他?」
凌燕飛道:「是啊,怎麼?」
桑傲霜道:「這就怪了,我一直沒見著馮七叔的面。」
凌燕飛呆了一呆道:「怎麼說,你一直沒見著七叔的面?」
桑傲霜道:「我聽說馮七叔被他們囚在你去過的那個山溝裡,我聽見他們在問馮七叔話,可是我進去後並沒有看見馮七叔,而且我一進去就發現我上當了,他們騙了我。」
凌燕飛心裡一動道:「是不是一間石室兩扇門虛掩,話聲從石室裡傳出,你只聽見他們的人說話,沒聽見七叔說話,你進去後才發現說話那人並不在石室裡,他是利用石室裡一個洞,洞壁上一個碗口般大小的洞口傳話……」
「對!」桑傲霜一點頭道:「就是這樣,你怎麼知道?」
凌燕飛道:「我也是這樣落進他們手裡的,七叔告訴我你讓他們囚在那兒,我趕到那兒之後也碰見了同樣的情形,他們打算用毒氣讓我昏過去,然後再把我解送到那座石堡去,為了深入賊巢,我用龜息大法瞞過了他們,讓他們把我送進了那座石堡,到了那座石堡之後,他們把我押到了他們那二教主的住處,結果讓我殺了他們那二教主把你救了出來。」
他沒有詳細明說,桑傲霜一聽說他殺了赤魔教的二教主也沒留意別的,忙道:「怎麼說,你殺了他們那個二教主?」
凌燕飛點了點頭道:「我點了她的死穴,我知道她是你的仇人之一,可是要不殺她我脫不了身。」
駝老道:「這還用解釋,你們倆誰殺不是一樣?」
桑傲霜嬌靨上掠過一絲難以言喻的神色,道:「義父說的也是,你殺也是一樣,不過剩下這一個我希望你能留給我,我非要手刃他不可。」
凌燕飛道:「你放心,就算我擒住了他,我也會把他活著交給你。」
桑傲霜道:「我先謝謝你。」
駝老道:「你們倆這是幹什麼啊,好了好了,現在咱們琢磨琢磨,傲霜救你們馮七叔的事到底是怎麼回事?」
望著桑傲霜道:「你說你壓根兒沒見著你馮七叔?」
桑傲霜道:「是的。」
駝老轉望凌燕飛道:「你說你七叔告訴你,傲霜救出他之後自己落在了赤魔教手裡?」
凌燕飛道:「不錯,七叔是這麼告訴我的。」
駝老道:「這是怎麼回事兒,傲霜壓根兒就沒見著他,就跟你壓根兒沒見著傲霜一樣,他怎麼說是傲霜把他救出去的。」
凌燕飛道:「這我就想不通了!」
桑傲霜道:「會不會是別人救了七叔?」
凌燕飛道:「還會有誰救七叔,我想不出還會有誰救他老人家?」
桑傲霜道:「或許赤魔教裡潛伏的有……」
駝老突然說道:「不對,照你們馮七叔的話來看,他所以說傲霜救了他自己反落在赤魔教手裡,有兩種可能,一種是他親眼看見了,另一種是他根本不知道是誰救了他,他在事後聽赤魔教徒提起某人救了馮某人自己反陷住了,可是照實際情形看,這兩種推測都不可能,後者,赤魔教人不會不認識傲霜,絕不會把別人誤當成傲霜,前者,傲霜根本就沒見著他又怎麼救他脫險?」
桑傲霜道:「那究竟是……」
駝老望著凌燕飛道:「你想通了沒有,燕飛。」
凌燕飛苦笑一聲沒說話,但他旋即又道:「這件事不難明白,等我回去後問問七叔就知道了。」
駝老口齒啟動了一下道:「燕飛,我說句話你可別在意。」
凌燕飛目光一凝道:「我怎麼會,您請說就是。」
駝老道:「我希望你今後提高警覺多防著點兒。」
凌燕飛兩眼微睜道:「您的意思是說……」
駝老道:「不要讓我多說什麼,燕飛。」
凌燕飛道;「不會的,駝老,馮七叔是我師父的把兄弟,也等於是看著我長大的,不能只憑這件事就……」
駝老道:「現在想想,讓我動疑的不只這件事。」
凌燕飛道:「還有什麼?」
駝老道;「燕飛,我極不願意這麼想,也極不願意這麼說。」
凌燕飛道:「我知道,駝老,我更清楚您的為人,咱們這是以事論事,並不是惡意攻詰誰,我也同樣的信得過您,您請只管說,我不會在意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