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陸戰男兒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武俠仙俠] [獨孤紅] [紫風釵][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14Rank: 14Rank: 14Rank: 14

論壇特頒成就勳章 顧問勳章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SOGO綜合圖區之星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綜圖精英分享家勳章 懷舊風車之星勳章 原創寫手勳章 經典文章之星勳章 性感誘惑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激情性愛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西洋辣妹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美食達人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狀態︰ 離線
21
發表於 2010-6-17 13:29:06 |只看該作者
  夏夢卿星目深注,還禮說道:「掌教請講,我有問必答。」
  無為道長雙目神光湛然,淡淡發問道;「施主想必也接獲一份武林帖吧?」
  夏夢卿搖頭淡笑:「掌教想差了,千毒門主豈有這個膽子將那看來神聖,實則包藏禍心的武林帖送到我的手中。」
  無為道長白眉微軒,道:「那麼,施主怎知貧道等來意?」
  「很簡單。」夏夢卿微笑說道:「因為昨夜已有兩人以此事徵詢於我。」
  無為道長呆了一呆,道:「施主可否示那兩人是准?」
  「我說過有問必答,自當奉告!」夏夢卿笑道:「這兩人掌教認得,便是昔年聯袂武當,為貴教稍盡綿薄的霍玄、岑參。」
  無為道長似乎頗覺意外地「哦」的一聲,道:「原來是霍、岑兩位施主……」
  深注夏夢卿-眼,接道:「旋主也是以今日之言,應付他們兩位麼?」
  「不錯!」夏夢卿聽出對方話中有話,星目寒芒一閃,揚眉笑答道:「只是,我昨夜措辭與今日稍有不同,我說他們輕舉妄動,要他們立刻回到住處,閉門讀書。」
  無為道長老臉一紅,稽首說道:「施主莫要誤會,貧道不敢存有那個意思。」
  夏夢卿淡談揚眉:「掌教言重,夏夢卿也不敢妄自度人。」
  無為道長頗為窘迫,但旋即又白眉雙揚,肅然說道:「那麼貧道愚昧,施主乃智蒙神僧高足,神僧赤膽忠心,每以無力驅逐敵寇為恨,貧道實在莫明施主何以竟阻攔此一盛舉?」
  一句話直聽得夏夢卿劍眉連軒,目射奇光,但想到對方的失態也是因為急於公仇,發乎忠誠,只不過有點審事不明,卻又不忍發作。當下暗暗一歎,倏斂威態,說道:「誠如掌教所言,家師赤膽忠心,一生時以無力驅逐敵寇為恨,耳提面命也每以大仇大恥誨我,我夏夢卿又豈是掌教所責的那種大逆背師之人?不過我不敢怨怪掌教有這種想法,易地而處我也會有這種想法,我和諸位一樣,也是漢族世胄大明遺民,說句唐突一點的話,我的仇恨也許比諸位更探,光復神州驅逐敵寇的心志也比諸位更!我之所以不願對這次所謂盛舉加以贊助,反加阻攔,那是因為我比諸位多知道一點,千毒門主受惑於西藏布達拉宮,而布達拉宮之後更有操縱之人,其目的在造成中原鷸蚌相爭之局,而坐收漁人之利,我等如若不察,誤中奸謀,一旦陰謀者侵據華夏,所蒙恥辱,所受災難將較今日猶甚百倍,各位均為一時明智之士.請問,似這等引虎驅狼,開門揖盜之舉,能夠附和麼?言盡於此,還請各位各返來處,伺機再動,屆時我必當有所交代。」
  聽了這番話,群豪俱皆怵然動容,默然不語。
  無為道長微一稽首,就要退回。
  「阿彌陀佛。」一聲佛號,震耳撼心,大悲禪師突又跨前一步,肅然合十道:「貧衲斗膽,請施主再示那幕後陰謀之人?」
  夏夢卿淡淡說道:「掌教胸羅淵博,當知白衣大食此名。」
  大悲禪師呆了一呆,意猶難倍,慈目疑注,道:「施主怎知……」
  夏夢卿劍眉倒剔,星目寒芒電射,突然沉聲接口:「大和尚,你這是逼我?」
  探懷取出一物,冷冷通過。
  那是一塊玉珮,正面左右兩邊,各鐫-龍,翻騰雲中,首尾相對,栩栩如生,二龍之間,刻有幾個隸字:「忠孝傳家,世代慎藏」。
  大悲禪師入目這瑰玉珮,神情狂震、臉色劇變,突然下拜:「出家草民,有眼如盲,懵懂無知……施主恕罪。」
  大悲禪師德高望重,領袖武林,他這一拜下,誰敢怠慢,一時紛紛下拜鴉雀無聲,夏夢卿閃身避禮,激動說道:「今非昔比,夏夢卿蒙羞在身,不敢受各位重禮,還請……」
  群豪一拜而起,大悲禪師恭聲答話:「草民等緬懷先朝,思念故君孺慕若渴每感無依,今日得知施主身份,驚喜之餘,豈有不拜之理?更當謝天謝地。草民等這就遵諭各返來處,靜候施主復興之召,草民等告辭。」
  躬身再拜,領著群豪悄然退去。
  夏夢卿星目微濕,拱手揚聲:「諸位走好,恕不能遠送。」
  望著群豪漸去漸遠,唇邊突起一陣輕微抽搐,臉上一片難以言喻之色,呆呆凝注,默然不語,良久方始一歎回身。
  他剛轉過身來,面前如飛飄落大漠駝叟無影神鞭獨孤奇,神情肅穆,無限激動地道:「夏大俠,你瞞得老駝子好苦……」納頭便要拜下。
  夏夢卿出手如電,托住對方兩肘,皺眉苦笑:「老爹,別再令我難受了好麼?動身吧!」
  夏夢卿雖然身負重傷,獨孤奇卻仍然使盡力氣也無法拜下分毫,明知差人太多,只有一歎作罷,懇求道:「夏大俠,老駝子以前不知,情猶可原,如今既然已經知道了,這『老爹』兩字請……」
  夏夢卿沉聲接口道:「老爹,你還要不要我這個朋友了?」
  獨孤奇哪敢再說,老眼凝注,顫聲道:「恭敬不如從命了,老駝子生受了。」轉身就待登上車轅。  』
  車簾掀動,薛梅霞突然探出螓首:「夏大哥,他們都走了麼?」
  夏夢卿呆了一呆,道:「小妹何時醒來的?」
  薛梅霞柔婉一笑,道:「我早就醒了,人家既然有所顧忌,加上我衣衫不整,多日來未曾梳洗,怎好出來?」
  「那麼,適才之事,小妹想必都已聽到了?」
  薛梅霞又柔婉一笑,微頷蜂首。
  夏夢卿心中微震,默然未語,翻身上馬。












第十三章 難得世間奇女子
  車馬又繼續向前馳進。
  由於北京不日可到,薛梅霞滿腹心事,一直沒有開口。
  其實,真正心事重重的還是夏夢卿,自適才薛梅霞坦率承認已在車內聽到了一切之後,他的心情就沒有一刻平靜過。
  他並不是怕她洩漏什麼,而是另有一份不安,而也就因為這份說不出所以然的不安,使他也盡量地避免和薛梅霞有所交談。
  然而,奇怪得很,儘管他有心避免和薛梅霞談話,薛梅霞的沉默.卻使他心裡的不安更甚。
  他希望薛梅霞能打破沉默,對他有所發問,可是,薛梅霞偏偏不再開口,坐在車門外的車欄上,美目望著遠方,一動不動。
  最後,他終於忍不住了,輕輕地咳了一聲,道:「小妹……」
  薛梅霞收回日光,半轉螓首,凝注在他的臉上,秀眉微揚,打瑤鼻裡輕輕地「唔」了一聲,等待他的下文。她有了反應,他反而猶豫了,張口再三,才顯為吃力地道:「小妹適才……」
  薛梅霞突然柔婉一笑:「我明白你的意思,你可是想聽聽我的看法?」
  夏夢卿心頭暗暗一震,事實如此,他只有點頭,赧然一笑道:「小妹高明,我不敢隱瞞,我除下想聽聽小妹的看法以外,  還想解釋……」
  「夏大哥!」薛梅霞秀眉輕佻,微笑接口道:「我且先問你一句,在你心目中薛梅霞是個怎麼樣的女人?」
  夏夢卿呆了一呆,道:「我覺得小妹不應有此一問。」
  「那麼……」薛梅霞笑道:「既是這樣,夏大哥那『解釋』二字豈不也嫌多餘?」
  夏夢卿又復一呆,紅著臉笑道:「小妹,原諒我,我收回!」
  薛梅霞微搖螓首,嫣然一笑道:「來不及了……夏大哥,我想知道為什麼一定要阻止他們?」
  夏夢卿道:「小妹不都是聽到了麼?」
  薛梅霞美目緊緊地凝注著他,似欲看透他的肺腑:「不!我要知道的是真正的原因。」
  「真正的原因?」……夏夢卿一震說道:「小妹,除了你聽到的以外,沒有其他的原因了。」
  薛梅霞眨動了一下大眼睛,微笑說道:「是麼?」
  夏夢卿劍眉微挑,道:「小妹,你素知我不善謊言,更不會瞞你。」
  「不見得!」薛梅霞淒然搖了搖頭,說道:「以前我一直是這麼以為,可是現在起我卻不敢再這麼想了……自適才聽到車外的一切開始……」
  夏夢卿領悟絕頂,立刻恍悟,面上一紅,苦笑說道:「小妹是怪我一直隱瞞著自己的身份,是麼?我有不得已的苦衷。
  小妹請想,身為先朝宗室,眼見山河易主,社稷沉淪而回天無  力,隱忍圖強猶恐末及,怎能再將這羞辱之身示人?再說,滿室搜尋先朝遺族,不遺餘力,我也一直在秘密進行著光復大計,更不能輕洩身份,雖說……」
  薛梅霞嬌靨上神色一轉幽怨,微頷螓首。
  「我自能瞭解你這種不得已的苦衷!可是這麼多年,你瞞得我好苦啊……你既說正在進行光復大計,就該明白獨木難撐大局,多方聯絡有志之士;而你卻連我也瞞住,是認為我是一個弱女子不足共圖大計,不能為我中華盡點心力麼?」
  夏夢卿微皺劍眉,苦笑說道:「小妹,我怎敢有此想法?像小妹這等絕代巾幗,我爭取猶恐不及,只因,只因未至時機……唉!事情已經過去了,小妹還提它做甚?」
  薛梅霞黯然一歎,道:「這件事,就算過去,我不再追究,但夏大哥卻又要誤我了……」
  夏夢卿為之一怔,道:「小妹此話……」
  薛梅霞正色接道:「因為夏大哥的措施又有欠當之處,不該阻攔群豪義舉,我奉勸夏大哥立刻調轉馬頭,追上他們……現在還來得及……」
  夏夢卿聽得心神連震大為激動,一時答不上話。
  薛梅霞接道:「我不但這樣勸你,回去後還要勸小天,我有把握……他身為滿人,要他助成此事也許不可能,要他辭官歸隱想來並不太難。」
  夏夢卿目射奇光,肅然說道:「謝謝你,小妹,你從來做事愧煞鬚眉,令人敬佩。只是……小妹,你不能這樣做,萬萬不能這樣做,原因你都聽到了,諒必不用我再做說明。」    
  薛梅霞微一搖頭,道:「我根本不認為那是真正的理由。」
  夏夢卿劍眉一蹙,苦笑說道:「小妹,別人都信得過我,難道你反信不過我?」
  薛梅霞淡淡一笑道:「夏大哥,你錯了。剛才我說的只是一時的氣話,事實上我相信你勝過相信我自己,任何事情都是這樣,但唯獨這件事例外。」
  夏夢卿苦笑說道:「我不懂。」
  薛梅霞道:「也許你真的不懂,也許是故作糊塗,不過我仍然願意告訴你,這件事如果沒有我介於你和小天之間,我就會毫不猶豫的相信你了。」
  夏夢卿神色一黯,強笑說道:「你以為我是為了你……」
  薛梅霞未置是否,淡淡一笑道:「現在夏大哥應該明白,我為什麼也要勸說小天了。」
  「不錯!」夏夢卿笑容一斂,劍眉微挑目射奇光,肅然點頭:
  「我明白,可是你誤會了,雖然……但我絕不是為了這個,我是為了大局。」
  薛梅霞自然難信,方自微笑搖頭,夏夢卿肅然又道:「別人這麼想,我不會怪他們,因為他們對我認識不清,你為什麼也有這種想法?」
  薛梅霞芳心微震,突然抬起螓首,嬌靨上微現羞愧之色,美目淚光閃動,輕輕說道:「夏大哥,原諒我,我實在是不願為了我而耽誤了你的光復大計,也使我陷於不義,成為千古一大罪人!不過,我仍不相信我想錯了,永遠也不相信,我敢說這世上沒有人再比我更瞭解你……」
  夏夢卿雙目異采斂去,似在強抑心中激動,默然不語,過了好一會兒,才淡淡一笑道:「不論如何,別再提了,由此至京,還有三兩天路程,你應該好好休息休息,快進車內去吧!」
  薛梅霞揮袖拭淚,微點螓首:「我這就進去。」
  口中這麼說,嬌軀卻依然坐著不動。
  夏夢卿道:「小妹還有事麼?」
  薛梅霞美目深注,隱射萬種柔情,輕輕說道:「夏大哥為我車勞經月,而且身負內傷,不宜再強自支撐,車內足可容下兩人……」
  夏夢卿心弦一震,連忙避開那雙令人心碎的目光,一笑說道:「多謝好意,車子是為女兒家造的,我一個大男人要坐什麼車?再說,這點傷勢也根本算不了什麼,何必辜負了馬兒健蹄,別為我擔心,快進去吧!」轉過頭,一抖韁繩,加快前馳。
  望著那頎長瀟灑滿的背影,薛梅霞美目忽然又模糊起來,她搖頭一歎,方始櫻唇抽搐,嬌軀輕顫地掀簾進入車廂內。
  夏夢卿放馬奔馳,劍眉緊皺,俊面煞白……這是肉體的創傷,還是心底的裂痕?
  日昇,日落……
  轉眼兩天過去,夜色又復降臨。
  北京城內閃爍明滅的萬家燈火,已然遙遙在望。
  夏夢卿、薛梅霞、獨孤奇三個人默默地望著前方,誰也沒開口說話,神情間卻有著顯然的不同。
  夏夢卿跟著騰身離鞍,就待向京城方面掠去。
  突然一聲淒呼,薛梅霞跳下馬車向他撲來,惶然叫道:「夏大哥……」
  夏夢卿聞聲收步,轉過身子,惑然說道:「小妹,怎麼?……」
  薛梅霞熱淚盈睫,啞聲說道:「我……我要跟你一起去……」
  夏夢卿愣了一愣,強笑說道:「小妹,別說傻話了,傅侯正在萬壽山面對強敵,你做妻子的豈可……而且孩子還在府中,你趕快回去吧!」
  薛梅霞嬌軀劇顫,痛哭出聲,仍然不肯離去。
  夏夢卿鼻頭微酸,搖搖頭,說道:「至於我的傷勢,你放心……你看。」揮手一掌,把路旁一塊斗大石瑰擊成粉碎,一咬牙,轉身不顧而去。
  他為了使薛梅霞安心,這一掌用足了功力,因而又牽動了傷勢,上路後,已是面如白紙,額上亦沁出冷汗,雙手捂胸,似乎已不克支持。
  昏暗冷輝,灑照在萬壽山巔。
  在山巔一處松柏成林,山石嵯峨,背依峭壁,前臨懸崖的空地上,這時正對峙而立著十餘條人影。
  雖然月色昏暗,但仍能很清楚地看出,左邊是神力威侯傅小天、德貝勒兄妹與神力威侯府中的四個黑衣護衛。
  右邊是四個長相猙獰,滿臉橫肉的高大喇嘛,正是布達拉  宮的黃衣四尊者。個個目射精光,面現詭異神色。
  但是,傅小天環目中冷電爍爍,氣勢上猶勝對方幾分。
  論人數,布達拉官方面還少丁三個,這似乎有違他們纏住傅小天,放手猛攻大內的既定計劃,其實不然,因為事先他們只知道這是傅小天隻身赴約,卻沒有料到德貝勒兄妹會率同四個黑衣侍衛隨後趕到。
  突然,夜空中響起龍行尊者烏扎克的得意狂笑:「威侯果然信人,僅率有數高手前來應約,膽勇更是天下少見,貧僧等好不欽佩。」
  傅小天心懸大內安危,哪有心情和他囉嗦,濃眉一桃,冷冷說道:「博小天向不失信於人,何況約由我訂,閣下不必說這些廢話……」
  「正巧是!」龍行尊者烏扎克哈哈大笑道:「貧僧正要請教威侯,你我雙方今天是怎樣的一個鬥法?」
  傅小天道:「悉聽尊便,我只求越快越好。」
  龍行尊者烏扎克又是-聲狂笑,笑的得意已極:「威侯可是想馳救大內?只怕貧憎等不太容易打發,其實威侯大可不必著急,著急又有何用?貧僧索性奉告,大內那些酒囊飯袋早已被千毒門的人做了手腳,本宮高手此去,不過是收拾殘局而已。」
  「已」字尚未出口,驀地霹靂震耳奇光耀眼,傅小天已是長
  劍出鞘,怒龍般飛捲而至。
  龍行尊者烏扎克哪敢輕攫銳鋒,何況傅小天這一劍是急怒出手,威力特強。心中一懍,飄身後退:「久仰威侯神劍,今宵有幸領教,足慰生平。」翻腕掣出戒刀,閃身迎上。
  他們這邊剛一接上手,那邊德容德怡帶著四名黑衣護衛,亦以二搏一之勢,飛撲另外三個黃衣尊者。
  剎那間,這夜色宜人的萬壽山巔上,展開了一場劇烈無比的殊死搏鬥。
  幾個來回過去.傅小天以一對一,游刃有餘,烏扎克捉襟見肘,力不從心。
  而那以二搏一的德貝勒兄妹等六人,卻是只能勉強撐持,保持-時不敗。
  又幾個照面過後,烏扎克悶哼一聲,脫手拋刀,砰然坐倒地上,面色鐵青,左手緊握右腕,右手虎口進裂,鮮血由指縫中汩汩流出,鷹目中凶光暴射,惡狠狠地瞪著傅小天:「威侯神劍果然高明……」  
  傅小天仗劍卓立丈外,冷然接口:「豈敢,我若非臨時不忍,該進反退,力減三分,只怕閣下那條手臂……」
  龍行尊者烏扎克一躍而起,縱聲狂笑:「這麼說來.貧僧倒要感謝威侯劍下留情了。」
  儘管明知功力太以懸殊,但他生性桀騖凶殘,哪肯就此服輸,何況今宵所負的使命就是全力纏住傅小天,不讓他分身馳救大內。這點傷摘雖然使他震驚,卻也更加激發了他的凶性,話落,忽地竟然揮動一雙肉掌,向傅小天直撲過來。
  入目這雙肉掌,傅小天反倒顯得神色凝重,閃電翻腕,長劍歸鞘,濃眉雙揚,一笑說道:「密宗大羅印我是如雷貫耳,今宵正好一償多年夙願。閣下,請放手施為。」
  大羅印密宗絕學,震古鑠今,他不敢有絲毫怠慢,暗凝八成須彌禪功,單掌立胸,撼山的罡風勁氣方待吐出。
  慘呼忽起,兩名黑衣護衛身形騰空,直如斷線風箏,飛出丈外,「啪答!」兩聲,墜地不動。
  傅小天鬚髮俱張,環目暴射寒芒,一聲不響,收掌閃身,撲向掌傷兩個護衛的虎目尊者索別真。
  無奈獰笑刺耳,龍行尊者烏扎克如影隨形,緊纏不捨:「貧憎正要領教閣下掌上功夫,威侯怎可厚彼薄此?」
  兩縷陰柔指力,疾射傅小天身後鳳眼、精促兩處大穴,陰狠毒辣已極。
  傅小天急怒交加,顧不得再襲丈外的虎目尊者索別真,扭步閃身暗凝須彌神功,單掌疾出,迎擊龍行尊者烏扎克來指。
  龍行尊者烏扎克目的不在硬拚,根本也不敢實接,陰笑一聲,高大身形突然左折,走半弧,避開了罡風,雙掌齊舉,又復撲來。
  其問不過剎那工夫.傅小天待出掌相迎,丈外虎目尊者索
  別真一聲大笑,也自飛撲而至。
  如此一來,傅小天成兩面受敵,以一搏二之勢,再看德貝勒兄妹與另外兩個護衛,已是敗相畢現,險處環生,只有招架之力,毫無還手之功。傅小天心中不由更形焦灼,濃眉倒挑環目圓睜,一聲大喝長劍再次出鞘,匹鏈劃空,分襲兩個黃衣尊者。
  這一劍快如疾電,令人目不暇接,龍行尊者烏扎克知道厲害,目睹寒芒,連忙抽身,而那飛撲而來的虎目尊者索別真卻正當銳鋒所指,閃避無從,一聲慘呼,血雨激戮,左臂齊肘飛去,墜落丈外草中,高大身軀一陣搖晃,砰然倒地。
  傅小天稟性淳厚,並未乘人之危,一招得手,隨即搬劍轉身,撲向龍行尊者烏扎克。
  身後虎目尊者索別真咬牙站起,突發淒厲長笑,右臂揮處一蓬淡淡黃光,罩向傅小天後背。
  傅小天入耳笑聲有異,回頭一望,不由心神大震,他再也沒有料到虎目尊者索別真在重傷之下,猶能出此一著,情知此
  物歹毒霸道,忙自猛提真氣,騰身拔起。
  他應變不謂不快,無如虎目尊者索別真狠毒用心,容得他身形拔起空中,脫手又是一蓬黃光。
  照理,身在半空,上下無從著力,對這種迅快突襲,萬難躲閃,不過,傅小天豪勇蓋代,功力通玄,應該又當別論。慢說運出護身罡氣,潑水難侵,就是使用身法,亦可避之從容。但見
  他下慌不忙,就在那蓬黃光堪堪要襲上身之際,突然身形一擺,橫移尺餘,避了開去。
  然而,壞也就壞在他功力太高,末將這蓬突襲而來的黃光放在眼裡,僅以普通身法閃避,而不運發罡氣抗拒;以致雖然避開了,卻被那黃光邊緣撒氣成霧的微點沾在左膝,那黃光乃是一種劇性毒液,逢孔即入,厲害無比,雖只沾上一點微粒,也自經受不起。
  傅小天左腿一麻,猛然警覺,但為時已晚,真氣頓洩,身形砰然墜地。
  他心中大駭連忙提氣騰身,卻是力不從心,又見龍行尊者  烏扎克飛撲過來,欲振無力;只有暗暗-聲長歎,拋劍待斃。
  德貝勒兄妹親情之下,心膽懼裂,雙雙厲喝:「番和尚,你敢殺朝廷……」
  烏扎克聽若無聞,揚掌劈下。
  眼看一位蓋世英豪,當朝柱石的神力威侯傅小天就要喪命於布達拉宮區區-名番僧之手。
  驀地人影橫空,長笑震天:「番禿大膽!」一道烏光有如靈蛇卷處,「叭」地一聲脆響,烏扎克再呼一聲,抱腕飛退。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立刻震懾了全場,所有目光齊集一點,只見傅小天身旁多了一個手執長鞭的駝背老人,正是那大漠駝叟無影神鞭獨孤奇及時趕到。
  德貝勒兄妹顧不得再鬥番憎,同時掠身過來,各執一臂地把傅小天扶起,焦急關懷之情充溢眉宇,不約而同,促聲發問:「小天,你覺得怎麼佯?」
  傅小天微笑搖頭,掙脫了兩人的扶持,轉注獨孤奇,拱手說道:「前輩怎麼稱呼?傅小天身受活命大恩……」
  獨孤奇咧嘴-笑,接口道:「侯爺言重了,老駝子久慕傅威侯英名,今宵能得稍盡綿薄,只有感到榮幸,哪裡談到什麼『恩』字?更何況老駝子是奉夏大俠差遣而來,侯爺只管安心調息,詳情待老駝子料理子這幾個番禿後再行細稟。」
  傅小天入耳「夏大俠」三字,不由精神陡振,驚喜地道:「夏大俠?他……現在何處?莫非……」
  「小天!」百丈外,突然傳來一聲嬌呼,一條無限美好的雪白人影,劃破夜色飛射而來。
  這聲音對傅小天來說,簡直太熱悉了,他為此夢魂縈繞相思欲絕已有月餘,是以聞聲神情劇震,倏然注目,環目神光暴射,顫聲急應:「梅霞!」忘記了腿傷,張臂迎上前去。
  那雪白人影如一隻受驚的小鳥,飛快的投入他那健壯溫馨的懷抱,緊緊地貼在那寬闊的胸膛上……
  這是一幕感人至深的情景,幾乎使一天戰雲為之消散。
  德貝勒定過神來,就要上前慰問,德怡郡主一把將他拉住,嬌靨上神色難以言喻,微微地搖了搖頭。
  德容恍然省悟,啞然一笑,立刻停身。
  突然,兩條合而為一的人影乍分,薛梅霞憔悴的臉龐上洋溢著安慰的微笑,也帶著一抹嬌羞,向場中微投一瞥,垂下螓首。
  傅小天滿臉的笑容,突然斂去,急急問道:「他呢?」
  薛梅震嬌軀一震啞聲說道:「他……夏大哥他趕往大內去了,他內傷極重,我真擔心……」
  傅小天無比激動地脫口道:「我怎能讓他拖著重傷之軀,獨戰眾多的喇嘛高手!」說罷,就待轉身。
  前面獨孤奇突然笑說道:「侯爺,大內用不著你去,你也去不得,莫忘了你那腿上……」
  傅小天這才又想起腿上傷勢,一陣酸麻又復襲上身來,濃眉一皺搖搖欲倒。
  薛梅霞大驚失色,伸手將他扶住,急急說道:「小天,你怎麼丁?」
  傅小天拍拍她的香肩,搖頭笑道:「不要緊,我一時大意,中了番僧暗算,腿上受了一點微傷。」
  薛梅霞方待再問,突聞獨孤奇縱聲大笑道:「和尚們,想動什麼歪腦筋麼?在我老駝子眼皮底下你們最好少來這一套。」
  兩人聞聲注目,發現黃衣四尊者已會合一處.神色凝重,並肩而立,分明正企圖聯手出擊。
  傅小天拍了拍扶在猿臂上的一雙玉手,柔聲說道:「咱們等會兒再談,讓人家單獨對敵怎好意思?過去瞧瞧!」
  薛悔霞秀眉深蹙,不勝憂慮,微傾螓首,扶著夫婿緩緩向前走去。
  只見烏扎克雙目凶芒閃爍,冷冷問道:「老鬼何人?」
  獨孤奇長鞭遙指,大笑說道:「無知的番禿,大漠西藏近在咫尺,你竟連我老駝子也不認識,氣煞人也!睜開拘眼,瞧瞧老駝子手中長鞭,背上駝峰。」
  傅小天聞言,驚然動容,「哦」了一聲,搖頭說道:「該死!我怎麼也糊塗起來,此老不是那大漠駝叟無影神鞭獨孤奇麼?」
  但見虎目尊者索別真在烏扎克耳邊幾哩咕嚕了一陣,烏扎克立即變色,目注獨孤奇獰笑說道:「若非貧僧三師兄提示,險些不識高人,閣下原來就是橫行大漠的獨孤奇,失敬了。」
 

Rank: 14Rank: 14Rank: 14Rank: 14

論壇特頒成就勳章 顧問勳章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SOGO綜合圖區之星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綜圖精英分享家勳章 懷舊風車之星勳章 原創寫手勳章 經典文章之星勳章 性感誘惑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激情性愛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西洋辣妹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美食達人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狀態︰ 離線
22
發表於 2010-6-17 13:32:44 |只看該作者
 「好說!」獨孤奇半睜老眼,笑道:「他那雙狗眼總算比你明亮得多。」
  這刻毒謾罵入耳,烏扎克竟然毫不在童,凶眼一翻,冷冷說道:「老鬼一向龜縮大漠,怎地突然在此出現,莫非是被當地武林同道趕出來了?」
  獨孤奇哈哈大笑道:「老駝子定居大漠數十年.尚無人敢輕動一根汗毛,若問老駝於今宵為何出現此處,說來話長,你也未必喜歡聽……」
  烏扎克陰陰一笑,正待接口,身旁索別真忽又用藏語向他幾哩咕嚕地說了幾句。
  烏扎克聽罷剛一點頭.獨孤奇已自突然大笑說道:「西藏番語瞞得了別人,卻瞞不過我老駝子,借你之口,告訴你那三位師兄,不必妄費心機地再出什麼鬼花樣了,在玉簫神劍閃電手夏大俠神功絕學施展之下,你們布達拉宮那些所謂高手,只怕早已悉皆血濺當場,橫屍多時了。」
  烏扎克神色一變,旋即恢復常態,縱聲狂笑:「老鬼:你休要以那夏夢卿嚇人,本教八大喇嘛,十二殿,三十六壇各出其半,高手二十八名.貧僧擔心那夏夢卿飛蛾撲火.自取殺身之禍……」
  「是麼?」獨孤奇咧了咧嘴,大笑道:「老駝子卻擔心你們那些所謂高手,不過土雞瓦狗,難擋夏大俠簫劍三招。」
  烏扎克詭笑說道:「老鬼何必盡為那姓夏的吹噓?誰強誰弱,稍時自有明判……」
  「說得是!」獨孤奇點頭接口道:「老駝子忘了提醒你一件事了,你們留守在布達拉宮的高手應該更強、更多,夏大俠還不是輕而易舉,不費吹灰之力地便救回了傅侯夫人?……」
  烏扎克神色不由又是一變。
  獨孤奇咧嘴一笑又遭:「老駝子索性再說詳細些,站穩了,你們布達拉宮不但獻還了傅侯夫人,而且更賠上了十大高手烏扎克身子機伶伶一顫,厲聲喝道:「老鬼,你敢胡說八道……「
  「這是事實!」獨孤奇揚眉笑道:「老駝子向來報喪不報喜,不信何妨快馬加鞭,趕回去看看?」
  烏扎克雙目凶光閃動,狠狠地瞪了獨孤奇一眼,轉身向另外三尊者幾哩咕嚕地不知說了些什麼。
  聽了他的話,三尊者都臉色一變,六道狠毒目光一齊向獨孤奇射來。
  獨孤奇毫不在乎,嘿嘿一笑道:「要打就打,盡瞪著老駝子發狠怎地?」
  烏扎克獰笑一聲,厲聲說道:「誰還怕你,貧僧兄弟只是急著要趕去大內找那姓夏的……今宵算你老鬼命大,權寄一顆頭顱……」
  「慢!慢來!」獨孤奇連連搖手道:「這個情老駝子不敢領教,你們哪裡是大發慈悲地暫饒我老駝子一命,更不是有膽去找夏大俠,分明是眼見情勢不對,想藉詞開溜……」
  烏扎克臉上一紅,怒聲說道:「老鬼休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黃衣四尊者豈是懼事之輩?」
  獨孤奇哈哈一笑說道:「也罷,既然你們都已心虛膽怯,我老駝子也不願為己過甚,強人所難,這樣吧!老駝子這回破例不與你們計較,但卻有個交換條件:留下解藥,讓你們走路。」
  烏扎克雙眉一挑,陰陰笑道:「解藥自然有,只怕你老鬼沒有本事來拿。」
  獨孤奇臉色一沉,雙目暴射寒芒:「你可是還沒有嘗夠老駝子這皮鞭的滋味?」
  回憶前情烏扎克不由心中一寒,俯看右腕,一圈紫肉已腫起老高,抬眼望處,傅小天冷然卓立丈外,神色自若,毫無毒性蔓延的跡象,顯然已然自閉穴道,將毒力逼於一處,儘管功力受了限制,卻似仍能出手,估量之下,以一敵二,必然綽綽有餘,而獨孤奇雙拳對四手,也能秋色干分,尤其還有那德貝勒兄妹嚴陣一旁,虎視眈眈……
  他腦中電旋,鋼牙微挫,終於探懷取出一隻寸高白磁瓶,振腕甩出:「老鬼,接住!佛爺難得像今天這麼客氣。」
  獨狐奇哈哈一笑,長鞭卷處,把山瓷瓶取到手中。
  黃衣四尊者再不說話,八道目光充滿狠毒,深注獨狐奇一眼,轉身向崖下掠去。
  誰知.就在他們騰身掠下峰頂的剎那,左邊山壁下樹叢中,突然呼地飛出一物,疾射烏扎克那顆光禿後腦。烏扎克沒有想到樹叢中藏著有入,聞得破風之聲,有心躲閃,無奈出手者心眼手法均屬上乘,既快又準,根本不容他有閃避餘地。
  「叭」地一聲輕響,後腦袋頓時被打個正著,他只道夏夢卿已盡逐本教高手趕到,頭顱未爆腦漿未裂,已屬僥倖,嚇出一身冷汗,哪裡還敢停留,腳下加快,如飛遁去。
  獨孤奇見狀一愣隨即恍惜,目注林中哈哈人笑道:「小要飯的,有你一手,硬是要得!還不出來?」
  樹叢中一聲輕笑,一條瘦小人影疾如鷹隼,飛射場中,正是那適才攔路報警的小叫化。
  小叫化站定身形,恭謹異常地向博小天躬身施禮,道:「侯爺……」
  傅小天微笑頷首道:「令師那方面可有動靜?」
  小叫化再次躬身:「稟侯爺,家師那邊適才一無動靜,只是我離開後的情形就不得而知了。」
  這話答得異常適切穩當,傅小天探為讚許,含笑點頭。
  「辛苦了,能接引得夏大俠和獨孤大俠,論功勞你算第-。」
  小叫化滿佈油污的小臉上一紅,道:「謝侯爺誇獎……」
  突然轉注獨孤奇,眨動著一雙大眼,欲語還休。
  獨孤奇道:「怎麼?小要飯的有話快說,別婆婆媽媽的。」
  小叫化小臉兒更紅,囁嗜說道:」老人家,你的馬車……」
  「丟啦?沒關係!」獨孤奇咧嘴大笑道:「我老人家又不是靠趕車吃飯,而且這也叫怎麼來怎麼去,那輛馬車也是我老人家在西藏順手牽羊弄來的,應該丟。」
  他說話一向詼諧.神情尤其滑稽,傅小天伉儷、德見勒兄妹不禁相顧失笑,小叫化童心未泯,更加為之破顏。
  只有垂手肅立的兩名黑衣護衛沒有笑,那是因為當著傅
  威侯的面,不敢隨便。
  待得眾人笑容斂止,獨孤奇目注傅小天,雙手遞過那只白磁瓶道:「侯爺負傷,夫人勞累,就請回府安歇,老駝子還要趕往大內看看。」
  傅小天情知他是不放心夏夢卿隻身帶傷對敵,心中不禁一陣黯然,自己腿中劇毒,衷面上強持鎮定,實際上根本無法  提聚真氣,竟只有眼看著別人為自己奔波,為自己拚命。當下滿懷感激地點點頭,接過磁瓶,摘下胸前那塊欽賜玉珮,雙手遞出道:「盛情不敢言謝,獨孤大俠請帶著此物,以免發生誤會,並請與夏大俠早些回來休息。」
  獨孤奇自然知道大內禁宮非比尋常,今宵必更是戒備森嚴,自己或可勉強進出,但為免不必要的麻煩多耽擱時間,還是持有信物的好,於是稍謝收下玉珮,向傅小天伉儷及德貝勒兄妹微一拱手.如飛掠去。
  獨孤奇一走,小叫化跟著告辭,傅小天目送這一老一少先後離去之後,神色突然無限悲痛,吩咐旁立兩個黑衣護衛將殉職的兩名黑衣護衛的屍體帶回侯府,妥予安葬,這才偕同劫後歸來的愛妻及德貝勒兄妹緩緩走向峰下,一行六人漸漸消失於茫茫夜色中。
  萬壽山巔又回復了原來的空蕩、寂靜,只多了兩攤鮮血,一隻斷臂……
  夏夢卿將他那冠絕宇內的天龍身法施展至極限,月光下.
  直如一道劃空長虹,不到片刻,便自進入紫禁城內。此刻的紫禁城內警衛林立,戒備較往日何止森嚴百倍,但卻未有一人發覺他的形跡。
  飛馳間,夏夢卿遙遙前望,但見整個內苑黝黑一片,只有雍和宮燈火輝煌,一片通明。
  月光燈火交映下,更可望見禁宮各處屋頂上都有人影閃動,加上那隨風飄送過來,不絕於耳的叱喝之聲,顯示出此刻大內已是紛亂異常。
  同時也顯示出大內侍衛與九門提督府調來的精銳鐵衛,並不足以抵擋布達拉宮的密宗高手,已被對方深入。尚幸這些來自西藏的密宗高手還沒有縱火,否則局面必然更不堪設想。
  夏夢卿身形如電適時趕到,正想在那高有數丈的宮牆上落足,突然一條矯捷的人影由屋槽下一處暗影中飛掠而起,悄無聲息地向他疾撲過來。
  他神目如電,一眼便看清來的是一個大內侍衛的紅衣喇嘛,當下不暇多想,半空中單掌一揮,喝道:「你也未免太魯莽了,回去!」
  紅衣喇嘛的疾撲之勢,頓然一窒,倒射而回,落入暗影之中。
  夏夢卿一掌震退這紅衣喇嘛,身形停也未停地,又向雍和宮頂那一對正自拚死惡鬥的人影撲去。
  這一對人影,正是大內侍衛領班呼圖克與一個身材矮胖的黃衣喇嘛。
  由裝束以及功力上看,夏夢卿判定這矮胖黃衣喇嘛必是布達拉宮的八大喇嘛之一。
  在這位布達拉宮一等高手的矮胖黃衣喇嘛密宗絕學施展之下,大內侍衛領班呼圖克已是相形見絀,漸呈不支。
  夏夢卿人如神龍,降龍八手疾襲而出快如閃電,直取矮胖喇嘛後頸。
  閃電手下從無虛著,他振腕一甩,矮胖喇嘛便身似肉球飛射數丈之外,跌落屋面,下白了臉也驚破了膽,頓時呆住。
  夏夢卿身形連閃,又有三個大喇嘛飛上半空。
  這一來,立刻震懾全場,上百道驚詫目光一齊向他投射過大內侍衛領班呼圖克定了定神,飛身近前,目射神光,肅然發問:「多謝閣下握手,請教尊姓大名。」
  夏夢卿淡淡搖頭:「大領班誤會了,我只是看不慣他們無知的囂張,並不是特意來為你們朝廷……」
  徒聞一聲厲笑,那矮胖的黃衣大喇嘛突然如飛撲至。
  夏夢卿雙目寒芒一閃,陡然挑眉:「你未免太不知進退了,滾!」暗提枯木神功,儒抽輕輕一揮。
  矮胖黃衣大喇嘛如遭千鈞重擊,身形猛頓,狂噴一口鮮血,踉蹌跌退,險些翻落雍和宮屋簷之下。
  呼圖克大駭之餘忽有所悟,單掌立胸,肅然又問:「閣下莫非人稱……」
  夏夢卿一笑接口:「大領班且慢動問這些,容我擊退了密宗來人再說。」
  呼圖克唯唯退至一旁,夏夢卿目射寒芒,電掃一眾黃衣喇
  嘛:「我不願多做贅言,只有一語勸告,今宵之事既然我已趕到,你們便無從如願,莫如就此退去,也免枉費時間,惹動我的肝火,請吧!」    。
  他出語咄咄逼人,矮胖喇嘛聞言色變,但卻發作不得,雙手撫胸,嘴角血跡宛然,凝注夏夢卿冷冷說道:「閣下可先否報  夏夢卿視若無睹,淡笑又道:「大喇嘛既已知道我去過布達拉宮就該相信我不虛此行,發現了貴教一宗天大的陰謀。」
  耶多克神情微變,強笑說道:「閣下說話應有分寸,本教正圖義舉,何來陰謀?」
  夏夢卿一笑說道:「大喇嘛好辯才,這原也不失義舉,但背後有人操縱,卻就只能稱之為陰謀了。」
  耶多克身形一震,道:「貧僧尚不信有任何人能操縱布達拉宮。」
  夏夢卿目射神光,談笑說道:「中原武林也許不能,白衣大食似應例外。」
  耶多克雙目凶光暴射,臉色煞白,厲聲說道:「閣下不要為飾己非而無中生有,血口噴人。」
  夏夢卿雙目微揚,道:「何謂為飾己非?夏夢卿自信沒有做錯什麼,是否無中生有,大喇嘛自己心裡明白。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奸不久隱,紙難包火,普天之下有識之士,絕不會盲目附和,迎虎驅狼,招致更鉅災禍,夏夢卿但有一口氣在,便絕不容這種陰謀得逞,事雖至此勇退未遲,願大喇嘛三思。」
  這話說得很明白,耶多克不會聽不懂,他神色連變冷冷道:「多謝閣下指點,貧僧等深有自知之明,已料定今宵徒勞無功,無奈身領法王旨意,不能自主……」
  夏夢卿突然淡笑接口:「這很筒單,大喇嘛何必巧言?請歸告貴教法王,就說夏夢卿出面阻攔……」
  耶多克冷冷接口道:「閣下當知空口無憑。」
  夏夢卿劍眉陡挑目射寒芒,但旋即盡斂威態緩緩說道:「大喇嘛你的話我聽得懂,須知我只因顧及你們受人驅使,迫於無奈,出發點也還純正,才一念不忍,好言開導;如若你們然冥頑不悟,不肯死心,那就索性不惜多造殺孽了,布達拉宮那麼多貴教高手,我尚能視若無物,進出自如,你們這區區十個人,又豈有僥倖的可能?」
  耶多克早巳心虛,入耳這番話兒,不禁更是膽寒。人家沒有說錯,這次隨同自己入京的同門雖有數十之眾,實力雄厚足可擾動整個武林,但若比之留守宮中的眾多高手,仍然只是一個少數。
  人家不但能安然進出布達拉宮重地,而且還連斃密宗十大高手,目前自己這幾十個人委實不在人家眼內,不堪人家一擊。
  耶多克低頭不語,猶豫難決,夏夢卿冷眼旁觀,一時也沒有開口。
  驀地耶多克似乎有了決定,猛然抬頭目射異采揮眾後退。
  夏夢卿只當他已然知機,星目凝注,面含微笑道:「大喇嘛慢走,請歸告貴教法王……」
  誰知話未說完,四周屋脊上數十黃衣喇嘛突然同發獰笑,雙手齊揮各施暗襲,月色下但見黃光滿天,蓋罩而至。
  夏夢卿殺機陡熾,縱聲大笑:「你們當真是不到黃河心不死,區區幾根針兒豈奈我何?」
  大靜神功護體,接引神功倏發。
  滿天黃光似遇反震之力,突然四下崩散,倒射而回。
  眾喇嘛大驚失色,各擊一掌,震落倒射黃光,倉皇飛遁。
  夏夢卿一聲龍嶺清嘯沖天拔起,身化長虹回空疾閃。
  慘呼連片,枯禪掌下,五個黃衣喇嘛心脈盡碎,震飛半空,隕石般下墜。
  屍身尚未著地,夏夢卿已電射掠回雍和宮頂,殺機盡斂面透黯然。
  他飛身、出掌、折回,一氣呵成.完成於剎那之間,五個不可一世的密宗高手即就魂飛屍陳,這等威勢,直看得大內侍衛領班呼圖克心膽俱顫,不寒而慄,暗忖:此人幸好不是密宗一路,否則今宵……
  他機伶伶打了一個冷顫,忙自飄身上時,尚未說話。
  雍和宮下暗影中,突然有人揚聲高呼:「皇上有旨,夏夢卿密室晉見。」
  呼圖克面容一整,肅然說道:「夏大俠請……」
  夏夢卿陡然挑眉大笑:「獨獲天眷,夏夢卿受寵若驚,無奈骨賤福薄,不敢奉召,還請轉告皇上,多多恕罪。」
  說罷,身形疾射,投入夜空之中。
  呼圖克大驚失色,挽留不及,正自擔心皇上責怪……
  突然數十丈外響起一聲沉喝:「什麼人膽敢夜闖禁宮?」
  呼圖克聞聲方自一愣,又聞一聲怪笑傳來:「閣下,別這麼緊張好嗎。我若是密宗一路,只怕你出不了聲啦,且看這個。」
  「啊!……」先前發話者一聲驚呼,隨即恭聲說道:「原來是……老爺子請隨我來。」
  話落不久,便見夜空中飛起兩條人影,向雍和宮這邊疾掠而來。
  藉著月色,呼圖克已可清楚地看出,兩條人影中一個是屬下侍衛,另一個則是身材瘦削的駝背老者。
  這兩人身法都夠快速,轉瞬間已至近前,那名大內侍衛站穩身形,剛一躬身,呼圖克突然臉色一寒,沉聲說道:「你的膽子不小,竟敢不經傳報,即擅自放人進入大內,你有幾個腦袋?」
  官腔十足,那名侍衛身形一顫,忙又躬身:「稟領班,這位是……」
  「住口!」呼圖克厲聲大喝,目光冷冷地一掃駝背老者,道:
  「閣下何人?夜闖禁宮,該當何罪?」
  駝背老者正是那大漠駝叟無影神鞭獨孤奇,他哪吃這一套!老眼一翻,咧嘴笑道:「原來和尚就是大內侍衛領班,怪不得這般盛氣凌人!閣下,睜開拘眼看清楚點兒,你這一套唬唬別人可以,對我老駝子最好……」
  呼圖克身為大內侍衛領班,官同三品,平日驕狂跋患目中無人,休說屬下侍衛,便是一般官兒也怕他三分,何曾聽過這種話兒?當時勃然大怒,突揚厲喝:「狂民大膽!」蒲扇般大巴掌倏然疾伸五指箕張,向獨孤奇當胸抓去,出手如風,功力確實不凡。
  獨孤奇根本就未將他放在眼內,老眼寒芒一閃,怪笑說道:「看來你是狗仗人勢,欺人欺慣了,老駝子今宵倒要改改你這惡習氣。」身形紋風不動,突出一指,向呼圖克掌心飛點過去。
  呼圖克能為大內侍衛領班,一身功力自非泛泛,冷哼一聲,手腕倏沉變掌為抓疾扣肩井。
  他應變不謂不快,無奈今天碰上了釘子貨,獨孤奇咧嘴一笑,道:「和尚,瞧不出你還真有兩下,老駝子這身老骨頭消受不起……」仍未躲閃,右腕一沉疾劃。
  只聽呼圖克悶哼一聲,右臂倏垂,身形暴退,雙目寒芒閃動,一張臉已經變成了豬肝色。
  獨孤奇一招得手,口不饒人,嘿嘿一笑,道:「怎麼樣?和尚,老駝子這一手可還差強人意?滋味兒不錯吧?要不要再試試?」
  呼圖克險些氣炸了肺,當著屬下遭挫受譏,這口氣如何嚥得下?濃眉陡挑,殺氣盈面,凝足功力,袍袖猛揮,厲聲叱道:「狂民找死!還不與我滾下去?」
  「該滾的也許不是者駝子!」獨孤奇右掌疾出,虛空微揚。
  沒有勁氣,未見罡風.強弱立判。
  獨孤奇鬚髮雖飄,衣袂雖揚,身形並未晃動。
  呼圖克卻已低低一哼,踉蹌倒退一步。
  技不如人尚復何言?呼圖克臉色慘變,一片煞白,目注獨孤奇緩緩說道:「閣下怎麼稱呼?」
  獨孤奇怪笑一聲,道:「難得和尚客氣,也幸而體有此改變,你要是再不知進退妄自出手,惹動老駝於肝火!……哼!哼!今宵准有你好受的,聽著,老駝子是來找人的,不是來打架的,不必動問老駝子姓名,你且告訴我,那玉簫神劍閃電手夏大俠哪裡去了?」
  顯然,他入目一片冷靜,不但未見一個布達拉宮的黃衣喇嘛,連夏夢卿也自蹤跡木見,想起夏夢卿那嚴重的內傷,心理有點慌了,不然以他的脾氣,呼圖克不會這麼女便宜。
  呼圖克呆了一呆,道:「閣下與夏大俠有何……」
  獨孤奇怪笑接口:「和尚,你太囉嗦了,老駝子跟他是忘年之交,夠麼?」
  呼圖克心頭微震,道:「閣下原來是夏大俠的朋友,失敬了。」
  順手向前一指道:「夏大俠適才往那邊去了。」
  「謝了!」獨孤奇微一點頭,怪笑又道;「和尚,我再問你一句,那些布達拉宮的喇嘛們呢?」
  他這話問得十分技巧,眼前情景雖然已經說明一切,但他到底還是不放心帶著內傷的夏夢卿。
  呼圖克不明究竟,滿面惑然地看了他一眼,道:「夏大俠及時降臨,神威大展,盡逐叛……」
  「夠了!」獨孤奇放下心頭大石,一笑又道:「和尚,現在可以給你看看這個了。」探懷取出那方玉珮,在呼圖克眼前一晃,飛快藏回懷中,然後向呼圖克一咧嘴,身形拔起,飛射而去。
  雖然只那麼一晃,而呼田克已然清晰入目,那是一方上書「乾隆玉珮,如朕親臨!」八字的欽賜玉珮,這種欽賜五佩,舉朝只有一人擁有,那便是皇上猶讓三分,群臣見之喪膽的神力威侯傅小天。
  呼圖克只覺腦中轟然一震,冷汗涔涔而下,半晌說不出話來。
  惹翻了傅威侯那還得了,儘管他身為大內侍衛領班,可也只有一個腦袋。
  突然,他轉向身旁那名屬下,挑眉瞪目疾聲怒喝:「蠢才,你怎不早說!」一掌摑出,「啪」地一聲脆響,那名侍衛臉上指痕宛然,眼前直冒金星,猛一哆嗦,連忙跪下。
  他一肚子的委屈,卻不敢申辯一句。
  呼圖克越想越怕,越看越恨,又是一聲厲喝:「沒用的東西,還不快給我滾。」
  那名大內侍衛如逢大赦,還暗道僥倖,如飛掠下瓦面。
  望望獨孤奇適才逝去的方向,再看看雍和宮簷下夜色中那名侍衛的背影,呼圖克恨得鋼牙連挫,猛一頓腳,飛身掠向宮前。
  整個大內之內,空蕩寂靜,看不到一絲經過廝殺的跡象。
  唯一和往日不同的,是雍和宮頂上碎了一塊琉璃瓦。
  夜色中,一條雪白的人影直撲紫禁城外。這人影飛馳如電,只是微微有點搖晃,顯得腳下不穩。
  出了紫禁城,這條雪白人影馳行的速度漸漸地慢了下來.身形也越加搖晃得厲害。
  最後簡直像個步履蹣跚的醉漢。頎長的身影拖在地上,也隨著人體不住晃動。
  他每舉一步,都好像用盡力氣。兩條腿,狀如不勝負荷.搖晃中還帶著踉蹌。就這麼一步一步地向前挨。
  終於,他停在城郊荒野中的一株大樹下,扶著樹幹,不住地喘息。
  人停,影住,月色下可以看得很清楚,他是個白衣文士。
  這片荒野在紫禁城西,野草叢生土丘起伏觸目一片蒼涼,
  白日裡人跡罕至,其實閒人也不准進入這塊地方,在月色昏暗、萬籟俱寂的深夜裡,這地方更顯得有點恐怖。
  突然,白衣文士身形一陣劇烈顫抖,「哇」地一聲,狂噴一口鮮血,襟前、地上,殷紅一片。
  他臉色白得怕人,雙目暗淡無光,噙著血水的唇邊忽起一陣輕微抽搐,似乎再也支持不住,手扶著樹幹,身子脫力地慢慢向下沉……是那麼淒涼,那麼孤單。
  就在他靠著樹幹,快要萎頓及地的剎那間,突然,他又掙扎著站起,雙肩傲聳,目中陡現逼人寒芒,凝注十餘丈外一堆土丘,淡淡揚聲喝道:「什麼人隱身在此?」
  一聲刺耳難聽的桀桀怪笑,十餘丈外那堆土丘後緩緩冒出三個黑影,狀如鬼魅形似幽靈,恐怖駭人,冷聲發話:「有勞動問,本是故人,老夫莫洪、單能、衛中,在此恭候多時了。」
  話落身起,三條人影並肩疾射,悄無聲息地落在白衣文士一丈之外。
  白衣文士臉上飛快地掠過一絲震驚之色,目注三人,談淡一笑道:「冤家路窄,巧不至此,看來三位是早巳料定我會到這兒來的。」
  羅剎三君面色陰森,獰笑不語。
  白衣文士搖頭一歎,笑道:「羅剎三君果然老謀深算,處處超人一等,夏夢卿今日方知不如……」
  居中莫洪突然仲天狂笑,聲似夜梟:「奇才第一,傲誇宇內的玉蕭神劍閃電手今天居然客氣起來,莫洪等探感意外,也倍覺榮寵,過獎!殊不敢當老謀探算,處處超人一等之譽,只是比那些來自布達拉宮的蠢才,頭腦稍微清楚一點而已。」
  白衣文士正是那強持傷軀,獨退西藏番僧,甫離大內的夏夢卿,他聞言淡演說道:「你的意思可是說早就看出我內傷嚴重,已不能妄動真力了?」
  「不錯!」莫洪頗為得意地陰笑道:「你外強中乾,勉力支撐的情形只能瞞過那些蠢才,卻瞞不過老夫三人,設若那耶多克膽子再大一點,多留一些時刻,或者下決心孤注一擲,不惜死拼,你就非得露出馬腳.橫屍大內……」
  夏夢卿飛快接口道:「可惜他不如你。」
  「實足慶幸!」莫洪陰笑說道:「如果他心智及得上老夫,或高過老夫一等,老夫三人豈不要跺足興歎,抱憾終生?」
  夏夢卿一笑道:「說得是,那耶多克若是及得上你,成功地把我斃於密宗絕學之下,你三人委實要抱憾終生……」
  莫洪搖頭說道:「其實這種情形也不會發生,如果番禿們看出你的秘密,與你硬拚,老夫三人也必會及時出手救你,總之一句話,你絕不致死在他們手下。」
  夏夢卿一笑道:「這麼說來,我倒要謝天謝地了,幸虧沒有發生那種情形,否則我豈不比被你們殺了還要難受?其實,我早就了無生趣,希望藉他人之手求得解脫,只可惜每次碰到的  都是些令我失望的酒囊飯袋,如今狹路相逢.正好了此心願。」
  他如此淡漠生死地侃侃而談,直激得莫洪鋼牙咬破,雙眉連軒,獰笑說道:「若是你有此心願,只怕你會更加失望……」
  夏夢卿一笑接口:「怎麼?莫非你竟自認不如那些笨拙不堪的酒囊飯袋?」
  莫洪雙目凶光一閃道:「對將死之人老夫懶得計較,隨你怎麼說老夫都不在乎,老夫只想奉告一點,那就是,落在老夫三人手中,你就休想求得舒適解脫,痛快一死。」
  夏夢卿「哦,」了一聲,揚眉笑道:「這麼說,我倒是非聽聽你們準備如何地擺佈於我不可了。」
  莫洪尚未張口,居左單能突然冷冷說道:「老大,別忘了我們在此多待不得,哪來這好閒情逸致與他囉嗦?」
  莫洪目注夏夢卿陰陰一笑道:「聽見麼?不是老夫不肯答應你這臨死前一點要求,讓你死得瞑目,實在是老夫這位單二弟不耐久等,為之奈何?」
  夏夢卿看了單能一眼,搖頭一歎道:「人言:龍困沙灘遭蝦戲,虎落平陽被犬欺,真是絲毫不差。單能,你以前敢對我這般無禮麼?唉,怪只怪在我此刻身負重傷,只有任你得意一次了。」
  單能聞言臉色一紅,想起歷次所受的折辱,所吃的苦頭,不禁勃然暴怒,雙目凶光一閃:「姓夏的,這是你自找速死!」右掌揚起。
  莫洪舉臂一擋,陰笑道:「老二,休要激動,小心中了他的計兒。」
  單能一怔收手,夏夢卿目注莫洪微笑說道:「莫洪到底還是你行,難怪你高居羅剎五君之首,激將不成,夫復何言?夏
  夢卿人還在此,你要怎麼辦都可以!」意態安詳,負手而立。
  莫洪並未立即動手,那狡黠目光凝注地嘿嘿獰笑道:「夏夢卿你不必故示鎮靜,這一套唬不倒老夫,因為老夫深知人之將死,心中反無畏懼。」
  夏夢卿一笑說道:「莫洪,你怎麼說出這話?夏夢卿幾時懂過一個『怕』字?人生自古誰無死,大丈夫生而何歡,死而何懼?再說能死在你三人之手,也是我多年心願,你們動手吧!不要再耽擱時間了。」
  莫洪仍無動手之意,陰陰一笑,說道:「夏夢卿你也休要故弄玄虛,據老夫觀察所得,你如今已是五臟移位,手無縛雞之力,老夫若要殺你,可說易如反掌吹灰。」
  這莫洪不愧老奸巨猾,他實在是仍然畏懼於夏夢卿一身的奇絕功力,雖然明知夏夢卿身負內傷,又經過大內一戰之後,傷勢必然更形嚴重,但卻不敢肯定,故而遲遲未敢貿然動手,僅以言語試探虛實。
  夏夢卿心頭雪亮,也不禁暗暗驚震,索性來個高探莫測:「你果然目明如電,料事如神,如今我何止手無縛雞之力,簡直已如同一個廢人,你還有什麼顧忌的?」
  一言點破心事,莫洪醜臉微熱,乾笑說道:「隨你怎麼說,老夫向來不做沒有十分把握的事!」卻已決心一試,突然遙空一掌擊了過來。
  他這一掌迅捷如電,雖只提聚五成功曲,勁道也頗雄渾。
  夏夢卿空有反擊之心,卻無回手之力,心中微震,表面上不動聲色,強忍痛楚側身避過。
  莫洪微微一怔,獰笑說道:「夏夢卿,你怎麼避而不接?玉蕭神劍閃電手難道就這般地怕了老夫這五成功力的一掌麼?」
  夏夢卿微笑搖頭:「莫洪,少在我面前耍你那套淺薄的鬼心機,我適才不是說過了,如今我已如同一個廢人廢人怎能動武?」

Rank: 14Rank: 14Rank: 14Rank: 14

論壇特頒成就勳章 顧問勳章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SOGO綜合圖區之星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綜圖精英分享家勳章 懷舊風車之星勳章 原創寫手勳章 經典文章之星勳章 性感誘惑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激情性愛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西洋辣妹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美食達人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狀態︰ 離線
23
發表於 2010-6-17 13:34:15 |只看該作者
  這一來.果然使得莫洪難辨虛實,莫測高探,雙目凶光閃爍地凝注夏夢卿,久久不語。
  夏夢卿卻又哂然說道:「怎麼?羅剎東君就這般地怕了一個廢人麼?」
  入耳這句有意模仿的話兒,莫洪臉上又是一陣臊熱,雙眉微挑,尚未說話。
  北君衛中一聲不響地突然欺進,身法詭譎如鬼魅、似幽靈,右爪疾遵直襲夏夢卿面門。
  他這一著冒了極大的危險.如果夏夢卿仍能出手,他就休想全身退回了。
  莫洪萬沒料到衛中會以身試險,阻攔不及又急又驚,為防不測率同單能雙雙飄身跟進。
  夏夢卿更未料到一直悶聲不響的衛中會突然出此高招,心中大震,晴一咬牙就要強提真氣,以接引神功卻敵。
  意念方動,猛覺胸腹間一陣撕裂般劇痛,再也強持不住,血氣翻騰,「哇」地又狂噴一口鮮血,身形往後便倒。
  這一倒,無巧不巧地堪堪躲過衛中試探性的一爪,但結果卻比沒有躲過這一爪更糟。
  衛中一招落空,並未沉腕下擊.反而倏發得意獰笑,抽身後退。
  莫洪睹狀更是喜得縱聲狂笑,一拉單能,硬生生地雙雙剎住身形,目光中一片狠毒,戟指地上不住喘息的夏夢卿:「幸虧有衛四弟這冒險一試,要不然老夫真還舉棋難定,閻王注定你三更死,不會留人到五更,如今老夫已有了十成把握,夏夢卿,你還有何話可說?」
  夏夢卿星目一閉,報之以相應不理。
  莫洪看在眼內,得意在心頭,嘿嘿一笑,又遭:「夏夢卿,人之將死遺言必多,你難道就沒有一句話兒要老夫轉告你那心上人薛梅霞與你那親生骨肉麼?」
  一言艘中創傷隱痛,夏夢卿禁不住身形一陣顫抖,腦中飛快掠過薛梅霞那柔婉多情的笑靨與輕盈嬌弱的情影,心頭一慘熱淚險些奪眶,可是他到底還是忍住了,一身傲骨使他不願意在任何人面前示弱,何況這三個昔日掌下亡魂,目中跳樑小丑。他緩緩睜開眼,淡淡一笑,道:「你如真要我說,我就說幾句給你聽聽,壯士窮途,英雄末路,往日羅剎剋星,今日俎上之肉,天數如此,任剝任剁,無尤無怨!」幾句話說得既淒慘又沉痛,聞之令人心酸。
  無奈這三個魔頭,一個個均是心腸毒辣,暴戾凶殘,冷酷無情。
  莫洪突又仰天狂笑,猙獰畢露:「想不到宇內的第一奇才,竟然沮喪若此,也有今天這等下場,夏夢卿你昔年執簫仗劍,遠下南荒的那種威風煞氣而今何在?你既已看破一切,無話可說.老夫也就不再耽誤了!聽著,為報公孫教主與老夫樊三弟、宮五弟慘死之仇,為雪峨嵋奪寶事敗之恥,為洩南荒毀教之恨,老夫先讓你嘗嘗五陰截脈手滋味……」
  揚手一指,便待截下。
  「莫洪,你敢!」夏夢卿雙目突射寒芒,桃眉大喝。
  功力盡失,餘威猶在,莫洪觸目心驚不由收手,為掩心怯忙自一笑,笑得很不自然:「這還有什麼敢不敢的?夏夢卿,莫要忘了,你我仇比山高,恨比海深……」
  夏夢卿冷然接道:「不錯!你我仇比山高,恨比海深,落入你們之手我根本不求僥倖!可是,莫洪,夏夢卿頂天立地,生為人傑,死為英魂,町殺而不可辱,倘若你敢折磨於我……」
  「夠了!」衛中突然冷冷接口,轉注莫洪木然說道:「老大,往日我殺人不眨眼,不知怎地,今宵忽然心腸軟如棉,看這酸一副悲慘下場,心中竟然感到不忍,看我面上,給他一個痛快,留他一個全屍算了。」
  莫洪呆了一呆,目光斜瞥,仰首哈哈大笑:「奇聞,奇聞,這真是天大奇聞,衛四弟今宵居然也動了慈悲心腸,簡直令人有置身夢中之感,看來……」
  凶狠目光一注夏夢卿,陰側側接道:「夏夢卿,這是你的天大造化……」
  命在頃刻.還能如何?夏夢卿自嘲一笑接口道:「我深有同感……衛中,難得的慈悲尤為可貴,夏夢卿向你致謝了。」
  衛中面無絲毫表情,死板板地道:「那倒不必,有道是:一念慈悲足添無窮後福。我也是為我異日下場著想。」
  夏夢卿突然縱聲大笑:「好,好,好,衛中臨死贈言,許你勾當世梟雄!二十年後,我當仍然把你列為對手。」望了莫洪一眼,閉上星目,不再言語。
  莫洪也未再說話,雙目陡現殺機,唇邊掠過一絲冷酷笑意,突出一指,閃電點下。
  誰知世間事,往往奇突得令人難信。
  莫洪這飛快點下的一指,才到半途,突然一頓而止,面亡倏現一片從未有過的驚恐神色,如遭電殛,身形猛地一抖,駭然失聲:「快走!無影之毒。」步履踉跑,如飛遁去。
  單能、衛中聞言一震,猶自不信,暗一運氣心膽俱裂,不敢再作剎那停留,緊隨莫洪身後倉皇逃去。
  夏夢卿瞑目待斃,聽得莫洪驚呼,雖也深感意外,可是並未為此而感慶幸,因為他心裡明白,千毒門與羅剎餘孽並無二致,落在誰手裡都是一樣。
  緩緩睜開雙目,眼前,羅剎三君已蹤跡不見,逃得不知去向,原先羅剎三君站立的位置,卻換上了一個面覆青紗的頎長身影。
  正是自己三縱饒命的那位北邙斷魂谷千毒門主雷驚龍,只見他,仍然身穿那襲透著陰森的青袍。
  夏夢卿撐手坐直身子,淡淡說道:「閣下一別月餘,不想今宵又復相逢,這世界似乎太小了一點。」
  雷驚龍冷然答話,不帶一絲感情:「你竟不謝我救了你麼?」
  「我以為那是多此一舉!」夏夢卿淡淡一笑道:「甫離狼吻,又落虎口,我想不出有什麼兩樣,說不定結果更慘。」
  雷驚龍未置可否,冷冷說道:「聽說你這趟去西藏大展神威,出盡了風頭?」
  夏夢卿道:「何言聽說?我以為你應該知道的比誰都清楚!當不起大展神威,也談不上出盡風頭,密宗絕學驚人,你可以看得到,我現在情形如何。」
  雷驚龍依然冷意逼人:「你的命很大,身中三掌大羅印居然能保不死。」
  「也差不多了,如今與死又有什麼兩樣?」夏夢卿淡淡一笑,又道:「你們也不弱,僅憑布達拉宮小半高手,與你的一些門徒,居然就敢侵犯京師,進襲大內。」
  雷驚龍道:「那沒有什麼,若非你橫加阻撓,如今只怕已神州易主,山河換幟。」
  「未必!」夏夢卿搖頭說道:「縱然我坐視不管,傅小天也是你們的一大阻力,他一身所學,萬人難敵。」
  雷驚龍冷哼一聲,道:」傅小天粗魯武夫,驕狂自負,拘泥不化,雖然功力驚人,並不足為慮.只要稍使手段,就能使他頃刻歸陰。」
  「那你何不試試?」
  「我不能不為小妹著想。」
  「難得!」夏夢輝一笑說道:「這麼說來,你是認為唯有我足以破壞你們的大事了?」
  雷驚龍冷冷回答:「那是自然。」
  夏夢卿道:「既然如此,你就趁早下手吧!」
  雷驚龍道;「我都不急,你急什麼?」
  「說得是!」夏夢卿失笑說道:「你既然不急,我就藉這難得的機會奉勸你幾句,速速打消念頭,莫要為人利用,否則你會後悔莫及。」
  雷驚龍道;「謝謝你,我自己知道該怎麼做,同時也知道你今宵出手馳援大內,並不是完全出於『未來者勢將更虐』的顧慮,更不是礙於薛梅霞的兒女之情,傅小天的朋友之義,而是有著某種特殊的目的。最後,我不妨告訴你,我也只是打算委屈一時,所以,目前我與他們究竟是誰利用誰,實在難說。」
  夏夢卿聽得心頭猛震,凝注雷驚龍好半晌,才搖頭一歎道:「好志向,這倒頗出我意料之外……唉,如今一切都不談了……」
  雷驚龍似乎不耐久談此事,突然接口問道:「小妹好嗎?」
  夏夢卿看了他一眼,淡淡說道:「她已回到傅小天身邊,自然很好。」
  「我看未必!」雷驚龍冷笑說道:「她對你藕斷絲連,你對她也舊情難忘……」
  「住口!」夏夢卿突然一聲輕喝,慘白臉龐上,微現紅意,這聲輕喝也又復牽動了傷勢,雙眉深蹙,手捂胸口,不住喘息。
  雷驚龍陰鷙日光一閃,道:「事實如此,狡辯顯得多餘,你可以欺騙任何人,卻不能欺騙你自己,你敢說對她已毫無情愛可言了麼?」
  夏夢卿漸漸恢復平靜,默然不語,他無法否認,同時在這  臨死之前,他也不想再強行克制心底一點真情了。
  雷驚龍似乎看透了他的肺腑,冷哼一聲,繼續說道:「這也許就是你的超人之處,我卻和你不同,如果我是你,我會不顧一切,不擇手段,因為真正的愛,一生只有一次,珍貴無比,可惜我不是你,小妹對我根本毫無感情可言。」
  句句似利刃,直透心靈深處,夏夢卿難忍一腔激動,滿懷痛楚,連忙岔開道:「你今宵找我,就是為了說這些麼?」
  雷驚龍雙目寒芒暴射,厲聲說道:「還有……多得很……」
  伸手扯下面紗,那昔日俊容如今已是黑疤點點醜陋無比,目眥欲裂地咬牙接道:「奪妻之仇,折辱之恥,再加上這毀容之恨,只消一樁你已百死有餘,何況你又無端壞我大事……」
  夏夢卿入目雷驚龍那斑痕纍纍的醜臉,心頭猛震,禁不住一陣惻然、一陣歉然,雷驚龍容貌雖說是自食惡果,但畢竟是毀於自己手下,再說雷驚龍今日之所以走上極端,完全由於情場失意,受刺激所致,自己也難免要負一部份責任。所以聽了
  雷驚龍的話,他很想說幾句,但張了幾次口,結果還是忍住了,人已將死,多言何益。
  雷驚龍激動神態漸漸趨於平靜:「只是,我欠你幾次縱命之情,今宵我絕不殺你,錯過今宵,再次相逢,我誓必將你斃於掌下。」
  夏夢卿一身傲骨,哪肯如此受人施捨?雙眉一挑,冷冷說:「不必錯過今宵,候諸他日,適才你驚走三君,留我性命片刻,巳足還清舊債,大可即時動手。」
  霄驚龍雙目寒芒再現:「你是英雄第一.雷驚龍也不願做英雄第二!雷驚龍豈是乘人危厄之輩?……來日方長,待你傷勢痊癒,功力盡復,我再找你做生死一搏,且看英雄翹楚究竟誰屬!好,今宵我目的已達,告辭!」
  話聲未落,騰身而起,向那茫茫夜空疾射而去。
  夏夢卿久久說不出一句話來,望著雷驚龍消逝方向,慘白的臉上連連抽搐,似要放聲痛哭,卻又欲哭無淚……










第十四章 撫慰重臣夜相探
  傅小天左手按劍,右手虛擁愛妻纖腰,踏著昏暗月色,緩緩走回神力侯府。
  夜色涼如水,秋色更蕭瑟,薛梅霞一襲雪白衣裙,顯然不勝單薄,輕輕偎在夫婿的臂彎裡,嬌靨上的憔悴之色,已減退不少,代之洋溢的是無比溫馨和無限的安慰,另外,還有些嬌慵。
  如今,她已如一株久經風暴的柔弱小草,又回到了往日避風的大樹之下。
  輕柔的夜風,吹拂著她絲絲雲鬢,衣袂微揚,風姿綽約,楚楚動人,委實是清麗若仙,高雅聖潔,有如畫中人。
  只可惜,一雙遠山黛眉依然微鎖輕顰,兩排長長的睫毛下,清澈深邃的眸子裡,仍隱隱籠罩著薄霧般迷惘,檀口緊閉,默默不語。
  傅小天環目炯炯,虯髯如蝟的黑臉上,神色十分複雜;有喜悅。也有輕愁,而且也緊緊地閉著嘴。
  今夜的紫禁城,似是靜得出奇,美得可愛。月色下,只有傅小天馬靴踏地所發出的「咯咯」之聲,和在地面上緩移的一對相偎相擁的儷影。
  這般良夜,如此佳景,正是無言勝似有言的溫存時刻,如若是儷影成雙而滿懷愁苦,那豈不是煞足了風景。
  而實際上,這—對夫婦的確是各懷心事,誰也沒有心情去欣賞那月下美景,也根本沒注意到面前地上那拖得長長的,羨煞天人的相偎影兒。劫後重聚,小別團圓的感受已被一種不安與哀怨混合的心情化為烏有,深深地埋藏在心之深處,毫無疑問,他們夫婦是戀念著帶傷馳援大內的夏夢卿。
  傅小天往萬壽山赴約的時候,是騎著馬的,而如今,馬被兩個護衛帶著先走了。
  這是薛梅霞的意思,她要陪伴夫婿如此靜靜地踏著月色走回家去。
  其實,這也是他們伉儷的共同心意,只是傅小天憐惜愛妻旅途勞頓,飽經風霜,沒有主動開口罷了。
  身為朝廷大員,雖然是夫婦,像這般毫無顧忌地相偎相擁著走路,難免會招致言官們的議淪,可是傅小天卻不在乎這些,薛梅霞更非世俗兒女,何況此刻又是萬籟俱寂的深夜時分,真正能看到他們這種情形的,只有那碧空一鉤冷月及銀漢閃爍的群星。
  兩個人就這麼默默地向前走著,從下了萬壽山,和德貝勒兄妹道別後,誰也沒有開口說過一句話。
  萬壽山至神力侯府,路途不近,他們都希望能突然發現夏夢卿出現在他們面前,可是,結果他們失望了,神力侯府已然在望,不但夏夢卿未見蹤影,就連那後來趕去接應的獨孤奇也沒有再見露面。
  這使他們夫婦更加疑慮叢生,深為擔心。
  遠遠望著神力侯府高聳的屋脊,他們伉儷心裡都有著同樣的感覺,那就是這段路似乎太近了。
  侯府門前高高的石階之上,黑衣護衛之一的任燕飛垂手肅立著等候接駕。
  —見威侯偕夫人來到,立即奔下石階迎了過來。
  心情的沉重,使這位一向隨和的神力威侯有點失常,揮了揮手,沒有說話。
  但任燕飛並沒有應命回身帶路,卻又一躬身:「稟侯爺,客人久候多時了。」
  「客人?……,」傅小天雙眉陡展,急急問道:「是什麼樣的客人?」
  顯然,他是以為夏夢卿與獨孤奇已順利地盡退來敵,先到了一步。
  薛梅霞更不禁面露喜色,注目等著回答。
  任燕飛恭聲答道:「稟侯爺,還是上次那位胡……」他至今仍然不知道上次那位青袍人乃是皇上聖駕。
  「啊!」傅小天難掩心中震驚,一聲輕呼,訝然欲絕地道:
  「怎麼會是……他?他怎麼又在這時候,唉!……」搖頭一陣苦笑,接道:「這位膽子也真大,也真會給人添麻煩。」
  緊緊握在薛梅霞粉臂上的那隻大手,笑道:「走,梅霞,跟我去見見他去。」拉著薛梅霞大步向府前走去。
  薛梅霞冰雪聰明,察言觀色,已然知道來客是誰,止不住心頭一陣失望,同時和傅小天一樣地大感意外,想不到這位客人竟會於此風聲鶴唳,危機四伏之際,深夜一個人跑出大內,而且更猜不透他的來意為何來至侯府門前,傅小天解下腰間長劍交給任燕飛,拉著薛梅霞就要步上石階,忽然停步轉注薛梅霞微笑說道:「霞,先回後院換件衣服,這樣怎好見他。」
  薛梅霞亦有所覺,失笑頷首,方待轉身。
  忽聞笑聲震耳,門內已緩步走出了那位訪客,他仍然身穿
  那襲青袍,大笑說道:「沒那麼多規矩,梅霞,別聽他的,咱們多日不見,來,讓我看看。」停身階頂,向薛梅霞微笑招手。
  薛梅霞迴避不及,只有見禮,卻已羞得嬌靨酡紅,低垂螓首:「您,老爺子,衣衫不整,蓬頭垢面,薛梅霞怎敢……」
  「難不成你還要披戴起來再來?」青袍人皺眉帶笑接口道:「我說過這兒不是大內,沒那麼多規矩.小天,快扶梅霞進來說話。」說罷逕自轉身返回門內,傅小天雖覺惶恐卻只有從命,扶起愛妻相偕登階進入府內。
  至此,任燕飛才恍然大悟這位奇怪的客人是誰,回憶兩次懵懂接駕,不禁暗捏一把冷汗。
  大廳內,青袍人早巳居中高坐,一見傅小天伉儷進來,立即含笑揮手示意兩人分兩旁坐下。
  兩人坐定後,傅小天濃眉微皺剛要張口,青袍人已然看著他微笑說道:」你要說的我全知道了,等會兒再數說我不遲,須知我是聽說梅霞脫險歸來,特意來看她的,不是來找氣受的。」
  這話說得十分詼諧,傅小天暗暗失笑,也只有將一肚子的話暫時忍住。
  青袍人收回目光,轉注薛梅霞,面帶慈祥無限關切地含笑說道:「梅霞,你受驚了,我比不上小天那超人的鎮定,這些日子我一直沒法安心。」
  這話要是由別人口中說出,倒還沒有什麼,如今出於當今皇上之口,其份量就完全不同了。而這位皇上於此帝都陰雲密佈,危機四伏的當兒,便裝簡從,冒險輕出,竟只為了來看看一個脫險歸來的大臣之妻,這更是絕無僅有的事,由此可見這
  位皇上對自己這位柱石重臣是如何的寵愛了。
  薛梅霞難掩心中的激動,美目滿含感激,離座盈盈下拜,脆聲說道:「老爺子,您實在不該在這時候輕出大內,如此垂愛.梅霞怎當受得起,萬一……」
  青袍人長眉微皺,含笑擺手:「起來,起來,你莫非不想讓我多坐會兒,這麼動不動就宋這些規矩,我受不了。梅霞,你真該跟小天學學,不管那些言官們怎麼說的,我偏偏就是喜歡他那有點兒目中無人,近乎驕狂的直性子,有時候,連我也會被他這種牛脾氣弄得下不了台,恨得牙癢癢的,但最後還都是依了他……」說到這裡,又捋鬚大笑起來。
  這也難怪他會如此,他乎日所見到的,有幾個不是可憐叩頭蟲呢?
  薛梅霞對此當然不能表示些什麼,只有依言起身,緩緩歸座。
  青袍人對薛梅霞的特殊垂愛,傅小天感同身受,他環目深注,正色說道:「不是小天不知好歹,這時候您怎能一個人不帶地跑了出來,您自己不在乎,我們做臣子的能不擔心嗎?」
  「聽見了麼?梅霞?」青袍人掀眉大笑說道:「說著,說著,他這牛脾氣又來了,對付他,我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裝作沒聽見,給他個相應不理,來,咱們來談咱們的……」
  薛梅霞深知夫婿的苦衷,同時也知道他這幾天為此擔了很大的風險,柔婉一笑,說道:「您……不能怪他……」
  「怪他?」青袍人皺眉笑道:「我要是忍心怪他,早就好啦,正因為我從不忍心怪他,這才把他給寵壞了!梅霞,你也不必多說了,我知道這些日子來苦了他,不該再惹他操心,這樣好麼?只此一次,下不為例……」
  轉注傅小天做出無可奈何之狀接道:「行了麼?侯爺?」
  真正令人無可奈何的,該是青袍人他自己,傅小天既好氣又好笑,暗暗搖頭,沒有再開口。
  青袍人似乎看透了這位虎將的心,揚眉一笑,立即轉過話題道:「小天,這個咱們不談了,今夜我到你這兒來,一共有三件事。主要的是要看看梅霞,其次……是想替呼圖克求個情……」
  傅小天呆了一呆,道:「您這話是……」
  青袍人微微一笑道:「你把那方欽賜玉珮交給一個駝背老頭子,而那老駝子又偏偏喜歡促狹,先上來不肯出示,一直等到呼圖克逞強出手吃了苦頭之後,才把它亮出來,呼圖克唯恐惹翻了你,只好入宮向我懇求……」
  傅小天赧然一笑道:「這點小事呼圖克竟然驚動到您,也未免太以小題大作了。」
  「小題大作?」青袍人探注傅小天一眼,笑道:「呼圖克有幾 個腦袋?他招惹了別的大臣也許會不當回事兒,至於對你這位神力威侯……」
  「職責所在,這怎能怪得了他?要怪也只能怪我那位朋友太會捉弄人。呼圖克他要是不聞不問地就把我那位朋友放進大內,我也許反會要他的腦袋呢!」
  青袍老人大為欣賞,望著傅小天一笑道:「有了你這句話,呼圖克今後就可安心睡覺了。行,小天,我明天再叫他來給你賠個罪……」
  傅小天搖搖頭說道:「用不著,這根本不是他的錯。」
  青袍老人點了點頭,笑道:「好,也聽你的,這第二件事總算也辦成了;最後一件事,該要你替我辦了。你那位朋友,夏夢卿,我見過了……」
  薛梅霞神情微震,傅小天急急說道:「怎?……」
  「別急,聽我說。」青袍人揮下揮手,笑道:「我這所謂『見過』,只能說是驚鴻一瞥,遺憾得很沒有看仔細。你說的不錯,他的確不凡,今夜多虧有他,否則大內……哼!哼!那些侍衛果然一個個都是酒囊飯袋,別說防衛禁城,只怕連我皇上這顆腦袋都保不住……」
  看了傅小天一眼,臉上的神色有點尷尬:「事後,我要見他,他竟然傲慢得令人惱火;跟你對我說過的一樣,根本不把我放在眼內,掉頭不顧而去,你說,我這做皇上的臉還往哪裡放?……
  薛梅霞突然間顯得很是失望.但她暗暗放落一顆懸慮的心,因為這證明了夏夢卿的千安無恙。傅小天也有同感,望了望青袍人,說道:「這麼說來,您仍然是沒有見著他?」
  青袍人苦笑道:「要是見著了,我也用不著再麻煩你了。」
  傅小天暗暗失笑,揚了揚濃眉:「您,仍想見他?」
  為了身為皇上的尊嚴,青袍人立刻更正道:「不是我想見他,是要他來見我。」
  傅小天皺了皺眉頭,說道:「您這是何苦?何必一定非見他不可。」
  青袍人道:「我說過,我有我的用意,而且我要爭回這口氣,挽回我身為皇上的面子。」
  傅小天濃眉微揚,淡淡一笑道:「容我說句大膽的話。您應該知道,他並投有義務管我們大清朝廷的事,甚至樂得隔岸觀火看熱鬧,再說得那個一點,他更可以站在他們那一方。」
  青袍人顯得有點不快,可是他忍住了,點了點頭,道:「我知道,他是因為有你這個朋友。」
  「我不是這個意思。」傅小天笑了笑,道:「朋友歸朋友,立場歸立場,這要是不能分割,他不會交我這個朋友。……不管怎麼說,他能不顧自己的致命內傷,出手馳援大內,挽救我大清朝廷於危難,我以為我們已應該深深感謝他,也應該感到滿足了。」
  青袍人微微變色,笑了笑,笑得很勉強:「你的意思是說,他已給了我面子,我這做皇上的已應該知足,他對我的宣召掉頭不顧,也並沒有錯,是麼?」
  傅小天不愧鐵膽,竟毅然點頭:「事實如此,小天不願否認。」
  「砰」地一聲,青袍人一掌拍在桌子上,目射威稜怒聲說道:「我看你是越來越放肆了。」
  傅小天面色不改,安然端坐。
  青袍人的怒氣似乎僅止於此,立刻轉移了目標,寒著臉氣虎虎地轉向薛梅霞遭:「梅霞,你看看,這還像話麼?他淨是幫著外人說話,再這樣下去,我這皇上豈不要威嚴掃地下?」
  薛梅霞究竟身為臣子之妻,雖然明知自己夫婿說的不錯,卻不便表示什麼,只好又離座拜下道:「您別生氣,小天的脾氣您知道,他不會說話。」
  青袍人臉色稍霽,連忙揮了揮手:「起來,起來,這是他存心氣我,不關你的事。」
  薛梅霞謝恩歸座,青袍人又轉向傅小天,臉色義寒了些,不過那不是真怒:「我的用意你不必過問,我要見他是見定了,你必須設法替我把他找來。告訴你,還是那句話,一個月內見不著他唯你是問,我就偏偏不信,他越是自以為了不起,我就越是非要他見我不可,以前他不在京畿,找起來也許不容易,現在他既然已經來了,你就沒有理由再搪塞,我走了,這件事你務必給我辦到,知道麼?」
  說罷離座站起,沒有理會傅小天有沒有點頭,他知道不能等傅小天答覆,否則將更下不了台,他轉向薛梅霞時,立刻又有了笑容:「旅途辛苦,好奸在家休息兩天,太后也念著你,過些日子我再叫他們來接你進宮。」
  他站起來了,誰還能坐著不動,薛梅霞聞言,再拜謝恩,他含笑揮了揮手,仍不看傅小天一眼,大步向廳外走了出去。
  送走了青袍人,傅小天頓感一身輕鬆了不少,偕著愛妻踏著花間幽徑,緩步走向後園小樓,一邊走,一邊藥頭苦笑道:
  「我們這位皇上也實在夠人瞧的,該關心的他不關心,不必操心的,他卻不顧一切地任性而為。」

Rank: 14Rank: 14Rank: 14Rank: 14

論壇特頒成就勳章 顧問勳章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SOGO綜合圖區之星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綜圖精英分享家勳章 懷舊風車之星勳章 原創寫手勳章 經典文章之星勳章 性感誘惑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激情性愛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西洋辣妹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美食達人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狀態︰ 離線
24
發表於 2010-6-17 13:35:24 |只看該作者
  薛梅霞螓首平轉,美目微注,道:「你是說……」
  傅小天淡淡一笑道:「他來看你,這是天大榮寵,我很感激;想見夏夢卿,那是他求才若渴,也不為過。可是現在是什麼時候,我覺得他更該關心今夜這件大事才對。」
  薛梅霞柔聲說道:「那些喇嘛們不是退走了麼?」
  「不錯,是退走了,而且已走得一個不剩。」傅小天微笑說道:「不過這只能說是目前,是暫時的,我不以為他們籌劃多年,微遭挫敗便就此罷手。」
  薛梅霞神情微震,道;「你擔心他們不會死心,捲土重來?」
  傅小天點頭說道:「不死心,應該不用置疑;捲土重來,那倒未必,作亂的方法很多,不一定非潛入帝都謀刺皇上不可,固然這是上策,但經過這次挫敗以後,他們已經知道這條路走不通,因而那一計不成之後的二計、三計……勢將連綿施展,接踵而來。」
  薛梅霞微頷螓首,頗有同感,略作沉吟,蹙眉說道:「我也這麼想,不過……也許皇上他有他自己的想法,身為皇上,眼常有過人之處,我們所顧慮的,他必然早已顧慮到了。」
  傅小天淡淡一笑,道:「但願如此……可惜的是……霞,你不覺得我們這位皇上有時候所作所為有點令人心驚麼?」
  這話說得有事實根據,薛梅霞不能不點頭,嫣然一笑,含 蓄地答道:「這個,我不便過分表示什麼,你的話固然不錯,但我總覺得人非聖賢,誰也不敢說永遠不會做出錯事,再聰明的人,也有糊塗一時的時候……」
  傅小天想豁然大笑,卻似乎怕驚破這既靜又美的夜色,終於忍住了。環目深注,微笑說道:「到底還是你會說話,霞,你也會替他辯護,只可惜你這種態度對他無益,反而有害。」
  薛梅霞呆了一呆,道:「怎麼?」
  傅小天笑道:「你該知道.對於皇上,捧不得,更不能讓他盡聽順耳之言。」
  這道理薛梅霞自然懂得.笑了笑沒有再開口。

  兩人默默地走了片刻,踏上婉蜒迴廊,薛梅霞似乎有意地緩下蓮步,望了望身旁夫婿,輕輕說道:「小天,若設事情果然如你所料,那怎麼辦?」
  傅小天豪笑說道:「那沒什麼了不起,水來土掩,兵來將擋,大不了我親率鐵騎遠征邊陲,和他們拚個生死,決一雌雄。」
  薛梅霞嫣然一笑道:「豪壯得很,難道你就一點什麼顧慮也沒有麼?」
  傅小天那只輕攬在香肩上的大手,拍了拍愛妻的粉臂,笑道:「霞,我知道,每一個做妻子的都不願身受那『萬里長徵人未還』的……」
  薛梅霞嬌靨一熱,嗔聲說道:「那用不著你擔心,我不是世 俗兒女,還不致於如此,設若我會有那『悔教夫婿覓封侯』之心,當初也不會答應嫁給你這已經封侯,而仍難免征戰的人了……」
  傅小天一笑道:「對不起,霞,我失言了,那麼你的意思是……」
  薛梅霞淡淡接口道:「我是問你,對付他們,你是否真有把握?」
  傅小天「噢!」了一聲,說道:「這問題,應分為兩層來答覆,單憑他們,我以為只是一些土雞瓦狗不足為患,假如加上夏夢卿,那我就不敢言戰了……」
  知己知彼,坦然直率,不愧英雄。薛梅霞暗暗點頭,笑道:「我覺得你前面那個答覆還好,後面的答覆卻教人難懂。」
  「一點也不難懂!」傅小天苦笑說道:「我後面的那個答覆,自然有它的道理,在這次千毒門避傳武林帖,與布達拉宮合力突襲京師,大清朝廷終能幸保平安,得完全歸功於夏夢卿洞燭陰謀,阻止群豪參與,並帶傷馳援,……但世事是很難逆料的,難保他將來不會改變心意。」
  這一番話直聽得薛梅霞心神連震,美目深注,強笑說道:「千毒門遍傳武林帖之事,你是怎麼知道的?」
  傅小天軒眉微笑,笑得很得意,也很神秘:「秀才不出門,能知天下事,我不是秀才可也不是聾子,說穿了,一文不值。霞,你忘了府中護衛都是昔年武林中人麼?他們竟然膽大包天地也給了任燕飛一份邀帖,結果任燕飛卻全告訴我了。」
  薛梅霞默然末語,傅小天話鋒微頓,繼續說下去,這次笑 容盡斂顯得很凝重:「當然,我現在僅是如此猜測,如此憂慮,但事實上,以夏夢卿那樣的人物,也確實沒有長此雌伏不動的理由,只是時間早晚而已。這,彼此的立場不同,我不能怪他,也沒有資格怪他,說不定到時候我也只有撇開這朋友兩字,和他一較長短,放手一搏了。真要那樣,霞,你得原諒我,我身為人臣,逼不得已。」
  薛梅霞芳心如絞,望了望夫婿,聲音微顯顫抖地道:「小天你知道,我的心裡十分矛盾,總之,我不希望你們兩個之間……」
  「我又何嘗希望如此?」傅小天苦笑接口道:「也不知道為了什麼,或許是由於惺惺相惜吧!雖然緣僅數面,我卻視他為生死之交,若是失去了這個朋友,我這一輩子也就生趣索然了。可是,萬—有那麼一天到來,我為了朝廷,也只有……」
  一聲輕歎,倏然住口。
  這一聲輕歎包含的東西太多,薛梅霞完全能體會得出,芳心盡碎。她幼讀詩書,天生蕙質.當然不會昧於國家民族的大義,然而命運之神卻偏偏把她安排到絕境之中,身受傅小天活命葬親大恩,受容療傷之德,無以為報只好以身相委;七年夫妻,傅小天更對她百依百順,憐愛備至,此情此誼,她又哪能驟爾抹煞,驟爾背棄?不但不能,眼見夫婿神情沉重,連原先準備勸說他退出朝廷,歸隱林泉的話也說不出口了,只是默默地祈禱著,希望時間能夠倒流,至少也能暫時停頓……
  但祈禱歸祈禱,現實還是現實,未來的事冥冥中早巳注定,又豈會因祈禱而稍有改變。
  走完迴廊,再走過一條青石小徑,便是那座幽雅小樓了薛梅霞似乎特別留戀今夜月色,突然螓首半轉,說道:「小天,別忙著回樓,陪我去亭中坐坐,好嗎?」
  話聲柔婉半帶懇求,傅小天雖然憐惜愛妻旅途勞頓,卻不忍稍予違拂;點頭微笑,攬著她走入草地,踢碎干百露珠,直向
  那假山之前,花叢之中的朱欄小亭中走去。」
  ……夜色迷濛,柔風輕拂.芬芳暗送,整個庭院靜靜地沐浴在月色下,一片清幽。
  傅小天斜倚朱欄,坐在一條青石凳上,薛梅霞嬌軀輕偎,靠在夫婿那堅壯有力,無限溫馨的臂彎裡。
  一雙相依相偎的人影,倒映在亭下一泓清澈的池水中。
  水底金鉤,涼亭倒影,再加上那亭中、水底兩雙相假的儷影,這情景委實能羨煞天上,添色人間。
  驀地,薛梅霹玉手微抬,擲出一顆小石子,「咚』』地一聲,擊開水底長天,金鉤玉碎人影幻滅,水面激起圈圈漣漪……
  傅小天呆了一呆,皺眉笑道:「霞,怎地大煞風景?」
  薛梅霞輕舉皓腕,緩掠雲鬟,淡淡—笑道:「世事幻化,血肉之軀,且歸泡影,又何況這影外之影,身外之身?」
  傅小天心頭震動,濃眉不由皺得更深:「梅霞,你……」
  薛梅霞靜靜接口道:「想起來徒亂人意,小天,別問了,我們談點別的好麼?」
  傅小天當然知道愛妻因何突然憂傷,環目探注無限歉然。
  薛梅霞長吸一口氣,展顏說道:「小天,皇上臨走交代的事,你準備怎麼辦?」
  博小天道:「你是指皇上要見夏夢卿的事麼?」
  薛梅霞微微點了點頭。
  傅小天苦笑說道:「這是他第二次交代了,我覺得這件事比對付布達拉宮那些喇嘛還要扎手。」
  薛梅霞黛眉微顰,道:「你不存希望麼?……」
  「我豈止不存希望,事實上也根本沒有可能。」傅小天皺眉說道:「霞,對他,你應該比我瞭解得更清楚,這可能麼?獨獲天眷,在別人來說,乃是大大的榮寵,可是在他,卻不啻是一種侮辱。他以先朝遺民自視,並是當今宇內第一奇才,武林中的當然領袖,他會自甘屈辱地去見大清皇上麼?偏偏皇上限期一月,非見他不可,你想想看,這不是故意找我麻煩麼?」
  事實如此,薛梅霞只有點頭,說道:「小天,看來你對他瞭解的程度並不比我稍遜,不過……如果你真的去找他,事情也並非毫無希望。」
  傅小天精神一振,喜道:「怎麼,你以為……」
  薛梅霞淡淡地道:「我沒有一定的把握.但這件事既然勢在必辦,我不妨試一試,看在你我分上,他也許會遷就一次。」
  「但願如此。」傅小天微笑點頭,旋又皺眉:「他的脾氣你我深知,他若拒絕一定會說得十分委婉,這在我來說,已等於碰了一鼻子灰,夠難堪的……」
  「這你就不用顧慮了。」薛梅霞道:「皇上把這件事交代給你,現在你就算把這件事交給我好了,由我出面求他,行了吧?」
  傅小天大喜過望,緊攬手臂,目射感激:「多謝夫人,一月之內,我靜候佳音……」
  「別忙高興!」薛梅霞嗔笑說道:「他現在俠蹤不見,要是見不著他的面,別說一月,就是十年我也交不了差,達不成使命。」
  「這個好辦,包在我身上。」傅小天拍了拍胸膛,笑道:「我傾出帝都兵馬,甚至不惜動員天下,踏遍四海,窮搜八荒,不愁找不到他。」
  「約需多久,能不能說個時間?」薛梅霞輕輕發問。
  傅小天呆了一呆,道:「時間,這我不敢一定……」
  薛梅霞飛快接口道:「別忘了皇上限期只有一個月,遲了我可就沒有辦法了。」
  「霞,有你的,別淨拿皇上來壓我,說穿了我一大半還是為了你。」傅小天環目深註:「對於你,我已經夠自私了,我不會再介意別的……請放心,事在人為,我不相信找不到他,由明天起,五日之內,如何?」
  看來傅小天並不是糊塗人,對愛妻的心思瞭若指掌,薛梅霞難掩羞愧,倏垂螓首。她終究舊情難忘,雖然明知一切均成定局無從更變,且自己也確實深愛著夫婿,然而不知不覺中,
  她總是希望能看到她那位夏大哥。
  事實如此,而且非常明顯,她也不遑否認了。
  傅小天望著嬌羞不勝的愛妻,笑了,笑得毫不虛假,毫不勉強,這份胸襟常人難及,令人敬佩。
  半響之後,傅小天始突然打破沉默,輕輕說道:「霞,有件事兒,我想聽聽你的意見。」
  薛梅霞抬頭,美日輕注,道:「什麼事兒?」
  傅小天微皺濃眉,似乎有點難以出口:「德怡,你知道……她……我想……」
  這句話,就不知道他是在說什麼,薛梅霞自以為懂了,但卻會錯了意,嫣然一笑,接口道:「你一向豪爽,怎地突然吞吞吐吐起來?這,沒和我商量的必要,我不是一般世俗女子。」
  傅小天立刻漲紅了臉,窘笑道:「你誤會了,我豈是那種人,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去巫山不是雲,任它弱水三千,我也只取一瓢飲。」
  薛梅霞嬌笑說:「德怡郡主蕙質天生,才貌雙絕,紅粉班中博士,娥眉隊裡狀元,我就不信你對她真的毫不動心。」
  傅小天黑臉更紅,額暴青筋,神情一整,方待再說。
  薛梅霞心有不忍,連忙嫣然一笑,道:「好啦,瞧你急成這個樣兒?說著玩兒的,傅小天奇男蓋世,我怎會信不過……究竟為了什麼,現在說吧!」
  傅小天長吁一口大氣,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笑道:「我算是服了你,我想把德怡介紹給夏夢卿,你的意思……」
  薛梅霞花容一變,旋即笑了,笑得好不自然:「德怡她知道了嗎?」
  傅小天沒有注意愛妻的神情,點點頭,道:「我約略向她提過,並且在她面前力捧夏夢卿,其實,你知道,那不會誇張,只恐不足……」
  「她怎麼表示?」薛梅霞淡談問話,似乎根本沒有聽到傅小天後面幾句話兒。
  傅小天道:「她並未表示拒絕……」
  「那當然!」薛梅霞此刻已經平靜下來:「你大概還不知道她已經傷透了心。」
  傅小天亦有所感,不禁一歎道:「也許,不過……」
  「別跟我辯,小天。」薛梅霞淡笑接口道:「你該知道,只有女人最瞭解女人,尤其事關一個『情』字。」
  這話不錯,傅小天不得不承認,點了點頭,苦笑說道:「你說的有理,我委實做得太魯莽了點兒,可是,你知道,我沒有辦法不這麼做,正如你所說,事關一個『情』字,情能生人亦能死人,為免她日後痛苦更甚,只有斷然使她絕念。」
  這話自然也不錯,薛梅霞微傾螓首,道:「你這用心不能說不對,但自做主張地把她介紹給……他就未免顯得多餘了,我不相信她在驟遭打擊,傷心欲絕之餘會那麼容易地移情於他,她的心只怕已碎了。」
  傅小天皺了皺眉,道:「也別說得那麼嚴重,我以為德怡對我只是出於一種英雄崇拜,並非純粹的兒女情愛,而若論英雄,我比之夏夢卿只有自慚渺小……」
  「那你又錯了。」薛梅霞突然接口道:「就算她對你的感情中雜有一些崇拜因素,但女孩兒家第一次用情卻是最為認真的,這在她心中仍然難以磨滅。再說,縱然她肯,你有沒有把握他也會接受呢?這不是一廂情願的事。」
  傅小天顯得很窘,黑臉又是一紅,囁嚅說道:「你剛才還說過,德怡蕙質天生,才貌兩絕,我以為夏夢卿……」
  「小天。」薛梅霞笑了:「你今天是怎麼啦?你這麼一說,豈不是把他視作好色之徒了麼?你能面對嬌娃絕色而毫不動心,對你這位宇內第一奇才的朋友,難道就沒有這點信心麼?須知他也……唉……」
  芳心一陣絞痛,倏然住口。
  傅小天羞愧無地,默然垂首,許久,方始抬頭皺眉說道:
  「可是,霞,那怎麼辦呢?我已經向德怡提起過了,總不能……」
  「這容易得很!」薛梅霞靜靜接口道:「小天,你敢情是急令智昏了,德怡與他,將來總有見面的機會,在禮貌上,我們勢必為他們介見,那麼,何不在不著痕跡,不動聲色的情形下,任其自然發展呢?」
  傅小天呆了一呆,突然縱聲大笑,聲震夜空,拇指一挑,道:「霞,你豈止是我賢妻?更且是我諸葛軍師,好,就這麼辦!」

  梆柝之聲又起,更鼓敲出了四更。
  威侯伉儷同時一震抬眼望天,鉤月已經西沉,群星亦已黯淡,禁不住四目交投,相覷失笑,傅小天憐惜地道:「霞,旅途已夠勞累,又復半宵傷神,再加上這夜冷露重,你怎麼受得了?都是我不好,走吧!快回樓安歇去吧I」
  說罷也不等薛梅霞答話,雙手將她扶起,步下小亭。
  薛梅霞猶自黯然未釋默默無言,任由夫婿輕輕攬著,緩步向小樓走去。
  小樓上,暗無燭火,一片漆黑。
  本來嘛,人不在,點燈做甚?
  伉儷兩人對此均末在意,仍然一路走了過來。
  這是博小天一時疏忽,他忘了赴約萬壽山臨行之時,並未隨手熄去燭火,那麼,這小樓重地,是誰擅自登入代勞?
  推開兩扇樓門,傅小天還是滿臉笑意:「霞,你等等,我來點燈。」
  及至「燈」字出口,始突然有所警覺,橫身遮住愛妻,環目神光電掃,沉聲說道:「你先別進來,待我看看是誰這麼大膽!」
  傅小天功力通玄,目力如電,儘管屋中一片漆黑,他照樣能察視秋毫。
  薛梅霞雖明知兩個孩子已被夫婿送往紀澤府中,聞言仍不由芳心暗震,方待發問,突然眼前一亮,傅小天已然入室點起幾上燭火。
  燭光下,但見室內一片零亂,衣櫃、書籍……被翻得亂七八糟,狼藉滿地。
  難道是哪個樑上君子,競膽大包天地光顧到這禁衛森嚴,門深如海的神力侯府來?
  薛梅霞定了定神,急步入室準備查看失物,入目傅小天站在几旁滿腔煞氣,神威懾人,見了她,搖頭一陣苦笑,將手中一張薛濤箋,向她遞來,她接至手中略一注目,不禁大驚失色,當時怔住。
  箋上,寫著幾行狂草:「覷虎駕赴約,趁千載良機。釵佛二寶藏之極密,尋來煞費周章,得來不易。然而擲贈之情仍屬可感,不得不留字致謝。莫洪率單衛二弟百拜。」
  旁邊還有一行小字:「夙願得償,早已遠走高飛,奉勸不必白費心機,妄圖追尋,他年學有所成,自必再來拜謁。」
  薛濤箋無聲無息地自薛梅霞柔潤如玉的纖手中滑落,她失神落魄地喃喃說道:「『綠佛影單,紫鳳雙飛』,看來,這兩件東西果然是不祥之物,只是……」
  突然一挑黛眉,滿臉怒色.接口說道:「綠玉佛或可不要,紫鳳釵卻絕不能輕棄,這些護衛是幹什麼的,我去把任燕飛叫來問問。」說著,就要轉身下樓。
  傅小天倏伸鐵腕,把她拉住,搖了搖頭,淡淡一笑道:「不用問了,他們要是知道,早來稟報了,只怕他們至今猶被蒙在鼓中。其實,這也怪不得他們,他們並不是有虧職守,而是能力不及……東西既已丟了,何必再讓他們不安……」
  薛梅霞並非不知道這個道理,只是一時氣昏了,聞言搖頭一歎,只有作罷。
  相對默然片刻,傅小天突然一笑說道:「這羅剎三君委實兇惡得可以,一朝纏上身,便無了無休,不達目的不止,我現在倒有點佩服他們起來……」
  口氣說得輕鬆,實足顯示其內心之沉重與憤怒。
  薛梅霞於苦思中抬起螓首,憂心地道:「小天,你說,這該怎麼辦?」
  「很簡單。」傅小天揚眉笑答道:「把東西統統追回來。……我不贊同你那『綠玉佛或可不要,紫風釵卻絕不能輕棄』的說法,這兩件奇珍中各藏絕學,關係重大,任何一件都足以使天下武林淪於浩劫,我雖不寄跡武林之中,然身受恩師海老人傳藝之恩,卻不能成為武林罪人,寶物由我手中失落,必須由我把它們追回來。」
  薛梅霞微頷螓首,道:「話雖這麼說,可是他們說得很明白,早已遠走高飛了,天下之大,你一時又何從迫尋……」
  傅小天濃眉陡挑,目射奇光:「除非他們會登天遁地,否則我就非找到他們不可。」
  字宇如斬釘截鐵,聞之驚心。
  薛梅霞見丈夫憤怒若此,不忍再說,螓首微垂,默然不語。
  傅小天向她看了一眼,以為她猶在為失寶之事憂心,忙安慰道:「你放心,憑他們,還逃不出我的平掌心,相信我,我一定會把這兩件東西追回來交還給你。」
  薛梅霞心中一陣感動,抬起螓首,柔光凝注,道:「小天,你想錯了。雖然紫鳳釵是我和夏大哥的訂情之物,值得留作紀念,如今既然丟了,也並沒有非追回來不可的必要。問題仍在如你所說,這兩件寶物關係今後武林命運至大,不容淪落魔掌……可是,小天,目前帝都情勢至為緊張,隨時都有發生事故的可能,你能輕易走開嗎?」
  傅小天聞言如遭棒喝,不錯,身為當朝重臣,肩負皇室安危重任,值此京城風雲瞬變之秋,豈能不顧而去?
  然而,偏偏追尋失寶之事又勢在必行,為了爭取時機,且  這一下,左右為難,可把個豪勇蓋世,從不知難為何物的傅小天給難住了。
  他連連擊額,不得主意,一時直急得雙拳緊握,團團亂轉。
  夫婿遭遇到困難,做妻子的感同身受,薛梅霞眼見傅小天滿面焦灼之情,芳心如割,走過去,輕扶鐵臂,柔聲說道:「小天,別這樣.急壞了也沒有用,不如冷靜下來,慢慢想法子。」
  傅小天連連搖頭,苦笑說道:「這……這有什麼辦法可想?」
  薛梅霞欲慰無從,只有默然垂首,突然,她又霍然抬頭:
  「小天,我想起來了,這件事我們何不仍請夏大哥再幫次忙?」
  傅小天搖頭截口道:「這怎麼行?我們已虧欠他很多,怎好意思再……」
  「不!小天!」薛梅霞激動地道:「這個你倒不必過分顧虐,你知道,他不比一般人,他勞碌一生,還不都是為了別人?再說這件事既然關係今後武林禍福,他若是知道,即使你不找他幫忙,他也絕不會袖手不管的。」
  話鋒微頓,黛眉微蹙,垂首說道:「至於他的內傷……反正皇上限期一月,必須找到他,你正直急速將他尋到,讓他來此多住幾天,奸好養息……」
  她言之成理,而且也只有這條路可走,傅小天猶豫再三,終於點頭道:「好,就聽你的。」
  轉頭向窗外看了一眼,又道:「霞,天已亮了,你安歇吧,今天別下樓了。……事不宜遲,我這就去找紀澤商量辦法,即刻開始尋找。」
  說罷,又凝注愛妻片刻,轉身緩步下樓而去。
  目送夫婿背影消失,薛梅霞似乎突然不勝嬌弱,頹然倒入几旁軟椅之中。
  是的,她太累了,近月的旅途勞頓,加上多重的精神負擔,她實在承受不起了……
  帝都偵騎四出,足跡幾乎遍及北京城每一個角落。
  一連三天,徒勞無功,那位帶著極重內傷的宇內第一奇才,玉簫神劍閃電手夏夢卿,到底去了哪裡,競無一點蛛絲馬跡可尋。
  不但找不到夏夢卿,而且也未發現那後來趕往大內接應的大漠駝叟無影神鞭獨孤奇的一絲蹤影。
  問遍帝都武林,沒有人知道這兩個人的下落,即連那眼線極廣,素稱消息靈通的丐幫分舵也不例外。
  這一來,可把兩個人急壞了。
  傅小天那雙濃眉,鎖得越來越緊,英風盡掃,豪氣無存。
  薛梅霞更是可憐,鎮日圍坐愁城,寢食俱廢,原已消瘦臉龐愈增憔悴。
  因為,她關心太甚,盡向壞處設想。

  這是第四天的夜晚,天際依然高懸著一鉤冷月。
  (此處缺一頁)
  萬壽山之東,五泉山靜靜地屹立著。
  五泉山,以多山泉聞名,康熙帝因勢修建靜明園,常偕帝后遊興於此。
  雍正、乾隆以降,更成了皇族們講山玩水、探幽攬勝的好去處。
  遊山玩水、探幽攬勝,那該在白日。
  就算雅興賞月,也該等到月滿。
  可是,偏偏就在今天這月色淒迷昏暗之夜,有人深宵登臨,站在那山巔邊緣,呆呆地望著一鉤冷月出神。
  毫無疑問,這人必是當朝皇族中人,否則怎能入此禁區,留連不返?
  昏暗月色下,更可看出這人乃是一位身著黑衣的少女,一位絕色的少女。
  稱她絕色毫不誇張,因為那張俊俏的嬌靨,足以閉月,足以羞花。
  夜涼令人有衣衫不勝單薄之感,而她,卻是一任夜風飄蕩衣袂,拂亂雲鬟,一動也不動,有如一尊玉女雕像。
  那雙清澈深邃的美目中,好像籠罩著一層薄霧,顯得那麼的迷述濛濛。
  彎彎的黛眉微蹙,似乎心中充滿著難解的愁怨,嬌靨凝霜,比夜色還要冷上三分。
  那露在月色的肌膚,白哲晶瑩如玉,隱隱具有一種惑人的威力。
  人兒、夜色、山景,組合成一幅靜的圖畫……一切,一切,都凝結在一片靜寂之中。
  驀地,寧靜綻開,一縷低吟的清音自她那失色香唇間裊裊透出:
  「尋尋覓覓,冷冬清清,淒淒慘慘慼慼。
  乍暖還寒時候,最難將息。

Rank: 14Rank: 14Rank: 14Rank: 14

論壇特頒成就勳章 顧問勳章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SOGO綜合圖區之星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綜圖精英分享家勳章 懷舊風車之星勳章 原創寫手勳章 經典文章之星勳章 性感誘惑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激情性愛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西洋辣妹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美食達人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狀態︰ 離線
25
發表於 2010-6-17 13:35:43 |只看該作者
  三杯兩盞度酒,
  怎敵他,晚來風息?
  雁過也,正傷心,卻是舊時相識。
  滿地黃花堆積,
  憔悴損,如今有誰堪摘?
  守著窗兒,獨自怎生得黑?
  梧桐更兼細雨,
  到黃昏、點點滴滴。
  這次第,怎一個愁字了得?……」
  一聲輕歎,聞之令人心酸,兩排長長的睫毛一陣眨動,兩顆淚珠兒,隨著夜風飄逝……
  敢情,她是一個對月抒懷的斷腸人兒。
  吟的,是李易安的「聲聲慢」。
  她清音微頓,正待二次張口。
  突然間,一縷蕭聲嗚咽而起,直透長空。
  這蕭聲,來自她腳下峰崖間百丈處一片樹海中,莫辨確實所在。
  但有一點卻是母庸置疑的,那就是蕭聲中蘊含著大多的東西,悲傷、憂鬱、淒涼、失意……
  (此處缺一頁)
  顯然這吹簫的人兒,也正藉著一管洞蕭,吐露著傷心的往事。
  黑衣人兒神情微震,連忙將那已到唇邊的詞句嚥了回去,美目投註腳下簫聲飄起處,微顯蒼白的臉上浮現一絲訝異.緊接著又轉變為一片黯然,身形一陣輕顫,睫毛翕處,淚珠兒又撲簌簌灑落滿襟。
  她訝異的是,吹簫人似乎身懷武學,而且功力絕高;黯然的是,此時此地居然還有比她更傷心失意的人,她出身皇族,當然可以在這禁區之內對月抒懷,那麼這吹簫人莫非也……
  美目突睜,竟然寒芒暴射,嬌靨上神色剎那間變得更冷,舉袖一拭淚漬,飛身下掠,姿式輕盈靈妙,閃動般向半山腰那片樹海撲去。
  她想會一會那位比她更失意的吹簫人兒,是男人,她要探個究竟;如果和她一般地是個女兒家,倒可以月下對坐,互訴衷腸。
  下掠不遠,她找到了簫聲的來源。
  遠遠地,只見五、六十丈外一處危崖上,盤膝獨坐著一個白衣人兒,正自對月弄蕭。
  她目力本就不差,何況還有那不太暗的月光,她已可以看得很靖楚,那是一個文士裝束的男人。
  那白衣文士面對山下,正好背向著她,所以她無法看到他的面目,不過根據身形。應該有張俊俏的臉兒。
  窮搜記憶,她想不出當朝皇族中有這麼的一個人,她對這文上完全陌生,那麼這文士不是皇族的人,膽子倒大得可以。
  她黛眉雙挑,如飛般撲了過去,轉眼便至近前。
  按說,對方白衣文士既然身懷武學,而且功力極高,似她這般毫無忌憚地飛身逼近,萬無不被驚動之理。
  可是,事情大謬不然,竟是大大出乎她意料之外,白衣文士對她的撲近竟是渾無所覺,依然對月弄簫如故。
  已經近得不能再近了,相隔兩丈她只有住足,而就在她黛眉一揚,方待張口發話的剎那,簫聲陡地一瀉干丈,戛然止此,
  那白衣文士一聲輕笑,已自先發話道:「姑娘無端擾人清興,難道不覺得唐突麼?」
  他就像背後長了眼睛,不僅早巳發現了她,且一言便道破她是個女兒身,黑衣人兒不禁暗吃一驚,呆了一呆,旋即冷冷答道:「該覺唐突的恐怕不是我,我正想責問你哩!」
  白衣文士大笑站起,憤然回身,竟然是面色焦黃,一臉病容,哪裡是什麼俊俏面孔。雙目冷芒如電,微注黑衣人兒:「是麼?我以已度人,斗膽妄測,姑娘想必也是個傷心斷腸人吧?」
  黑衣人兒入目對方那冷電般的兩道目光,禁不住心神一懍,強持鎮定,美目深注,冷然說道:「何以見得?」
  「很筒單,姑娘何必故作矜持。」白衣文士微微一笑,笑得很瀟灑:「玉泉空寂,夜靜更探,我這簫聲何以沒有驚動別人,單單驚動了姑娘?這說明在這夜深露寒,冷寂淒清的玉泉山上,除了我這傷心斷腸人外還有姑娘,如此,便足證姑娘心中也有傷心斷腸之事,否則斷不會於此月色昏暗之夜,留連在這不足留連的玉泉山頂,遲遲不歸。」
  這解釋很俏皮,也很不俗,黑衣人兒深深驚服於白衣文士的口齒,可是一向任性倔強的她,卻不願近乎示弱地流露出來,嬌靨上的神色,仍是那麼冷冰冰地,好像籠罩了一層寒霜:
  「這也很簡單,你休要自作聰明,靜明園為當朝親貴遊樂之所,只要是當朝皇族中人,縱然在此住上幾天也不足為怪,何況我難得來此,對此間景物未免特別喜愛。」
  白衣文士「哦」了一聲,笑道:「這麼說來,唐突的果然是我,我孤陋寡聞少見多怪,那麼……」目光微轉,揚眉輕笑:」姑娘怎會臉上淚漬未乾?我以為賞覽夜景還不至於……」
  黑衣人兒疾抬皓腕,一抹粉頰,是羞也有些薄怒,漲紅了臉,一時說不出話來。
  白衣文士似乎不忍使她過分難堪,有意轉移話題,目光深注,淡淡一笑說道:「當朝親貴中,我很榮幸地也認識幾位,姑娘芳名……」
  剎那間,黑衣人兒已恢復下原先的泰然、冷漠,黛眉微挑冷然道:「我認為彼此素昧乎生,沒有通名報姓的必要。」
  「誠是區區冒失。」白衣文士朗笑說道:「既是這樣,我不敢多做攀談,姑娘請吧!」灑脫舉手,竟然下令逐客。
  黑衣人兒朱唇徽綻,咯咯脆笑,笑得很冷,美目凝注,寒光逼人:「閣下反客為主,豈不有點神智不明,事理欠通?請教這是什麼所在?」
  白衣文士答得甚妙,他道:「玉泉山,姑娘豈不也多此一問?」
  黑衣人兒臉色更沉,語氣更冷,道:「你很會說話,也很機 譬,怎不說這是靜明園?靜明園為本朝親貴遊樂之地,近百年來,一直列為禁區,你可知道擅入皇族禁區者該當何罪?我還沒有按律降罰,你反倒先……憑什麼?……」
  白衣文士突然仰首大笑,聲震夜空:「我不憑什麼,也不相信誰又能拿我怎麼樣。姑娘,別用皇族親貴來壓我,這四個字我還沒有把它們放在心上,我只知道『林泉孰賓主,風月無古今』,天下之地,天下人去得,若真要論起賓主來,這莽莽神州該是漢家基業,貴朝強行竊據,恐怕連個賓字都談不上,又何來什麼禁區?」
  這番話聽得黑衣人兒芳心連震,花容巨變,美目圓瞪,滿射驚怒,怔了好半晌,才貝齒緊咬地憋出一句話:「你是什麼人?快說!竟然這般大膽,難道不怕……」
  「我這個人從來就不知怕為何物。」白衣文士淡笑接口道:
  「姑娘這『什麼人』三字指的是身份,還是姓名?」
  黑衣人兒氣得嬌軀微顫,脫口說道:「兩者都是!」
  白衣文士卻沒有一絲火氣,攤攤手,笑道:「身份,我可以奉告:漢族世胄,先朝遺民,武林一介落魄書生。至於姓名,很抱歉,彼此素昧平生,沒有通名報姓的必要。」
  他後面半段話兒顯然是針對黑衣人兒適才那句話而發這對出身滿室親貴的她,委實刺激太大,她既羞且怒,簡直就不明白眼前這白衣文士何來偌大天膽。
  美目圓睜噴火,黛眉倒挑含煞,頓時發了那任性慣了的皇族千金脾氣,這脾氣使她忘了適才由簫聲中聽出對方身懷武學,而且功力絕高,暗一咬牙就想出手,但就在她纖纖玉手抬 起一半的剎那,一眼瞥見白衣文士手中那管雪白的玉蕭,立有所覺,腦中靈光電閃,芳心一跳,玉手掩上了檀口,有點不知所措地說道:「你,你可是人稱玉蕭神劍閃電手的夏……」話出口,忽然覺得這樣問法太過「客氣」,臉色又沉,飛快改口道:「……可是那個自命不凡的夏夢卿?」
  白衣文士先是神情微震,繼而望著她笑了,笑得她粉臉上一陣臊熱:「姑娘認識那夏夢卿麼?」
  黑衣人兒冷然說道:「我沒有那份榮幸,答我問話。」
  自衣文士雙眉微挑,笑容可掬:「想來夏夢卿也會感到遺憾,姑娘一定要我回答,自當告訴姑娘,普天之下愛簫之人很多,我不是姑娘想像中的人。」
  此言一出,黑衣人兒似乎微失平靜,美目中射出一絲異樣光采,嬌靨上浮現一絲失望之色,但只是略現即隱,呆了一呆,訝然地望著白文衣文士,談淡地說道:「這次算我唐突,那麼你是……」猛覺失言.連忙住口。
  可惜已經晚了。
  自衣文士微笑接口道:「沒有關係……我能奉告的都已經奉告過了,姑娘如果仍不滿意,一定要追問姓名,那麼我就再奉告三個字:「傷心人。」
  語氣充滿戲謔意味,令她頓生被戲弄的羞怒,花容再變,冷冷說道:「你可是要我召來守衛?」
  守衛又奈得他何?但他似乎有所顧忌,皺了皺長眉,笑道:「同是傷心斷腸人,姑娘又何忍逼我太甚?」
  黑衣人兒冷笑說道:「也許你是斷腸人,我卻沒有傷心事,不要跟我嬉皮笑臉的,若不想要我召來守衛,你就……」 
  白衣文士突然挑眉一笑道:「姑娘不必以此要挾我,須知我在這裡坐坐並未過分,體說這區區什麼靜明園,便是深宮大內我也是要來就來,要去便去,沒人攔得住我。我之所以不願姑娘召來守衛,只是生怕俗人擾了我的清興,姑娘若是看我不順眼,只管站遠些便了。」
  黑衣人兒美目凝注異采閃動沒有開口,那是因為她面對這位心智口才兩稱高明的文士,又氣又惱,一時感到計窮,好半晌,她才突然一跺足,黛眉倒剔,狠聲說道:「我就不信拿你沒辦法。」皓腕修揚,一掌拍子過來。
  她忍無可忍之下,這一掌暗凝真力,挾怒出擊,勁道非同小可,而且快疾如電,尋常一點的高手,休想躲過。
  偏偏這白衣文士並非尋常高手,他不但避過了,而且避得從容瀟灑已極。
  「姑娘無端出手傷人,似乎有失皇族風……」
  「度」字尚未出口,黑衣人兒玉手疾出如風,纖纖五指,閃電般點向他肩井要穴。
  她自信這一招不慢,而且極具威力,殊料招至途中,眼前人影微花,白衣文士突然蹤跡不見,方一愣神,身後已響起一聲朗笑:「姑娘,凡事都須留點餘地,你這是……」
  她芳心劇震,霍然轉身,一語不發,加提十成真力,遙空一掌又擊了過來。
  這一掌,白衣文士仍然未接,也未還手,只是雙眉已高高挑起,目射寒芒閃身飄退,沉聲說道:「姑娘,事不過三,我念你是個女流,不願為已太甚,倘若你……」
  黑衣人兒一向嬌生慣養,任性已慣,幾曾受過這等怨氣,不容白衣文士說完,朱唇泛白,厲聲怒叱:「狂徒住口,你擅入禁區,已犯大罪,猶敢口出狂言,你不必有所顧慮,有本領儘管使出來好了。」
  話落身閃,一雙柔荑狂揮,不顧一切地猛撲上來。
  她的用心並不在置對方於死地,因為她知道那無異是癡人說夢,她只是恨透了對方那份比她還甚的傲氣,傷了她的自尊,令她難堪,故拚死也要把對方微挫掌下,爭回一口氣,挽回一點面子。
  雖說她未存殺機.但出手威勢也極驚人,凝足了內家真力,玉手揮舞間,罡風憨卷.有如狂飆。
  白衣文士似乎生俱鐵石心腸,對如此可人的負氣進撲竟然毫不容情,目射神光,容得黑衣人兒欺進五尺,突然揚聲冷笑:「姑娘,小心。」右掌玉簫微點即收。
  他雖只輕描淡寫微傲一點,黑衣人兒卻已承受不起。
  別說招架,連躲閃都來不及,只聽「嗤」地一聲輕響,滿頭烏雲蓬散披落,方自一驚,緊接著兩隻玉手掌心,又似被蟲嚙針紮了一下.微微一痛,雙臂勁力頓失萎然垂下。
  她大驚失色飄身疾退丈外,嬌靨一片蒼白,美目中射出難以言喻的光采,羞怒攻心僵在當場。
  白衣文士並未追擊,目注丈外黑衣人兒,似覺不忍,淡淡一笑,道:「請原諒,姑娘,我無意出手,實在是被你逼得無可何。」
  黑衣人幾哪裡聽得進去,只當他是說風涼話,嬌軀劇抖,失色雙唇輕顫:「技不如人,教我好恨,更可惡的是你這自命不凡的傲氣太以凌人,我現在不妨告訴你,這口氣我非爭回來不可,你可有膽子在這兒等我半天?」
  白衣文士入耳她這未泯天真的話兒,不禁有點啼笑皆非,望了她一眼,淡淡一笑道:「姑娘可是要回去調撥人手,找我報仇洩恨?」
  黑衣人兒蒼白的臉龐上湧現一片紅暈,微點螓首.道:「談不上仇,恨卻非洩不可,我有生以來還沒有受過這等挫辱。」
  白衣文士雙眉微皺,笑道:「既然學武,就難免廝殺搏鬥,廝殺搏鬥總會分出勝負,姑娘氣量也未免太小了點,如果我這只為自衛的一簫對姑娘有那麼大刺激的話,我深為後悔,不過……唉……」
  黑衣人兒氣得險些流淚,貝齒緊咬,美目緊注,道:「你不要恃技驕狂,得意賣乖,我這就回去,再來那是必然,只問你敢不敢等我?」
  白衣文士搖頭笑道:「很抱歉,這我不敢肯定答覆,因為我這個人一向飄泊慣了,不耐在一個地方久待,你如果回來的早,我也許還在這兒,若是回來得晚了,那……」
  「你可是有點膽怯害怕了?」黑衣人兒冷冷接口。
  白衣文士想要縱聲大笑,但終於忍住,目光深注,淡淡說道:「站娘,你不必出言激我,在我心裡,還沒有膽怯害怕這種字眼,我只是深知自己的習癖,不得不預做說明,免得姑娘徒勞往返,說我怕事。」
  「那就好。」黑衣人兒抓住他前半段話兒冷笑說道:「你既是武林中人,當知武林中人言重一諾,過於性命,我不會讓你久等不耐的,不過,我仍得提醒一句,假如你自貶身價,畏事逃走,天涯海角我也非找到你不可。」話落身起,向玉泉山下茫茫
  夜色中疾射而去。
  白衣文士似乎攔阻不及,望著那無限美好的纖小身影,禁不住搖頭一陣苦笑,哺喃說道:「我真是自找麻煩,我這是何苦?……」
  突然回顧身後,輕笑呼道:「聶姑娘,她走遠了,請出來吧!」
  身後那片茂密的樹林中,隨著話聲,裊裊行出一位容貌清麗的白衣女子,雲髻高簇,環珮低垂,楚楚動人,儀態萬千,赫然竟是那寄身千毒門中,曾於洛陽第一樓以歌舞惑眾的俏佳人,聶小倩。
  她停步林邊,微微檢衽,目注白衣文士,嫣然一笑道:「相公手法令人擊節,把那滿族親貴的嬌娃大加折辱而退,聶小倩隱身暗處,險些出聲大呼痛快。」
  白衣文士皺眉一笑遭:「哪裡是痛快,分明是自惹麻煩,聶姑娘,我這就要走了,相救療傷之情,容圖後報。」
  聶小情嬌靨上飛快掠過一絲黯然之色,垂首說道:「相公何言之太重,若論相救療傷微勞,則洛陽第一樓頭寬容不究,北邙斷魂谷內兩次縱放又該當何說?聶小倩能為相公稍盡綿薄.正是畢生榮幸,也自覺稍減一分罪孽……」
  妙目微紅,不勝淒惋,幽幽一歎,住口不言。
  白衣文土也覺慼然,忙自展眉一笑道:「聶姑娘冰情玉潔慧質蘭心,出污泥而不染,只有令人敬佩.又何罪之有?……」
  聶小情芳心竊慰,柔婉說道:「多謝相公不以陷身邪教見薄……」
  話蜂微頓,美目深注,欲言又止……最後說道:「相公真要自毀諾盲,就這麼一走了之麼?」
  白衣文士有意無竟避開她那雙惑人的目光,笑道:「聶姑娘,你聽見了,我何曾答應過她留此不走?她身為滿族郡主,一向嬌縱任性,既自認羞辱,必不干休,我料她除了她哥哥和傅小天外,不會找別人,我瞞過了她,卻絕瞞不過傅小天伉儷,所以我不得不走。」
  聶小倩神情更黯,美目隱射無限關切,道:「相公的傷勢雖已無礙,但尚未痊癒,怎好……」
  「多謝姑娘關注。」白衣文士淡笑道:「我這所謂走,僅是另覓隱密之處繼續療傷,不與人動手,不妄動真氣,諒無大礙,否則若是等他們尋來,勢必多生麻煩,耽誤時日,來不及應付未來的事變。」
  聶小倩道:「戚侯府中養傷不也很好麼?相公何必一定……」
  白衣文士臉上驟起一陣輕微抽搐,強笑說道,「侯府難免應酬,不宜療傷。」
  聶小倩垂首不語,白衣文士又道:「我走後,姑娘也不必在此多事停留,可仍返千毒門暗觀動靜,必要時再設法離開。以免不測,今宵暫別後會有期,告辭了。」微一拱手,就待騰身。
  聶小倩突然抬頭,美目微紅,無限淒婉地,急急說道:「相公請慢,我還有一樁大事險些忘了奉告。」
  白衣文士呆了一呆,道:「聶姑娘有話請說。」
  聶小倩猶豫再三,終於一咬牙,毅然說道:「布達拉宮方面已請得能人,近期內必然再動,還請相公多……」
  「姑娘可知是什麼人麼?』
  聶小情微微搖頭:「這個聶小倩尚還不知。」
  白衣文士雙眉微皺,略一沉吟,再次拱手:「多謝姑娘示警,我省得了。」
  人化長虹,騰身飛射而去。
  聶小倩呆呆羹注白衣文士消逝之處,嬌眉上浮現一片難以言喻的表情,雙唇一陣抖動;突然灑落兩串晶瑩淚珠,良久方始幽幽一歎,轉身裊裊行向樹林之內……

Rank: 14Rank: 14Rank: 14Rank: 14

論壇特頒成就勳章 顧問勳章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SOGO綜合圖區之星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綜圖精英分享家勳章 懷舊風車之星勳章 原創寫手勳章 經典文章之星勳章 性感誘惑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激情性愛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西洋辣妹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美食達人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狀態︰ 離線
26
發表於 2010-6-17 13:37:04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五章 風吹芳心起漣漪
  聶小倩那無限美好的身影,剛剛消失在那片濃密樹林之中。
  她適才站立之處,突然又出現了兩個人影。
  這兩個人不知由何處飄落,身法之輕捷恍如幽靈,甫一現身,立刻為這月色昏暗的崖頭帶來了一片陰森鬼氣,神秘詭譎已極。
  這兩個人一個身材頎長,身著青袍,面覆黑紗;另一個體形瘦小,身著黑袍,長髮披肩,面色慘白,陰森怕人。
  仔細一看……
  那青袍蒙面人,赫然竟是千毒門門主雷驚龍,他目光森寒,凝注聶小倩身形消失處,不言不動。
  那黑袍怪人,則是雷驚龍座下二燈使之一的陰煌,雙目狠毒光芒閃爍,向林中望了一眼,轉對雷驚龍陰聲說道:「門主,至今你該相信我並沒有看錯吧!」
  雷驚龍雙目冷芒暴射,隨又斂去,頭也未回,冷然答話:「陰煌,你這是向我邀功麼?」
  黑袍怪人嘿嘿一笑,答得很狡猾:「屬下怎敢?既為門主麾下,就應忠心耿耿,不能坐視門人反叛而隱之不言。」
  雷驚龍仍然沒有看他,語氣也仍是那麼冷:「看來你果然 是我的心腹人,我決定記你一功。」
  「多謝門主恩典。」黑袍怪人躬身說道:「其實,這原是屬下份內事。」
  站直身子,目中凶芒閃射,飛快向林中投了一瞥,狠聲又道:「門主,這賤婢該當何罪?」
  雷驚龍淡淡說道:「那要看是從哪方面說了,或許與你一樣,我還應該記她一功才是。」
  黑袍怪人一怔.訝然凝注雷驚龍:「屬下愚昧,不知門主此言何意?」
  雷驚龍斜瞥了他一眼,道:「這不難懂,因她助夏夢卿療傷,使夏夢卿得以早日康復,要不然我豈不要多等一些時日?」
  黑袍怪人呆了一呆,隨即詭笑說道:「門主不愧是英雄,屬下無限敬佩。……」
  面色一寒,陰陰又接道:「不過,門主莫忘了當初手創千毒門時所訂的規條,聶小倩無意中助門主早遂心願固然有功,但她生心叛變卻仍……」
  雷驚龍突然一笑.笑得好不陰森:「這不用你操心,我賞罰分明絕不徇私,聶小倩促成我早遂心願,論功必須行賞;她心生叛逆,也難免身受修羅穿心之罰。」
  話聲未落,黑袍怪人忙自躬身,飛快搔道:「請門主頒下令諭,屬下立即前去生擒賤婢。」
  雷驚龍雙目冷芒輕掃,嚇得黑袍怪人那剛自直起的身形,微微一顫,又復俯下:「我都不急,你急什麼?告訴你,在我面前你最好別打那假公濟私的主意。」
  黑袍怪人身形劇震,俯首乾笑說遭:「門主誤會了,屬下怎敢,屬下一片赤心,為的是怕那賤婢聞風遠遁。」
  雷驚龍雙目閃過一絲詭異的光芒,冷冷說道:「是麼?此事只有你知我知,根本無庸擔心她會聞風遠遁;再說,叛我之人,縱然逃到天涯海角,誰能倖免一死?」
  黑袍怪人禁不住毛髮悚然,自己這位門主說的絲毫不差,以往所有叛逆之人,莫不在那無影之毒下斷魂絕命,無一能得倖免,連忙躬身諂笑:「門主神威,那麼……」
  雷驚龍微一揮手:「我自有主張,你應該已聽到適才夏夢卿臨走之時,交代她的話兒。」
  黑袍怪人也是一個深富心機,狡詐陰狠的人,聞言也才猛然憬悟,小巫面對大巫,他頓有不如之感;無論心智、凶狠,自己都較這位門主差得太遠!他望著面前那卓然而立隱透陰森的身形,不由打心底裡冒起一絲寒意,惶恐得不知所以。
  雷驚龍視若無睹,淡淡一笑,又道:「這件事且不去管它,夏夢卿那些人也可暫時置之不顧,為我傳諭,自即刻起全力追查羅剎三君的行蹤,一有所見,立刻來報我,去吧!」
  黑袍怪人如逢大赦,恭應一聲:「屬下遵諭。」身形陡化長虹,向崖下飛射而去。
  望著黑袍怪人那飛射而去的身形,雷驚龍覆面黑紗後那薄薄唇邊,浮現一絲殘忍的笑意;笑得詭異難測,袍袖輕揮,一閃不見。
  神力侯府後院那座小樓的紗窗上,猶透著燈光。
  如此夤夜,燈火未熄,這顯示著博侯伉儷猶未入寢。
  事實上,的確如此。
  小樓內,紅燭高燒,蠟淚淋漓,傅小天與薛梅霞正自隔幾對坐。
  兩個人一般地愁眉不展,低著頭,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也難怪他們如此憂心傷神,四天已經過去,京城四郊亦已搜遍,竟然徒勞無功,根本沒有找到夏夢卿一絲蹤跡。
  這實在是一件絕頂離奇,而又令人深探擔憂的事。
  倘若夏夢卿功力情況好好的倒也罷了,偏偏他目前正身負極重內傷,不宜過分妄動真力,在此帝都危機未除,布達拉宮密宗高手,千毒門狠毒徒眾,羅剎三君環伺之時,他可以說無時無刻不處在極端危險之中,沒有人能相信這些人一旦發現了他的弱點會放過他。
  他只要落在任何一萬面人的手中,那後果就不堪設想。再說,皇上的限期不過一個月,紫鳳釵、綠玉佛兩件稀世至寶又落入羅剎三君的魔手……
  這一切、一切,怎不令傅小天夫婦心急如焚,憂愁欲絕?
  傅小天幾天沒有合眼,薛梅霞也陪著他數夜未眠,寢食懼廢,肉體上的折磨也許還能忍受,再加上精神上的焦灼、憂慮,那就便人難以負荷了。就是,鐵鑄金剛,銅澆羅漢般的神力威侯博小天也日見消瘦了。
  他失去了往日的英風豪氣.顯得那麼地委靡不振。
  環目中滿佈血絲,黯淡失神,那部威猛懾人的虯髯;也變得凌亂不堪。
  傅小天尚且如此,薛梅霞自是更不必說了,因為她身受的要比傅小天更多、更重。
  其實,像傅小天這種豪邁奇男,人中英傑,再怎麼樣也不致一蹶若是,他一向堅強得仿若擎天巨柱,東嶽岱宗,任何風暴也不能撼之分毫。
  主要的,還是他愛妻情深.一半兒以上是由於眼見薛梅霞的日益憔悴,以致在愁苦之餘又另添一份憂慮。
  他瞭解愛妻的心情,薛梅霞也瞭解夫婿愁苦的原因,可是,夫婦之間,卻誰也沒辦法安慰誰。
  因為,除非能立刻把夏夢卿尋到,一切安慰都屬徒然。
  但是,已經一再試過了,多日的搜尋,所得到的只是失望的打擊。
  所以,伉儷兩人只有枯坐相對無語。
  夜色很寧靜,小樓裡的空氣,更透著無限沉重,沉重得使人有點透不過氣來。
  驀地,一陣急促的蹄聲由遠而近。
  在這萬賴俱寂的深夜,聽來特別清晰,聲聲有如重錘,敲在人的心坎上。
  這蹄聲,至神力侯府門口倏然而止,傅小天皺下皺濃眉,微徽地抬了抬頭,但卻仍沒有說話。
  薛梅霞,則就像沒有聽見一般,依然低垂著頭。
  四下剛剛恢復了寂靜,樓下隨又響起了一陣輕微的步履聲,緊接著,值夜的黑衣護衛怯怯地試探著開口通報:「稟侯爺……」
  傅小天滿臉煩躁地沉聲喝問:「什麼事?說!」
  幾天來,傅小天那顯得極為暴躁易怒的脾氣,早使屬下護衛們嚇寒了膽,這時他出聲一喝,樓下這名護衛更加起了畏懼的猶豫,支吾了半響,竟沒有答出所以然來。
  傅小天挑眉瞪目,厲聲又問:「什麼事,快說啊!」
  樓下護衛如遭霹靂當頭,身子一哆嗦,倏然揚聲:「唔!……稟侯爺,德郡主求見。」他到底說上來了。
  傅小天勃然大怒,砰地一掌拍在茶几上,霍地站起,環目暴射寒芒,鬚髮俱張。
  這懾人威態要是被樓下的護衛看到了,怕不立刻嚇昏。
  傅小天剛要發作,薛梅霞一隻玉手搭上他的鐵臂,話聲無限柔婉:「小天,別跟人家過不去,人家職責所在,有客來訪,能不通報麼』」
  一句話頓使傅小天威態盡斂,望著薛梅霞歉然一笑,轉向樓外揮了揮手.干和地道:「告訴她,我睡了,不見客。」
  樓下黑衣護衛應了一聲是.快步離去。
  薛梅霞連忙一搖頭,道:「小天,怎可這樣,德怡必然是有什麼要緊的事,否則她不會這個時候跑來找你。」
  傅小天略一沉吟,終於又揚聲沉喝:「回來。」
  那名黑衣護衛遠遠地又應了一聲是,立刻跑了回來。
  傅小天道:「把客人讓進大廳,我馬上就來。」
  「是,侯爺,屬下遵命。」想必這名護衛也深為畏懼德怡郡主的雄威,這回好交差了,當時一聲響諾拔步奔去。
  護衛寓去後,傅小天望著薛梅霞-聲苦笑,道:「霞,走吧!我們一塊兒去瞧瞧她到底有何貴幹。」
  看看自己身上,薛梅霞不禁有點猶豫:「還是你一個人去吧,我這身……」
  傅小天微笑接口道:「對她沒那麼多顧忌,這時候見客已是她天大面子,走吧!」
  薛梅霞蹙眉一笑道:「好,依你。」向來講究修飾的她,若在平時,說什麼也不肯這樣兒出去見客,尤其對方也是有體面的人,但今天她為了順著夫婿一點兒,不再多事,話落,便當先行了出去。大廳上,已燃起燈火,美郡主一張嬌靨綢得緊緊的,
  正雙手玩弄著馬鞭.焦急地來回走著,一見傅小天伉儷來到,立刻迎了上來。
  傅小天未容她開口,便自頗為不耐地望著她,蹙眉說道:
  「郡主閣下,有什麼天大的事兒,叫你非這時候跑來擾人安眠不可?」
  美郡主德怡不愧厲害,也蠻得可以,柳眉一挑,道:「也許,我來得不是時候,不過,閣下,你真的已經睡了麼?」
  傅小天本就不耐煩,這一來更加惱火,濃眉陡剔,冷冷說道:「郡主閣下芳駕蒞臨.睡與不睡又有什麼兩樣?」
  美郡主唯獨對這位鐵錚奇男沒有辦法,美目輕注蹙眉笑道:「過訪是客,主人豈能以這副顏色相待?別這麼凶行麼?我是來求你幫忙的。」
  傅小天呆了一呆,剛要說話,薛梅霞一旁微笑說道:「我猜得沒錯,這時候你來找小天,定是有什麼要緊之事,來,咱們坐下來談……」舉手讓客。
  美郡主對薛梅霞素來敬重,視之若大姊,同時,也有著一份羞慚,望了薛梅霞一眼,笑道:「霞姐,別跟我客氣,我不能多耽擱,馬上就要走。」
  她既這麼說,薛梅霞不便多事堅請,「哦!」了一聲,笑道:「那麼,有什麼事你對他說吧!」
  美郡主略作猶豫,終於鼓足了勇氣,嬌靨微酡,望了傅小天一眼,囁嚅著說道:「我想找他幫忙打架去!」
  傅小天為之哭笑不得,吁了一口氣,苦笑說道:「閣下,你也真是……我還以為你是為了什麼了不起的大事,敢情是吃了人家的虧,找我去為你出氣,對麼?只是,我實在想不出這帝都之內有誰竟敢對你這位大郡主無禮?」
  入耳吃虧兩字,美郡主嬌靨更紅,也勾起了心中的氣憤,差一點掉淚,可是她生性倔強,絕不願在任何人面前示弱,終究忍住了,柳眉一挑,氣虎虎地道;「他豈止無禮,簡直是欺人太甚,而且竟膽大得敢擅自闖進靜明園。」
  私入玉泉禁地果然非同小可,敢對郡主無禮,更是此罪不輕,這人委實膽大得可以。
  傅小天似乎被引起了一點興趣,也頗覺得事態嚴重地皺了皺眉道:「那個人是什麼樣的人?」
  美郡主想起來就恨,道:「一個不知死活,自命為讀書人的武林狂生。」
  薛梅霞神情一震,立刻留上了心,傅小天卻毫未在意,沉吟了一下,說道:「他知道你是誰嗎?」
  美郡主道:「他問了,我沒有告訴他,不過他既知玉泉山是皇族禁地,應該不會不知道我的身份。」
  「那這人的膽子的確是夠大了些。」傅小天揚眉說道:「你以為他還會在那兒等你麼?」
  「武林中人素重干金一諾,我看他自命不凡,諒必不至於就此逃去。」
  「說得是。」傅小天蹙眉點頭:「既然這樣,你就該找九門提督派人前去拿人,何必一定要找我?」
  看來傅小天仍然懶得管這種閒事。
  說了半天,枉費口舌,得來這麼一句話兒,美郡主不由得氣得連連跺腳,梆眉雙挑,美目圓睜,又急又氣:「你這人……是有意裝糊塗?他們要是有辦法,我會深夜跑來求你麼?你去不去?不去就算了,我可丟不起這個人。……」說著,一甩馬鞭,就要轉身高去。
  薛梅霞倏伸皓腕,曲意留客,笑道:「別生氣,妹妹,他不去我去,但到底是怎麼同事兒?你也得說說清楚呀。」
  美郡主正好乘機站住,滿懷感激地望了薛梅霞一眼,含羞帶恨地從頭說起,當然,為什麼一個人深夜流連玉泉山頂,對月抒懷,她會另方托辭,當她說到入耳那種乎其技功力高絕的簫聲之時,薛梅霞更忍不住嬌軀一顫,倏轉螓首,驚喜欲絕地道:「小天,聽到了麼?……」
  傅小天亦已觸動靈機,精神大振,縱聲狂笑,聲震屋宇,對 美郡主德怡道:「抱歉,閣下,你這虧吃定了,人也丟定了,我無能為力,根本接不下人家手下三招,你另請高明吧!」話落又復仰首哈哈大笑,笑聲中,數天來的憂慮焦急全數盡掃,顏開眉展,前後判若兩人。
  美郡主猶以為他是托辭推委,不禁大發嬌嗔,跺足戟指:「你胡說,我不信你打不過他。……」
  入耳傅小天伉儷那笑吟吟的歡愉神態,她忽有所悟,呆了一呆,接著道:「怎麼?莫非他果然是那個玉蕭神劍閃電手夏……」
  傅小天淡淡一笑道:「閣下,還記得我上次對你說過的麼?我那百無一用的書生朋友,現在你是領教過了,怎麼樣?」
  德怡愣住了,她說不出心裡是什麼滋味兒,總之,她覺得不大好受,臉上雖然熱辣辣的,可是她還嘴硬,擻了擻小嘴,揚眉說道:「聞名不如見面,沒什麼了不起,只不過在武學方面稍有成就,其餘毫無驚人之處。」
  「這是你空負慧眼。」傅小天微笑說道;「他驚人之處多著呢,現在我敢說,他不但早已知道了你是當朝貴族,只怕連你閣下是誰他也都知道得一清二楚,那麼,請問,他居然敢動手打你這位嬌貴郡主,這份膽子夠大了吧?而他那連皇上都不放在眼內的傲氣,也不在你那小視滿朝文武的傲氣之下吧?還有,他那絕俗的談吐、氣度,與不羈豪情……」
  每一個字,都深深擊在德怡的心坎上,在心裡,他已完全承認了;因而,她更恨哪個自命不凡的白衣文士,不過這「恨」字無限微妙,已經變質了,已不再是因為他敢羞辱於她,那麼還為什麼呢?她說不上來,也許是他的傲氣深深地傷了她的自尊吧?……
  在她心目中,敢對她頤指氣使的只有一個傅小天,而如今,百無一用的書生似乎比傅小天還要膽大。
  她現在有點覺得,自己那份使滿朝文武俱皆側目的尊貴,在這兩個人面前,似乎報本不值一笑。
  傅小天的每一句話,都使她的心弦為之震動,但是,天生好強的她,豈肯就此軟口低頭,她不等傅小天把話說完,便表現得毫不在意地冷冷說道:「夠了,閣下為朋友的熱誠,我很欽佩,可是我奉勸不用再枉費唇舌,你的好意我只能心領,別的不談,單憑他那副尊容就叫人不敢領教。」
  「不敢領教』」傅小天縱聲狂笑道:「閣下,以貌取人最為不智!我願意再奉告一句,你所見到的,不是他的廬山真面目,如果他拿下那剖面具,便是自命俊逸風流如令兄者,也將自慚形穢,不敢仰首!我懶得多說,最佳人證在此,你大可問問。」
  大笑著向廳外行去。
  原來如此。……
  她,又愣住了。
  薛梅霞望著她,微微地牽動了一下唇角,似笑而笑,然後,將目光轉投向大步出廳的夫婿:「小天,你要做什麼?」
  博小天停步回身,笑道:「上玉泉山,這回總算找到了他,我這就去命他們備馬。」說罷又要轉身。
  「不用了。」薛梅霞嬌嗔含笑,笑得很慘然:「他不會在那兒了。」
  傅小天聞言一怔,惑然道:「怎麼?霞……」
  「沒什麼。」薛梅霞黯然道:「我是說他現在已經不在玉泉山了。」
  傅小天情知她必然言出有因,瞪目未語。
  德怡卻猶有不信,美目凝注道:「不會吧?……他答應過在那兒等我的,以他的自負……」
  薛梅霞微搖螓首,淡淡一笑道:「我對他瞭解得十分清楚,他這個人不同於一般武林人物,他雖然珍惜名聲,重於信守,但卻不是為這種事,他重的是真正的千金之諾,他的本意並不在非把你怎麼樣,當然沒有等你的必要了……」
  德怡一時沒再開口,轉頭望向傅小天。
  傅小天仍自濃眉徽蹙,沉吟不語。
  「小天,用不著猶豫了,他能和德郡主動手,表示他傷勢已然痊癒,至少已無大礙。那麼,他要來早就該來了,還用得著你去找嗎?這麼多天來,他一直不肯露面,那是他根本不願再見你我,既然這樣,他明明知道德怡郡主會來找你,那怎麼還會在那兒等著呢?……」
  薛梅霞果然料事如神,由此也可見她對夏夢卿瞭解得是多麼深刻、多麼的透澈。
  傅小天相信了,同時也明白了原因何在,他瞭解愛妻此際的心情,望了薛梅霞一眼,目光中湧現無限憐惜,眉鋒緊皺,半響方始說出一句:「他也太……」
  太什麼,他沒有說出口,而薛梅霞已完全意會,心中一陣羞慚,連忙抬起頭,強作微笑。
  德怡帶來的本是個令人驚喜振奮的訊息,結果卻變成了憂傷的種子。
  入目這對伉儷的神情,又聽了他們的對話,冰雪聰明的她,立刻有了某種模糊的印象,不禁為之默然了片刻,抬眼環望,正想要說些什麼。
  蔫地,由大內方向傳來一陣急促的鐘聲。
  這鐘聲聽在他們耳中,分外震耳。薛梅霞與德怡同是一怔,傅小天更是霍然色變,急急說道:「大內有驚,霞,在家等我。」話落,魁偉的身形已然掠出廳。
  德怡大聲道:「我也去看看。」緊隨傅小天身後疾撲了出去。
  薛梅霞定過神來,本想跟去,轉念一想,自己雖然也身懷武學,到底是個王侯之妻,多有不便,只得按下不安的心情,回轉小樓,靜待夫婿歸來……

  傅小天一出侯府,便即將身法施展至絕頂,昏暗月色下,直似一道輕煙.如飛般向大內方向撲去。
  遠遠望見大內通明燈火,人聲沸騰,他不由更是心急如焚,也直覺地意會到事態十分嚴重。
  若非事態嚴重到令數百內家高手的侍衛們束手無策,大內絕不會鳴鐘示警,以調集帝都鐵騎馳援。
  由此看來,今夜來敵實力之強大,可想而知了。
  傅小天初步判斷,那不可能是布達拉宮密宗高手捲土重來,因為密宗高手還不至於令大內數百侍衛如此倉皇失措。
  那麼,這又是哪方面的人呢?……
  他加速飛馳。近了,更發現整個內苑除了寢宮以外,一片混亂,火光亮如白晝,照耀得各宮各殿纖毫畢現。
  難以數計的禁軍,高舉火把,層層重疊,把太和殿圍了個水洩不通,盔甲鮮明,槍戟林立,箭上弦、刀出鞘,有如面對千軍萬馬。
  太和殿週遭各宮殿的屋面上,成環狀排立著近百名大內侍衛,其中一半以上是身形高大的紅衣喇嘛。
  一個個屏息凝神,虎視眈眈,森寒目光帶著畏懼、震懾、驚駭,凝注著-點。
  那一點,卻只是太和殿琉璃瓦面上,迎風卓立的一個黑衣蒙面人。
  他身材頎長,顯得超拔不群,雖然腔蒙著一塊黑紗,看不見他的表情,可是由他那泰然安詳的神態,微帶不屑意味的哂然目光,顯見得,他並沒有把團團圍繞在四面屋上的近百名內家高手,屋下難以數計的禁軍放在心上。
  看現在的局面,似乎是經過一場劇烈搏鬥後的暫時僵持。
  因為太和殿瓦面上,黑衣蒙面人腳下,已經靜靜地躺者幾個大內侍衛,這幾個不知是死是活的大內侍衛中,紅衣喇嘛佔了多數。
  很明顯.這瞬間的平靜,將會帶來更劇烈的風暴。
  黑衣蒙面人安閒昂立,不言不動,雖沒有走的意思,也沒那週遭屋面上近百名大內侍衛,雖然都是怒目橫眉地躍躍欲動,但那怒焰欲噴的目光中,卻都流露出畏懼驚駭的色彩,沒有一個敢真正的上前一步。
  雙方就這麼靜靜地對峙著,空氣凝結如死,令人窒息。
  驀地,左邊屋面上有人怒聲大喝:「蠢才、飯桶,你們就這麼死麼?告訴你們,這叛逆盜取了兩件御藏重物,放走了他,你們一個也別想保全腦袋。」
  發話的人正是那大內侍衛領班呼圖克,他遙遙站在左邊屋面上,指揮擒敵。
  近百名侍衛聽若無聞,設一個響應。
  那黑衣蒙面人卻突然一聲輕笑,冷冷說道:「大喇嘛何必發威,矮蟻尚且偷生,何況你手下這些酒囊飯袋?你若怪他們不忠職守,畏死惜命,何不自己過來試試?」
  語含譏諷,不但一眾侍衛感到羞愧,大喇嘛呼圖克也陡覺面上一陣火熱,雙目寒芒暴射,厲聲說道:「大膽叛逆,休要徒逞口舌之利,本領班沒工夫與你鬥口,你若不放下御藏重物,
  束手就縛,今夜就休想生出大內一步!」
  「是麼?」黑衣蒙面人淡笑說道:「大領班,不是我存心氣你,就憑你與這些手下,根本不是我的對手,我不過是目的在物,不願傷人,且念在你們食人俸祿,職守所在,心中有所作難,否則,你們早已橫屍多時了……」
  這話雖說得盛氣凌人,卻不容呼圖克不服,因為他那此刻
  正躺在人家腳下寂然不動的幾個手下,功力均已臻於一流,而 適才竟在人家一招之下便一齊倒地不起,連人家是怎麼出手的都未看清,委實是神乎其神,恍如兒戲,不費吹灰之力。
  原先,他還以為那幾個手下人早已魂歸地府,命喪黃泉了,如今才知道人家手下留了情,只是被制了穴道,
  適才也正因為目睹對方這等絕世身手,他心生畏怯,才沒有率眾繼續攻撲,形成現在這種對峙之局。
  然而,儘管心中畏懼,身為領班卻不能當著這多人面前就此示弱;尤其職責所在,縱然屍橫就地,血濺當場,也不敢放走來人,拚死也要把來人擒下。因此,未容對方把話說完,他便冷冷接口遭:「叛逆,話不可說得太狂……」
  「呼圖克。」黑衣蒙面人突然一聲厲喝,目射冷電,神威懾人:「對我,你趕緊改改你那稱呼,否則,第一個橫屍濺血的就是你。」
  呼圖克一觸對方那逼人目光,禁不住心頭一懍,不由自主地連忙住口。
  黑衣蒙面人威態一斂,淡淡說道:「至於我是否說得太狂了,稍時你即可知道,不過我仍奉勸你們最好不要逼我太甚。」
  語氣平和,呼圖克聽在耳內,卻格外地害怕,心念電旋,忽然改變了主意,面色一正,道:「朋友,我願意跟你談談條件,這是破例……」
  「至感榮幸。」黑衣蒙面人笑道:「你且說來聽聽。」
  事到如今,呼圖克再也顧不了許多,看了四周屬下一眼,說道:「你知道,守護大內乃是我的職責,彼此既無遠仇,又無近怨,閣下何必一定要跟我為難?雖然閣下身懷絕世武學,但在此重重圍困之下,卻也未必能闖得出去;莫不如放下盜取之物,隨我面聖,我呼圖克願以性命擔保皇上免你死罪,並且……」
  黑衣蒙面人突然縱聲狂笑,聲震夜空。
  「大領班,這就是你的條件麼?威迫又兼利誘,雖然十分動聽,可惜遺憾得很,我軟硬都不吃,為之奈何?」
  呼圖克聞言方自變色,黑衣蒙面人淡淡一笑,又自發話,語氣更加平和:「大領班,我說過我今夜此來,目的在物不在人,東西既已到手,就無須再為難你們,而且誠如閣下所說,彼此遠無仇近無怨,我也實在沒有為難你們的必要。我之所以遲遲未走,也正因為不願手沾血腥,閣下如果知機識相,就趕緊叫他們讓路,否則,我就只有大開殺戒了。言盡於此,和與戰,全在閣下。」
  言語態度都很懇切,但卻等於白說,呼圖克縱有讓路之心,卻無放縱之膽,當時一橫心,神色一轉猙獰,突然振臂瞪目大呼道:「你們都聽著,放走了叛逆,同罪論斬,株連家屬,橫豎都是死,不如一拼擒賊,上啊!」
  此言一出,果然收效,厲叱起處,蔭個紅衣喇嘛與四名俗裝侍衛同時閃身拔起,疾若鷹隼般,向黑衣蒙面人飛撲而至。
  黑衣蒙面人也知無法善了,雙目暴射懾人寒芒,縱聲怒笑:「呼圖克,這可是你逼我的,我不信殺不盡你們這些不怕死的東西。」
  信手一揮,慘呼隨起,六個撲出的侍衛中立有四個如斷線風箏,飛出丈外,墜落瓦面。
  另兩個紅衣喇嘛雖然功力較高,躲過致命一指,卻仍然難逃厄運;黑衣蒙面人倏揚冷哼,遙空兩次出掌,兩個紅衣喇嘛心脈寸斷,五內俱碎,一聲也未哼出,便即狂噴鮮直,倒死就地。
  這等絕世武功,委實令人魂飛膽落,屋上屋下頓時大嘩,亂成一片。
  紛亂中,黑衣蒙面人突發一聲龍吟清嘯,沖天拔起,身化長虹,向夜空中疾射而去。
  呼圖克鬚眉俱顫,一聲厲喝,點足騰身,飛離屋間,躡蹤疾撲。
  黑衣蒙面人一陣震天長笑:「念你平生尚無大惡,饒你一命,滾!」
  頭也未回,袍袖微拂,大喇嘛呼圖克便如遭重擊,身形一窒,一聲悶哼,倒翻下墜,如此高空,距地面少說也有十餘丈,雖說黑衣蒙面人掌下留情,未施煞手,這一跌下去,也要磋個腦漿進裂。
  不知是誰突於此時揚聲大呼:「不可放走叛逆,放箭!」
  屋下那難以數計的禁軍,隨即個個矢簇向空,眼看就要箭如飛蝗,如雨而出。
  薯地裡,數十丈外響起一聲震耳霹靂:「住手!」
  一條魁偉人影劃空射至,先伸手接住呼圖克,雙臂微振,把呼圖克高大的身軀向那驚慌失措的侍衛群中拋去。
  接著身形一掉,撲向黑衣蒙面人,遙空探掌,向黑衣蒙面人印去。
  來人恍若神龍,功力高絕,身法如電,救人、攻敵於同一剎那,立刻震懾全場。
  巨靈般大手,轉眼欺至黑衣蒙面人背心。
  黑衣蒙面人一聲輕笑:「傅侯神威,誰敢輕攫銳鋒?」
  突然回身,舉掌相迎。
  砰然一聲大震,黑衣蒙面人身形微頓,落回瓦面,來的人魁偉身形卻被震得斜飛敷尺,滿含驚異的輕「噫!」一聲,身形復起.迎面疾撲,兩次出掌,掌風如潮.顯然這次他又加提了幾成真力。
  入目威勢,黑衣蒙面人似乎有所顧忌,沒再硬接,身形側滑半尺,輕而易舉,堪堪避過,說道:「螢火之光自知難比中天皓月,侯爺可否暫時高抬貴手?」
  或許是因為他能一連躲過來人舉世無匹、向無虛著高絕兩招,也可能是因為他話語中帶有懇求意味,來人果然未再追擊,但卻毫未放鬆地跟著射落太和殿頂。
  人影斂處,月色下,但見來人環目虯髯,威猛有若天神,昂然卓立,正是那聞驚馳授的神力威侯傅小天。

Rank: 14Rank: 14Rank: 14Rank: 14

論壇特頒成就勳章 顧問勳章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SOGO綜合圖區之星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綜圖精英分享家勳章 懷舊風車之星勳章 原創寫手勳章 經典文章之星勳章 性感誘惑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激情性愛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西洋辣妹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美食達人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狀態︰ 離線
27
發表於 2010-6-17 13:42:16 |只看該作者
  傅侯神威,朝野俱知,屋上屋下立時暴起轟雷般歡呼。
  「威侯來了,賊人准跑不掉了!」
  七嘴八舌,異口同聲,又是一陣大亂。
  傅小天神色凝重,對四下的震耳歡呼未予一顧,虎腕微抬,屋上屋下一齊躬身,剎那間恢復寂靜。
  他環目如電,緊緊凝注黑衣蒙面人,須臾,神色驟晨,濃眉一軒,突揚豪笑:「是我糊塗,我雖不敢狂妄自誇,普天之下能接我兩招且能佔盡上風者,還真找不出第二個人,閣下,我很感意外。」
  顯然,他至此已看出面前黑衣蒙面人是誰。但不知怎地,他笑聲很高,話聲卻是很低。
  黑衣蒙面人雙目電芒一陣閃動,笑得有點尷尬:「過獎,那是我一時僥倖,也是你手下留情,我也沒想到會驚動侯爺。」
  傅小天微微一笑,突然皺起濃眉;「閣下這回你的禍可闖得不小,對你談這些我知道那是白費……」
  一指屋下,接道:「可是你不該在這兒殺人,他們職責所在……」
  「侯爺。」黑衣蒙面人飛快接口:「我本不願傷人,實在是逼不得已,既然驚動了侯爺虎駕,我聽憑處置就是。」雙手一垂,不再言語。
  傅小天環目中異采閃漾,凝注黑衣蒙面人,淡淡說道:「閣下,你不該說這種話,傅小天豈是人間賤丈夫?我只想告訴你兩件事,你避不見面,她很傷心……」
  黑衣蒙面人身形驟起一陣輕顫,傅小天接著說道:「還有,羅剎三君乘虛盜走了佛、釵兩寶,京城危機未除,我不克分身……」
  黑衣蒙面人聞言方自神情一震,傅小天突然回身揮手,沉聲喝道;「來人放行,任何人不得阻攔,違者論斬。」
  威侯有諭,誰敢不遵?屋上屋下一致俯首。
  黑衣蒙面人雙目神光暴射:「侯爺……」聲音有點艱澀。
  傅小天微笑擺手:「別多說了,一切我自能擔待。」
  黑衣蒙面人遲疑片刻,終於肅然說道:「侯爺,你這份情我領了。」一拱手,騰射而去。
  這話聽來既簡單又平淡,但卻內蘊極多,其實像他這種人,也無須說得太多。
  傅小天呆呆晨注黑衣蒙面人消逝方向,神情木然,不言不動。
  夜入大內盜物,罪同叛逆,非同小可,准也不敢加以縱放。
  神力威侯雖然權重當朝,股肱柱石,炙手可熱,這樣做,也難逃死罪。
  可是,傅小天他居然這麼做了,而且當時面無難色,毫不猶豫,事後也沒有一點悔意。
  單憑這份膽識豪氣,就足以驚天地、泣鬼神。
  夜空中風聲颯動,一條無限美好的纖巧人影飛掠而至,身法輕盈靈妙,正是那美郡主德怡隨後趕到。
  她入目眼前情景,一時怔住:「小天,怎麼回事?難道……」
  傅小天回過身來,淡淡一笑道:「沒什麼,不必大驚小怪,你回去吧!我要進宮一趟。」
  德怡道:「見官家?」
  傅小天點了點頭。
  德怡道:「走,我也去。」
  她處處顯得不脫天真,傅小天不由蹙眉,搖頭道:「不,你 替我料理這兒的事,大內侍衛毀了六個.呼圖克也傷得不輕……」
  德怡驚得花容失色:「是誰這麼大膽,敢……」
  傅小天淡淡一笑,道:「百無一用的書生,他是逼不得已,他根本不懂什麼叫敢不敢。」
  德怡神情劇震,訝然欲絕地.瞪大一雙杏眼:「是他?他……人呢?」
  傅小天答得很輕鬆:「我讓他走了。」
  德怡聞言啊了一聲,立時怔住,傅小天望著她微微一笑,身形拔起,向太和宮後面掠去。
  德怡定過神來,機伶伶地打了個寒噤,忙也飛身掠向後宮傅小天這趟入宮,足足待了一更次,直到四更過後方始退出,踏著黎明前的黑暗,走回神力侯府。
  他既然能走入大內,安然返回侯府,足證皇上沒拿他怎樣。
  但他此時神色卻十分難看,臉上似乎籠罩著一層陰霾,一雙濃眉也蹙得很深,一進府門,便直奔後院小樓。
  小樓中,巨燭只剩下寸許一段,蠟淚流滿幾面;薛梅霞徹夜未眠,雙目顯得有點紅腫,一眼看見夫婿神情有異地走上樓來,心中一緊懂忙起身相迎,目光凝注蹙眉輕聲問道:「怎麼樣?事態很嚴重嗎?」
  傅小天點點頭,沒有立即答話,落了座,方始抬頭面對愛妻:「霞,有人進入大內盜取御藏重物,你可知道是誰?」
  他問得奇突,薛梅霞當然猜不到,惑然道;「誰?」
  傅小天看了薛梅霞一眼,用足了力氣,低沉地說出三個字:「夏夢卿。」
  薛梅霞只覺腦中轟地一聲險些昏厥,嬌軀搖了一搖,連忙扶住椅背:「怎麼?是他?這……」
  傅小天勉強一笑,拍拍她扶在椅背上的那隻玉手,柔聲說道:「霞,別緊張,沒什麼大不了的。」
  薛梅霞竭力地要保持鎮定,可是終屬枉然,她根本沒有辦法捺下此刻那震駭激動的心情,聲音有點顫抖地道:「結果……情形怎麼樣?」
  「還好!」傅小天吁了一口氣,緩緩說道:「他手下留了情,大內侍衛只毀了六個,呼圖克肋骨斷了兩根,幸保不死,幸虧我及時趕到,否則後果難以想像。」
  薛梅霞霍地站起,嬌屑煞白,失聲說道:「後來又怎樣……」
  「沒有怎樣。」傅小天伸出大手,輕輕地把她扶回椅子上:「說來,我不該趕去,他改了裝,蒙了面,為的就是怕牽連到我,結果……唉!」
  薛梅霞芳心劇震,急聲問道:「結果怎麼樣?他人呢?」
  傅小天深深瞭解愛妻的心情,淡談一笑,道:「霞,你該知道我會怎麼做。」
  薛梅霞駭然失聲:「小天,你,你,你放走了他?」
  愛妻知心,傅小天愁與苦之餘,暗感安慰,微微一笑,沒有開口。
  薛梅霞嬌軀輕顫,淚珠兒無聲墜下,她想說什麼,一時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麼好,只覺得心中思潮激盪洶湧,幾乎使她爆炸,對自己這位蓋世奇男的夫婿,她有說不出的敬與愛,幾乎忍不住撲到夫婿懷中,大哭一場,但結果終於忍住了,她怔想好半晌,突然顫聲說出一句話:「小天,你,你怎能這麼做?」
  傅小天聽得出,愛妻只是為他擔心,並不是怪他,淡淡地笑了笑,仍末置答。
  是的,他無話可說,朝廷對他高俸厚祿,世代纓簪;皇上更視他為朝廷柱石,股肱重臣關愛備至,寵信有加!他這樣做,豈不形同忘恩負義,欺君叛國?
  然而,夏夢卿血性男兒,絕世奇才,目光深遠,胸襟如海,嚴辭勸阻中原群雄妄動,負傷解救大內危難,所行所為,超拔無倫,不可方物,且與他神交至深,他又怎能為了闖禁盜物之事而加以留難?
  究竟是對是錯,他自己一時也無法肯定,所以只有默然了。
  薛梅霞漸漸地趨於平靜,神色木然地,看了傅小天一眼,淡談說道:「你見過皇上了?他要我們怎麼做?小天,你知道,我不會把生死放在心上,只是我還不願讓別人動手。」
  入耳愛妻此言,傅小天禁不住展眉失笑:「霞,沒那麼嚴重,不過確也夠令人捏把冷汗的了,我當時這麼做也沒有把死字放在心上,只是擔心連累了你……」
  話鋒微頓,搖頭一聲苦笑,接道:「霞,你知道他拿走的那兩件御藏重物是什麼東西嗎?」
  薛梅霞見他口氣有異,神情微震,瞪目問道:「是什麼?」
  傅小天一聳雙肩,蹙眉笑道:「一部兵書與一本前明忠義臣民名冊。這兩件東西;都是本朝聖祖時搜羅入宮的,替詔慎藏,關係本朝安危至大……」
  薛梅霞聽得芳心暗震,插口問道:「那本前明忠義臣民名冊或許十分要緊,但一部兵書又有什麼值得重視的呢?」
  博小天搖頭笑道:「我和你一樣,以前也一直有這種想法,兵書,自吳孫子、齊孫子以下共有五十三家,知名的不外孫吳兵法、太公六韜、黃石三略三種;而這些,凡為將相者莫不深諳,委實值不得如何重視。直到今天我才知道.這部兵書雖不在以上諸家之內,卻具有很多特點,價值猶凌駕諸家之上,其中除了攻守交陣的策略外,還載有練兵興國的方案;因此它的失去,直接威脅到大清朝廷的安危存亡,無怪皇上要那般震怒了……」
  薛梅霞心裡有數,低頭不語。
  傅小天濃眉微蹙,輕吁一口氣,接道:「皇上的意思是說,東西丟了,那是侍衛們無能,不能怪我。但我不該既已趕到,卻不率眾人拿人,反而把夏夢卿放走,這就罪該萬死,無可寬宥;事實如此,我還有什麼話說。多虧德怡,她不惜觸怒皇上,極力保奏,否則,今夜我就回不來了。」
  雖然事情已經過去,薛梅霞也禁不住花容變色,暗捏香汗,對那位美郡主,平生無限感激,望了傅小天一眼,說道:「事情恐怕不會就這麼算了吧?」
  「當然,事關大清朝廷安危,怎會這麼簡單地算了?皇上 他說什麼也不甘讓這兩件東西長此落在別人手中。」傅小天點頭回答。
  「他要怎麼樣?下令緝拿?追回那兩件東西?」薛梅霞難掩緊張地急忙發問。
  傅小天伸手撫上薛梅霞香肩,柔聲答遭:「正是,他已連夜頒下聖旨,詔令天下,限期緝拿夏夢卿,不過,你知道,這等於白費心力,徒然勞師動眾,毫無用處……」
  薛梅霞微搖螓首:「我不擔心這個,我以為他絕不會讓你閒著。」
  傅小天環目深注,嘴角浮現一絲笑意:「我不會瞞你,也瞞不了你,待會把府中料理一下後,天一亮,咱們就要遠下扛湖了;他准我長假,要我將功折罪……」
  這變化實在大出薛梅霞意料之外,她經受不住心頭的震撼,惶然急呼一聲:「小天……」
  「這樣不是很好麼?如此一來,我們已無須再為那一月的限期煩心了,而且正好可趁此機會,到各處走走……」傅小天大手輕拍香肩,深情款敦,無限溫柔,接著說道;「至於我如何將功折罪,你也不必擔心,夏夢卿盜取那部兵書,意圖雖然甚為明顯,但事情不會來得很快,沒有個三年五年的佈署準備,他是無法舉事的……」
  薛梅霞靜靜聽著,突然抬頭插口道:「你是說,你不準備立即追索那兩件東西?」  
  傅小天緩緩點頭:「正是,我不準備做那種出爾反爾的事,我只準備以死盡忠,但這也必須到某個時候,在夏夢卿投有採取顯著舉動之前,我與他在任何方面都還是好朋友。」
  薛梅霞大為激動,嬌軀一倒,一頭撲入傅小天懷中,珠淚急湧,哽咽著道:「小天,你太好了,都是我連累了你……」
  傅小天雙臂輕攬,虯輯佈滿的黑臉偎在薛梅霞的粉頰,環目噙淚,笑道:「別這麼說!對你,我覺得任何犧牲都是值得的,何況我的性情本來如此,率性而為,並沒有勉強。」
  一大一小兩個身子緊緊相擁著,兩顆心一起陶醉在無限溫馨的沉默中,暫時忘記廠一切煩惱……
  許久許久,薛梅霞始突然掙脫傅小天懷抱,不勝羞赧地低著螓首,說道:「既是這樣,你就該趕緊派人把憶卿、小霞接回來呀!」
  傅小天蒲扇般大手一拍後頸,笑道:「該死,我怎麼忘記了他們兩個……」接著濃眉一皺,作難地道:「江湖凶險,旅途風霜,帶著他們行麼?不如仍讓他兄妹倆留在紀澤那兒住一段時期,到時候再來接他們,你看如何?」
  薛梅霞也覺有理,沉吟半晌,低低說道:「依你,只是……只是我捨不得,也不放心。」
  傅小天笑道:「我又何嘗捨得!這只是暫別,而且紀澤也絕不會讓他們受到絲毫委屈……」
  薛梅霞方自點頭,突又抬頭蹙眉說道:「小天,還有……倘若你對那兩件東西只是抱著消極態度,德怡又將怎麼向皇上交代?連累了人家怎好意思?」
  傅小天一笑說遭:「不要緊,她有她父親為她頂著,而且……我們走了,你以為她還會那麼安份地留在京城麼?」
  薛梅霞微微一怔,惑然說道:「這話怎麼說?」
  傅小天淡淡一笑道:」她這個人,你早該知道得很清楚了,表面上,她態度強硬,煞有其事地找夏夢卿出氣;其實,夏夢卿這三個字只怕早已深深刻在她的心版上,永遠也抹之不去了。」
  薛梅霞神情微震,輕蹙黛眉:「有這麼快麼?」
  傅小天揚眉一笑道:「應該差不多了,我不會猜錯,不信你不妨拭目以待,我敢擔保,咱們前腳走,她準會後腳跟著出城。」
  薛梅霞說不出心裡是什麼滋味,她本巾幗奇女,胸襟氣度均過常人,這時候竟然也微傲有一絲妒意,這一絲妒意,使她興致全消,連日的疲勞又復襲上身來,螓首微俯,不再言語。
  傅小天環目深注,無限憐惜,柔聲說道:「天快亮了,你又是一夜未眠,快休息一會吧,餘下的事兒,天亮後再說吧!」
  小樓中,燭火已殘,稀薄的晨曦已透上紗窗。
  四下裡一片寧靜……












第十六章 宦海奇英入江湖
  這是第二天的破曉時分。
  整個的北京城猶在熟睡之中,紫禁城內更是一片靜寂,空蕩蕩的不見一個人影。
  神力侯府那兩扇厚重朱漆大門,在稀薄的晨曦裡緩緩地打開。
  傅小天、薛梅霞伉儷兩人,各自牽著一匹神駿的馬,步下了石階。
  傅小天牽著的是他那匹心愛的墨龍。
  薛梅霞牽著的是一匹神種玉鳳。
  傅小天仍是前次出京的那裝束,腰懸長劍,一襲黑袍,全身墨黑。
  薛梅霞則內著勁裝,外披風氅,一身雪白。
  一位當朝柱石,股肱重臣,一位誥命一品的貴夫人,就這麼輕騎簡囊地,準備離這世居的帝都府邸,投向莽莽江湖了。
  今後,他們將與榮華尊貴的生活暫別,面臨兇殺風險,飽嘗雨露風霜。
  誰也不知道這一去要多久才能回來。
  薛梅霞,女兒家心腸較軟,回顧家門,不勝依依。
  傅小天,豪邁男兒,昂首闊步,面不改色。
  開門恭送的,是黑衣護衛任燕飛,他一直望著傅侯伉儷雙雙飄身上鞍,馳出了視線,才神色黯然地回身關上府門。
  傅小天與薛梅霞,並轡縱騎一路談笑,踏著晨曦馳過兩旁家家戶戶猶自緊閉著門兒的空蕩街道,緩緩地馳出了城門。
  得得的馬蹄聲,把城門口附近一個夜宿街頭的叫化子的好夢驚醒,那叫化子抬起頭,睜開惺忪睡眼,望了望已馳出城外的雙騎背影,搖了搖頭歎了口氣,翻廠個身重又躺下。
  敢情他人窮命也苦,剛躺下不久,急驟的蹄聲又起。
  這次蹄聲來得快,去得也快,等他抬起頭時,一人一騎已一陣風般地衝出城門。
  只能看見這一人一騎的背影,馬是蒙古種罕見龍駒;鞍上坐的,是個身材纖小的黑衣人兒,直覺告訴他,那是個女子。
  這先後馳過的三人三騎,澈底打消了他的睡意,他收回目光,望著街心被飛馳的馬蹄帶起空中,猶在飛旋的紙屑出了一會神,突然翻身站起,彎腰撿起打狗棒和那只每夜充當枕頭的破碗,沿著城牆,緩步向西行去。
  城西郊區一處荒野中,丐幫分舵所在地,那座殘破不堪的古廟裡,一支殘燭昏光下,此時對坐著一位俊美絕倫的白衣文士與一位中年化子。
  正是那宇內第一奇才,玉簫神劍閃電手夏夢卿與丐幫北京分舵分舵主火眼狡猊郝元甲。
  旁邊,垂手侍立著郝元甲那位得意高足,機靈頑皮的小叫化。
  夏夢卿劍眉徽鎖.面露輕愁,憂鬱的目光望著木桌上的燈火出神。
  郝元甲也像滿懷心事,低著那顆亂髮如蝟的蓬頭,沉吟不語。
  突然,郝元甲抬頭望了夏夢卿一眼,道:「少俠現在應該用不著再為傅侯擔心了,他既能安然走出大內.那就表示弘歷並沒有拿他怎樣……」
  夏夢卿劍眉微挑,點頭接口道:「不錯,也虧得這樣,否則,弘歷他那顆腦袋就別想再要了。儘管如此,我仍以為事情不會這麼簡單,傅小天縱是柱石重臣,極得弘歷器重,但這兩樣東西實在是太重要,關係滿清朝廷安危至大,弘歷表面上雖沒把傅小天怎麼樣,難保暗下裡沒有花樣。」
  郝元甲微微點頭,說道:「少俠所慮極是,弘歷確是這麼一個人,古來能登上皇帝寶座的人,都不含糊。好在我已派出多名於練的弟子,事情若有變化.當逃不過他們的耳目。」
  夏夢卿點頭不語,他知道,丐幫雖然消息靈通,耳目極雜,對這件事恐怕也幫不了忙,縱有消息回報,也不過只是大內的一動一靜,根本無法探悉乾隆皇帝的秘密用心。
  郝元甲默然片刻,抬眼望了望夏夢卿,欲言又止。
  夏夢孵看在眼中,劍眉微軒,道:「彼此關係非淺,郝舵主有話儘管直言。」
  郝元甲垢臉一紅,笑道:「沒別的,我是想請教……」
  夏夢卿淡笑接口道:「郝舵主敢情是想知道夏夢卿為何不惜一切,夜闖大內,盜此兩物?」
  郝元甲赧然點點頭。
  夏夢卿略作沉吟,隨即說道:「這雖然不是什麼不可告人的機密,不過,我仍希望郝舵主萬勿輕易洩漏……」
  郝元甲懍然點點頭,夏夢卿接著說道:「所謂盜,那是滿清朝廷的說法,其實我是取回自己的東西,兵書為先朝兵部尚書,大將軍袁崇煥手著,名冊為何求仙人呂晚村先生所慎錄。」
  郝元甲悚然動容,道:「原來如此!若非少俠見告,郝元甲猶自茫然,袁大將軍一生為國赤膽忠心.當年督師薊遼,會清兵入龍井關大安口,行兵入衛,反被誣通敵,磔死,天下同哭;晚村先生忠貞遺老,著書多民族感歎,仙逝之後又為曾靜文字獄所株連,毀墓戮屍,著作也悉被搜出焚燬,此兩事遺恨至今,千古難平。」
  他滿面悲慨,神情激動,說到最後更是滿頭青筋暴突,蝟發直立。
  夏夢卿微微一歎,劍眉深蹙,愀然搖頭:「提起來令人切齒,痛不欲生……」
  長吁一口氣,稍釋胸中悲憤,接著道:「晚村先生那本先朝忠義臣民名冊的重要性,郝舵主諒必無須我多做贅言;若任它
  長久淪於滿室之手,先朝忠義臣民的遺族勢將無一倖免。至於袁大將軍那部兵書,關係更大,決定我大漢民族光復大業之成敗,所以我不惜一切要把它取回來……」
  郝元甲點頭說道;「少俠近謀遠慮,智勇雙絕,令人肅然起敬。」
  突然眉頭一皺,囁嚅又道:「只是,只是……」
  「只是什麼?」
  尚有一事不明,擬向少俠請教。」
  夏夢卿呆了一呆,道:「豈敢,夏夢卿知無不言就是。」
  郝元甲略-遲疑,毅然說道:「郝元甲愚昧,不解少俠因何-定要阻撓布達拉宮舉事,並出手弛援大內?」
  「很簡單。」夏夢卿淡淡一笑,揚眉說道:「我之所以出手馳援大內,乃是因為兵書、名冊這兩件東西固然不能久淪滿朝掌握,同樣地也不能落入他人之手。
  若問我因何根本抵制布達拉宮舉事,理由也很淺顯,因為他們的門的並不是為了光復大神州,解除我大漢民族的枷鎖。」
  郝元甲一怔說道:「少俠這話何所……」
  夏夢卿截口道:「難道傅小天沒有對你提起過?」
  郝元甲道:「傅侯只告訴我一個大概,我仍然不甚瞭解……」
  夏夢卿星目深注,冷笑說道:「好,那麼就請郝舵主先回答我一個問題,郝舵主對先朝大將軍吳三掛的看法如伺?」
  郝元甲陡挑雙眉,目射冷電:「痛哭六軍俱縞韋,衝冠一怒為紅顏!易幟之罪,雖不完全在他,但設非他借兵入關,引狼入室,大好山河當不致瞬間變色,我對他的看法只有兩個字:該殺!」
  夏夢卿大笑說道:「恰當不過,只恐尚不足解恨,如今布達拉宮為的雖非紅顏,但那受人利誘,供人驅策的情形卻與引狼入室毫無二致,面且勢將引起的災禍必然更甚。吳三桂前車可鑒,痛定思痛,夏夢卿怎能不想盡辦法以防上悲劇重演?」
  郝元甲心神震動,無限羞慚,滿含歉然地望了夏夢卿一眼,點頭說道:「多謝少俠指點,如今我已明白了,少俠可否再賜示那陰謀操縱布達拉宮之人是誰?」
  夏夢卿淡淡說道:「郝舵主應該聽說過白衣大食之名,引虎驅狼,何異賣國?遺臭萬年事小,生靈徐炭事大,郝舵主諒不至再加責難吧?」
  ……」
  夏夢卿微微一笑,正待跟著站起,突然轉向旁立小叫化.
  笑道:「有人來了,快去開門。」
  夏夢卿的聽覺還會有錯?小叫化應聲轉身出門而去。
  稍時,破門兒復啟,小叫化領著一人走了進來。
  這人正是適才睡在城門附近屋槽下的那名年輕叫化,他向著郝元甲與夏夢卿躬身覆命,將適才所見說了一遍。
  夏夢卿聽罷沉嶺不語,郝元甲卻望著他惑然說道:「少俠以為傅侯伉儷是……」
  夏夢卿微一搖頭,蹙眉說道:「很難說,我一時還想不出這是怎麼回事,不過,依情理判斷,他兩人於此時輕騎簡囊地雙雙出緘,極不尋常,我想很有可能就此遠下江湖了。」
  「遠下江湖?」郝元甲疑訝說道:「值此帝都危機未除,布達拉宮密宗高手隨時都會捲土重來之際,傅侯肩負重任,這可能麼?」

Rank: 14Rank: 14Rank: 14Rank: 14

論壇特頒成就勳章 顧問勳章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SOGO綜合圖區之星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綜圖精英分享家勳章 懷舊風車之星勳章 原創寫手勳章 經典文章之星勳章 性感誘惑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激情性愛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西洋辣妹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美食達人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狀態︰ 離線
28
發表於 2010-6-17 13:43:33 |只看該作者
  夏夢卿淡淡一笑道:「除此之外我想不出了,弘歷他絕不敢讓這兩件東西就此失落,而除了傅小天以外,他又認為別人無法奈何我,只有命博小天帶罪立功,把我連同那兩樣東西一起追回去。」
  郝元甲道:「傅侯會這樣做嗎?……」
  「很難說。」夏夢卿笑道:「他雖慷慨重義,有心全交,但聖旨難違,卻也由不得他自主。……唉,不論如何,只要他暫時沒有問題我也就放心了。」
  郝元甲沉吟著說道:「但願如少俠所料,只是那後來跟著出城的黑衣女子又會是誰呢?」
  夏夢卿笑道:「郝舵主難道忘了我適才所說玉泉山頂的事了?如果傅小天夫婦果然真的就此遠下江湖,那後面的一人一騎必然就是那刁蠻的郡主德怡。」
  郝元甲道:「她跟出江湖做什麼?」
  夏夢卿道:「這就非你我所知了,也許……」
  突然劍眉雙挑,目射冷電:「郝舵主,你先後派出幾名弟子?」
  郝元甲不明所以,一怔說道:「共是三名,怎麼?」
  夏夢卿威態一斂,淡淡一笑道:「那麼,他們找上門來了,廟外來了六個。」
  郝元甲霍然色變,轉身就要撲出。
  夏夢卿倏仲鐵腕,一把將他拉住,笑道:「郝舵主,先禮後兵,非不得已萬勿出手,我自有主張。」  .
  郝元甲心知夏夢卿是不願為他們丐幫惹來麻煩,可是他卻認為值得,為這位宇內第一奇才竭盡綿薄,那是丐幫的榮耀,含含糊糊地應了一聲,領著兩名弟子大步迎了出去。
  一出廟門,便見五六丈外並肩站著三僧三俗。僧,是三個身材高大的紅衣喇嘛;俗,是三個瘦小的黑衣老者。他看得出,六個人都是內外雙修的一流高手,大內一等侍衛。
  這六名大內侍衛既然來了,卻遠遠地站在五六丈外,這顯示著,夏夢卿隔晚夜闖大內的餘威尚在,他們餘悸猶存。
  郝元甲及門而上,站在門前石階上,目射寒芒,冷冷一掃六名來人,揚聲發話。
  「看來今天我們這化子窩蓬蓽生輝,無上榮寵,什麼風把六位侍衛爺給吹來了?六位是要找我郝元甲麼?」
  居中一名環目虯鬚、滿面橫肉的紅衣喇嘛,似是六名侍衛之首,冷冷逼視著郝元甲,道:「你就是丐幫北京分舵分舵主,人稱火眼狻猊的郝元甲麼?」
  郝元甲冷然點頭:「不錯,正是我郝某人。怎麼?莫非我們丐幫在帝都討飯,也犯了王法不成?」
  那紅衣喇嘛臉色一變,剛要發作,但卻又似有所顧忌,怒視郝元甲一眼,沉聲說道:「好說!要飯化子遍吃四方,你們丐幫在帝都討飯並不犯法……」
  郝元甲飛快接口道:「那麼何勞六位大駕蒞臨?」
  那紅衣喇嘛聽若無聞,接著說道:「但倘若窩藏叛逆,那該又當別論。」
  郝元甲也來個聽若無聞,淡淡說道:「大喇嘛怎麼稱呼?」
  紅衣喇嘛冷冷說道:「貧僧鐵別真。」
  郝元甲哦了一聲,笑道:「原來是雍和宮領班鐵別真大喇 嘛……」面色一沉,接道:「閣下把話說清楚點,誰是叛逆?我這分舵又窩藏了什麼叛逆?」
  鐵別真雙目寒芒暴射,強忍怒氣道:「本領班沒那麼多工夫與你們鬥口,你們丐幫北京分舵若想在此安扎,就乖乖地與我把叛逆交出……」
  一句話激怒了郝元甲。他突然仰天縱聲大笑,雙眉倒挑,目射冷電:「大喇嘛,別跟我郝元甲來這一套,丐幫並不畏事,我沒有叛逆可交、大喇嘛若是自信能挑得了我這分舵,就不妨試試。」
  鐵別真勃然大怒,頓忘所以,暴喝一聲:「狂民大膽廠就要閃身撲過來。
  身旁一名身材較矮的紅衣喇嘛突然伸手將他攔住,目注郝元甲陰陰說道:「閣下身為一幫分舵之主,當知此事之利害,我們只要你自己說一句,你背後那破廟之中有沒有窩藏著昨夜闖入大內、盜寶傷人的叛逆。」
  這紅衣喇嘛較鐵別真高明得多,他探知武林人物素重名聲,只要逼得對方正面答覆,就不怕對方謊言騙人。
  他高明,郝元甲也不比他遜色,答得很妙,既不承認也不否認:「抱歉,這話我懶得答覆,我這化子窩有沒有窩藏所謂叛逆,各位最好自己進來看看,請。」
  說罷,向門邊讓出一步,冷視而立。
  他話雖這麼說,豈就容人隨便進廟搜查?六名大內侍衛頓時大感為難,面面相覷,一時作聲不得。
  郝元甲看在跟內.笑在心頭,雙眉一揚,方要再次發話。
  鐵別真面色一青,突然大喝:「好,咱們就進去瞧瞧。」他竟真的不怕死,當先向廟門逼近。
  這麼一來,那另外五人也只有硬著頭皮,膽顫心驚地相繼跟了上來。
  由神色上看,顯然地,他們每個人都暗暗凝足了功力……
  郝元甲冷冷一笑,閃身又讓出一步。
  就在六名大內侍衛距離廟門不到一丈之際。
  驀地裡,一聲輕笑,背後響起一個清朗的話聲:「各位,丐幫分舵重地向來是不容外人亂闖,你們知道麼?」
  笑聲雖然低微,卻震得六名大內侍衛耳鳴心跳,血氣翻騰;一驚之下,同時住腳,霍然轉身,十二道駭然目光注處,面前一丈內,赫然負手站立著一位白衣文士。
  這位白衣文士,面色焦黃,一臉病容,正笑吟吟地看著他們六人。
  六名大內侍衛無一不是能察聞十丈內飛花落葉,蟲行蟻鬧的內家一流高手,而今被人家逼近身後一丈之內卻都懵然無覺,這身功力可想而知,人家若是出手暗襲……
  心中驚懍,都禁不住倒抽-口冷氣,鐵別真定了定神,犀利目光嚴密打量,冷冷說道:「閣下何人?與丐幫有何關係?」
  白衣文士當然就是當今宇內第一奇才,玉簫神劍閃電手
  夏夢卿,他微微一笑,說道:「我是過路的,和丐幫小有淵源,六位又怎麼稱呼?」
  夏夢卿如此答話具有深意,他雖知道丐幫還不至於那麼怕事,而且為了他玉蕭神劍閃電手甚至能不惜一切;可是站在他的立場上,他卻不堪為了他自己而為丐幫,尤其是丐幫北京分舵招來麻煩。對方來人既有此間,可見還沒有認出自己的身份,所以他就乾脆來個避實就虛,含糊其詞。
  鐵別真果然還投看出眼前這位白衣文士,就是夜闖大內、盜物傷人的叛逆,同時也真的把夏夢卿當做了一個愛管閒事的過路人,立刻亮出了大招牌;「貧憎鐵別真,雍和宮侍衛領班。」
  夏夢卿故作震動,「哦!」了一聲說道:「原來六位是任職大內的侍衛老爺,多有失敬。大內侍衛一向深居禁宮,今日忽然聯袂輕出,蒞臨人家丐幫一個小小分舵,不知有何貴幹?」
  鐵別真剛要答話,身旁那名身材較矮的紅衣喇嘛突然搶著發話,語氣冷峻面急躁:「閣下何人?」
  夏夢卿毫不在意:「過路人,閣下剛才沒有聽見?」
  那紅衣喇嘛雙目精光一閃,道:「我等奉旨緝拿叛逆,閣下既是過路人,最好少管閒事,以免為自己惹上麻煩。」管這種事,按滿清皇律那是與叛逆同罪,他這麼說可謂極為唬人,只可惜他有眼無珠,碰上了非常之人。
  夏夢卿對他那逼人語氣,仍然毫不在意,點點頭,微笑道:「說得是,只是我不明白,丐幫弟子乃安份良民,討討飯應該不犯王法,當然更談不上叛逆。」
  那名紅衣喇嘛臉色一變,冷笑說道:「這個我也承認,然而窩藏叛逆就又另當別論了。」
  夏夢卿故作愣然,「哦!」了一聲,轉首遙注郝元甲含笑問道:「郝舵主,有這回事麼?」
  郝元甲心知夏夢卿用意,暗暗一笑,當即冷笑說道:「有沒有都是一樣,莫須有的罪名,爭辯根本多餘,我正要請這六位自己進廟搜查呢!」
  夏夢卿收回目光,淡淡一笑,說道:「各位,想必都已聽見了,你們有什麼證據指稱丐幫北京分舵窩藏叛逆呢?」
  那名紅衣喇嘛粗眉一挑,冷笑說道:「事實如此,何須證據?」
  夏夢卿面色一沉,道:「捉賊捉贓,無證無據憑什麼誣陷人家?」
  一句話問得那名紅衣喇嘛漲紅了臉,咬牙切齒,卻是作聲不得。
  本來嘛,窩藏叛逆罪大滔天,無證無據,豈能隨便無中生有,捕風捉影?
  屬下受窘,鐵別真也面上無光,但是夏夢卿犀利的奪人先聲已使他有所忌諱,一時尚不敢發作。目射冷電,凝注夏夢卿,沉聲說道:「大內這麼做,自然是有大內的道理。話剛才已經說過了,這不關閣下的事,閣下最好少管……」
  夏夢卿突然一笑截口:「天下事天下人管得,何況這種誣良為盜的不平之事?這件事我是管定了,領班閣下你看著辦好了。」 
  鐵別真勃然大怒,雙眉連軒,道:「我擔心閣下管不了。」
  「何妨試試看!」夏夢卿淡淡一笑道:「告訴你,別以為你忙是大內侍衛,只要你們膽敢踏進廟門一步,我朋樣打斷你們十二條狗腿。」
  好大的膽子,這還得了!鐵別真再也桉撩不住,一張臉氣成了鐵青色,厲喝一聲:「大膽狂民,你這是不知好歹,惹火燒身。」
  一揮手,就要率眾人拿人。
  「大喇嘛,且慢!」那三名俗裝黑衣老者之中,忽有一人突發驚呼,直眼望著夏夢卿微露數寸的玉蕭,腳下緩緩後退,神情緊張,顫聲問道:「閣下可就是那玉蕭神劍閃電手……」
  夏夢卿縱聲大笑,指著這黑衣老者說道:「還是閣下眼尖,不像他們有眼無珠,叛逆站在眼前還愚蠢無知地找丐幫要人……哼:我真不知你們這些大內侍衛是幹什麼用的。」
  鐵別真等五人猛然醒悟,這才注意到夏夢卿肩頭微露著-截玉簫,心神劇震,驚出一身冷汗,顧不得顏面,連忙躍退,閃動身形,成環狀把夏夢卿圍在核心。
  陣勢站定,鐵別真始膽子稍壯,厲聲說道:「原來你就是夜闖大內、盔物傷人大膽的夏夢卿,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朝廷已經通令天下,到處畫圖懸賞緝拿,那夜礙於傅侯令諭,容你逃脫,今日你就休想再圖僥倖了……」
  廈夢卿哪把他們這區區六人放在眼裡,聞言淡笑說道:「我覺得你有點大言不慚,今日你們就有自信能奈何得了我麼?」
  鐵別真怒極而笑,笑得好不凶狠:「你先別仗恃功力,自鳴得意,本領班且讓你看這些東西……」突然嘬口發出一聲輕嘯。
  嘯聲起處,週遭數十丈外那排高有半人的草叢中,立時冒 出近百名黑衣勁裝大漢,個個手持一具噴筒狀的物件,緩緩圍攏過來。
  夏夢卿未料到鐵別真會預設埋伏,劍眉陡挑,目射奇光,傲然笑道:「高明,高明!想不到你們還有這麼一招高棋,看來大內侍衛也並不容輕視;只是,鐵別真,你若想憑著這些不成氣候的小玩意兒用住我夏夢卿,那未免……」
  那名身材較矮的紅衣喇嘛,這時突又嘿嘿陰笑說道:「姓夏的,你想聽聽這近百名禁軍手中所持的噴筒是什麼東西麼?你號稱宇內第一奇才,該當聽說過飛雨流星神鬼愁這個名兒,既然聽說過這個名兒,那這些噴筒內所貯何物,也用不著我多做說明了!我六人自知不是你的對手,不得不煞費心機地借重這種神鬼皆愁的玩意兒,而聖旨亦早有指示,緝拿叛逆,不計生死,你不妨自己衡量衡量,有沒有把握圖得萬一僥倖,闖出重圍……」
  他說得不錯,夏夢卿身為宇內第一奇才,胸羅萬有,對眼前近百名禁軍手中所持之物歹毒威力,自然瞭解得十分清楚。飛雨流星鬼見愁出自百年前北漠一位異人之手,這位異人就是武林史中,赫赫有名的「巧手魯班」公輸度。
  公精度稱得上一代巧匠,不但設計各類暗器心裁別出,精巧絕倫,便是其他製作亦莫不舉世無匹,神鬼難測。
  這種噴髮式的飛雨流星神鬼愁,正是他在暗器方面的三大得意傑作之一。
  筒內貯有兩種劇毒之物,一是細如牛毛,狀如金絲般的蝕骨毒芒;一是無色無嗅,不知其名的毒液。
  蝕骨毒芒專破內家護身罡氣、外門橫練功夫,一經射入體內,立刻循血液運行,一個對時之後,骨朽血涸。
  那種不知名的毒液則無論衣膚,只要沾上點滴,馬上開始腐爛,不出三天皮肉俱化毛髮不存。
  一按機括,這兩種劇毒之物便由那噴筒前端十餘小孔中激射而出,毒芒如流星,毒液似驟雨,籠罩十丈方圓,無從閃避,絕難倖免,委實當得上神鬼愁三字。
  也就因為這東西威力特強,過於歹毒霸道,有傷天和,故公輸度製成之後,即嚴戒後世子弟勿輕用。
  尤其隨著公輸度的故世,這東西也早就絕跡江湖了。
  不知是何原因,這絕世凶物,在湮沒近百年之後,竟突然再現於這滿朝侍衛手中,委實令人憂慮,而傳揚出去,也勢將震動整個宇內。
  夏夢卿神色不動,笑容依然,未予理會。
  他雖也不免暗暗心驚,但他成竹在胸,智珠在握,故而毫不慌亂。
  站在廟門口靜觀他戲弄六名大內侍衛的郝元甲卻臉色驟變,難忍心頭震撼,剛待有所行動,耳邊突然傳來夏夢卿的平靜話聲:「郝舵主,凶物當前,不可輕舉妄動,免招無謂損害,我自有退敵計策。」
  郝元甲訝然地向他望去,只見他負手卓立圈中,氣定神閒,鎮定如山,忙也傳音答道:「郝元甲敬遵令諭。」
  夏夢卿的一時沉默,竟使那名紅衣喇嘛會錯了意,他極為得意地陰陰一笑,接道:「閣下,如何?我知道你當然不會畏 死,可是我卻相信你不會願意落得這麼一個死法;你若願合作,我等也絕不為已太甚,只要你放下盜自大內的那兩樣東西,領班也一樣地可以放你一馬。」
  這是他在懾於夏夢卿積威之下,不敢過份進逼,僅只威迫利誘地徐緩圖之。
  夏夢卿沒有理會他,望著鐵別真揚眉問道:「大領班,他的話是否算數?」
  鐵別真略作遲疑,冷然點頭:「自然算數。」
  夏夢卿淡淡一笑道:「縱放叛逆,罪該論斬,你可得想想清楚。」
  鐵別真呆了-呆,道:「這是我的事,用不著閣下操心.只要能追回大內失物,當可將功折罪。」
  「這怎麼行?」夏夢卿皺眉搖頭道:「你煞費心機,絞盡腦汁,不辭勞苦地冒著生命之險跑來哉我,為的是討好主子,求得功賞,我豈忍心讓你白忙一場,失去這種天大功勞?……」
  鐵別真陡覺面上一熱,倏又一沉,正要發話,那名紅衣喇嘛又自陰笑說道:「也行!既然你肯為我們著想,那我們就狠下心,收回失物,同時也留F你的狗命好了。」
  「這才對!」夏夢卿一笑說道:「但是,你閣下怎知那兩樣東西如今仍然在我身上?殺了我這唯一知道藏處之人,只怕你們求功不成,還要招來大禍呢!」
  紅衣喇嘛心頭一震,立時啞口。
  夏夢卿抬手一指那外圍持筒而立的百名禁軍,接著說道:「再說,死物無眼,站在這圈內的又非我一個人,他們若貿然出手,六位勢必要做了我的陪葬,功勞未成身先死,豈非太不划算?」
  一聽這話,六名侍衛身形猛顫,慌不迭地疾射飛退。
  剎時間,兩道包圍圈合而為一,中央只剩下夏夢卿一人。
  顯然,這是夏夢卿根本無意出手阻止,否則憑他們六人,一個也休想輕易退開。
  鐵別真暗吁一口大氣,立又獰笑揚聲:「狡猾叛逆,現在你還有何話可說?」
  「多得是!」夏夢卿微笑說道:「說出來只怕你們會心驚肉跳,站立不住……」
  鐵別真嘿嘿而笑道:「休要再賣弄你那狡猾勁兒,須知你時間已經不多,本領班要殺你是舉手之勞,易如反掌,你最好珍惜時間做一明智抉擇。」
  夏夢卿聽若無聞,繼續說道:「殺了我,找不回東西這姑且不說,而你帶來的這些禁軍是不是會聽你指揮,也很使我替你擔心呢!」
  鐵別真獰笑不語,轉頭目注身旁一名高大黑衣大漢。
  那名黑衣大漢頗也聰悟,立即揚聲說道:「本隊一切聽憑領班指揮調度……」
  鐵別真又轉向夏夢卿,滿面笑容,笑得得意已極。
  夏夢卿也笑了,笑得平淡、神秘:「你得意未免太早了一點,且讓我來問問他。」
  話倏微頓,隨即轉注那名發話的黑衣大漢道:「既然是禁軍,必然都是忠於滿清的八旗子弟,閣下能統率百名之眾,更當是禁軍中出類拔萃的佼佼者。你且答我一句,要是你們皇上如今也在這兒,你要聽誰的?」
  這問題不但容易回答,而且毋庸置疑,黑衣大漢立即肅然答道:「皇命所至,誰敢不遵。」
  「我料你也沒有那個膽!」夏夢卿點頭微笑,揮了揮手,道:
  「那麼,聽著,我現在命你馬上帶著你的人撤離此地……」
  「住剛」那黑衣大漢怒聲喝道:「叛逆大膽,你憑什麼……」
  「就憑這個!」夏夢卿翻腕現出一物,淡淡說道:「夠麼?」手中現出的,赫然竟是傅小天與獨孤奇的那方欽賜玉珮。
  「乾隆玉珮,如朕親臨」,這八字在前,憑那黑衣大漢這芝麻大的一個禁軍小統領,敢說一個不字。
  不但那黑衣大漢驚破了膽,面無人色,連忙率眾拜倒,直打哆嗦,不敢仰視,就是鐵別真等六名大內侍衛也都傻了眼,只覺腿軟,才支撐著沒有跪下。
  郝元甲看得哈哈大笑.連呼痛快,那小叫化更樂,他瞪大了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蹦老高。
  夏夢卿對這些前倨後恭的叩頭可憐蟲,只有皺眉搖頭,道:「閣下,如今你是聽我的還是聽他的?」
  黑衣大漢叩頭如搗蒜,連聲音都變了,抖得語不成聲:「死……罪!死罪!遵命!遵命!」抖抖顫顫地爬起身,領著百名禁軍抱頭遁去。
  夏夢卿看了鐵別真一跟,笑道:「大領班,我擔心得不錯吧!再試試看,他們還聽你指揮?」
  鐵別真等六人面面相覷,作聲不得,他們怎麼也弄不明白,一個皇命緝拿的叛徒,竟然會身懷此物。
  依仗既失,焉敢再留?六人定了定神,就待拔腿開溜。
  「站住!」夏夢卿突然輕喝:「沒有我的話,你們哪個敢走?」
  夏夢卿冷峻的神色,使他們又勾起了那夜大內的餘悸!
  禁不住同時機伶伶地一顫,十二條腿立時都像生了根,鐵別真面如死灰,廢然一歎說道:「一著之差。全盤皆黑!算你幸運,要宰要剮,任憑你了。」
  他沒有孤注一擲出手拚命的打算,因為他知道,那根本沒有一絲希望,只有死得更慘。
  「大領班!」夏夢卿淡談一笑道:「真正幸運的是你而不是我,我之所以縱容你們多時,乃是因為我要你們知道,無論鬥力鬥智你們都不是我的對手,而且差得很遠,希望這次的教訓能使你們有所警惕。以後別在江湖上到處找我,自討苦吃,須知我再不會像今天這樣好心了……念你們職責所在,上命難違,我今天絕不為難你們,我希望你們能據實回答我幾句話。」
  鐵別真等六人臉上的恐懼之色逐漸消褪,已不似先前那麼緊張,不過,這種殺之由人、縱之由人的感受也夠難受的,鐵
  別真神情更為沮喪,勉強扯動一下嘴角,說道:「閣下問吧,我知無不言!」有氣無力,低得令人難以聽到。
  夏夢卿雙眉檄微一挑,沉聲說道:「告訴我,傅小天夫婦聯袂出京,可是奉旨追回失物?」
  鐵別真木然點頭:「不錯!」
  夏夢卿目光如兩把利刃,凝注鐵別真,又問:「我以為你們那位皇上不會太放心傅小天,對麼?」
  鐵別真臉上驟起一陣輕微抽搐,夏夢卿冷電般目光直欲透視他的肺腑令他無從抗拒,終於點了點頭,道:「閣下說得不錯,自這件事發生以後,皇上對傅侯的信任已大不如前了。」
  夏夢卿聽了這話,打心底裡升起一絲歉疚,雙眉略一軒動,道:「另外又派了一些人出京,一面追緝失物,一面暗中又負有監督傅小天的使命,對麼?」
  鐵別真暗暗一歎,點頭不語。
  夏夢卿淡淡一笑,道:「除了大內侍衛,你們那位皇上派不出別人,而且也不能沒有個帶頭的人,呼圖克內傷未癒,不克擔任這份責任,那麼那人是誰?」
  一切俱在人家料中,鐵別真還有什麼可顧慮的,當下咬了咬牙,道:「皇上日前召四川提督岳鐘琪入京……」
  夏夢卿聽得雙眉一皺,道:「夠了,你們那位皇上眼力不差,除了一個岳鐘琪,他也沒有人堪以起用的了……」
  突然面色一寒目射冷電,逼視那三名俗裝老者沉聲說道:「你們三個偌大年紀,應該深識民族大義,身為漢家世胄,不思雪恥復國,反而甘心做人鷹犬,供人驅策;像你們這種喪心病狂,為虎作倀主人,留之何用?本當立誅掌下,無奈我話已出口,下次再讓我碰上休怪我下手絕情。」
  三個黑衣老者被他這大義懍然的話兒罵得老臉通紅,垂下頭去。
  夏夢卿冷哼一聲,又轉向鐵別真一笑揮手:「沒事了,各位請吧!最後請記住,冤有頭債有主,要找我夏夢卿,倘敢亂來,絕不輕饒。」
  鐵別真默然不語,領著同伴轉身如飛而去。
  望著六名大內侍衛漸去漸遠的身影,夏夢卿臉上突然浮現了一片憂慮之色,雙眉也跟著皺起,呆呆出神,不言不動。
  一片戰雲頃刻間化為烏有,郝元甲好不興奮,大步向夏夢卿走來,一邊走一邊大笑著叫道:「痛快!痛快,這真是大快人心,夏少俠又為我們出了口怨氣,郝元甲委實是敬佩得五體投地……」
  突然發現夏夢卿那異樣的神情,微微一怔,笑容盡斂,訝然說道:「怎麼?夏少俠莫非……」
  夏夢卿淡淡一笑,道:「沒什麼,我覺得根對不起傅小天,也有點替他擔心。」
  郝元甲知道他為什麼歉疚,卻想不出他為什麼擔心,愣了一愣,正要發問。
  夏夢卿已接著說道:「郝舵主適才難道沒有聽到那喇嘛的活?弘歷忽於此召岳鐘琪入京,用意很明顯,就是要委以秘密使命,一方面對付我,一方面暗中監視傅小天。岳鐘琪在康熙年間,隨年羹堯平川藏有功,擢為四川提督,雍正時征准噶爾,拜寧遠大將軍,後來坐事丟職,至弘歷登基後始又獲啟用;此人文武全才,足智多謀,渾身是膽,稱得上是傅小天的一個勁敵……」
  郝元甲蹙眉點頭:「這個人我久仰了,不過,我料他不敢對傅侯……」
  夏夢卿搖搖頭說道:「在弘歷眼中,傅小天已是大不如前,岳鐘琪奉旨行事,不見得會有什麼顧忌,何況傅小天世代纓簪,赤膽忠心,性情剛強,寧可含冤殺身,也不願落個不忠之名。」
  夏夢卿可謂知心,傅侯確實是這麼一位頂天立地的蓋世奇男,這一番話直聽得郝元甲也不禁眉頭緊皺,暗暗擔起心來。望著受了感染的郝元甲,夏夢卿突又一笑說道:「傅小天既能冒死全交,為我夏夢卿受屈,夏夢卿又何獨不能捨生相報,為他洗刷清白?郝舵主且請放心,夏夢卿決心助他一臂之力,成就他百歲勳業,告辭了!」微一拱手,身形突然飄起,向西南方疾掠而去。
  身法迅疾如電,郝元甲連念頭都末及轉,便失去他的蹤影,只有望著他逝去的方向啞然苦笑,笑容未褪,突然挑眉瞪目,猛擊一掌,道:「夏少俠俠骨柔腸,劍膽輩心,丐幫豈敢不亦步亦趨略盡綿薄?對!就這麼辦。」
  回首目注愛徒小叫化,沉聲發令:「傳書各處分舵,就說珠符令有諭,沿途暗中護衛傅侯伉儷安全,快去!快去!」
  小叫化應了一聲是,拔步奔回破廟。

  夏夢卿離開了北京,取道太行,逕奔南荒。
  因為他在揣測,莫洪等羅剎三君在盜得釵、佛兩寶之後,必不敢在中原地帶稍作停留;為了安心鑽研釵、佛兩寶上所鐫刻的絕世武功,除潛返昔年老巢藏匿外,沒有別的地方可去。這樣,他還可沿途打聽傅小天伉儷的行蹤,暗中予以照顧。
  同時他又認為釵、佛兩寶所載武學,曠古絕今,玄奧無比,憑莫洪等羅剎三君的桌賦,短時期內絕難窺及門徑,所以,時間十分充裕,無須著急,他大可順便做些別的事兒。
  儘管他沒有全力趕路,天龍身法冠絕宇內,他的腳程仍比尋常武林人物快了兩倍有餘。
  這一天,他到了太原。
  太原府轄陽曲、太谷、太原、榆次、嵐、興、文水、交城、徐溝、祁等十縣及苛嵐州。
  為往來甘陝冀晉一帶的要衝之地,車馬穿梭,客商雲集,既繁華又熱鬧,人色品流極雜。
  夏夢卿足跡遍宇內,太原城他已來過多次,對他來說,舊地重遊,熟悉之至。
  他一八城便折南而行,準備先到城南那家聞名青陝的醉仙樓去坐坐:
  醉仙樓在晉陝是首屈一指的大酒樓,經常是上下客滿,座無虛席;在那兒,他也許能獲悉一些他所要知道的事情。
  正行走間,忽聞背後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之聲。
  在這行人攘往熙來的大街上縱馬飛馳,似乎有點……
  他念頭還沒轉完,兩匹高大的健騎已然從他身邊擦過,一陣風般向前飛馳而去。
  路邊,響起行人的數聲驚呼,夏夢卿劍眉微挑,抬眼望去。
  馬上是兩個黑衣老者,他只能望見背影看不見這兩人的 面貌,兩匹健騎已經馳至街道盡頭向西轉去,那正是通往醉仙樓的一條大街。
  就這一瞥,夏夢卿便已看出那兩個黑衣老者是來自帝都的大內侍衛,因為他們身上所穿的雖然也是一襲長袍,但那種長袍的式樣卻與一般人所穿略有不同。
  這就難怪了,大內侍衛大街馳馬,撞死個把草民又算得了什麼?小小太原府諒也不敢過問。
  大內侍衛輕易不出大內,恰於此時在太原城出現,不用說,當然就是隨同岳鐘琪出京執行密令的助手了。
  夏夢卿要找他們,如今有此發現,當然不會放過;當下冷笑一聲,加快腳步跟了上去。
  轉過街頭拐角,醉仙樓高聳的建築立即遙遙在望,他可以很清楚地看到,那兩名大內侍衛的坐騎,正雜在一大群馬匹中,拴在醉仙樓外的繫馬樁上。

Rank: 14Rank: 14Rank: 14Rank: 14

論壇特頒成就勳章 顧問勳章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SOGO綜合圖區之星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綜圖精英分享家勳章 懷舊風車之星勳章 原創寫手勳章 經典文章之星勳章 性感誘惑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激情性愛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西洋辣妹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美食達人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狀態︰ 離線
29
發表於 2010-6-17 13:43:54 |只看該作者
  就在他快要抵達醉仙樓門前之際,蹄聲得得,又有一人一騎從他身旁越過……
  醉仙樓前車水馬龍,再來一人一騎,並不足為怪,可是這一人一騎卻使他心頭微微一震。
  鞍上的人兒有著一副無限美好的身形,乃是一個黑衣女子。
  這黑衣女子越過夏夢卿一馬距離之後,突然回頭向他看了一眼,隨即又娥眉輕皺,滿面失望地,轉回頭去。
  當她看到夏夢卿時,夏夢卿正好也將目光投向她,就在這四目交投的剎那,夏夢卿感到心頭微震一下。
  那倒並不是因為馬上人兒長得容貌如花艷絕人寰,而是他驟然發覺這黑衣女子赫然竟是當朝親貴中,那位刁蠻的美郡主德怡。 
  德怡那回首一顧後的表情,已說明她未能認出夏夢卿便是玉泉山上所見那位對月弄簫,使她恨得說不出理由的白衣文士。
  雖然她已聽傅小天說過,夏夢卿的廬山真面能使她那自命俊逸、瀟灑的哥哥德貝勒自慚形穢,不敢仰首;然而天下美男子不只是夏夢卿一個,她縱使懷疑,卻也不敢隨便相認。
  她這次跟在傅小天夫婦之後出京進了江湖,主要的原因是為了不辭天涯海角地尋夏夢卿出氣,挽同她那被夏夢卿摧毀得不可收拾的尊貴,雖然有時她自己也認為如此未免小題大作,可是,她卻說不出為什麼偏要這麼做。
  如今,當面不識,失之交臂,她若知道了,一定會氣得半死。
  為了探明兩名大內侍衛的究竟,夏夢卿本是急於要進入醉仙樓的,現在由於德怡也進入樓中,他不禁倒有點躊躇起來了,猶豫再三,才舉步走了進去。
  樓下滿座酒客中,沒有那兩名大內侍衛在內,於是直上二樓。
  甫上二樓,一眼便看見那兩名大內侍衛正共據一席,坐在東邊角落裡。
  美郡主德恰則無巧不巧地坐在附近的一副座頭上。
  而更巧的是,除了德怡左側空著一張桌子外,整個三樓已是座無虛席。
  他劍眉微皺,暗暗-陣苦笑,只有硬著頭皮向那空座走了過去。
  德怡這時也已發現了他,似乎微微一怔,訝然的目光,一直把他送到座位上。
  這雙目光,使得夏夢卿微感不安,他故作未見。入座後,立即轉臉望向窗外,不過他始終沒有放過那兩名大內侍衛的動態。
  未幾酒萊送了上來,他開始低頭淺飲獨酌,儘管是低著頭,憑他那一身絕世功力仍然可以監視全場,他已漸漸發覺德怡不但頻頻偷瞥,注意著他,而且竟似乎也很留意那兩名大內侍衛的談話。
  難不成她也和自己一樣?早巳洞悉內情? 
  很顯然地,那兩名大內侍衛沒有認出夏夢卿。更未認出德怡,他們萬萬沒有想到,那皇命緝拿的人,此時正坐在他們身旁,並且還在注意著他們。
  這兩名大內侍衛似乎根機警,起先都是相對默默地吃著悶酒,即或有所交談,也只是些不關痛癢的私人瑣事,天南地北、東拉西扯,不著邊際。
  然而,在三杯黃湯下肚,酒酣耳熱之後,他們便漸漸地忘了所以,失了謹慎。 
  只聽那居左的一名黑衣老者道:「吳老,快點吧,別耽誤了正事。」 
  居右黑衣老者冷哼一聲,翻了翻微帶醉意的老眼,寒著臉道:「急什麼?時間還早,約期未至,皇上不差餓兵,天大的事也得填飽肚子再說。」
  幾句話顯示他正有著滿腹牢騷,那居左的黑衣老者似乎頗有同感,放下杯子,皺起眉頭:「說得是,同樣地當差,那些紅衣喇嘛可比咱們神氣得多,他們吃得痛快,幹得舒服!就拿這趟出京辦事兒來說吧,通風報信、跑腳的事兒是咱們的;坐在那兒大吃大喝,睡舒服覺的是他們,不想還好,想起來就惱人,咱們這幾天可曾好好地吃喝過?好不容易撈上一頓,又得趕急趕忙地好像搶寶似的。」
  那居右黑衣老者似是拿酒出氣,猛乾了一杯,恨聲道:「說這些做什麼,要怪怪自己,怪不得別人,誰教咱們當初投錯了胎?誰教咱們貪圖什麼狗屁榮華富貴?瞎了眼睛糊里糊塗地混了這份差事?帶刀侍衛,官同四品,多好聽!說穿了還不是供人驅策,看人臉色行事的鷹犬,我要不是顧慮江湖上沒處安身,如今聲名更臭,早就撒腿了!」砰地一聲放下杯子,提起酒壺又自斟了一杯。
  那居左黑衣老者歎了口氣,擺了擺手,道:「算了吧,吳老,別提了,披上了這層虎皮,一輩子就別想再脫掉了!這碗飯命中注定,吃定了,牢騷歸牢騷,做事歸做事,岳鐘琪這個人不太好惹。」
  居右黑衣老者冷哼一聲,接口遭:「傅侯英豪蓋世,功勳彪炳,雖然身在軒冕,宇內武林卻沒有一個不欽佩敬仰的,如非一道聖旨壓在頭上,王八蛋才做這種差事,岳鐘琪他有什麼了不起?我就不相信他敢把傅侯怎麼樣。」
  居左黑衣老者近乎自嘲地笑了笑,道;「吳老,別忘了,他如今是奉密旨行事,傅侯到時候也不能不低頭,縱然他不敢對傅侯如何,處置咱們老哥兒倆卻是如同殺雞宰猴啊!」
  這幾句話頓使居右黑衣老者機伶一顫,立刻酒醒三分,臉色微變,哼了一聲,沒再開口。
  他不再說話,那居左黑衣老者也就跟著默然。
  過了一捨兒,這兩名大內侍衛似乎已酒足飯飽,抹了抹嘴,丟了錠銀子,匆匆下樓而去。
  他們一走,美郡主德怡也忙自會了酒錢,跟了出去,臨走時還向夏夢卿投了懷疑的一瞥。
  夏夢卿聽了半天,仍然沒有聽出個所以然,不過,根據這兩名大內侍衛的談話,可知岳鐘琪正在某處地方等候他們報告消息,而他們所要報告的也必是有關傅小天伉儷的事,那麼,只要跟住他們,就不愁得不到消息。
  夏夢卿微笑點點頭,隔窗望著德怡遙遙跟在那兩個大內侍衛身後策馬緩馳,已經轉入另一條街道,忙也站起身子,準備結帳下樓。
  哪知剛丟了銀子,忽見一名堂倌快步疾奔過來,滿臉堆笑地:「相公;剛才一位客官已經代相公付過酒錢了。」
  夏夢卿呆了一呆,訝然說道:「付過了?是不是你弄錯了?在這兒我沒有認識的人啊……」
  「不劊不會!」那堂倌肯定地道:「相公;這錯不了,剛才那位客官曾對小的指明了座頭,相公可是貴姓夏?」
  夏夢卿又復一怔,道:「不錯,我是姓夏……」
  「這就更沒有錯!」堂倌笑道:「剛才那位客官走時付了兩份酒錢,指明座頭說是替夏相公付的。還說是相公多年的好朋友……」
  夏夢卿生平第一次遇上這種事一時之間被弄糊塗了,那兩大內侍衛與美郡主德怡先後下樓離去時,自己目光始終就沒有離開過他們一下,這斷然不是他們所為。那麼到底會是誰呢?莫非是某個認識自己的武林人物?但也不會不打招呼的啊?……
  夏夢卿深感詫異,正自沉吟,那名堂倌突然抬手在自己腦後拍了一下道:「該死,該死!小的怎麼竟然忘了,相公那位朋友臨走還留下一張紙條要小的交給柑公……」 
  探懷摸出一張折了幾折的寸寬紙條,雙手遞了過來。
  夏夢卿接過打開,略一注視,劍眉更加緊緊皺起。
  紙條上,數行狂革,龍飛鳳舞,勁道異常,寫的是:「閣下暗兩跟個大內鷹犬至此,目的必在傅小天伉儷的行蹤,今夜三更,請駕臨城眾城隍廟當能獲知一切。 酒資已經代付,不敢曰敬,聊表寸心耳。 知名不具」
  既說知名不具,應該是個一見字條便知是誰的人。
  可是任憑夏夢卿搜盡牯腸,也想不出這字條出於何人之手。  
  不用說,他-舉一動已完全落在此人眼中,要不然此人怎會知道他跟蹤大內侍衛進入醉仙樓的目的?
  此人是友還好,是敵那就未免有點令人可怕,看來,他今後可得多加一份警惕了。
  夏夢卿沉吟半響,只得向那名堂倌展顏一笑,道:「我朋友很多,一時實在想不起是誰,你還記不記得是個什麼樣兒的人了?」  堂倌想了想,道:「抱歉得很.進出的客人太多,小的已記不清了。」
  夏夢卿情知多問無益,搖頭一笑,道了聲謝,舉步走出醉仙樓。
  他直覺地意會到這不是一件尋常的事兒,腦中依然在苦苦思索著,無奈想來想去終屬徒然!只有搖搖頭,暫時將之拋開。
  看看天色,已是薄暮時分,他決定按照紙條所約,於今夜三更去城東城醒廟一觀究竟,看看那位替他付酒錢並留字的人,到底是什麼人物。  
  暮色漸濃,距離三更時分依然還早,他不能就這樣閒蕩著苦等下去,總得先找個地方歇下腳來。
  丐幫在太原有分舵,只是他除非萬不得已,不願去打擾人家。
  略作思忖,便信步向前面不遠處一家客棧行去。
  客棧前面,兩名夥計正在那裡躬身哈腰,滿臉堆笑地迎接客人,一見夏夢卿走近,同是一怔,連忙迎了上來,雙雙賠笑說道:「房間已為相公預備好了,既幽雅又清靜,包您滿意,相公請。」
  話中顯然有毛病,不過生意人都有一張會說話的嘴,能使客人有如歸之感,所以夏夢卿並未在意,笑了笑,隨即跟一名夥計向棧內走入。 
  不久被帶入一間房間,掃目看去,果然幽雅潔淨異常,而且空氣流暢,十分理想。 
  夏夢卿頗為滿意,不禁微微點子點頭,生意人無不善於察言觀色,那名夥計立刻諂笑說道:「相公,不是小的賣瓜說瓜甜,太原府範圍雖大,要找小店這種幽雅潔淨的房間可還真不容易,剛才一連來了好幾個客人,若非相公那位朋友替相公付過訂金,早就被他們搶去了。」
  夏夢卿聞言這才心頭一震,劍眉雙揚,但旋即點頭笑道:「說得是,寶號的確不差!……我那位朋友是什麼時候來的?」
  夥計笑逐顏開,連忙笑答道:「就是剛剛不久,走了還不到盞茶工夫。」
  時間不差,該是那人在離開酒樓後為他在此訂了這個房間的,可是,那人怎知他一定會住客棧,而且一定會找上這家客棧呢? 
  說穿了,不值一文,夏夢卿無論找上哪家客棧都會遇上這種情形,只因為暗中那人已在太原城每家客棧為他訂了一個房間,而且都已預先有了交代。
  這種高妙手法,夏夢卿一時當然想像不到,他略一沉吟,又問道:「他是一個人來的麼?」
  夥計點點頭回答道:「一個人,是一個人!……」嘻嘻一笑,又接道:「相公那位朋友氣派真大,一出手就是十兩,吃住除外綽綽有餘,餘下的……嘻嘻,相公那位朋友說全賞給小的,小的還沒有向他致謝呢!相公那位朋友……」
  他那裡自說自話,越說越起勁,夏夢卿一雙劍眉卻蹙得更深,望了他一眼,又問道:「這次與我一起採到貴地的朋友有五六位,不知道是哪一位來訂的房間……」 
  這名夥計倒是很乖巧,立即接口道,「相公那位朋友沒有留下姓名,不過小的還依稀記得他的面貌長相;瘦瘦的、中等身材、四十左右、臉白白的、穿者一身黑衣……就是那位。」
  夏夢卿依然迷茫,卻只有故作恍然地,「哦!」了一聲說道:「我想起來,想起來了。」
  夥計哈腰賠笑道:「相公還有別的事麼?請只管盼咐。」
  夏夢卿心煩意亂,揮了揮手,道:「沒事了!你去吧……為我送壺茶泉好了。」 
  夥計躬身稱是:「小店有上等龍井,小的這就去泡,馬上給相公送來!」說罷,哈腰退了出去。
  夏夢卿低頭沉思,緩步走向几旁坐下。
  一次已夠惱人,如今又有了第二次,自然更加非弄個明白不可了。
  儘管已從夥計口中聽到了一些描述,但由於都不是顯著的特徵,他依然想不出暗中之人是誰,這麼做的用意何在。
  門外步履聲響,那名夥計端著茶盤走了進來,放好茶盤,為夏夢卿斟了一杯,隨又笑著退了出去,並隨手帶上了房門。
  夏夢卿百思真解;只有暫時作罷,伸手端起茶杯,剛待就唇。
  驀地又是一樁怪事兒使得他心神猛震,霍然變色。
  茶盤中那原來放置茶杯之處,這時多了一張折疊得很小的紙條。 
  紙條向上的一面,寫著八個蠅頭小宇,字雖小,卻字字令人觸目驚心,直冒冷汗,那是: 
  「香茗解渴,點滴斷腸。」
  這說明茶中麓有劇毒。
  夏夢卿冷哼一聲,劍眉雙挑,目射冷電,砰然放下茶杯,就要高座站起.突然心中一動,又伸手把那小紙條取至手中。
  展開折疊,又有數行小字入目,這回更看得他羞愧交雙,哭笑不得。 
  這幾行小字語氣充滿戲謔意味,寫得是:「尚未飲,莫動氣,已入口,莫緊張!我若存心殺你,醉仙樓早巳成了你絕命之地……兩次驚動,只在奉告。取閣下性命易如反掌,非不能實不為也。  知名不具」
  旁邊遠有-行小字:「此茶無毒,請放心飲用。」 
  望著手中紙條,夏夢卿那冠玉般的俊面上竟漸漸地浮起了一絲笑容,他一身傲骨,向不服人,想必心中已經有了什麼計較了。 
  突然,他劍眉微揚,團起手中紙條,信手向窗外拋去。
  不!那不是拋,拋出之物,應該輕飄無力,且走弧線,而此刻小紙團卻是破空疾射,有如一道自光,比電還快。
  白光方斂,一聲悶哼起於對面屋脊。緊接著一聲厲嘯由近而遠。
  夏夢卿聽若未聞,仿如無事,淡淡一笑,離座起身,走至床 邊,和衣躺下閉目假寐起來……
  夜色更濃,轉眼二更即至。 
  客棧中.所有房間裡的燈火已先後熄去。除了棧門口尚有-兩盞門燈外,後院已是黝黑一片。
  夏夢卿靜靜地躺了一會,隨即翻身下床,輕輕推開兩扇紗窗,一躍而出,點塵未驚。 
  他早巳默察過四周,百丈內沒有醒著的人。
  儒袖微拂,身形拔起,向東方夜空中疾射而去。
  夜深入靜,沒人看見,即或有人看見也只是-道白光,一閃即沒。
  片刻不到,夏夢卿已經馳抵了目的地。
  二更雖已過去,距離三更還有一段時刻。
  他隱身於一株枝葉繁密的大樹上,屏息凝神靜靜等待。
  今夜有點月色,其實在他來說,星月無光與白日當空並無兩樣。 
  他由那枝葉縫隙中掃目外望。
  面前,是太原城東郊外的一片荒地,雜草叢生,亂墳荒塚散佈其中,高高的城牆矗立於百丈以外,那座年久失修、殘破不堪的城隍廟則就在左前方二十丈不到之處。
  這等荒郊,別說夜晚,就是白天裡,也不會有人到來。
  月影漸漸高移,時間隨之消逝。
  三更甫屆,十餘條矯捷人影,分由不同方向,疾馳而至。
  夏夢卿目力如電,這些人影一進入五十丈內,他便察視如同當面,來的是八個紅衣喇嘛,六名俗裝黑衣老者,及四名黑衣大漢,日間所見到的郡兩名黑衣老者亦在其中,他暗覺奇怪,沒想到是這些人來此聚會。
  與此同時,他又發覺有人悄悄掩進了他隱身的這片樹林之內,並隱身在他左邊五丈左右處的一株大樹上。
  這人的功力頗為不凡,他知道,這是美郡主德怡來了,禁不住暗暗一笑搖了搖頭。 
  那八名紅衣喇嘛,六名黑衣老者與四名黑衣大漢,先後馳抵那座破廟之前,誰也沒有開口說話,也未進廟,只在廟前不遠處做半圓形靜靜站立著。
  時刻既到,與會的人該已到齊,那麼,他們等待的,當然就是群龍之首的四川提督岳鐘琪了。
  果然就在這時,破廟中人影一閃,門口石階上,突然出現了一位身材顧長的中年漢子。
  但見這位中年漢子,一襲黑袍,年約四十左右,白面無鬚,
  眉宇間略帶煞氣,眼眶深陷,目光犀利,顯示著心智深沉,不怒而威,十分懾人。
  儘管如此,仍不失為一位俊秀人物。
  夏夢卿從沒見過岳鐘琪其人,但由此人氣度威儀上,卻已有十分把握,推斷此人必然就是那位身負密旨,奉命對付他,並監視傅小天的岳鐘琪無疑。
  聞名不如見面,夏夢卿也不禁為之暗暗點頭。
  此人藏身破廟,居然未被自己發覺,一身功力也委實稱得上非凡二字了。
  十八名大內侍衛一見此人出現,立即急步趨前,躬身為禮,同聲說道:「見過提督。」 
  平日裡,大內侍衛根本不會把一個提督放在眼內,可是如今不同,岳鐘琪奉有密旨在身,無殊欽差大臣,見官大-級,有權調用天下兵馬,誰敢不禮敬有加,俯首聽命?
  岳鐘琪似乎沒有因此擺架子,只見他微笑抬手:「不敢當,各位請隨便席地坐下別拘束,能和各位在一起辦事,這是我無上榮幸。」
  恭敬不如從命,十八名大內侍衛依言盤膝坐下。
  岳鐘琪目光輕掃,又道:「自出京以來,與各位這-隊,還是第一次見面,為免日後有所差錯,誤了各位,有些話兒我不得不說在前面……」頓了頓,又接下去;「我們這次出京,所負的任務,諒必各位不用我再多做說明,艱困危險那是在所必然,傅候是個怎麼樣的人,各位任職大內;經常接觸,想來也瞭解得比我更清楚,傅侯英豪蓋世,功在朝廷,國之柱石!一念之差,縱放叛逆,驟失皇上寵信。自是難免令人為他叫屈;不過,我們既然奉旨行事,就該撇開個人主觀成見,因此,我對各位唯一的要求,就是務必做到公私分明……」
  犀利目光回掃十八名大內侍衛,淡淡一笑,又接道:「我知道各位都很敬仰傅侯的為人,但各位恐怕還不知道我更是身受傅侯眷顧重恩。聖祖在位時,我隨一等公平川藏,世宗坐事免職,年前得蒙重新啟用完全由於傅侯的大為推舉;但是,儘管傅侯對我恩比天高,這是私人的事,我們決不能因私而廢公,身受國恩,食君俸祿,只有犧牲個人恩怨,顧全大局!我以身作則,希望各位也跟著我這麼做,否則便等於聖旨,各 位得原諒我鐵面無情……」
  最後兩句,聲音雖仍保持著平淡,但卻十分懾人,十八名大內侍衛個個垂首,尤其在日間醉仙樓借酒壯膽,大發牢騷的那兩名黑衣老者,更是機伶一顫,變了臉色。
  岳鐘琪臉上露出了一絲笑意,又接道:「我要說的已經說了,馬上還要趕往他處,現在,我想聽聽各位這幾天偵察的情形。」
  話落不久,侍衛群中突然站起一名紅衣喇嘛,神情恭謹地施了一禮,道:「啟稟提督……」
  岳鐘琪擺了擺手,笑道:「我們避免官場繁禮,請說吧!」
  紅衣喇嘛應了一聲是,接著說道:「卑職等連日來已經暗中訪遍晉陝各地,仍然未能查獲叛逆下落,因此卑職判斷,那叛逆可能已聞得風聲,逃往他處了。」
  夏夢卿當然知道這叛逆二字指的是他,不由劍眉微挑,暗暗冷哼一聲。
  「請坐!」但見岳鐘琪抬手笑道:「我久聞玉簫神劍閃電手之名,此人奇才宇內第一,他不會把任何人放在眼裡,憑我們幾個人還不夠資格令他聞風遠遁;我以為大喇嘛這種判斷錯誤……」
  那紅衣喇嘛似欲有所抗辯;想了想,剛要張口。
  岳鐘琪一笑又道:「我知道大喇嘛想說什麼,大喇嘛請想,此人行蹤恍若神龍,非僅是現在,就是以往,武林中也很少見他現跡,查訪他的下落,豈是一件容易的事?再說武林中人最忌諱的就是我們這些六扇門中的人物,別說他們不知道,即使 知道,也很難從他們口中獲得線索。」
  一番話說得十分老到,見解獨具。
  紅衣喇嘛立時啞口無言,頗為窘迫地施了一禮,坐了下去。  
  岳鐘琪果然不凡,浮沉宦海,對武林中事,竟然瞭解得如此透徹,的確不是常人所能企及,隱身樹林間的夏夢卿更不禁暗暗心折。
  岳鐘琪回掃一眼,又道:「還有哪位……」
  話未說完,一名黑衣老者應聲站起,正是在醉仙樓上發牢騷的二人之一。 
  只見他向岳鐘琪施了一禮,道:「卑職已探得傅侯行蹤,特來稟報……」
  夏夢卿聞言心頭一震,暗忖那暗中傳遞紙條的人果然沒有騙人,看來不但自己行藏全都落入他的眼中,就是這些大內侍衛的一舉一動他也無不瞭若指掌,此人委實不客輕視……
  只聽岳鐘琪「哦!」了一聲,說道:「傅侯伉儷現在何處?」
  那黑衣老者方待張口。
  驀地裡岳鐘琪冷哼一聲,目射懾人寒芒,凝注廟左十丈處一株大樹,揚笑說道:「是哪位隱身在此,窺人隱密。」 
  夏夢卿心中廠緊,他早已聽到是美郡主德怡不小心弄出了些微聲響。眼見十八名侍衛同時勃然變色。作勢欲撲,方道要糟,突然一眼瞥見德怡身後不遠處,橫枝上停著一隻夜鳥,情急生智,連忙抬手一指遙點過去。 
  一聲刺耳難聽的淒厲長鳴劃破夜空,夜鳥破林飛去。
  時間配合得恰到好處,正是岳鐘琪話落,十八名大內侍衛作勢欲撲的剎那之間。 
  當然,美郡主德怡絕想不到這是夏夢卿幫了她一次大忙,而她根本還不知夏夢卿就隱身在她左近,只道出於巧合,暗呼僥倖。
  儘管如此,卻也已被那突如其來的夜梟鳴聲嚇出了一身香汗。  
  只見岳鐘琪雙目寒芒倏斂,揮了揮手,笑道:「一場虛驚,談咱們的……你老往下說吧!」 
  眾侍衛暗吁大氣,重又坐下。 
  那名黑衣老者應了一聲是,說道:「稟總督,傅侯伉儷日前曾經在嵩山出現,隨喜參禪,瞻仰少林古剎。」 
  夏夢卿聽得禁不住搖頭暗笑:他夫婦到是大好閒情逸致,難得清閒,遊山玩水,探幽攬勝……
  只聽岳鐘琪「哦!」了一聲,問道:「可靠麼?」
  那黑在老者道:「這是昨日卑職在晉原一家酒館中,由幾名武林人物閒談中聽來的,可靠不可靠,卑職不敢斷言。」
  岳鐘琪略作沉吟,說道:「這麼說來,諒必不至有錯……」
  他似已有所決定,目光一掃眾侍衛,毅然接口道:「好!事不宜遲,請各位連夜趕往河南,我隨後就到,各位請吧!」
  眾侍衛一齊站起身形,同施一禮,分做幾路,疾馳而去。

Rank: 14Rank: 14Rank: 14Rank: 14

論壇特頒成就勳章 顧問勳章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SOGO綜合圖區之星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綜圖精英分享家勳章 懷舊風車之星勳章 原創寫手勳章 經典文章之星勳章 性感誘惑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激情性愛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西洋辣妹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美食達人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狀態︰ 離線
30
發表於 2010-6-17 13:45:02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七章 突來怪人獻毒計
(此處缺2頁)
  成全岳鐘琪。」他這話說得可說十分含蓄。
  但夏夢卿卻答得更加高明,他攤手一笑,說道:「那很難說,假如提督認為我夏夢卿能為提督換得滿朝高官顯爵,博得龐碩大功,夏夢卿自當倒負雙手,任憑提督解往北京覆命。」
  夏夢卿出語尖刻,隱隱含有諷刺對方賣投靠,只求衣錦,忘記根本之意。 
  岳鐘琪當然聽得懂,頓時臉色一片鐵青,雙眉倒挑,目射冷電,狠狠地盯住夏夢卿,作勢欲撲。
  夏夢卿視若無睹,面掛淡笑,不言不動。
  忽然間岳鐘琪又羞又惱之態盡斂,輕吁一口氣,軒了軒眉,道:「我不做辯護,總之,我可以告訴閣下,如此對付漢人,這是我生平首次……」
  「這個我知道!」夏夢卿突然開口,冷冷地:「我也希望這最好是最後一次。」 
  岳鐘琪淡淡一笑道:「如此說來,閣下是可以不計較這一次了。」 
  「那也未必!」夏夢卿笑道:「這應該由提督自己決定。」
  岳鐘琪神情微愕,看了夏夢卿一眼,道:「閣下出語玄奧,教人難懂。」 
  夏夢卿笑丁笑,神色微整,道:「我此來是要奉勸提督莫再過問此事,請提督就此回京,叫朝廷另派高明……」
  岳鐘琪「哦!」了-聲,笑道:「我明白了,閣下不斷然懲戒岳某人這一次,乃是看在岳某人同是大漢世胄的份上對麼?」
  夏夢卿點頭淡笑:「提督明白就好。」 
  岳鐘琪目光微轉,道:「倘若我不能從命呢?」
  夏夢卿星目電一閃,道:「很簡單,夏夢卿就一點面子也不給了。」 
  岳鐘琪心中暗暗一震,表上笑得很鎮定:「閣下既然顧念同族情份,為何不能索性擲還所盜之物,曲意成全岳鐘琪到底呢?」 
  夏夢卿劍眉一挑,淡淡說道:「非不能,實不敢,提督諒必也知我所取何物。」  
  岳鐘琪點頭說道:「皇上告訴了我,那是-部兵書與一本前明忠義臣民名冊。」 
  夏夢卿道:「提督既然已知是這兩樣東西,就該知道這兩樣東西倘若長此淪落滿清朝廷手中,將會產生怎樣的結果。」
  岳鐘琪微微垂首,沒有答話。 
  夏夢卿一肅.目射奇光,挑肩沉聲接著又道:「兵書姑且不說,那本大明忠義臣民名冊,為呂晚村先生密錄,提督究為大漢後裔,難道忍心讓滿清朝廷按冊捕人,把先朝忠義臣民遺族殘殺殆盡麼?」
  在大義凜然的言詞之下,岳鐘琪頭垂得更低,但他旋即抬頭,唇邊輕輕抖動,啞著聲音道:「岳鐘琪早已身陷不義,尚復何言?彼此立場不同,我已顧不了那麼多了,今宵你我就算沒有見面,錯過今夜,縱然粉身碎骨,我也誓必奪回二物,達成皇命,閣下請吧!」
  幾句話激起了夏夢卿無限殺機,他劍眉倒挑,雙目噴火,突然提起右掌。
  岳鐘琪心頭暗懍,但他不愧富於心機,知道夏夢卿不會就此殺死他,當下雙目一閉平靜異常地淡淡一笑,道:「岳鐘琪自知技不如你,閣下如自信下得了手,那就請下手吧!」
  夏夢卿冷笑道:「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像你這種賣身投靠,忘祖求榮之人,夏夢卿沒有什麼下不了手的。」枯禪掌力隨話逼出一分。
  岳鐘琪只覺一片無形柔勁襲上身來,壓得他微微有點窒息之感,不由心頭大駭,再圖抵抗為時已晚,他知道此時不能妄動,只有在表面上更持鎮定,做出視死如歸之狀,淡淡一笑,說道:「閣下只管放心下手,岳鐘琪這樣死法,也算得是殉職殉國,死得其所。只要大清朝一日不亡,我的忠名便一日不朽。」
  他可真厲害,夏夢卿委實不願在此情形下就此取他性命,聞言不禁呆了一呆,殺機雖然頓減,手下卻加重了一分勁力,冷笑說道:「就算你也是盡忠報國,但百歲勳名未半紀,壯志末酬身先死,你不覺得遺憾嗎?」
  岳鐘琪撤身後退,只是退不得;漸漸地有點呼吸困難,強提一口氣,淡談說道;「沒什麼可遺憾的,權勢炙手,聲名渲赫如傅侯者尚且難免,何況我這小小的提督?」
  這話說得有點勉強,目的在暗示夏夢卿,他若被殺,勢必牽連搏小天。  
  夏夢卿果然心頭一震,笑道:「謝謝你提醒了我,為免牽連傅小天,我確實不能殺你,殺一個不還手的人也不好意思……」枯撣掌力一撤,垂下手來。
  岳鐘琪只覺胸前一鬆,壓力頓除,不由暗吁一口大氣。
  夏夢卿望著他一笑接著說道:「其實,我不妨告訴你,你那些鬼話都不足構成我不殺你的原因!你跟過年羹蕘,弘歷啟用你,完全是傅小天的面子,你死了,滿清朝廷不會看得太重,更談不上是成仁取義,至於你拿殺你會連累傅小天來威脅我,那更幼稚得可笑!別說殺你不會連累傅小天,即使會,弘歷他不會為了傅小天而不要自己的腦袋,你應該知道,憑我夏夢卿,要想割下弘歷的人頭並不是一件太難的事,因此唯一的理由,那還是因為你頗具才幹,我不忍心殺你,懂嗎?」
  岳鐘琪靜聆之餘,禁不住心頭連震,臉色剎那數變,說不出什麼滋味。 
  夏夢卿淡淡一笑,又接道:「今後,你有什麼本領不妨盡量使出來,無論鬥智、鬥力,我直夢卿一概奉陪,只要你能使我口服心服,不愁奪不回那兩樣東西;不過,我得聲明一點,那就是要找,你找我夏夢卿;別的人我勸你少動、尤其傅小天,你最好別惹他。有多少報多少,他對你有恩,雖然不能因私廢公,你也該拿出良心做事,否則別怪我夏夢卿再不留情,言盡於此,你好好想想吧,告辭了!」
  話落身起,疾閃出廟。破空飛去。
  岳鐘琪呆呆愣立當場,那挺秀的臉龐上驟起一陣輕微抽搐,漸漸地,又蒙上一片陰影……
  馳騁疆場,叱吒風雲十餘年,何曾受過這等挫辱?
  出師不利,初挫銳鋒,怎不使他心情沉重,欲哭無淚?
  如今,他覺得壓在肩頭上的重任陡然間加重了千鈞,使得他有不勝負荷之感。他更覺得,見面勝似聞名,玉蕭神劍閃電手果然不愧是奇才宇內第一,夏夢卿之難對付,勝似撼山。
  他寧願去試著推倒東嶽,可是,皇命難違。
  自問希望有多少?可憐!根本一絲也沒有。
  但不淪如何,他卻仍然只有挺身向前,因為揣在懷裡的那道密旨絕不容許他有絲毫畏懼退縮。
  良久,他無限淒涼地自嘲一笑,轉身舉步入廟。驀地,他又有所覺,連忙擻身後躍。
  前面不到三丈之處,不知何時赫然又出現了一個身材頎長的黑袍蒙面人,兩隻眸子寒芒閃爍,一動不動,直如幽靈。
  岳鐘琪縱橫多年抄場,殺人無數,並不怕鬼,可是此時此地,這幽靈般黑衣蒙面人卻使他惶恐不安。  
  定了定神,才注目問道:「閣下何人?」
  那黑袍蒙面人突然開口,語氣冷冰砭人:「十殿閻羅座前拘魂無常!」
  聽來令人毛髮驚然。岳鐘琪入耳話聲。機伶一顫,忙凝功力戒備。
  黑衣蒙面人突然縱聲大笑,比適才那夜梟悲啼還要難聽:「岳鐘琪縱橫沙場,虎勇鐵膽,難不成也怕鬼物麼?……」
  笑聲倏斂,話聲又轉冰冷陰森:「我的來意與夏夢卿不同,請即散去功力,以便坦誠-談。」 
  今夜盡逢高人,看來岳鐘琪時運不濟,既然瞞不了人,何不索性大方點。
  當下散去功力,雙目疑注,再次發問,道:「閣下怎麼稱呼?
  彼此素昧平生。怎地相戲?」 
  黑衣蒙面人一笑說道:「前者恕難奉告,至於後者……我實在沒有惡意,尚祈提督海涵。」
  岳鐘琪有點哭笑不得,如今他已沒有了脾氣,沉默了一
下,道:「閣下既不肯以真面目示人,因何連姓名也吝手賜告?
  如此這般,彼此怎能坦誠一談。」
  黑衣蒙面人嘿嘿一笑,道:「那自然有我的理由,不過提督敬請放心,我仍然是那句話,此來沒有惡意。再說,比起我的來意,面目、姓名兩者均屬次要,提督豪爽男兒,又何必斤斤計較這些?」
  看來,又碰上個口齒犀利的人,岳鐘琪知道,再問也是徒然,只有作罷,而對方後面幾句話也使他心中為之一動,暗暗一歎,道:「那麼閣下有何教言,請說吧!」
  黑衣蒙面人陰陰地道:「還好提督大量能容,否則,那就太以令人惋惜了……」
  目光微轉,一笑接道:「若問我的來意,只問提督此刻因何事發愁?」
  言出有因,話中有話,聽得岳鐘琪心中一跳,平靜地看了黑衣蒙面人一眼,道:「這麼說來,閣下此來是有以教我的了?」
  「豈敢!」黑衣蒙面人嘿嘿一笑道:「只是不忍坐視提督束手,斯人橫行而已,不以獻醜見笑已屬萬幸。」
  岳鐘琪工於心計,城府甚深,他豈肯輕易相信一個突如其來,幽靈殷的怪人?緊緊看著黑衣蒙面人,雙眉微皺,淡淡說道:「多謝雅意,只是緣慳一面,紊昧平生,我怎能相信閣下?」
  黑衣蒙面人聞言縱聲大笑,目注岳鐘琪,道:「說得是!彼此緣慳一面,素昧平生,我委實難於取信提督,不過……提督若是看看這個,對我諒必就可深信不疑了!」袍袖輕揮,如飛拋出-物。
  岳鐘琪步步小心,惟恐有詐,暗提功力,疾伸二指,鉗住來物。
  岳鐘琪立刻皺起眉鋒,沉吟良久,才又凝注黑衣蒙面人,道:「雖不足使我深信,至少已可使我確定閣下並無惡意,有何高招請說吧!」
  黑衣蒙面人陰陰一笑,道:「法不傳六耳,為防萬一,恕我不做口頭說明,提督請再看這個!」袍袖再揮,一道白光疾射而出。
  看似勁疾,入目卻是輕飄無力,原來只是一張素箋。
  岳鐘琪藉著昏暗月色,持箋略一注目,立刻心神猛震,臉色劇變。抬眼凝注黑衣蒙面人,道:「閣下莫非與夏夢卿有仇?」
  黑衣蒙面人道:「無仇。」  
  「有恨?」
  「也談不上恨。」 
  岳鐘琪頗為疑惑地道:「既然閣下與他無仇無恨,為何出此狠毒之計?……」
  黑衣蒙面人突然仰天狂笑,笑得猙獰可怖道:「提督怎做如是語,豈不聞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對敵人慈悲便是對自己殘酷,設若提督無法達成君命,按椎論斬,落個含冤負屈則又當何論?」 
  這話說得不錯,假如他不夠心狠手辣,應付不了夏夢卿無法圓滿達成使命,將來倒楣的還是他。 
  岳鐘琪聽得心頭連震,默然不語。
  黑衣蒙面人陰陰異常地看了他一眼,嘿嘿笑道:「如何?
  我只管獻計,採用不採用那全在提督,不過我願意提醒提督一句,要想達成任務,除此別無良策,為提督自己,望提督明智斟酌!」帶著一陣陰陰笑聲,飄然而逝。來如睹靈,去似鬼魅。這人稱得上神秘莫測。
  荒野中,破廟前,只剩下岳鐘琪拿著那張素箋呆呆地帶立著。 
  過了-會兒,他又舉起了拿著素箋的那只右手,目光緩緩地移上那令人觸目驚心的行行字跡。……
  忽然,一絲冷酷狠毒之色掠上眉宇,一跺足閃身掠人廟內,再出廟時手中多了個包袱,追躡夏夢卿適才逝去方向飛射而去。

  









  嵩山,古曰外方,又名嵩高,為五嶽中之中岳,山有三尖峰,中曰峻極,東曰太室;西曰少室。 
  少林古剎,坐落在少室北麓,宏偉莊嚴,僧捨連綿,佔地不下百畝,為少林派之根本重地。
  平日裡,鐘罄聲充塞空谷,傳遍群山,梵囀悠揚長空,縈繞諸峰,淨滌胸塵,聞之令人俗念全消,為這靈山勝地帶來了無限肅穆的氣氛。  
  這一日,暮色剛垂,少林晚參方罷,嵩山三峰浸沉在-片寧靜中。
  驀地裡,蹄聲輕傳,一騎高頭健馬緩緩地馳上了婉蜒的登山道。
  鞍上是令身披風氅、腰懸長劍的黑衣女子。 
  她明艷照人,天香國色,櫻口緊閉,柳眉微挑,氣質尊貴,神色間一片冰冷高傲。
  對這佛門聖地,寧靜肅穆,美得出塵,絲毫不帶人間煙火味的嵩山,她似乎意不在雅興登臨,目不斜視地策動坐騎,直向半山馳去。
  但是,當她登山尚不足十丈之際,忽地一聲清越佛號響澈夜空:「阿彌陀佛,女施主請留步。」 
  隨著這聲佛號,山道轉角處,並肩出現兩名中年僧人,合十肅立,攔在馬前。
  黑衣人兒勒馬控韁,駿馬四蹄略一跳動,停下來,她美目輕注,淡淡發問:「二位何故攔我坐騎?」
  居左一名濃眉大眼的僧人微微躬身,道:「貧僧正要請教,女施主何故此時登我少林?」
  黑衣人兒眉稍微挑,道:「二位和尚是……」 
  那濃眉大眼的僧人接口道:「有勞動問,貧僧等智圓、智廣,今晚值勤山門,職責所在,還望女施主諄宥。」 
  黑衣人兒微頷螓首,道:「大和尚好說,我來自北京,是來找人的。」
  濃眉大眼的智圓和尚神情微震,深注黑衣人兒一眼,道:「原來女施主是遠道來自北京的貴客,貧僧失敬了……但不知女施主要找何人?」
  黑衣人兒微微牽動了一下香唇,笑得高貴,道:「我是傅小天的朋友,聽說他前幾天曾來這兒瞻仰古剎,隨喜參禪……」
  兩名僧人悚然動容,智圓和尚連忙躬身,道:「原來女施主是來找傅威侯的,貧憎更屬失敬……」
  站直身形,接道:「女施主來得不湊巧,傅侯伉儷當天便下山去了。」
  黑衣人兒似乎早在煮料,神色不變,點了點頭,道:「那不要緊,我料想會晚來一步,大和尚可知道他夫婦往何處去了麼?」 
  智圓和尚搖了搖頭,道:「傅侯伉儷那天一早蒞臨,當即由敝掌教陪同贍仰聖跡,午間用過齋飯後即行離去,臨行並未明示將往何方。」 
  一絲失望之色掠上嬌靨,黑衣人兒沉吟不語,半響才抬起螓首,微蹙柳眉,望著智圓和尚,問道:「難道貴派沒有一人兒知道他往何處去了麼?」
  智圓和尚道:「想必如此,傅侯未曾明示,敝派自是不便動問。」
  黑衣人兒輕吁一口氣,點頭不西,無限失望地拉轉坐騎,有點失神落魄地策動馬兒緩緩馳下山去。
  智圓智廣目光訝然探深地看了黑衣人兒背影一眼,才要轉身,這時黑衣人兒馳出兩丈突然拉轉坐騎,揚聲說道:「大和尚慢走一步!」
  一蹬馬腹,又馳了回來。
  智圃和尚只有站住呆了一呆,道:「女施主還有何教言?」
  黑衣人兒道:「不敢當,我想見見貴掌教,也許他知道傅小天往哪兒去了。」
  智圓又復一怔,旋即笑道:「女施主不必勞神了,敝掌教也不知……」  
  黑衣人兒柳眉微挑,接道:「那日貴掌教接待傅小天之時,大和尚也在旁邊麼?」
  智圓和尚道:「女施主說笑了,傅侯當朝重臣,蓋代英豪,負責接待的只有敝掌教與敝派大字輩幾位師伯、師叔,貧僧二代晚輩,哪有這等榮幸。」
  「是嘍!」黑衣人兒淡淡一笑,說道:「既然大和尚未曾參與其事,怎知傅威侯沒有對貴掌教透露他今後行蹤呢?」
  智圓和尚委實沒想到面前這位美姑娘有這等犀利口舌,立即漲紅了臉,囁嚅半天才強笑說道:「女施主所責極是,貧僧只是推測,卻未敢斷言……」
  黑衣人兒微笑接道:「那麼,是否可以勞動大駕,代我通報一聲?」 
  智圓面有難色,頗為窘迫,欲言又止。
  黑衣人兒看得柳眉雙劇,道:「怎麼?大租尚莫非有為難之處麼?」
  智圓尚未答話,身旁智廣和尚突然雙目一翻,冷冷說道:
  「女施主說對了,蔽掌教這幾日另有貴客在座,已經傳下令喻,不再接見任何外客。」
  黑衣人兒神色一變,旋即淡淡笑道:」這麼說來,傅小天還沒有離開少林了。」
  智圓和尚連忙搖手說道:「女施主且莫誤會,傅侯伉儷早已離開嵩山。……」 
  黑衣人兒美目凝注,接道:「是麼?那我要向大和尚請教一句,這位大和尚口中的另有貴客指的是哪一個個?」
  智圓神色微變,還未來得及答話,智廣和尚忽又冷冷插嘴,道:「這是敝派私事,貧惜以為沒有告訴女施主的必要。」
  這和尚說話好不沖人。
  黑衣人兒剎時面布寒霜,利刃般目光凝注智廣,冷然說道:「大和尚,對我說話,你要放客氣點,今日我是為了找傅小天,迫不得已才上你少林打聽,否則就是請也不-定能把我請來,難不成你們那位貴客見不得人麼?」
  智廣和尚霍然色變,雙目精光一閃,方要說話,智圓和尚連連搖手搶著說道:「女施主萬勿動氣,出家人不打誑語,傅侯伉儷確實是已經早離少林,至於敝掌教那位貴客……乃是敝掌教多年未見,來自遠方的一位故友,貧僧師兄弟不知他尊姓大名,故而無以奉告,家師弟不會說話,貧惜這裡代為向女施主賠罪!」說著,雙掌合十,微微躬身。
  「不敢當!」黑衣人兒鞍上欠身,臉色稍霽,淡淡說道:「這位大和尚哪裡是不會說話,分明是有意找岔兒,大和尚應當聽得出他話兒說得咄咄逼人,奉勸多加教導,莫要毀了貴派數百年清譽。」
  黑衣人兒小嘴兒不饒人,這話說得夠尖刻。
  雖然智圓已經遞過眼色,無如這話令人忍無可忍,智廣和尚勃然大怒,臉色鐵青,雙目暴射精光,沉聲說道:「女施主休要得理不讓人,須知少林不是容人撒野的地方,再若出口不遜,休怪貧憎不顧一切,出手得罪了。」
  一句話又激起了黑衣人兒剛要平息的怒氣,嬌靨上的寒霜比適才還要厚,她剛要大發雄威,智圓和尚突揚沉喝:「師弟莫非忘了掌教令喻!還不與我退後。」
  不知是做師兄的威嚴,抑或是掌教令諭懾人,智廣身形一顫,慌忙合十躬身退後,臨低頭時還狠狠地盯了黑衣人兒一跟。
  人家師兄既然出聲喝止,黑衣人兒似乎也不願為已太甚,她未再說話。
  智圓雖然喝退智廣,可是臉色也變得很難看,向著黑衣人兒勉強一笑,遭:「家師弟性情暴躁,多有得罪,貧憎私心甚感不安,為免彼此再生誤會,女施主請回駕吧!」顯然,他也認為黑衣人兒適才那句話兒說得太重,已微生不悅,還能忍住沒發作,也許是他涵養好一點。
  話兒雖然已盡量委婉,無奈很明顯的這是逐客令,黑衣人兒聽得老大不舒服,揚眉說道:「謝謝大和尚,可是……常言說得好既入寶山,豈可空手而回,我沒有見著貴掌教,尚未打聽出傅侯去向,我怎麼能就此一走了之呢?」
  智圓和尚笑得更勉強,道:「貧僧適才已經說過,令喻在身,不敢擅自做主,女施主豈非有意讓貧僧為難?」
  「那好辦!」黑衣人兒有點刁蠻,道:「大和尚既然奉有令喻不敢代我通報,那麼我也不便強人所難,這樣吧,請讓讓路,我自己上去這總該可以了吧!」
  智圓呆了一呆,啼笑皆非地道:「這一點請恕貧憎們礙難從命,貧憎師兄弟職司山門守護,豈敢明知故犯地容女施主進入少林重地。」
  黑衣人兒柳眉雙揚,偏仰首,問得俏皮:「這麼說來,無論如何,今天我是見不成貴掌教了?」
  智圓說道:「職責所在,萬請女施主原諒。」
  黑衣人兒微微點頭說道:「這就難辦了,這一趟又不能空跑……大和尚,假如我今天非見不可呢?」
  智圓濃眉微軒,道:「貧僧為遵行掌教令諭,說不得要出手阻攔了;不過,彼此既無仇怨,為免傷了和氣,還請女施主三思。」
  黑衣人兒突然咯咯嬌笑說道;「乍聽起來,大和尚的意思,是怕傷了我。其實……可能是為了貴派那位貴客見不得人吧!」
  智圓腔色一變,但他隨又強笑說道:「女施主請勿再做是語,少林與世無爭,委實是在盡量避免惹是生非。」
  「是麼?」黑衣人兒展顏微笑,笑得很神秘,道:「那也許是我誤會了,剛才大和尚向貴師弟暗遞眼色,我還以為大和尚是因為少林正在進行什麼不願人知的秘密事兒,而有所顧忌呢!」 
  智圓和尚神色大變,目閃神光,沉聲說道:「女施主不可無中生有,胡亂猜疑,少林派大門名,行事一向光明磊落……」 
  黑衣人兒嬌笑接道:「大和尚.我說過了這是誤會,無中生有、胡亂猜疑,大和尚何其言重?不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大和尚,你不嫌得有點過分緊張麼?」
  聽了前半段話兒,智圓驚怒之色稍斂,剛剛暗吁一口大氣,入耳那後半段兒,顏色再變,而且驚怒之態較前更甚:「女施主,貧僧已容忍再三,奉勸莫再相逼,少林不願多事可並非懼事,女施主若再在此胡言亂語,莫怪貧僧為少林清譽,要出手得罪了。」
  少林武學百年來一直執林牛耳,誰不尊仰?無如這位性情高傲刁蠻的美姑娘,她就偏偏像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初生之犢,更像有意找茬兒。
  她不但沒動氣,反而笑了,笑得滿不在乎,皓腕輕抬,伸出那水蔥般一根纖纖玉指,指著智圓說道:「大和尚,你是想動蠻,還是想滅口?告訴你,這兩種念頭你最好別動。否則你們這小小少林就別想再要了,你知道殺了我這個郡主是什麼罪麼?閃開點兒,今天我要見你們那掌教和尚是見定了,他能迎接傅小天,就該能迎接我,」話落,磕馬,她倔性一發,就要硬闖少林。
  智皿和尚神情猛震,出手如風.一把扣上了轡頭,濃眉倒剔,目中暴射精光,高宣一聲佛號,沉聲說道:「女施主,你貴為郡主,那只是在北京,少林佛門聖地,化外淨土,卻不是女施主逞威顯能的地方,最後忠告,請女施主及早回頭。」
  顯然,這位冷艷、高傲、刁蠻的黑衣人兒,正是那美郡主德怡。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4-5-5 18:39

© 2004-2024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