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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陸戰男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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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獨孤紅] [玉龍美豪客][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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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7 10:16:35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六章 輝縣尋花子
  嚴慕飛回到了後院,趙玉琴正在禪房裡等他,她的臉色有點異樣,那是不大好看。 
  嚴慕飛明白為了什麼,但他絕不開口先提。 
  他一進門,趙玉琴含笑站起來相迎:「見著老和尚了?」 
  嚴慕飛點了點頭,道:「見著了,老和尚佛理修養高深,令人敬佩!」 
  趙玉琴凝目說道:「怎麼?你是去跟他談佛的?」 
  嚴慕飛笑了笑,道:「對一個佛門弟子出家人來說,尤其是年邁老僧,沒有比談佛更好
的了。」 
  趙玉琴笑了,眨動了一下美目,道:「你也讓我佩服,結果怎麼樣?」 
  嚴慕飛雙眉微聳,一攤手,道:「談佛?他興趣很大,一談起這件事,他態度馬上轉趨
冷漠,跟你所說的一樣,一問三不知。」 
  趙玉琴凝目問道:「是嗎?」 
  嚴慕飛笑了笑道:「是的,難道我還會騙你?」 
  趙玉琴皺了眉鋒,道:「這可怎麼辦?苦就苦在不能*他……」 
  嚴慕飛道:「*他?*誰?玉琴,對一個佛門弟子出家人,年邁老僧,你能這麼做嗎?
忍心這麼做嗎?」 
  趙玉琴道:「所以我說苦就苦在不能這麼做!」 
  嚴慕飛搖頭說道:「其實,*他也沒有用,以我看,他是真不知道。」 
  趙玉琴道:「怎見得他是真不知道?」 
  嚴慕飛淡然一笑,道:「你以為衛涵英會告訴他什麼?錦衣衛窺伺在側,要是你,你會
讓老和尚知道什麼嗎?」 
  趙玉琴呆了一呆,默然無語,半晌始道:「這件事真能要人的命,慕飛,你說怎麼辦
呢?」 
  嚴慕飛淡淡說道:「該不算太難,陸指揮使說過,錦衣衛眼線遍佈天下,只消把這件事
交代各地眼線,還怕找不到衛涵英的下落?」 
  趙玉琴臉色微變,道:「誰說錦衣衛眼線遍佈天下?」 
  嚴慕飛愕然說道:「怎麼?難道不是?」 
  趙玉琴哼了一聲,道:「陸讞他胡說八道!錦衣衛要是有遍佈天下的眼線,早就找到建
文跟紀綱了,還用費這麼大的勁嗎?」 
  嚴慕飛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移開目光,淡淡說道:「那就只好茫茫人海中去撈這根針
了!」 
  趙玉琴凝目問道:「慕飛,你真的沒有辦法?」 
  嚴慕飛搖頭說道:「不能說沒有,我只有利用自己昔日在武林中的關係,慢慢地打聽,
除此之外,我沒有更好的辦法。」 
  趙玉琴皺著眉鋒垂下目光,緩緩說道:「那也只好如此了,耐著性子慢慢地打聽,慢慢
地找吧!怕只怕咱們找到衛涵英的時候,她早已經找到了紀綱跟建文了!」 
  嚴慕飛道:「那不是更好嗎?坐享其成!」 
  趙玉琴抬眼嗔道:「人家急都急死了,你還要說風涼話。」 
  嚴慕飛道:「玉琴,我說的是實話。你想,先她去找建文跟紀綱,咱們想辦法找她,等
她找到了建文跟紀綱,咱們也找到了她,落個現成的,既得魚又得熊掌,有何不好?」 
  趙玉琴道:「主意是不錯,可是要找到她,談何容易!」  
  嚴慕飛道:「玉琴,這本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倘若容易的話,不早就找到建文他們了嗎?
何用鄭公公遠赴海外,錦衣衛盡出精銳?」 
  「好了。」趙玉琴截口說道:「我的意思是說,等到咱們找到她,恐怕為時巳晚,又是
一個局面了。」 
  嚴慕飛道:「遲什麼?又是一個什麼局面?憑她一個『冰心玉女』,再加上一個紀綱,
他們能有多大作為?」  
  趙玉琴道:「怕只怕他們連絡天下武林,共同反朝延。」 
  嚴慕飛道:「玉琴,別忘了,嚴慕飛是站在朝廷這一邊的!」 
  趙玉琴呆了一呆,旋即笑了,道:「我知道,你是英雄翹楚,天下第一,武林共尊的領
袖人物,頂神氣,頂了不起,對嗎?」 
  嚴慕飛淡淡說道:「那也沒什麼,那全是……」 
  「好了,別說了。」趙玉琴截口說道:「說真的,慕飛,你在開封有武林中的朋友嗎?」
  嚴慕飛道:「不見得是朋友,但只要是武林中人,只要他知道,他就不會不告訴我!」
  趙玉琴忙道:「那你快去呀!」   
  嚴慕飛笑了笑,道:「沒有公主的令諭,我怎麼敢走?」 
  趙玉琴美目一睜,揚了揚黛眉,道:「你……你何必說這話,我知道,當初你跟解縉說
好的,領有皇上的金牌,不受任何人節制……」 
  嚴慕飛笑道:「公主既然明白就好了。公主統率錦衣衛,我則是一個人,咱們各幹各的,
誰也別干預誰,誰也別打誰的主意。公主,我走了!」 
  說罷,他轉身就要走。 
  趙玉琴臉色微變,嗔道:「你,你這是存心氣我!你這話什麼意思?」 
  嚴慕飛笑道:「沒什麼意思,說著玩兒的!」 
  趙玉琴神情微鬆,大發了嬌嗔:「拿人家的傷心當玩笑,你別得意,我就要跟著你,你
走到哪兒我跟到哪兒,看你怎麼辦?」 
  嚴慕飛很平靜,含笑說道:「帶大一支錦衣衛的精銳呢?」 
  趙玉琴任性地道:「我不管了,讓他們自己摸去!」 
  嚴慕飛道:「你這不等於干預我嗎?」 
  趙玉琴道:「那我不管,你是跟解縉說的,沒跟我說!」 
  嚴慕飛一點頭,道:「好,這你可以不管,可是假如由於你的干預,使我無法完成使命,
找不到建文跟紀綱呢?」 
  趙玉琴道:「那是你的事,我也不管。」 
  「你錯了,公主。」嚴慕飛搖頭說道:「那不是我的事,而是朝廷的事,找不到建文跟
紀綱,無法完成使命,我頂多把那重賞厚賜退回去,而皇上卻會因此寢食難安,坐臥不寧
的。」 
  趙玉琴呆了一呆,一時沒能說出話來。 
  嚴慕飛笑了笑,接著說道:「再說,令尊的前程又將如何?你能因為你一時的任性賭氣,
斷送了令尊的前程嗎?」 
  趙玉琴仍沒說話,她默然了。 
  本來是,這事非同小可,不管他說的是真是假,她身為人女,總不能不為父親著想,總
不能親手斷送了父親的前程。 
  她貴為「干公主」,也不能眼看著皇上日漸寢食難安,坐臥不寧,除了乖乖低頭之外,
她還能怎麼辦? 
  半晌,她才說了一句:「我不信我跟著你,你就沒辦法找到人。」 
  嚴慕飛道:「事實上,皇上的意思是要咱們分頭去找。」 
  趙玉琴眼圈突然一紅,幽幽說道:「我知道,但你也是存心躲我!」 
  嚴慕飛淡然一笑,道:「我會嗎?玉琴,比起以後的日子,這段日子算得什麼?你說是
不是?」 
  趙玉琴倏地一陣激動,美目凝注,道:「真的嗎,慕飛?」 
  嚴慕飛有意無意地避開了那雙似真又似假的目光,道:「玉琴,這還用問我嗎?」 
  趙玉琴美目一合,撲簌簌掛落珠淚兩行,顫聲說道:「慕飛,我聽你的!」 
  嚴慕飛臉上掠過一絲奇異的表情,道:「那麼,玉琴,我走了!」 
  話落,他逕自轉身向外走去。 
  突然,背後趙玉琴又開了口,喚道:「慢著,慕飛!」 
  嚴慕飛停步轉身,道:「玉琴,還有什麼事?」 
  趙玉琴道:「我忘了告訴你,有個弟兄剛才到我這兒來告你的狀。」 
  嚴慕飛「哦!」地一聲道:「是誰?他告我什麼狀?」 
  趙玉琴帶著淚嫣然一笑,道:「你別跟我裝糊塗!」 
  嚴慕飛也笑了,道:「玉琴,那一滴茶水,打傷了他什麼地方?」 
  趙玉琴瞪了他一眼,道:「你好損,他的門牙全落了,讓人家說話漏風,甚至於不敢張
嘴。」 
  嚴慕飛笑道:「誰叫他打擾我的?我生平最討厭偷偷摸摸鬼鬼祟祟的人。你該知道,只
打掉了他的門牙,那是看你的面子,我沒有打瞎了他那雙眼睛,已往是天大的便宜。」 
  趙玉琴含笑說道:「說來說去總是你有理,快走吧!只記住,別讓我久等!」 
  嚴慕飛微愕說道:「怎麼?你要在這兒等我?」 
  趙玉琴嬌靨一紅,嗔道:「不是的,你還不懂嗎?」 
  嚴慕飛「哦!」地一聲,道:「我懂了,玉琴,你放心,不會的。」 
  倏然一笑,接道:「你也記住,為他們好,別讓他們再跟蹤我!」 
  趙玉琴雙眉一揚,方待發嗔,嚴慕飛已然帶著笑轉身出了禪房門。趙玉琴把到了嘴邊的
話又嚥了下去,卻自言自語地說了這麼一句:「這個人,真可惡。」 
  接著,她笑了,笑得很美、很甜。 
  但剎時間她那吹彈欲破的嬌靨上不見了笑容,代之而起的,是一片陰霾,薄薄的愁霧。
  嚴慕飛一個人出了大相國寺,他臉上的神色,竟也很複雜,因為他在趙玉琴那使他感動
的癡情裡發現了某些假的東西,他弄不清楚趙玉琴對他的情是真是假。 
  不過有一點他可以確定,那就是他的身後絕不會有人跟蹤,事實不錯,他走了老遠,沒
發現有人跟蹤他。 
  在一家酒樓門前,他找到了一個托著破碗,捉著打狗棒,逢人便伸手的要飯花子,他走
過去低低說一句:「花子一張嘴,窮神吃十方,請跟我來!」 
  他說完了話,轉身往前走去。 
  那要飯的花子望著那頎長灑脫的背影怔了一怔,隨即邁步跟了上去。 
  嚴慕飛東彎西拐,片刻之後在一個行人稀少的小胡同裡停了身。 
  那要飯花子快步到了他面前,眨動著雙眼,詫異地望著嚴慕飛,道:「尊駕是……」 
  嚴慕飛道:「別問我是誰,請認認這個!」 
  翻腕取出了那方窮家幫權威無上的信符托在掌心。 
  那要飯花子神情一震,臉色大變道:「弟子開封分舵趙安,參見信符!」身形一矮,拜
了下去,一拜而起,恭謹肅立道:「弟子聽候差遣!」 
  嚴慕飛收起信符,含笑搖頭,道:「我無意煩勞,只向閣下打聽兩件事。」 
  那要飯花子道:「弟子知無不言。」 
  嚴慕飛道:「前些日子大相國寺住進兩個俗家客人……」 
  那要飯花子一欠身,道:「開封分舵沒有留意!」 
  嚴慕飛一怔,本難怪,窮家幫能留意每一個人嗎?不是扎眼的人,他們是不會留意的,
紀綱跟建文能做到完全不扎眼,連眼線遍佈的『窮家幫』都被瞞過,可見掩飾之高明巧妙。
  嚴慕飛暗暗佩服之餘,道:「我再請問,不久之前,開封來了個三十歲上下的女子,她
是武林中人。」 
  那要飯花子忙道:「您問的可是『冰心玉女』衛姑娘?」 
  嚴慕飛心裡一跳,忙道:「不錯,就是她……」 
  那要飯花子道:「衛姑娘一進開封之後便去了大相國寺,沒多久她又出來了,住入鼓樓
邊上的一家客棧裡,隨後錦衣衛……您知道,有一支錦衣衛的精銳住在大相國寺裡。」 
  嚴慕飛點頭說道:「我知道,請說下去。」 
  那要飯花子應了一聲是,道:「也就因為大相國寺裡住了錦衣衛,所以分舵的弟子沒敢
貿然跟進去。衛姑娘離去後沒多久,錦衣衛中的一個女子也去了那家客棧。」 
  嚴慕飛意外地『哦!」了一聲,這,趙玉琴沒告訴他,是忘了,還是故意瞞著他,不願
讓他知道? 
  一時,嚴慕飛無法斷定,他沒有多想,道:「請說下去。」 
  那要飯花子道:「之後,她跟衛姑娘談得很投機,便也住進了那家客棧,第二天一早,
衛姑娘一個人又去了吉祥客棧,過了好半天,那女子也趕去,可是她剛進吉祥客棧,衛姑娘
就帶著傷跑了出來,看情形好像傷在肩上。」 
  嚴慕飛點頭說道:「這我聽說了一些,貴分舵可有人知道她往哪兒去了?」 
  那要飯花子道:「衛姑娘當時並沒有離開開封,她到東城一家藥鋪裡去配了幾味藥,又
住進了東城一家客棧,一直到半夜她才匆匆地出了城。」 
  這表示衛涵英的傷勢已無大礙。 
  嚴慕飛心中微鬆,道:「可知道她往哪兒去了?」 
  那要飯花子道:「分舵沒敢派人跟蹤衛姑娘,但由於衛姑娘行蹤可疑,分舵當即傳書附
近分舵留意,到了天亮前後。分舵收到了輝縣分舵傳書,說衛姑娘在輝縣出現。」 
  嚴慕飛道:「還有別的消息嗎?」 
  那要飯花子搖頭說道:「到現在為止,還沒有衛姑娘離開輝縣的消息。」 
  嚴慕飛聽完了這句話,匆匆道了一聲謝,飛步而去。 
  那要飯花子怔住了,好半天才不解地搖著頭走了。 
  口  口  口 
  嚴慕飛一口氣趕到了輝縣。 
  在路上,他這麼想,他到達開封時,衛涵英離去至少已有兩三天工夫,到如今還沒有衛
涵英離開輝縣的消息,這該表示衛涵英還在輝縣,否則的話,只要她離開輝縣一步,輝縣分
舵立刻就會有消息遞往開封的。 
  那麼,她為什麼在輝縣待那麼久,那麼難找嗎?還是她已經找到了建文與紀綱? 
  不管怎麼說,他現在已到了輝縣,這些疑問該馬上便能揭曉了。 
  輝縣地方雖不大,名頭可極為響亮。 
  在殷商以前,輝縣就已是重要的政治城鎮了。 
  殷商時封為百衛國,周厲王封為共伯國,秦始皇時,齊王也在這兒建國,名「共」,漢
高祖為共侯,所以自古以來,輝縣就是伯侯之邦。 
  尤其值得一提的,是輝縣的馬家橋。馬家橋為我國古代藥商會集之所,俗謂不知輝縣,
只知馬家橋。 
  相傳當初神農氏采百草製藥,便是用馬家橋的水調配的,所以每年四月,藥商會集成市,
一時車水馬龍,路為之塞。此地藥王廟規模之宏大,也是別的地方的藥王廟所難望項背的。
  嚴慕飛到達輝縣的時候,天已經黑了,他在滿城燈火中進了輝縣城。 
  剛進城,他還沒覺得怎麼樣,可是時間越久,他走的街道越多,他就感到了詫異奇怪。
  那不為別的,只因為他幾乎走了半個輝縣城,卻沒有看見一個要飯的花子。   
  邊就怪了,難道輝縣沒有花子? 
  不可能,『窮家幫』明明在輝縣設有分舵。 
  那麼,『窮家幫』輝縣分舵的那些花子哪裡去了? 
  這恐怕只有老天爺跟那些花子自己知道。 
  找不到花子,嚴慕飛就沒有辦法找到衛涵英的下落,也沒有辦法打聽有關衛涵英更進一
步的消息。 
  所以,嚴慕飛越走眉鋒皺得越深,越走越納悶,簡直想不出任何一個原因會使他找不到
一個花子。 
  可是事實上他至今沒見到一個花子影兒,那該絕對有原因! 
  嚴慕飛邊走邊想,走著走著,忽聽一陣喧嘩叫笑聲傳入耳中,抬眼一看,只見身左街旁
有家酒肆,進進出出的人非常多,酒肆裡賣了個八成座,酒客們喝酒談笑,猜拳行令,有的
叫,有的笑,熱鬧異常。 
  他停了步,遲疑了一下,舉步向酒肆走去。 
  剛進酒肆的門,酒肆裡的夥計慇勤地迎了上來,滿臉堆笑,躬身哈腰地直往裡讓:「這
位爺,請裡面坐,裡面有雅座,要吃啥有啥。」 
  要吃猴頭燕窩他有嗎?做生意嘛,對做生意的那一套招徠術豈能認真? 
  嚴慕飛含笑點頭,在那夥計的慇勤讓迎下,在靠裡面找了一副座頭落了座,坐定,夥計
陪笑問道:「這位爺,要吃點啥?喝點啥?」 
  嚴慕飛意不在吃喝,隨便點了兩樣。 
  夥計答應著走了,嚴慕飛抬眼打量了眾酒客,擺在眼前的,是一幅眾生像,什麼樣的人
都有。 
  他在打量人家,可沒留意有一雙犀利的目光,從他進酒肆門起,便一直在盯視著他。 
  這雙犀利的目光來自櫃台內,櫃台裡有一個圓胖臉的中年人,十個胖子九個氣色好。這
圓胖臉漢子那張圓胖臉 上,白裡透紅,肉嫩得像個大姑娘,想必,他閣下深諳養生之道,
一向保養得好。 
  他,長眉細目,唇上還留著兩撇小鬍子,看上去總令人覺得他跟常人有點不同,可又讓
人一時說不出那不同之處在那裡。 
  有道是:「心廣體胖」,十個胖子有九個是整天笑哈哈的樂天派,逢人總是堆著一臉笑
意。 
  那麼,心既然廣,人既然樂天,再加上懂得養生之道,保養得好,臉上的氣色豈有不紅
潤,不好的道理。 
  而這胖子不同,他□著一雙細目,那犀利的目光一直盯著嚴慕飛,臉上始終就沒見有笑
意。 
  可巧的是,嚴慕飛竟始終沒發覺。 
  須臾,灑菜送上,夥計一邊執壺倒酒,一邊慇勤而小心地陪笑問道:「這位爺,還要點
啥?」 
  嚴慕飛微一搖頭,道:「謝謝你,不要什麼了,假如待會兒酒少菜不夠,我自會招呼
你。」 
  夥計倒滿了一杯酒,聞言答應一聲,放下酒壺就要走。 
  嚴慕飛及時說道:「小二哥,貴寶地人人有飯吃,真不錯啊!」 
  夥計聞言一怔停步,陪笑說道:「這位爺,你這話……」 
  嚴慕飛含笑說道:「我走過不少地方,每個地方都有不少逢人便伸手的要飯花子,可是
在貴寶地我就沒瞧見一個。」 
  夥計「哦!」地一聲,道:「這位爺,你是說這呀……」 
  嚴慕飛點頭說道:「不錯,難道不對嗎?」 
  夥計未答,目光一凝,反問道:「這位爺,你打聽要飯花子呀?」 
  嚴慕飛道:「不,我只是見貴寶地沒有逢人便伸手的要飯花子,認為貴寶地人人有飯吃,
挺不錯的,」 
  夥計深深看了他一眼,微一搖頭,道:「這位爺,我大膽說一句,你說錯了。這年頭兒
哪個地方都有沒飯吃的人,小地方哪能例外?」 
  嚴慕飛「哦!」地一聲道「這麼說,貴寶地也有要飯花子?」 
  夥計道:「那當然。不但有,而且還不少!」 
  嚴慕飛詫聲說道:「我到貴寶地來有一會兒了,而且幾乎走了半個縣城,怎麼一個要飯
花子也沒瞧見呢?」 
  夥計想了想,抬眼說道:「這位爺,你想知道是怎麼回事嗎?」 
  嚴慕飛道:「我倒真想聽聽!」 
  夥計反手一指櫃台內,低低說道:「這位爺,你問咱們掌櫃的去,他知道。」 
  嚴慕飛「哦!」地一聲,目光投向櫃台。櫃台內,那圓胖臉中年漢子正在低頭撥著算盤
珠子。 
  其實,是在夥計反手一指的時候,圓胖臉漢子才挺機伶地收回了盯在嚴慕飛身上的犀利
目光。 
  嚴慕飛微微皺眉,道:「他知道?」 
  夥計點了點頭,道:「嗯,我們掌櫃的他知道。」 
  嚴慕飛沉吟了一下,抬眼說道:「小二哥,可不可以請他到我桌上來坐坐?」 
  夥計一點頭,道:「當然行,你等等,我去跟他說去。」 
  轉身走向櫃台,到了櫃台前,他向那圓胖臉中年漢子低低說了幾句,圓胖臉中年漢子停
了手,轉頭望向嚴慕飛,那犀利的目光,已經收斂得跟常人一樣。 
  嚴慕飛含笑向他點了點頭。 
  圓胖臉中年漢子似乎有心事,也像永遠那麼冷漠,板著臉,沒有一點表情,連個頭都沒
點,一推算盤站起來走出了櫃台。 
  嚴慕飛目光突然一凝,而且放射出訝異的光采。 
  他凝注處,是圓胖臉中年漢子腳下穩健而矯捷的步履,但那只不過一瞬間,隨即他就把
目光移開了。 
  這時圓胖臉中年漢子已到近前,嚴慕飛含笑抬手,道:「掌櫃的請坐。」 
  圓胖臉中年漢子臉上擠出一絲難得的笑意,欠了欠身,謝了一聲,拉過一把椅子坐了下
來。 
  坐定,他注目問道:「客人找我?」 
  嚴慕飛點頭說道:「有件事想煩請掌櫃的。」 
  圓胖臉中年漢子不知是沒聽見嚴慕飛的話,抑或是他聽見了卻會錯了意,當即截口說道:
「是菜做的不好?」 
  嚴慕飛忙一搖頭,道:「不。」 
  圓胖臉中年漢子緊跟著又道:「是酒不夠純?」 
  嚴慕飛又搖頭說道:「不,掌櫃的,你誤會了,都不是。」 
  圓胖臉中年漢子目光一凝,道:「那麼是……」 
  嚴慕飛微微一笑,道:「難道小二哥剛才沒對掌櫃的說?」 
  圓胖臉中年漢子微一搖頭,道:「沒有,他只說客人找我。」 
  嚴慕飛笑了笑,道:「那麼,我自己說好了。剛才我跟那位小二哥閒聊,我說我不見貴
寶地有要飯花子,認為貴寶地人人有飯吃,小二哥卻說我弄錯了,他說貴寶地有花子,而且
不少,要想知道為什麼看不見花子,那就得問掌櫃的。」 
  圓胖臉漢子「哦!」地一聲,圓胖臉上又擠出一絲難得的笑意,道:「原來客人是問這
個呀!」 
  嚴慕飛點頭說道:「是的,掌櫃的。」 
  圓胖臉漢子目光忽又一凝,道:「客人貴姓大名?」 
  嚴慕飛道:「有勞掌櫃的動問,我姓嚴,草字慕飛!」 
  圓胖臉漢子神色微微一動,點頭說道:「原來是嚴先生,嚴先生在要飯花子中,有認識
的人嗎?」 
  「不。」嚴慕飛搖頭說道:「我只是好奇而隨便問問。」 
  圓胖臉漢子道:「那麼,嚴先生只消聽聽,不需要再破費了……」 
  「破費?」嚴慕飛微愕說道:「掌櫃的,破費何解?」 
  胖臉漢子搖了搖頭,道:「先生請聽我說,這兒城北十五里處,有殷太師墓,客人可知
道?」 
  嚴慕飛微一點頭道:「我聽說過,可是指比干墓?」 
  「正是。」胖臉漢子點頭說道:「殷太師的忠義,是流傳千古、婦孺皆知的,只不知道
為什麼,小地方的那些要飯花子在前兩天排成了隊,一個一個地進入了太師墓裡,從那時候
起,就沒再見他們出來。這就是小地方為什麼不見一個要飯花子的原因。」 
  嚴慕飛一怔,道:「怎麼說?掌櫃的,他們一個個地進入了太師墓裡,從那時起,就沒
再見他們出來?」 
  胖臉漢子一點頭,道:「是的,先生,正是這樣。」 
  嚴慕飛詫聲說道:「他們進太師墓裡去幹什麼?」 
  胖臉漢子搖頭說道:「那我就不知道了,這恐怕只有去問他們。」 
  嚴慕飛暗暗詫異之餘,想了想抬眼說道:「掌櫃的,那殷太師墓很大嗎?」 
  圓胖臉漢子道:「當然很大,佔地方圓好幾十丈,要不然怎麼裝得下那麼多要飯花子
呢?」 
  嚴慕飛一點頭,道:「說得是,掌櫃的,那殷太師墓進得去?」 
  圓胖臉漢子道:「先生這一問真是,要是進不去,那些要飯花子是怎麼進去的?」 
  嚴慕飛點了點頭,道:「是我糊塗,敢情殷太師墓裡面是空的?」 
  圓胖臉漢子道:「客人請想,比干貴為殷商太師,他的埋骨處當然是很大很大,墓裡還
能裝什麼?除了一具棺材跟些陪葬外,其它的地方當然是空的!」 
  嚴慕飛沉吟了一下,道:「掌櫃的,你怎麼知道那些要飯花子都進了比干墓?」 
  圓胖臉漢子截口說道:「不瞞客人說,我親眼看見的!」 
  嚴慕飛「哦!」地一聲道:「原來是掌櫃的親眼看見的!掌櫃的,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呢?」 
  圓胖臉漢子道:「前兩天。」 
  嚴慕飛道:「掌櫃的能不能說確定些?」 
  圓胖臉漢子想了想,道:「該說前天。」 
  嚴慕飛暗自忖道:「前天……前天這不是她在……」 
  抬眼凝目,接道:「掌櫃的,你還看見什麼?」 
  圓胖臉瘦子道:「我還看見……不,不,沒有了,沒再看見什麼?」 
  他那異樣的神情,異樣的口氣,很明顯,一目瞭然。 
  嚴慕飛道:「掌櫃的,你還看見了什麼?」 
  圓胖臉漢子道:「我不是告訴先生了嗎?別的沒有看見什麼了。」 
  嚴慕飛道:「掌櫃的,事關重大,我希望你實話實說!」 
  圓胖臉漢子道:「我說的是實話,真的沒有……」 
  嚴慕飛微微一笑,道:「掌櫃的不同於一般做生意的,我不願拿關門、吃官司來恐嚇掌
櫃的,我只希望掌櫃的讓我多知道一點!」 
  圓胖臉漢子臉色微變,沉默了半晌,始搖搖頭說道:「先生,我不是不說,而是不敢說,
不願惹火燒身,招禍上門,客人該知道,我開這爿店不容易。」 
  嚴慕飛道:「掌櫃的怕什麼?」 
  圓胖臉漢子道:「先生,我怕武林人的報復。」 
  嚴慕飛淡然一笑,道:「我明白掌櫃的苦衷,只是,掌櫃的又何忍心讓那些可憐的要飯
花子永遠被關在比干墓裡活活餓死?」 
  圓胖臉漢子垂下目光,道:「先生,我要是可憐那些要飯花子,說不定我自己就會先死
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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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7 10:17:43 |只看該作者
  嚴慕飛截口說道:「掌櫃的,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請你告知。」 
  圓胖臉漢子沉默了一下,旋即搖頭說道:「看見的人沒有身受的人清楚,先生還是設法
去問那些要飯花子吧。他們前天才進去,如今該還來得及!」 
  嚴慕飛雙眉微微一揚,點頭說道:「好吧,掌櫃的,我不問你了,我問他們去,相告之
情,仍甚感謝,我以這杯酒略表寸心!」 
  說著,拿起酒杯放在了圓胖臉漢子面前,同時站了起來道:『掌櫃的,請替我算算賬
吧!」 
  圓胖臉漢子忙道:「怎麼,先生這就去嗎?」 
  嚴慕飛點頭說道:「掌櫃的,我這個人是急性子,也正如掌櫃的所說,現在去還來得
及!」 
  圓胖臉漢子道:「先生,假如你跟那些要飯花子無親無故,我奉勸你還是不必去惹這場
是非。」  
  嚴慕飛笑了笑,道:「多謝掌櫃的,請替我算算賬。」 
  圓胖臉漢子遲疑了一下,目光掃向桌面,道:「先生,共是一兩三分。」 
  嚴慕飛如數把錢放在桌上,又向圓胖臉漢子打了個招呼,飄然出門而去。 
  嚴慕飛走了,圓胖臉漢於跟著站了起來,向那夥計一遞眼色,輕喝說道:「他來了,看
好了店。」 
  說完了話,他步履如飛地也走出了酒肆,很快地消失在門外街上熙攘的人群裡。 
  口  口  口 
  比干墓在輝縣城北十五里處。 
  嚴慕飛站在比干墓前仔細打量,只見這座墓當真佔地方圓百丈,黑忽忽的一堆。 
  那高大宏偉的墓門上,直書四個大字:「殷太師廟。」 
  兩門坊額:「諫臣極則」。 
  嚴慕飛明白,他如今面對著的,只是比干的廟殿,至於比干的墓,那要繞過這座廟殿,
走過參天的古柏才能到達的。 
  嚴慕飛沒在廟前多停留,他運功默察週遭百丈一遍後,當即邁步繞向廟後。 
  繞大殿,穿過參天的古柏林,眼前坐落著三檻八小亭,中豎「殷比干墓」神碑,神碑後,
就是那座既高又大,氣象莊嚴的比干墓了。 
  在神碑左右,還有兩塊石碑,相傳是周武王封比干墓銅盤文,不過碑上的古篆已經難以
辨認了。 
  嚴慕飛向這座比干墓打量了一陣,旋即他提氣發了話:「花子一張嘴,窮神吃十方!」
  話聲不大,那是他用真力將話聲貫向了比干墓內。 
  論嚴慕飛的功力,就是再隔多層的牆壁,比干墓的『窮家幫』輝縣分舵眾花子也應該聽
得見。 
  可是,他的話聲落後好久,這座既高又大,週遭不下數畝的比干墓內外,竟然一點動靜
也沒有。 
  難不成他受了騙,那圓胖臉的酒肆掌櫃說假話,『窮家幫』輝縣分舵的眾花子,根本就
沒到這兒來? 
  嚴慕飛眉鋒微皺,心念轉動之際,他突然一眼瞥見墓碑後有一宗黑忽忽的東西在隨風飄
動。 
  他心裡一跳,閃身掠了過去,凝目一看,更不由渾身一震,那是一塊破布,分明是鶉衣
的一角。 
  而這一角鶉衣不是掛在石碑上,也不是掉在地上,而是夾在那碑上一塊巨石的縫隙裡。
  看樣子,不像被人把它塞進去的。 
  既不是被人塞進去的那就該是…… 
  嚴慕飛伸手拉下了那一角鶉衣,反覆地看了看,然後他把目光移拄向那條縫隙之內。 
  突然,他出雙掌按上那塊巨石,微一用力,只覺那塊巨石微微一動,他猛提真力貫雙臂,
十指一曲,石屑粉墮,他那十根指頭深深地抓進了石頭裡。 
  接著,他凝力緩緩上提。 
  那塊巨石動了,隨著他那力逾千鈞的上提之勢往上移,一寸,兩寸……終於,巨石被提
起來了。 
  嚴慕飛把巨石輕輕放在地上,回目再看,他陡然揚了揚雙眉。 
  透過那一方洞口,藉著那昏暗的月光看,墓內整整齊齊地躺著幾名要飯花子,當然,往
裡去還有,不過由於墓裡太黑,再往裡去就無法看見了。 
  幾名花子面向上躺著,臉色有點白,像在睡大覺。 
  嚴慕飛一震之後,探手進去摸了摸緊挨洞口的一名花子,忽地,他又一怔,那名花子的
身上溫溫的,並不是觸手冰涼,再一探花子鼻息,心中頓時一鬆,敢情,那花子還有鼻息,
而且十分均勻。 
  想必是被人制了穴道。 
  可是聽那圓胖臉的酒肆掌櫃說,這些花子是一個個地走進來的,那麼,是誰制了他們的
穴道? 
  難不成是他們自己互相出手?   
  假如是這樣,那塊巨石又是誰提起來合上的呢? 
  不用說,那該另有其人。 
  然而,那個人又是怎麼讓這些花子自動地一個個走進了這座比干墓的呢?這就又令人費
解了。 
  唯一的辦法,是問這些花子自己 
  嚴慕飛思忖至此,抬手拍向那名花子的穴道,那名花子被震得動了一動,可是卻依然酣
睡沒醒。   
  嚴慕飛為之一呆,難道這些花子是被什麼獨門手法所制?不,不可能,任何一種獨門手
法也難不倒他嚴慕飛。 
  那麼眼前這是怎麼回事! 
  嚴慕飛又皺了一下眉,半晌,他突然神情震動,臉色陡然一變,忙探手抓上那名花子的
腕脈。 
  五指只一抓上那名花子腕脈,他臉色又是一變,飛快地收回了手,轉身盤膝坐在墓前。
  須臾之後,縷縷黑氣由他雙手十指指尖上裊裊洩出, 
  越來越淡,越來越淡,轉眼盡淨。 
  敢情,他在突然間發覺自己中了毒,從而證明那名花子也中了毒,怪不得那名花子酣睡
不醒。 
  既然有一名花子是中了毒,酣睡不醒,其他花子的沉睡原因,也就可想而知了。 
  這種毒他知道,叫「黃粱散」,只一沾上,無論人畜立即昏睡如死,沒有獨門解藥,中
毒的人就只有睡下去。 
  他也知道,這種雖不足致命,但卻陰損異常的「黃粱散」,一般正派人並不輕易使用。
霍地,他站了起來,凝功提起巨石合回墓上,然後騰身飛射而去。








第十七章 馬家舊識
  片刻之後,他又進了城裡那家酒肆的門。 
  酒肆裡,客人仍然有七八成,櫃台裡卻不見了那圓胖臉的掌櫃,換了那名夥計在那兒坐
著。 
  嚴慕飛舉步走了過去。 
  這時那名夥計被驚動了,他一驚色變,站起來就要走。 
  嚴慕飛跨步而至,隔著櫃台探掌,一隻手按在了那名夥計的左肩上,淡然一笑,道:
「坐下,如果你不想驚動客人,擾了生意,就坐下。」 
  夥計一掙沒能掙脫,他只有白著臉緩緩坐了下去。 
  他坐了下去,嚴慕飛又開了口:「掌櫃的呢?上哪兒去了?」 
  夥計沒說話。 
  嚴慕飛五指微一用力,夥計痛得張牙咧嘴,脫口一聲悶哼。 
  嚴慕飛五指一鬆,笑道:「別讓我捏碎了你的肩骨。」 
  夥計鬆了口氣,道:「掌櫃的出去了,剛出去!」 
  嚴慕飛道:「出去了?這倒真巧,他上哪兒去了?」 
  夥計搖頭說道:「我不知道!」 
  嚴慕飛淡然一笑,道:「真的嗎?」抓在夥計肩上的五指動了一動。 
  夥計一驚忙道:「掌櫃的他——他回去了。」 
  嚴慕飛「哦!」地一聲道:「敢情他回家去了,你告訴我,你們掌櫃的可是姓馬?」 
  夥計一怔,抬眼說道:「你,你怎麼知道?」 
  嚴慕飛沒答理,接著問道:「他可是行五,人家都叫他馬五爺?」 
  夥計愣住了,結結巴巴地道:「原來你認識五爺。」 
  嚴慕飛微微一笑,道:「何止認識!老朋友,剛才我走眼了。」 
  目光一凝,道:「你告訴我,馬家住在什麼地方?」 
  夥計猶豫了一下,道:「在東門邊,你去找吧!」 
  嚴慕飛道:「我是要去找的,你以為我不敢嗎?」 
  一笑接道:「沒砸他的生意,這已是給了馬老五天大面子。」轉身出門而去。 
  那夥計愣了一愣,轉身出櫃台奔向後面。 
  口  口  口 
  沒一會兒,嚴慕飛來到了東門,他停身在一座大宅院前。 
  這座大宅院既廣又大更深沉。 
  丈高的圍牆裡,燈光上騰,直*雲霄。 
  兩扇朱漆大門外,掛著上書馬字的兩盞大燈,高築的石階,對峙的石獅子,氣派異常,
儼然大戶人家。 
  嚴慕飛看了兩眼之後,舉步登上石階,叩了門環。 
  門環震響,砰砰然傳出老遠。 
  只聽門裡響起一陣急促步履聲,由遠而近:「誰呀?敲門敲得這麼急?」 
  嚴慕飛應道:「我,登門拜訪的客人。」 
  兩扇朱漆大門啟處,一個中等身材的黑衣漢子探出了頭,但他只把兩扇門開了只能伸出
個腦袋的一條縫。 
  他臉上一片狐疑神色,凝目問道:「朋友,你找誰?」 
  嚴慕飛道:「朋友,來看五爺的。」 
  那黑衣漢子上下看了嚴慕飛一眼,道:「五爺出去了,不在家!」 
  頭往裡一縮,就要關門。 
  嚴慕飛抬手抓住了兩扇門,道:「這是什麼規矩,馬五教你的嗎?」 
  黑衣漢子臉色一變,道:「你這是什麼意思?沒告訴你嗎?五爺不在!」 
  嚴慕飛道:「在也得在,不在也得在,今天我找他是找定了!」 
  黑衣漢子喝道:「朋友,別在這兒撒野,你睜大眼睛瞧瞧,這是什麼地方,也該打聽打
呀,這是誰家?」 
  嚴慕飛道:「我看得很清楚,這是馬家,也打聽過了。」 
  黑衣漢子猛然用力把門一關。 
  嚴慕飛一聲冷笑,掌心微吐一震! 
  只聽砰然一聲,兩扇朱漆大門大開,那黑衣漢子被門板撞得踉蹌跌退,一屁股坐在了地
上! 
  嚴慕飛道:「狗仗人勢,我若不是看馬大的面子,哼!」他隨著話聲跨進了門,那黑衣
漢子猶不知死活的,霍地躍起撲了過來,一柄解腕尖刀分心便刺! 
  嚴慕飛雙眉一揚,笑道:「好大的膽子,就是馬大他也未必敢這麼對我,先斷你一隻手
再找馬大說話!」 
  左掌一翻,閃電般地一把攫上黑衣漢子持刀右腕,他五指才要用力,忽聽一聲沉喝傳了
過來:「朋友,請高抬貴手,別跟下人們一般見識!」 
  嚴慕飛聞聲收勢,右掌劈手奪過了那把刀,左腕一振,那黑衣漢子踉蹌又退,嘩啦一聲
撞倒了一盆花,一頭栽到了石几的那一邊! 
  嚴慕飛抬眼循聲望去,只見前院石板路上負手站著一個中等身材,年約四十多歲的白衣
漢子。 
  他跟那圓胖臉掌櫃一般地長眉細目,所不同的是他沒有留鬍子,看上去較圓胖臉掌櫃的
尤為深沉! 
  只聽他冷笑一聲道:「朋友好高絕的手法!」 
  「好說!」嚴慕飛微微一笑,道:「那是馬三爺誇獎,其實馬三爺該看的清楚,我純屬
自衛,並無絲毫炫露之意。」 
  白衣中年漢子冷然說道:「便是朋友你先出手,他學藝不精也怨不得人!」 
  微頓接道:「聽朋友口氣,好像認得馬某人?」 
  「是的,馬三爺。」嚴慕飛笑了笑,道:「武林中論用毒,首推馬家,其次才是四川唐
家。這兩家一般地令人聞風喪膽,談毒飛魂,誰人不知,那個不曉!只是我沒想到馬家會由
陝西遷來了河南輝縣!」 
  白衣中年漢子臉色一變,道:「看來朋友對馬家知道得很清楚?」 
  嚴慕飛微一點頭,道:「差不多,我無意吹噓,放眼天下,除了馬家五兄弟自己外,敢
說再找不出一個人比我更瞭解馬家的了!」 
  白衣中年漢子凝目說道:「朋友貴姓?」 
  嚴慕飛道:「嚴慕飛,武林中默默無名。」 
  白衣中年漢子冷然一笑,道:「的確,我沒聽說過這三個字!」 
  嚴慕飛笑道:「我不敢怪馬三爺孤陋寡聞,實在是我自己默默無聞。」 
  白衣中年漢子臉色一轉,但他旋即斂態說道:「我聽說嚴朋友要找馬某人的五弟?」 
  嚴慕飛點頭說道:「是的,我是來拜訪馬五爺的。」 
  白衣中年漢子道:「馬某人的五弟因事外出不在家,馬某人有意代他招待客人,嚴朋友
可願進來坐坐?」 
  嚴慕飛笑了笑,道:「固所願也,我先謝了!」 
  白衣中年漢子冷冷一笑,道:「別客氣,嚴朋友請!」 
  側身站向石板路旁。 
  嚴慕飛含笑謙遜一聲,邁步走了過去。 
  到了白衣中年漢子之前,他停也未停地繼續向前走去! 
  白衣中年漢子目中異采一閃,舉步跟上,剛要說話。 
  嚴慕飛突然一笑說道:「人言馬家人舉手投足皆是毒,談笑之間便能置人於死地,如今
看來的確不差,馬三爺好高的施毒手法!」 
  自衣中年漢子神情一震,道:「嚴朋友這話……」 
  嚴慕飛笑道:「馬三爺怎跟我這無名輩裝糊塗,只問馬三爺在適才站立處,我現在所走
過的地方,放了些什麼?」 
  白衣中年漢子猛地一震,脫口說道:「看來閣下才是真正高明。」目光一轉,接道:
「嚴朋友不該是無名之人!」 
  嚴慕飛道:「事實上三爺沒聽說過我這三個字!」 
  白衣中年漢子臉上一紅,道:「嚴朋友,馬家的毒,似乎對你無效?」 
  嚴慕飛道:「馬三爺,大概是我福命兩大造化大!」 
  白衣中年漢子道:「嚴朋友不必罵人!」 
  嚴慕飛道:「馬三爺,我說的是實話,我是人而不是神,若非福命兩大造化大,在威震
武林的馬家毒下,豈能安然無恙?」 
  白衣中年漢子道:「嚴朋友。」 
  嚴慕飛道:「我說的是實話,馬三爺不信,我無可奈何!「 
  說話間已抵待客大廳,白衣中年漢子側身擺手道:「嚴朋友請入廳奉茶!」 
  嚴慕飛欠身謙遜一句,邁步登階進入大廳。 
  大廳中的擺設很雅,也很考究,由這一點就可看出馬家的確不是等閒人家,等閒人物!
  分賓主落座之後,適才挨了揍的那名黑衣漢子獻上了茶,白衣中年漢子身為主人,舉杯
邀客。 
  嚴慕飛毫不猶豫,把那柄尖刀往茶几上一放,端起茶杯便喝了一口,然後他連連點頭地
笑道:「好茶,好茶,嚴某人生平品茗無數,而像這種入口生津,異香透齒的好茶,還是頭
一次……」   
  白衣中年漢子唇邊泛起一絲笑意,道:「嚴朋友不怕這茶也有毒嗎?」 
  嚴慕飛笑道:「主人盛情美意,便是點滴穿腸又何妨?馬三爺該記得我剛才說過,我福
命兩大造化大。」 
  白衣中年漢子截口說道:「馬某人走眼了,沒想到嚴朋友不但是位膽識過人、豪氣萬丈
的奇人,而且是位功力高絕,深藏不露的高人!」 
  嚴慕飛含笑欠身,道:「馬三爺誇獎了,只怕馬三爺如今才是當真地走了眼!」 
  白衣中年漢子淡然一笑,道:「朋友貴姓真是嚴?大號真是慕飛?」 
  嚴慕飛道:「馬三爺,姓名賜自父母!」 
  「好!」白衣中年漢子一點頭,道:「我交閣下這個朋友!」 
  轉注黑衣漢子喝道:「把茶撤走,別放在這兒丟人現眼!」 
  黑衣漢子應了一聲,忙把兩杯茶端走了。 
  白衣中年漢子轉望嚴慕飛,道:「如今談正經的,嚴朋友找我家老五有什麼事?」 
  嚴慕飛微微一笑,道:「三爺恕我,馬家的事,三爺可做得了主?」 
  白衣中年漢子沉吟了一下,道:「小事或能擔待,大事我不敢徑行做主!」 
  嚴慕飛道:「那麼,請問三爺,誰能做主?」 
  白衣中年漢子凝目說道:「嚴朋友找我家老五是大事?」 
  嚴慕飛點了點頭,道:「三爺,的確很大,它關係著馬家的今後!」 
  白衣中年漢子「哦!」地一聲道:「有這麼嚴重?嚴朋友能否說明白點?」 
  嚴慕飛道:「自無不可,只是我認為三爺不會不知道!」 
  白衣中年漢子臉上微微一紅,道:『我真不知道嚴朋友何指?」 
  嚴慕飛淡然一笑,道:「那麼我就說給三爺聽聽!」 
  凝目接問道:「三爺該知道,窮家幫在輝縣設有分舵!」 
  白衣中年漢子微一點頭,道:「這個我知道。」 
  嚴慕飛道:「三爺可知道,前天『窮家幫』輝縣分舵的弟兄為人所制,一個一個地進入
比干墓中,長睡至今未醒?」 
  白衣中年漢子一怔,道:「嚴朋友,這,這是誰說的?」 
  嚴慕飛淡然一笑道:「令弟馬五爺說的,他告訴我『窮家幫』輝縣分舵眾弟兄,離奇地
進入了比干墓。我去看過了,馬五爺沒有騙我,但我更發現『窮家幫』眾弟兄是被人以毒制
住,同時我自己也中了毒,這些毒是預佈的,百鶉衣上、石頭上,還有『窮家幫』弟兄的身
上,還好我福命兩大造化大。」 
  白衣中年漢子截口說道:「嚴朋友,我明白了,只是我不明白嚴朋友為什麼找我家老
五?」 
  嚴慕飛淡然一笑,道:「三爺認為不該嗎?」 
  自衣中年漢子搖頭說道:「我想不出嚴朋友該找我家老五的任何理由,難不成就因為他
知道『窮家幫』的弟兄一個個地進了比干墓?」 
  嚴慕飛道:「三爺,這只是原因之一,最重要的,還是『窮家幫』弟兄們所中的那種不
尋常的毒!」 
  白衣中年漢子道:「所以嚴朋友找我家老五?」 
  嚴慕飛道:「是的,三爺。」 
  白衣中年漢子淡然一笑,道:「嚴朋友,武林中擅用毒的並不只是馬家,精於此道的,
還有個四川唐門,另外更有些不成宗派的奇門異毒。」 
  「固然,三爺!」嚴慕飛截口說道:「可是黃梁散卻是陝西馬家的獨門玩意兒!」 
  白衣中年漢子神情一震,道:「嚴朋友也知道黃梁散?」 
  嚴慕飛笑了笑,道:「三爺,我不是說過嗎?除了馬家五兄弟外,放眼天下再沒有人比
我更瞭解馬家!」 
  白衣中年漢子的臉色很難看,默然半晌始抬眼說道:「那麼,嚴朋友有什麼打算?找我
家老五要做什麼?」 
  嚴慕飛道:「三爺承認這事是馬家干的了?」 
  白衣中年漢子揚眉說道:「嚴朋友既然能認出『黃梁散』,馬家不願落個小氣之名!」
  嚴慕飛含笑說道:「三爺令人佩服,馬家不是徒負虛名,的確有它稱雄一方,震懾武林
的道理在。三爺,以我看,這件事與其說是對付『窮家幫』,不如說是布好了陷阱對付我嚴
某人的,但無論怎麼說,三爺不能不承認馬家招惹了向不犯人的『窮家幫』!我默默無聞,
藉藉無名,既然福命兩大造化大,僥倖未被毒所制,也就算了,可是『窮家幫』招惹不得,
我請馬家哪個做個主,趕快去比干墓把『窮家幫』眾弟兄的毒解了。」 
  白衣中年漢子雙眉微揚,道:「這麼說來,嚴朋友此來確是為了我們馬家?」 
  嚴慕飛淡然一笑,道:「恕我直言,這件事一旦為『窮家幫』總舵知道,『獨腿巨靈』
邊蒙一旦派出總舵高手興師問罪,我不以為馬家應付得了!」 
  白在中年漢子臉色微變,旋即淡然一笑道:「那是,『窮家幫』門人遍天下,幫內能人
輩出,高手如雲,白、黑、黃、藍、紫五旗所向披靡,區區陝西馬家,何敢言武言敵?只是,
嚴朋友,事情已經做了,禍已經闖了,若之奈何?」 
  嚴慕飛淡然一笑道:「三爺,意氣用事要不得,請為馬家之前後著想!」 
  白衣中年漢子突然仰天大笑,震得大廳微微晃動! 
  「多謝嚴朋友這麼關愛馬家,事已做了,禍已闖了,馬家只有奮起自衛。」 
  嚴慕飛含笑道:「三爺!」 
  白衣中年漢子笑聲忽斂,目注嚴慕飛道:「就是如今馬家派人解去『窮家幫』弟兄所中
之毒,嚴朋友以為馬家就會安然無事嗎?」 
  嚴慕飛道:「只要馬家解去『黃梁散』之毒,嚴某人願做個和事佬魯仲連,擔保窮家幫
總舵不追究此事!」 
  白衣中年漢子「哦!」地一聲道:「嚴朋友有這個面子?」 
  嚴慕飛笑了笑道:「沒有這個面子我就不說了!」 
  白衣中年漢子道:「嚴朋友這麼有把握?」 
  嚴慕飛道:「嚴某人生平不作沒有把握的許諾,況且事關重大,我豈能隨便開玩笑?」
  白衣中年漢子微一搖頭,道:「多謝嚴朋友好意,我看這件事還是由馬家自己應付吧!
不敢有勞朋友。」 
  嚴慕飛雙眉微挑,道:「馬三爺,『窮家幫』分舵眾兄弟中毒不過是個餌,所釣的魚是
我嚴某人,嚴某人如今既安然無恙,馬三爺何必還抓住這能為自身招災招禍的餌兒苦苦不放?
這豈是明智之舉?」   
  白衣中年漢子微微一笑道:「是明智,抑或是糊塗,自在馬某人方寸之中。我可以告訴
嚴朋友,嚴朋友進馬家的門很容易……」 
  嚴慕飛笑著接道:「再想出去可就難了,對嗎?」 
  白衣中年漢子道:「事實如此,馬某人不願否認!」 
  嚴慕飛笑道:「我原說自己是個默默無聞,藉藉無名之輩,生與死都無關重要,只是對
『窮家幫』……」 
  白衣中年漢子道:「實告嚴朋友一句,馬家若沒有把握,也就不會招惹這實力龐大,不
可輕侮的『窮家幫』了!」 
  嚴慕飛笑道:「原來如此,馬三爺何不早說?」 
  白衣中年漢子道:「我認為如今說給嚴朋友聽,該也算不得遲!」 
  嚴慕飛一點頭,道:「好,暫時撇開這件事不談,我請教,嚴某人跟馬家何仇何怨,值
得馬家設這麼一個陷阱來計算我?」   
  白衣中年漢子微微一笑,道:「嚴朋友想知道嗎?那容易,請在馬家委屈一個時期,日
後自會有人對嚴朋友你說個明白!」 
  嚴慕飛微一搖頭,含笑說道:「馬三爺,無須等日後,我現在就明白了!」   
  白衣中年漢子道:「是嗎?」 
  嚴慕飛道:「我只告訴馬三爺一句話,『冰心玉女』四字不足仗恃!」 
  白衣中年漢子勃然色變,但他剎那間又恢復正常,道:「嚴朋友既然明白,那最好不過。
這話也請嚴朋友留待以後見著衛姑娘時,自己當面對她說吧!」 
  嚴慕飛道:「那是以後,而目前我卻要馬家解去黃梁散之毒!」 
  白衣中年漢子笑道:「嚴朋友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怎還……」 
  嚴慕飛道:「馬三爺,我所以一直客氣,那是我始終看馬老大的面子,可是在迫不得已
時,我也就顧不了那麼多了!」 
  白衣中年漢子臉色一變,道:「嚴朋友打算怎樣?」 
  嚴慕飛道:「暫時不打算怎麼樣,我要先見見馬老大!」 
  白衣中年漢子冷然搖頭,道:「抱歉得很,我大哥不在家。」   
  嚴慕飛笑道:「天下的巧事都被我碰上了,馬三爺,我自己有腿!」說著,他站起來。
  白衣中年漢子跟著站起,寒著臉道:「嚴朋友,你想幹嘛?」 
  嚴慕飛道:「我自己到後面去找他。」 
  白衣中年漢子冷笑搖頭:「恐怕不行,馬家不是任人亂闖的……」 
  嚴慕飛微微一笑,道:「我要試試!」邁步向廳後走去! 
  身後,白衣中年漢子冷然喝道:「嚴朋友,莫自誤,請留步!」 
  嚴慕飛聽若無聞,仍然走他的。 
  白衣中年漢子突然怒笑道:「嚴朋友,馬某人只好得罪了!」 
  話落,身動,飛身搶到嚴慕飛身後,抬掌便抓! 
  嚴慕飛一笑說道:「馬三爺,留神掌心!」 
  他沒有回頭,只手掌後拍,一指點向白衣中年漢子掌心,應變之快,出手之準,令人歎
服! 
  白衣中年漢子一驚沉腕,右掌下沉,劈向嚴慕飛小腹! 
  嚴慕飛笑道:「放著『合門』不打,多謝三爺留情!」 
  身形電旋,右掌往下一撈,正好撈住了白衣中年漢子的腕脈,白衣中年漢子大驚,猛然
一掙,可是他沒能掙動分毫,嘴一張,向著嚴慕飛像要噴吐什麼! 
  嚴慕飛手腕一振,帶得他一個踉蹌,他一口唾沫吐在了花磚地上,嗤地一聲,花磚地立
時色呈焦黃迸裂! 
  嚴慕飛眉鋒一皺,道:「好厲害,馬家的人連嘴裡都有……」 
  「毒」宇未出,大廳門口人影晃動,一連竄進來七八個黑衣大漢,一個個手握長劍,作
勢欲撲! 
  嚴慕飛「喲」地一聲笑道:「怎麼?打算群毆,我沒那種心情,誰敢動一動,我先毀了
這位馬三爺,到後面去一個,請馬老大出來一趟!」 
  那七八個黑衣漢子一時還真沒一個敢輕舉妄動,一個個只望白衣中年漢子發愣。 
  只聽白衣中年漢子喝道:「還不快滾一個進去!」 
  一名黑衣漢子應聲撲了進去。 
  白衣中年漢子轉望嚴慕飛道:「姓嚴的,我馬老三學藝不精,只有自怪自,認裁,可是
等我大哥出來之後,你並不會得意多久!」 
  「看吧!」嚴慕飛淡笑道:「世間事出人意料者常八九,也許不如你馬三爺所說的那麼
槽,到時候倒楣的或許是你馬三爺也說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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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7 10:19:27 |只看該作者
  白衣中年漢子冷笑說道:「姓嚴的,咱們就看吧!」 
  嚴慕飛道:「我自會睜大跟睛看的,你馬三爺呢?」 
  白衣中年漢子道:「我已等著。」 
  只聽一陣穩健而頗為急促的步履聲傳來,大廳後門口,首先奔進那名去後院叫人的黑衣
漢子。 
  緊跟在黑衣漢子身後,門口又走進了兩個人,那一個是五旬上下,相貌清懼,精神矍鑠,
長髯五綹的白衣老者,一個則是身軀魁偉,豹頭環眼,威態懾人,四十多歲的白衣大漢。 
  這兩個人一進大廳,四道奪人目光立即投向嚴慕飛與那白衣中年漢子,齊聲叫道:「老
三!」 
  嚴慕飛一鬆五指,手腕微振,笑道:「大爺、二爺聯袂駕到,三爺,過去哭訴吧!」 
  白衣漢子腳下一個踉蹌衝了過去,若非環眼白衣大漢伸手扶得快,他差點撞在環眼白衣
大漢身上,他一張臉通紅,站穩身形窘迫叫道:「大哥,二哥!」 
  環眼白衣大漢一擺手,冷然說道:「老三,後面站著,讓我來會會這位高明朋友!」 
  白衣漢子應聲後退,環眼白衣大漢環目放光,直*嚴慕飛! 
  「朋友!……」 
  嚴慕飛截口笑道:「馬二爺,你我確是朋友,半點不差!」 
  環眼白衣大漢冷然又道:「朋友……」 
  嚴慕飛又截了口,道:「馬二爺想必不認得我了,可是我還認得馬二爺。也難怪,匆匆
一別後,已多少年沒見了!」 
  環眼白衣大漢沉聲說道:「朋友,你到底是……」 
  嚴慕飛一笑轉注那白衣老者,道:「馬大爺,令二弟健忘,你該不會也忘了當年軒轅廟
裡的那位朋友,對不?」 
  白衣老者神情一震,凝目急道:「閣下是……」 
  嚴慕飛搖頭笑道:「想必我老多了,變多了,當年二十上下小伙子,如今已然三十出頭
中年人,忘了?馬大爺,當年讓你在軒轅廟裡栽跟頭的人。」 
  白衣老者神情猛震,跨前一步急急說道:「莫非俠骨柔腸,劍膽琴心……」 
  嚴慕飛笑道:「馬大爺終於想起來了!」 
  白衣老者大為驚喜,大為激動,叫一聲:「二弟,你還沒有想起?」 
  環眼白衣大漢大叫說道:「早想起來了,是那位爺,那位主兒,我永遠忘不了,他曾打
了我一巴掌……大哥,上前叩頭!」 
  說著,與白衣老者雙雙搶前,白衣老者顫聲一句:「您讓騰龍兄弟想煞!」身形一矮,
就要拜倒。 
  嚴慕飛出手好快,一手一個架個正著,笑道:「二位,看清楚了……」 
  自衣老者道:「不會錯,騰龍跟騰虎就是瞎了眼也能認出您,剛才騰龍就覺得您面熟,
只是一時沒敢認,經您一提……」 
  嚴慕飛笑道:「就是認清了,這個頭也不能叩,開玩笑,當初咱們朋友論交,你二位這
是折磨我,站好了!」 
  白衣老者跟環眼白衣大漢兩個硬是掙扎不得,難動分毫,環眼白衣大漢環目凝注,叫道:
「您的手勁兒怎麼仍是這麼大?」 
  嚴慕飛笑道:「那是你沒有誠心叩這個頭!」 
  白衣老者激動地道:「這個頭要不叩,您叫騰龍兄弟如何……」 
  嚴慕飛笑容微斂,道:「騰龍兄,不,如今我該叫你一聲老哥哥,別人不知道我,難道
老哥哥你也不知道我?」 
  白衣老者忙道:「您別這麼說,恭敬不如從命,騰龍兩個遵命就是!」 
  嚴慕飛這才鬆了手,翻腕一巴掌拍上環眼白衣大漢肩頭: 「老虎,這多年來可好?」
  白衣大漢一陣激動,道:「您還是當年脾氣!」 
  嚴慕飛笑道:「誰說我會變?誰又能改變得了我?」 
  白衣大漢道:「托您的福,還好,您呢?」 
  嚴慕飛一攤雙手,笑道:「瞧見了嘛!壯得很,不像當年那樣弱不禁風的樣子,瘦骨一
把了,這要歸功於這些多年來的風吹雨打太陽曬,還有那莊稼漢一般的*作!」 
  環眼白衣大漢愕然說道:「風吹雨打太陽曬?莊稼漢……騰虎還以為您……」 
  嚴慕飛笑道:「跟各位一樣,俱皆布衣,功成身退,還我武林人本色,金陵有座金陵王
府,但自蓋好那天起,它就一直空著。」 
  白衣大漢道:「別人不知道,騰虎兄弟知道,這大明朝的江山……」 
  嚴慕飛一擺手,道:「老虎,咱們之間不談這個……」 
  轉望白衣老者,含笑說道:「老哥哥,這多年來,你是怎麼過的?」 
  白衣老者搖頭一歎道:「一言難盡,您先請坐下,容騰龍詳稟!」 
  說著,他硬把嚴慕飛讓到上首就座,嚴慕飛也沒有堅拒,轉過身來,他含笑叫道:「三
爺,別站在那兒發愣,過來聊聊!」 
  「叭!」地一聲,白衣老者跺腳叫道:「瞧我多糊塗,怎麼把老三忘了……」 
  立即轉望白衣漢子叫道:「老三,快過來見見,這位就是當年領導天下武林,輔佐太祖
打江山的俠骨柔腸,劍膽琴心,『玉龍美豪客』……」 
  白衣漢子霍然驚醒,閃身掠了過來,激動地道:「嚴大俠,騰雲有眼無珠,不知道是您
老的俠駕光臨,請勿見怪。」   
  「怪誰?」嚴慕飛笑道:「怪只怪你我沒見過,也怪我沒讓人知道『玉龍美豪客』他叫
嚴慕飛。三爺,坐,咱們坐下聊!」   
  怎麼說白衣漢子還是恭恭敬敬施了一禮。 
  環眼白衣大漢一旁說道:「您瞞得人好苦,原來您姓嚴叫慕飛!」 
  嚴慕飛笑道:「現在知道也不算遲呀!」 
  這句話說得大夥兒全笑了。 
  那幾個黑衣漢子猶站在那兒發呆。 
  白衣大漢一擺手,喝道: 如今用不著拿刀動劍拼了,給嚴爺倒茶去!」 
  那幾個黑衣漢子答應著走了。








第十八章 細說當年
  這裡,嚴慕飛跟馬家三兄弟才分別落了座。 
  坐定,馬家老大,白衣老者馬騰龍道:「嚴大俠,您……」 
  嚴慕飛截口說道:「老哥哥,時至今日,如果你還要交我這個朋友,請叫我一聲嚴老弟,
或者兄弟,也別再那麼您哪您的!」 
  馬騰龍遲疑著道:「嚴大俠,這您叫騰龍如何敢當?」 
  嚴慕飛道:「一句話,你要不要我這個朋友?」 
  馬騰龍搖了搖頭,道:「我寧可不要我這條命,也不能不要您這位朋友,老哥哥我遵命
就是。」 
  嚴慕飛笑道:「這才是!」 
  馬騰龍接問道:「兄弟,你怎麼會突然來到輝縣?」 
  嚴慕飛笑了笑道:「老哥哥,你該問我怎麼會找到你府上來?」 
  馬騰龍道:「兄弟,我接著就要問的。」 
  嚴慕飛拍手一指老三馬騰雲,道:「別問我,問三爺!」 
  馬騰龍轉望馬騰雲,道:「老三,怎麼回事?」 
  馬騰雲囁嚅說道:「大哥,就是衛姑娘交待的那件事。」 
  馬騰龍道:「衛姑娘交待的事兒,這跟嚴爺有何關係?」 
  一怔叫道:「天,衛姑娘交待設法制住『窮家幫』輝縣分舵眾花子,以便用他們誘制一
個馬上就會到輝縣來,叫嚴慕飛的人,而嚴慕飛卻會是兄弟你,這,這……還好,還好!」
  馬騰雲道:「大哥,別還好了,嚴老弟他下令了,要你派個人到比干墓去,把『黃粱散』
的毒解了!」 
  馬騰龍望向嚴慕飛,窘迫不安地道:「兄弟,我不知道嚴慕飛就是你。」 
  嚴慕飛微一搖頭,道:「老哥哥,這只能怪涵英她太胡鬧!」 
  馬騰龍道:「衛姑娘的交待,看在你的份兒上我不敢不聽,誰知……唉!」 
  嚴慕飛道:「老哥哥,我不要緊,只是千不該,萬不該,你不該招惹『窮家幫』,你知
道邊蒙這個人脾氣很壞,尤其黃旗巴老三,他更是個霹靂火,一點就著!」 
  馬騰龍苦笑說道:「我知道,可是衛姑娘說,天大的禍事,自有你跟她擔當!」 
  嚴慕飛搖頭冷笑,道:「她擔當倒未必,我卻是勢非擔當不可,她厲害,她是算定我自
會壓制邊蒙,不讓他動!」 
  馬騰龍道:「兄弟,你跟衛姑娘之間,莫非……」 
  嚴慕飛淡然一笑,道:「套句老哥哥你的話,一言難盡,待會兒我自會詳告,如今我先
要知道一下,『窮家幫』輝縣分舵弟兄,怎麼會一個個自動地進入比干墓裡去的?」 
  馬騰龍道:「這是衛姑娘的高策妙計,她讓老五先制住那位分舵主,然後再用那位分舵
主脅迫他們就範。」 
  嚴慕飛道:「原來如此,她這一著算得上高妙,可是她卻忽略了一點,這世上的毒,對
我已很難發生效用了!」 
  頓了頓,接道:「老哥哥,老五呢?」 
  馬騰龍道:「他跟老四到比干墓去了,看看所謂的那位嚴慕飛有沒有中毒受制,以我看,
他該很快就會折回來了。」 
  嚴慕飛道:「他是會很快折回來,只是『窮家幫』眾弟兄毒仍未解,麻煩哪位去一趟,
先把那位分舵主帶來。」 
  馬騰龍道:「兄弟,那位分舵主就在舍下。」 
  嚴慕飛「哦!」地一聲道:「那更好辦,哪位去把他帶來?」 
  馬騰虎霍地站起,道:「我去。」轉身大步向廳後走去! 
  嚴慕飛及時說道:「老虎,最好把他帶到這兒後再弄醒他。」 
  馬騰虎答應了一聲,人已出了大廳。 
  嚴慕飛搖頭笑道:「騰虎還是老脾氣!」 
  馬騰龍道:「只不知他這種冒失、莽撞的性格,什麼時候才能改得了!」 
  嚴慕飛笑道:「老哥哥,人各有性情,也貴在一個真字,何必改?」 
  馬騰龍搖頭說道:「還好他不在這兒,要不然有了兄弟你這一句,我多年來那數不清的
勸告就更要白費了,從此他會更冒失、更莽撞,甚至引以自得!」 
  嚴慕飛失笑說道:「老哥哥,難道你沒有發現,騰虎他粗中有細?」 
  馬騰龍搖頭說道:「我從不覺得。」 
  只聽雄健步履響動,馬騰虎脅下挾著一個蓬頭垢面的瘦花子走進大廳,進門便笑道:
「大哥,你永遠不會覺得別人有長處!」 
  馬騰龍一怔,目注嚴慕飛笑道:「敢情他聽見了?」 
  嚴慕飛道:「人未進門就豎起耳朵聽,這不就是粗中有細心眼多嗎?」 
  馬騰龍笑了,馬騰虎更是哈哈大笑,聲震屋宇,近前把那瘦花子放在一張椅子上,轉望
嚴慕飛道:「如今可以弄醒他了?」 
  嚴慕飛道:「煩勞虎掌。」 
  馬騰虎笑道:「這個沒中『黃梁散』,容易弄醒。」 
  說著,一掌向中年瘦花子腦後拍去! 
  中年瘦花子一震而醒,睜眼只一打量,立即愕然說道:「諸位,這兒是……」 
  馬騰虎道:「馬家,得罪了你的,是我家五弟!」 
  中年瘦花子一聽這話,霍地躍起撲向了馬騰虎。 
  馬騰虎一笑說道:「要飯的,我料你會有此一著。」 
  閃身跨步,躲向了嚴慕飛身邊。 
  嚴慕飛皺眉笑道:「這倒好,拿我做擋箭脾!」 
  大喝聲中,中年瘦花子身形一轉,追撲而至! 
  嚴慕飛翻腕取出那面信符迎了上去,道:「要飯的,窮家幫信符在此!」   
  中年瘦花子一驚色變,硬生生煞住撲勢,身影一矮,跪了下去,恭謹說道:「輝縣分舵
季漢升參見信符!」 
  嚴慕飛翻腕收起信符,道:「季分舵主,請站起來說話。」 
  瘦花子季漢升恭謹答應,站起來垂著手道:「恭領持符人吩咐!」 
  嚴慕飛道:『好說,季分舵主,我先把邊件事說明一下,季分舵主在前兩天可曾見過
『冰心玉女』衛姑娘?」 
  瘦花子季漢升恭謹答道:「回持符人,是的,衛姑娘前兩天到輝縣來過,同時輝縣分舵
接獲開封分舵的傳書,要本分舵留意衛姑娘的動向。」 
  嚴慕飛道:「事情就起在貴分舵留意了她的動向上……」 
  接著就將前因後果解說了一遍,最後他問:「季分舵主如今明白了嗎?」 
  瘦花子季漢升點頭說道:「回持符人,季漢升明白了!」 
  嚴慕飛向著馬騰龍一遞眼色,馬騰龍抱拳就是一禮:「季分舵主,馬騰龍在此致歉賠
罪!」 
  季漢升雙眉微揚,剛要說話。 
  嚴慕飛那裡已又說道:「季分舵主,馬家自知理屈,請季分舵主看我薄面,人事化小,
小事化無,這件事從此別再提了。季分舵主意下如何?」 
  瘦花子季漢升忙欠身說道:「持符人持有『窮家幫』權威無上的信符,那如同幫主親臨,
既有吩咐,季漢升敢不遵命!」 
  馬騰龍忙道:「多謝季分舵主雅量!」 
  嚴慕飛笑道:「如今誤會解釋清楚了,事情也沒有了,老哥哥你……」 
  忽聽急促步履陡起,兩個人並肩飛步闖進大廳,是那位圓胖臉,留著小鬍子的掌櫃的,
還有一位年紀略大的中等身材的黑衣漢子。 
  他兩個飛步闖進了大廳,一見在座的嚴慕飛還有站在一旁的瘦花子季漢升,一怔立時停
了步! 
  嚴慕飛一笑說道:「馬五爺回來了!」 
  圓胖臉漢子,霍地轉注馬騰龍,詫聲叫道:「大哥,這是……」 
  馬騰龍沉聲喝道:「老四,你施毒施到了自己人頭上,還不快過來賠罪見禮,這位便是
我跟你二哥當年追隨左右的俠骨柔腸,劍膽琴心,『玉龍美豪客』嚴大俠!」 
  瘦花子季漢升聞言一震,脫口驚呼道:「原來是你!」 
  只見馬家老五跟馬家老四飛一般地撲了過來,近前便要拜倒,嚴慕飛及時喚道:「老哥
哥,稱該攔一攔!」 
  馬騰龍忙道:「老四,老五,嚴大俠不受,見個普通禮就行了!」 
  那兩位,這才躬身施了一禮,嚴慕飛答禮說道:「四爺、五爺,我不敢當!」 
  站直身子,馬家那位老五紅著臉窘笑說道:「嚴大俠,您該早說。」 
  嚴慕飛笑道:「早說豈有這場好戲看?解鈴還得繫鈴人,五爺,麻煩你跟這位季分舵主
跑一趟,去把他手下的弟兄救出來吧!」 
  馬家老五紅著臉答應了一聲。 
  瘦花子季漢升一躬身道:「嚴大俠,季漢升早先不知……」 
  嚴慕飛擺手笑道:「季分舵主,別多說了,你去吧!」 
  瘦花子季漢升應了一聲,偕同馬家老五出廳而去。 
  馬騰龍轉望馬家那位老四,道:「老四,你跟去幫個忙!」 
  馬家老四答應一聲,也跟著走了。 
  他們三位走後,馬騰龍望著嚴慕飛不安地道:「兄弟,多虧了你。」 
  嚴慕飛笑道:「怎麼,要請我吃喝一頓?」 
  馬騰龍道:「何止一頓,你至少得在莊裡盤桓些時日。」 
  嚴慕飛搖手笑道:「老哥哥,說著玩兒的,我不能多耽擱,一定得及時找到涵英,,要
不然她還會鬧出亂子!」 
  馬騰龍道:「怎麼,你就要走?」 
  馬騰虎一瞪環目道:「那怎麼行,好不容易才見了面,說什麼也得住兩天。」 
  嚴慕飛截口說道:「二位,等我辦完正事後,相聚的機會多的是,如今請千萬別留我,
好意心領。」 
  馬騰虎說道:「什麼正事這麼急?」 
  嚴慕飛遂將原因說了一遍,附帶並把衛涵英嘔氣的原因也說了一遍。 
  聽畢,馬騰虎激動說道:「原來如此,當年輔太祖,如今輔太孫,你都又出來了,我們
這些人豈能置身事外,不聞不問,我跟你去!」 
  嚴慕飛忙道:「老虎,這件事不同於當年,人多辦不好!」 
  馬騰虎道:「沒那一說。」 
  馬騰龍沉聲說道:「老二,別胡鬧,兄弟他說得對,這件事不比當年。」 
  馬騰虎道:「怎麼不比當年,難道如今這位他會乖乖歸還寶座,還不是得大動刀兵一
番?」 
  嚴慕飛搖頭說道:「為百姓,我不希望再引動刀兵,如果真不能避免,到時候我自會用
上你!」 
  馬騰虎道:「如今就是不行?」 
  嚴慕飛道:「是的,如今就是不行!」 
  馬騰虎一搖頭,頹然說道:「好吧,我聽你的,誰叫我自當年就聽了你的!」 
  嚴慕飛笑道:「別勉強,你要是不願意,可以不要聽。」 
  馬騰虎笑了,道:「這,殺了我我也不幹!」 
  嚴慕飛道:「這就是了,那你就暫時在家裡待著吧!」 
  馬騰虎道:「不待也得行啊!」 
  只聽馬騰龍一聲輕歎,他搖頭說道:「太祖本亦為民間英豪,一朝當國,卻又是位雄才
大略的英明君主,雖然他當年一時糊塗,鑄了大錯,但怎麼說他仍不失為一位令人敬佩的人
物!」 
  嚴慕飛點頭說道:「老哥哥這話我深有同感,固然,他炮打功臣樓,火焚凌煙閣,這是
他的過,可是他以布衣揭竿,拯生民於異族境治之下,這也是他的功,功過相較,其過該是
微不足道的。」 
  馬騰龍道:「誰說不是呢?兄弟。」目光一凝,接著說道:「你歸還太祖欽賜龍袍,離
朝退隱,怎麼單單挑上距離京師很近的宛平存身,莫非有什麼用意?」 
  嚴慕飛截口說道:「老哥哥料對了,我所以選在宛平存身,那是因為我要在京畿一帶找
尋一個人。」 
  馬騰虎道:「找一個人?找誰?」 
  嚴慕飛道:「我剛才說過,太祖生平唯一的過錯是炮打功臣樓,火焚凌煙閣,可是真要
說起來,那過錯還不在太祖!」 
  馬氏三兄弟同時一怔,馬騰虎「哦!」地一聲道:「過錯不在太祖,那在誰?」 
  嚴慕飛道:「你知道,當年輔助太祖打天下的,徐達、常遇春等是戰將,劉基是謀士,
但實際上太祖的謀士不止劉伯溫一個,在劉伯溫之下還有不少人,這些人都是武林中最富心
智擅詭詐的一流。」 
  馬騰虎道:「這我知道,難道說錯在他們?」 
  「事實如此。」嚴慕飛道:「劉伯溫跟光過人。當初他就勸太祖別用這些人,而太祖對
劉伯溫一向是言必聽,計必從的,唯獨這件事,卻來了個置之不理,擱諸腦後,只以一笑付
之,要不就是含糊推拖,虛與應付!」 
  馬騰虎道:「你怎麼知道?」 
  嚴慕飛截口說道:「在大祖登基,大宴群臣那天,劉伯溫獨自飄然而去,臨行前他曾提
醒眾將,謂太祖仁厚,但失之耳軟,小心太祖左右。結果當日果然便發生慘事,而在太祖登
墓的前一天,太祖曾跟那些人秘密會議,竟未知會謀士之首的劉伯溫,所以我認為這毒計必
是那些人獻於太祖的!」 
  馬騰虎道:「這麼說,你只是懷疑,並投有充分的證據!」 
  嚴慕飛道:「我不否認沒有證罪,可是在太祖炮打功臣樓,火焚凌煙閣的第二天,那些
謀土卻一個個全都辭署退隱了,這為什麼?該是畏懼那些功臣之後的報復!而如今,更有事
實證明,在民間,有許多秘密人物在替朝廷工作,懲所謂叛,除所謂奸,殺生與奪,權力之
大,幾乎凌駕於錦衣衛之上,尤其他們不受任何人節制,直接聽命於當今這位皇上,這些人
又是誰?如果我沒有料錯,該是那些人的化明為暗!」 
  馬騰虎濃眉微皺,點頭說道:「這倒是……查尋這麼多年,你可有任何發現?」 
  嚴慕飛道:「在宛平,有位金善人,以『活判』潘葛為總管,護院分一二三等,人人健
壯,個個高手,而且跟當地衙門來往頗頻,我認為他可疑!」 
  馬騰虎道:「可疑?」 
  嚴慕飛道:「難道你不認為他可疑?」 
  「不!」馬騰虎搖頭說道:「我的意思是說,你為什麼不進一步查明?」 
  嚴慕飛道:「我正打算進一步地探個究竟,誰知就在這時候,解縉跟吳伯宗先後找上了
我,使我無從分身,只有把這件事暫時擱下,等找到建文再做打算。」 
  馬騰虎道:「這件事讓我兄弟來辦如何?」 
  嚴慕飛搖頭說道:「說句話你別不愛聽,對付一個『活判』潘葛,你有幾分把握?」 
  馬騰虎一怔,默然不語。 
  馬騰龍這時搖頭說道:「兄弟,你沒說錯,我幾個還真對付不了『活判』潘葛!」 
  馬騰虎突又開口說話道:「那只是一個宛平的金善人!」 
  嚴慕飛點頭說道:「不錯,老虎,另外還有,只是目前我還沒有找到確切線索,怎麼找
你幫忙?你又怎麼插上手?」 
  馬騰虎道:「假如等你找到確切線索之後呢?」 
  「閣下。」嚴慕飛笑了笑,道:「何妨等到了那時候再說?」 
  馬騰虎濃眉一揚,道:「總而言之一句話,你是不願我們幾個插手!」 
  嚴慕飛搖了搖頭,道:「閣下,你該明白我的心意!」 
  馬騰虎道:「我要明白,就不會請你多事了!」 
  馬騰龍叱道:「老二,大膽,這就是你跟嚴……兄弟說話的態度?你可知道兄弟他是為
了咱們馬家這創立不易的基業!」 
  馬騰虎大聲說道:「大哥,我知道我不對,可是若說基業,有什麼了不起的?生不帶來,
死不帶去,誰有本事,誰稀罕,誰拿去!」 
  馬騰龍臉色剛變,嚴慕飛已仰面大笑,道:「好!好!好!老虎豪邁不減當年,算我不
對,行行行,這樣吧!只要我發現了第二處的線索,立即交由你老虎一人去辦,如何?」 
  馬騰虎笑了,笑得很不好意思! 
  嚴慕飛接著說道:「老哥哥,提起基業,我倒想起了你那句『一言難盡』的話了,為什
麼由陝西遷到河南來,如今可以說了吧!」 
  馬騰龍神情一黯,羞愧地搖了搖頭,道:「兄弟,提起這個,令人羞煞愧煞……」 
  馬騰虎道:「有什麼好羞好愧的?勝敗兵家常事,武林人有幾個能永遠挺立不倒的?咱
們只是暫時避一避,將來總有一天要回去報仇雪恨,出這口氣的!」 
  嚴慕飛愕然說道:「老哥哥,是怎麼回事?莫非跟誰……」 
  馬騰龍截口說道:「這件事令人莫名其妙,也不知道惹了誰,得罪了哪一個,更不知道
馬家觸犯了大明朝的哪條皇律!」 
  嚴慕飛道:「老哥哥,慢慢地說。」 
  馬騰龍平抑了激動,沉默了一下之後始道:「事情是這樣的:長安有家武術館,挺大,
人手也挺多,有一天他們有三個人跑到華陰去,在馬家大院周圍來回逡巡,可巧被老五看見,
老五走過去問他們於什麼……」 
  嚴慕飛道:「定然是一言不合打了起來!」 
  馬騰虎冷哼說道:「要換了是我,那自然是非打起來不可!」 
  嚴慕飛道:「怎麼,難道沒打起來?」 
  馬騰龍點頭說道:「是的,沒打起來,那三個對老五說,他們是在追捕一個由武術館跑
出來的武師,那武師在長安殺了人,做了案。當時,這是人家自己的事,事不關馬家,他三
個也沒別的意圖,老五也就沒加過問,他回來之後對我說了,我也沒有放在心上。」 
  嚴慕飛道:「想必不是那回事!」 
  馬騰龍搖頭笑道:「誰知道是不是那回事?」 
  嚴慕飛愕然說道:「老哥哥,這話怎麼說?」 
  馬騰龍道:「你聽我說下去,兄弟,三天之後,武術館來了廿名高手,由一個姓趙的帶
領著,登門投帖要見我,我當時就心知不對,可是人家以禮而來,我不能不見。」 
  馬騰虎冷哼說道:「這一見,見壞了!」 
  馬騰龍沒理他,接著說道:「那姓趙的很客氣,客氣一番之後,他說出了來意,兄弟,
你猜他的來意是什麼?」 
  嚴慕飛笑了笑道:「以我看,恐怕是向老哥哥你要人?」   
  馬騰虎道:「猜著了,是要人,你知道他要誰嗎?」 
  嚴慕飛道:「當然是要弗在長安殺了人,做了案的人!」 
  馬騰虎一點頭,道:『不錯,你又猜著了!」 
  嚴慕飛笑道:「這是最俗的一套手法。」 
  馬騰虎道:「俗是俗,但卻令人難以應付!」 
  嚴慕飛笑問道:「是嗎?他們拿得出什麼證據?」 
  「證據?」馬騰虎道:「你知道先來的那三個是誰?」 
  嚴慕飛道:「是誰?」 
  馬騰虎道:「據他們說,那三個才是武術館在長安殺了人,做了案,畏罪逃跑的武
師……」 
  嚴慕飛「哦!」地一聲道:「原來那三個才是……這真是做賊的喊拿賊了!」 
  馬騰虎道:「那姓趙的說,他們聽說那三個在華陰露過面。」 
  嚴慕飛道:「這不足構成他找到馬家大院來的理由!」 
  馬騰虎道:「為什麼不足,有人看見那三個跟老五說過話!」 
  嚴慕飛一怔,道:「這雖然麻煩點,可是仍不能證明馬家留了他們的人!」 
  馬騰虎道:「大哥就是這麼說的,你以為那姓趙的會信嗎?」 
  嚴慕飛道:「他要不是糊塗人,或者不是存心找碴兒的話,他該信!」 
  馬騰虎道:「事實上他沒信。」 
  嚴慕飛道:「那他不是不明事理,便是存心找碴兒了!」 
  馬騰虎道:「你說是哪一樣?」 
  嚴慕飛搏頭說道:「難說,那要看是不就真有殺人做案那回事了!」 
  馬騰虎一搖頭,道:「我認為他們是存心找碴兒的!」 
  嚴慕飛道:「何以見得他們是存心找碴兒的呢?」 
  馬騰虎搖頭說道:「我說不上理由,總之我認為他是存心找碴兒來的!」 
  嚴慕飛笑了笑,轉望馬騰龍道:「老哥哥,你請說下去。」 
  馬騰龍道:「那姓趙的表現出人意料之外的漂亮,在任何人看,一場流血拚鬥都是在所
難免的,而事實上……」 
  嚴慕飛微愕說道:「怎麼,又沒打起來?」 
  馬騰龍道:「事實上的確沒有動手,不但沒有動手,甚至雙方和氣一團,連一句惡言都
沒有,那姓趙的還一再道歉!」   
  嚴慕飛道:「想必是那姓趙的玩的把戲?」 
  馬騰虎插口說道:「你說著了,那姓趙的是個十足的陰狠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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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7 10:21:22 |只看該作者
  嚴慕飛道:「他怎麼個陰狠法?」 
  馬騰虎道:「你聽大哥說下去。」 
  嚴慕飛望向馬騰龍,馬騰龍道:「當時我還認為姓趙的很明事理,是個難得的英雄人物,
臨走我送他到了大門口,他離去後,我還不住地誇讚他,哼!」 
  嚴慕飛笑道:「老哥哥惱恨有目如盲,被人耍了?」 
  馬騰龍勉強笑了笑道:「本來是,兄弟,這就叫畫龍畫虎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那
姓趙的外—表客氣,卻內藏奸詐,到了上燈時分,華陰縣的縣太爺突然親自統領華陰兵馬跟
衙門裡的捕快洶洶而來,團團圍住了馬家大院!」 
  嚴慕飛「哦!」地一聲道:「華陰縣令,他要幹什麼?」 
  馬騰虎突然冷哼說道:「官威懾人,官架子十足!」 
  嚴慕飛道:「充其量兩榜出身的七品知縣!」 
  馬騰虎道:「七品知縣也是官兒,他更是華陰百姓的父母官,一個官字壓死人,那姓趙
的狗種到華陰縣衙擊鼓告了一狀,這位青天父母官便不問青紅皂白,興師出動,高坐雕鞍發
官威,硬指馬家窩藏匪類殺人犯……」 
  嚴慕飛揚眉說道:「是可忍,孰不可忍!」 
  馬騰虎道:「不忍怎麼辦,跟縣衙動武,抗拒官兵,那形同叛逆,罪加一等,姓趙的那
狗種大概看準了這一點!」 
  嚴慕飛點頭說道:「說得是,這是大明朝的皇律,可是,也不能平白無故,老實可欺地
低頭認罪呀!」 
  馬騰虎道:「本來就是,低頭認罪那來那麼便宜的事?要不是大哥不許,我當時真要豁
出去了,認罪不甘,打又不行,那只有一個辦法了,捨棄偌大一座經營不易、多年心血灌注
的馬家大院跑吧!」 
  嚴慕飛道:「事實上也只有這一條路好走了。」 
  馬騰虎突然拍了桌子,道:「說來能把人氣死,你猜那姓趙的怎麼著,那狗種帶著他那
廿名武術館的高手在外圍等著呢,好名義,助官兵拿賊!」 
  嚴慕飛笑道:「分明是要一網打盡。」 
  馬騰虎道:「可不是嗎?但哪有那麼容易,到底馬家兄弟五個,是一個沒缺,一個沒少
地全出來了,只有那座馬家大院搬不動!」 
  嚴慕飛笑了,笑了笑之後,他道:「老哥哥,如今我明白了,老哥哥可看得出,這種事
非同尋常,內中大有蹊蹺。」 
  馬騰龍點頭說道:「是的,老弟,我五個平素沒得罪過誰,甚至根本不知道華陰這家武
術館的館主是誰?」 
  嚴慕飛淡淡一笑,道:「偏偏馬家當年又是輔佐過太祖打天下!」 
  馬騰虎臉色一變,驚聲說道:『兄弟,你是說……」 
  嚴慕飛笑道:「推測而已,未敢下斷,在沒有查明之前,我不敢冤枉好人,行了,別說
了,這件事我自會留意。」   
  轉望馬騰龍道:「老哥哥,我要向你打聽一下衛涵英的行蹤。」 
  馬騰龍道:「兄弟,你是打算去找她?」 
  嚴慕飛道:「老哥哥,我心急如焚,恨不得馬上找到她。」 
  馬騰龍道:「不能在家裡耽擱一宿?」 
  嚴慕飛道:「老哥哥,來日方長,這次我不打擾了。」 
  馬騰龍一點頭,道:「那好,兄弟,你肩負重任,我也不敢再留你,衛姑娘臨走,曾向
我打聽去南陽的路,有可能她是往南陽去了。」 
  嚴慕飛道:「多謝老哥哥,我是說走就走,告辭了!」 
  站起來舉手微拱,轉身向外行去。 
  馬騰龍、馬騰虎兄弟倆忙跟了出去,馬騰龍道:「兄弟,我可不敢肯定她是否真去南
陽。」 
  嚴慕飛回身笑道:「老哥哥,有個地方總比沒有好,反正我是得到處碰,又何在乎多碰
一個地方!」 
  馬騰龍道:「玉龍,多年不見,如今你來了,飯沒吃一頓,甚至連酒也沒喝一口。」 
  嚴慕飛笑道:「老虎,還跟我客氣?來日方長,以後機會多的是,還怕我不好好吃你一
頓嗎?」 
  就這麼笑著,兄弟倆送嚴慕飛送出了大門,馬騰龍、馬騰虎兄弟雙雙揚手笑道:「兄弟,
我不遠送了,你走好,也要保重!」 
  臉上雖帶著笑,跟中早已有了淚光。 
  嚴慕飛心中一陣黯然,強笑答應剛要走,只見馬五爺由遠處飛奔而來,馬騰龍忙道:
「二弟,迎上去看看,有什麼事?」 
  馬騰虎應聲奔了過去,十丈外跟馬老五會合,兩個人低仍數語,然後一起奔了過來。 
  近前,嚴慕飛含笑說道:「老五,辛苦了。」 
  馬老五還沒有來得及說話,馬騰虎已然說道:「大哥,城裡來了一批身份不明的人。」
  馬騰龍「哦!」地一聲轉望馬老五,道:「老五,怎麼回事?慢慢說。」 
  馬老五道:『窮家幫』畢竟消息靈通,輝縣分舵的人雖全被制住了,城裡的一舉—動卻
仍難瞞過他們。季漢升告訴我的,我怕是華陰那些東西找了來,所以趕回來報個信兒!」 
  馬騰龍雙肩一揚,道:「這倒好,簡直*人太甚,老五,來的都是些什麼人?」 
  馬老五道:「據季漢升說,有個年輕娘兒們跟一個老頭兒,像是帶頭兒的,其餘全是些
身手不俗的漢子!」 
  嚴慕飛目中異采一閃,道:「他們住在什麼地方?」 
  馬老五道:「他們包下了隆福客棧。」 
  嚴慕飛道:「隆福客棧在哪兒?」 
  馬老五抬手一指道:「就在那邊兒,離達兒不遠。」 
  嚴慕飛沉吟了一下,抬眼說道:「老哥哥,你三位進去吧,讓我在臨走之前為老哥哥你
做點事……」 
  馬騰虎道:「那怎麼行,你別耽擱,我們幾個……」 
  「你們幾個?」嚴慕飛笑了笑道:「假如來的是錦衣衛,你也要去碰碰他們?」 
  馬騰虎一怔,脫口驚呼道:「錦衣衛!」 
  「是啊!」嚴慕飛笑道:「三位進去吧,全當沒這回事兒,我走了!」 
  說完了話,他轉身而去。 
  馬騰龍抬手要叫,但只口齒啟動了一下,並沒有叫出聲來,隨即他垂下手輕喝說道:
「聽兄弟的,咱們進去!」 
  於是,兄弟三個轉身走了回來,還關上了門。 
  口  口  口 
  嚴慕飛步履灑脫地往前走去。走著,走著,他突然折向了左,左邊有條小胡同,胡同口
站著個黑衣漢子,一見嚴慕飛走過來,他頭一低,要轉身。 
  嚴慕飛及時說道:「朋友,請等一等!」 
  黑衣漢子像沒聽見,轉身走了,步履飛快。 
  嚴慕飛一笑跨大步,一大步移挪,兩丈有餘,到了黑衣漢子身後,他伸手拍上黑衣漢子
肩頭:「朋友,我叫你等一等!」 
  黑衣漢子做夢也想不到嚴慕飛轉眼間已到了身後,嚇得一抖嗦,往前便竄,可惜,他沒
能脫出嚴慕飛掌握。 
  他只有回過了身,兩眼瞪著嚴慕飛道:「你朋友這是……」 
  嚴慕飛笑了笑道:「閣下居然叫我朋友,閣下貴姓?」 
  黑衣漢子道:「姓劉,怎麼?」 
  嚴慕飛道:「那麼麻煩劉朋友轉知貴上一聲,就說嚴慕飛是馬家的朋友,不許任何人動
馬家一指,要不然別怪我翻臉無情,到時候誰也攔不住,言盡於此,劉朋友可以走了。」 
  一鬆五指,拍了拍那黑衣漢子肩頭。 
  黑衣漢子並沒有馬上離去,他望著嚴慕飛道:「朋友,你是……」 
  嚴慕飛含笑截口,道:「別問我,閣下可以問貴上去!」 
  黑衣控子道:「你朋友口中所指的貴上是……」 
  嚴慕飛道:「陸讞陸指揮使!」 
  黑衣漢子一驚低頭,沒聽他再說,轉身走出了胡同。 
  望著那背影,嚴慕飛搖頭失笑。









第十九章 臥龍崗奇遇
  南陽是豫西重鎮,所謂「南陽諸葛廬」,「西蜀子雲亭」,自古有名,古時地理,以其
居中原之南,居秦嶺之陽而名。 
  自春秋時代起,南陽就成了軍事要地,楚人得此,便要問鼎中原,漢人亡秦,元人滅宋,
都經此地。 
  它北通黃河,南下襄樊,劉秀的晉陽起義就是指這兒。 
  天剛亮,嚴慕飛到了「臥龍崗」,這兒是三國時諸葛亮的隱居處,諸葛草廬就在這兒。
  嚴慕飛是當時稱奇稱最的人,他路過臥龍崗豈會失之交臂,當面錯過?免不了要瞻仰憑
吊一番。 
  曙色中,他站在臥龍崗上縱目四望,諸葛祠,諸葛廬盡收眼底,想想三國裡那段「劉皇
叔三顧茅廬」,再看看眼前一景一物,心裡有種異樣的感受。 
  正觀望間,驀地一陣清朗吟聲自那成八角形的諸葛草廬方向傳了過來: 
  一夜北風寒, 
  萬里彤雲厚, 
  長空雪亂飄, 
  改盡江山舊, 
  仰面觀太廬, 
  疑是玉龍鬥, 
  片片鱗甲飛, 
  頃刻遍宇宙, 
  騎驢過小橋, 
  獨歎梅花瘦。 
  吟聲清朗而慳鏘入雲,豈尋常人! 
  昔日劉玄德三顧茅廬時,就曾碰見諸葛亮的泰山騎驢過橋,口吟《梁父吟》怎地此時此
地也有人高吟《梁父吟》又豈是巧合? 
  嚴慕飛聞吟聲而愕然,心念剛動,那橫跨小溪上的小橋走來一個人,那是個身穿粗布衣
褲,擄著袖子,捲著褲腿,頭頂草帽,腳穿草鞋的瘦削老頭兒。 
  老頭兒腰裡別著一柄斧頭,肩上挑著一擔柴,步履輕捷穩健,絕無絲毫龍鍾老態。 
  嚴慕飛留了意,他一直凝目打量,越看越覺得這老頭兒不是尋常樵夫,分明是出自武林,
隱於此處的奇人。 
  看著,看著,老樵夫走近了,身旁站著嚴慕飛這麼大個人,他竟然像沒看見,挑著柴擔,
擦身而過, 
  嚴慕飛心裡明白,微微一笑,輕咳開了口:「老丈請留步。」 
  老樵夫眼花耳不聾,他停了步,轉過身來看著嚴慕飛,老眼猛地一睜,白鬍子一陣抖動:
「呀!什麼時候這兒站個人?小老兒竟沒瞧見,真是人老眼不中用了,失禮,失禮!這位是
叫小老兒麼?」 
  嚴慕飛含笑說道:「正是呼喚老丈!」 
  老樵夫道:「不敢當,不敢當,有什麼見教,想買擔柴回去燒火?」 
  嚴慕飛笑了笑,道:「昔日劉玄德三顧臥龍先生於此地,曾遇一老者騎驢過橋,口吟
《梁父吟》今天我路過此處,也遇一老者挑柴過橋,口吟《梁父吟》,雖然時殊景殊,但我
不敢認為是巧合,老丈敢莫諸葛之丈人峰麼?」 
  老樵夫哈哈大笑,道:「小老兒賣柴為生,每日清早在這臥龍崗一帶打柴,屈指算算不
少好幾千個日子,到今天方始碰上雅人。這位,當年的那位是騎驢,今天的小老兒卻是挑柴,
若小老兒是當年的那位,豈不要驚世駭俗,嚇破人的膽了!」  
  話落,又是一陣哈哈大笑。   
  嚴慕飛道:「老丈,昔日彭祖壽長八百。」 
  老樵夫道:「當年請葛亮的那位泰山沒到一百歲就壽終了!」 
  嚴慕飛倏然而笑,道:「我沒有走眼,老丈當今之哪位?」 
  老樵夫微微一笑,道:「小老兒眼花耳不聾,閣下也分明高人雅士,閣下又是當今哪一
位?」 
  敢情他是想先聽聽人家的。 
  嚴慕飛淡然一笑,道:「有費老丈動問,我姓嚴,草字慕飛!」 
  老樵夫眉鋒一皺,道:「嚴慕飛,嚴慕飛,唉!看來今天小老兒又白跑了!」 
  嚴慕飛愕然說道:「老丈這話似有玄機?」 
  老樵夫搖了搖頭,道:「閣下非他,不說也罷。」正說著,他扭頭要走! 
  嚴慕飛伸手一攔,道:「老丈,他是誰?」 
  老樵夫回眼一瞪,道:「他是他,與你閣下無關!」 
  嚴慕飛道:「老丈高雅隱士,奈何這般沒有耐性,沒有雅量,吝於多說幾句話!」 
  老樵夫雙眉一聳,道:「你這是教訓我?」 
  「不敢,老丈。」嚴慕飛道:「老丈年高,是長者,而對長者,我怎敢無禮?」 
  老樵夫道:「這句話聽來倒還順耳,那麼放我走?」 
  嚴慕飛道:「可以,老丈當知禮尚往來。」 
  老樵夫一怔,道:「好會說話,不是你提,我險些忘了,算我失禮,我自號『南陽樵
隱』……」 
  嚴慕飛道:「老丈,那是號。」 
  老樵夫道:「你急什麼?我複姓長孫……」 
  嚴慕飛一笑說道:「那老丈不該是『南陽樵隱』,而該是『華山樵』。」   
  老樵夫神情一震,道:「怎麼,你知道我?」 
  嚴慕飛笑道:「對老丈,我知道的,不下對我自己。」 
  老樵夫「哦!」地一聲凝目說道:「你說說看?」 
  嚴慕飛淺淺一笑,道:「老丈複姓長孫,單名一個森字,號華山樵,築廬於蓮花峰上,
與『南海漁』並稱於世,腰中一柄利斧,生平沒砍過柴,卻砍倒過不少黑道巨擘、江湖宵小,
這是我所知道的。」 
  老樵夫長孫森道:「很夠了,這是你知道,你不知道什麼?」 
  嚴慕飛道:「我不知道他何時為什麼,由華山遷到這豫西南陽的臥龍崗來?」   
  長孫森老眼凝注,目中寒芒暴射,道:「年輕人,你究竟是誰?」 
  嚴慕飛道:「老人家,我確實叫嚴慕飛!」 
  長孫森神情一黯,搖頭說道:「那還是不對!」 
  嚴慕飛道:「難不成老人家在等人?」 
  長孫森一點頭,道:「年輕人,你說著了!」 
  嚴慕飛道:「老人家究竟等的是那一位,也許我可以幫忙。」 
  長孫森道:「我等他,你一定知道他,但你幫不上忙。」 
  嚴慕飛道:「老人家,那可不一定!」 
  長孫森道:「我說出他是誰後,難不成你能把他找來?」 
  嚴慕飛道:「只要他離得不太遠,我願為長者效微勞,跑上一趟!」 
  長孫森道:「這麼說,遠了你就不願跑了?」 
  嚴慕飛道:「換換別的時候,我不辭天涯海角,可是如今我有急事在身,不能耽擱過久
跑太遠。」 
  長孫森搖頭說道:「他該就在左近,說不定也快到臥龍崗了。」 
  嚴慕飛「哦!」地一聲道:「他也要到臥龍崗來?」 
  長孫森翻了他一眼,道:「要不然我怎麼說等他?」 
  嚴慕飛失笑說道:「說得是,老人家准知他一定會來?」 
  長孫森道:「當然,要不然我為什麼每天在這一帶轉來轉去地等他?其實,我並不知道
他會來,是別人告訴我的,而告訴我他會來的那人說他有可能會來。」 
  嚴慕飛道:「僅是有可能,那可不大靠得住。」 
  長孫森點頭說道:「說得是,他要是不來,那可就槽了!」 
  眉鋒擻微一皺,滿臉是憂慮之色。 
  嚴慕飛道:「怎麼?他對老人家很重要麼?」 
  長孫森道:「當然重要,不重要我怎會那麼著急?」 
  嚴慕飛遲疑了一下,道:「老人家,不知我當問不當問?」 
  長孫森道:「那也沒什麼怕人知道的,不過我也不能逢人便說!」 
  嚴慕飛微笑說道:「說得是,那麼老人家可以不必說了……」 
  頓了頓,接問道:「老人家,那告訴老人家他有可能來的那人,該知道老人家所等的那
人現在何處?」 
  長孫森點頭說道:「當然,當然,那人當然知道。」 
  嚴慕飛道:「那麼,老人家請告訴,老人家所要等的那人現在何處?」 
  長孫森道:「聽說他原在輝縣,現在是不是還在那兒,我可不能確定。」 
  「輝縣?」嚴慕飛心中一動,道:「老人家,輝縣有個出名的地方叫馬家橋!」 
  「對。」長孫森凝目說道:「他原在那兒,你怎麼知道?」 
  嚴慕飛道:「老人家,你是在什麼地方碰見那人的?」 
  長孫森道:「年輕人,你是指什麼?」 
  嚴慕飛道:「告訴老人家消息的那人!」 
  長孫森道:「就在這臥龍崗上!」 
  嚴慕飛道:「老人家認識他?」 
  長孫森搖頭說道:「不,我知道她,但一直無緣拜識!」 
  嚴慕飛道:「他可認識老人家你?」 
  長孫森道:「她也是只有聽說過我,而沒見過我。」 
  嚴慕飛道:「那麼,老人家跟她是怎樣談起來的?」 
  長孫森道:「她到這兒來找兩個朋友……」 
  嚴慕飛截口說道:「可曾對老人家說,要尋什麼樣的人?」 
  長孫森道:「她沒說名,沒說姓,只把那兩個人的長相、身材敘述給我聽。」 
  嚴慕飛道:「一個是鬚眉偉丈夫,一個是文弱公子哥兒?」 
  長孫森一點頭,道:「對,就是這麼兩個人。」一怔,詫聲接道:「年輕人,你,你怎
麼知道?」 
  嚴慕飛目中異采閃動,道:「老人家,來找人的那個人,可是個女的?三十上下,人長
得很美的?」 
  長孫森一點頭道:「對呀!你……」 
  嚴慕飛道:「她對老人家怎麼說的?」 
  長孫森道:「我問她找這兩個人幹什麼?她只說是朋友,我看她是個隻身女子,言語閃
爍,有點可疑,當即我就問她姓什麼叫什麼?她沒有隱瞞地說出了姓名,我才知道她原來
是……」 
  嚴慕飛接口說道:「『冰心玉女』衛涵英?」 
  長孫森一震,忙道:「不惜,你怎麼知道?難不成你就是……」 
  「老人家。」嚴慕飛截口說道:「請告訴我,以後呢?」   
  長孫森道:「我一聽是『冰心玉女』,心裡好不高興,當即我就求她幫我個忙,幫
我……」 
  倏地住口不言。 
  嚴慕飛道:「老人家,你要她幫你什麼忙?」 
  長孫森搖頭說道:「除非你就是我等的人,要不然我不能說。」 
  嚴慕飛淡然一笑,道:「老人家,她幫了你的忙了麼?」 
  長孫森搖頭說道:「我告訴了她,她卻避而不答,要我告訴她在這一帶是否見過她那兩
個朋友,當時我一咬牙就說只要稱肯幫我的忙,我就告訴你那兩個朋友在何處。其實,對衛
姑娘我不該這樣的,可是為了求得她的幫忙,我沒有別的辦法。」 
  嚴慕飛道:「結果呢?」 
  長孫森道:「結果她心有餘而力不足,她願意給我推薦個人,她說那人有可能也會來臥
龍崗,她有七八分把握那人會來,要我轉而求那個人。我一聽那個人,我就知道那人絕對幫
得了這個忙。」 
  嚴慕飛道:「問題只在那人肯不肯幫這個忙?」 
  長孫森道:「那人俠骨仁心,他絕對肯,萬一他不肯也沒關係,衛姑娘教了我一個辦法,
可以使那人乖乖點頭。」 
  嚴慕飛「哦!」地一聲道:「她教了老人家什麼高明辦法?」 
  長孫森微微一笑道:「她說那人是找她的,也是為找她這兩個朋友,萬一他不肯幫忙,
就別把她的去處告訴他!」 
  嚴慕飛一怔,道:「厲害,這辦法確實高明,那麼,老人家把她那兩個朋友的住處告訴
她了麼?」 
  長孫森道:「我由華山遷到臥龍崗來,有不少年了,半年前我確實在這一帶見過這麼兩
個人,可是以後就沒再見著他倆。」 
  嚴慕飛心往下一沉,道:「那也許是他倆已經離開臥龍崗了。」 
  長孫森點頭說道:「是的,他倆確實已經離開臥龍崗了!」 
  嚴慕飛凝目說道:「老人家,確實二字何解?」 
  長孫森道:「有一次我在諸葛廬乘涼歇腳,無意中在壁上看見幾個字,那幾個字寫的是
——」倏地住口不言。 
  嚴慕飛道:「老人家,那幾個字寫的是什麼?」 
  長孫森搖頭說道:「那有可能暗示著他兩個的去處,我不能說!」 
  嚴慕飛眉鋒方皺,倏又淡然笑道:「老人家既不願說,我不敢相強。」 
  長孫森凝目說道:「年輕人,壁上的那幾個字,當時就被我用指力刮掉了!」 
  嚴慕飛心往下一沉,又皺了眉鋒,強笑一聲道:「那跟我無關,老人家,你把那幾個字
告訴了衛姑娘?」 
  長孫森一點頭道:「當然,這是條件交換,她給我推薦個人,我當然要把那幾個字告訴
她。」 
  嚴慕飛暗暗一聲苦笑,道:「那麼,老人家,衛姑娘又去了哪裡?」 
  長孫森道:「衛姑娘她自然是去了……」倏有所警覺,凝目說道:「年輕人,你想幹什
麼?跟我玩這一套,你還嫩得很呢!」 
  嚴慕飛淡然一笑,道:「這麼說,老人家不見著那人是不肯說了?」 
  長孫森道:「當然,不過那也得看他肯不肯幫我的忙!」 
  嚴慕飛一歎說道:「老人家,你請說吧!幫什麼忙?」 
  長孫森老眼凝注,詫異地道:「年輕人,你問這……」 
  嚴慕飛道:「老人家等的不是那個俠骨柔腸,劍膽琴心,『玉龍美豪客』麼?」 
  長孫森一點頭,道:「是啊!難不成你還真知道他在哪裡?」 
  嚴慕飛苦笑說道:「老人家今天沒自跑,你算是等著了他!」   
  長孫森老眼猛地一睜,道:「你就是……」 
  嚴慕飛道:「老人家,早先你該問問我的名號!」 
  長孫森目中精芒閃了閃,道:「閣下,你請原諒,我得慎重!」 
  嚴慕飛道:「好在我是先幫老人家的忙,然後才問衛姑娘的去處。」 
  長孫森搖頭說道:「那恐怕也不行,你要不是『玉龍美豪客』,我根本就不敢讓你幫我
這個忙,因為那會送了你的命,誤了我的事!」 
  嚴慕飛「哦!」地一聲道:「老人家,有這麼嚴重?」 
  長孫森道:「你以為我是危言聳聽?」 
  嚴慕飛淡然一笑,道:「那麼,老人家,這夠不夠證明我是『玉龍美豪客』?」 
  探手入懷,摸出了「窮家幫』那塊權威無上的信符。 
  長孫森目中精芒暴閃,丟下肩上柴挑,翻身便拜。 
  嚴慕飛眼明手快,一把架住了他,道:「老人家,使不得,休要折殺後生晚輩!」 
  長孫森激動地道:「嚴大俠,您天下共尊,長孫森不敢僭稱。」   
  嚴慕飛道:「怎麼說也是老人家您出道在前,成名在先。」 
  長孫森口齒啟動,還待再說。 
  嚴慕飛已然說道:「老人家,正事要緊,說正事吧!」 
  長孫森老臉上泛起一陣羞愧,道:「嚴大俠,長孫森萬不得已,我這絕不是橫施問難,
談什麼條件交換……」 
  嚴慕飛道:「我知道老人家必有不得已的苦衷,否則絕不會這樣!」 
  長孫森搖頭一歎,道:「我只知道『玉龍美豪客』,卻不知『玉龍美豪客』姓什麼、叫
什麼。衛姑娘也沒有說,因之才有適才諸多失禮。」 
  嚴慕飛淡然一笑,道:「老人家,世上不知『玉龍美豪客』與嚴慕飛原是一人的,並不
只老人家你一個,請說正事吧!」 
  長孫森略一遲疑,道:「嚴大俠,說,一時難以說清楚,請嚴大俠跟我到蝸居去看看就
知道了。」 
  嚴慕飛道:「老人家住在什麼地方?」 
  長孫森抬手往左一指,道:「嚴大俠請看,百丈外那片樹林,我就在那片樹林內蓋了一
座茅屋暫充棲身所在。」 
  嚴慕飛抬眼循指望去,只見百丈外果然有片樹林,樹林佔地頗廣,連綿竟有半里,當即
點頭說道:「好吧!我就到老人家住處打擾片刻吧!」 
  於是,兩個人並肩向著那片樹林行去,長孫森連柴挑也不要了,走了幾步後,他側顧嚴
慕飛道:「嚴大俠,你找衛姑娘是……」 
  嚴慕飛道:「衛姑娘不是對老人家說過了麼?主要的我還是找那兩個人!」 
  長孫森道:「那兩個人是您的朋友?」 
  嚴慕飛遲疑了一下,道:「我不瞞老人家,那兩個一個是太孫,一個是錦衣衛前指揮使
紀綱。」 
  長孫森吃了一驚,脫口呼道:「怎麼?那兩個人一個是太孫……」 
  立刻有所警覺地住口不言,四下望了望之後才低低說道:「嚴大俠,太孫沒有……沒
有……」 
  嚴慕飛知道住要說什麼,一搖頭,道:「沒有,老人家,紀綱保著他突圍逃了出來!」
  長孫森激動地道:「謝天謝地,謝天謝地,有道是聖天子自有百靈庇佑,真個不差,真
個不差……」 
  嚴慕飛笑了笑道:「還說什麼聖天子,他如今只不過是個亡命徒罷了,能保全性命,已
經是很不容易了。」 
  長孫森猛一跺腳道:「該死,太孫當前,竟然被我失之交臂,看來我是福薄,看來我是
福薄……」 
  抬眼凝注,接道:「嚴大俠,您這時候找太孫是?」 
  嚴慕飛概略地把原因說了一遍。 
  聽畢,長孫森大為激動地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對,對,對!該,該,該!說什
麼也只有太孫才是正統,嚴大俠,當年我因往南海訪老漁,沒能跟著您輔佐太祖,如今您再
出來輔佐太孫,這一回我說什麼也不能再錯過了,嚴大俠,唉……」 
  嚴慕飛道:「謝謝老人家的好意,現在還不是時候,將來找到太孫,擁他返京的時候,
自然會求老人家賜以鼎力!」 
  長孫森忙道:「嚴大俠別跟我客氣,能追隨您左右,那是長孫森的天大榮寵,天大造化,
這任何人都會效死莫辭。」 
  突然失聲一呼,叫道:「槽了,槽了,嚴大俠,我把那幾個字先告訴了衛姑娘,這麼一
來豈不讓衛姑娘捷足先登了……」 
  嚴慕飛淡然一笑,道:「老人家,那也不要緊,衛姑娘對我雖然有點誤會,但她不是不
明大義,不識大體的人,她不會對太孫跟紀綱怎麼樣的!」 
  長孫森神情一鬆,道:「那就好,那就好,要不然我這份罪孽……」 
  突然他又停了步,伸手一攔嚴慕飛,莊容說道:「嚴大俠,您不用再到蝸居去了,我這
就告訴您諸葛廬壁上的那幾個字是什麼字……」 
  嚴慕飛微愕說道:「老人家,這是什麼意思?」 
  長孫森搖頭說道:「長孫森活了這麼大把年紀,不敢稱一個俠字,倒也算得上識大體,
明大義的白道人物,嚴大俠尋找太孫何等危急?我不能因為自己的一點私事,誤了嚴大俠這
既神聖而又很難難的使命。」 
  嚴慕飛笑道:「原來如此,老人家令人油然起敬,只是,老人家,那重要固然重要,但
是算不得太急,有衛姑娘趕去,應可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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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7 10:22:36 |只看該作者
  「不。」長孫森搖頭說道:「我不能這麼做,先前我不知道他兩位是……要不然我早就
把衛姑娘的去處告訴嚴大俠了。」 
  嚴慕飛道:「老人家,我知道你有萬不得已的苦衷,就是你不知道,或者是你不說,今
天這個忙我也是要幫的。」 
  長孫森道:「嚴大俠的好意我心領了,我絕……」 
  嚴慕飛道:「老人家忙我是幫定了,似這般你來我去,豈不是更耽誤時間?」 
  長孫森道:「假如嚴大俠不到蝸居去,就不會耽誤……」 
  嚴慕飛笑道:「老人家,你身為地主,我這個不速之客來了,你怎好不略盡地主之誼,
請我喝杯茶?」 
  長孫森道:「嚴大俠!」 
  嚴慕飛臉色一正,道:「我希望老人家聽我的!」 
  長孫森道:「嚴大俠是要我落個千古罵名大罪人?」 
  嚴慕飛微一搖頭,道:「老人家,還不至於那麼嚴重!」 
  長孫森搖頭說道:「嚴大俠,說什麼我也不敢再耽擱您。」 
  嚴慕飛道:「老人家,這樣好不?讓我到老人家的住處去看看情形再決定,假如不是非
我不可,我馬上就走!」       
  若不是非他不可,為什麼偏等他? 
  長孫森不糊塗,搖頭說道:「嚴大俠,您不必如此,我說過,好意心領……」 
  嚴慕飛道:「老人家,時間已耽誤……」 
  長孫森突然沉腕自腰間拔出板斧,將那色呈霜白的犀利刃口往自己喉間一放,沉聲說道:
「嚴大俠,您要再不走,長孫森立即自絕當地。」 
  嚴慕飛眉鋒一皺,道:「老人家這是何苦?未免太……好,老人家,我走,請老人家告
訴我那幾個字是什麼吧!」 
  長孫森道:「嚴大俠,那幾個字出自杜牧的詩,是『銅雀春深鎖二喬』!」 
  嚴慕飛一點頭,道:「東風不予周郎便,銅雀春深鎖二喬。老人家,我告辭了!」說著,
他拱起雙手。 
  長孫森頓忘所以,連忙垂斧還禮,嚴慕飛微微一笑,探掌如電,一把奪過板斧,道:
「老人家,事出不得已,只有出手冒犯,請原諒。」 
  另一手飛起一指點了出去。   
  長孫森板斧被奪剛一怔,嚴慕飛那一指已點上穴道,他身子一軟,往後便倒。 
  嚴慕飛永遠是快的,手臂一圈,抄起長孫森騰身而起撲向了那片樹林。那片樹林在二人
邊走邊談中走過,如今又近在五十丈內,嚴慕飛只一個起落已到了林邊。 
  他站在樹林邊上看了看,果然,隱約可以看見樹林深處空地上坐落著一幢兩暗一明的小
茅屋,四周圍著竹籬,異常寧靜而清幽,當即,他略一提氣,閃身進了樹林。 
  在竹籬外停身,他輕輕地推開了兩扇柴扉,吱呀聲響剛起,只聽茅屋裡傳出一個有氣無
力,但仍不失甜美悅耳的話聲:「是爹回來了麼?」 
  一聲「爹」,聽得嚴慕飛一怔,據他所知,「華山樵」長孫森跟「南海漁」一樣地生平
未娶,練的是「童子功」,生平也絕不近女色,何來這麼一個女兒? 
  就在怕發怔詫異間,茅屋裡那女子話聲又自傳出:「爹,是您麼?」 
  嚴慕飛還不知屋裡是怎麼個情形,他如今左手攔腰抱著長孫森,右手拿著那柄板斧,生
怕引起誤會,當然,這情只任誰一看也會誤會,所以,他連忙騰出右手,一掌拍向長孫森被
制穴道。 
  長孫森應掌而醒,兩腳著地後,第一句話便道:「嚴大俠,您……」 
  嚴慕飛微一搖頭,含笑指了指茅屋。 
  適時,茅屋裡那女子話聲又起:「爹,您在跟誰說話呀?」 
  長孫森匆匆一句:「丫頭,有貴客蒞臨,我在跟客人說話……」 
  立即收回目光,道:「嚴大俠,這是我多年前在華陰收的一個義女,我請嚴大俠幫忙就
是為她,如今……唉!嚴大俠請進來吧!」 
  當先向茅屋走去。 
  推開了門,把嚴慕飛讓了進去,這是一間小堂屋,屋裡的桌椅全是一根根木頭釘成的,
根本談不上什麼擺設,可是挺乾淨。 
  長孫森道:「為了不多耽擱,我不請嚴大俠坐,請到小女屋裡來看看吧!」 
  說著,他轉向右邊垂簾一問揚聲說道:「丫頭,我跟客人要進來了。」 
  房裡,傳出姑娘略顯不安的話聲:「爹,您請客人進來吧!」 
  長孫森回身一聲:「嚴大俠,請!」 
  伸手掀起了垂簾,嚴慕飛謙遜一聲,走了進去。









第二十章 金花奇蠱
  進了這間屋,嚴慕飛怔了一怔,這間屋裡除了一張根根木頭釘成的床外,別的什麼都沒
有。 
  床上,鋪著半舊的褥子草蓆,一位十八九歲的大姑娘擁被而坐,靠在竹子編成的牆上。
  姑娘有點清瘦,但瘦不露骨,明眸皓齒,長得很清麗,一頭秀髮梳得很整齊,神氣也很
好,看不出有一點毛病,可是她卻擁被坐著不動。 
  嚴慕飛進來,她只略顯不安,並沒有忸怩作態,她眨動一雙大眼睛,望著嚴慕飛道:
「爹,這位是……」 
  長孫森道:「這位就是爹常對你提起,也非他幫不了你的忙的俠骨柔腸,劍膽琴心,
『玉龍美豪客』嚴大俠!」 
  姑娘對嚴慕飛的英挺俊朗,超拔飄逸的絕世風采,有著一剎那間的迷惑,再一聽這話,
嬌靨上陡起異樣色彩,輕呼一聲,忙微微欠身為禮:「見過嚴大俠!」 
  嚴慕飛忙答一禮道:「不敢,姑娘,我叫嚴慕飛!」 
  長孫森一旁說道:「嚴大俠,您還跟她客氣?」 
  嚴慕飛笑了笑道:「老人家,我不敢托大。」 
  「哪裡。」姑娘開了口:「嚴大俠,我有病在身,不能下床全禮,請原諒。」 
  「好說。」嚴慕飛忙道:「姑娘別客。」 
  轉望長孫森道:「老人家,姑娘她有病?」 
  長孫森道:「看不出是不是?讓任何人看,她根本就是個正常的人,其實她……唉!嚴
大俠,說來話長,您請坐,容我慢慢奉告!」 
  說著,他拉過了兩把椅子讓客入座。 
  所謂「椅子」也只是一截大木樁釘上了靠背扶手而已。 
  坐定,長孫森望了姑娘一眼,道:「嚴大俠,她單名一個翠字,這個名字是我給她取的,
她原叫綠玉,是個自小就沒父沒母的孤女,原在長安一家大戶人家為奴為婢,後來,後來被
趕了出來……」 
  姑娘低下了頭,道:「爹,您對嚴大俠實說了吧!」 
  長孫森微微一歎,道:「好,丫頭,我聽你的……」 
  顫了顫,接道:「她被那大戶人家的男主人逼迫不從,恰好被女主人看見,不問青紅皂
白一整毒打把她打了個半死,然後又把她丟在長安城外荒郊曠野中,是我從那兒經過,見她
尚有一息,就把她帶上了華山。沒出半月,身上的傷是全好了,可是不知怎地,兩條腿卻癱
瘓不能行走……」 
  嚴慕飛眉梢微揚道:「是不是傷了筋骨?」 
  長孫森搖頭說道:「沒有,嚴大俠,要是傷著了筋骨,我會看得出來的。」 
  嚴慕飛道:「那麼是……」 
  長孫森搖頭說道:「誰知道?據她說只覺兩腿麻木,而且這種麻木逐漸向上蔓延,已經
快到了腰了。」 
  嚴慕飛「哦!」地一聲道:「這倒是……老人家,這恐怕是病!」 
  長孫森道:「我遍訪名醫,十之八九都這麼說,但都束手無策,不會醫治,只有一個大
夫告訴了我個辦法。」 
  嚴慕飛道:「老人家,什麼辦法?」 
  長孫森道:「那大夫說,這是一種先天性的病症,是與生懼來的,實際上這種病症並不
多見,患這病的人,有的發作早,有的則發作較遲,只要遲至二十歲以後再發作,這人就沒
有救了。還好,丫頭她今年只十九……」 
  頓了一頓之後,接著說道:「那大夫說,治這種病,任何藥石都沒效,普天之下只有一
種偏方,那就是……」 
  姑娘突然說道:「爹,那偏方我就不信!」 
  長孫森道:「丫頭,我也不信,無奈咱們只有這一絲希望!」 
  姑娘道:「假如為治我的病,為救我的命,您……」 
  長孫森:「丫頭,別胡說,我也自知力不夠,所以為你請來嚴大俠,賜鼎力幫這個大忙,
這樣就不會出差錯了!」 
  姑娘搖頭說道:「爹,你還是聽我的,生死由命,富貴在天……」 
  嚴慕飛只覺她談吐不俗,不像個侍婢一流,不由向她望了一眼,這一眼嚴慕飛倏有發現,
他發現姑娘眉心裡有一絲很細的淡淡紅線,這紅線不是在肌膚外,而是隱約於皮肉之內,不
注意看還看不出來。 
  他心頭微微一震,當即說道:「翠姑娘,請答我一問。」 
  姑娘忙道:「嚴大俠請只管垂詢。」 
  嚴慕飛道:「好說,姑娘可曾到苗疆去過?」 
  長孫森微微一怔,愕然說道:「嚴大俠這話何解?」 
  嚴慕飛搖頭說道:「老人家,請聽翠姑娘說話!」 
  長孫森立即閉口不言,詫異地望著姑娘,看她怎麼回答。 
  姑娘微一搖頭,道:「沒有,嚴大俠,我沒有去過苗疆。」 
  嚴慕飛道:「令尊跟令堂是什麼地方人?」 
  姑娘道:「先嚴先慈都是華陰當地的人。」 
  嚴慕飛道:「姑娘所認識的人中,可有來自苗疆,或者是去過苗疆的人?」 
  姑娘神情微微一震,搖頭說道:「也沒有!」 
  嚴慕飛眉鋒微皺,搖頭說道:「這就怪了……」 
  長孫森遲疑著道:「嚴大俠,怎麼回事?莫非嚴大俠有什麼發現?」 
  嚴慕飛道:「老人家請仔細看,翠姑娘的眉心跟常人有什麼不同?」 
  姑娘神情又是一震,她要低頭。 
  長孫森忙道:「丫頭,別低頭,讓我看看!」 
  姑娘沒再怔頭,但是她很明顯地有點不安。 
  長孫森凝目片刻,突然說道:「嚴大俠,是不是她眉心有條極細的紅線,隱約於皮肉之
間。」 
  嚴慕飛點頭說道:「老人家沒看錯,正是!」 
  長孫森臉色忽然一變,道:「這,莫非是蠱……」 
  嚴慕飛道:「不錯,老人家,這是蠱!」 
  長孫森失聲說道:「難道成丫頭她,她是中了蠱?」 
  嚴慕飛道:「是的,老人家,以我看翠姑娘該是中了蠱,故而兩腿麻木,不能行走,而
且這麻木有連漸蔓延之勢。」 
  長孫森驚聲說道:「丫頭她,她怎麼會……不,不,不可能,不可能,她只是長安一大
戶人家的侍婢,自己既不是苗疆的人,也投去過苗疆,更不認識……」 
  嚴慕飛:「老人家,你在長安城外救得翠姑娘之後,可曾前往那一大戶人家問罪,為翠
姑娘出口氣?」 
  長孫森搖頭忙道:「沒有,當時我行色匆匆,丫頭她只怪自己命薄命苦,也不願多計較,
所以我就直接帶著她上了華山!」 
  嚴慕飛轉眼望向姑娘,姑娘一驚,忙低下了頭。他當即淡淡一笑,道:「翠姑娘,請恕
我直言,姑娘是不是有難言的苦衷?」 
  姑娘忙搖頭說道:「沒有,沒有,嚴大俠,我只是一名侍婢……」 
  嚴慕飛截口說道:「翠姑娘,長孫老人家對你有活命之恩,便衝著他這份四下為你求醫
的份兒上,你也不該有什麼事瞞著他。再說,下藥要對症,姑娘若隱瞞著什麼,使長孫老人
家跟我不能確定姑娘的病根源,姑娘那是自誤!」 
  姑娘低著頭,沒有說話。 
  長孫森圓睜一雙老眼,道:「丫頭。」 
  姑娘猛然抬起螓首,流淚說道:「爹,您別問了,讓我死了吧!」 
  長孫森沉聲說道:「丫頭,這是什麼話?我既然救了你,也把你認在膝下,縱有天大的
事,也自有我這做義父的承擔。」  
  姑娘悲聲說道:「爹,就是因為這,我才不願實說!」 
  長孫森道:「丫頭,你不能這樣,我拿你當親生女兒看待。」 
  姑娘點頭說道:「我知道,這份恩情,容我來生再報。」 
  長孫森喝道:「丫頭,你胡說些什麼?還不快說!」 
  姑娘哭著低下了頭,但旋即她又抬起了頭,低聲說道:「爹,我說,嚴大俠說得對,別
的不談,便衝著您四下為我求醫的情份上,我也不該再瞞您。」 
  頓了頓,接道:「嚴大俠沒有看錯,我是中了蠱。」 
  長孫森道:「丫頭,這是誰……是怎麼回事?」 
  姑娘悲慘一笑,搖頭說道:「您成名多年,是位武林奇人,該聽說過苗疆有個『金花
門』……」   
  長孫森吃了一驚,忙道:「丫頭,我知道,『金花門』人人擅蠱,門下有一龍,四鳳、
六虎,十二狼,難不成你跟『金花門』有甚淵源?」 
  姑娘道:「我就是『金花門』那四鳳最小的一個!」 
  長孫森神情猛震,失聲說道:「什麼?你,你,你竟是……」 
  嚴慕飛道:「老人家,請平靜,聽翠姑娘慢慢說。」 
  長孫森吸了一口氣,使自己平靜了一下,然後說道: 「丫頭,你說!」 
  姑娘微微點了點頭,道:「金花四鳳,明珠、紫貝、珊瑚、綠玉,我叫綠玉,她們三位
為人很隨和,只有我……也就因為我,才為我自己帶來災禍,帶來惡運。」 
  長孫森道:「丫頭,這話怎麼說?」 
  姑娘道:「這要從『金花門』進中原說起……」 
  長孫森道:「對了,丫頭,『金花門』為什麼突然進入中原,難道『金花門』有什麼企
圖?」 
  姑娘點頭說道:「是的,是有企圖,不然『金花門』絕不會輕易進入中原。」 
  長孫森忙道:「丫頭,『金花門』有什麼企圖?難道不甘雌伏苗疆,靜極思動,要以蠱
術橫掃武林,席捲天下?」 
  【此處缺一頁】   
  姑娘道:「第二天,門主就帶著一龍、四鳳、六虎、十二狼,還有八名近侍動身進了中
原,先到了長安……」 
  長孫森道:「長安,莫非你說的那大戶……」 
  姑娘道:「是指一家武術館……」 
  嚴慕飛目中異采寒芒一閃,道:「姑娘,武術館?」 
  姑娘點頭說道:「是的,武術館!」 
  嚴慕飛轉望長孫森,道:「老人家,你的住處離長安不過咫尺之遙,你可知道長安共有
幾家武術館?」 
  長孫森未加思索,立即說道:「只有一家,這一家也名不見經傳。」   
  嚴慕飛暗道,名不見經傳的才是暗藏龍蛇,大有來頭的。 
  心裡這麼想,嘴裡卻道:「姑娘,『金花門』在這家武術館裡待了多久?」 
  姑娘道:「我在那家武術館裡只待了四五天。」 
  嚴慕飛道:「這家武術館有一次派人到華陰去尋仇,姑娘可知道……」 
  姑娘搖頭說道:「我沒有聽說過。」 
  嚴慕飛道:「那也許不是在以前,就是在以後。」 
  長孫森訝然說道:「嚴大俠,尋仇?向誰尋仇?怎麼回事?」 
  嚴慕飛道:「老人家先聽翠姑娘說,稍待我自會有所奉告。」 
  長孫森沒多問,當即轉問姑娘道:「丫頭,說你的吧!」 
  姑娘道:「金花門,到了長安那家武術館後的第五天,館主求見門主,也跟門主做了一
席密談,之後,門主召見我們,這才對我們說明了進中原的用意跟目的。」 
  長孫森急不可待地道:「丫頭,她怎麼說?」 
  姑娘道:「門主說,此番『金花門』到中原來,是受一個極有勢力的人委託,為他找兩
個人,並且為他清除異己。」 
  嚴慕飛道:「姑娘,找什麼人?他的異己又是些什麼人?」 
  姑娘道:「據他們說,這兩個人當年從南京出走到過開封,之後就不知道上那兒去了。
他們還拿了兩張畫像,畫像上的那兩個人,一個是魁偉英武濃眉大眼,一個則長得很俊秀,
像個文弱的公子哥兒。」 
  長孫森臉色一變,霍然轉注嚴慕飛,道:「嚴大俠,莫非就是……」 
  嚴慕飛淡然一笑,道:「老人家,聽姑娘說!」 
  長孫森忙又望向姑娘,道:「丫頭,你說!」 
  姑娘搖頭說道:「他的異己都是些什麼人我不知道,不過,他們向門主提起過嚴大俠的
名字。」 
  長孫森「哦!」地一聲道:「怎麼,他們還提起過嚴大俠?」 
  姑娘點頭說道:「是的,爹,他們說……」 
  嚴慕飛含笑說道:「姑娘,他們可說,嚴慕飛也受那極有勢力的人委託,在找那兩個人,
但並不為他清除異己?」 
  姑娘道:「是的,嚴大俠,他們還說……」 
  嚴慕飛道:「他們還說,現在先別管嚴慕飛,等到他找到那兩個人,再把他也歸於異己
之列,一併除去之,可對?」 
  姑娘呆了一呆,道:「不錯,他們正是這樣說的,嚴大俠怎麼知道?」   
  嚴慕飛笑了笑道:「姑娘,早在我接受委託的當日,我就料到了。只是。」頓了頓,接
著問:「他委託我嚴慕飛,酬勞是大批金銀珠寶,而區區金銀珠寶諒不會在『金花門』門主
眼內,那酬勞又是什麼?」 
  姑娘道:「我聽門主說,好像是一冊什麼武林秘笈……」 
  嚴慕飛神情一震,道:「秘笈?好,那這是武林人夢寐以求的。在武林人眼中,也較金
銀珠寶更重。他們確實會投人所好……」 
  抬眼說道:「姑娘,你可知道那是一冊什麼武學秘笈?」 
  姑娘搖頭說道:「這個我沒聽門主說起。」 
  嚴慕飛道:「那麼,還有呢?」 
  姑娘道 「那秘笈僅算是酬勞的一半,將來事成後,當世武林歸『金花門,所有,任
『金花門』走動!」 
  嚴慕飛雙眉一揚,道:「這一半只怕較那前一半更重,姑娘,『金花門』門主不是糊塗
人,她不會不知道這後一半酬勞恐怕不容易到手?」 
  姑娘道:「門主極富心智,她早就想到了這一點,可是她心中早有了盤算。她說『金花
門』的蠱術獨步宇內,所向披靡,再假以時日,再加上那秘笈上的武學,就會天下無敵。」
  長孫森神情震動,忙道:「嚴大俠……」 
  嚴慕飛搖頭說道:「那就的確麻煩了,『金花門』門主既有這種盤算,我敢說她異日取
這後一半酬勞是十拿九穩,易如探囊取物!」 
  姑娘點頭說道:「是的,嚴大俠,門主就曾這麼說過!」 
  長孫森臉色凝重又焦慮,道:「是的,嚴大俠,真要這樣……」 
  嚴慕飛道:「老人家,若不及早下手阻攔,後果可想而知。」 
  長孫森道:「這個我想得到,可是這阻攔……」 
  嚴慕飛道:「老人家只請照顧翠姑娘,自有武林正義之士伸手!」 
  長孫森道:「嚴大俠莫非有意在另一個肩頭上再加一副擔子?」 
  嚴慕飛道:「老人家,武林安危,我輩人人有責,我不擔誰來擔?」   
  長孫森口齒啟動,欲言又止,終於沒說話。 
  嚴慕飛轉望姑娘,道:『姑娘又是為什麼被『金花門,下蠱?」 
  姑娘道:「嚴大俠,凡『金花門』門人,在入門當初人人都被下過蠱。這樣可以防門人
有異志二心,而我就是第一個生異志二心的人,所以體內之蠱發作。」 
  嚴慕飛道:「姑娘那異志二心是……」 
  姑娘道:「我願為他們找人,但我不願參與殺人,更不願參與橫掃武林,席捲天下,尤
其不願三與傷害稱奇稱最、武林人人敬仰,個個尊祟的嚴大俠!」 
  嚴慕飛含笑說道:「謝謝姑娘,姑娘更令人敬佩!」 
  姑娘道:「那是嚴大俠誇獎,我說過,我不如她們三位隨和,也天生一副軟心腸,所以
我才為自己招來奇禍。」 
  嚴慕飛道:「該說姑娘孤傲高潔,明大義,識大體,天生一副俠骨仁心。」 
  姑娘道:「我越發不敢當了。」 
  長孫森道:「這是實情,了頭,你不要以為是為自己招來災禍惡運,以我看姑娘是因禍
得福,脫離了魔掌,遠離了毀滅,邪不勝正,道必勝魔,這是古來不易的真理。我認為『金
花門』他日必會遭致敗亡毀滅命運!」 
  姑娘微微地點了點頭,道:「嚴大俠,門主是位奇女,子,除了脾氣壞,野心稍大了點
外,她功智所學兩稱高絕,算得是一位少有的奇女子!」 
  長孫森道:「姑娘,一個人敗亡毀滅,往往是由於行事任性,野心過大,這古來不乏例
證!」 
  姑娘點頭說道:「我知道,嚴大俠,我稚齡入門,至今十數寒暑,門主對我有養育之恩,
他日您仗劍掃蕩,還祈您能高抬貴手。」 
  嚴慕飛道:「姑娘,能放手時便放手,得饒人處且饒人。嚴慕飛生平為人處事,一向如
此!」 
  姑娘怔頭俯身,道:「我在這幾先謝謝嚴大俠了!」 
  嚴慕飛忙欠身答了一禮,道:『姑娘別客氣,我不敢當,可是姑娘也該知道,有些人中
魔過深,冥頑難悟,或者是凶殘成性,無可理喻。」 
  姑娘道:「我明白嚴大俠的意思,我不敢奢求!」 
  嚴慕飛道:「我也先謝謝姑娘的曲諒!」 
  姑娘忙道:「不敢,嚴大俠這是……」 
  嚴慕飛截口笑道:「姑娘,你我都別客氣了,現在請姑娘再答我一問……」 
  頓了頓,接著問:「天下武林皆知金花姑其人,但也僅知金花姑這三個字,除此之外,
對她毫無瞭解,姑娘可否讓我對她多瞭解一些?」   
  姑娘搖了搖頭,道:「說來嚴大俠也許不信,凡金花門門人,只知道門主是個女的,脾
氣壞,野心大,功智兩高,其他也一無所知!」 
  嚴慕飛道:「她從不讓人看見她?」 
  「不。」姑娘搖頭說道:「每一個金花門人,都跟門主朝夕相對,但由於她長年蒙面,
所以不但難以見她廬山真面目,便連她有多大年紀也無從推測!」 
  嚴慕飛搖頭說道:「她可真稱得上神秘二字!」 
  姑娘道:「連『金花門』門人也有這種感覺。」 
  嚴慕飛笑了笑,道:「我現在告訴姑娘一件事,那位委託『金花門』找人與清除異己的
人,是當今皇上。他要找尋的人是太孫允炆跟錦衣衛前指揮使紀綱!」 
  姑娘神情震動,脫口一聲驚呼,道:「怎麼,會是皇上……」 
  嚴慕飛道:「要不然怎稱極有勢力的人?當今世上,還有那一個比他的勢力更大,比他
更具權威?」 
  姑娘忙道:「那麼他的異己是……」 
  嚴慕飛道:「太孫、紀綱,還有太祖時、建文時的忠良,跟所有反對他的人,甚至於連
當年幫太祖打天下的那些人也包括在內。」 
  姑娘沒說話,想必是過分震驚怔住了。 
  嚴慕飛轉眼望著長孫森,含笑說道:「老人家,你如今該完全瞭解姑娘的病源了!」 
  長孫森點頭說道:「病急亂投醫,若不是您看出丫頭是中了蠱,我險些誤了她,也難怪
那些大夫看不出她是什麼病……」 
  嚴慕飛道:「可巧又碰上姑娘她自己隱瞞不說。」 
  長孫森道:「是啊!這不是拿自己的命開玩笑麼?」 
  嚴慕飛道:「老人家,翠姑娘不願連累你,她也是一番好意,如今你該為自己慶幸,要
不是你離開華山得早,只怕……」 
  長孫森霍然說道:「怪不得丫頭她老催我離開華山!」 
  嚴慕飛道:「我不是說過麼?翠姑娘是怕連累你,她怕金花姑靠著蠱母尋上華山,真要
那樣,只怕老人家你跟翠姑娘她自己……」搖搖頭,住口不言。 
  姑娘搖頭說道:「我自己倒不要緊,反正我是活不了的……」   
  嚴慕飛道:「姑娘好像認定自己已經沒救了?」 
  姑娘淒慘一笑道:「難道嚴大俠認為我還有救?」 
  嚴慕飛笑了笑,轉望長孫森,道:「老人家,這臥龍崗有什麼可治姑娘的病?」 
  長孫森搖頭說道:「如今我知道了,那大夫的那東西救不了丫頭。」 
  嚴慕飛道:「老人家,不錯,解鈴還得繫鈴人,別的倒還好辦,唯獨這解蠱救人,非得
找那施蠱之人不可!」 
  長孫森點了點頭,沒說話。 
  嚴慕飛轉望姑娘,道:「姑娘這蠱是誰下的?」 
  姑娘道:「給門人下蠱,卻是門主自己!」 
  長孫森臉色一變,低下頭去。 
  嚴慕飛道:「老人家不必如此,那金花姑並不見得那麼難說話!」 
  姑娘慘笑說道:「嚴大俠,我明白,那是絕不可能的事。」 
  嚴慕飛道:「姑娘,世間事十之八九往往會出人意料。」 
  姑娘搖頭說道:「可是我知道,這件事不會,絕不會。」 
  嚴慕飛笑了笑道:「那麼,姑娘,請讓我盡力一試!」 
  姑娘美目一睜,道:「嚴大俠要……」 
  嚴慕飛道:「我打算試一試,勉力一試!」 
  姑娘搖頭說道:「嚴大俠,謝謝您的好意,您有這份心,我已經很感激了,只是門主的
脾氣我瞭解,往常她把我們當成自己的親子女,可是一旦她認為某一個背叛了她,被她逐出
了門牆,她會仇恨她,比仇恨仇敵尤甚!」 
  嚴慕飛道:「我知道,姑娘,可是我願試一試。」 
  姑娘搖頭說道:「嚴大俠,我不能耽誤您……」 
  長孫森這時也道:「嚴大俠,丫頭兩腿的麻木眼看就要過腰,她的命危在旦夕,臥龍崗
上的東西既救不了她,再想別的辦法恐怕來不及了,再說您現在也沒工夫往長安去……」 
  嚴慕飛道:「這麼說,老人家是認命了?」 
  長孫森悲淒地低下了頭,道:「是的,嚴大俠,這是命,也只好認了!」 
  嚴慕飛微一搖頭,道:「我這個人由來愛跟命運作對……」 
  微微一笑,站起來,望著姑娘道:「翠姑娘,請俯下身,越低越好!」 
  姑娘訝異地道:「嚴大俠是要……」 
  嚴慕飛道:「請姑娘俯下身子,越低越好!」 
  姑娘口齒啟動了一下,但是她沒再多說,當即彎腰俯身,上半身整個地趴在了被子上。
  嚴慕飛走過去抬手連制姑娘腰後幾處穴道。 
  長孫森看在眼裡忙道:「嚴大俠,這是……」 
  嚴慕飛道:「我制住了翠姑娘腰後幾處穴道,這樣穴道一天不解,那蠱毒便一天無法向
上蔓延,好在翠姑娘兩腿麻木,根本不能行動,我可以利用這段時間去找那位金花門的門主
了。」 
  姑娘坐直了身子,兩眼含淚,道:「嚴大俠,大恩不敢言謝,綠玉有生之年願……」 
  嚴慕飛含笑說道:「姑娘,我只是勉力一試,還沒有絕對的把握,目前言恩,未免太早
了些!」 
  姑娘道:「單嚴大俠這份心意,就是綠玉這身蠱毒不能解……」 
  嚴慕飛笑道:「那我更不敢讓姑娘言恩了。」 
  長孫森插口說道:「嚴大俠,您哪有時間去找……」 
  嚴慕飛道:「老人家,時間是要靠人去找的,我自會有所安排,老人家不必操心,只請
照顧翠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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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7 10:23:49 |只看該作者
  長孫森道:「嚴大俠的意思,是要我父女仍在臥龍崗暫住?」 
  嚴慕飛想了想道:「太孫跟紀綱既然在這兒暫住過,無論我跟衛姑娘的行蹤如何保密,
只怕仍難不被他們查知,遲早他們也會到臥龍崗來的,為免日後多增麻煩,我認為老人家跟
翠姑娘還是換個地方好。」 
  長孫森道:「那麼,嚴大俠以為哪兒比較好?」 
  嚴慕飛道:「要不是還得防『金花門』的人,搬到城鎮裡去暫住最好。如今嘛,老人家
如果願意,不妨到輝縣城外,搬到那地方,我可以就近托『窮家幫』的輝縣分舵跟馬家五兄
弟時刻照顧。」 
  長孫森道:「馬家五兄弟?是哪一個馬家?」 
  嚴慕飛道:「老人家,就是以用毒著稱於世的陝西馬家!」 
  長孫森道:「馬家不是世居華陰麼,怎麼……」 
  嚴慕飛概略地把馬家遷往河南的原因說了一遍。 
  聽畢,長孫森憤然說道:「敢情也是那家武術館搞的鬼?」 
  嚴慕飛笑了笑,道:「老人家如果方便,待會兒在我走之後就請跟翠姑娘動身吧!」 
  長孫森道:「兩個人,沒有什麼不方便,這兩床破被可要可不要,我是說走馬上就能
走!」 
  嚴慕飛道:「那最好不過,老人家、翠姑娘,咱們後會有期,我告辭了。」他也是說走
就走,一拱手,便要往外走。 
  只聽姑娘喚道:「嚴大俠……」 
  嚴慕飛停步說道:「姑娘還有什麼事?」 
  姑娘含著淚道:「您請保重,門主那方面……」 
  嚴慕飛道:「多謝姑娘,老人家跟姑娘也都請保重,至於金花姑,剛才我已經說過了,
姑娘請放心就是。」 
  姑娘道:「嚴大俠,綠玉不能跪送……」 
  嚴慕飛道:「姑娘這是折我,老人家也別送了,請準備準備,馬上動身吧!如果路上沒
有什麼耽擱,幾天之後就可達輝縣了,老人家不必往馬家去,我自會通知『窮家幫』輝縣分
舵迎接照顧,告辭了。」 
  又一拱手,掀簾出門而去。 
  長孫森沒送,卻呆呆地站在那兒喃喃說道:「難怪他稱奇稱最,難怪他人人敬仰,個個
尊敬……」 
  姑娘沒說話,但是她呆望房門,兩眼含淚,嬌靨上表情,已經流露得很多,很多。










第二十一章 妾心難忘薄倖郎
  銅雀台,在豐樂北,嚴慕飛等於又回了頭。他在路上隨便找了個城鎮,讓『窮家幫』弟
子把他的令諭通知了輝縣分舵。 
  提起銅雀台,不能不多談一談,凡看過《三國》的人,應該是沒有不知道銅雀台的。 
  當初諸葛亮過江到東吳去,他除了「舌戰群儒」之外,就是以曹孟德築銅雀台以收江東
二喬之事,激得周郎火冒三丈,因之才有蜀吳聯合對曹,因之才有赤壁陳兵,殺得阿瞞八十
萬大軍丟盔棄甲,望風逃竄,一路上風聲鶴唳,草木皆兵。 
  銅雀台,原建臨漳三台,後曰「冰井」, 前曰「金鳳」,中曰「銅雀」,佔地之廣達
五百四十畝。 
  按《臨漳志》載:建安十五年,曹操於鄴城西北作銅雀台,高五十七丈,有堂百餘間,
窗皆銅龍,日光照耀。上加銅雀,高一丈五尺,舒冀若飛, 
  「金鳳台」在銅雀台南,建安十八年建,高八丈,有屋百九間,安金鳳於顛,本曰「金
虎』,後避石虎諱,改為鳳。 
  「冰井台」在銅雀台北,建安十九年建,有冰室,故曰冰並,高丈八,有屋一百四十間,
井深十五丈,藏冰及石墨,可書,火燃難盡,亦謂石炭。 
  這是《臨漳志》的說法,《魏書》上又說:「三台樓閣相聯,中央懸繩,魏武帝臨終遺
命施穗帳於上,朝晡使官人吹歌望其陵葬處云云。」 
  此正曹操當日,征蜀伐吳,勳功顯赫之時,他曾在銅雀台上高歌:「對酒當歌,人生幾
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當以慷,憂思難忘!何以解憂?唯有杜康!」其音響氣蓋,足
為上者。 
  談到銅雀台,也不能不一提曹孟德文章,看京劇雜曲,都把曹操描寫成一個白臉奸儈。
  其實,曹孟德是中國兵史上的稀有戰略家,他的文學,更屬傑出,所謂建安七子,均非
其匹。 
  他的名文如《短歌行》、《苦寒行》,以及晚年作品《卻東西門行》、《步出東門行》,
莫不慳鏘有聲。 
  所謂「曹公古直,甚多悲涼之句」,「曹操作品如幽燕老將,氣韻沉雄」,都是中肯的
評語。 
  其悲歌慷慨,激人胸懷,在中國詩史上,他可稱:「對承小雅」,「下開少陵」,也是
借樂府以寫時事者第一才人,比起來曹植輩的「三河少年,風流自賞」,應該難敵老曹「志
在千里,壯心未已」的那種氣魄。 
  實際上,看《三國》的人都知道,無論是軍事、政略,曹孟德都是諸葛亮的一大對手。
  提起銅雀台,也得把二喬故事說一說,杜牧詩云:「東風不予周郎便,銅雀春深鎖二
喬」。 
  《三國誌·周瑜傳》載:「軍欲取荊州,以瑜為中護軍,從攻皖,拔之。時得喬公二女,
皆曰色也,策自納大喬,瑜納二喬。」 
  喬公,就是《甘露寺》那齣戲裡的太尉喬玄。 
  曹吳之間有二喬之爭,曹植、曹丕弟兄則有甄後之爭,自古宮室亂倫,並不獨曹家父子
而已。 
  口  口  口 
  這一天,嚴慕飛到了「臨漳三台」,他到的時候,已經是夜晚初更時分,他望著高大、
雄偉的臨津三台,心裡不住在想:建文跟紀綱由開封到輝縣,由輝縣到南陽,這一段還不算
什麼,而由豫西南陽再到這豐樂鎮北的銅雀台這一段,中間經過輝縣,恰好來了個後外寸角,
這兩個人煞費心機,當時之苦,可想而知,要不是無意中碰上華山樵長孫森,聽得他一句
「銅雀春深鎖二喬」,還真想不到那兩位會來個大回轉又折了回來。 
  不過,話又說來了,「銅雀春深鎖二喬」,也許是建文住臥龍崗想起古人,順手寫了那
麼一句,是不是真暗示他兩個的去處,那還很難說。 
  按理,他兩個不該遺有可循之跡。 
  然而,瞧南京太祖陵寢,紀綱留話看,卻又不無可能。 
  是耶,非耶,只有上銅雀台上看過後才知道了。 
  今夜碧空如洗,萬里無雲,一彎金鈴般冷月高懸,月色清冷而淒迷,這臨漳三台看上去
很寧靜,也有一種淒迷的美,美得清奇。 
  當然,如今的臨障三台已大不如當年,有一半已然傾倒荒廢,若換是在當年,今夜則該
更美。 
  嚴慕飛眼望著淒涼的臨漳三台,微一提氣,剛打算騰身而起,直上居中的銅雀。 
  驀地,一縷甜美,但微含幽怨的清音自那高高的銅雀台上響起,劃破寂靜夜色,裊裊直
上。   
  折戟沉沙鐵未消, 
  自將磨洗認前朝,   
  東風不予周郎便, 
  銅雀春深鎖二喬。 
  是杜牧的那首《赤壁》。 
  嚴慕飛聞聲知人,心頭一震。立即收勢剎住欲起未起的身形,他站在那兒暗暗詫異。 
  不錯,她是來了銅雀台,只是,她怎麼還在這兒?這麼多日子了,她怎麼還沒走? 
  是已經找到那兩位了,還是仍撲了個空? 
  他不明白所以,他也難斷定。 
  就在他心念轉動之際,銅雀台上又響起一個甜美,但略嫌冰冷的話聲:「你果然來了?」
  這是問誰?嚴慕飛默察四周,除了他跟銅雀台上的她之外,週遭百丈內沒有第三個人,
他當即揚聲說道:「是的,涵英!」 
  衛涵英話聲又自銅雀台上響起:「既然來了,為什麼不上來?」 
  嚴慕飛遲疑了一下,道:「我這就上來!」 
  雙袖微抖,長身而起,月色下宜如一隻銀鳥掠上了銅雀台。他停身處,是一塌了一角的
廣殿,廣殿四面欄杆,可以眺望四周夜色,毫不擋眼。 
  口  口  口 
  衛涵英,一襲黑衣,嬌靨消瘦,神情憔悴地站在廣殿之中。嚴慕飛眼望著她,心裡有種
異樣感受。 
  衛涵英也望著他,只是臉上不帶表情。 
  嚴慕飛知道,該先開口的是他,他遲疑了一下,開口說道:「涵英,你手臂的傷好些了
麼?」 
  衛涵英也開了口,卻仍是那麼冰冷:「謝謝關懷,也謝謝你那位貴為公主的未婚嬌妻的
好意。」 
  嚴慕飛臉上一熱,不安地道:「涵英,你願不願意聽聽我結識她的經過?」 
  衛涵英冷然搖頭,道:「不必了,那顯得多餘,你我之間毫無關係,你用不著向我解
釋。」 
  一上來就冷言冷語,這原是嚴慕飛意料中事,他想著公孫勝的話,他忍住了,沉默了一
下之後才道:「涵英,那一天我到宛平縣去……」 
  衛涵英冷然說道:「我沒有讓你說。」 
  嚴慕飛道:「我認為我該說!」 
  衛涵英道:「那麼你說給別人聽去!」 
  嚴慕飛道:「涵英……」 
  衛涵英突然大聲說道:「不要叫我,我老,我醜,我出身低微,比不上她既年輕又標緻,
更貴為當今公主……」一聲冷笑,接道:「當然,東床駙馬,誰不想,只是我告訴你,你少
做美夢,人家是別有用心,並不是真心愛你!」 
  嚴慕飛雙眉微揚,道:「涵英,我並不傻,我也不是那種人。」 
  「對了。」衛涵英道:「我本該想到你是有丈夫氣概的大英雄、大豪傑,從不為女兒家
的深沉而真摯的柔情所動,也從不為兒女私情所束縛,你心裡只有大公,只有朋友……」 
  嚴慕飛道:「涵英……」 
  「不是麼?」衛涵英一聲嬌笑道:「在當年,我不也是年輕貌美麼?在我綺年玉貌的時
候,你不屑看我一眼,又怎會看上她,對麼?」 
  嚴慕飛皺眉叫道:「涵英……」 
  衛涵英根本不讓他開口,搖頭一笑,又道:「反正你跟她兩人之中,總有一個是在作夢,
不過也難說,究竟她現在是綺年玉貌,正當……」 
  嚴慕飛雙眉一揚,道:「涵英,你在這兒等我多日,就是為見面奚落我一頓麼?」 
  衛涵英笑容一斂,冷冷說道:「嚴慕飛,你可別自作多情,往自己臉上擦粉抹金,誰在
等你?我只是在憑弔古跡,留連忘去,誰奚落你,我也沒有那麼好的心情。」 
  嚴慕飛只覺臉上一陣熱,心裡的氣往上一衝,慌忙又把它壓了下去,因為他覺得公孫勝
的話對。 
  他道:「涵英,你不是心胸狹窄的人,當年的種種已成過去,我負你良多,我自知愧疚,
我希望……」 
  衛涵英冷笑說道:「又來了,我仍是那句話,愧疚不能還我青春,也不能洗刷我韻恥辱,
你應該為我想一想,我是個怎麼樣的女兒家,你認為以前的種種已成過去,我可不這麼想,
以前的種種深烙在我的心上,我的腦海裡,直到我死它都是清晰而隨時可見的,我永遠忘不
了,除非我死!」 
  嚴慕飛道:「涵英,你我已算不得年輕人。」 
  「是的。」衛涵英點頭冷笑,道:「我是老了,綺年玉貌不再,我怎比得上……」 
  嚴慕飛皺眉叫道:「涵英,有道是:『得放手時便放手,得饒人處且僥人』,又道是:
『能好休時便好休』,難道你……」 
  衛涵英冷然說道:「難道我怎麼?我可以放手,也可以饒人,可是誰還我不再的青春,
誰能洗刷我蒙受的難忍恥辱?」 
  嚴慕飛猛然吸了一口氣,道:「涵英,那麼你說怎麼辦?」 
  衛涵英道:「我不說過了麼?除非你向我屈膝!」 
  嚴慕飛雙眉一揚,可是剎時間他又想起了公孫勝的話,他忍住了,又強忍住了,緩緩說
道:「涵英,難道沒有第二個辦法?」 
  衛涵英道:「怎麼,你那麼了不起?向我屈膝不得?告訴你,這是我最大的讓步,你天
大的便宜,你自己想想看是不是?」 
  嚴慕飛微一點頭,道:「也許是,涵英。」 
  衛涵英道:「那麼跪呀!只要你向我一屈膝……」 
  嚴慕飛道:「涵英,只要你認為這樣能還你已逝的青春,洗刷你所謂的恥辱,我可以向
你屈膝。」 
  衛涵英微微一愕,道:「怎麼?你願意向我屈膝?」 
  嚴慕飛一點頭,道:「是的,涵英,只要你認為這樣能還你已逝的青春,能洗刷你所謂
的恥辱,我願意向你屈膝!」 
  衛涵英美目一凝,還有點不甘意味地道:「我認為能!」 
  嚴慕飛道:「那好,涵英,我答應向你屈膝,但不是如今!」 
  衛涵英一怔說道:「不是如今,那你要等到什麼時候?」 
  嚴慕飛道:「等我找到太孫,輔他返朝登基之後。」 
  衛涵英詫異地道:「你這是什麼意思?為什麼要等你找到太孫,輔他返朝登基之後?」
  嚴慕飛道:「我如今身懷太祖遺詔!」 
  衛涵英「哦!」地一聲,淡然笑道:「原來如此,我還當如今你腿酸呢!那不要緊,把
太祖遺詔取出來,放在一旁,我等你片刻。」 
  嚴慕飛搖頭說道:「涵英,你明知道我不能那麼做。」 
  衛涵英道:「為什麼不能,把太祖遺詔從杯裡取出來,放在一旁,這不是輕而易舉,舉
手之勞麼?」 
  嚴慕飛道:「涵英,太祖遺詔重越萬斤,不到我任務達成,太孫返朝登基,我不能輕易
把它取出來!」 
  衛涵英道:「你這是非不能,實不為,對麼?」 
  嚴慕飛道:「不,涵英,你明白,我非是不為,實不能!」 
  衛涵英冷笑說道:「總而言之一句話,你是不願向我屈膝。」 
  嚴慕飛道:「不,涵英,只要你認為我該那麼做,我願意,但我說過,那一定要等到我
任務達成,輔太孫返朝登基之後!」 
  衛涵英冷冷一笑,道:「萬一在你沒找到太孫之前,你有所不幸呢?我那恥辱豈不是永
遠無洗雪之日了麼?你知道,以情勢來說,這不是沒有可能的!」 
  嚴慕飛雙眉微揚,道:「涵英,我不認為你是咒我,我承認你說的是事實。不錯,以情
勢來說,我隨時有喪生捐軀的可能。可是,涵英,真要那樣,你的氣也該消了。」 
  衛涵英嬌靨色變,機伶一顫,突然失聲喊道:「不,不,你不能,你……」 
  剎時間轉趨平靜,她冷然搖頭接道:「你不能死,我要親眼看著你向我屈膝,然後我要
宣之天下,說功在國家,名在武林,人人尊仰,個個敬服的『金陵王』九千歲,俠骨柔腸,
劍膽琴心,『玉龍美豪客』嚴慕飛向我屈膝了。我要讓天下人都知道。」 
  嚴慕飛道:「涵英,只要你願意,你可以這麼做,我負你良多,該有所報償。你自認我
辜負你的深情,使你年華虛度,蒙受羞辱,你也該這樣對我,這或許是最公平,最合理的報
償!」 
  衛涵英道:「你以為我不會這麼做麼?」 
  嚴慕飛知道該怎麼說,他道:「我只認為你該這麼做!」 
  衛涵英道:「你以為我會不會這麼做?」 
  嚴慕飛欲避無從,但是他這麼說:「涵英,換了是我,我會這麼做。」 
  衛涵英道:「我要你直接了當地說我會不會!」 
  顯然,她是不讓嚴慕飛有絲毫躲避餘地! 
  嚴慕飛沒有即時回答,他把一雙柔和的目光凝注在衛涵英那清瘦而憔悴的嬌靨上,良久,
始緩緩說道:「涵英,我希望你會,但我知道你不會!」  
  衛涵英一襲略嫌單薄,站在這高處,令人有不勝寒的衣服,無風自動,她把臉轉向一旁,
淡然說道:「那我就照你的希望去做。」 
  嚴慕飛道:「謝謝你,涵英!」 
  衛涵英沒看他,望著台外迷茫的淒清的夜色,道:「謝謝我?」 
  嚴慕飛道:「是的,涵英,謝謝你,你要不這麼做,我無從消除我心中的愧疚,那是一
輩子都痛苦的事!」 
  衛涵英仍未收回目光,道:「你真愧疚,真痛苦麼?」 
  嚴慕飛道:「對你,涵英,自邂逅那一刻至今,我沒有說過一句假話!」 
  衛涵英似乎想轉過頭來,但是她的頭剛動一下就停住了,她仍然望著台外的夜色,淡然
說道:「邂逅那一刻,你還記得邂逅那一刻?」 
  嚴慕飛道:「我不會忘記,涵英,在我有生之年,我永不會忘記!」 
  衛涵英道:「真的?」 
  嚴慕飛道:「涵英,我剛說過,自那一刻起,到如今,我沒有騙過你,這是我唯一可以
安慰自己的地方!」 
  衛涵英道:「但願如此!」 
  嚴慕飛道:「但是我懊悔,涵英。」 
  衛涵英微微一愕,道:「你懊悔什麼?你懊悔?你懊悔邂逅了我?」 
  嚴慕飛微一點頭,道:「是的,涵英,我懊悔邂逅了你,你我當初就不該邂逅,更不該
互相傾心,都墜情網而難以自拔,要不然你我今天都不會痛苦,說不定你現在會活得很幸福、
很好。」 
  沒見夜風吹進銅雀台,然而,衛涵英的那襲單薄衣衫又動了,她仍望著銅雀台外,道:
「你只該懊悔當初不該再次躲我!」 
  嚴慕飛道:「是的,涵英,可是我更懊悔頭一次躲得不夠徹底。」 
  衛涵英道:「這話怎麼說!」 
  嚴慕飛道:「假如武林傳出嚴慕飛的死訊,你早就繼馬娘娘之後成了太祖的皇后!」 
  衛涵英衣衫猛然一動,道:「你把我看成什麼樣的人了?」 
  嚴慕飛道:「涵英,我……」   
  衛涵英道:「假如那樣的話,至少我的心有一半是甜的,是值得安慰的,因為我這個衛
字之上可以冠上另一個字!」 
  嚴慕飛一陣激動,道:「是的,涵英,那至少要比現在好一點!」 
  衛涵英道:「那麼,你當初為什麼不躲得徹底一點?」 
  嚴慕飛道:「我不能帶著那個頭銜跟太祖賜給我的那襲龍袍走!」 
  衛涵英道:「那麼,第二次呢?」 
  嚴慕飛道:「涵英,你知道,當年一些朋友的仇不能不報,我不能讓他們長眠泉下而永
不矚目。」 
  衛涵英道:「而接著吳伯宗就找到了你,可對?」 
  嚴慕飛點頭說道:「是的,涵英,正是這樣。」 
  衛涵英微一搖頭,道:「你現在是再想躲也來不及了,因為你已經有了愧疚,不能讓良
心永遠責備你,也因為我要親眼看著你向我屈膝。」 
  嚴慕飛道:「涵英,我也知道來不及了,但我願意用另一種方法報償,希望這還能來得
及!」 
  衛涵英霍然轉過頭來,美目中奇光暴射,逼視嚴慕飛,聲音有點顫抖地道:「你……你
說什麼?」 
  嚴慕飛道:「涵英,我希望用另一種方法報償,這該還來得及。」 
  衛涵英嬌軀倏顫,沒有說話,良久,良久,忽地,她臉色又變,冷然搖頭說道:「不,
那也遲了……」 
  嚴慕飛臉色也為之一變,道:「怎麼,涵英,也遲了?」 
  衛涵英冷漠地點了點頭,道:「是的,那也遲了,你知道,情天難補,恨海難填,已經
破了的鏡子,縱然它能重圓,它中間也永遠會留兩條裂痕,已經斷了弦的琴,再把那弦接上,
彈起來也絕不會像以前那麼悅耳、動聽,美好的,再說……」 
  嚴慕飛截口說道:「涵英,好在那並不是真破、真斷,再說……」 
  「再說什麼?」衛涵英道:「呼之即來,揮之即去,難道說那些人沒有自尊?」 
  嚴慕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道:「涵英,我相信你不會不瞭解我!」 
  衛涵英冷笑說道:「我瞭解你,我太瞭解你了,為了公,你能忘了私,為了所謂主屬關
系,你能狠起心腸辜負一個女兒家的癡心深情。」 
  嚴慕飛道:「涵英,可是現在……」 
  衛涵英道;「現在已經遲了,過去的一切拿到現在來說,該都已經遲了。」 
  嚴慕飛雙眉陡揚,道:「涵英,世上的一切都會隨歲月的流轉而有所改變,唯獨存在於
天地間的至情永遠不會改變。」 
  衛涵英美目中又現奇光,但旋即很快地消失了,收斂了,她冷淡而平靜地微一搖頭,道:
「如今不要跟我談這些了,我要等到你任務完成,輔太孫返朝登基之後,親眼看你向我屈
膝!」 
  嚴慕飛道:「謝謝你,涵英,到時候我會的。」 
  衛涵英點了點頭,道:「那就好……」 
  望了嚴慕飛一眼,倏轉話鋒,接道:「我沒想到你會來得這麼快!」 
  嚴慕飛微愕說道:「快?涵英,你以為我來得算快?」 
  衛涵英道:「在我的意料中,你至少要在臥龍崗逗留三五天。」 
  嚴慕飛道:「這是你的安排?』 
  衛涵英道:「是的,這樣你就無法趕上我,無法阻攔我!」 
  嚴慕飛微微笑了笑,道:「涵英,人算永不如天算!」 
  衛涵英目光一凝,道:「你以為這是天意?」 
  嚴慕飛道:「涵英,你看吧?難道不是?」 
  衛涵英把目光移往別處,道:「究竟怎麼回事,你說給我所聽!」 
  嚴慕飛道:「長孫森那位義女,是被人下了蠱,而不是病。」 
  衛涵英一怔,神情震動,驚聲說道:「是被人下了蠱?是誰?怎麼回事?」 
  嚴慕飛遂概略地把在臥龍崗的經過說了一遍, 
  聽畢,衛涵英變色說道:「原來是一向蟄伏苗疆的『金花門』進了中原……」 
  嚴慕飛道:「涵英,該說是朱棣把他們召來了中原!」 
  衛涵英凝目說道:「你打算怎麼做?」 
  嚴慕飛道:「有道是:『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天。」 
  衛涵英道:「這麼說,你打算找金花姑去?」 
  嚴慕飛道:「是的,涵英,那位可憐的苦命姑娘危在旦夕!」 
  衛涵英道:「對我以外的人,你永遠是那麼仁慈……」 
  「涵英。」嚴慕飛道:「對你,我也並沒有殘酷。」 
  衛涵英大聲說道:「那還不叫殘酷?你還想怎麼樣,你認為怎麼做才算得上殘酷,我的
青春,我的心,我的……」 
  突然一頓,隨即平靜地冷然說道:「既然都已成過去,我還跟你吵什麼?我等著你向我
屈膝了。我問你,你要救人,找尋太孫的事怎麼辦?」 
  嚴慕飛道:「所以我日夜不敢稍停,不敢有絲毫耽擱地趕來找你,而希望能在這兒找到
你,果然被我找到你了。」 
  衛涵英道:「你找我幹什麼?求助於我?要我幫你去救人?」 
  嚴慕飛道:「是的,涵英,我認為你不會推辭。」 
  衛涵英道:「聽你的口氣,好像很有自信,你要明白,想做好人的是你而不是我,我不
會眼睜睜地看著你對別人仁慈。」 
  嚴慕飛道:「涵英,救人如救火,是刻不容緩,義不容辭的事。」 
  衛涵英道:「我明白,但我犯不著。」 
  嚴慕飛央求地叫道:「涵英!」 
  衛涵英微一搖頭,道:「別跟我多說,你就是磨穿了唇舌也投有用,你為什麼不自己去
救人,讓我去找太孫跟紀綱?」 
  嚴慕飛毅然說道:「也無不可,這是兩件事,只要你肯替我分擔一件……」 
  衛涵英道:「如今你放心讓我去找太孫了?」 
  嚴慕飛道:「當初我就沒有不放心。」 
  衛涵英冷笑說道:「好一個當初你就沒有不放心!你何不說明知道我不會把太孫怎麼
樣?」 
  嚴慕飛笑了笑,道:「涵英,也可以這麼說。」 
  衛涵英冷冷一笑,道:「那可不一定啊!說不定我找著太孫之後,馬上把他送交朱棣,
了卻朱棣的心腹大患,你知道,這是大功一件!」 
  嚴慕飛笑了笑,沒說話。 
  衛涵英道:「你怎麼不說話呀?」   
  嚴慕飛道:「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所以乾脆不說。」 
  衛涵英道:「你以為我不敢?」 
  嚴慕飛道:「涵英,我沒這麼說。」   
  衛涵英道:「那你不想讓我……」 
  嚴慕飛道:「我知道你不會!」 
  衛涵英冷冷一笑,道:「那可很難說。」 
  嚴慕飛又沉默了,但他旋即又道:「涵英,你是什麼時候到的?」 
  顯然,他是不願多作無謂的爭論。 
  衛涵英道:「你問這幹什麼?」 
  嚴慕飛道:「沒什麼,只不過隨便問問。」 
  衛涵英道:「我到了有好幾天了,怎麼樣,不行麼?」 
  嚴慕飛道:「不怎麼樣,也沒有人說不行,我只是奇怪,你為什麼還留在這兒?為什麼
不繼續往別處找?」 
  衛涵英道:「我為什麼不能留在這兒?我愛這銅雀台的夜色,我想在這兒憑弔古跡,縱
然沒有理由,誰也無法干涉我!」 
  這位「冰心玉女」好威嚴。 
  嚴慕飛淡然一笑,道:「涵英,也沒人干涉你,風月無古今,林泉誰賓主?你要留在這
兒誰也管不著,誰也不能干涉你。」 
  衛涵英道:「你明白就好,既然明白就省省口舌,別問。」   
  嚴慕飛微微一笑,道:「只是按理說,你該往別處繼續找。」 
  衛涵英道:「按理說?按什麼理說?誰定的理?你要明白,當初奉太祖遺詔的並不是我,
我沒有這個義務,我想找就找,不想找就不找,誰也管不著,誰也沒有治我的法子。」 
  嚴慕飛道:「那是,涵英,誰也敢管?當初接太祖遺詔的是我而不是你,除了我之外,
任何人沒有這個義務。」 
  衛涵英道:「我仍是那句話,明白就好,也省省口舌,別問。」   
  嚴慕飛微微一笑,道:「在這兒……找到太孫跟紀綱了麼?」 
  衛涵英道:「誰告訴你我是來找他們的?不是告訴過你麼?我沒有這個義務!我不想找
了,我是來瞻仰古跡的!」 
  嚴慕飛道:「就算是吧!我希望你已經在這兒碰見他兩個了。」 
  衛涵英道:「誰說的,我沒有這義務,就算是碰見了,我也很有可能,也大可以裝作沒
看見,你明白麼?」 
  嚴慕飛道:「我明白,這麼說你沒找……不,該說是碰,這麼說你在這幾沒碰見他兩
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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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7 10:25:20 |只看該作者
  衛涵英道:「誰說的?我剛才不是說過麼?我沒有這個義務,我是來瞻仰古跡的,再說,
有沒有碰見,難道非告訴你不行麼?」 
  嚴慕飛道:「涵英,我不是這個意思。」 
  衛涵英道:「那麼你就少說。」 
  嚴慕飛微一點頭,道:「好,我少說,我少說。」 
  他背著手走了開去,在這銅雀台上的廣殿裡,東看看,西看看,他看了一陣之後,突然
轉過身來,道:「涵英,他倆可留有什麼可尋之跡?」 
  衛涵英搖頭道: 「沒……」「有』字未出,倏有所驚覺道:「你不會自己看麼?」 
  嚴慕飛道:「看不出有什麼可循的跡象!」 
  衛涵英道:「那你就慢慢地找吧!直到找到那可循的跡象為止。」 
  嚴慕飛凝目說道:「涵英,稍時你我分手之後,你要繼續往別處去找他倆,所以在你我
分手之前,我想幫你這個忙。」 
  衛涵英道:「我又不是個沒出過家門的小孩子,還要你幫忙麼?沒有你幫忙,我照樣一
個人在武林闖過多年了。」 
  嚴慕飛道:「涵英,你我談過正事之後,你再賭氣不遲。我希望在這件正事上,你別跟
我動意氣。」 
  衛涵英道:「誰跟你賭氣,誰又跟你動意氣,我沒有那麼好的心情。告訴你,我早就心
平氣和了。」 
  嚴慕飛道:「那是最好不過,我希望你告訴我,是不是你找到這兒後沒見著他倆,找了
這麼多天,也一直未見有什麼痕跡?」 
  衛涵英道:「難道我非告訴你……」 
  嚴慕飛略整顏色,截口說道:「涵英,你我都不是孩子了,也不能再算年輕。」 
  衛涵英道:「本來是,我如今已人老珠黃,年紀一大把了!」 
  嚴慕飛軒了軒眉,口齒啟動了幾下,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地吐了出來,然後才緩緩說道:
「好的,既然你不需要我幫忙,那就算了。」 
  他不再說話,當真地不再說話,只背著手在這銅雀台上緩慢地來回踱步,很瀟灑,也完
全像個沒事人兒一般。 
  於是,這迷茫夜色中的銅雀台上,陷入了一片靜默,沉寂之中,好靜,好靜。 
  口  口  口 
  衛涵英看都沒看嚴慕飛,神色是那麼冷漠,那麼平靜。 
  可是那是起初,過了片刻之後,她開始看嚴慕飛了,不過那僅僅是飛快的一瞥,而且是
偷窺。 
  又過了片刻,她那雙眸子開始跟著嚴慕飛來回踱步的頎長身形而轉動,轉動。 
  而且,她的神色也不像剛才那麼冷漠,那麼平靜了。 
  半晌之後,她突然咬了牙,道:「你還是那麼倔強?」 
  嚴慕飛沒有停步,他微一搖頭,淡淡說道:「不,我只是擇善而固執!」 
  衛涵英又咬了咬貝齒,猛一點頭,道:「好吧!我認輸,我低頭,我永遠是向人認輸低
頭,我永遠別不過你,我說,你料對了。」 
  嚴慕飛停下步,回身凝目,柔聲道:「涵英,我這個人永遠擇善而固執,我的心裡只有
大公與正義,在其他方面,我永遠把你看得重過我自己!」 
  衛涵英口齒啟動了幾下,但她沒有說話。 
  嚴慕飛微一搖頭,道:「涵英,恐怕你我都會錯了意,找錯了地方!」 
  衛涵英微微一愕,道:「怎麼說?你我都會錯了意,找錯了地方?」 
  嚴慕飛一點頭,道:「是的,涵英,你我都會錯了意,找錯了地方。」 
  衛涵英詫聲道:「那句取自小杜的詩句,明明是『銅雀春深鎖二喬』,不是指『銅雀台』
是指什麼地方?」 
  嚴慕飛搖頭說道:「你我都難得一時糊塗,假如太孫以少陵的這句詩句來暗示他跟紀綱
的去處,那豈不是任何人一看就會意,太明顯了。」 
  衛涵英想了想道:「那麼你以為是……」 
  嚴慕飛道:「我原先也會錯了意,直到了這銅雀台前我才明白過來,其實,那還得助於
你的提醒!」 
  衛涵英又是一怔,訝然說道:「我的提醒?」 
  嚴慕飛點頭說道:「是的,涵英,得助於你的提醒。」 
  衛涵英道:「你可否說明白點?」 
  嚴慕飛淡然一笑,道:「你剛才吟的小杜的那首七絕是……」 
  衛涵英道:「折戟沉沙鐵未消,自將磨洗認前朝,東風不與周郎便,銅雀春深鎖二喬!」
  嚴慕飛點頭說道:「不錯,是這首,這首七絕後兩句的意思是說,假如當時東風不予周
郎方便的話,赤壁用兵周郎特一敗塗地,那麼『銅雀台』上將是一片深濃春色,大小二喬也
將被擒而深鎖其中了,是不是?」 
  衛涵英點頭說道:「《吳志·周瑜傳》上說:「至戰日黃蓋先取輕利艦十舫,載燥葦枯
柴,灌以魚膏,時東南風急,固以十艦舉帆去北二里余,同時發火,火烈風猛,燒盡北船。」
  嚴慕飛笑道:「不錯,這句七絕兩句的意思,也就是說:就因為當時東風給予周郎方便,
所以二喬才未被擄鎖在這銅雀台上,由此可知,太孫跟紀綱是暗示找他倆的人,他倆並沒有
到鋼雀台來,你以為然麼?」 
  衛涵英想了想之後,點頭說道:「嗯,有點道理,那麼……」抬眼凝注,道:「你以為
他倆離開臥龍崗後去了哪裡?」 
  嚴慕飛笑了笑,道:「那要看小杜是在什麼地方作的這首七絕了!」 
  衛涵英美目一睜,急道:「赤壁?」 
  嚴慕飛笑道:「英雄所見略同,恐怕他倆是去了赤壁了!」 
  衛涵英精神為之振奮,道:「湖北嘉魚東北長江南岸,崗巒綿亙如埴,上鐫赤壁二字,
黃崗城外一山也叫赤壁,昔日蘇東坡游此,作前後赤壁賦。」 
  嚴慕飛笑道:「昔日蘇學士誤以為黃崗之赤壁即周瑜敗曹兵之處,卿幸勿再步學士後塵,
錯把……」 
  一聲「卿」聽得衛涵英目射異色,面泛酡紅,美目一橫,嗔聲輕叱:「要你說,誰不知
道?今後不許你亂叫。」 
  女人,只要不是無鹽嫫母般太倒人胃口,嚇人苦膽的女人,在她發嗔時,都有一種自然
的嬌態,這種嬌態最為醉人、迷人,而成熟的女人較年輕女兒家尤甚。   
  更何況眼前這位「冰心玉女」國色天香,風華絕代! 
  嚴慕飛雖非好色之徒,他也為之神搖目眩,心頭怦然。 
  本難怪,人畢竟是人,何況她本佳人,亦是他多年魂縈夢繫的心上人。 
  望著眼前發怔的嚴慕飛,衛涵英嬌靨更紅,又發了嬌嗔:「你發什麼愣啊?瞧你賊眼灼
灼……」 
  嚴慕飛快地靈魂歸竅,定過了神,窘迫一笑,沒說話。 
  他無須說些什麼,衛涵英心中的感受已經更多了,她略一定神,整了整嬌靨上的神色,
又顯露了她那虛偽的矜持:「別對我這樣,已經遲了,已經遲了很多年了,如今的衛涵英已
經不是當年的衛涵英了。告訴我,你什麼時候走?」 
  嚴慕飛心中立即泛起一陣黯然、悵惘之感,道:「等你走了之後。」 
  衛涵英道:「事不宜遲,我這就走!」 
  嚴慕飛道:「那……我也馬上離去!」 
  衛涵英口齒啟動了一下,但是,接著她沉默了。 
  半晌,她才輕輕說道:「你走吧!」 
  嚴慕飛道:「不,你先走,等你走了之後我再走!」 
  衛涵英美目深注,微含嗔怪地道:「別忘了,你我都算是中年人了,還跟小孩子一樣任
性嗎?」 
  嚴慕飛道:「年齡隨歲月增長,而童心不可失。」 
  衛涵英香靨邊泛起一絲顫抖笑意,道:「算你會說話。那好,我先走,你我何時何地再
見面?」 
  嚴慕飛沉默了一下道:「不管你這趟是不是能順利找到建文跟紀綱,都請在赤壁等我。
我事一辦妥,立即趕去會面!」 
  衛涵英道:「不見不散?」 
  嚴慕飛一點頭道:「是的,不見不散!」 
  衛涵英道:「那麼,我走了。」 
  長身而起,如凌波飛仙般倒射而出。 
  她人已出了銅雀台,茫茫夜空中,傳來低微輕柔一語:「你保重,也快來,莫讓我揪心
盼望。」 
  嚴慕飛倏然魂銷,他沒有答話,呆呆地站在銅雀台上,孤寂的人影,孤寂的心,眼望衛
涵英逝去處,良久,良久。









第二十二章 遍尋古跡處
  嚴慕飛他折回來,路過輝縣沒進城,他找了個『窮家幫』弟子打聽了一下,使他安心的
是,錦衣衛果然沒敢動馬家五兄弟,同時,長孫森父女也已經平安抵達了輝縣。 
  另外,他又從『窮家幫」弟子口中獲得一個消息,所以他連夜趕到了洛陽。 
  洛陽是中國歷史上的六大古都之一,在河南當然是個大城鎮,熱鬧繁華而擁擠。 
  □   □   □ 
  嚴慕飛進了洛陽城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夜幕低垂,華燈點點,人群熙來攘往,好不熱
鬧。 
  在城門口,他找了個「窮家幫」的弟子,那個要飯花子是個既瘦又小的漢子,可是滿臉
的機伶色,任何人一眼便能看出,他是個精明、機警、靈活而又能幹的人。 
  當嚴慕飛取出那塊信符的時候,他一下子矮了半截,雙膝落地,行了大禮,等他站起來
垂手恭謹立在面前,嚴慕飛開口說道:「我由輝縣來……」 
  瘦小花子道:「回嚴大俠,分舵已接獲飛鴿傳書。」 
  嚴慕飛道:「那麼我長話短說,聽輝縣貴幫弟子說,錦衣衛有批人,由輝縣往洛陽來
了。」 
  瘦小花子道:「回嚴大俠,是的,他們已經到了兩天了。」 
  嚴慕飛道:「到了兩天了,可知道他們到洛陽來幹什麼?」 
  瘦小花子搖頭說道:「他們到了洛陽之後,一直按兵不動,既未驚動官府,也沒有打擾
百姓,像是在等什麼。」 
  嚴慕飛道:「像是在等什麼?以你看呢?」 
  瘦小花子搖頭說道:「我不知道,他們有點神秘莫測,分舵在他們住處附近派有幾名弟
子監視,兩天來也沒有一點動靜。」 
  嚴慕飛沉吟了一下,道:「他們住在……」 
  瘦小花子道:「在夾馬營附近的東大寺裡。」 
  嚴慕飛道:「東大寺,那兒挺熱鬧麼?」 
  瘦小花子有點感慨地道:「那是在當年,東大寺緣結十方,香火挺盛,如今不行了,寺
裡沒有多少人去燒香,和尚們走的走,散的散,如今等於荒廢沒人了,跟白馬寺差不多。」
  嚴慕飛一點頭,道:「謝謝你了,我這就去東大寺看看,貴分舵主處,請代我致個意,
來日有暇我再去拜謝!」 
  瘦小花子道 「不敢,敝分舵主應該先來見嚴大俠!」 
  嚴慕飛沒多說,含笑轉身而去。 
  片刻之後,他到了夾馬營附近的東大寺前。夾馬營,是宋太祖趙匡胤的誕生之處。 
  東大寺又叫迎恩寺,建於五代後唐,規模雄偉宏大,最盛的時候和尚上千。 
  瘦小花子沒說錯,如今的東大寺的確是沒落了,從寺前昏暗的燈光下,及寺前十幾個小
吃攤子縫裡看東大寺,它有點殘破,寺裡靜悄悄的,沒有鐘鼓聲,沒有木魚響,也沒有那令
人聞之能塵念全消的梵唄。 
  眼前的東大寺,只有一扇偏門開著,另外一扇偏門跟油漆剝落的正門,卻緊緊地關閉著,
更見寺的冷清。 
  嚴慕飛沒看見四周有一個花子影,卻瞧見近寺門處的一個小吃攤子上,坐著兩個扎眼的
黑衣漢子。 
  這兩個,俱是一身尋常武林人物打扮,可是嚴慕飛一眼便看穿他倆是錦衣衛的高手。 
  正觀望間,忽聽身後像有什麼東西掉在了地上,「叮!」地一聲輕響,他回頭一看,只
見身後地上有個銅錢,同時,他的眼角餘光瞥見十多丈外街道拐彎處的暗角裡,有條人影向
他招了招手。 
  他明白了幾分,當即彎腰拾起那枚銅錢走了過去。 
  到了街道拐角中,一名中年花子恭謹地向他躬下身去:「『窮家幫』洛陽分舵弟子成弼,
見過嚴大俠!」  
  嚴慕飛微愕說道:「閣下知道我?」 
  中年花子成弼恭聲說道:「回嚴大俠,成弼是分舵派在這幾監視東大寺的,剛接到分舵
中傳話,說嚴大俠已往東大寺來了。」 
  嚴慕飛笑道:「『窮家幫』傳遞消息之快,令人歎服……」 
  揚了揚手中那枚銅錢,道:「這枚銅錢是閣下扔的?」 
  成弼赧然一笑,道:「您原諒,那邊小吃攤上坐著兩個錦衣衛的高手,所以我不敢露頭,
也不敢上前見禮,只有出此下策!」 
  嚴慕飛道:「閣下把我叫到這兒來有何原因?」 
  中年花子成弼道:「一來怕嚴大俠不知他們有人混在小吃攤子上,他們個個眼光銳利,
能看破嚴大俠,二則我有消息稟報!」 
  嚴慕飛道:「什麼消息?閣下請說吧!」 
  中年花子成弼道:「剛才他們有了動靜。」 
  嚴慕飛「哦!」地一聲道:「什麼動靜?」 
  中年花子成弼道:「他們有人進了東大寺!」 
  嚴慕飛道:「是誰進了東大寺?」 
  成弼搖頭說道:「我不知道,這兩個我也沒見過!」 
  嚴慕飛道:「那麼,小吃攤上的那兩個……」 
  成弼道:「該是把風的,有他兩個往那兒一坐,除了他們自己的人外,任何人也進不了
東大寺。」 
  嚴慕飛點了點頭,道:「你的意思是說,進去的那兩個人,不是他們的一路人?」 
  成弼搖頭說道:「我看不像,進去的那兩個,看身手不含糊,絕對是一流高手,比小吃
攤上那兩個高明得多,神色倨傲,大有不可一世之慨!」 
  嚴慕飛「哦!」地一聲道:「那兩個人多大年紀?」 
  成弼道:「恐怕都在三十歲以上。」 
  嚴慕飛道:「穿著怎麼樣?」 
  成弼道:「很惹眼,兩個人都是一身黃衣。」 
  「黃衣?」嚴慕飛皺了皺眉,沉吟了一下,道:「那兩個人進去多久了?」 
  成弼道:「小吃攤上那兩個之中的一個剛出來!」 
  嚴慕飛凝目說道:「這話怎說?」  
  成弼赧然一笑道:「您原諒,我沒說清楚,是這樣的,那兩個穿黃衣的來了之後,由小
吃攤上那兩個中的一個陪著進了東大寺。」 
  嚴慕飛道:「我明白了,你是說,陪那兩個進去的人剛出來?」 
  成弼點頭說道:「是的,是的,正是這意思!」 
  嚴慕飛道:「這麼說,那兩個穿黃衣的進去之後尚未出來?」 
  成弼道:「是的,嚴大俠,那兩個是進去之後尚未出來!」 
  嚴慕飛沉吟說道:「不知道他們是誰?是來幹什麼的,在裡面要待多久?」 
  目光一凝,接問道:「你是什麼時候被派在這兒的?」 
  成弼道:「他們一進東大寺我就來了!」 
  嚴慕飛道:「你可知道住進寺裡的都是些什麼樣的人?」 
  成弼道:「有個年輕姑娘,一個穿錦袍的老頭兒,另外還有幾十個錦衣衛高手,一進去
就是兩天沒出來。」 
  嚴慕飛道:「他們也沒發現貴分舵的弟兄在四周監視?」 
  成弼搖頭說道:「大概沒有,要不然他們早就有動靜了!」   
  嚴慕飛點了點頭,道:「貴分舵不知道那兩個穿黃衣的是那兒來的?」 
  成弼搖頭說道:「不知道,也許注意力全集中在錦衣衛身上,沒留心他們!」 
  嚴慕飛一點頭道:「好,謝謝你了,你忙你的去吧!我在這兒等等他們……」   
  成弼忽地凝注東大寺寺門,急道:「嚴大俠,快看,那兩個出來了!」 
  嚴慕飛忙轉跟望去,只見東大寺那開著的偏門裡,並肩走出兩個身材魁偉的中牛黃衣漢
子,成弼沒說錯,果然是神情倨傲,一臉驃悍色。 
  他還特意留心那兩個黃衣漢子身後,卻沒見有人送。 
  這時,小吃攤兒上那兩個黑衣漢子也站了起來,向那兩個黃衣漢子點頭打招呼,臉上還
堆著笑。 
  而那兩個黃衣漢子卻只冷漠地點了點頭,臉上未見有絲毫笑意,好像根本沒把那兩個放
在眼裡。 
  嚴慕飛眉鋒微皺,道:「成兄弟,你撤遠些,這兩個身手不弱,別讓他們發現了你,由
我來跟他們兩個。」 
  成弼應了一聲,輕捷如狸貓般貼著牆往一處胡同裡撲去,轉眼隱入了胡同中不見。 
  這時,兩名中年黃衣漢子並肩行走轉向了東,嚴慕飛想了一想,邁步跟了過去,腳下故
意帶出了聲響。 
  而這一著似乎沒用,那兩個連回頭都沒回頭。 
  嚴慕飛他不信沒用,耐著性子跟了下去。 
  一條街,兩條街,這兩個黃衣漢子專找辯靜處走,越走越僻靜,越走行人越少,嚴慕飛
明白,差不多了。 
  剛拐出第二條街,前面那兩個黃衣漢子霍然轉過了身,嚴慕飛故作一驚,轉身要跑,但
旋即他又停了一停,不但沒跑反而邁步向前行去。 
  那兩個黃衣漢子沒動靜,分站在兩旁,不言不動。 
  近了,近了,眼看著嚴慕飛就要從他兩個中間穿過去。 
  突然,那兩個各抬一手攔住了嚴慕飛。 
  嚴慕飛一怔停步,看了看左右,訝然說道:「二位這是……」 
  左邊濃眉大眼黃衣漢子冷然說道:「問你,從東大寺跟到如今,你是什麼意思?」 
  嚴慕飛又復一愕,隨即他笑道:「從東大寺跟到如今?二位怕是誤會了。」 
  濃眉大眼黃衣漢子道:「誤會?你這種跟人的法子,未免太低劣了吧!」 
  嚴慕飛道:「你這位說話……路是讓人走的,難道這條路二位走得,我就走不得了?」
  左邊圓胖臉黃衣漢子突然冷笑說道:「會說話,大師兄,拿下他再說。」 
  濃眉大眼黃衣漢子一搖頭,道:「二師弟,慢點,先弄清楚他再說。」 
  話鋒微頓之後,他剛要接話,嚴慕飛搶了先:「聽二位口音,好像不是這幾省的人。」
  濃眉大眼黃衣漢子道:「那不關你的事,說你自己!」 
  嚴慕飛道:「我麼,我是道地的本地人。」 
  濃眉大眼黃衣漢子道:「跟我兩個幹什麼?」  
  嚴慕飛道:「我說過,我不是跟二位。」 
  圓胖臉黃衣漢子冷笑說道:「大師兄,此人有一根詭舌跟一身硬骨頭。」 
  濃眉大眼黃衣漢子道:「二師弟,是你聽我的,還是我聽你的?」 
  圓胖臉黃衣漢子道:「大師兄,我不敢!」 
  濃眉大眼黃衣漢子目中寒芒逼視嚴慕飛道:「你別等我兩個動手,我可以先告訴你,只
要我一動手,那可絕沒有留情這一說,明白麼?」 
  說著,他恐嚇地動了動那只毛茸茸、厚而大的右手。 
  這一動不要緊,嚴慕飛忽地目光一凝,他凝目處,是濃眉大眼黃衣漢子的右衣衣袖口,
袖口處,繡著一朵金花。 
  這兩個人衣裳是黃的,那朵金花也是黃的,要不是他這一動,若非嚴慕飛有上好的目力,
還真難看出來。 
  嚴慕飛心裡馬上明白了,這兩個正是長孫森那義女長孫翠所說的『金花門』人物,只是
不知道這兩個是屬於『金花門」下的「六虎」呢?還是屬於「十二狼』? 
  他倏然而笑,道:「原來二位是『金花門』中人。」 
  兩名黃衣漢子臉色一變,圓胖臉黃衣漢子道:「好眼力,你是……」 
  嚴慕飛道:「我正在找貴門主,不想誤打誤撞,讓我撞對了!」
  圓胖臉黃衣漢子道:「我再問你一句,你是誰?」 
  嚴慕飛道:「武林無名小卒,恐有污尊耳,不說也罷。」 
  圓胖臉黃衣漢子雙目一睜,道:「大師兄,不給他一點顏色瞧瞧,不知我們的厲害。」
  濃眉大眼黃衣漢子道:「別失禮,既知『金花門』,絕不是武林無名之輩……」 
  轉望嚴慕飛道:「你最好報個名號,說明找本門門主幹什麼?」 
  嚴慕飛一搖頭,道:「我沒有名號,至於後者,二位是否能代貴門主做主?」 
  濃眉大眼黃衣漢子道:「那要看是什麼事了!」 
  嚴慕飛道:「大事,恐怕二位做不了主。」 
  濃眉大眼黃衣漢子道:「那也要看大到什麼程度!」 
  嚴慕飛淡然一笑,道:「二位屬於『六虎』,還是屬於『十二狼』?」 
  濃眉大眼黃衣漢子雙眉一軒道:「看來你對『金花門』知道得頗為清楚,我兩個屬於
『六虎』,我是老大,他是老二,還有四個在別的地方。」 
  嚴慕飛道:「原來是『六虎』中的老大跟老二,失敬,失敬。」 
  微微一頓,接道:「二位是帶我去見貴門主,抑或是我帶二位去見貴門主?」 
  濃眉大眼黃衣漢子微愕說道:「這話怎麼說?」 
  嚴慕飛道:「很簡單,二位帶我去見貴門主,彼此不傷和氣。假如二位不肯帶我去見貴
門主,我只好傷和氣逼二位說出貴門主所在,然後逼二位前去了!」 
  圓胖臉黃衣漢子目射凶芒,倏然笑道:「你想逼我兩個?」 
  嚴慕飛道:「假如二位不願帶我去,不妨試試看我做得到做不到!」 
  圓胖臉黃衣漢子陰陰一笑,道:「大師兄,可願一試?」 
  濃眉大眼黃衣漢子笑道:「說得是,試!」 
  余話尚未出口,嚴慕飛來了個先發制人,雙掌齊動,電翻而起,飛快地攫上橫在眼前的
那兩隻腕脈。 
  那兩個大驚失色,猛一掙沒能掙動分毫,濃眉大眼黃衣漢子怒叫說道:「你這算是哪一
派的招數?」 
  嚴慕飛笑道:「我這算是快招,武家講究一個快字,二位快不過我,那就是技不如我,
就該口服心服。」 
  濃眉大眼黃衣漢子道:「我兩樣都不服!」 
  圓胖臉黃衣漢子陰笑說道:「大師兄,我也是……」 
  說話間他左手要動,嚴慕飛立即說道:「你最好別輕舉妄動,『金花門』擅下蠱術,你
該知道那蠱在要放出之前一旦被逼了回去,那後果如何?」 
  圓胖臉黃衣漢子笑容消失,機伶一顫,沒敢再動。 
  嚴慕飛笑道:「這才是,走吧,二位!」 
  濃眉大眼黃衣漢子道:「哪裡去?」 
  嚴慕飛道:「閣下真是多此一問,去見貴門主啊!」 
  濃眉大眼黃衣漢子道:「你知道本門門主在哪裡?」 
  嚴慕飛笑道:「二位這兩隻腕脈掌握在我手裡,我就等於知道了貴門主現在何處,這話
二位該懂。」 
  濃眉大眼黃衣漢子道:「懂是懂,只是如果我倆個不說呢?」 
  嚴慕飛道:「那隨二位,只要二位認為自己硬得夠,受得住,盡可以咬牙支撐,來個不
開口,或者一問三不知。不過……」 
  微微一笑,接道:「我在武林行走這麼多年,還沒有碰上一個能在我手裡硬到底的。也
許,『金花門』門下不像中原武林人那般沒骨頭。」 
  濃眉大眼黃衣漢子道:「你明白就好。」 
  嚴慕飛笑道:「那我就試試『金花門』門人究竟硬到什麼程度?」 
  他十指剛要用力,只見圓胖臉黃衣漢子兩腮一動,他左手五指一鬆,反手點了出去,圓
胖臉黃衣漢子不防有此,應指砰然倒地。 
  濃眉大眼黃衣漢子大驚,急喝道:「你這是……」 
  嚴慕飛截口笑道:「你明白,你這位二師弟心思靈巧,他想放蠱求救,我在見到貴門主
之前,不想驚動她,所以只好出手制住你這位二師弟了。」 
  濃眉大眼黃衣漢子勃然色變,道:「這……這你也知道?」 
  嚴慕飛淡然一笑,道:「閣下,『金花門』這些小玩藝兒還瞞不了我。」 
  濃眉大眼黃衣漢子口齒啟動了一下,道:「你顯然是位高人。」 
  嚴慕飛搖頭笑道:「高人二宇我不敢當,閣下,別多說了,帶路吧!不為你自己想,也
得為你這位二師弟想想。他舌尖已破,血出盅未出,半個時辰之內若不經貴門主救治,只
怕……」 
  濃眉大眼黃衣漢子駭然失聲道:「這……這你也知道?」 
  嚴慕飛道:「我不是說過麼?『金花門』這點小玩藝兒還瞞不了我!」 
  濃眉大眼黃衣漢子頹然一歎道:「看來你對『金花門』瞭若指掌,有道是:知己知
彼……」 
  嚴慕飛接口說道:「方能百戰百勝。」 
  濃眉大眼黃友漢子道:「我不知道你要見本門門主幹什麼?甚至不知道你是誰……」 
  嚴慕飛道:「那無關緊要,等我見過貴門主之後,她自然會告訴你!」 
  濃眉大眼黃衣漢子目光一凝,猛然點頭,道:「好吧!我帶你去,只是我二師弟……」
  嚴慕飛道:「他不像你這麼老實,我認為還是讓他睡會兒的好,師兄弟情同手足,麻煩
你用那隻手抱著他吧!」 
  濃眉大眼黃衣漢子濃眉一皺,但卻一句話沒說,邁步走過去用一隻手攔腰抄起了他那位
二師弟,然後轉頭向街口走了出去。 
  出了街口,嚴慕飛問道:「閣下,咱們往哪兒走?」 
  濃眉大雙黃衣漢子道:「你跟著我走就是!」 
  嚴慕飛笑了笑,道:「說得是!」遂不再說話。 
  口  口  口 
  濃眉大眼黃衣漢子帶著嚴慕飛出城往北走,走沒多久,夜色中一座山矗立眼前。 
  嚴慕飛立即說道:「原來貴門主在『邙山』之上……」 
  濃眉大眼黃衣漢子沒說話,仍然帶著嚴慕飛往前走, 不錯,他是直奔邙山的南麓。 
  中國歷代帝王對陵寢之修建極為重視,明清的十三陵、東陵西陵,其規模雖不如埃及的
金字塔,但均極盡奢侈之能事,無不大事鋪張。 
  像眼前這邙山南麓,就集有漢唐晉三朝的帝王陵墓,自光武明章諸帝而下,歷代的達官
貴人事多葬靈骨於此,積而久之,重壘皆墓,俗話說:「邙山無臥牛之地」,是一點也不差
的,如今一眼望上去,夜色中堆堆塊塊,全是墳墓。 
  這時候的邙山淒涼冷清,也隱隱凜人。 
  當然,眼前邊兩位是不會怕的,眼看到了南麓之下,濃眉大眼黃衣漢子舉步便要登山。
  嚴慕飛左掌出指,一指把他點倒在地,一人倒地摔兩個,嚴慕飛三不管地把他兩個往草
叢裡一放,然後邁開行雲流水步,灑脫地登上邙山南麓。 
  他沒有滿山地找,也沒有往別處去,他背著手直上邙山山頂,到了山頂,他居高臨下,
四處眺望,漢明帝的顯節陵、桓帝的室陵、章帝的敬陵、靈帝陵、唐明宗陵…… 
  大大個小,滿山遍野可以說盡收眼底,但是他就沒有發現有人影,或者哪兒有一絲風吹
草動。 
  他不禁暗暗納悶詫異,難道說『金花門』的那位門主不在邙山,而是另在別處? 
  不對,如果她不在這兒,為什麼「六虎」中的那位老大帶他到了邙山,並且舉步要登南
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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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7 10:26:55 |只看該作者
  他微皺眉鋒想了一陣子,突然展眉仰臉,提足了氣一縷清音劃破邙山寂靜夜色,直上冥
蒼。 
  「東海水,曾聞無定波,世事何須扼腕。北邙山,未曾留閒地,人生且自舒眉。噯呀呀
古人誠不欺我,古人誠不欺我……」 
  他這一聲,震撼整座邙山,夜梟悲啼,宿鳥驚飛,著實地為這死寂的北邙帶來一陣子熱
鬧。 
  可是,熱鬧過去後,仍是一片死寂! 
  他不禁又皺了眉,心裡暗暗懊悔他料錯了,也操之過急,沉默了一下,他便待再來一聲
試試,忽地,他目中異采飛閃,笑了隨即搖頭說道:「可惜就我一個人膽大,要是同諸兄俱
來,在此飲酒賦詩,浮上幾大白,豈不是人生快事。」 
  話聲剛落,背後立即響起一個冰冷話聲接了口:「話是不錯,但大膽的並不是你一人而
已!」 
  嚴慕飛來個霍然旋身,然後又來了個失聲驚叫:「噯呀呀!你……你是人是鬼……」 
  眼前,三丈外,並肩站著兩個人,又是兩個黃衣僅子,當然,這兩個必是「六虎」中的
兩個。 
  左邊一名冷然說道:「你不是膽大麼?而且想飲酒賦詩,浮上幾大白?怎麼,如今你也
知道怕了?」 
  嚴慕飛指著那說話黃衣漢說道:「你二位是人,不是從墳墓裡鑽出來的鬼?」 
  右邊黃衣漢子冷笑說道:「閣下,少在這兒裝腔作勢了,你半夜三更地跑到這邙山山頂,
有心驚動人地大呼小叫,其用意何在?乾脆直接了當地說吧!」 
  嚴慕飛笑了,他道:「閣下這麼爽快,我倒不好再小家子氣了,二位是『金花門』中六
虎的老幾?」 
  兩名黃衣漢子臉色為之一變,左邊那名道:「這跟你沒關係,說你是何來意!」 
  嚴慕飛道:「二位既然不願說,我也不便勉強。」頓了頓,接道:「我有點事,想見見
貴門主!」 
  左邊黃衣漢子倏然一笑,道:「你想見本門門主?」 
  嚴慕飛道:「是的,麻煩二位替我通報一聲,或者替我帶個路。」 
  左邊黃衣漢子道:「二者都不難,我想先請教閣下怎麼稱呼?」  
  嚴慕飛道:「見著貴門主後,我自會奉知貴門主!」 
  左邊黃衣漢子道:「這麼說,我兩個不配問?」 
  嚴慕飛搖頭說道:「二位別誤會,那倒不是,而是在見著貴門主之前,我認為還是暫時
保留一下的好。」 
  左邊黃衣漢子道:「那麼,你讓我二人怎麼為你通報!」 
  嚴慕飛道:「那還不簡單麼?二位只消說有個人要見……」 
  左邊黃衣漢子道:「『金花門』中這一說行不通!」 
  嚴慕飛道:「最好能行通,要不然再過片刻怕有人要喪命了!」 
  左邊黃衣漢子道:「你是說誰?誰會喪命?」 
  嚴慕飛道:「二位的二師兄!」 
  兩名黃衣漢子大吃一驚,左邊黃衣漢子急急說道:「我那二師兄,他……他怎麼了?」
  嚴慕飛道:「你們那位二師兄他想咬破舌頭放盎,不料血出蠱未出之際便被人制住。據
我所知,在這種情形下若不經貴門主親身救治,半個時辰一過,只怕他就要回生乏術了!」
  左邊黃衣漢子忙道:「他對誰放蠱?」 
  嚴慕飛道:「就是對區區在下我!」 
  左邊黃衣漢子道:「那麼,又是誰制住了他?」 
  嚴慕飛道:「也是區區在下我!」 
  右邊黃衣漢子倏然笑道:「三師兄,你聽他的?」 
  左邊黃衣漢子冷冷說道:「的確,我對他能輕易制住二師兄一事至表懷疑!」 
  嚴慕飛道:「二位要是不信……」 
  左邊黃衣漢子道:「你可知道,跟我那二師兄在一起的,還有我那位大師兄?」 
  嚴慕飛點頭說道:「我知道,我怎麼會不知道!他如今跟二位那位二師兄正躺在一處
呢!」 
  右邊黃衣漢子哈哈大笑,道:「閣下想必有一身高絕武學,竟能……」 
  嚴慕飛淡然說道:「二位那位大師兄濃眉大眼,二位那位二師兄則是圓胖臉,可對?他
二位前往東大寺也該回來了。」 
  兩名黃衣漢子勃然色變,齊聲喝道:「你,你真……」 
  嚴慕飛道:「我向來不說假話,人命關天,又豈是隨便了得?」 
  兩名黃衣漢子大喝一聲,雙雙騰身而起,分左右撲了過來,三丈距離一閃便到,金花門
人的確不等閒。 
  可惜的是,他們碰上的是「玉龍美豪客」! 
  嚴慕飛微微一怔,道:「怎麼,二位不顧你們那位二師兄?」 
  左邊黃衣漢子冷冷說道:「放倒你後再顧也不遲!」 
  說話間已然撲到,兩個人四隻手掌,閃電一般遞向嚴慕飛前身諸大穴,招式詭異,聲勢
凌厲,的確不同凡響。 
  嚴慕飛一點頭道:「好吧!既如此,我也只好改變計劃了!」 
  左掌一翻,砰然一聲震退左邊黃衣漢子,右掌如靈蛇,只一閃已自右邊黃衣漢子兩掌之
間穿過,輕易地一指點上右邊黃衣漢子喉結,可憐他一聲也沒叫地便翻身倒下。   
  左邊黃衣漢子大駭!失聲叫道:「你把我四師弟……」 
  嚴慕飛微一搖頭,道:「別緊張,他只不過暫時閉了氣而已,過一會兒他自己就會醒轉,
你看見了,『六虎』不行,你是帶路還是為我通報,任你選一個,只是別忘了你還有位二師
兄待救!」 
  左邊黃衣漢子沒說話,臉上突泛猙獰之色。 
  嚴慕飛及時喝道:「別輕舉妄動,你那位二師兄就是在這種情形下自取其禍的,你要不
聽話,我先斃了你這位四師弟,只要你自信能快過我,你儘管放蠱,要不然……」 
  左邊黃衣漢子仍沒說話,狠毒地盯了嚴慕飛一眼,轉身如飛馳去,行動如風,轉眼便是
十餘丈。 
  嚴慕飛倏然而笑,伸手抄起地上黃衣漢子,腳身跟了過去。他明白,前行黃衣漢子是去
通報而不是帶路,可是時間不多,他不願先鬧人命,所以他暗中跟了過去。 
  前行黃衣漢子當真不知嚴慕飛在身後跟上了,他氣急敗壞地穿墳過墓,東彎西拐,一路
狂奔疾馳。 
  沒多久,他在一片巨大墓園中停下,這墓當真夠大,周圍約莫有三里許,那座陵墓高有
三十餘丈,遠遠望去像座小山,嚴慕飛知道那是漢靈帝的陵寢所在。










第二十三章 奇功折金蠱
  這座陵園的中央地上,擺放著一張八寶軟榻,軟榻上,盤坐著一位身穿黃色宮裝,雲髻
高挽,體態嬌美的人兒,她,一塊輕紗覆面,令人難窺她的廬山真面目。 
  不過,由她的美好體態及她那高貴的氣質看,這位黃衣人兒定然是國色天香,還冷若冰
霜。 
  軟榻後,成半弧狀地站著八名長髮披散,掩去面貌的白袍怪人,個個身材瘦高,鬼氣陰
森。 
  另外,在軟榻左前,垂手侍立著一位身材頎長,劍眉星目的俊美年輕人,他著一襲錦袍,
要不是他此時站在此地,誰都會說他定然是那家的貴介佳公子。 
  在軟榻右前,是三名燕瘦環肥不等,但都是人間絕色的白衣少女,仙露明珠,令人眼花
繚亂,難分軒輊。 
  再前,是兩名黃衣漢子跟十二名眉宇洋溢驃悍凶殘色的中年黑衣漢子,個個目光銳利,
全是一流好手。 
  嚴慕飛明白,那八寶軟榻上的黃衣人兒,定然是金花門門主,威震苗疆,名懾中原的金
花姑。 
  她身後那八名白袍怪人,是她的隨身八侍。 
  那錦袍俊美年輕人,跟那三名絕色少女,是金花門中的一龍跟「四鳳」中的三位,龍鳳
之稱,名不虛傳。 
  那兩名黃衣漢子,是金花六虎中的兩名。 
  那十二名黑衣漢子,該是金花十二狼。 
  事實不錯,那名黃衣漢子近前便向軟榻上黃衣人兒恭謹異常地躬下身去,戰戰兢兢地道:
「啟稟門主,在山頂上大呼小叫的,是個中原武林人物,他……他要弟子通報,他要見門
主!」 
  軟榻上黃衣人兒開了口,話聲甜美動聽,但卻含著凜人的冰冷,令人有置身春冬交接之
際:「你四師弟呢?」 
  黃衣漢子身形一震,低下了頭,道:「回門主,弟子不敢隱瞞,四師弟被他制住了。」
  此言一出,在場皆色變,黃衣人兒卻量得極為平靜,她皓腕輕抬,昏暗月色下看,那恍
若一節藕,一段玉。 
  「噢!他能制住你四師弟?」 
  黃衣漢子道:「回門主,是弟子照顧不周,據他說前往東大寺公幹的大師兄跟二師兄也
在他掌握之中,而且二師兄放蠱求救時,血出蠱未出,有待門主教治。」 
  聽了這話,在場皆震動,就連黃衣人兒自己也不禁抖動了一下嬌軀,而話聲卻仍是那麼
平靜,冰冷:「此人身手不弱,他是……」 
  黃衣漢子道:「回門主,弟子問過他,他說見了門主之後再說。」 
  黃衣人兒冷哼一聲道:「你很會辦事!」 
  黃衣漢子頭住下一低,道:「弟子知罪,願領門規!」 
  黃衣人兒冷然一擺手,道:「武學一道,半籌之差便受制於人,絲毫勉強不得,你大二
兩位師兄尚且不免,何況你?此人現在何處?」 
  黃衣漢子忙道:「謝門主恩典,此人仍在山頂,容弟子帶路。」 
  黃衣人兒突然冷笑說道:「不用了,人家已經跟在你後面到了!」 
  在場的一龍、三鳳、十二狼、三虎,俱都驚顧四周,四下搜索,唯獨黃衣人兒把臉轉向
了嚴慕飛的立身處。 
  「閣下既然到了,何不請出來相見?似這般暗中跟人,鬼頭鬼腦的行徑,難道不怕辱沒
中原武林的名望?」 
  嚴慕飛沒有再聽下去,一笑接口說道:「豈敢因我一身而辱沒了天下武林,蒙門主寵召,
我只有從命趨前拜見了。」 
  話落,挾著那黃衣漢子灑脫地走了出去。 
  他這一出現,三虎、八侍、十二狼,個個目射懾人狠毒怒芒,一龍與三鳳則圓睜雙目,
滿臉驚訝色。 
  黃衣人兒自己,兩道寒芒直射輕紗之外,一閃而逝:「軒昂中原偉丈夫,是我生平首
見。」 
  嚴慕飛淡然一笑,道:「門主誇獎了。」 
  輕輕放下黃衣漢子,微拱雙手,道:「見過門主。」 
  黃衣人兒微頜螓首,算是答禮,道:「不敢,閣下是中原武林的哪一位?」 
  嚴慕飛道「門主該先問問我的來意!」 
  黃衣人兒微一點頭,道:「也好,來人,看座!」 
  話聲方落,身後應聲轉出一名白袍怪人,雙手捧著一隻錦凳,跨前兩步雙手一抖,那只
錦凳脫手飛出,直向嚴慕飛當胸撞擊。 
  嚴慕飛視若無睹,含笑未動。 
  而,眼看著那只錦凳便要撞上嚴慕飛胸腹,它忽地射勢一頓,立即下沉,輕輕地落在嚴
慕飛面前。 
  嚴慕飛微笑說道:「謝門主賜座,門主的待客之道頗為別緻!」跨前一步坐了下去。 
  一龍三鳳等俱皆動容,轉眼望向黃衣人兒。 
  黃衣人兒平靜地道:「我原知道閣下有一身高絕所學,倒讓閣下見笑了!」 
  嚴慕飛淡然笑道:「好說。」 
  黃衣人兒道:「聽說閣下制住了三名『金花門』弟子?」 
  嚴慕飛道:「事屬萬不得已,還要請門主原諒。」 
  黃衣人兒微一搖頭,道:「那是他們學藝不精,『金花門』武學遜人,我不會怪任何
人!」 
  嚴慕飛道:「門主這麼說就讓我不安了!」 
  黃衣人兒道:「閣下制我弟子,又跑到北邙來有意地驚動我,想必有什麼原因,否則本
門與閣下一無遠怨,二無近仇……」 
  嚴慕飛道:「我剛才說過,那是萬不得已,還要祈請門主恕罪。」 
  黃衣人兒道:「閣下別客氣,請直說來意。」 
  嚴慕飛道:「我的來意,是想向門主討點東西!」 
  黃衣人兒道:「閣下需要什麼?」 
  嚴慕飛道:「我想用貴門下三名弟子,換取門主一瓶解蠱藥。」 
  黃衣人兒詫聲說道:「閣下要解蠱藥物幹什麼?」 
  嚴慕飛道:「自然是解蠱救人。」 
  黃衣人兒道:「閣下要為誰解蠱?救誰?」 
  嚴慕飛望了三鳳一眼,道:「有位叫綠玉的姑娘,不知是否貴門中人?」 
  三鳳一怔,錦衣美少年突然驚喜叫道:「綠玉,她現在……」 
  黃衣人兒輕哼了一聲,錦衣美少年立即低頭不語。 
  嚴慕飛看在眼內,心中明白了幾分,可是他奇怪,長孫森為什麼沒告訴他,沒叮囑過他
呢? 
  只聽黃衣人兒道:「閣下是說金花四鳳中的綠玉?」 
  嚴慕飛點頭說道:「是的,門主。」 
  黃衣人兒道:「她原是『金花門』人,可是她如今已因叛門被逐出『金花門』之外,算
不得我『金花門』中人了。」 
  嚴慕飛道:「我願意告訴門主,我所以向門主索取解蠱藥物,就是為挽救綠玉姑娘的一
條性命!」 
  黃衣人兒道:「我以為閣下已經聽見了,她是我門中叛徒,已被逐出『金花門』,算不
得『金花門』門人了。」 
  嚴慕飛道:「我聽得很清楚,只是我不懂門主的意思。」 
  黃衣人兒道:「閣下這是跟我裝糊塗!」 
  嚴慕飛淡然一笑,道:「那麼,門主的意思該是不賜解盅藥物,要看著她在蠱毒的痛苦
煎熬下香消玉殞,芳魂斷絕了?」 
  黃衣人兒冷然說道:「『金花門』門規如此,凡『金花門』叛徒,個個都得受這懲罰!」
  錦衣美少年霍然抬頭轉注,但當他一觸及黃衣人兒那雙透射出輕紗外的冷峻目光時,卻
又低下了頭。 
  再看三鳳,則臉色如常無動於衷。 
  嚴慕飛淡然一笑,道:「門主真要這樣做,恐怕犧牲的不只是一個綠玉姑娘。」 
  黃衣人兒道:「閣下的意思是說,如果我不交解蠱毒藥給閣下,閣下就不交還我金花門
三名弟子,是麼?」 
  嚴慕飛含笑點頭,道:「事實如此,我不願否認。」 
  黃衣人兒道:「閣下有幾分把握?」 
  嚴慕飛道:「我要是沒有十成把握,我斷然不會冒殺身之險為他人求藥。門主明智,以
為然否?再說。」微微一笑,接道「門主縱然能殺了我,六虎中的大二兩位……」 
  黃衣人兒道:「我不殺你,我要制住你,然後逼你交出我的三名弟子。」 
  嚴慕飛笑道:「門主以為我會說麼,願先奉知門主,我不會屈於威武的,再說,我只消
支持片刻,六虎中那位老二……」 
  黃衣人兒道:「我犧牲一名弟子,換取你跟綠玉兩條命,該很划得來!」 
  嚴慕飛道:「不錯,門主,該是二對二!」 
  黃衣人兒微微一愕,道:「二對二?為什麼二對二?你是說還有『六虎』中的老大,或
者是你要先向身邊的哪個下手?」 
  嚴慕飛搖頭笑道:「六虎中的這兩位都無關緊要,我的意思是說,門主若執意這麼做,
只怕貴門中又要多一個叛徒!」 
  黃衣人兒道:「你是說誰?」 
  嚴慕飛笑道:「門主明白,何必故問?」 
  黃衣人兒輕哼一聲,轉望錦衣美少年,道:「玉龍,你以為是你麼?」 
  錦衣美少年身形一震,道:「玉龍不敢!」 
  黃衣人兒道:「你的意思是說,假如我不給解藥救綠玉,你不會叛我?」 
  錦衣美少年猛然抬頭,玉面煞白,星目赤紅道:「弟子承認對四師妹有情,但門主待我
如親子,恩德更深而厚,弟子只認為綠玉她叛門罪有應得!」 
  黃衣人兒緩緩轉向嚴慕飛,道:「閣下聽見了?」 
  嚴慕飛道:「我聽得很清楚,且字字悉入耳中,只是我不懂。」 
  黃衣人兒道:「閣下不懂什麼?」 
  嚴慕飛道:「我不懂門主剛愎自用,一意孤行,翻臉無情,如何能使門下心悅誠服,如
何能長久御眾?」 
  黃衣人兒目中犀利奪人,懾人魂魄的寒芒暴透輕紗,一襲黃色宮裝也無風自動,而旋即,
她收斂得一如常人道:「你是敢當面罵我的第一人,你要知道我創立『金花門』至今也不是
一天了,這多年來我的脾氣一直這樣!」 
  嚴慕飛道:「是的,門主,但其間並沒有綠玉姑娘這樣所謂叛門的事情發生,這話明智
如門主者應該懂。」 
  黃衣人兒道:「我懂,但他們在入門當初,人人都立有重誓……」 
  嚴慕飛道:「一旦叛門時,就該領受懲罰?」 
  黃衣人兒點頭說道:「不錯!」 
  嚴慕飛道:「我想跟門主談談有關綠玉姑娘的叛門罪行……」 
  黃衣人兒道:「你不必多說,『金花門』門規森嚴。」 
  嚴慕飛道:「門主以為綠玉姑娘觸犯了哪一條門規?」 
  黃衣人兒道:「她違抗本門主令諭,就是大罪一條!」 
  嚴慕飛道:「我請教,她為什麼違抗門主令諭?」 
  黃衣人兒道:「這跟你無關。」 
  嚴慕飛淡然一笑,道:「我聽說門主待門人如親人,恩德深厚,要不是萬不得已,我不
以為綠玉姑娘會不聽門主的話。」 
  黃衣人兒道:「你聽誰說我待人如親人?」 
  嚴慕飛道:「先是綠玉姑娘,繼而是貴門下的一龍。」 
  黃衣人兒冷笑說道:「綠玉?她會說我待她好?」 
  嚴慕飛道:「事實上她深感門主隆恩,也視門主如親人,臨別時她一再叮囑,要我不可
過份逼迫門主!」 
  黃衣人兒冷笑說道:「你好大的口氣,我謝謝她的好意!」   
  嚴慕飛道:「那倒不必,只要門主能體諒她是為『金花門』著想,為門主著想,我以為
也就夠了。」 
  黃衣人兒道:「這話怎麼說?」 
  嚴慕飛道:「在她心目中,門主是神而非人,也是位絕代紅粉,巾幗奇女子,如今門主
一意孤行,率她們去對付一個不該對付的人,去做那不該做的事,她當然會不以為然。」 
  黃衣人兒嬌軀一震,道:「你何指?」 
  嚴慕飛淡然一笑,道:「門主,朱棣以篡位立,嚴慕飛在天下武林人的心目中,還算得
一位英雄豪傑,還算看得起他。」   
  黃衣人兒驚聲說道:「這你……這是綠玉對你說的?」 
  嚴慕飛道:「門主,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為,就算綠玉姑娘不說,日久之後,門主這
種作為又瞞得了誰?」 
  黃衣人兒冷哼說道:「好賤人,她竟敢……該罪加一等,萬死莫贖!我告訴你,我誰都
不瞞,我並不怕任何人知道!」 
  嚴慕飛道:「這跟門主指有功者有罪一樣,誰管得了門主?」 
  黃衣人兒道:「你說綠玉對本門有功?」 
  嚴慕飛道:「甚至可以說有恩。」 
  黃衣人兒突然格格嬌笑,但聽來怕人,良久,良久,她方始斂住了笑聲,望著嚴慕飛冰
冷說道:「隨你怎麼說吧!總之這是『金花門』的事,我是門主,我有權生殺予奪,我看看
誰敢管?誰能管?」 
  嚴慕飛道:「門主,飛鳥盡,良弓藏,門主逞一時之意氣,做不該做之事,殺不該殺之
人,即便能成,門主又以為能得到什麼?秘笈?中原武林?明智如門主者奈何不經三思?」
  黃衣人兒道:「這你都知道?」 
  嚴慕飛道:「門主不該再感到驚奇。」 
  黃衣人兒道:「是的,可見我指綠玉叛門並沒有錯,她糟蹋了我多年心血,辜負了我多
年養育,她該死!」 
  嚴慕飛道:「事實上她這麼做,是為救『金花門』救門主,倘若門主不思回頭,及早回
返苗疆,只怕……」 
  黃衣人兒冷然說道:「你住口,她的好意我心領,即使你說得唇破舌穿,日出西山,我
也不會把解藥給你!」 
  嚴慕飛道:「那隨門主了,我只有為門主扼腕!」 
  黃衣人兒冷笑說道:「邙山墓雖多,但多一人並不會嫌太擠。你收我門中叛徒,無端制
我門下弟子,且當面辱罵我,三罪並一,我要跟你清算一下。來人!」 
  錦衣美少年口齒啟動,突然說道:「門主!」 
  黃衣人兒冷然說道:「怎麼,玉龍,難道你……」 
  錦衣美少年臉上沒有絲毫表情,只有怕人的神色,道:「弟子不敢,但四虎猶在他身
邊!」 
  黃衣人兒道:「四虎他可以為本門犧牲。」 
  嚴慕飛笑道:「門主又使另幾位心中不快了,我頗不忍心,哪位接住?」  
  話落,手揚,身邊黃衣漢子應掌飛起,直向另三名黃衣漢子飛去。那位「六虎」中的老
三忙伸手接住,但他卻詫異不解地望著嚴慕飛。 
  嚴慕飛笑道:「閣下不必這樣看我,人心總是肉做的,明白麼?」 
  黃衣人兒冷然怒喝:「挑撥離間,只怕你枉費心機了。拿人!」 
  十二狼應聲撲出兩個,挾凌歷之威撲向嚴慕飛! 
  嚴慕飛笑道:「二位且請回原處,量量力後再來不遲。」 
  拍手一揮,兩名黑衣漢子被震飛退,果然,恰好落回原處,分毫不差,這一手立震全場
之人。 
  黃衣人兒冷笑一聲道:「怪不得你敢在此胡鬧,大家齊上!」 
  叱喝聲中,十二狼身形齊動,一起撲向了嚴慕飛。 
  嚴慕飛雙眉微揚,笑道:「門主奈何也愛群毆?」 
  站起迎了上去,轉眼間他又回到原處,再看時,地上倒的橫七豎八,算算十二個一個不
少。 
  這,驚住了一龍三鳳,驚呆了金花門主! 
  嚴慕飛淡然拱手,道:「門主,事關貴門存亡,請三思!」 
  黃衣人兒倏然驚醒,暴怒喝道:「八侍!」 
  八名白袍怪人隨風飄起,個個有若鬼魅,行動如風,離地半尺,不帶絲毫風聲地圍上了
嚴慕飛。 
  嚴慕飛眉梢兒微揚,道:「門主。」 
  黃衣人兒怒喝說道:「你把『金花門』折辱得夠了,我不聽!」 
  話落八名白袍怪人揚掌發難,身形未動,掌勢輕飄,十六隻甲長數寸的手掌,由四周罩
向嚴慕飛。 
  錦衣美少年目射驚色,口齒啟動了一下,似乎想說些什麼,但是他沒有說出口。 
  嚴慕飛道:「這大概就是滇邊『雪衣八怪』那威震滇邊、嚇破中原武林人膽的『拿魂懾
魄』掌陣了。我聞名已久,只可惜一向無緣碰上,今夜我要領教領教它到底有什麼怕人之
處。」 
  他站在那兒沒動,只見他衣袂微微飄動了一下,他臉上的笑容依然,那十六隻手臂已然
伸得直直的,可是嚴慕飛魂魄仍在,人也未見晃動一下。 
  只聽一名白袍怪人失聲驚呼:「大靜神功!」 
  嚴慕飛道:「眼力不差,滇邊『雪衣八怪』算得上識貨人!」 
  那名白袍怪人陡然厲喝: 「你再試試!」 
  話落,八人身形急轉,帶得遍地風起,沙飛石走,聲勢好不驚人,然後,那八個急轉中
的白影閃電一般地由四面八方,帶著異嘯攫向了當中的嚴慕飛。 
  嚴慕飛冷笑一聲道:「我看你八個是不到黃河心不死,區區旁門左道的『幻影魔陣』豈
奈我何?留神自己的胸口重穴。」 
  身形飛旋,只見人影閃動,剎時俱斂,一切歸於靜止,再看時,嚴慕飛負手站立原處,
那八名白袍怪人也退立在四周,一動未動,只是,每人胸口上有一個指頭般大小破洞,隱隱
可見肌膚。 
  這一手,又驚住了金花門主與一龍三鳳。 
  突然,八名白袍怪人身形暴顫,轉向黃衣人兒一起躬下身去,最前面一名顫聲發話說道:
「八侍有辱門主威名,願領門規!」 
  黃衣人兒一襲宮裝倏然抖動,揮手說道:「回來。」 
  八名白袍怪人又一躬身,齊道:「謝門主恩德!」一起走了回來,每一個都低著頭。 
  黃衣人兒向著嚴慕飛顫聲說道:「我沒想到你有這麼高的身手。」 
  嚴慕飛淡然說道:「門主可以看得出,我無意流血,不願傷人,貴門下弟子危在頃刻,
請門主及時賜救!」 
  黃衣人兒顫聲厲喝:「不用你管,就是『金花門』的人死光也不用你管。」 
  嚴慕飛道:「門主奈何不知醒悟,一意孤行!」 
  黃衣人兒怒笑說道:「我不知醒悟,一意孤行,難道『金花門』被你折辱得還不夠麼?
我告訴你,『金花門』自創立以來,還沒有遭此大辱。」 
  嚴慕飛道:「假如門主再不知醒悟,仍要一意孤行下去,『金花門』的遭遇,將不止於
此!」 
  黃衣人兒怒笑說道:「好,好,好,我今夜就拚個門毀人亡……」 
  抬手一扯,扯散了高挽的宮髻,滿頭青絲立即披散而下,然後,她緩緩自軟榻上站起。
  錦衣美少年驚聲說道:「門主,弟子……」 
  黃衣人兒冷然說道:「你要幹什麼?」   
  錦衣美少年道:「有弟子在,何勞門主親自動『金蠱大法』?」   
  嚴慕飛神情微微一震,對這位金花一龍的暗示,提醒,他暗暗表示感謝。 
  黃衣人兒道:「你該看得出,本門之存亡在此一舉!」 
  錦衣美少年道:「弟子願請命一拼。」 
  黃衣人兒冷然搖頭,道:「不,退後,你們都退後!」 
  錦衣美少年道:「門主。」 
  黃衣人兒厲喝道:「玉龍,你敢違抗我的令諭?」 
  錦衣美少年一震低頭,道:「弟子不敢!」 
  隨即往後退去,在退步中,他抬眼望向嚴慕飛。 
  嚴慕飛清晰地體會出,那一雙星目裡包含了太多的暗示,要他走,要他馬上離去! 
  可是,他裝作未見,含笑說道:「門主,蠱術一道,我懂得不少,施一次『金蠱大法』,
今後十五年內門主勢難再與人動手,並且要犧牲本身真元以償蠱母,擅蠱之人無不加慎重者,
請門主……」 
  黃衣人兒冷然說道:「你準備好,我要施法了。」 
  嚴慕飛道:「門主,假如我用『大靜神功』逼出蠱母……」 
  黃衣人兒道:「我願意自食其果,讓蠱母反噬,只是你試試看!」 
  嚴慕飛雙眉一揚,還待再說。 
  黃衣人兒那裡已平抬雙臂,只聽她一聲異嘯,只見她那水蔥般尖尖十指的尖端射出十縷
極細的紅線,離身數尺倏成網狀,向嚴慕飛緩緩罩了過去。 
  嚴慕飛神色立時凝重,雙目凝視那似無還有的紅色網狀物一眨不眨,不言也不動。 
  轉眼間那紅色的網狀物飛近,但是在它抵達嚴慕飛身前一尺處時,像被什麼東西阻住一
般,突然停住。 
  這裡一停,黃衣人兒那裡嬌軀一震,異嘯之聲突然由緩轉急,而這時紅網往前一衝,逼
近了嚴慕飛兩三寸。 
  錦衣美少年猛然一驚,神情好不焦急。 
  嚴慕飛臉色不變,沒動靜,只見他眉梢兒揚了一揚。 
  他那雙眉梢兒一揚之後,紅色網狀物忽地暴退一尺,離地已超過一尺有餘。 
  黃衣人兒嬌軀猛震,異嘯更急,置身此處,有如耳聽滿山鬼哭,能令人毛髮怵然,不寒
而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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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7 10:28:56 |只看該作者
  然而,儘管她異嘯一聲急似一聲,那紅色的網狀物自被嚴慕飛逼退之後,始終沒辦法再
前飛一寸。 
  紅色的網狀物停在嚴慕飛身形尺餘處。嚴慕飛目光凝視,神情凝重,像一尊石像。 
  黃衣人兒異嘯連連,滿頭青絲不住飛舞。 
  就這麼僵持著,就這麼僵持著。 
  約莫過了盞茶工夫,黃衣人兒那連連的異嘯漸漸地緩慢了,聲音也逐漸由高轉低,由有
力轉為無力。 
  於是,嘯聲越來越慢,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低。 
  突然,黃衣人兒嬌軀一晃,那紅色的網狀物忽地一聲倒射飛回。 
  錦衣美少年心膽欲裂,剛失聲嘶叫一聲:「門主……」 
  嚴慕飛大喝一聲,雙目猛睜,一道血光衝口而出,箭一般地射向那紅色的網狀物,比紅
色網狀物快逾一倍。 
  剎那間血光趕上紅色的網狀物,只一碰,紅色網狀物回飛之勢立緩,慢而輕地鑽入黃衣
人兒覆面輕紗後不見。 
  黃衣人兒像脫了力,砰然一聲坐回了軟榻上。 
  金花三鳳忙了手腳,嚇得花容失色,帶著猶存的餘悸撲向軟榻,錦衣美少年則突然向嚴
慕飛跪下:「多謝閣下,金玉龍感同身受,將永銘不忘!」 
  嚴慕飛臉色有點白,抬手擺了一擺,沒有說話,擺動的那隻手,卻顯得那麼無力。 
  錦衣美少年一拜而起,轉向了軟榻上的金花門主。 
  黃衣人兒無力地排開一龍三鳳,望著嚴慕飛道:「你……」你為什麼要犧牲自己的真元
救我?」 
  嚴慕飛淡然一笑,道:「沒有什麼,我也認為門主是位不可多得的絕代紅粉,巾幗奇女
子,所以如此,只不過一時惑於心魔而已,所以我不忍,同時,我也不敢忘綠玉姑娘臨別時
的流淚囑咐。」 
  黃衣人兒道:「綠玉,她,她真這麼囑咐你……」 
  嚴慕飛道:「事實上,門主扶養她長大成人,該知道她是怎麼樣的一個姑娘,門主何用
問我?」 
  黃衣人兒默然不語,半晌始道:「你既擅『大靜神功』,又擅『天龍大八式』,你究竟
是誰?」 
  嚴慕飛道:「門主,我就是你要對付的嚴慕飛!」 
  錦衣美少年脫口驚呼:「啊!嚴……大俠……」 
  四虎、八侍駭然失色,情不自禁地往後退了一步! 
  金花三鳳更是圓睜著美目,一眨不眨。 
  好半天,才聽黃衣人兒顫聲說道:「你,你就是俠骨柔腸,劍膽琴心,『玉龍美豪客』
嚴慕飛?」 
  嚴慕飛道:「是的,門主!」 
  黃衣人兒頹然搖頭說道:「原來你就是……你就是,那難怪,那難怪我『金花門』……」
  忽地坐直了嬌軀,道:「你不也是奉上位徵召,找尋太孫跟紀綱的麼?」 
  嚴慕飛點頭說道:「是的,門主,一點不錯。」 
  黃衣人兒道:「你應該知道我『金花門』也是奉召入中原。」 
  嚴慕飛點頭說道:「我知道,門主,剛才我已經說過了!」 
  黃衣人兒道:「那你為什麼還來找我『金花門』?」 
  嚴慕飛道:「門主,只為一個可憐而又可敬的綠玉姑娘!」 
  黃衣人兒道:「只為綠玉而向自己人下手?」 
  嚴慕飛道:「我說過,我無意流血,不願傷人,我曾經一再試圖說服門主,使門主看在
十幾年情如親人相處份上賜下解藥!」 
  黃衣人兒道:「可是你竟敢說上位是以篡國立……」 
  嚴慕飛道:「那也沒什麼,我並不怕他拿我怎麼樣!」 
  黃衣人兒強笑一聲,搖頭說道:「你不用說了,怪不得他們要在你找到太孫與紀綱後務
必要除去你,原來你也有這種想法……」 
  嚴慕飛道:「門主,一個人要有正義感,尤其我輩武林人!」 
  黃衣人兒道:「你不必這麼說,從現在起,我『金花門』不再受朝廷的調度指揮,我也
願意把解除綠玉蠱毒的方法告訴你。」 
  棉衣美少年顫聲呼道:「門主!」 
  黃衣人兒無力地擺了擺手,道:「玉龍,別打岔!」 
  錦衣美少年應了一聲,恭謹地低下頭去。 
  嚴慕飛道:「一念悟後福無窮,足見門主不愧絕代紅粉,巾幗奇女子,令人敬佩,我敢
為門主及貴門賀。」 
  黃衣人兒微一搖頭道:「你別這麼說,我還有後話,不再受朝廷調度,也不再貪圖那什
麼秘笈與席捲中原武林,稱霸天下,我也願意把救綠玉的方法告訴你,可是我絕不放棄報復,
錯開今在,我會隨時隨地向你下手,直到洗雪我『金花門』今夜所蒙受的恥辱為止。」 
  嚴慕飛呆了一呆,道:「我沒有想到……也好,只要門主肯賜告救綠玉姑娘的法子,別
的我就不要求那麼多了!」 
  黃衣人兒道:「你我就這麼說定了。」 
  錦衣美少年道:「門主,嚴大俠對……」 
  黃衣人兒道:「我知道,我肯這樣已是我最大的讓步,如今他真元虧損,力難敵眾,我
沒讓你們向他下手,已算償還了他的恩情。你不要多說了,把救綠玉的法子告訴他吧!」 
  錦衣美少年遲疑了一下,道:「門主為什麼不親自告訴他?」 
  黃衣人兒道:「我告訴他,不如你告訴他能讓他相信。」 
  嚴慕飛微微動容,道:「謝謝門主。」 
  錦衣美少年躬身一禮,道:「玉龍也謝門主恩典……」 
  站直身子目注嚴慕飛道:「嚴大俠,請讓綠玉喝一杯雞血,蠱毒自可盡除!」 
  嚴慕飛呆了一呆,心想:原來這麼簡單,早知道何必跑來招惹這位女魔頭。 
  立即站了起來,道:「多謝門主,我這就告辭,關於六虎中的那兩位……」 
  黃衣人兒道:「你閉的是他哪處穴道?」 
  嚴慕飛道:「不瞞門主,我制的是他的喉結,諒還有救,他兩位現在山麓下一處草叢中,
請門主派人去找吧!眼前這十二位也請一併代勞,只要在他十二位每人腦後拍一掌就行了!」
   
  微一拱手,轉身欲去。 
  錦衣美少年突然喚道:「嚴大俠……」 
  嚴慕飛回身說道:「閣下還有什麼事?」 
  錦衣美少年遲疑了一下,紅著臉道:「綠玉她如今在……」 
  嚴慕飛淡然一笑,道:「閣下如今不必多問,倘是夙緣,他日自有相見日!」 
  錦衣美少年點頭說道:「謝謝嚴大俠,我懂了!」 
  嚴慕飛微微一笑,轉身行去。 
  望著那背影漸去漸遠,黃衣人兒喃喃說道:「俠骨柔腸,劍膽琴心,『玉龍美豪客』,
他當之無愧,我沒想到中原還有這麼一位人物,不,我不是早就知道中原有他這麼一位人物
麼?我不該來,我不該來……我真不該來麼?」









第二十四章 奇遇俏佳人
  嚴慕飛當夜在洛陽一家客棧內歇息了一宿,第二天,他把一張紙條交給了『窮家幫』洛
陽分舵,讓洛陽分舵以最快的法子傳遞到輝縣去。 
  然後,他飄然而去,取道奔向湖北。 
  他沒有到東大寺去,因為他覺得那兒不值得他去。 
  於是,他又走上了走過的路,往南陽去的路。 
  由河南、南陽這條路入湖北,是要越過桐柏山的。 
  這一天,當他到了桐柏山下的一個小鎮的時候,暮色已然低垂,所以他預備在這小鎮上
住一宵,第二天一早再行上路。 
  小鎮小地方,尋遍了整個鎮,只有一家小客棧,而且這家設備簡陋的小客棧,也只有那
麼幾間供住宿的客房,最那個的是只剩下了兩間。 
  嚴慕飛進了客棧,有一個人幾乎跟他同時也進了這家客棧,那是位單身女客,她看上去
有近三十年紀,一身粗布衣褲,還用塊青布包著一頭秀髮,臉上蛾眉淡掃,脂粉未施,但是,
嚴慕飛卻禁不住向她多看了兩眼。 
  因為,這位單身女客雖然著一身粗布衣裙,卻有著一種高雅不凡的氣質,尤其她美,美
得跟「冰心玉女」衛涵英一般,春蘭秋菊,令人難分軒輊,譽之為國色天香,毫不為過。 
  人人好色,這地處偏僻的小鎮上竟來了這麼一位人物,怎不引人注目,又何止嚴慕飛情
不自禁地多看了兩眼。 
  她美,但有點冰霜般冷,是故,除了嚴慕飛這位當世稱最的人物外,沒人敢再多看她第
三眼。 
  當嚴慕飛跟夥計說話的時候,她就站在嚴慕飛的背後,似乎在等嚴慕飛跟這客棧中的伙
計說完後她再說。 
  嚴慕飛要間客房,夥計他令人好笑地自作聰明,笑嘻嘻地道:「二位住同一間夠是夠,
只是小店太委屈二位了!」 
  嚴慕飛一怔,隨即會過意來,忙道:「夥計,你誤會了,我跟這位姑娘不是一路。」 
  他用眼角餘光瞥了她一眼,她很泰然,臉上沒有表情,一點羞怯的樣子也沒有,這胸襟,
這氣度就不凡。 
  夥計卻紅了臉,窘迫地笑道:「噢,噢,對不起,對不起,我還當二位是……二位是……
真是胡說八道,該打嘴,該打嘴,其實……」 
  嘿嘿一笑,接道:「小地方從沒有見過二位這樣的人物,一下子來了兩位,又是同時進
門,所以,所以,嘿嘿。」 
  她突然開了口,話聲很平淡:「請問,你客房要好了麼?」 
  嚴慕飛一聽人家是跟自己說話,忙回身說道:「要好了,要好了!」 
  她的話聲甜美,出奇的甜美,也許是過於悅耳的緣故吧,竟使嚴慕飛覺得有耳熟之感。
  他讓開了,她走前了一步,道:「夥計,我也要一間客房。」 
  夥計忙道:「有,有,還有一間,還有一間,只是也嫌小了些。」 
  這個做生意的難得老實,他該是最老實的生意人。 
  她淡淡說道:「不要緊,我只住一宿,可以湊合。」 
  夥計忙點頭說道:「是,是,是,二位請一起跟我來吧!」 
  說著,他拿著鑰匙出了櫃台往後走去。 
  嚴慕飛跟他並肩走在夥計身後,可是誰也沒看誰,誰也沒跟誰說話。本來嘛,誰也不認
識誰。 
  嚴慕飛不便向個單身女客搭訕。 
  她更不能主動地跟個男人說話。 
  進了滴水簷下,夥計到了緊陪壁的兩間客房前,回身笑道:「二位,就剩這麼兩間了,
這位爺在左邊一間,這位……姑娘在右邊這間,讓我給二位開門。」 
  說著,他轉過身去開了門。 
  門是開了,可是夥計不知道侍候那位好,他看看這個,看看那個,正在作難。 
  嚴慕飛已然含笑說道:「夥計,你照顧這位姑娘,我自己照顧自己好了,房裡有燈麼?」
  夥計連聲稱謝地道:「有,有,油燈就在桌上,要是沒有油,請只管招呼,我馬上過來
添,我馬上過來添。」 
  於是,他陪著她進了另一間,嚴慕飛則自己進了自己的那間。進了屋,他掩上門,點上
燈,抬眼一看,不禁皺了皺眉鋒。 
  他自信隨和,也最能湊合,可是眼前這間客房的確是太槽了,土炕上鋪著草蓆,一床有
補釘的被子,後窗破了大洞沒補,一張桌子,一盞油燈,一張椅子,除此別無長物。更糟的
是把他跟她分開的那土牆上,有個碗口般大小破洞,高與胸前,只稍微一低頭,那邊能看見
這邊,這邊也能看見那邊。 
  這時候,隔壁傳來了她的話聲:「夥計,找塊東西把牆上的洞堵上。」 
  夥計一連應了好幾個是。 
  她又道:「再替我打盆水就行了,沒事了,你走吧!」 
  夥計答應著走了,他繞了過來推開門,探進頭道:「客官,你要點什麼?」 
  嚴慕飛道:「我什麼都不要,只找塊東西把牆上的洞堵起來就行了!」 
  夥計陪上一臉窘笑走了。 
  沒一會,他端著一盆水走進了隔壁,不知道哪兒找來一大堆破布,要堵洞的時候他還在
破洞處露出一張臉招呼嚴慕飛說話。 
  「客官,您請幫個忙,用手抵一抵,要不然我用的勁兒大了,布就從那邊掉下去了。 
  嚴慕飛沒奈何,只得遵命照辦。 
  忙了一陣子後,夥計走了,臨走還說夜裡有什麼事儘管叫他,他就睡在前面屋裡,一喊
就來。 
  初更,二更,嚴慕飛坐在燈下直皺眉,聽聽隔壁,沒動靜,只有遠處傳來幾聲犬吠,為
這地處偏僻的小鎮靜夜添了一點生氣。 
  快三更的時候,嚴慕飛在沒奈何的情形下,只有熄燈和衣上了炕,好在不是大冷天,那
床被子可以原封不動地「供」在那兒。 
  可是,他剛熄燈躺下,還沒有合眼,隔壁傳來她一聲驚叫,夜靜時分,聽來分外刺耳,
破洞上只有那麼一堆破布,聽來也份外清晰。 
  嚴慕飛遲疑了一下,翻身下炕,開了門到了隔壁門前,好得很,前面一陣陣鼾聲,敢情
那夥計早睡著了,而且睡得像豬,看樣子炮轟也轟不醒。 
  嚴慕飛輕咳一聲開了口:「姑娘,有什麼事需要我幫忙麼?」 
  房裡,她帶著驚怕地道:「請,請進來一下……」 
  嚴慕飛抬手推門,推不開,門由裡面閂上了,當即他道:「姑娘,請開開門。」 
  她在房裡說道:「我……我過不去,不敢過去!」 
  嚴慕飛不知道裡面到底出了什麼事,使這位美嬌娘嚇成這個樣子,他眉鋒微皺,遲疑了
一下,微用真力震斷了門閂,推門走了進去。 
  一聲驚呼:「留神,腳下!」 
  嚴慕飛忙收勢下看,他眉鋒一皺,旋即失笑,地上一物蠕蠕而動,不是別的,是只蠍子
而已。 
  他抬腳過去踩死了那只蠍子,抬眼再看,又復一怔。 
  她坐在桌前,桌上的燈還亮著,只是快沒燈油了,白著一張風華絕代、國色天香的嬌靨,
望著地上那只死蠍子,餘悸猶存,楚楚可憐。 
  嚴慕飛沒往裡走,含笑說道:「姑娘還沒睡?」 
  她皺了皺眉,指了指土炕,道:「我……我睡不慣,本想趴在桌子上將就一夜,誰知道
這只蠍子從房梁掉到了我頭上,嚇死我了!」 
  嚴慕飛道:「這是河南一帶常見的毒物,只要不碰它……」 
  她道:「瞧見它就害怕,誰還敢碰它!」 
  不錯,嚴慕飛忍不住笑了。 
  她像突然想起了什麼,忙站了起來,道:「我還沒有致謝。」 
  嚴慕飛道:「別客氣,出門在外就得互相照顧,舉手投足之勞又算得了什麼,姑娘請安
歇。」 
  她忙道:「請進來坐坐吧!」 
  嚴慕飛遲疑了一下,道:「夜已深,怎好打擾?」 
  她道:「不要緊,我是沒一點睡意了,反正我也不打算睡。」 
  她可沒問人家睡不睡,嚴慕飛明白,她是怕,倒不是怕別的,而是怕再來那麼一兩隻蠍
子。 
  可是,他能陪她在燈下聊一夜麼? 
  嚴慕飛望了望桌上油燈,道:「姑娘這盞燈燈油不多了,恐怕點不了多久……」 
  她道:「我去叫夥計來添燈油!」 
  說著,她要站起來。 
  嚴慕飛道:「我看不必了,我房裡那盞燈燈油還多,這盞燈燈油點完之後,我把我房裡
那盞拿過來就行了!」 
  她抬眼凝注,道:「那麼,你用什麼?」 
  嚴慕飛笑了笑,道:「我不怕黑,也用不著它。」 
  她坐著沒再動,遲疑了一下,道:「你……打算陪我聊到天亮?」 
  嚴慕飛他好怎麼說?只好這麼說:「只要姑娘認為方便。」 
  她嫣然一笑,道:「該沒什麼不方便的,我這個女兒家跟別個女兒家稍有不同,我並不
怕什麼閒言閒語,再說,只要心地光明,問心無愧,又怕什麼?」 
  嚴慕飛淡然一笑,道:「姑娘高見!」 
  她沉默了一下,抬眼凝注,那雙美目清澈而深邃,道:「我還沒有請教尊諱。」 
  「不敢!」嚴慕飛道:「我姓嚴,叫嚴慕飛。」 
  她「哦!」地一聲道:「原來是嚴相公,我姓金,名字俗得很,叫玉瓊。」 
  嚴慕飛道:「是金姑娘,金姑娘是……」 
  金玉瓊道:「我家住河北保定,先祖在保定做過文牘,家父自幼好武,如今在保定一家
大戶任護院。」 
  嚴慕飛道:「姑娘家學淵源,想必文武雙全。」 
  金玉瓊道:「見笑了,我是文不能握管,武不足防身,要不然我不會見一隻蠍子都怕得
要命!」 
  嚴慕飛道:「姑娘忒謙。」 
  金玉瓊道:「我說的是實話。」 
  嚴慕飛道:「看姑娘敢單身出遠門,所學定然……」 
  金玉瓊微微搖頭,含笑說道:「這跟所學沒關係,我是不得不只身出遠門,家父前不久
接獲家姑來信,說她病了,家裡乏人照顧,家父居於人下,無法分身,所以只有讓我跑一趟
了。」 
  嚴慕飛道:「那麼姑娘是要往何處?」 
  金玉瓊道:「嚴相公呢?」 
  嚴慕飛道:「我要往湖北去。」 
  金玉瓊兩眼一亮,笑道:「那真是巧極了,我也要往湖北去,家姑就住在湖北,彼此路
上正好做個伴兒,我就更不怕了。」 
  嚴慕飛笑了笑,道:「能得姑娘邀我為伴,是我的榮幸!」 
  金玉瓊微笑說道:「嚴相公別客氣,今後一路上我還要仰仗照顧。」 
  嚴慕飛道:「有道是:『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又道是:『在家干日好,出門一
時難』,出門在外,都該彼此有個照應。」 
  金玉瓊點了點頭,道: 謝謝嚴相公,你那句『在家千日好,出門一時難』,真引起了
我萬般的感慨,我從來沒出過遠門,在保定的時候,更難得出家門一步,誰會料到,如今只
身一跑跑這麼遠,我可是真嘗著出門在外的辛酸艱苦了,不過我自己也高興出來走走,固然,
姑娘家都應該深藏繡樓之內,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很難得會有機會出來跑跑,一來可以到
處看看,二來也可以增長點見聞。」 
  嚴慕飛點頭說道:「姑娘確是高見。」
  金玉瓊道:「嚴大俠別見笑。」 
  嚴慕飛道:「對姑娘這位女中丈夫,巾幗英雌,我只感佩服!」 
  金玉瓊道:「嚴相公謬獎,這趟往湖北是……」 
  嚴慕飛道:「趕去赴一個朋友之約。」 
  金玉瓊哦地一聲道:「看來是真赴朋友之約,嚴相公也會武麼?」 
  嚴慕飛笑道:「我是讀書不成,學劍又不成,結果兩無所成。」 
  金玉瓊驚喜地拍手笑道:「那真是好極了,看來嚴相公也會武,我就更不怕了。」 
  接下去,談的是一些無關痛癢的事,其間,嚴慕飛當真回到自己房裡,把油燈拿了過來
借予姑娘用。 
  金玉瓊人長得美,又給了人很好的印象,再加上她柔聲柔氣,談吐不俗,越發地令人生
了好感。 
  這一夜歡談,彼此已經很熱了,對這位萍水相逢的美嬌娘,嚴慕飛也瞭解了不少。 
  他只有一個感覺,這位萍水相逢的美嬌娘,人美,才頗高,落落大方,毫無一點小家子
氣,而且性情異常地溫柔。按說,溫柔該是每一個女兒家與生俱來的天性,但是他直覺地感
到,眼前這位溫柔得出奇,較每一個女兒家都有過之,跟她在一起,能令人永遠陶醉在她的
溫柔中。 
  雞啼,曙色透,天亮了,望著桌上光亮微弱的油燈,兩個人啞然失笑,毫無倦意。 
  金玉瓊美目盼注,溫柔地問道:「累不累?」 
  嚴慕飛微一搖頭,笑道:「慣了,倒不覺什麼,只是姑娘……」 
  金玉瓊含笑搖頭,道:「我除了不安之外,別的沒感到什麼!」 
  嚴慕飛笑了,沒說話。 
  金玉瓊目光一凝,那目光,能令人心悸:「嚴相公,你是位難得的正人君子。」 
  嚴慕飛避開了那目光,道:「姑娘才是位難得的絕世紅粉。」 
  金玉瓊道:「能得相逢便是緣,一隻蠍子使我結識了你這麼一位難得的正人君子,看來
我該感謝它,更願跟你就此訂交。」 
  嚴慕飛道:「我很願把姑娘當作我的紅粉知己。」 
  金玉瓊美目略一眨動,道:「真的?」 
  嚴慕飛道:「姑娘,我生平不慣做虛言。」 
  金玉瓊柔婉一笑道:「誰說旅途辛苦?我這趟路沒白跑!」 
  嚴慕飛道:「我這種感覺較姑娘尤甚!」 
  金玉瓊笑了,忽地,她低下了頭。 
  這,令得嚴慕飛心頭怦然一跳。 
  沒多久,夥計起來了,睜著惺忪睡眼就往後院跑。 
  「呀,客官跟姑娘都起來了,這麼早?二位昨天晚上睡得還好麼?」 
  嚴慕飛懶得跟他多說,當即吩咐他打水備用。 
  夥計也挺識趣,沒多說就走了,轉眼間打來了冼臉水。 
  嚴慕飛跟金玉瓊洗了把臉後,又隨便吃了點東西,就相偕出了這家小客棧上路了。 
  晨間的桐柏山似乎特別美,請早的陽光照射下,清翠欲滴,看上去令人心裡透著舒服,
精神為之一爽。 
  口  口  口 
  桐柏山並不算高,可是山路永遠是崎嶇難行,在嚴慕飛固然不算什麼,可是對一個初次
出遠門的金玉瓊來說,可就稱得上苦了,何況女兒家永遠嬌弱,她昨晚上又熬了一夜沒合眼。
  是故,沒上半山多久,她就已香汗淋淋,嬌喘連連,走不動了,楚楚可憐地望著嚴慕飛
道:「歇歇再走好麼?」 
  當然好,那怎麼能不好,嚴慕飛只有說好。 
  他明白,有這位紅粉知已美嬌娘為伴,旅途委實不寂寞,可是他到達赤壁的日子怕要延
後了。 
  望著楚楚可憐,直以玉手擦香汗的她,嚴慕飛忍不住說道:「姑娘,昨天晚上你該歇息
一會的!」 
  金玉瓊苦笑說道:「我不是個嬌生慣養,過於講究的女兒家,可是昨天那家客棧我卻沒
法睡,何況還有那嚇死人的蠍子,要不是你陪著我,我連屋裡都不敢再待下去。」 
  嚴慕飛沒再多說,歇息了一會兒,又上了路。 
  可是止沒多久金玉瓊又要歇息了。 
  她坐在一塊大石頭上,一邊擦汗,一邊搖頭道:「不知道怎麼回事,如今我不但覺得全
身無力,而且骨頭酸疼,連頭都有點昏昏的。」 
  她那張嬌靨紅得像桃紅,當然,走多了路,人一熱,是會這樣的,可是嚴慕飛聞言入目,
心頭卻為之一震,忙道:「姑娘試試看,有沒有發燒?」 
  金玉瓊拍手摸了摸香額,搖頭苦笑,道 「我試不出來,你……」 
  她低下了頭,旋即說道:「你摸摸看!」 
  嚴慕飛作難而又遲疑,轉念一想,人家都這麼大方,自己又忸怩作的什麼態,何況這並
不算逾禮。 
  當即,他伸手摸了摸金玉瓊的香額,剎時間,金玉瓊那張本來就夠紅的嬌靨更紅得厲害,
額頭火燒。 
  嚴慕飛縮回了手,皺了眉。 
  金玉瓊抬頭問道:「怎麼樣,是不是發燒?」 
  嚴慕飛道:「姑娘旅途勞累,昨晚又熬了一夜,怕是受了點風寒。」 
  金玉瓊一雙黛眉也很快地皺了起來,道:「這就要命了,這兒前不著村,後不著店,要
是萬一病倒了……唉,怎麼第一次出遠門就……」 
  嚴慕飛道:「正因為姑娘是第一次出遠門,要是在外面跑慣了,就不會這樣了!」 
  金玉瓊忽地站了起來,玉手掠了一下雲鬢,道:「走吧!趁它還沒發作之前快走,好歹
找個能歇息的地方兒,要是在沒出桐柏山之前支持不住,那就糟了!」 
  這是絲毫不假的實情,嚴慕飛沒多說,隨即偕同她又上了路。 
  行行重行行,桐柏山區遼闊,似乎永遠走不完,令人心裡直髮急。金玉瓊嬌靨通紅,渾
身是汗不住地喘息。 
  腳下也有點不穩,雖然她越走越慢,可是她還是在走。 
  嚴慕飛看在眼裡,心中瞭然,她是在強自支撐,怕走不出桐柏山,一旦倒下來會讓他作
難。 
  他心裡大為不忍,當即說道:「姑娘,別勉強自己……」 
  一句話還沒說完,金玉瓊嬌軀一晃,要倒。 
  嚴慕飛眼明手快,一把扶住了她。 
  她紅著嬌靨,笑得勉強而帶點羞:「謝謝你。」 
  嚴慕飛扶著她坐在路邊,剛坐下,她頭一低突然哭了。 
  嚴慕飛一怔忙道:「姑娘,你這是……」 
  金玉瓊搖著頭道:「我已煩你很多,好不安。」 
  嚴慕飛明白,剛一聲: 「姑娘。」 
  金玉瓊已接著說道:「你不知道,每一個初次離家的人,要沒碰上什麼事還好,一旦碰
上什麼難事,心裡都會有這種感覺,恨不得大哭一場,如今偏偏又拖累了你,早知道這樣,
昨晚上我寧可嚇死也不讓你陪了。」 
  嚴慕飛搖頭說道:「姑娘,別這麼說,出門在外……」 
  金玉瓊突然釩憐伶打了個冷顫,脫口說道:「古人說高處不勝寒,真是不錯,這身上好
冷……」 
  天知道,大陽那麼大,能熱出人的油來。 
  嚴慕飛心往下一沉,遲疑了一下,抬手便脫去外衣。 
  金玉瓊美目一凝,道:「嚴相公,你,你幹什麼?」 
  嚴慕飛淡然一笑,道:「姑娘別嫌髒,也請別拘小節。」 
  把脫下來的衣裳就要往金玉瓊身上披。 
  金玉瓊臉一紅,忙道:「你不該說這話,像你,永遠沾不上一個髒字,只是我……我……
我怎好……」 
  嚴慕飛道:「姑娘,我說過,請別拘世俗小節。」 
  金玉瓊遲疑了一下,微俯螓首,道:「那……謝謝你了。」 
  溫順地讓嚴慕飛給她披上了衣裳。 
  她把身上的衣裳緊了緊,突然抬眼說道:「你不冷麼?」 
  嚴慕飛失笑說道:「姑娘請看那高懸的艷陽!」 
  金玉瓊笑了,笑得好甜好美,忽地目光一凝,緊緊地盯在嚴慕飛臉上,又是那令人心悸
的目光:「你真好!」 
  嚴慕飛心頭一震,忙又避開了,道:「姑娘,人與人之間講求一個互助,尤其出門在外,
既然結識做了伴,誰都有照顧誰的義務。」 
  金玉瓊收回了目光,沉默了一下之後,她抬眼說道:「你以你那朋友相約在什麼地方會
面?」 
  嚴慕飛道:「亦壁。」 
  金玉瓊道:「亦壁?是當年周郎火燒曹兵的赤壁,還是蘇學士駕舟邀游的亦壁?」 
  嚴慕飛道:「姑娘,是前者。」 
  金玉瓊道:「你跟他約定什麼時候在那兒見面?」 
  嚴慕飛道:「誰先到誰等誰,不見不散。」 
  金玉瓊眨動了一下美目,道:「真的麼,沒有騙我?」 
  嚴慕飛微愕說道:「我為什麼要騙姑娘?……」 
  金玉瓊道:「我怕你是不忍撇下我,你知道,假如因為我而誤了你跟你朋友的會面之約,
我會不安一輩子的。」 
  嚴慕飛搖頭說道:「不會的,姑娘,即便會,在這種情形下,我也斷無撇下姑娘,一個
人上路之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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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7 10:30:24 |只看該作者
  金玉瓊道:「你要真撇下我,我心裡反倒好受些!」 
  嚴慕飛道:「姑娘是覺得自己真不能再走了?」 
  金玉瓊點了點頭,道:「我覺得冷,而且渾身一點力氣都沒有,就算能走,恐怕也支持
不了多久。」 
  嚴慕飛暗暗皺了眉,道:「那麼姑娘就多歇息一會兒再以吧!」 
  金玉瓊道:「那……天黑了怎麼辦?總不能老在這兒待下去啊!」 
  嚴慕飛道:「可是姑娘又不能走……」住口不言。 
  金玉瓊也沒說話,一時兩人之間,連同這桐柏山上變得好靜,好靜,幾乎能聽到心跳聲。
  半晌,金玉瓊突然抬起了頭,道:「我還是支持著試試吧,要不然……」 
  嚴慕飛道:「姑娘,這恐怕……」 
  話沒說完金玉瓊已然站了起來,含著嬌羞微笑地道:「請你扶著我。」 
  嚴慕飛猶疑了一下,伸手扶上金玉瓊的手臂,金玉瓊嬌靨又一紅,帶著嬌羞,半依半偎
地又上了路。 
  這一回走了一段不算近的路,可是她越走越近,最後整個人等於偎進了嚴慕飛的懷裡。
  她紅著臉,低著頭,一路默默地往前走。 
  嚴慕飛頂天立地,胸無半點雜念,可是他也免不了那偎在自己懷裡的如綿嬌軀及那撲向
鼻端的陣陣幽香煩惱。 
  就這麼走著,日頭偏西時,終於望見了桐柏山下那裊裊升起的炊煙與一片綠野。 
  金玉瓊吁了一口氣,抬眼說道:「歇歇好不?」 
  嚴慕飛道:「姑娘累了?」 
  金玉瓊微一搖頭,道:「我不累,我怎麼會累,我是怕你……」 
  女兒家本有的溫柔體貼,令得嚴慕飛有點激動,這,他雖然從衛涵英那兒體會過,可是
沒這麼久,也沒這麼清晰。 
  他微一搖頭,道:「我不累,姑娘,好歹……」 
  「不。」金玉瓊截口說道:「我想歇歇,眼看就要下山了,下了山後何愁找不到住宿歇
息處?再說,天黑一點也好走……」 
  天黑了也好走,這話嚴慕飛自然懂,這是女兒家天生的害羞心,她不願讓人看見她偎在
一個大男人懷裡。 
  同時,她所謂想歇歇,也是體貼他。 
  於是,兩個人都坐了下來。 
  坐定,金玉瓊掠了掠被風吹散的雲鬢開了口:「嚴相公,你陪了我一天一夜,我還沒有
問你究竟是個讀書人呢,還是個做生意的,抑或是……」 
  嚴慕飛道:「姑娘,我比較接近前者。」 
  金玉瓊微愕說道:「比較接近前者,這話……」 
  嚴慕飛道:「姑娘,我是個讀書人中的武林人,武林人中的讀書人。」 
  金玉瓊「哦!」地道:「原來你,你是個武林人!」 
  嚴慕飛道:「是的,姑娘,草莽武夫,也讀過幾年書。」 
  金玉瓊道:「我看得出,你跟一般武林人不同。你帶有濃厚的書生氣質,可以說是個亦
儒亦武的人物,更稱得上一個俠字。」 
  嚴慕飛道:「姑娘,儒,我算不上,俠,我不敢當。」 
  金玉瓊搖頭說道:「別跟我客氣,我自信眼力不差,你是這世上罕見的人,你的人品,
你的所學,都是我生平僅見。」 
  嚴慕飛笑道:「那是因為姑娘是第一次出遠門,往後姑娘只要多出幾次門,就會發現像
我這種人不是這世上的稀人。」 
  金玉瓊道:「至少不會再有第二個心地像你的人!」 
  嚴慕飛失笑說道:「姑娘認為人心都那麼壞麼?」 
  金玉瓊道:「我常聽家父說,世道人心日下,尤其在武林中,人心之險惡詭詐更是怕人,
所以我這趟出門,他老人家一再叮囑我小心留神,我自己也打定了主意。」 
  嚴慕飛詫異地道:「姑娘自己打定了什麼主意?」 
  金玉瓊道:「我學過防身武技,但那淺薄得很,真要跟武林人動手,那還差得多,萬一
我碰上壞人,打不過他,我只有自……」倏地住口不言。 
  原來如此,嚴慕飛有點窘,他道:「我願意直說一句,像姑娘,實在不該拋頭露面,只
身在江湖上行走。」 
  金玉瓊道:「人長得不醜,並不是罪惡,對麼?」 
  嚴慕飛道:「誠然,姑娘,可是那會引起罪惡。」 
  金玉瓊道:「早知道這樣,我該把它抹上灰再出門!」 
  嚴慕飛倏忽失笑,她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笑了笑之後,她突然凝目說道:「我聽家父說,武林人都有個號,你可有?」 
  嚴慕飛道:「我?我這個武林人微不足道,我沒有。」 
  金玉瓊道:「我不信!」 
  嚴慕飛道:「怎麼?」 
  金玉瓊道:「我絕不信你是個微不足道的人!」 
  嚴慕飛道:「怎見得我不是個不足道的人?」   
  金玉瓊道:「你的人品,你的氣度,你的……」 
  嚴慕飛笑道:「姑娘,以貌取人,那是大不智。」 
  金玉瓊道:「誰說我以貌取人?我又不是傻子,一天一夜的相處,我還看不出你是個怎
麼樣的人麼?」 
  嚴慕飛道:「套句武林人常說的話,姑娘恐怕是走眼了。」 
  金玉瓊道:「你別不承認,固然,謙虛是美德,但過份的謙虛難免流於虛偽。你我相識
雖屬偶然,但相識、訂交,一日夜的作伴,都算得上不平凡,關於我,我沒有瞞你,關於你,
你又怎好瞞我?」 
  看來,這位美嬌娘口齒犀利,詞鋒甚健。 
  嚴慕飛他只有屈服於這根能言的巧舌之下,笑了笑道:「姑娘這話令我不安,我那個號
俗得很,叫『玉龍美豪客』!」 
  金玉瓊眨動了一下美目,道:「『玉龍美豪客』,我好像聽老人家提過。」 
  嚴慕飛道:「是麼?」 
  金玉瓊一點頭,道:「不錯,絕不會錯,老人家是提過,我還記得當時他提過這五個字
的時候,滿臉的仰慕敬佩色。」 
  嚴慕飛笑道:「恐怕姑娘是看錯了。」 
  金玉瓊道:「我看錯了什麼?」 
  嚴慕飛道:「該是滿臉的鄙夷之色。」 
  金玉瓊不禁為之失笑,旋即說道:「我沒有說錯,看來我也沒有看錯,你必是武林中很
有名的人,要不然老人家不會這樣。你不知道,家父雖然是個居於人下的護院,可是他的眼
界很高,尋常一點的武林人,他根本就不放在眼裡。」 
  嚴慕飛笑了笑道:「就算姑娘看對了吧!」 
  金玉瓊道:「你別不承認,等我見著我那位姑姑後,我把你這五個字就教於她,我就能
知道你是個怎麼樣的人……」 
  嚴慕飛微微一怔,道:「怎麼,這位老人家也是……」 
  金玉瓊道:「她老人家只能算得半個武林人。」 
  嚴慕飛陀聲說道:「這話怎麼說?」 
  金玉瓊道:「我姑丈在世的時候,經營了一家鏢局,走南闖北不少年,鏢局裡的事務,
全是由她老人家一手料理,她老人家雖然不諳武技,可是她通曉武林事,不下於任何一個武
林人,所以我說她老人家算得上半個武林人!」 
  嚴慕飛失笑說道:「原來如此,那麼就請姑娘到時候問問這位老人家吧,只怕姑娘到時
候會很失望。」 
  金玉瓊道:「我對自己的眼力,向來很有自信。」 
  嚴慕飛笑了笑,沒再說話。 
  坐沒多久,銜山的一輪紅日下沉,暮色低垂,天已漸黑,那炊煙升起處,已經變成了點
點燈光。 
  說話之間,金玉瓊忽地又是一個冷顫,是的,天氣晚來涼,這時候,她這受了風寒的嬌
軀,更該感到冷了。 
  嚴慕飛忙道:「怎麼,還冷?」 
  金玉瓊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嚴慕飛道:「天已經黑了,我看咱們還是趕快下山找個歇息處吧!」 
  說著,他沒等金玉瓊說話便扶起了她。 
  在下山路上,金玉瓊由於病時嬌軀耐不得寒,偎得他更緊,嚴慕飛清晰地她到她的嬌軀
不住顫抖。 
  她的病越來越厲害了,他的心越來越下沉了。 
  怎不?她可憐,這一來也不知要耽誤到幾時了。 
  就這麼慢慢地向前挨著,兩個人都沒有說話,遠處的那片燈光越來越近,終於近到了眼
前。










第二十五章 不平凡的姻緣
  嚴慕飛擁著她進了一個小鎮,這個小鎮跟桐柏山那邊的那個一樣,也是地處偏僻,可是
比那一個熱鬧。 
  在街上行人的注目下,嚴慕飛扶著金玉瓊進了一家名喚「豐盛」的客棧,一名店伙慇勤
地迎了上來。 
  「客官是要住店還是用飯?」 
  嚴慕飛道:「快給我找一間乾淨上房!」 
  夥計連忙點頭答應,帶著嚴慕飛往後院行去。 
  走了兩步,夥計回過頭來問道:「客官,夫人是……」 
  嚴慕飛沒理會那麼多,道:「在路上受了點風寒,病了!」 
  金玉瓊也沒有解釋。 
  伙引忙道:「小鎮上有好大夫,要不要去……」 
  嚴慕飛道:「等一下再說吧!」 
  夥計應了兩聲是,沒再多說,到了一間上房前,夥計很快地開了門,點上燈,不錯,這
家客棧比昨晚的那一家高明得多,窗明几淨,連被褥都是八成新,冼乾淨的。 
  嚴慕飛把金玉瓊扶到床上,然後轉過身來,向夥計要紙筆,夥計匆忙地去拿了。 
  床上金玉瓊吁了一口氣:「可到了!」 
  嚴慕飛道:「現在覺得怎麼樣?」 
  金玉瓊皺著黛眉道:「好難受!」 
  嚴慕飛點了點頭,道:「風寒不算大病,可是難受起來能要人的命。這家客棧高明得多,
也絕不會再有蠍子,你可以放心安睡一夜了。」 
  金玉瓊美目一睜,道:「你要……」 
  嚴慕飛道:「待會兒吃過藥後,好好管睡你的,別管我!」 
  金玉瓊訝然說道:「吃藥?難道你剛才……」 
  嚴慕飛笑了笑道:「你以為我找夥計要紙筆幹什麼?」 
  金玉瓊道:「你還會看病?」 
  步履響動,夥計捧著紙跟筆走了進來。嚴慕飛接過來抽筆濡墨,筆走龍蛇,一揮而就,
然後他把它遞給夥計道:「這是藥方,麻煩一趟,照方抓藥,回來煎好了再送上來。」 
  夥計接過來一看直了眼,驚叫說道:「我的媽呀,客官,你這筆字不知要比我們鎮上的
老頭子要好多少呢……」 
  趁他說話,嚴慕飛又遞給他一塊銀子,道:「剩下的你留下吧,算我送給你買酒喝好
了。」 
  夥計直道謝謝聲中嘿嘿笑道:「原來客官自己就是大夫,那還有什麼要緊,尊夫人包管
一帖就好,包管一帖就好。」 
  他走了,嚴慕飛搖了頭,回身望望金玉瓊。 
  金玉瓊的嬌靨有點酡紅,可是她還這麼說:「我沒想到你還通歧黃!」 
  嚴慕飛道:「我懂的不少,可是樣樣談不上精。」 
  金玉瓊微微一笑道:「又跟我謙虛了。」 
  嚴慕飛淡然一笑,沒說話。 
  金玉瓊道:「如今,我越發地對自己的眼力有自信了。」   
  嚴慕飛仍未說話。   
  金玉瓊笑容微斂,道:「你不打算再找一間?」 
  嚴慕飛道:「不一定,看情形再說。」 
  金玉瓊道:「你要是再熬一夜,我的心裡會更不安。」   
  嚴慕飛道:「金姑娘,假如你是我,你怎麼辦?」 
  金玉瓊微微一笑道:「男女有別,我會再找一間。」 
  嚴慕飛笑了,道:「那麼,姑娘是天下第一忍人。」 
  金玉瓊笑意更濃,美目凝注,道:「為什麼你要對我這樣?」 
  嚴慕飛一接觸到那雙目光,心頭立即為之一震,他忙將自己的目光移向一旁,淡淡說道:
「不是對姑娘你,而是對我一個在患難中的旅途之伴。」 
  金玉瓊道:「你的意思是說,換個別人,你也一樣這般待他?」 
  嚴慕飛點頭說道:「是的,姑娘。」 
  金玉瓊道:「你可知道,你令我敬佩?」 
  嚴慕飛笑道:「姑娘言重了!」 
  金玉瓊道:「我說的是心裡的話,一日夜的相處,我對你已瞭解了不少。」 
  嚴慕飛目光一凝,道:「姑娘的意思好像以前就……」 
  金玉瓊展顏一笑,道:「在初見面時我對你一無所知,我不妨告訴你,我自離開家門起,
對每個人都懷了戒心。」 
  嚴慕飛笑道:「姑娘,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這是對的。」 
  金玉瓊道:「可是防你那顯得太多餘,也令我自己羞愧。」 
  嚴慕飛道:「相識不過一日夜,姑娘還是防著些好。」 
  「不。」金玉瓊搖頭道:「假如我有心防你,白天一路之上我就不會……」嬌靨一紅,
住口不言。 
  嚴慕飛心頭為之一陣猛跳,忙道:「姑娘,要喝點水麼?」 
  金玉瓊微閉著美目搖了搖頭,旋即睜開美目,道:「你我這樣相識,我認為是很不平凡
的因緣。」 
  嚴慕飛道:「等姑娘病好,你東我西,希望在今後這一生中,能留有這麼一段美好的回
憶。」 
  金玉瓊道:「在一個女兒家來說,就不僅僅是回憶了。」 
  嚴慕飛心頭又一震,他沒接口。 
  金玉瓊淡然一笑,又道:「你想,你我素昧平生,萍水相逢一日夜,你陪我燈下枯坐一
夜,更擁著我走了一天,我還穿過你的衣裳,一旦我病好之後,你東我西,你說,這叫什
麼?」 
  嚴慕飛心頭又是一陣震顫,道:「事非得已,有些事不能過於拘泥,我希望姑娘不要耿
耿於懷。」 
  金玉瓊微微搖了搖頭,道:「恐怕我做不到。」 
  天知道,嚴慕飛他又怎麼做得到,固然,他不是那種見一個愛一個的人,但眼前這一位
不平凡,這一段也不平凡,他又怎能忘懷。 
  他沉默了,沒有說話。 
  金玉瓊道:「甚至於我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 
  嚴慕飛道:「姑娘,我希望……」 
  金玉瓊道:「你希望如何?假如你是我,你會怎麼樣?」 
  嚴慕飛又默然了。 
  金玉瓊道:「我願意告訴你,我是個自視很高的女兒家,所以我今年近三十了,卻仍然
待在家裡,可是你……這一半要委諸於一個緣宇,另一半該是你的一切讓我……」 
  她改了口,接道:「這些話,也許我不該說,可是事實上我不能不說,我不知道該怎麼
辦?我真不知道,我不知是該讓它留待他年回憶呢,還是該……該……」 
  美目一閉,她住口不言。   
  嚴慕飛可真作難了,他又一次碰上棘手的事,如今發生在眼前的,他早就想到了,可是
在這以前的情勢,容不得他有別種選擇。   
  他捫心自問,無可諱言地,對眼前這位,他動了情,假如說—旦離別,那能使他黯然魂
銷。 
  他不明白他為什麼這麼輕易地動了情,可是他明白,眼前這位是位不可多得的奇女子,
跟衛涵英一樣,令他難分軒輊。假如這時候讓他衡量兩個人的輕重,他會毫不猶豫地說出四
個字:半斤八兩。 
  他覺得這份感情太快了,太快了些,幾乎讓他自己都不敢相信它的真實,而事實上,這
位美而奇的人兒正閉著—雙美目躺在眼前,一日夜來的情景也歷歷在目。 
  假如她是個平凡的女子還好,可是她不平凡,就因為她不平凡,所以這一段也就不平凡
了,既然是不平凡的一段,似乎應該加以珍惜。 
  假如他招手一下把它抹煞了,那未免太狠心了!他才是天地間的第一等忍人! 
  可是假如他現在點了頭,那有點近乎荒唐,他何以對衛涵英?假如她不點頭,他又何以
對眼前這位人兒? 
  難,難,難。 
  想了半天,他才好不容易想出這麼一句:「姑娘,我跟你一樣,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金玉瓊一下睜開了美目,她凝視著嚴慕飛,讓人說不出她那目光中都包含著些什麼,可
是她沒有說話。 
  良久,才聽她歎了口氣道:「你是個男人家,總該拿個主意呀!」 
  嚴慕飛苦笑搖頭,道:「姑娘,我心裡亂得很。」 
  金玉瓊美目輕注,道:「為什麼亂?」 
  嚴慕飛搖了搖頭,道:「誰知道?」 
  金玉瓊道:「我也是,恐怕比你還亂。」 
  嚴慕飛沒有說話。 
  金玉瓊一歎又道:「李後主有句詞兒:『剪不斷,理還亂。是離愁,別是一番滋味在心
頭。』如今我在病中,還不知道要病多久,所以我並沒有感到離愁,可是那另—個愁字令
人……怎生了得。」 
  嚴慕飛心弦為之顫抖,道:「姑娘,病軀虛弱,你勞累了一天,該歇歇了!」 
  金玉瓊美目一閉,搖了搖頭道:「我是有點累,但還不至於累得沒力氣說話,你的意思
我明白,可是我也希望你明白一點,有些事是逃避不了的。」 
  嚴慕飛心頭一震,道:「姑娘……」 
  金玉瓊美目一睜,淡然而笑,道:「再說,我藥還沒喝呢,能歇息麼?」 
  嚴慕飛道:「那倒不要緊,姑娘儘管閉目養神,如果睡著了,到時候我會叫醒姑娘的。」
  金玉瓊搖頭說道:「不,我不能睡,我睡不著,恐怕今夜要輾轉反側難成眠,兩眼圓睜
到天明。相信你也是一樣,我心裡亂得很,要不把它說出來,只怕今後……」 
  住口不言。 
  嚴慕飛道:「姑娘,理了它會更亂的,不理也罷!」 
  金玉瓊道:「那怎麼行,難道你要我這輩子……」倏又閉上了口。 
  嚴慕飛歎了口氣,沒有說話。 
  金玉瓊美目一凝,又道:「恐怕你這時候一定在這麼想,沒想到好心卻惹來了這大麻煩
跟煩惱,早知道這樣說什麼也不……」 
  嚴慕飛忙道:「姑娘,我沒有這種想法!」 
  金玉瓊道:「那你為什麼歎氣呀!」 
  嚴慕飛搖頭苦笑,道:「姑娘,處在這種情形下,任何人都難免歎氣的。」 
  金玉瓊道:「你仍是不知這該怎麼辦?」 
  嚴慕飛道:「是的,姑娘。」 
  金玉瓊道:「你呀,虧你還是個男人家呢,原先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可是我剛才仔細
想想,覺得我只有一條路,沒有別的選擇,所以我現在知道自己該怎麼辦了!」 
  嚴慕飛輕輕地「哦!」了一聲。 
  金玉瓊緩緩垂下螓首,道:「我是個女兒家,雖然年紀大了些,但至今仍是個姑娘家,
我跟你在一間房裡獨處過一夜,也倒在你懷裡走了大半天路,更穿過你的衣裳,你說,我還
能怎麼辦?」 
  嚴慕飛苦笑說道:「姑娘,難道你不覺得這有點……」 
  金玉瓊截口說道:「我知道,這近乎荒唐,也過於草率,你我萍水相逢,認識也不過一
日夜,可是我能有別的選擇麼?你說?」 
  嚴慕飛沒有說,他能說些什麼,事實上人家說得不錯,人家確是別無選擇,儘管事出無
奈,情景特殊,可是人家畢竟是位姑娘家啊! 
  金玉瓊又道:「也許……這是緣,這就是緣份,我跟你有緣是天意。」 
  嚴慕飛道: 「姑娘。」 
  金玉瓊抬起了頭,美目凝注,那柔光,那深情便是鐵石人兒也難以抗拒,她輕輕說道:
「你聽我說,我只有這種選擇,也心意已決,至於你……那要看你怎麼辦了。你要我,我就
跟你,你要是不要我,我也有自己該走的路,我只等你一句話了!」 
  嚴慕飛暗暗叫苦,他簡直是難到了極點,遲疑了半晌,方始一整神色說道:「姑娘,面
對你跟你這份情意,我假如說聲不要,那是違心之論,自欺欺人……」 
  金玉瓊美目一睜,驚喜地道:「你……你的意思是說,你願意要我?」 
  嚴慕飛道: 「容我告訴姑娘一件事後,再請姑娘做決定!」 
  金玉瓊訝然說道:「要我做決定?我已經……」 
  嚴慕飛道:「請姑娘聽過這件事,再經三思之後再說!」 
  金玉瓊詫異地望著他道:「那,你說吧,我聽著呢!」 
  嚴慕飛沉默了一下,道:「姑娘,我曾經說跟個朋友在赤壁有約……」 
  金玉瓊道:「這我知道,怎麼樣?」 
  嚴慕飛道:「她跟姑娘一樣,也是個姑娘家。」 
  金玉瓊「哦!」地一聲道:「原來她……她也是個姑娘家。」 
  一頓,接問道:「是個姑娘家又怎麼樣呀?」 
  嚴慕飛道:「她是我的紅粉知己,跟我有同心之盟!」 
  金玉瓊又「哦!」地一聲道:「我明白了,你是告訴我你已經有了一個了,是麼?」 
  嚴慕飛微微皺了皺眉,點頭說道:「是的,姑娘!」 
  金玉瓊道:「她,她是個怎麼樣的人?」 
  嚴慕飛道:「她是個武林奇女子,絕代紅粉,巾幗奇英……」 
  金玉瓊道:「噢?原來也是個……你跟她認識多久了?」 
  嚴慕飛道:「姑娘,屈指算算,恐怕有十幾年了。」 
  金玉瓊一聲輕呼道:「這麼久了,你跟她還沒有……還沒有成親?」 
  嚴慕飛道:「還沒有,姑娘。」 
  金玉瓊道:「那為什麼呀?」 
  嚴慕飛道:「姑娘,因為種種原因。」 
  「種種原因?」金玉瓊道:「卻是那些原因,我可以聽聽麼?」 
  嚴慕飛遲疑了一下,把原因由頭至尾說了一遍,從當年輔太祖說起,一直說到目前為尋
太孫之事。 
  靜靜聽畢,金玉瓊嬌靨上掠過一絲異樣神情,道:「原來你還是位王爺呀!」 
  嚴慕飛道:「姑娘,我沒有把這頭銜放在心上,你我之間也最好別談這些。」 
  金玉瓊微一搖頭,道:「我對你又多認識了一層,功在朝廷,名重武林,原來你是……
我爹說的沒有錯,看來這是我的福份,我幾生修來……我說句話你別不高興,我敬重你是個
大英雄,大豪傑,可並投有把你那官銜放在,心上。」 
  嚴慕飛道:「姑娘,你本不是世俗女子。」 
  金玉瓊道:「我敬重你,因為你是個頂天立地的奇男子,我更……更愛慕你,因為你是
個蓋世的大英豪。」 
  嚴慕飛道:「姑娘……」 
  金玉瓊微一搖頭,截口說道:「你,胸襟如海,忠義天生,為抗敵而無視美色,辜負美
人情意,為友義而小視江山,拒絕黃袍加身,顛沛流離,慷慨悲壯,俠道典範,真男子,真
丈夫,可是我要大膽批評你一句,你忍心辜負人家的情意,讓人心碎腸斷,悲苦十多年,錦
絲生華髮,嬌靨生皺紋,青春逝去,年華辜負,未免過於狠心。」 
  嚴慕飛苦笑說道:「姑娘,以前我不以為然,如今我不敢置辯,固然,對別人我做的很
夠,可是對她,我始終是歉疚的!」 
  金玉瓊道:「你能這樣說,多少她也值得安慰了……我沒想到你是這麼個人,有著這麼
一段過去,聽了你的敘述後,我對你更……」 
  嚴慕飛心頭猛然一震,她也適時住口不言。 
  沉默了片刻之後,她才又開了口:「她,她叫什麼名字呀?」 
  嚴慕飛道:「姑娘,她姓衛,叫衛涵英,武林人公送美號『冰心玉女』!」 
  金玉瓊道:「玉女已經夠了,更何況有顆冰心?她必然很美,也是個孤傲高潔,像……
像株雪裡寒梅,對不對?」 
  嚴慕飛點了點頭,道:「是的,姑娘。」 
  金玉瓊道:「我真希望見見她,最好她現在就在眼前……」 
  美目一轉,道:「你說完了麼?」 
  嚴慕飛道:「我說完了,姑娘。」 
  金玉瓊道:「你的意思是……」 
  嚴慕飛道:「請姑娘三思!」 
  金玉瓊嫣然一笑,如花朵怒放,道:「那麼我告訴你,有這麼一個伴兒,是我的福氣,
是我的榮幸,按情按理,我都該居小,我也情願……」 
  嚴慕飛心神一震,忙道:「姑娘,我把這件事告訴你,並不是這麼個用意……」 
  金玉瓊道:「那你是什麼用意呀?總不能前後顛倒,本末倒置,讓她居小哇?你能這麼
做?我能當麼?」 
  嚴慕飛搖頭說道:「不,不是的,姑娘,我的用意只在讓姑娘知道我已經有了……」 
  金玉瓊道:「我知道了,我也情願居小……」 
  「不,姑娘。」嚴慕飛道:「我的意思是說,我該先取得她的首肯,徵得她的同意。」
  金玉瓊輕輕地「哦!」了一聲。 
  嚴慕飛不安地道:「姑娘知道,我不能再讓她受一點委屈,我已經負她很多了,我不能
再……」 
  金玉瓊微一點頭,道:「我不是個不明理的女兒家,我也認為該。」 
  嚴慕飛忙道:「謝謝姑娘。」 
  金玉瓊淡然一笑,道:「那倒不必,你放心,萬一你沒法取得她的首肯,她要是不同意,
那是我自己福薄,跟你無緣,我會馬上離開你倆的。可是我要先問問你,你自己的意思
是……」   
  嚴慕飛道:「姑娘,蒙姑娘垂青,能得姑娘為伴,那是我的榮幸!」 
  金玉瓊微一搖頭,道:「是誰的榮幸誰知道,我不希望聽你這麼說,只要你說聲願意要
我就夠了,在見著衛姑娘之前,我就是你的人。」 
  嬌靨一紅,垂下了螓首。 
  嚴慕飛一陣激動,脫口輕喚道:「姑娘……」 
  金玉瓊突然抬起螓首,嬌靨上猶帶三分紅暈,道:「可是你也要答應我一件事!」 
  嚴慕飛道:「什麼事?」 
  金玉瓊道:「這件事,讓我自己跟她說。」 
  嚴慕飛—怔,道:「這……」 
  「這什麼?」金玉瓊道:「你認為你自己好啟齒,好張口麼?」 
  嚴慕飛道:「固然,由姑娘自己去說,我該是求之不得,可是……可是我怕她萬一……
姑娘不知道,她外柔內剛。」 
  金玉瓊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怕萬一我說不好,她會遷怒於你?」 
  嚴慕飛窘迫地點了點頭,道:「是的,姑娘。」 
  「看你!」金玉瓊倏然笑道:「還沒成親呢,就怕的這個樣兒,難道說你這鬚眉六尺昂
藏軀,還怕一個女人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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