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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東方玉] [風塵三尺劍][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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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絕劍」名震武林:「迷蹤圖」盛傳天下。
  這個故事就發生在「武林三絕劍」之首的桑老邪和地攜帶的「迷蹤圖」上。傳說「迷蹤圖」是昔年農民領袖李自成所繪,他把它庭和民間財寶,藏在一處深山之中。誰得到這張圖,便可按圖索驥;又傳「迷蹤圖」是百年前一位武林奇八七絕書生搜集天下武林各派武功,藏之名山石室的一張位置圖,誰得到這張圖,便可成為天下第一;再傳「迷蹤圖」本身就是武功,參透「迷蹤圖」便可天下無敵。反正有關「迷蹤圖」的傳說眾說紛法,莫衷一是。
  此書故事新穎,情節曲折,既歌頌了人類的真、善、美;又抨擊了人間的假、惡、丑。真是武俠迷一飽眼福的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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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7 14:15:20 |只看該作者
第01章 武林三絕劍

  茶園,是大別山南首一個荒僻的小村落,原是因為附近一帶山坡上種植的都是茶樹而出名。
  茶園村落雖然不大,但它坐落的位置好,西首是銅鑼關,南首是松子關,這個小村落正好在兩者之間,恰成鼎足之勢。往來於湖北羅田、麻城、安徽金家寨(立煌)、霍山、朱屋廟(岳西)的行旅,這裡是必經之路,因為走官道,你就得兜大圈子,多上三四天路程,所以這裡雖是山間小路,也成為東西交通要道了。
  茶園的村子口,有一家賣茶兼賣酒飯麵食的小店,一大間土牆瓦房,外面又支了個松棚,放上五六張板桌,十來條板凳,和圓凳湊和起來的位置,你別看它因陋就簡,每天午牌時光,每個座頭幾乎都坐滿了人。
  今天,還不過已刻,山徑上就有人來了!
  那是一個頭戴氈帽,腰背佝樓的老者,他手上拄著一根用布條包紮的木棍,一步一拄,一看就知他走得很吃力,跨入松棚,就在門口一張板凳上坐了下來,口裡直是喘氣。
  小店裡的掌櫃兼夥計的老頭兒趕忙倒了一盅茶,送到佝僂老者面前,含笑招呼道:「老客官,請用茶。」
  放下茶盅,他就覺得這位腰背佝僂的老者有些怪!
  因為他就站在他的面前,但卻看不清地的面貌!
  當然,佝僂老者頭上那頂氈帽簷兒壓得也低了一些,但帽簷再低,也只能壓住他的眉毛,而看不清他面貌的另一原因,卻是他花白的連鬢胡長得于思滿臉,遮去了大半個臉孔,你就是站得再近,也只能看到他一個獅子鼻而已!
  佝僂老者伸出一隻枯瘦的手來,拿起茶盅,一口喝乾,就低沉的道:「店家,可有好酒?」
  掌櫃老兒聽他一開口,只覺這位老客官的聲音也有些怪!
  說他低沉,又有些沙啞,說他沙啞,又有點尖銳,總之聽在耳朵裡怪不舒服!
  但客人開了口,要酒,管他聲音有多怪?掌櫃的這就連忙陪笑道:「有,有,老客官要刀燒子,還是花彫?」
  「燙一壺花彫,再配幾樣下酒菜。」
  佝僂老者口中說著,又「哦」了一聲,接道:「麻煩你再來一盅茶。」
  「是,是。」掌櫃老頭兒一手取過瓷盅,轉身倒了一盅茶送上,然後又放好壞筷,才匆匆往裡頭廚房走去。不多一會,端出一壺燙熱的花彫,和幾個碟子,那是切好的鹵蛋、豆子、滷牛肉、鹹水花生,和筍乾,都是現成的下酒菜。
  佝僂老者倒了一盅酒,一口喝乾,又倒第二盅,又一口喝乾,再倒第三盅,又杯到酒干,一連喝下了三盅,才用手抓起一片滷牛肉,放入口中咀嚼起來。
  掌櫃老頭兒看他喝酒的模樣,覺得又有些怪,但喝酒怪,是人家的事,自己何用多看,他識相的悄悄退了下去。
  這時小店前面的山徑上,又有三個人一路行來,今日生意來得早,掌櫃老頭兒自然滿心歡喜,但那三個人還沒走近,只聽坐著剝鹹水花生的佝樓老者忽然「嘿」了一聲。
  掌櫃老頭當然沒有去理會地,就巴結的迎了出去,含笑招呼道:「三位客官要歇歇再走吧?」
  那三人跨入松擁,一眼看到佝接老者,不禁神色為之一變,互望一眼,腳下也微觀趑趄,大有抽腿欲退之意!
  佝倭老者適時抬起頭來,沙啞的道:「就是你們三個麼?好,你們既然來了,那就不用走了。」
  原來這三人在江湖上,也是赫赫有名的人物,走在較前面的一個約莫五十出頭,個乾瘦小,雙臂特長,臉型尖瘦,鷹鼻隼視,身穿青竹布長衫的叫做侯椿年,是河北通臂拳的老拳師。
  左首一個也有五十來歲,臉色白中透青,緊閉著嘴唇,一副陰沉模樣的,是琵琶手鄢茂元。
  右首一個年在四十開外,生相精幹,帶著一股狠氣的是天狼星郎百輝。
  通臂猿侯椿年略一抱拳,嘿然道:「桑老哥這話是什麼意思?」
  「姓侯的,你還不配和老夫林兄道弟。」
  佝僂老者自顧自喝了口酒,一面剝著花生,緩緩說道:「難道你們三個不是找老夫來的?」
  琵琶手鄢茂元道:「咱門兄弟路過此地,和桑老哥只是巧遇,咱們兄弟找你老作甚?」
  「哈哈!」仰按老者突然發出裂帛似的一聲洪笑,雙手在桌面上一按,霍地站了起來。他這一按,四個桌腳立時被按下去兩三寸之多,陷入在堅硬的泥土之中!
  佝僂的老者也隨著這一起立,腰背一挺,登時高出了一尺有奇,從他壓低的帽簷之下,射出兩道比閃電還亮的目光,洪聲道:「難道你們沒聽說桑老邪在九宮山得到了一張『迷蹤圖』?難道你們沒聽到桑老邪中了鼠輩的暗算,功力已經盡失?難道你們不是想撿便宜來的?」
  一手提著那根纏了有條的木棍,大步走出,每說一句話,就朝三人邁上一步。
  通臂猿侯椿年等三人,懾於他的威勢,因此佝僂老者(現在已經不再佝僂了)每逼上一步,他們就不期而然的後退一步。
  這佝僂老者原來正是名震天下的魔劍桑仝,因為他生性怪僻,一向行事,只憑他一己的好惡,人在正邪黑白之間,大家都稱他桑老邪,名列「武林三絕劍」之首。
  那「三絕劍」的另外兩個則是擎天劍石東華和劍煞秦中龍。
  「三絕劍」者,他們三個人使的都是劍,你只要遇上三人中的任何一個,你絕無還手之力也。
  至於桑老邪(佝僂老者)說的「迷蹤圖」,那更是在江湖上盛傳而無人可以證實的一張武林之寶!
  有人說「迷蹤圖」是一張地圖,為昔年大順朝李自成所繪,他搜集了明宮和民間財寶,藏在一處深山之中,得到這張圖,可以按圖索驥,取到藏寶。
  也有人說,「迷蹤圖」是百年前一位武林奇八七絕書生彙集天下武林各派武功,藏之名山石室的一張位置圖,找到石室,可以得到各派武林精華,成為武林第一人。
  也有人說,「迷蹤圖」本身就是武功,參透「迷蹤圖」,就可天下無敵,反正「迷蹤圖」的傳說很多,莫衷一是。
  天底下凡是只有傳聞,沒有見過的東西,就會越說越玄,越傳越神秘!「迷蹤圖」就是這樣被武林中傳說得成了人人都想得到的寶圖。好像誰得到了它,誰就會平步青雲,一下富可敵國,而且還立時就可爬上「武林第一」的寶座一般!
  閒言表過,卻說通臂猿侯格年、琵琶手鄢茂元、天狼星郎百輝三人,被桑老邪一步步的通來,退出松棚,退到了一片草坪上,三人才品字形站定下來。
  天狼星即百輝站在最左邊,這時忍不住道:「桑老,咱們兄弟並無開罪之處,你這是做什麼?」
  桑老邪同樣腳下一停,呵呵笑道:「問得好,老夫要你們試試我桑老邪是否真如傳言,中了姓閻的鼠輩的散功毒,已經功力盡失?」
  通臂猿侯椿年道:「桑老這是誤會,在下兄弟並沒說你功力盡失。」
  他們說得雖然委婉,但每一個人依然雙手提胸,凝聚了全身的功力,這不是說他們準備隨時出手,而是桑老邪實在太厲害了,他們自非全神貫注,提功戒備不可。
  桑老邪道:「老夫不想和你們多嚕嗦,好!你們可知老夫如何處置了毒手郎中麼?」
  天狼星郎百輝道:「你老說出來聽聽?」
  桑者邪道:「老夫要他自己砍下一條右臂。」
  通臂猿侯椿年道:「閻老九和咱們兄弟無關。」
  「不錯。」桑老邪道:「但你們三個跟蹤老夫而來總是事實。」
  琵琶手鄢茂元道:「這麼說,桑老好像不肯放過咱們了?」
  桑老邪道:「老夫並不想出手,你們三個也不配老夫出手,這樣吧,你們自斷右手三個指頭,就可以走了。」
  天狼星即百輝臉上肌肉扭動了一下,冷聲道:「桑老邪,咱們兄弟對你已經夠忍讓了,殺人不過頭點地,大家都是江湖上人,咱們並無開罪之處,你要咱們自斷三個指頭,未免太過份了吧?」
  桑老邪嘿然道:「老夫說出來的話,從無折扣,你們自斷三個指頭,即可無事,等到老夫出手,只怕要加上一條臂膀了。」
  通臂猿侯椿年勃然變色道:「桑老邪,你欺人太甚了!」
  喝聲出口,但聽「呀」的一聲,面對桑老邪「品」字形三條人影,突然一欺而上,侯椿年一記「龍頂搶珠」,拳風呼然從正面直擊桑老邪頭部。天狼星郎百輝的「天狼爪」,琵琶手鄢茂元的琵琶手,不約而同的由兩側進招!
  這三人在江湖上也算得上一把好手,此時聯手出擊,這份威勢,確也凌厲無匹!
  就在三人合圍之際,突聽桑老邪沉嘿一聲道:「你們當真要老夫親自動手了!」
  「嗆」!大家耳中只聽到長劍出鞘的聲音,連劍光都沒有看見,三個人但覺右臂一涼,好像被冷水潑過一般,心知不妙,三條人影同時暴退出去!
  這一退,不由得同時悶哼出聲,原來他們三條右臂,竟然已被人家齊肩切落,沒跟著他們身子一齊退出來,鮮血直流如注!
  桑老邪好像根本就沒有拔劍,大家也沒看到他的創,他右手依然提著那根用布條包紮的木棍,站在原地,只是用左手揮了揮,哼道:「現在你們可以走了。」
  侯椿年等三人痛得連眼睛都發了紅,各自用左手點了自己肩頭穴道,阻止流血,一聲不作,掉頭就走。三條人影去勢極快,眨眼工夫,已經走得沒了蹤影。
  桑老邪長長吁了口氣,憤怒地用木棍在地上狠狠頓了一下,暗自切齒道:「閻老九,你這老小子,再給老夫遇上,非把你碎屍萬段不可!」
  原來他三天前中了毒郎中闖老九的「散功奇毒」,雖被他逮住了閻老九,逼著他交出解藥來,眼下解藥之後,當時運氣檢查,奇毒確已解去,才要閻老九自斷右臂,放他離去。哪知過了三天。發覺「散功奇毒」依然存在,而且已有逐漸發作之勢!
  桑老邪轉過身,正待回入松棚,瞥見自己那張板桌橫頭上,坐著一個身穿藍布長衫的人,那八年約五旬,生的獐頭鼠目,一張瘦削的黃蠟臉,右手虛飄飄的只剩下一隻衣袖,那不是毒郎中閻老九還有誰來?
  桑老邪不由怒氣陡升,口中沉嘿一聲,還未開口!
  閻老九早已從座位上站了起來,黃蠟臉准起笑容,連忙拱手道:「桑老,在下總算找到你老了。」
  桑老邪雙目精光電射,沉笑道:「姓閻的你來得正好……」
  「桑老息怒!」
  閻老九連退了兩步,連連擺手,陪著笑道:「在下三天前忘了告訴你老一句話,你老就匆匆走了,這三天來,害得在下到處找你。」
  桑老邪心中一動,問道:「你還找老夫何事?」
  閻老九聳了聳肩,說道:「你老三天前服的那一包解藥,但過了三天,還須再服一包,否則仍會發作。」
  桑老邪濃眉陡然一豎,沉喝道:「姓閻的,你敢欺騙老夫,大概不要命了?」
  「不,不!你老別發火。」
  閻老九指笑道:「在下若是對你老有半點不敬,怎會特地給你老送解藥來?萬一你老再一生氣,又要在下自斷左臂,在下豈不連吃飯都要人餵了?」
  他已經自斷一臂,還會送解藥來,天底下哪有這等好人?他不怕再斷一臂,還會找來,自然別有用心!
  桑老邪在江湖上混了幾十年,這點道理,豈會想不到?口中沉嘿一聲道:「你不怕老夫再要你自斷左臂麼?」
  閻老九深沉一笑道:「這回你老不會要在下再斷一臂了。」
  桑老邪回到位子上坐下,說道:「何以見得?」
  閻老九館笑道:「說來話長,桑老總該讓在下坐下來再說吧?」
  桑老邪沉聲道:「好,你坐。」
  「在下告坐。」
  閻老九果然走了過來,側著身子在左邊的位子上坐下,一面朝掌櫃的道:「掌櫃的,給我添一副杯筷。」
  掌櫃老頭兒方才眼看桑老邪砍下三人的手臂,早就嚇白了臉,這時聽到招呼,沒命的應「是」,趕緊送上一對杯筷。
  閻老九拿起酒壺,在桑老邪面前斟滿了一杯,又給自己也斟滿了一杯,舉杯道:「桑老,在下先敬你。」
  「不用。」桑老邪炯炯目光盯注著他,說道:「有話快說。」
  閻老九「咕」的喝了口酒,才轉過頭去,陪笑道:「在下自斷一臂,只是想和桑老合作……」
  桑老邪道:「老夫和你合作什麼?」
  閻老九道:「在下是說你老得來的那張『迷蹤圖』。」
  桑老邪道:「你想威脅老夫?」
  「不,不,桑老幸勿誤會,在下有幾個腦袋,敢威脅你老?」
  閻老九一臉奸笑,接著道:「在下只是想和桑老合作,不,不,追隨桑老,因為桑老在沒有服下真正的解藥之前,每隔三天,都得服下一包解藥……」
  桑老邪聽得大怒,左手一探,像老鷹抓小雞一般,把閻老九一個人憑空提了起來,口中喝道:「你是找死……」
  說到最後一個字,突覺左手五指一麻,竟然用不上勁來!
  毒郎中閻老九身子在空中一掙,一下飛出尋丈之外,落到地上,飛快的瓊出去三丈開外,大笑道:「在下來見桑老,焉得沒有準備,身上只是塗了些麻藥,再有盞茶工夫,就可沒事,但桑老身中『散功奇毒』,今晚子時,定當發作,只要桑老肯點個頭,在下自會把解藥及時奉上。」
  隨著話聲,人已迅快的往小徑上飛奔而去。
  桑老邪暗暗吃了一驚,心頭這份憤怒到了極點,只是左手麻木,使他乾瞪著眼,看那閻老九離去,等到毒郎中離去之後,突然想到自己左手抓他衣領,右手可沒碰到他的衣衫,急忙舉起右手來,五指伸動了一下,果然伸屈自如,並無麻木現象,不禁輕輕歎了口氣道:「此人果然狡獪如狐,自己還是上了他的當!」
  當下伸手入懷,取出一串制錢,往桌上一放,抓起用布色扎的木棍,大步走出松棚。
  他自然知道毒郎中間老九並未去遠,必定會暗中跟蹤自己,因此離開茶園,就一路上提氣疾行,奔出三里來路,往後一看,不見有人跟來,立即一個飛旋,往在首一片樹林中投去,選了一棵濃密的大樹,隱蔽好身形,緩緩行功納氣。
  毒郎中說得不假,此時差不多已近午牌時光,自己這一運氣,果然發現體內「散功奇毒」,已在散發,但以自己的功力,目前並無大礙,估量真正發作之時,確該在今晚子時了!
  就在此時,只見前面山徑上,正有三條人影,一先二後,疾行而來!
  前面一個是手執鐵拂,表情冷峻的緇衣老尼,後面跟著兩個一身青衣,背負長劍的妙齡少女,身法極快,從林前掠過。
  這老尼桑老邪自然認識,她正是出名難慧的九華絕請老尼,兩個青衣少女敢情是她的門下了!
  「絕請老尼會在這裡出現,難道也是衝著自己來的?」
  桑老邪如未中毒郎中的「散功奇毒」,絕請老尼出未必放在他心上,但如今「散功奇毒」卻已有散發之勢!
  「唉,看來黑白兩道的人,都在追蹤自己了!」
  正在思忖之際,山徑上又出現了兩個人。這兩人並肩行來,正在邊談邊走,左首一個身材高大的老者是江西武功山武功門的沈中慶。右首一個頭挽道髻,身穿灰布道袍,斜背長劍的老道,則是茅山通天宮的冷清風,他們雖然沒有奔行得很快,但腳下卻也不慢。
  桑老邪距離較遠,聽不清他們的談話,心頭卻是十分氣憤,暗道:「這幾個人平日還以俠義自居,是頗負盛名的白道中人,一旦聽到了『迷蹤圖』,竟然也會心生貪婪,覬覦寶藏了,這又和黑道中人有何不同?」
  他感到奇怪的是毒郎中閻老九,何以會沒有跟著自己下來?他隱身在樹林子裡,要等的就是毒郎中鬧老九,這次給自己逮到了,不論用何種殘酷的手段,也非要地交出解藥來不可!
  心念轉動之際,瞥見山徑上又出現了一條人影,那人掩掩藏藏,行動鬼祟,好像一隻山鼠,連竄帶躍,又不時的東張西望,生以怕被人家發現他的行蹤一般!
  桑老邪只要看到他一點影子,就可判斷這人正是自己等了許久,非要逮住不可的毒郎中閻老九,心中不禁大喜,暗自忖道:「好小平,這回看你往哪裡逃?」
  毒郎中闖老九當然要暗地裡跟蹤桑老邪下來。他知道桑老邪中了自己的「散功毒」,今晚子時,是劇毒發作最後一刻,他豈肯輕易放過?
  但他也知道桑老邪在劇毒尚未發作以前,必然會千方百計非逮住自己不可,只要被桑老邪逮住了,他非用酷刑通自己交出真正的解藥不可,這酷刑就不是人受得了的,因此他既要盯住桑老邪,更不能讓桑老邪照面。
  現在,毒郎中閻老九漸漸走近桑老邪隱身的這片樹林子了!
  他鞏警的目光,配合著他略帶畏縮的腳步,審慎而又仔細的凝視著樹林中每一棵林木,就是風吹草動,他都要停下步來,看個清楚。
  桑老邪蹲在茂密的樹幹上就像一隻發現了老鼠的公貓,獵物已經到了自己的利爪之下,他只須輕輕一外,就可把他抓個正著,再也不怕他飛上天去,但就在他正待外出之際,發現山徑上又出現了一條人影!
  這人身影之快,從遠處才一現身,只不過眨眼之間,就已到了毒郎中闖老九的身後。
  這人是個身材高大的老者,生得濃眉如帚,須下留了一部蒼髯,身穿一件寬大而長僅及膝的黑袍,腳登麻鞋,最奇怪的是他腰間掛著的一柄綠鯊皮鞘的劍了,連柄不過一尺六七寸長,但卻有六寸來寬。(連鞘)
  這人,桑老邪自然認識,他就是和桑老邪齊名「武林三絕劍」中的劍煞奏中龍。
  桑老邪暗暗攢了下眉,忖道:「怎麼秦老兒也來了?」
  毒郎中閻老九雖以用毒出名,但他一身武功,也非同等閒,劍煞奏中龍堪培飛落,以劍煞的功力修為,人雖欺近,當然不會有絲毫聲息,但閻老九已是警覺,身於迅疾的往右斜飄出去,一個輕旋,轉了過來。
  劍煞奏中龍並求追過去,只是靜靜的站在原地,冷漠的喝道:「閻老九。」
  閻老九一看來的是劍煞,心知憑自己的身法,是躲不了的,立即「啊」了一聲,抱著拳陪笑道:「原來是秦老,不知你老有何吩咐?」
  桑老邪因有劍煞在場,自然不好現身,再說他被毒郎中下了毒,也不是光彩的事兒。
  劍煞秦中龍嘿然道:「老夫要問你一句話,你來此作甚?」
  這話,也只有像劍煞這等身份的人才問得出來,換了一個人,毒郎中一定會說:「那麼你來這裡作甚?」或者說:「這是天下人走的路,你老哥管得著嗎?」就算最客氣,也會說:「你老哥這是什麼意思?」
  但這些話,他在劍煞面前,可一字也不敢從牙縫裡迸出來,依然連連陪笑,連連躬身道:「在下是路過,嘻嘻!路過這裡。」
  他一直跟劍煞陪著笑臉,劍煞臉上可一絲笑容也沒有,一雙炯炯目光,盯著毒郎中,冷然道:「你沒撒謊?」
  毒郎中但覺他那道利劍般的目光,幾乎要把自己心肺都射穿一般,心頭直打冷噤,還是陪著笑道:「在下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在你老面前撤半句謊。」
  「唔!」劍煞口中沉唔了一聲,續道:「那麼老夫問你,你這條右臂,是被什麼人砍掉的?」
  毒郎中道:「是……是魔劍桑老下的手。」
  桑老邪聽得暗暗點了下頭,這小子背後對我還算恭敬。
  劍煞口中又「唔」了一聲,問道:「桑老兒為什麼要砍下你的右臂來?」
  毒郎中道:「是……在下和桑老動手,才被桑老砍掉的。」
  「胡說!」劍煞沉喝道:「憑你也配和桑老兒動手?」
  毒郎中一驚,急忙改口道:「是……是在下跟蹤桑老,被桑老發現,才……賞了我一劍……」
  「住口!」劍煞沉聲道:「桑老兒就是要拔劍也要看看對手,豈會對你這種人動劍?」
  桑老邪聽得暗暗點頭,忖道:「秦老地果然知我!」
  毒郎中急道:「在下說的都是實話,因為,在下一直跟在桑老身後,他警告過在下,在下沒聽,所以……」
  劍煞有些相信了,點點頭道:「他一怒之下,揮手砍下了你一條右臂。」
  揮手,而不揮劍,劍術練到桑老邪這等境界,即使揮手,與揮劍也並無多大差別。可是他不知道毒郎中這條右臂,是他自己砍去的罷了。
  「是!是!」毒郎中沒命的應「是」,陪笑道:「你老說得一點沒錯!」
  劍煞問道:「你為什麼要跟蹤桑老兒呢?」
  「沒……沒什麼……」
  毒郎中支吾的道:「桑者說在下跟蹤他,其實是天大的冤枉,在下只是和桑老同路罷了,哪會是跟蹤他?」
  劍煞冷然道:「你這條左臂大概也不要了?」
  「啊啊!」毒郎中驚悸的摔了下左臂,後退一步道:「你老……」
  劍煞濃眉含煞,凝聲道:「老夫要聽的是實話,閻老九,你再敢在老夫面前撤半句謊,老夫出手,可沒有桑老兒那樣仁慈了。」
  砍掉一隻右臂,還算仁慈,可見他一旦出手,不知要有多凶殘?
  「是、是!」毒郎中機伶一顫,口中沒命的應「是」,然後陪笑走上了一步,低低的道:「你老一定要問,在下那就只好實說了,在下是聽到傳說,好像桑老無意之中在九宮山得到了『迷蹤圖』,在下一時好奇,想跟下去瞧瞧。」
  「唔,這還差不多!」劍煞點著頭,又道:「桑老兒人呢?」
  毒郎中道:「在下已經被桑老劈下了一條右臂,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再跟蹤他了。」
  事實上他還是跟下來了。
  「哈哈!」劍煞突然洪笑一聲道:「老夫走南闖北,在江湖上混了幾十年,你那一句是真話,那一句是假話,老夫還會聽不出來麼?」
  說到這裡,突然雙目一瞪,沉喝道:「說,桑老兒現在哪裡?」
  原來他也是找桑老邪來的!
  「你老這麼說,真是逼死人了!」
  毒郎中急得哭喪著臉道:「你老問的話,在下怎敢隱瞞,只是在下真的不知道桑老下落,教在下如何說得出來呢?」
  劍煞嘿然冷笑道:「你當老夫眼睛花了不成?你如果不是在跟蹤某一個人,何須行動鬼祟,躲躲藏藏?」
  毒郎中急道:「你老誤會……」
  劍煞沒待他說下去,目中寒芒閃動,冷笑道:「閻老九,你當真不要命了!」
  毒郎中心頭一怕,撲的跪倒地上,連連叩頭道:「你老開恩,在下真不知道桑老下落。」
  劍煞嘿了一聲,腳下朝毒郎中跨上了一步。
  毒郎中鍛林在地,嘶聲道:「你老饒命,在下真的不知道桑老的去處,在下沒有半句虛言……」
  有人在桑老邪面前,邁問桑老邪的下落,雖然地並不知道桑老邪就在附近;但在桑老邪來說,他能不出去嗎?
  疾風微颯,桑老邪已經落到劍煞秦中龍的面前,發出沙啞的聲音,冷然道:「兄弟就在這裡。」
  「哈哈!」劍煞雙目精芒飛閃,洪笑一聲道:「桑老哥久違了。」
  毒郎中為人何等機警,就在桑老邪現身和劍煞洪笑聲中,伏地一滾,動如脫兔,竄入林中。
  桑老邪回頭喝道:「閻老九,你給我站住。」
  劍煞道:「跳樑小丑,桑老哥何必和他計較,讓他去吧!」
  桑老邪冷哼一聲:「秦老哥找我有事?」
  劍煞又是一聲洪笑,目光一抬,說道:「兄弟聽說桑老哥在九宮山得到了『迷蹤圖』,不知可有此事?」
  以他的身份,有話當然要直說!
  「確有此事。」桑老邪深深一笑道:「秦兄就是為此事而來?」
  以他的身份,當然也不能推諉。
  「哈哈!」劍煞洪笑一聲,道:「江湖上把『迷蹤圖』說得神乎其神,兄弟為好奇心所驅,頗想一閱,不過兄弟要聲明一點,絕無半點覬覦之心,不知桑老哥可肯給兄弟瞧瞧嗎?」
  桑老邪臉上神情冷漠的道:「兄弟若是有拂尊意呢?」
  劍煞怫然道:「兄弟已經聲明在先,決無半點覬覦之心,難道桑老哥還信不過兄弟嗎?」
  桑老邪依然冷冷的道:「兄弟從不信任任何一個人。」
  「哈哈,好一個從不信任任何一個人!」劍煞徐徐說道:「咱們兩個,名列武林三絕劍,可惜從未交過手。」
  桑老邪舉手挺了下氈帽帽簷,雙目精芒如線,望著劍煞,淡淡一笑道:「聽秦兄的口氣,好像有意和兄弟較量一手了。」
  劍煞道:「二十年來,兄弟久有此心,只是沒有機緣向桑老哥討教。」
  桑老邪道:「今天機緣良好。」
  劍煞笑了笑道:「兄弟想和桑老哥賭上一賭。」
  桑老邪道:「你想要我用『迷蹤圖』作賭注?」
  「正是此意。」
  劍煞點著頭,說道:「不過兄弟鄭重聲明,兄弟並無覬覦之意,若是僥倖賭贏了,只想請桑老借我一閱。」
  「贏了兄弟,就把『迷蹤圖』雙手牽上。」桑老邪接著道:「但秦兄賭輸了呢?」
  劍煞洪笑一聲道:「兄弟說過只須一閱,決不要你的,若是兄弟落敗了,從此取消我劍煞之號。」
  桑老邪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說道:「秦老哥把『劍煞』二字,看得如此不值錢麼?」
  「那倒不是。」
  劍煞雙目稜芒四射,說道:「武林三絕劍,武林齊名,應該不分勝負才是,若是兄弟敗在你老哥劍下,又有何『煞』之有?」
  「說得也是。」桑老邪點頭道:「好,咱們打滿五百把,還不分勝負,兄弟就借與你一看。」
  以武林三絕劍的劍術造詣,應在伯仲之間,就是打一千招。也未必分得出勝負來,他說五百招,自然少了。這是因為劍煞一再表示並無覬覦之心,(劍煞奏中龍雖是黑道魔頭,但一向是個重信諾的人)因此隱有允諾之意。
  劍煞自然聽得出他言中之意,不覺色然心喜,拱手道:「兄弟謝了。」
  桑老邪道:「此處不是動手之地,咱們到山頂上去。」
  劍煞抬手道:「桑老哥請。」
  兩道人影同時騰空掠起,踏著樹梢飛行而上,片刻工夫,便已登上山巔。
  這山頂正好有數丈方圓一片平地,劍煞面西站定,說道:「就在這裡吧!」
  桑老邪也在他對面停步,點頭道:「好。」
  劍煞目光凝注,徐徐說道:「桑老哥清亮劍。」
  桑老邪也說了聲:「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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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7 14:15:40 |只看該作者
  「刷」「刷」兩聲,劍煞從他腰間抽出一柄一尺六寸長的短劍,但劍鋒卻有手掌般寬闊。桑老邪也從他用布包紮的木棍中抽出一柄三尺長的鐵劍來!
  這兩人都是武林中以劍術享有盛名的一等一的高手,寶劍出匣,便有山嶽聳峙之勢,縱未出手,自然而然週身就佈滿了劍氣。使人有肅殺之感!
  桑老邪看得暗暗點頭,心中讚道:「秦中龍果然不愧劍煞的名號,一劍在手,就無懈可擊!」
  劍煞心中也暗暗讚歎:「魔劍桑老邪,名號雖然帶著一個『魔』字,但看他凝神靜氣的虔敬模樣,一派光明磊落,何曾有半點魔道?」
  兩人互望了一陣,桑老邪先開口道:「秦老哥請了。」
  劍煞洪笑道:「應該桑老哥請先。」
  桑老邪道:「不,咱們如論年歲,兄弟大概可以癡長你幾歲,該你先發劍才是。」
  「好!」劍煞點頭笑道:「其實以咱們的修為,先發劍和後發創,也並無多大的差別,誰也未必佔得了誰的先機,兄弟那就有游了。」
  話聲出口,闊劍呼的一聲,向右劃出。
  他這一劍向右劃出,當然不是攻敵的招式,也表示他雖然佔先發劍,卻不願佔了桑老邪的先機,但儘管他劍勢向有劃出,正因闊劍一動,極自然的湧出一股劍氣,激盪生風。
  站在他對面的桑老邪已有劍勢初動之感,不覺沉笑道:「秦老哥太客氣了,僅此一劍,足見盛名果然不虛!」
  右手一揮,同樣向外劈出。他劍雖然只是一柄鐵劍,但隨劍揮出的一道銀虹卻是有尋文來長,劍鋒森寒,宛如彗星乍現!
  劍煞洪笑一聲道:「桑老哥誇獎了,你這一劍,才真正具見功力深厚,不同凡響!
  說話之時,右足向右跨出一大步,右手闊劍隨著收回,依然當胸直豎。
  「彼此!彼此!」
  桑老邪看他右足跨出,也跟著緩緩伸出右手,右臂直伸,長劍斜斜指地。
  劍煞右足再次緩緩往右跨出一步,當胸闊劍劍尖稍微向左。
  桑老邪也跟著向右緩緩移動,只是右臂稍微彎了一些。
  兩人在亮劍之後,只是各自往有劈出一劍,現在卻只是緩慢的往有移動,甚至連握在手中的長劍,也只稍微的擺動。就這樣已經在一丈方圓的地上轉了一個圈子,兩人腳下依然在緩慢的移動,看去仍無出手的跡象!
  這要是有第三者看熱鬧的話,早已看得不耐煩了。
  一刻時光過去,這大名鼎鼎的魔劍和劍煞,才在這一丈方圓的地上,轉了第二圈,令人實在看不出他們這樣轉著圍也算是比劍?
  不過稍和第一圈不同的,是兩人手上的長劍,在右腳出步之時,劍尖擺動的姿勢,比方才稍微多了些!
  譬如一個劍尖才一斜指,另一個劍尖就隨著橫移,這個劍尖剛一橫移,那個劍尖又隨即上翹。但你若認為他們如此這般,有些像天橋把式,盡說不練,那可大錯而特錯了!
  你不但生了眼睛,應該還有耳朵吧?眼睛看到的雖然只是兩個人面對面的緩慢的轉著圈;但耳朵聽到的就不是如此了!
  因為隨著他們緩慢的動作,只要劍尖一動,就可以聽到「嗤」「嗤」風聲,聲音雖然不算太響,但卻是從他們刻尖上直射出來的!
  這是武林中最上乘的劍術了,兩人中間雖有一丈來遠的距離,但中間劍氣卻來往如電,一攻一守,一發一拒,可沒有絲毫空隙,這時若是有人丟進去一枚孔方兄(銅錢),準會被雙方發出來的劍氣,劈得粉碎!
  現在已經轉到第二圈了,劍煞洪笑一聲道:「看來咱們當真棋逢敵手,這樣比下去,可以轉到明年今天,依然很難分得出高低來。」
  桑老頭點頭道:「咱們在劍術內功火候上,確然半斤八兩,誰也贏不了誰。」
  劍煞道:「那就只好在招式上來講究講究了。」
  桑老邪點頭道:「咱們先前約好以五百招為限,比的應該是招式才對,誰知道你老哥卻和兄弟賽上了內功?」
  「好!」劍煞闊劍一擺,說道:「咱們那就發招試試,不過兄弟不能佔先了。」
  桑老邪笑道:「這個還不容易?咱們同時發劍也就是了。」
  「好主意!」
  劍煞洪笑一聲道:「請!」
  「請」字方出,兩道銀虹已經矯若神龍,貼地飛起誰然往中間一湊,好快!但劍與劍並未發出擊撞之聲,一道銀虹已如神龍擺尾,快速而惋蜒的游出,又回過頭來,作昂首噴霧之勢!另一道銀虹卻盤空而起,再回頭向下,作倒掛擺珠之狀。
  先前在地上游動的銀虹,忽作盤龍舞爪,本已凌空的銀虹又如龍歸大海。盤地銀虹再化潛龍升天,落地銀虹隨作神龍抖甲。升空銀虹如雲龍三折,抖甲銀虹如飛龍出海。三折銀虹作怒龍捲風,出海銀龍若龍行雷令。
  這兩道銀虹當然是兩人發出來的劍光,但自從他們兩把劍化作了兩道銀虹,就只見兩道銀虹上下飛騰,你起我落,倏忽東西,盤旋飛舞,蔚為奇觀,哪裡還看得到桑老邪和劍煞兩個老頭的人影?自然更分不清哪一道銀虹是桑老邪,哪一道銀虹是劍煞的劍光了!
  在這一剎那,山頂十文方圓,已經盡被漫天劍氣,縱橫寒鋒所籠罩!別說是人,就是飛鳥,只要從這十丈周圍的上空飛過,也會被交織的劍光絞得片羽不存!
  就在兩道銀虹盤突匝地,互相追逐之際,突然半空中爆出一聲響亮的金鐵狂鳴,兩道銀虹霎時盡斂!
  劍煞奏中龍臉如死灰,一個人已經跌倒在地,左胸緩緩的滲出血來!
  魔劍桑老邪手中還握著長劍,劍尖上猶有殷紅的血跡,但他卻雙目圓瞪,怔立當場,一張連鬢濃胡的臉上,卻流露出莫名其妙的迷茫,望著劍煞,說道:「會是兄弟失手了麼?秦老哥,兄弟這一招,不論封解悶避,你都不應該負傷的。」
  「桑老哥說得極是,不論封解閃避,兄弟都不應該中劍的。」劍煞有手緊接著傷口,點頭慘笑道:「這不是你老哥失手,也不能說是兄弟失手……」
  桑老邪奇異的道:「那是為了什麼?」
  劍煞向天喘了兩口大氣,說道:「桑老哥請想想看,以我劍煞奏中龍練劍數十年,若是在你桑老哥劍下,還走不出百招,兄弟這劍煞二字,早就該在江湖上除名了。」
  桑老邪點頭道:「這話兄弟自然相信,就以方才比的劍術、內功而言,咱們兩人,就是打出兩三千招,也未必分得出勝負來。」
  「桑老哥果然是我奏中龍的知己……」
  劍煞方裂嘴一笑,但卻痛得他微微皺了下眉,(劍煞皺一下眉,換了旁人早就痛得哼出聲來了),續道:「但壞也就壞在方才比的內功上!」
  桑老邪道:「秦老哥此話怎說?」
  劍煞慘笑道:「兄弟在不知不覺中中了毒郎中那鼠輩的暗算,兄弟先前還一無所覺,直到方才突然間無法封開你的劍勢,才知劇毒已經發作……」
  粟老邪心頭一凜,怒聲道:「這該死的東西。」
  劍煞身軀起了一陣劇烈的顫抖,目光望著桑老邪說道:「桑老哥,兄弟要奉托你一件事,你可肯答應?」
  桑老邪道:「秦兄有什麼事,只管請說,兄弟一定遵辦。」
  劍煞感激的道:「能有桑老哥一諾,兄弟死亦瞑目了。」
  桑老邪也看出地劇毒已發,而且剛才那一劍,也正中左胸,傷勢極重,心頭不禁為之一黯,說道:「秦老哥,究竟有什麼事?」
  劍煞道:「桑老哥是劍術中的高手,咱們方才動手雖沒過百招,但桑老哥對兄弟的劍招路數,總已略有一個梗概了?」
  「不錯!」桑老邪頷首道:「秦老哥劍術專走奇門,可說是兄弟數十年來僅有的對手。」
  「那好!」劍煞低沉的道:「老哥哥,你附耳過來。」
  桑老邪依言低下頭去。
  劍煞附著他耳朵,低低的說了一陣……
  桑老邪一怔,偏頭道:「秦老哥,你這是……」
  劍煞急促的道:「桑老哥快別打岔,這就是兄弟奉托之事,兄弟已經為時不多……」
  他呼吸急促,喘了口氣,又低低的說了下去。
  桑老邪一雙巨目之中,已經隱含淚光,不住的點頭。
  劍煞語聲漸漸低了下去,身子一陣痙攣,張著口,已是說不出話來!
  桑老邪淒然一笑道:「秦老哥,你放心去吧,兄弟會完成你的心願的。」
  劍煞身軀扭動了一下,雙目漸漸閉攏,一顆頭歪了下去,嘴角間緩緩流出黑血!
  桑老邪心中一陣激動,今晚於時自己豈不也和他一樣,終將毒發而死?一時禁不住老淚奪眶而出!他伸手取過創煞身邊的闊劍,在山頂上挖了一個坑,把劍煞的屍體放入坑中,然後又把闊劍歸鞘,放在他身邊,掩上了黃土,一代劍中之煞,從此與世長逝,他心頭這份沉重,自不待言,當下用腳踩平,看看已無跡痕,縱身往後山飛奔而下。
  就在桑老邪走後不久,西峰山腳,悄悄的出現了三個獨臂人,這三個人論他們登山時的身手,縱驚如飛,也足可稱得上是高手之列,但他們每一個人的右臂,都虛飄飄的只剩下了一隻衣袖。
  原來這三個人正是今天晨間在茶園被桑老邪一劍削斷右臂的通臂猿侯椿年、天狼星郎百輝、和琵琶手鄢茂元。
  通臂猿侯椿年精小如猴,首先掠登山頂,一下閃到一塊大石後面,隱蔽了身,雙目炯炯朝四下一陣打量,天狼星郎百輝跟了過來,悄聲問道:「人已經走了嗎?」
  通臂猿侯椿年道:「山頂上沒人,自然已經走了。」
  琵琶手鄢茂元道:「咱們該早些上來才是,不知他們比劍的結果如何?」
  天狼星郎百輝道:「這兩個魔頭,一個比一個難意,除非不要命了,那時你敢上來嗎?」
  通臂猿侯椿年道:「光是兩道劍光縱橫交織,就算他們沒要你的命,給劍光掃上了,也會砍飛你的吃飯傢伙。」
  琵琶手鄢茂元道:「這麼說,咱們斷了一條臂膀,跟蹤了兩天,都算是白費了不成?」
  只聽有人接口陰笑道:「差不多。」
  三人禁不住嚇了一跳。回頭四顧,又沒見到人。侯椿年心頭打鼓,連忙單手一拱,陪著笑道:「方纔說話的,不知是哪一位前輩,在下兄弟多有失言,還望前輩寬恕。」
  他口中說著,心裡卻在不住的默濤上蒼,這人只要不是桑老邪就好,如是桑老邪,自己三人這番就別想活著走下西峰山頂了。
  他話聲方落,只聽那人陰笑一聲道:「你們當我是誰?」
  這回三人已聽出這說話的是在西首一方大石之下,而且口音不像桑老邪!三人被削斷了一條右臂,對桑老邪可說街之入骨,畏之如虎。他的聲音,自然刻骨銘心,永遠不會忘記。
  天狼星郎百輝道:「你老莫非是劍神秦前輩?」
  通臂猿侯椿年暗哦一聲,急忙躬著身道:「在下兄弟久儀秦前輩威名,今日問幸,能在這裡拜識前輩風範,真是莫大榮寵。」
  「哈哈!」那人大笑一聲道:「三位好說,只可惜我不是劍神,也並非劍煞。」
  隨著笑聲,已從大石崖下翻上一個人來,穿一件洗得已經發了白的藍布長衫,右手衣袖同樣虛飄飄的一望而知也缺了一條右臂!」
  琵琶手鄢茂元目光冷森,嘿然道:「原來是閻老哥。」
  那人正是毒郎中閻老九。
  天狼星郎百輝道:「好哇,閻老九,你躲在石崖下面,那是有意唬人了。」
  毒郎中閻老九臉上堆著笑容,笑了笑道:「這是三位老哥把兄弟當作劍神、前輩,兄弟自己可沒有這麼說。」
  侯椿年冷然道:「閻老哥到西峰山頂來做什麼?」
  他目光深隼,直往對方,顯然已不懷好意。
  毒郎中閻老九自然看得出通臂猿的心意,不覺後退了一步,指笑道:「兄弟只有一個人,如今又剩了一隻左手,你們想想看,兄弟是做什麼來的?」
  侯格年道:「閻老哥這話是什麼意思?」
  毒郎中聳聳肩,陰笑道:「因為兄弟是跟著三位老哥上山來的。」
  天狼星郎百輝道:「你跟咱們來作甚?」
  「合作!」毒郎中連連陪笑道:「兄弟是想和三位老哥合作。」
  侯椿年道:「合作什麼?」
  毒郎中陰沉一笑道:「自然和三位斷去一臂之事有關了。」
  琵琶手鄢茂元道:「你知道咱們手臂如何斷的?」
  每郎中笑笑道:「還不是和兄弟一樣嗎?」
  侯格年道:「閻老哥要如何一個合作法子?」
  毒郎中道:「合作就是和衷共濟,大家出力,利益均等,不過……」
  天狼星道:「不過什麼?」
  毒郎中道:「不過在整個行動上,三位要聽兄弟的。」
  侯植年道:「為什麼?」
  「不為什麼。」毒郎中道:「只因兄弟一人孤掌難鳴,須得有人相助,這人選,三位老哥是最合適了。」
  侯椿年冷冷的道:「還有呢?」
  毒郎中道:「這件事,兄弟是主謀,三位只是協辦之人,所以在行動上,須由兄弟為主,這是大大的好處,別人想參加都參加不進來,難道三位還不願意嗎?」
  侯椿年道:「老哥既要和咱們合作,總得把事情真相說個清楚?」
  他已可隱約聽出毒郎中所指何事,只不過要他親口說出來罷了!
  毒郎中詭笑道:「三位其實心裡已經很清楚了,何用兄弟再說,好吧,你們既然要兄弟親口說出來加以證實,兄弟說出無妨,難道三位緊跟著桑老邪,不是想知道『迷蹤圖』的下落嗎?」
  「迷蹤圖?」侯椿年等三人不約而同的說出口來。
  「對!」毒郎中陰沉一笑道:「兄弟說的就是這件事情,要三位和兄弟合作。」
  三人不禁互望了一眼,侯椿年面有難色,猶豫的道:「閻老哥和咱們合作,是要合咱們四人之力去對付桑老邪,這個……」
  他拖長語氣,搖著頭道:「別說合咱們四人之力,就算像咱們這樣的人,合上四十個,只怕也無法擋得住人家一劍。」
  「不錯!」天狼星接口道:「這件事,只怕咱們三人幫不上忙。」
  琵琶手跟著道:「對,對,要合作去對付桑老邪,咱們乾脆雙手捧著四顆腦袋送上去還好一點。」
  他們在一招之間,被削下三條手臂,餘悸猶在,自然談虎色變了。
  「哈哈……」毒郎中忽的大笑一聲道:「事情並沒有三位想像的那麼可怕。」
  琵琶手道:「你老哥不是在地面前自斷一臂嗎?再要犯上他,可能要你自斷脖子了。」
  毒郎中詭笑道:「你們真是一朝被蛇咬,三年怕草繩,兄弟要你們合作,又不是要你們去和桑老邪拚命。」
  天狼星道:「那你要咱們去做什麼?」
  毒郎中道:「合作是大家去做這件事情,只要你們聽我安排,兄弟保證你們毫無風險!」
  天郎星搖著頭道:「圖在桑老邪手上,咱們去算計地,要從他手上把圖弄過來,會毫無風險?」
  「你們這就不知道。」
  毒郎中得意一笑道:「兄弟不妨告訴你們一個秘密,桑老邪已經中了兄弟的『散功奇毒』應在今晚子時,奇毒就會發作……」
  侯椿年雙目神光一閃,說道:「閻老哥此話當真?」
  毒郎中悠然的道:「兄弟騙你們則甚?」
  「如此甚好!」
  侯椿年一下跨了上去,說道:「多承閻老哥指教了。」
  左手一探,五指如鉤,朝毒郎中當胸抓去。
  他外號通臂猿,手臂特長,這一抓當真一發即至,快速無比。
  毒郎中吃了一驚,急忙身形飄動,向左閃了出去。
  哪知天狼星郎百輝在侯椿年跨上去之時,早已攔到了左首,嘿然道:「閻老哥,你如不站住,兄弟的『天狼釘』也是毒發無救的。」
  琵琶手鄢茂元也在同時,一腳跨到了右首,緊閉著嘴唇,一聲不作,但他左手早已五指鉤屈,準備好「琵琶手」了。
  每郎中吃驚的道:「你們想做什麼?」
  天狼星尖笑道:「侯老哥的心意,兄弟知道得最清楚,第一,咱們和你合作,不如咱們三個合作的好,第二,你方才說出來的秘密,除了你,就沒有第二個人知道了,咱們自然不希望有第四個人知道,你現在懂了吧?」
  毒郎中點頭道:「兄弟懂了。」
  毒郎中接著橘詭一笑道:「但兄弟還有一個更重要的秘密,不知三位想不想聽?」
  侯椿年深沉的道:「你說出來聽聽看?」
  毒郎中神色自若,笑了笑道:「兄弟要告訴三位的,是三位老哥都已中了奇毒。」
  他是出了名的毒郎中,善於使毒,這話自然可信。
  侯椿年怒聲道:「你在咱們身上使了毒?」
  「沒錯。」毒郎中笑了笑道:「兄弟做事,敢作敢當,毒是兄弟下的,自然用不著抵賴。」
  琵琶手那茂元右手鉤屈五指,挺胸作勢,冷然道:「解藥呢?」
  毒郎中含笑道:「解藥就在兄弟身邊。」
  侯格年鷹隼雙目、射出逼人凶光,沉聲道:「很好,閻老哥把解藥交出來。」
  毒郎中大笑道:「兄弟若是要交出解藥來,那就不用在三位身上施毒了。」
  「說得也是。」侯椿年點頭道:「閻老哥可知殺雞取卵這句話吧?」
  毒郎中笑了笑道:「殺雞取卵這句話,兄弟倒是聽過,雞蛋還沒生下來,殺了雞把雞蛋取出來,這不是太笨了嗎?」
  侯椿年冷冷的道:「本來殺雞取卵是比喻笨人做笨事,但有時候這比喻卻最恰當也沒有了。」
  「有時候?」毒郎中訝異的問道:「什麼時候?」
  琵琶手邵茂元冷聲道:「就是這時候。」
  「這時候你們要去殺雞取卵?」毒郎中搖搖頭道:「你們三個也是老江湖了,怎麼會去做這種笨事呢?」
  天狼星郎百輝陰側例笑道:「一點也不笨。」
  毒郎中似是沒聽懂,口中「哦」了一聲。
  侯椿年冷然道:「咱們要殺的雞就是閣下。」
  「這倒新鮮!」毒郎中失笑道:「兄弟幾時變雞了?」
  琵琶手鄢茂元道:「因為你身上有卵;咱們所說的卵,就是你身上的解藥,現在你懂了吧?」
  「哈哈!懂!懂!兄弟明白了。」毒郎中點著頭,說道:「你們的意思,是說三位聯手,殺了我就可以取到解藥,對不?」
  侯椿年道:「不錯,老哥若是不肯交出解藥來,咱們只好自己動手了。」
  「哈哈!」毒郎中又是一聲大笑,說道:「兄弟說你們差點就做出笨事來,沒錯吧?」
  侯椿年道:「此話怎說?」
  毒郎中道:「你們殺了我,能取到解藥麼?」
  天狼星道:「你不是說解藥就在你身上麼?」
  「一點沒錯!」毒郎中笑了笑道:「解藥就在兄弟身上。」
  他沒待三人開口,左手一撩長袍,從右首衣袋中一把抓出七八個大大小小,有扁有圓的各式瓷瓶,放到地上,又從左邊口袋中抓出五六個瓷瓶,放在一起,直起腰,笑了笑道:「兄弟外號毒郎中,我的擅長就是專門配製各式各樣的毒藥,當然這許多瓷瓶中,也有解藥,別說殺了兄弟,就是讓三位自己去挑,只怕也找不出解藥呢!就算其中有一半是解藥吧?解毒藥物,多半以毒攻毒,本身就是毒藥,服錯一丁點,一樣會要了命。」
  侯椿年等三人聽他這麼一說,不由得有些傻了!
  他說得不錯,這些藥瓶,除了大小圓扁形狀不同,瓶上並無標籤給你,挑也找不出來。
  琵琶手微哂道:「你老哥自己總知道吧?」
  毒郎中大笑道:「兄弟自己配製的毒藥,兄弟自然知道。」
  「這就好辦。」
  琵琶手道:「咱們合三人之力,總可以把你閻老九制得住吧?」
  毒郎中點點頭,坦然道:「以三位的武功,一對一兄弟未必會敗,但你們三個加起來,兄弟確實有些吃不消。」
  「你總算還有自知之明。」天狼星濃眉跳動一下,一揮手道:「侯兄咱們還等什麼?」
  「三位且慢!」毒郎中收起瓷瓶,往懷裡一端,搖著手道:「你們真的要和兄弟動手?」
  琵琶手道:「咱們還和你說著好玩的?」
  毒郎中雙手一叉,說道:「好吧,你們要試,那就不妨試試看,只是別後悔!」
  天狼星郎百輝嘿然道:「後悔的應該是你!」
  五指箕張,正待朝毒郎中抓出!
  他這一作勢,侯椿年。琵琶手二人,也同時跨上一步,一個左手握拳,準備使出「通臂拳」,一個五指勾曲,使的自然是「琵琶手」了;但他們只是一湊而上,卻並未真的出手。
  不,這一湊,三個人的臉色都變得有些異樣,互望了一眼,竟然作聲不得。
  毒郎中望望三人,聳著肩膀,嘿然笑道:「三位怎麼不動手了?」
  三人依然沒有作聲。
  毒郎中深沉一笑道:「兄弟知道三位不好惹,豈會無備?老實告訴你們,兄弟既能用毒,自然可算準毒性發作的時間,方才告訴你們已經中了毒的時候,你們已經沒有動手的機會了,否則你們一聯上手,兄弟豈非吃不完兜著走了?」
  三人依然沒有作聲。
  毒郎中舉手摸摸下巴,接著笑道:「你們不出手,還算警覺得早,如果再一運功使勁,毒就發作得更快,好,你們想在兄弟面前充漢子,那是沒有用的,這樣吧,你們且坐下來,先試試兄弟的毒性厲不厲害,有什麼意見,待會兒再說不遲。」
  話聲一落,左手在三人肩頭輕輕拍了一掌。
  這一掌,若在平時,就是出手再重上十倍、二十倍,以三人的動力,硬挨一記,也還頂得住,但這回就不同了!
  毒郎中這一掌就好像有千鈞之力一般,三人身軀一震,雙腿一屁,竟然一屁股往地上坐下去。也許是身軀這一震動,出了毛病,三人口中同時哼了一聲,身子立時起了輕微的顫動。
  不,四肢忽然一陣抽搐,似有反弓之狀。
  毒郎中也沒看他們,自己找了塊大石,神情悠閒的取出一個翠玉鼻煙壺,一手打開了瓶塞,輕輕一轉,用食指湊近鼻孔,抹了一下。
  這不過一瞬間的事,三人全身已經起了劇烈的痙攣,手腳抽搐,臉上汗水像黃豆般滾滾而下,連上下牙齒,都咬得格格作響!
  天狼星忍不住喘息的道:「閻老九,你……殺了……我們……吧!」
  毒郎中慢慢應道:「兄弟殺你們作甚?」
  侯椿年雙目盡赤,喝道:「那你……要待……怎麼樣……」
  他說話帶著喘息,已經十分吃力。
  「還早著呢!」毒郎中依然仰首向天,慢應著道:「有什麼話,待會再說不遲呀!」
  琵琶手大聲道:「你……你這……這是……什麼毒……藥
  「牽機毒。」
  毒郎中回過頭去,笑了笑道:「這叫做敬酒不吃吃罰酒,放心,你們死不了的,兄弟也不會讓你們馬上就死。」
  侯椿年嘶聲道:「閻……老九……你……手段……太……太毒……辣了……」
  毒郎中平靜的道:「兄弟不是坐在這裡,陪著你們麼,有兄弟在這裡,你們就死不了,現在你們不是嘗到滋味了麼?好,現在可以談談條件了,你們只要點個頭,願意和兄弟合作,聽兄弟的調度,兄弟馬上可以給你們解藥。」
  侯椿年嘶聲道「只要……你言……而有……信……兄弟……同意……了」
  毒郎中欣然道:「好,兄弟這就給你解藥。」
  左手一撩長衫,從口袋中摸出一個小瓶,打開瓶塞。
  天狼星、琵琶手也同聲道:「兄弟……也……同意了……」
  毒郎中從瓶中傾出六顆綠色藥丸,分給三人眼下,然後藥瓶一傾,陰笑道:「你們請看,這瓶裡一共只有六顆解藥。」
  他把空瓶重又收回袋中,接著道:「不過三位所服解藥,有效期間只有十天,到了第十天的子時,仍須按時再服兩顆藥丸,方保無事,但三位只管放心,到時兄弟自會把藥丸送上。」
  三人服下藥丸,果然如響斯應,立時把發作的劇毒抑制下來,很快就恢復正常。
  侯格年氣憤的道:「這麼說兄弟服的並不是真正的解藥了?」
  毒郎中笑了笑道:「其實這和解藥並無兩樣,三位現在不是恢復正常了麼?」
  天狼星道:「你的用意,是想以毒藥控制咱們兄弟了?」
  毒郎中道:「這也是沒法子的事,江湖上人心橘詐,何況咱們合作之事關係重大,人人都想謀奪,兄弟若無這點保障,又如何信得過三位?不過三位盡可放心,等到咱們合作良好門境功成之日,兄弟自會給你們真正解藥。」
  琵琶手道:「咱們如何信得過你?」
  毒郎中聳聳肩道:「江湖上人刀頭舔血,經常以性命作賭博,三位也只好搏一搏了。」
  天狼星眉毛跳動,一把抓住毒郎中前胸衣衫,厲聲喝道:「你……」
  侯椿年急忙一伸手攔著道:「即兄且請放手,兄弟認為閻老哥手段雖然稍嫌卑鄙,但說的也不無道理,他要和咱們合作,總是初交,江湖上覬覦『迷蹤圖』的人,不論邪正,誰不想染指?他若不在咱們身上下毒,如何放心共事,兄弟認為只要閻老哥言而有信,事成之後,交出真正解藥,也就是了。」
  毒郎中道:「我閻老九如果事成之後,不給你們解藥,就死在亂刀之下,碎屍萬段,三位現在總可以相信了?」
  三人看他起了惡誓,也就無話可說。天狼星也鬆開了五指。
  琵琶手道:「好,咱們相信你,你說,現在咱們該如何進行了呢?」
  毒郎中低低的道:「現在劍煞和桑老邪去向不明,咱們四人,從此刻起就得分作兩撥分批追蹤,遇上了就遠遠尾隨,不可讓他們發現,沿途留下記號,以資聯絡。」
  說完,又各自定下了暗號,由侯椿年和天狼星一路,毒郎中和琵琶手一路,立即分頭上路。
  霍山一名天柱山,爾雅釋山:「霍山為南嶽。」漢武帝移岳神於天柱,始名天柱為霍,漢以後衡、霍始別。
  所以霍山南麓也有一座南嶽廟,廟貌巍峨,廟前面有一片石砌的平台,古柏參天,氣勢森森!
  入夜之後,廟門早已關了,遊人香客,不逢廟會,是很少有人到這裡來的。
  此時,蛾盾新月,已經斜掛中天,只是夜色濃重,四周還是黑漆漆的。
  石砌平台右首卻有一個人,脫下身上的長衫,往石凳上一擱,緩緩取出一柄木劍,走到中央站定,開始練劍。
  這人乃是個二十來歲的青年,生得劍眉星目,碩長而文弱,但他的劍法卻是玄門正宗的「九宮劍法」,氣沉神凝,一招一式,輕靈中頗見沉穩,足見在劍術上,已有相當的火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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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7 14:16:32 |只看該作者
第02章 江湖一毒梟

  漸漸的一支木劍由疏而密,由簡而繁,居然使得周圍三丈,劍風呼呼,月光之下,但見一片縱橫劍影,早已消失了青年的影子。
  緊接著但聽一聲輕嘯,一道劍影有如騰故起風,向空直上,在半空中一抖,劍花飛灑,繽紛如風,青年已經飄然飛落原地,抱劍卓立。
  只要看他最後一招,「一柱擎天」,你就可以想得到,他就是有「武林三絕劍」之稱的擎天劍石東華的門人了。
  「武林三絕劍」,二邪一正,這一正就是九宮門名宿石東華,他以一招「一柱擎天」,馳譽武林,博得擎天劍的雅號,不但為人正派,胸懷恬淡,築廬天柱山下,嘯做林泉,是一位與世無爭的高人。
  這青年正是他唯一的傳人尹劍青,從師十年,已盡得石東華的傳授,只有劍術一道,才只練了三年。
  劍是百兵之主,最是難學不過,有人練了一生,依然無法練到爐火純青,所以古人有讀書學劍兩無成這句話。
  尹劍青自幼得名師調教,苦練了三年,才有幾分火候,說起來已是難能可貴了。
  他因南嶽廟前石砌平台,地方廣闊平整,入夜之後,又無人跡,故而每晚帶著木劍到這裡來練劍。
  這時他一趟劍法,剛剛練完,正在納氣調息之際,忽聽有一個低沉的聲音叫道:「年輕人,你是石東華的門人麼?」
  尹劍青心頭一怔,聽不清話聲發自何處?舉目四顧,也不見人影,但人家問到師傅的名號,自然不能不答,這就雙手抱拳,躬身道:「晚輩正是家師門下,不知前輩是哪一位高人?」
  「很好!」那低沉的聲音又道:「你快隨我到山上來!」
  尹劍青只聞其聲,依然不見其人,只得依舊抱抱拳,仰天問道:「不知前輩有何指教?」
  那低沉的聲音又道:「老夫要你隨我到山頂上去,時間匆促,你且跟我上來就是了。」
  尹劍青聽得暗暗奇怪,少年人難免好奇,口中應了聲「是」,一手提著木劍,果然依言朝山徑上走去。
  只聽那低沉聲音在上面催道:「年輕人,腳下加點勁,老夫時間很有限,你要越快越好。」
  聲音入耳,漸漸遠去,那最後一句話,相去已是甚遠。
  霍山的又一名稱是天柱山,山而謂之天柱,山勢該是何等峻拔陡峭了。尹劍青的師傅規定他每日清晨,以登山練習輕功,這條山路,縱然險峻異常,但對他來說都是跑得再熟悉也沒有了。
  他聽了低沉聲音的話,就立即提吸真氣,施展輕功,一路連縱帶躍,飛騰而上。
  這樣足足奔驚了一刻功夫,才算登上山巔,耳中只聽那低沉聲音笑道:「年輕人果然不錯,只比老夫慢了一盞茶的功夫,你這點年紀,實在難得。」
  尹劍青聽說自己還比他慢了一盞茶的功夫,心頭更是吃驚,暗道:「自己時常聽師傅誇獎自己,說自己拳、劍、輕功、內功四者,以輕功為第一,這該歸功於自己每天都以登山作為練習輕功,自己的輕功,在武林年輕的一輩中已是數一數二了,如今這位低沉聲音的前輩,說自己還慢了一盞茶的功夫,這不是說還差得遠嗎?」
  心中想著,目光早已朝那低沉聲音的發話之處投了過去。
  山頂上天風雖大,但月色卻比廟前更清朗多了,但見一方豎立的大石下,盤膝坐著一個花白連鬢胡長得子思滿臉的老人,目光炯炯朝自己望來。
  尹劍青雖不認識此人,但一眼可以看得出,他是一位前輩高人,這就急忙走了過去,抱抱拳道:「老前輩要晚輩到山頂上來,不知有什麼教言?」
  花白連鬢胡老人炯炯目光,只是盯著尹劍青身上上下直瞧,過了半晌,才輕輕歎息一聲,含笑道:「石東華有此佳徒實在令人羨煞,老夫這一趟總算沒有白來了。」
  他說到這裡,一手拍拍他身旁,說道:「年輕人,你坐過來,老夫是行將就木的人了,我有兩件事奉托於你……」
  尹劍青依言走到他身邊坐下,說道:「晚輩還沒請教老前輩的道號呢!」
  白胡老人道:「這個不急,你先聽老夫把話說完了,老夫所以約你到山頂上來,是因為這裡人跡不到,不慮被人竊聽,若是有人上來,老夫就可以發覺。第二,老夫找你的原因,是因為你是石東華的門人,你師傅為人正派,他收的徒弟,老夫自可放心。」
  尹劍育道:「老前輩到底有什麼事呢?」
  白胡老人道:「老夫有兩件事,要交付於你,第一件是老夫一位知交好友,突然身放,他在臨終之前,托付給我一個重擔,就是他有一套精絕天下的劍法,囑老夫務必傳給一個可靠的人,不然他身亡之後劍法也因之而失傳……」
  尹劍青道:「老前輩,這……」
  白胡老人道:「你別打岔,聽老夫說下去,老夫當時答應了他,就是今天中午的事,但老夫也將在今晚子時與世長辭了,老夫不能辜負老友臨終付託。第二件事,老夫也有一套還算差強人意的劍法,過了今晚子時,老夫數十年苦心鑽研的絕學,也將隨之湮沒無聞,所以再三思維,只有石東華的徒弟可以交付……」
  「這個只怕不成。」尹劍青為難的道:「晚輩是九宮門的弟子,豈可見異思遷,何況晚輩也不能再拜在老前輩門下……」
  「不用拜師。」
  白胡老人道:「老夫只是為了不負老友之托,不使老夫精研的劍法,埋入黃土,就於願已足,年輕人,老夫為時不多,天下雖大,也無暇去選擇人才,你是老夫唯一的希望,好了,老夫話已說完,時間匆促,這兩套劍法精微之處,也已無暇和你多說,現在老夫先把老友那七招劍法的口訣說與你聽,希望你能夠把它記住了,有什麼不大瞭解之處,你等老夫說完了,再提出來問我。」
  說完,也不管尹劍青願不願意,就把七招劍法口訣,說了一遍,然後又仔細的講解了每一招的劍勢要訣。
  尹劍青因為這位老人說得極為沉痛,他不得不聽,要知地平日對師門「九宮劍法」本已練得相當純熟,平日對師傅說的劍術道理,也都能融會貫通,因此對白胡老人講解的使劍要訣,自然也還能完全領悟。
  先前還發覺有許多地方好像不及他原來所學,但聽到後來,卻又發現和師傅教自己的劍法,大不相同,有許多變化,極為狠毒,也極為深奧。白胡老人把七招劍法的變化,解說的雖然還只是個大概,但已是相當詳盡了,他口氣微頓,問道:「你記住了麼?」
  尹劍青點點頭道:「晚輩大概都記下了。」
  他武功已有相當根基,自可一點即會。
  「如此就好。」白胡老人點頭道:「現在老夫就給你講解老夫的一套劍法了,你可得仔細記注,別把兩種劍法混淆了。」
  接著依然先說口訣,然後講解每一把式的劍勢和變化。
  尹劍青愈聽愈驚奇,他先前講老友的七招劍法,已是奇奧辛辣,似乎不在師門「九宮劍法」之下,這回他說的是他自己所創的一套劍法,卻更為離奇,許多玄妙之處,竟然遠勝師門所學,也就專心一志的默記在心。
  同時,他也發現白胡老人在述說劍法之時,不住的使氣下沉,好像是在抑制他的傷勢一般,但尹劍青還是聽得出來,老人說話的氣機,越來越不順了,幾句話之中,總要喘上一口氣,這種現象是練功的人不應有的。
  白胡老人把一套劍法講解完畢,喘著氣問道:「年輕人,這套劍法你都懂了麼?」
  尹劍青道:「老前輩講得很詳細,晚輩差不多都聽得懂。」
  「很好!」白胡老人道:「老夫總算把這兩套絕世劍法都交付給你了,哦,你……你把兩套劍法的……口……訣……背一遍給老夫……聽聽……好麼?」
  尹劍育道:「老前輩,你先歇一歇咯!」
  白胡老人慘笑道:「不用了,老夫自己知道……」
  尹劍青只好依著他,把兩套劍法的口訣,背誦了一遍,他默記在心,背誦得居然一字不漏。
  白胡老人臉上有了笑容,點看頭說道:「年輕人,再有……十年苦練,你可以天下第—……」
  右手把身邊一支用布包紮的木棍,遞給了尹劍青,喘著氣道:「老夫這支劍,一向沒有劍匣,你把它抽出來,老夫也送給你,你另外去配一個劍鞘,這根木棍,隨了老夫幾十年,許多人都認得它,你不可再用了。」
  尹劍青道:「老前輩……」
  白胡老人左手搖了搖,攔住了他的話頭,右手伸手入懷,取出一張潤疊得很小的東西,塞入尹劍青的手中,說道:「你好好收著,老夫要去了。」
  右手一指朝自己心窩點去。
  尹劍青睹狀大驚,急忙雙手朝他手腕扳去,口中叫道:「老前輩你何苦……」
  但已是遲了,白胡老人一指點到胸口,喉頭同時發出一聲輕「呃」雙目一閉,一顆頭也慢慢的低垂下來。
  這一垂下頭來,他嘴角間也隨著緩慢的流出黑血。
  比墨還黑的黑血。
  尹劍青看得驀然一怔,暗道:「這位老人家,原來已經中了毒,是他以精湛的內功把劇毒通住了,難怪方才傳授自己劍訣之時,不時的提吸真氣,也有急促的喘息,只可惜這位老人家去的太快了,自己連他名號都不知道。」
  他把白胡老人交給自己的一張招疊得很小的東西,先塞入懷中,然後朝著白胡老人的屍體,跪了下去,叩了幾個頭,默默說道:「老前輩英靈不遠,晚輩雖然沒有拜你老為師,但晚輩蒙你老傳授兩種技藝,晚輩決不會負你老之托的,你老安息吧。」說完,又叩了幾個頭,站起身,從布條包紮的木棍中,抽出一支長劍,他想:「這位老前輩既然在天柱峰極頂仙逝,我就該把他老人家的骸骨埋在這裡才是。」
  他抽出長劍來,原想試試山頂上可有泥土的地方,這就用劍朝地上插去,鐵劍居然毫不費力插入,一連在四周試了幾處,都是如此,證明這一帶都是鬆軟的泥土了,心中大喜,就用劍挖起坑來。
  哪知這一挖,才發覺自己挖起來竟然都是山石,心頭不禁大奇,再用長劍往山石一刺,又輕快的投入石中,原來這柄看不起眼的鐵劍,竟然切石如同切豆腐一般,一時又驚又喜,覺得這白鬍子老前輩,必是一位絕世高人無疑。
  當下不再多想,迅速的挖了一個一人多高的石坑,把白胡老人盤膝坐好,放入坑中,又把那支紮著布條的木棍,放到他身邊,才蓋上碎石塊。填平之後,用腳踩踏實了,又搬移了幾方大石,堆在上面,等諸事完畢,已是滿身大汗,氣喘不已。
  他抬頭看看星辰,這一陣工夫折騰,差不多子時已經過了一半,用手抹了把臉上汗水,俯身拾起鐵劍和自己一支木劍,循著原路下山,剛從南嶽廟左側一條山徑走下之時,就發現廟前平台上,正有兩個人在低聲說話。
  心中暗暗覺得奇怪,夜色已深,這兩人到天柱山幹什麼來的?這就藉著樹林掩護,悄悄掩近過去。月光朦朧,依稀只能看到兩個人都缺了一條手臂,衣袖虛飄飄的用在衣襟裡面。
  只聽右首一個道:「你沒看錯,他是朝這裡走的?」
  站在他對面的那人說道:「錯不了,兄弟雖然和他相距很遠,但這裡只有一條石板路,通到廟前面來。」
  右首那人道:「這天柱山是擎天劍石東華隱居之所,他和石東華一正一邪,決不可能會找石東華來的。」
  尹劍青心中暗道:「他們說的,可能就是白胡老前輩。」
  站在他對面那人道:「他會不會到南嶽廟來的?」
  右首那人道:「這南嶽廟住的只是普通和尚,並無高人,他劇毒已經發作,到南嶽廟來作甚?」
  現在尹劍青聽出來了,那位白胡老人果然中了劇毒。
  站在他對面那人道:「那麼閻老哥現在打算怎麼辦?」
  右首那人冷笑一聲道:「現在子時已過,他縱然未死,也已功力盡失,咱們還怕他何來?自然要仔細的搜了。」
  說話之時,目光轉動之間,忽然看到石台上放著一件青布長衫,他是個工於心計的人,想到深更半夜,石台上哪來的青布長衫?由此可見這人定然就在近處無疑!
  心念這一動就放作不見,一面抬手摸了下下巴,沉吟道:「這樣,咱們先到廟裡去看看,說不定他就藏身在南嶽廟中,亦未可知。」
  說完,朝站在對面的那人打了個手勢,當先縱身掠起。
  站在他對面的那人聽他這麼說了,也緊跟著掠去,兩道人影一先一後,就像兩隻蝙蝠,接連三個起落,便已越牆而入。
  尹劍青眼看兩人身手不弱,哪敢怠慢,急忙從林中驚出,伸手拿起長衫,匆匆從林邊小徑,一路奔行,回轉草廬。因為時已晚,不敢驚動師傅,悄悄回到自己房中,把鐵劍往床下一放,正待就寢,忽然想起白胡老人塞給自己的那張東西,不知究是什麼?
  這就探懷取了出來,就著窗下月光,凝目看去,原來那是一張招疊得很小的羊皮,灘開來也只是比手掌略大,上面用淡墨畫了許多線條,有橫有直,看也看不清楚,不知畫著些什麼?」
  白胡老人只說要自己好好收著,明天稟明師傅,看看師傅是不是知道?當下依舊仔細把疊好,收入懷中,解衣就寢。
  ***
  再說那兩個斷了右臂的人,正是毒郎中闖老九和琵琶手鄢茂元。他們原是一路尾隨桑老邪下來,桑老邪雖然身中劇毒,究竟威名猶在,兩人不敢稍露行跡,只是分開來遠遠的跟蹤,但到得天柱山附近,就失去了桑老邪的蹤影。
  兩人已在附近四周找了半天,約在南嶽廟前面會合,正在商量之際,毒郎中發現長石台上的一件布長衫,才故意要琵琶手一同進廟去搜索,等到尹劍青取了長衫,回轉草廬,兩人又暗暗尾隨了下來。他們當然不敢逼得太近,目睹尹劍青入屋之後,毒郎中悄聲道:「那老哥可知道那間草廬裡住的是什麼人嗎?」
  琵琶手道:「這還用問?自然是石東華的擎天廬了。」
  石東華自號他隱居的草廬為「冰壺草堂」,取一點冰心在玉壺之意,但江湖上人卻偏偏把他「冰壺草堂」叫做擎天廬,那是因為他的外號叫做一柱擎天之故。
  毒郎中道:「不錯,正是擎天廬。」
  琵琶手道:「桑老邪不可能會來找一柱擎天。」
  毒郎中道:「也許他們因為是武林三絕劍吧?」
  琵琶手道:「依兄弟看,這可能不大。」
  毒郎中道:「很難說,桑老邪和劍煞在西峰絕頂比劍,也許有了默契,他們自以為有武林三絕劍聯手,就可以天下無敵,天底下本沒有什麼白道黑道!只要利害一致,就可以聯手,難道憑『迷蹤圖』三個字,誘惑力還不夠?」
  琵琶手點點頭道:「閻老哥這話有些道理,如果侯兄他們(通臂猿侯椿年,天狼星郎百輝)跟蹤的秦中龍也是朝這裡來,這三絕劍聯手的可能,就大有可能了。」
  毒郎中嘿然道:「告訴你,那奏中龍也中了兄弟的劇毒。」
  「哦!這就對了!」
  琵琶手忽然間好似想到了什麼,低「哦」一聲道:「兄弟想起來了,前幾年,江湖上據說石東華有一顆避毒珠,據說有一次有人用唐門毒藥暗器打了他一針,他只微微一笑,依然若無其事,桑老邪一定是找他借避毒珠來的了。」
  毒郎中雙目神光一閃,問道:「你此話當真?」
  琵琶手道:「那只是江湖傳說,沒有人可以證明。」
  毒郎中陰森一笑道:「這個容易,兄弟只要略施小計,就可以試出來了,如果他師徒不畏劇毒,桑老邪說不定就在他擎天廬中了。」
  琵琶手道:「閻老哥要如何試法?」
  毒郎中低聲道:「你在這裡等候,兄弟到他門前去走一趟就來。」
  說完,輕腳輕手的朝草廬前門走去,他只走到矮垣門前為止,就探頭探腦的朝四處張望,看他行動似乎小心到了極點,腳下幾乎輕得連一絲聲音都沒有,又慢慢的躡步回來。
  琵琶手不知他做什麼去的,迎著問道:「閻老哥,你過去看到了什麼?」
  毒郎中明笑道:「咱們耐心等著,到了天亮之後,就見分曉了……」話聲甫落,忽然輕咦一聲道:「有人來了,咱們快到林中去躲一躲。」
  兩人迅速閃身入林,蹲著身子隱蔽下來,就看到前面山徑上正有幾條人影魚貫行來。
  琵琶手心中暗暗佩服,忖道:「看來閻老九果然比自己高明多了!」
  來的一共是五個人,現在已經走近了,雖然月色朦朧,但這幾個人一眼都可以認得出來。
  凡是江湖上人一眼可以認得出來的,自然全是名家了。
  走在第一個的是身穿天青僧衣的矮胖和尚,黃山文殊院方丈活彌勒覺慧上人。
  他是少林寺黃山下院的方丈,而且還是當今少林方丈天行大師的師叔,在江湖上輩份極尊。
  第二個身材高大的老者,是江西武功山武功門名宿沈中慶,也是武功門掌門人況公權的師兄,在大江南北,聲譽頗隆。
  第三個身穿灰布道袍的老者,是茅山通天視觀主冷清風。
  第四個中等身材的中年人是黃山萬松山在莊主萬鎮河。黃山萬家上代曾連任過三屆武林盟主,乃是武林第一世家,直到今天,在江南武林仍有舉足輕重的地位佔
  第五個一身武上裝束,年紀輕輕的,是穿雲彈董欽池,沈中慶的師侄,況公權的大弟子。
  這一行人幾乎是江南武林中的代表人物,走到任何地方,都會引起江湖上人的注目!
  他們在此時此地出現,自然絕非偶然之事。
  毒郎中不由得暗暗皺了下眉,心中暗道:「他們莫非也是為了桑老邪來的?」
  一行人由覺慧上人為首,正是往冰壺草堂行去。
  毒郎中日中低低的叫了聲:「糟糕!」但繼而一想,又不覺色然心喜,忖道:「如此也好!」一面低聲道:「咱們快些走。」迫不及待的往林中悄悄退走。
  一行人走近上垣門前,覺慧上人雙手合十,仰首叫道:「石施主在家麼?」
  這時差不多已是子時三刻,三更半夜了!
  更深夜靜,老和尚這一聲叫得並不太響,但擎天劍石東華內功何等精純,這一行人走近門前,他早已聽得清楚,等到覺意上人出聲叫喊,他已舉步走出,問道:「夜臨寒廬,不知是哪一位?」
  兩扇木門呀然開啟,迎了出來!
  石東華已是六十六、七的人,但貌相清懼,看去不過五十許人。他這開開門來,不禁怔得一怔,連忙拱手道:「會是大師、道兄、萬兄,哈哈,諸位連袂光降,真是難得,快快請進。」
  覺慧上人合十道:「阿彌陽佛,深夜前來,驚憂施主了。」
  冷清風打了個稽首道:「石施主沒想到吧?」
  沈中慶、萬鎮河也同時拱手道:「石兄久違了。」
  董欽地走上一步,恭敬的作了一揖,說道:「晚輩董欽地見過石前輩。」
  石東華連連還禮,把眾人讓人屋去,一面點起了燈盞。
  尹劍青剛睡下不久,聽到客堂中來了許多人,趕緊起來澆水烹茶。
  石東華和眾人分賓主坐下,一面含笑道:「諸位夜蒞寒廬,想來決非偶然,不知有何見教之處?」
  覺意上人一手撥動著十八顆檀木念珠,含笑道:「深夜造訪,若無重大之事,怎敢有擾石施主的清夢?」
  石東華「哦」了一聲,問道:「諸位道兄連袂而來,自然是非同尋常之事了,在下洗耳恭聽。」
  「石施主太客氣了。」覺慧上人含笑道:「魔劍桑仝,不知石施主可曾見過其人?」
  武林三絕劍,魔劍桑仝名列第一,石東華自然知道,但卻微微搖了搖頭,說道:「在下久聞桑仝之名,但在下很少在江湖走動,並未見過其人。」
  覺慧上人道:「貧僧等人,正是為此人而來。」
  石東華道:「在下願聞其詳。」
  這時正好尹劍青端著五盅香茶走出,送到桌上。
  石東華含笑道:「徒兒,你來得正好,快來拜見幾位前輩。」
  覺慧上人道:「這位是石施主的高足麼?」
  石東華道:「正是小徒。」
  一面替尹劍青—一引見了在座諾人,尹劍青也—一施禮。
  冷清風點頭道:「石施土門下,名師出高徒,這位尹小施土氣質不凡,真乃武林後起之秀。」
  神拳沈中慶道:「冷道兄說得不錯,看來這位小兄弟已得石兄真傳,說不定他年青出於藍呢。」
  石東華朗笑一聲道:「諸位誇獎,小徒年紀還小,以後還要諸位道兄多多指教才好。」一面回頭朝尹劍育道:「徒兒,這裡沒你的事了,你去睡吧。」
  尹劍青躬身應了聲「是」,往後退去。
  石東華一抬手道:「諸位道兄請用茶,這是兄弟采自本山絕頂的茶葉,數量不多,入口特別清芬,諸位試試。」
  大家舉起茶盞,喝了一口,果然入口清芬,香留齒頰。
  冷清風笑道:「果然是好茶,貧道觀中,也有采自茅山頂峰的雲霧茶,但卻沒有石施主這茶葉的清香。」
  石東華大笑道:「道兄好說,在下記得三年前,道經貴觀,道兄還送我半斤雲霧茶,醒腦清神,在下這茶葉,如何能和雲霧條相比擬呢?」
  說到這裡,口中「哦」了一聲,回頭朝覺慧上人笑道:「對不起,在下和冷道兄只顧談著茶葉,忘了向大師請教正事了。」
  覺慧上人合十道:「其實也並不是什麼急事,事情是這樣,魔劍桑仝在黃山一個樵子手中得到一張武林中喧騰已久的『迷蹤圖』,據那樵子說,是得之蓮花峰石壁,應為黃山之寶,那魔劍桑仝,究是旁門邪派中人,得了此圖,必將為害武林,因此萬施主來找貧僧商量,正好冷觀主和沈老施主也同在敞院,這就一同去找魔劍桑仝,希望他能交出此圖……」
  石東華心中暗道:「迷蹤圖乃是無主之物,人人可得,如何能去強迫人家交出來呢?唉,這一來,不是又要引起糾紛來麼?世上的許多糾紛,本來一點事也沒有,都是人去製造出來的!」
  只聽覺慧大師續道:「哪知魔劍桑仝敢情聽到了風聲,早已離去,不想他從江西、湖北打了個轉,三天前又潛入安徽境內,經查他由長嶺關一路東行,今晚傍晚時分,曾有人看到他在天柱山附近出現,接著就失去了蹤影,貧僧等人就是聞訊趕來的,但因石施主卜居在此,先來跟石施主說明原委,免得引起誤會。」
  石東華抱拳道:「大師好說,風月無古今,林泉孰主賓,在下卜居於此,喬占名山一席之地,豈敢狂妄到以山為界,大師和諸位道兄如此多禮,倒使在下深感不安了。」
  萬鎮河道:「石老哥,還有一事,要請老哥支持才好。」
  石東華道:「萬兄有什麼事,但請直說。」
  萬鎮河道:「石老哥久居天柱山,對此間一帶地理,自然極為熟悉,如今魔劍桑仝曾在峰下現身,極可能就藏匿在附近,因此大家的意思,想請你老哥賜予協助……」
  賜予協助,就是要擎天劍石東華也參加他們的行列也!
  石東華面有為難之色,說道:「這個……」
  神拳沈中慶道:「石兄這有什麼好作難的?」
  「不是。」石東華正容道:「在下覺得『迷蹤圖』雖在黃山發現,但它本是無主之物,誰得到了,誰就是主人,魔劍桑個既沒有使用暴力從樵子手上奪取,也未曾因此傷害人命,咱們實在沒有理由,強迫他交出圖來……」
  萬鎮河聽得臉色微變,說道:「迷蹤圖既是在黃山發現,自是黃山之物,兄弟覺得僅憑兄弟一己之力,是奪不回來,也保不住這張圖的,這是江南武林同道共同的責任,大家總不至於眼睜睜的看著魔劍桑生把圖取走,如果確如傳言所說,此圖和各派武功有關,那就更不能落入旁門邪派中人的手裡,區區微意,也就在此。」
  冷清風點頭道:「萬施主說的極是,此圖決不能落入旁門左道中人的手裡,石施主,這不是有主無主的問題,咱們必須令他交出圖而後已!」
  他剛說到這裡,忽聽神拳沈中慶口中輕咦一聲,抬目道:「石兄,這茶水不對!」
  「阿彌陀佛!」
  覺慧上人兩道長眉微攏,低喧一聲佛號,合十道:「不錯,石施主這茶中果然有人動了手腳……」
  兩人話聲出口,立即閉目不言,各自運起功來!
  不!他們身軀起了一陣輕微的顫抖,似是正在運功抗拒體內突生的變化!
  同來五人,已有兩個人有中毒的現象,其餘三人不由得臉色劇變!
  這真是變生俄頃,石東華方自一怔說道:「這怎麼會呢?」
  穿雲彈董欽池看得大急,一個箭步掠到沈中慶身邊,慌忙問道:「師伯覺得如何了?」
  冷清風喝道:「董施主不可動他。」一面目射奇芒,問道:「石施主這是怎麼一回事?」
  石東華驚凜的道:「諸位懷疑是兄弟在茶中做了手腳?這話真是從何說起?」
  萬鎮河道:「但老禪師和沈老哥分明是中了劇毒!」
  突聽神拳沈中慶張目喝道:「石東華,你……好卑鄙狠毒的……手……段。
  這句話,是他用畢生功力,拼著最後一口氣說出來的,話聲出口,搖了兩搖,砰然往地上倒去,嘴角間也同時流出黑血來!
  一看就知是毒性極烈的毒藥,人已毒發身死。
  董欽地雙目盡赤,猛然跨上一步,大喝道:「姓石的,你一向沽名釣譽,在江湖上以隱士自居,居然心如蛇蠍,在茶水中暗中下毒藥,如今還有何說?」
  石東華凜然驚道:「董少兄且請息怒,此事只怕別有原因,石某……
  「阿彌防佛、阿彌陀佛、阿彌……陀……」
  覺慧上人連聲低誦著佛號,但念佛的聲音卻愈來愈低沉,身子一陣抽搐,同樣砰然一聲,倒了下去,口鼻間也同樣緩緩的流出黑血!
  「別有原因?」
  董欽他冷笑道:「只怕是你別有居心吧?」
  冷清風突然狂笑一聲道:「大概石施主認為咱們同來的五人中,覺慧大師和沈老施主功力較高,不易對付,所以先向他們二人下手,如今上人和沈老施主已經毒發而死,石施主可以向貧道等三人下手了吧?」
  萬鎮河也在此時抽出長劍,喝道:「石東華,你不用再假惺惺了。」
  穿雲彈董欽地更不用說了,早已從他腕底取出一柄兩尺長的鐵尺,三個人品字形圍了上來,正待搶先出手!
  石東華雙手連搖,急道:「冷兄、萬兄,你們二位和石某少說也相識數十年了,難道還信不過石茶的為人麼?」
  萬鎮河冷笑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平日一副道貌嚴然的假面具,大家都以為你是淡泊名利,如今事實俱在,上人和沈老哥在你擎天廬中中毒身死,總不是假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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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7 14:17:15 |只看該作者
  董欽池切齒道:「老賊,多言無益,你毒死師伯,嘗命來吧!」
  手中鐵尺突出,一記「仙人問路」,朝石東華左肘「肺苗穴」點來!
  石東華沉腕一格,把地鐵尺撞開,一面急道:「你們要如何才能相信石某?」
  萬鎮河喝道:「你方才說的話,已有偏袒魔劍桑仝的口氣,如今看來,你們外號武林三絕劍,果然是一鼻孔出氣的了,還有什麼好說的?」
  隨著喝聲,長劍顫動,像靈蛇般點出三劍。
  他使出來的正是黃山萬家家傳絕技,劍光如閃電,劍法之中,隱含點穴手法。但石東華乃是九宮門的名宿,名列二邪一正武林三絕劍,為當今武林首屈一指的劍術大家,萬鎮河手腕一振,劍招未出,他已可測出對方這一招的劍勢,因此萬鎮河的出手雖快,石東華早已身形飄動,閃避過去,一面叫道:「冷道兄,連你也不相信石某了麼?」
  他說話之時,人已避到了冷清風的身側,冷清風怕地欺近過來,突起發難,手中長劍一記「月移花影」,劍光朝身側灑出,喝道:「你教貧道如何能相信呢?」
  茅山劍法,正中有奇,是各派劍法中別走蹊徑的劍法,出手使人不可捉摸!
  石東華不防他出手奇襲,趕緊斜跨一步,差點被他劍鋒劃破身上長衫,但他堪港避開冷清風一劍,董欽池的鐵尺和萬鎮河的長劍,又已交相襲到。
  地施展「九宮身法」,一面在兩劍一尺之間,閃避遊走,一面朗聲道:「三位控手,你們就算不相信石某的為人,也總該把事情弄清楚了再說。」
  這三人之中,穿雲彈董欽地年紀較輕,功力較弱,但冷清風和萬鎮河二人,一個是茅山通天觀的觀主,一個是黃山萬松山莊莊主,他們雖然沒有門派,也等於是一派掌門人的身份,這兩支劍施展開來,各有所長,石東華縱然名列三絕劍,既是赤手空拳,又不好還手,自然也頗有支礎之感!
  就在此時,突聽有人大喝一聲:「你們別傷找師傅!」
  人影一閃而入,但聽「當、當、當」三聲金鐵暴響,緊接著又是「嗒」的一聲,幾條人影同時散開!
  這閃進來的正是尹劍青,他一下架開了冷清風、萬鎮河二劍,還盪開了童飲池的一尺!
  不,他一劍橫削,居然把董欽他二尺長的一柄鐵尺,削斷了三分之一,削斷的尺頭「噹」的一聲落到地上。
  (冷清風和萬鎮河手中長劍,雖非名劍,但也都是百練精鋼的利器,又加他們本身真力,在運劍之時,凝聚劍身,以尹劍青的功力,手中縱是利劍,自然削不斷他們,董欽池的功力,和尹劍青差不多,再加手中是一柄利器,自可一下就把他鐵尺削斷了。)
  原來尹劍青才送茶出來,師傅要他回房去睡,他回房之後,翻來覆去,哪裡睡得著覺,後來耳聽堂屋中起了爭執,接著又聽到「嗆」「嗆」「嗆」拔劍之聲,心頭不禁大奇,悄悄的起身,躲在堂後往外偷偷一瞧,只見堂屋中劍光閃動,那茅山道士和黃山萬鎮河等三八三支兵刃,把師傅圍在中間,已經動上了手,師傅赤手空拳,以一敵三,如何是人家對手?
  心中一急,急忙奔回房去,俯身從床下取出白胡老人送給自己的那柄長劍(他跟師傅練了三年劍,使的只是一支水劍,真到用劍之時,木劍自然派不上用場了),一下衝了出來,一招「左右逢源」,架開了三件兵刃,橫劍當胸,氣呼呼的大聲喝道:「你們這算什麼?竟然蠻不講理,對我師傅動起兵刃來了。」
  他衝出來的有些突然,尤其他救師心切,這一招「左右逢源」,拚了全力,居然一下把兩位劍術大家的長劍震開,還削斷了董欽地的鐵尺,三人一征之下,各自後退一步。
  冷清風定睛瞧去,只見衝出來的只是一個乳臭未乾的少年——石東華的徒弟尹劍青,但他炯炯目光卻凝注在尹劍青手上那支狹長鐵劍之上,口中突然發出一聲陰冷的尖笑,說道:「石道兄,令徒果然高明的很!」
  就在尹劍青架開他們三人兵刃之際,石東華腳下忽然起了一個踉蹌,當時大家正在後退之際,誰也沒去注意。
  石東華站住身子,就沉聲喝道:「徒兒,你不准對兩位前輩無禮,這裡沒你的事,還不進去!」
  「慢點!」冷清風冷冷一笑,一下子就擋住了尹劍青的退路,冷然道:「你手中這柄刻是從哪裡來的?」
  尹劍青怕他突然出手,斜退了一個,橫劍當胸,說道:「這劍是一位老前輩送給找的。」
  冷清風似笑非笑的道:「是不是魔劍桑仝?」
  萬鎮河聽得目光一凝,嘿然道:「這小子手中果然是桑老邪的黑鋒劍,哈哈,真想不到,擎天劍一向自命清高,果然和桑老邪早有勾結了!」
  石東華這時只覺一陣天旋地動,也沒聽到他們在說什麼,雙腳一軟,砰然跌坐下去。
  寫到這裡,作者必須稍作交代,原來方才毒郎中走到擎天廬門前之時,已在暗中灑下了毒藥,(他本意是為了試探石東華有沒有避毒珠。)不料覺意上人和神拳沈中慶走在前面,把毒藥沾到了身上,故而劇毒發得最快,石東華開門揖客,沾到的不多,因此也昏迷了過去。
  尹劍青大吃一驚,急忙掠到師傅身側,急叫道:「師傅,你老人家怎麼了?」
  石東華的突然倒地,使得冷清風、萬鎮河二人也大感意外,方自一怔!
  董欽地厲聲道:「老賊,你毒死了師伯,裝死就能了事麼?」
  手中斷尺一舉,正待劈下。
  尹劍青虎的直起身來,橫劍喝道:「明明是你們之中有人暗下毒手,不然我師傅怎麼也會中毒的呢?姓董的,你敢上來一步,尹某就努了你。」
  石東華中毒不深,這時已經緩緩睜開眼來,張了張口,氣息微弱的道:「徒……兒……」
  尹劍青喜道:「師傅你醒過來了,是他們之中有人下了毒,徒兒非要他們交出解藥來不可。」一面橫劍喝道:「冷道長,萬莊主,你們誰下了毒,心裡清楚,今晚若是不交出解藥來,尹某拼著一死也不會放過你們的。」
  「哈哈!」冷清風大笑一聲道:「貧道正要問你桑老邪躲在哪裡,你小小年紀,居然敢反誣貧道?好,貧道把你中下了,不怕你不說實話。」
  長劍一震,幻起三朵劍花,右腕一送,朝尹劍青身前灑來,但他劍勢甫發,腳下禁不住也往前踉蹌跨出半步!
  這下使他心頭驀地大吃一驚,急忙收勢,雙目微閣,暗暗運氣檢查,他不運氣還好,但覺一陣天旋地轉,再也站立不住,連話都未出口,人已砰然倒了下去。(他是五人之中,第三個走近大門之人,故毒發又遲了一步。)
  萬鎮河睹狀大驚,暴喝一聲:「好小子,原來是你……」
  話聲未落,身形搖了兩搖,同樣摔倒地上。
  董欽地看出情形不對,一句話也不說,雙足一頓,人已穿窗而出。
  尹劍青眼看所有的人,全已身中劇毒,一個個倒了下去,早已被嚇得手足無措,沒了主意,董欽地穿窗而去,他自然沒工夫理會,急忙走到師傅身邊,棄去手中長劍,俯下身去,叫道:「師傅,師傅,你醒一醒。」
  只聽身後有人冷冷的道:「你師傅死不了。」
  尹劍奇心知今日之事,必然有人暗施手腳,話聲入耳,早已迅速的探手抓起長劍,修地回過身去,喝道:「是什麼人?」
  目光一注,只見門口站著一個身穿藍布長衫的黃蠟臉漢子,這人右臂虛飄飄的只剩了一隻衣袖,瘦削臉上,現出橘詭的笑容,望著自己,正是方才廟前說話的兩個獨臂人之一!
  尹劍青喝道:「你是什麼人?」
  毒郎中闖老九詭笑道:「在下是什麼人,並不重要。」
  尹劍青道:「那麼你來作甚?」
  毒郎中一指地上造人,說道:「這些人好像都中了毒。」
  尹劍青突然心中一動,哦道:「是你下的毒?」
  毒郎中道:「那倒不是,不過他們中的是很厲害的毒藥……」
  尹劍青怒聲道:「不是你下的毒,你如何會知道的?」
  毒郎中陰森一笑,道:「你看,這幾個中毒的人,口裡不是都在流著黑血麼?一眼就可以看得出來了。」
  尹劍青回頭看去,這幾句話的工夫,師傅、冷清風、萬鎮河三人嘴角間果然流出黑血來了!中毒的人口裡流出黑血來,豈不是毒發身死了?尹劍青神情一呆,忍不住回身朝師傅身上撲去,哭叫道:「師傅……」
  「小兄弟。」
  毒郎中叫道:「你師傅又沒死,你哭個什麼勁?」
  尹別青回頭道:「你說我師傅沒死?」
  毒郎中道:「在下騙你作甚?這是鼻子聞到的某種烈性的毒藥,喉頭出血,才會從嘴角裡流出黑血來。」
  尹劍青聽說師傅未死,忍不在又站起身來,問道:「你怎會知道的?」
  毒郎中笑道:「在下跑江湖,專治劇毒,如何會不知道?」
  尹劍青道:「你能救治麼?」
  毒郎中嘿的笑道:「在下如果不能救治,天底下就沒有人能救治了。」
  尹劍青大喜道:「那你快把我師傅和這四位前輩一起救治了。」
  「可是可以……」毒郎中拖長語氣道:「只是我有一個條件。」
  尹劍青道:「什麼條件?」
  毒郎中一指他手中長劍,問道:「小兄弟這輛長劍是從哪裡來的?」
  尹劍青心中暗道:「方纔冷清風也追問自己此劍來歷,那位老人家已死,我可不能告訴他實話。」
  心念閃電一轉,說道:「那是在下方才在廟前練劍之時,有一位老人家經過,看在下使的只是一柄木劍,就從木棍中抽出這把劍來,送給了在下。」
  毒郎中聽得眼睛一亮,問道:「他還送給你些什麼?」
  尹劍青搖搖頭道:「沒有,他只說他這把劍已經用不著了,旁的話沒有說,放下劍就走,在下追上去問他名號,造了一段路,沒有追得上,就回來了。」
  毒郎中是看到石凳上的長衫,故意隱入廟中,看到尹劍青取了長衫,才一路跟下來的,尹劍青這番話,倒也說得極相吻合,他雙目凝注著尹劍青,問道:「你說的是實話?」
  尹劍青道:「在下說的自然是實話。現在你可以救治家師他們了。」
  毒郎中問道:「那送劍給你的老人,往哪裡去的?」
  尹劍育道:「朝東去的。」
  毒郎中道:「好。」好字出口,轉身往門外疾瓊出去。
  尹劍青急道:「你答應救治家師,怎麼走了?」
  毒郎中已經閃身出門,長笑一聲道:「這些人中毒身死,關我什麼事?」
  尹劍青聽得大怒,飛身追了出去,喝道:「你給我站住。」
  他追出草廬,終究遲了一步,黑夜之中哪裡還有毒郎中的人影!
  就在此時,瞥見山徑上正有幾道人影奔行而來。這幾個人來得好快,不過眨眼之間,數十丈距離,一下就已到了近前!
  走在前面的是一個白髮蕭然的老尼,手持鐵拂,面長加驢,神情異常冷峻,正是九華劍派的掌門人絕請師太。她身後緊跟著兩個一身青衣的妙齡少女、肩負長劍,身材苗條,自然是她的門人了。
  尹劍青剛看到人影,絕請師太已經到了他的面前,突覺右腕一緊,手中長劍已被劈面奪了過去,手法快到令人目眩,心中方自一凜之際!
  絕情師太一手執著剛從尹劍青手中奪過去的長劍,橫劍當胸,仔細看了一眼,冷冷說道:「果然是黑鋒劍,小子,你是桑老邪什麼人?若有半句虛言,老尼就一掌把你活劈了。」
  尹劍青心中暗道:「絕請師太,也算得佛門正派中人,卻有如此凶橫?」一面昂然道:「在下尹劍青,是九宮門下。」
  絕請師太不覺微微一怔,她自然知道這裡是天柱山冰壺草堂前面,他口稱九宮門下,自然是擎天劍石東華的門人了。
  擎天劍石東華名列武林三絕劍,絕情師太縱然平日自空一切,但對石東華卻也不敢稍存輕視之心,她一雙冷厲得刺人心魄的目光盯向尹劍青,冷喝道:「你是石施主門下麼?」
  她沉著馬臉說話,這份口氣已經算是最客氣的了。
  尹劍青躬身道:「正是。」
  絕請師太道:「那你這把劍哪裡來的?」
  尹劍育道:「是一位老人家送給在下的。」
  絕情師太冷厲的道:「他就是桑老邪?」
  尹劍青道:「在下不知道。」
  絕情師太道:「你不認識他?」
  尹劍清道:「不認識。」
  絕請師太冷嘿道:「你不認識他,他怎會把此劍送你的?」
  尹劍青道:「事情是這樣,今晚在下在南嶽廟前練劍,那位老人家看在下使的是木劍,就把這柄劍送給我,在下不肯接受,他放下劍就走,在下追不上他,只好把此劍帶回來了。」
  絕請師太看他說得不像有假,沉著臉道:「你師傅呢?」
  尹劍青道:「家師和覺慧上人、茅山道長、神拳沈前輩、萬松山莊萬莊主等人,都中了劇毒,在下是追一個人出來的。」
  「他們都在這裡?」絕情師太似乎有些意外,問道:「是誰下的責?」
  尹劍青道:「不知道。」
  絕情師太隨手把劍往地上一擲,說道:「拿去。」
  人已像旋風一般往屋中行去。她身後兩個青衣少女也一陣風般跟了進去。
  尹到青聽師傅說過這位老師太十分難纏,看她果然性子急躁,當下俯身拾起長劍,也跟著住屋中走去,哪知左腳堪堪跨入,臉頰上已經「啪」的一聲,重重的挨了一掌!
  只聽絕請師太怒聲喝道:「好小子,你敢在老尼面前撒謊,你是不要命了!」
  尹劍青被她打得眼前直冒金星,不覺氣往上衝,忍不住抗聲道:「老師太沒有把事情弄清楚,怎麼就出手打人?」
  絕請師太寒著一張馬臉,雙目精光如電,冷厲喝道:「你說你師傅等人都中了劇毒,他們人呢?」
  尹劍青一進來就被她重重的摑了一掌,屋內情景幾乎沒有看得清楚,聽她這聲大喝,才如夢初醒,定睛看去,堂屋中除了絕請師太師徒三人,品字形站在上首,方才倒臥在地上的人,包括師傅在內,果然一個也不見了!
  這下直把尹劍青看得目瞪口呆,半晌說不出話來!
  絕情師太冷哼一聲道:「小子,你還有何說?」
  尹劍青定了定神,口中才咦出聲來,說道:「家師他們會到哪裡去了呢?方才在下追蹤那人出來之時,大家明明劇毒發作,還躺在地上,怎麼一會工夫,都不見了?」
  絕情師太看他神情不像作偽,沉聲道:「你沒有騙我?」
  尹劍青心急師傅安危,大聲道:「我騙你作甚?不信,師太請看桌上五盅茶,就是在下沏了送出來的,再說,這地上還有一灘黑血,這是神拳沈前輩倒下地時,從他喘角間流出來的。」
  桌上果然放著五隻茶盞,地下也確有一小灘黑血!
  絕請師太倒也有幾分相信了,寒著臉問道:「你把才纔的經過情形,說一遍給老尼聽聽!」
  尹劍青就一字不漏的述說了一遍,一面又從地上抬起董欽他被自己削斷的一截鐵尺為證。
  絕情師太道:「你說覺慧上人和你師傅等人,先後倒地,呼角流出黑血,豈非已經氣絕身死?」
  尹劍青道:「但那人說家師等人並沒有死。」
  絕情師太問道:「他怎麼說的?」
  尹劍育道:「他說,這是因為鼻子聞到了某種烈性毒藥,喉頭出血,才會從嘴角間流出黑血來。」
  絕情師太口中「唔」了一聲,回頭道:「竹君,你去看看,茶中可有劇毒?」
  站在她左首一個青衣少女躬身應「是」,裊裊婷婷的走近桌子,從身邊取出一支烏黑骨外,纖手揭開碗蓋,在茶水中浸了一下,掀起骨針,仔細察看一眼,又朝第二盞茶水中浸去,這樣直把五盞茶水都試過之後,才輕啟櫻唇,說道:「啟稟師博,茶水中並沒有毒。」
  尹劍青心中暗道:「這五碗茶是我沏的,自然不會有毒了。」
  絕請師太目光回到尹劍青的臉上,問道:「你說的那獨臂人,如何一個長相?」
  尹劍青想了想道:「這人生的臉型瘦削,膚如黃蠟,個子不高,穿一件藍布長衫,說起話來聲音有些低沉……」
  絕請師太道:「你說是你追他出去的,他既能用毒,你師傅等人都已毒發倒地,又何懼於你?」
  尹劍育道:「他先前答應替家師等人解毒,逼問在下此劍來歷,等在下說出那位老人家把劍送給在下,回身就走,在下追上去,沒有追上,地問在下那位老人家往哪裡走的?在下說他往東而去,這人就匆匆閃出門去,在下剛追出大門,師太就來了。」
  絕請師太道:「這麼說,他是追桑老邪去的了?」
  尹劍青道:「在下不知道那位老人家是不是桑老邪,但這人好像是追那位老人家去的了……」
  他話未說完,突覺眼前微風一颯,絕情師太早已化作一陣清風,沒了影子。
  尹劍青方自一怔,只見兩個青衣少女身形一晃,也以快捷無論的身法,追著乃師出門而去。
  尹劍青因師傅等人身中奇毒,又離奇失蹤,原想絕情師太是名動武林的正派中人,她會幫助自己,查究師傅等人的下落,哪知自己話未說完,竟也如此匆忙的走了!
  一時之間,不知這些人夤夜趕來,追蹤桑老邪究竟是為了什麼?
  桑老邪,難道在山頂上傳自己兩套劍法的老人家會是和自己師傅齊名的魔劍桑仝?
  他心念轉動,還是有些不放心,腳下忍不往奔向師傅房間,房裡當然不會有人,再奔到自己房裡,察看一眼,又匆匆走出,冰壺草堂就這麼一間堂屋,二間臥室,和一個狹仄的廚房。於是他又一手提劍,奔出屋去,在屋前屋後仔細的察看了一遍,依然找不到半點影子。
  師傅和覺慧上人等人,中毒倒地,當然不會是自己離開的,就算覺慧上人等人是自己走了,師傅不會隨著他們走呀!那麼莫非有人把師傅等人偷偷的運走了?
  這會是誰呢?他要把師傅等人運走,目的又何在呢?
  他廢然回進堂屋,這回他感覺到屋內有著一股說不出的岑寂,襲上心頭!
  一燈如豆,幽森冷清,令人如心頭壓著重鉛!
  師傅生死未卜,去向不明,自己該怎麼辦呢?
  突然他想到那獨臂人聽了自己的話,是往東追下去,絕情師太也是聽了自己的述說,匆匆就走,分明也往東追去了,雖然他們永遠也找不到桑老邪的,但自己只要追上那獨臂人,可能會探聽出師傅等人的下落來。
  一念及此,哪還怠慢,呼的一口吹熄桌上燈火,走出堂屋,回身掩上門戶,就一手提劍,施展輕功朝東首奔了下去。
  天色漸漸黎明,也不知奔行了多少路程,覺得有些困乏,就在一道小溪邊坐了下來,忽然想到天亮之後,自己手裡拿著一支沒有劍鞘的劍,豈不引人注意,自己何不學那位老人家的樣,先找根木棍,把劍藏在棍裡,就方便多了。
  心中想著,立即站起身,奔到一座小山腳下,在林中挑了一枝幹較直的樹身,依照長劍的長度,砍了下來,削去枝葉,緩緩把劍插入。這一來,果然就變成了一根青木棍,只有劍柄還露在外面,手邊又沒有布條可以把劍柄包起來,索性脫下長衫,纏在劍柄上,粗看起來,就像他走累了路,用木棍挑著衣衫一般,看看已經不十分惹眼,就繼續往東行去。
  要知從天柱山一路東行,正是皖山山脈,山勢綿亙深遠,通稱山南為皖南,山北為皖北,據潛南縣志上說:山之南為皖山、北為潛山、東為天柱、西為霍山。道家以為第十四洞天,名天柱司元之天。從這一段記載,你就可以想像得到這皖山山脈,是何等遼闊了。
  尹劍青自幼踉隨師傅,讀書練劍,平日從未離開過冰壺草堂,這回為了追蹤獨臂漢子(毒郎中),追尋師傅下落,因為毒郎中聽了他的話,朝東趕來,因此他也一路往東追來。
  這一走,也就進入了皖山山脈。
  他把長劍藏在青木棍中,就繼續上路,哪知走了一陣,天色已經大亮,他還在群山之間,沿著小徑循著山麓而行。
  一晚未睡,又趕了大半夜的路,他本來認為只要追上獨臂漢子,就可以問明師傅的下落,如今不但不見獨臂漢子,連絕情師太師徒也沒趕上,此刻已經感到腹中飢餓,心頭也不禁暗暗焦急起來!
  正行之間,忽然聽到男女叱喝之聲,心中不覺一動,立即循聲尋去。
  穿過一片雜樹林,林外是一片池塘,對岸站著一男二女,似乎爭執不下,各不相讓!
  一面是一雙錦衣男女,年紀不大,約莫二十來歲,腰間各佩長劍,一望而知是武林世家兄妹二人。一面卻是一個十七八歲,面貌醜陋的貧女,荊初布裙,又著手說話,似在據理和對方男女力爭。
  尹劍青不知他們為了何事爭執,這就緩緩走近林邊,藉著樹身掩蔽,凝神聽去。
  只聽那村女大聲道:「你們要不要臉,想胡賴我?明明是一隻野鴿子,說什麼是你們養的,難道這片山林中的飛鳥,都是你們養的不成?」
  她臉上肌膚黝黑,還生得疙瘩凹凸,蒜鼻厚唇,極是醜陋,但說話的聲音卻甚是嬌美動聽。
  尹劍青心中暗道:「原來他們是為了一隻野鴿子引起的爭執!」
  只見那錦衣少年雙眉一軒,怒聲道:「小丫頭,你還強辯!」
  那醜女掀著鼻子,哼道:「你罵誰小丫頭,你娘從前不是小丫頭?」
  她說了這句話,似是甚為得意,裂著厚嘴唇,淺淺一笑,眼睛中流露出角黠的神色來。
  就在此時,但聽『嗆」「嗆」兩聲劍鳴,那錦衣少年兄妹竟然同時抽出雪亮的長劍來。
  錦衣少年目射凶光,喝道:「你是找死!」
  手持長劍猛地踏上一步,朝醜女退去。
  「哼!」醜女哼了一聲,依然叉著手道:「你想怎麼?有一柄劍就能唬人了,你敢刺我一劍,我就叫你爬著回去。」
  錦衣少年一臉獰厲之色,大笑一聲:「很好!」
  唰的一劍,出手迅疾,朝醜女刺出,只要看他劍勢,分明武功不弱!
  尹劍青不由吃了一驚,心想為了一隻野鴿,何至動劍傷人?正待縱身出去,替雙方排解!
  哪知醜女冷笑一聲,身形一閃,輕易的就避過了錦衣少年一劍,身法奇幻之極,連尹劍育也沒看清她不知如何跨出去的,心中覺得好奇,就忍了下來。
  錦衣少年一劍落空,心頭更是憤怒,手腕連振,接連刺出三劍。
  醜女身形連閃,從容避開他三劍,口中更不饒人,一邊還在哈哈格格的說道:「你不信我叫你爬回去,我就先打你一個嘴巴!」
  不知她如何一來,纖腰扭動,一下轉到了錦衣少年的身側,「啪」的一聲,果然打了他一記耳光。
  那錦衣少年這下怒氣進頂,大喝一聲,長劍揮舞,有加靈蛇亂閃,幻起一片綜繞劍光,著著俱指向五女的要害大穴,招式狠毒無比!但任你出手如何快速,醜女腰肢擺動,躲閃靈活,兀是刺不到她的身上。
  錦衣少年喝道:「妹子,你還不一起上,殺了這醜丫頭。」
  錦衣少女先前只是站著觀戰,經錦衣少年這一叫,也就揮動長劍,縱身而上,揮劍夾擊過去。
  醜女大聲道:「你打不過就叫妹妹幫忙,哼,就是叫你爺爺來,我也不怕。」
  那兄妹二人聯手合擊,劍光頓時大盛,錦衣少年還揚起左手,夾著劍招,劈擊而出!
  這一來,劍光掌風,有如疾風勁雨,漫天飄灑,把五女一個瘦小人影,困在中間。
  尹劍青凝神看去,只見那醜女東閃西竄,身法十分古怪,好像穿花蝴蝶,蹈隙乘暇,在兩支劍尖隙縫中遊走,就是刺不到她,尤其她身段美好,越看越覺得苗條纖秀,如臨風垂柳,輕巧已極!
  就在此時,突聽有人大喝一聲:「雲兒、嬌兒住手。」
  這一聲喝,聲音十分蒼勁!
  尹劍青春那醜女的身法,正看得出神,聽到這聲大喝,不覺一驚,急忙舉目看去,不知何時,對岸林前,已經多了一個穿青緞長袍的老者,一手摸著垂胸黑鬚,站在那裡!
  尹劍青心中暗道:「為了一隻野鴿,本來就值不得拚命,如今好了,這老者既是錦衣兄妹的父親,他喝住兄妹二人,看來自然是明白事理之人了!」
  心念轉動之時,錦衣兄妹果然聞聲住手,各自躍退。
  青飽老者目注醜女,冷聲問道:「小姑娘,你叫什麼名字?」
  醜女舉手掠掠鬢髮,說道:「我沒有名字。」轉身欲走!
  青袍老者臉色一沉,喝道:「站住,你是何人門下,竟敢對老夫如此說話?」
  醜女披披嘴道:「我沒有師傅,不是什麼人門下,你問完了吧?」又欲舉步走去。
  錦衣少年道:「爹,她打下了咱們信鴿,不能放她離去。」
  醜女哼道:「不能放我走,你們又能把我怎樣?」
  青袍老者聽得不覺臉色一變,目中精芒暴射,沉聲道:「你截我信鴿,是受了誰的指使?」
  醜女哼道:「我在林前打了一隻野鴿,他們硬說是你家豢養的,你們不好好養在家裡,我怎麼知道是你們家的?再說不過打下一隻鴿子,難道還要我抵命不成?」
  錦衣少年道:「爹,鴿足上的信筒不見了,明明是這個丫頭拿去了。」
  醜女道:「誰拿你們信了?你們的信,關我什麼事?」
  青袍老者目中厲芒一閃,沉聲說道:「小姑娘,你把信筒交出來,老夫可以不難為你,你就可以走了。」
  醜女雙手一攤,認真說道:「我沒拿你們什麼信筒,真的沒有啊!」
  青飽老者沉笑一聲道:「你到底受了什麼人的指使,老夫面前,還想撒謊麼?」
  醜女道:「我又不認識你,幹麼要撒謊,我不和你們說啦!」
  身子一扭,掉頭就走。
  青袍老者怒嘿一聲,喝道:「你想走,只怕沒有這麼容易?」
  呼的一掌,便向醜女拍去。他這一喝,威風凜凜,掌隨喝聲而出,一道凌厲風聲,疾向醜女身後捲了過去。
  那醜女身形一閃,就避開了他的掌勢。
  青袍老者一擊未中,雙目寒光如電,洪聲一笑,右手掌勢未收,隨著她身子橫掃過去。
  這老者掌上功力,已臻收發隨心之境,一下帶轉擊出的力道,掌風化直擊為橫掃,一道狂飆,幾乎橫及七八尺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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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7 14:18:46 |只看該作者
  尹劍奇心頭一凜,暗叫一聲:「要糟!」
  果然那醜女再待閃避,已是不及,口中驚「啊」一聲,一個人像風吹柳絮,被掌風掃起,「撲通」一聲,朝池塘中摔落下去。
  那池塘敢情足有數丈來深,那醜女敢情並不識得水性,因此她摔下水去,只冒起半個頭,又往下沉了下去,隨著就見一串水泡,一個接一個從地底冒起,這就證明那醜女已經喝了好幾口水!
  尹劍青看得大驚,一時無暇多說,縱身穿林而出,一下躍入水中,伸手撈住醜女身子,雙腳踏水,迅速泅到岸邊雙足一頓,飛身上岸。
  醜女喝了幾口水,幾乎已經昏了過去,全身綿軟無力,尹劍青把她身子擱在樹根上,左手輕輕在她背後拍了一學,那五女哇的一聲,從口中噴出一股水箭,人也登時醒了過來,只是四肢無力,委頓的依在樹根上,只是喘息。
  那青袍老者眼看醜女落水之後,忽見有人入水相救,錦衣少年一挺手中長劍,正待趕去,卻被他擺手止住,直等尹劍青登岸之後,把醜女救醒,他才緩步走了過去,徐徐說道:「小兄弟身手不凡,你叫什麼名字?」
  尹劍青看他把醜女擊落水中,見死不救,心中已是十分氣憤,聞言冷冷道:「在下只是過路之人,看到有人落水,總不能見死不救,並無留名的必要。」
  錦衣少年雙目一攏,喝道:「這醜丫頭落水,關你什麼事,要你來救她?」
  尹劍青聽得大怒,左手抓著青木棍,虎的站起身來,瞪目喝道:「人命關天,你說的倒輕鬆?就算這位姑娘打死了你家一隻鴿子,也不是死罪,你們居然要她性命,天底下哪有此理?在下把她救起來,有何不對?」
  他一身衣衫,濕得像落湯雞一般,膽這番話,說得義正詞嚴,英氣逼人!
  錦衣少年怒哼一聲道:「好小子,你是找死!」
  尹劍青雙目發光,朗笑一聲道:「我看你一身衫褲,平日仗勢欺人,作威作福慣了,才如此驕橫,動不動就要人家性命,我如何找死,你倒來試試看?」
  錦衣少女看到尹劍青一表人才,一勝英氣,一雙秋波只是盯著他直瞧,這時忍不住道:「哥哥,他見義勇為,入水救人,這也沒錯,你就少說兩句,不是沒事了麼?」
  錦衣少年氣得滿臉通紅,長劍倏地一振,發出嗡然輕響,含怒笑道:「好小子,你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唰的一聲,舉劍朝尹劍青刺來!
  青衣老者早已看出尹劍青身手不凡,他想瞧瞧他的路數,因此錦衣少年長劍出手,並未出聲阻止。
  倒是錦衣少女看不過去,悄聲道:「爹,你看哥哥……」
  青衣老者一手將須,微笑道:「嬌兒,你莫作聲。」
  錦衣少女撒嬌道:「爹,他……」
  尹劍青看他舉劍就刺,動中更怒,劍眉一剔,大喝道:「你要和我動劍!」
  身形輕側,讓過對方一劍。
  哪知錦衣少年已動了真怒,一劍出手、第二劍、第三劍踉著刺出,口中陰笑道:「我要你死!」








第03章 古墓練神功

  這三劍劍勢連環,一氣呵成,正是錦衣少年最拿手的「連環追魂三劍」一片寒光,如風起雲湧,把尹劍青左右兩方一起封死,除了硬接,無處可以躲閃,但若要硬接,你手上只有一根青木棍,也無法接得住他鋒利的百練精鋼長劍!
  尹劍青的師傅,名列武林三絕劍,他從師十年,練劍已有三年,對方出手的劍勢,他如何會看不出來?右手「嘶」的一聲撤出長劍,左足斜跨半步,身隨步轉,劍隨身漾,他手中的鐵劍,根本就看不起眼,也不見半點光芒,但聽「嗒」的一聲輕響,錦衣少年只覺手脫一震,手中登時一輕,心知不妙,急忙往後暴退數尺,耳中聽到「噹」的一聲,自己大半截到刃,已被人家削斷,跌落地上!
  這一下幾乎連青袍老者都沒看清(因為鐵劍毫無鋒芒,目中所能看到的只是錦衣少年的劍光也),心頭不期一怔,才定睛看去,自己兒子的長劍已被削斷,尹劍青左手握著的只是一根青木棍而已!
  「哈哈,小兄弟果然高明的很!」青飽老者大笑一聲,接著道:「雲兒還不退下?」
  錦衣少女睜大雙目,說道:「爹,我們該回去啦!」
  青袍老者低聲道:「為父必須把他來歷問問清楚再說。」
  舉步走上,目注尹劍青,問道:「小兄弟,你是何人門下?」
  尹劍育道:「在下只是過路之八,師門無可奉告。」
  青袍老者看了他手中青木棍一眼,臉含笑容,徐徐道:「如果老夫猜得不錯,令師該是姓桑吧?」
  尹劍青心中暗道:「他一定看出自己長劍來歷來了,看他神色似乎對桑老前輩甚是忌憚,自己何不誑他一誑?」心急轉動,立即神色一肅,抱拳道:「老丈說的正是家師。」
  「啊!啊!」青袍老者神色為之一變,口中連啊了兩聲,接著呵呵一笑道:「老朽猜得沒錯,少俠果然是桑前輩的高足,老朽真是失敬之至,雲兒你還不過來給這位少俠賠個不是?」
  那錦衣少年一臉驕橫之色,望望乃父。
  青飽老者朝他暗暗使了個眼色,喝道:「這位少俠乃是桑老前輩的傳人,你敗在少俠劍下,乃是無上光榮之事,還不快去賭罪?」
  尹劍青連忙搖手道:「老丈不可客氣,方才只是誤會,說過也就算了。」
  「是,是,少俠真是襟懷開朗之人,老朽不勝佩服!」
  青袍老者連連陪笑道:「少俠衣衫盡濕,寒在就在前山,請到寒莊稍息,換一件衣衫如何?」
  尹劍青道:「不用了,家師和在下約定在此等候,大概也快要來了,在下不能走開,老丈厚意,在下謝了。」
  「啊!」青袍老者臉上飛過一絲喜色,同時也有驚懼之容,連忙拱手道:「桑前輩既和少俠約在此地見面,恐怕老朽在此多有不便,那就先告退了。」
  尹劍青心中暗暗好笑,也連忙還禮道:「老丈只管請便。」
  錦衣少女盈盈秋波一溜尹劍青,說道:「爹,你不是說要請這位少俠到咱們在上去麼?人家衣衫都濕了……」
  青袍老者忙攔著道:「嬌兒,你不知道,桑前輩行事,一向不喜有人干擾,他們師徒約在此見面,咱們自然不便在此逗留了。」
  說著,率一子一女,匆匆行去。
  醜女瞪瞪眼睛,支撐著站起,望望尹劍青說道:「謝謝你救了我的命,我也該走了。」
  尹劍青忙道:「姑娘是不是負了傷?你家在哪裡,在下扶你回去。」
  醜女看了他一眼,說道:「你不是和你師傅約好了,在這裡等的麼?我……我還不要緊。」
  她要待舉步,但腳下一軟,幾乎絆倒。
  尹劍青急忙伸手把她扶住,一面低聲道:「在下只是唬唬他們的,我師傅不見了,我原是找師傅來的,姑娘方才喝了幾口水,體力不支,還是在下扶你回去吧!」
  醜女任由他扶著,偏頭道:「你快扶我走吧,那老頭不是什麼好人,我看他只是怕你師傅,你師傅若是不來,他就不會放過你的了。」
  尹劍青扶著她走了一段路,那五女要尹劍青扶入一片深林,曲曲折折的走了一陣,才穿林而出,山徑愈走愈荒涼,一路上亂石纍纍,草長過膝,看來很少有人經過,心下暗自起疑,忍不住問道:「姑娘府上還有多遠?」
  醜女裂著厚嘴唇,笑了笑道:「就在前面,不遠啦!」
  這樣又走了盞條工夫,來到一處山麓,但見古木參天,氣氛陰森,一道寬闊的石子路,草長及人,兩邊排列著許多翁仲,斷頭缺臂,像是年代久遠之物!
  尹劍青愈走愈覺疑念叢生,心中暗道:「這裡好像是一座古墓!」
  現在漸漸走近,更可證實這裡是一座古墓了。兩人一連走上三層平台,前面不遠已經有一張長條石案,案後豎立著由三方大石拼起來的高大墓碑,因有石案擋住了視線,看不到碑上寫著什麼?
  醜女忽然扭頭一笑道:「這就是我的家了!」
  尹劍青心中暗暗驚疑,也差幸這時候是大白天,若是換了黑夜裡,她說出這句話來,不把人嚇一大跳才怪!
  他回頭望望她,那張醜陋的面貌,真使人看了倒足胃口,像這樣奇醜無比的人,真該住在荒山裡。
  醜女看他沒有作聲,輕笑道:「我不是鬼,你不用害怕。」
  說實在,你如果閉上眼睛,光聽她的聲音,那真是嬌美極了!
  尹劍青一笑道:「在下並不怕鬼。」
  醜女道:「那你怎麼不作聲呢?」
  尹劍青道:「在下心裡在想,姑娘一定是住在這古墓後面了?」
  「不!」醜女正容道:「我就住在墓裡咯!」
  尹劍青笑道:「活人怎麼會住在墓裡的呢?」
  醜女道:「墓裡有什麼不能住的?我娘說,世上到處都是壞人,那些壞人比鬼還可怕呢?」說到這裡,已經漸漸走近石案,她伸手一指,說道:「我們要向有過去才對!」
  尹劍育扶著她繞到石案有首,原來這座古墓,全是用石塊砌成的,高大渾圓,好像一個巨大的石饅頭。
  從石案右首繞向石墳後面,這本是墳墓的引水道,並不是路,但這裡卻寬得可以行馳一輛馬車。
  兩人走了數十步路,快到古墓後面東北方,醜女嬌聲道:「到啦,這裡就是古墓的邊門了。」
  她腳下一停,身子撲在石墳上,雙手不知如何一推,石墓的下方,忽然悄無聲息的裂開一個只穿得一個人出入的洞穴來。
  五女回頭道:「你快隨我來。」
  舉步往石級走下。這時已快接近午刻、烈日當空,陽光直射,但那墓窟之中,望去黝黑如墨,看不清一點景物。
  尹劍青覺得好奇,忍不住隨她身後,走了下去。
  這墓屆人門處雖然極為決反,但跨入裡面,石級極為寬敞。
  醜女等尹劍育跨下三級,就揚聲叫道:「喂!你停一倍,等我把門推上了再下去。」
  尹劍青依言停下來,醜女回過身去,推上了大石。
  本來洞口還有陽光映照,這一推上大石,堵住了光線,眼前一黑,就伸手不見五指!
  醜女伸過手來,拉著尹劍青的手,說道:「這裡很黑,你跟我來就是了。」
  尹劍育只覺她的手掌纖細溫膩,甚是柔軟,他從未握過女孩子的手,心中暗暗忖道:「她說話的聲音很嬌美好聽,手也是如此溫軟,只可惜臉上生得這般醜陋,真是造物弄人,天不作美了!」
  醜女拉著他一級一級的往下走去,少說也走了三四十級之多,漸漸覺得眼前已有稀微的光亮,等到走完石級,已可約略看到四周的景物了,心中暗自驚奇,不知這光亮是從何處透進來的?舉目望去,這淡淡的光亮,好似從屋頂透入,光線雖談,但你只要往上一望,就再也不覺得黑暗了。
  再仔細四周打量,這是一間相當寬敞的地室,略呈長方,中間放著一張破舊的板桌,和兩把木椅,就別無一物。
  醜女朝化裂著厚嘴唇笑了笑,說道:「你隨便坐一會。」
  轉過身就翩然往裡行去。
  這裡明明只有一間方方正正的石室,並無門戶,但醜女走近石壁,輕悄的用手一推,就推開一扇石門,閃了進去,接著石門重又閣起,依然不見絲毫痕跡。
  尹劍青方才忙著走路,倒也不覺得什麼,這一停下來,頓覺身上濕漉漉的,感到有些寒冷,只好用手擰著衣角,把濕衣擰乾了些。
  不多一會,那扇石門開處,醜女已經換了一身乾淨的衣褲出來,笑著道:「你為了救我,衣衫都濕透了,還不快脫下來,我給你拿去烘乾。」
  她要尹劍青脫下濕衣來?但尹劍育身上只穿了一套短衫褲,當著人家姑娘,如何能脫?不禁臉上一紅,說道:「不要緊,待會就會幹了。」
  醜女看他尷尬神色,心中頓時醒悟過來,眼神中不禁起了些羞意,低下頭道:「你穿著濕衣,著了涼會生病的呀,這怎麼辦呢?」突然她「哦」了一聲,說道:「有了,你隨我來。」
  她轉身又朝裡首牆角,推開一扇門,回過身來道:「這裡有一張木床,我去拿一條被來。」
  說完,又匆匆朝方纔那間石室走入,雙手捧了一條薄被走來,放在床上,說道:「你快進來,把衣衫脫下來,用被裹著身子,我拿去一會就可烘乾。」
  說完,又返身走出,隨手帶上了門。
  尹劍青確實感到身上冰涼得難受,只好把濕衣脫下,躺在床上,用棉被裹著身子。
  只聽那醜女在門外叫道:「你脫下來了麼?」
  尹劍青只得應了一聲,醜女推門走入,捧起他脫下的濕衣,回身走出,一面說道:「你躺一會,我去廚房生火,很快就會幹了。」
  尹劍青道:「麻煩姑娘,真是不好意思。」
  五女在門外應遵:「不要緊。」聲音已經遠去。
  尹劍青一個人躺在床上,心中只是想著這醜女怎麼會一個人住在墓裡的?她方才好像說過她還有一個娘,自己來了一會,怎麼沒見到她娘呢?
  尤其她方才和錦衣少年兄妹動手之際,身法手法,十分古怪,自己時常聽師傅講解當今武林各大門派的武功,卻從未聽說有五女這等奇異的身法?
  正在沉思之際,醜女已經翩然走了進來,手中端著一個木盤,說道:「現在中午已過,你一定還沒吃飯,這裡沒有什麼東西、我燒了一鍋飯,只有一碟醃筍,你將就著吃吧!」
  她把木盤放到床前的地上,又走了出去,把石門推上。
  尹劍青一個早上,都沒吃東西,腹中早已餓了,眼看木盤中果然放著一雙竹筷,一鍋白板,和一小碟醃筍,當下也不再客氣,端起木盤,用薄被裹著身子,坐在床上,裝了一碗飯就吃,飢餓的時候什麼東西都好吃,他一口氣吃了三碗香噴噴的白飯,才算填飽肚子。
  放下木盤,忽然覺得小便甚急,想要解個小便,這間石室,除了一張木床,什麼也都沒有,一時之間,只好裹著棉被,走下床來,找到裡首壁角,較為黑暗之處,正待解手!
  哪知右腳踩上一塊石頭,忽然往下一沉,一個人身不由主顧跌出去。
  事起倉猝,他哪裡站得住腳?
  不,那塊石頭下沉之際,他一頭撞上了石壁,但石壁竟然裂開一道門戶,他一下衝了出去,等他站定,人已進入另一間石室之中。心頭方自一怔,急忙回過身去,石門業已圍起,伸手一推,石壁紋風不動,哪能推得開來?
  這下不由得心頭大急,沿著石壁用手推了一陣,依然找不到出路,心中不由起了疑念,暗道:「莫非會是醜女故弄狡獪,把自己關在石室之中?但這也不對,這是自己便急,無意間踏動那塊石頭,才跌進來的,似乎和醜女無關。」
  繼而一想:「醜女在在這古墓之中,門戶自然極為熟悉,自己找不到出路,不妨稍等一會,五女進來沒見到自己,自會打開石門進來找的。」
  一念及此,也就不再焦急,裹著棉被,靜靜的站著等候。
  等人的滋味,當然並不好受,過了好一會,依然不見醜女的動靜,心中不免又焦灼起來。
  這樣又過了差不多頓飯工夫,忽然隱隱聽到有人在石壁外面拍打的聲音,因為石壁相當堅厚,縱然有人在外面拍打,聲音也十分輕微。
  尹劍青急忙用耳朵貼著石壁,仔細諦聽,果然可以聽到五女拍著石壁的聲音,只是聽不到她的喊叫之聲!
  「糟糕,莫非她也不知道這扇門的開啟之法?」
  心念一動,也就用手掌在石壁上拍了幾下,再傾耳聽去,外面也有人拍了幾下,只是聲音漸漸往左移去。
  尹劍青靈機一動,暗道:「莫非這堵石壁,要從裡面開啟,她要自己朝左首拍過去?」
  這就朝左移動了一步,再用手拍打石壁,然後貼耳聽去,果然醜女又向左移開一步,又在拍打石壁。
  尹劍青心知自己料想不錯,於是又朝左橫移一步,舉手拍了兩掌,再傾耳聽去,五女果然又向左移去,還在拍打石壁。
  尹劍青也跟著左移,再舉手拍壁、貼耳傾聽,這回醜女拍打石壁的聲音,沒有再往左移去,聲音卻往下移了一尺光景。
  尹劍青聽得一喜,忖道:「對了,她下移一尺,是指點自己開啟石門之處了!」
  當下就依著她拍打之處,舉掌往石壁上拍去。
  這一掌拍下,果然覺得石壁似乎微微動了一下,心中不禁大喜,急忙再舉掌拍下,石壁依然如故,並未裂開什麼門戶,但手掌拍下之處,石塊好像有些活動!
  尹劍青不覺蹲下身去,凝足目力,仔細察看,果然有一塊一尺長的石塊,似乎是活動的,這就用力拍了一掌,外面的五女也在外面壁上。用力拍掌!
  石塊經兩人一內一外連拍了幾掌之後,已經鬆動得多了,這時如果手邊有鐵器的話,就可以把石塊挖下來了,但尹劍青手邊什麼也沒有。(他長劍放在外面)。
  平整的石壁,縱然有一塊已經鬆動,也無法用指甲把它抓得下來。
  就在此時,但聽「砰」然一聲巨響,石塊被醜女在外面重重的拍了一掌,居然往裡凸出了幾寸光景!
  尹劍青急忙十指用力,抓著石塊,慢慢扳動,醜女也幫著他在外用力往裡推,總算把這方石塊從石壁上搬了下去,露出高約八寸,寬約尺許的一個小洞穴。
  這洞穴別說人出不去,連頭都伸不出去。
  醜女彎著腰,一顆頭湊在洞口,叫道:「喂,你怎麼到裡面去的呢?」
  尹劍青苦笑道:「在下因一時便急,想找個牆角小解,不想誤踏了一塊石頭,就跌了進來,再也找不到門戶了。」
  醜女唉了一聲,說道:「這座古墓之中,有好些門戶,我都不知道,只怕我娘也不知道,這間石室從前娘就不許我進來的,因為我知道的石室,只有三個,一間是娘的房,一間是我住的,我只好把你領到這間裡來了,現在怎麼辦呢?這間石室,我不知道門在哪裡呀?」
  「我知道。」尹劍青從小洞中伸出手去,指了指右首壁角,說道:「右首壁角間,地上有一個突出的石頭,你只要用腳踏一下,石頭往下落沉,石門就會開啟了。」
  醜女道:「好,我這就去開門,你要快些閃出來。」
  尹劍青急忙回到右首壁角,等候著她開啟石門。
  哪知等了一會,只聽醜女叫道:「喂,這裡沒有石頭呀!」
  尹劍青走回小洞口,湊著頭說道:「就在角落上,有一塊大石,大小像矮凳一般。」
  醜女彎著腰,看著地上,說道:「這裡空空的,哪有什麼像矮凳般的大石,就是連手掌大的石塊也沒有呀!」
  尹劍青繼而一想:「對了,方才自己踏上石頭之時,石頭往下沉落,自己才會傾跌出去的,糟糕,這麼一來,自己豈非永遠出不去了?」
  突然,他想起五女方才和自己拍著石壁,要自己朝左移來,她不知道開後石門之法,怎麼會知道這裡有一方石塊是活動的呢?心中想著,這就問道:「姑娘怎麼知道這裡有一個小洞的呢?」
  醜女道:「我是聽娘說的,好多年以前,娘也誤入這間石室,她就是從這小洞裡鑽出來的。」
  八寸高、尺許寬的小洞,一個人如何鑽得出來?
  尹劍青問道:「這洞如此小法,令堂怎麼鑽出來的呢?」
  五女道:「我娘使『縮骨功』鑽出來的呀!哦,你會不會『縮骨功』?」
  尹劍青搖搖頭道:「我不會。」
  「那不要緊。」醜女裂著厚嘴唇一笑道:「我娘有本練功的書,你照著書練習,把『縮骨功』學會了,就可以鑽出來了。」
  尹劍青發愁道:「那要練到幾時去?」
  五女道:「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呀,幸好只有你一個人在裡面,如果我也跌進來了,我們兩個人就得活活餓死了,現在,我在外面,天天可以送飯給你吃呀!」
  尹劍青問道:「姑娘的令堂呢?」
  醜女忽然眼睛一紅,幽幽的道:「我娘死了已經三年了。」
  尹劍青道:「對不起,在下不該問的。」
  醜女索性在地上坐了下來,她這一坐下,正好面對著小洞,說道:「你也坐下來嘛,這樣我們可以隔著小窗說話了。」
  尹劍育身上裹著薄被,果然依言席地坐下,兩人果然就如隔窗相對。
  醜女望望他,幽幽的問道:「你叫什麼名字,可以告訴我麼?」
  尹劍育道:「在下尹劍青,姑娘呢?」
  醜女道:「我叫艾青青。」
  「哦!」她口中忽然輕哦一聲道:「對了,方纔我是進來告訴你的,叫你再等一回,衣服馬上可以干了。哪知一進來,就沒見到你的人,我猜想你一定不小心誤打誤撞的闖到裡面去了,現在你只好耐著心在下去了。」
  尹劍青擾著雙眉道:「這怎麼辦,我是找師傅來的,他老人家還中了毒,這……這真該死……」
  「急也沒有用。」艾青青關切的問道:「你師傅是誰?怎麼會中毒的呢?」
  尹劍育道:「我師傅姓石,諱東華,我也不知道他老人家怎麼會中毒的,總之,和他老人家在一起的幾個人都中了毒,後來又都失蹤了,我是一路找師傅下來的,真急死人!」
  艾青青道:「但你出不來,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呀!」
  「哦!」她忽然間好似想到了什麼,急著道:「我把那練功書拿來,上面就有『縮骨功』……」
  說著一躍而起,匆匆走了出去。
  過不一會,只見艾青青一手捧著一堆衣衫,一手拿著一本厚書,走了進來,蹲下身子,說道:「尹大哥,你的衣衫都干啦!」
  她雙手捧著衣衫,從小洞中遞了過來。
  「謝謝你。」尹劍青伸手接過,就走到壁角邊上,把衣衫穿好,又回到洞口,艾青青已經走開,這就叫道:「艾姑娘。」
  艾青青就站在洞口邊上,聽到他叫喊,口中「嗯」了一聲,問道:「你換好了麼?」
  尹劍青道:「在下早就穿好了。」
  艾青青這才回到洞口,和尹劍青面對面坐下,一面說道:「尹大哥,這就是我娘的一本練功書,上面有很多功夫,我都沒有練過,你快看看,其中有一篇,寫的是『縮骨功』,你練練著,學會了,就可以從這小洞裡出來了。」
  她把手中那本破舊的手抄書本,隔著洞口遞了進來。
  尹劍青看到她手腕肌膚甚是白嫩細膩,不像她臉上,皮膚又粗糙、又凹凸不平。他接過書本,口中說了聲:「謝謝你。」
  艾青青道:「尹大哥,這本練功書,聽我姐說,還是我外公的師博手寫的,娘在世之日,把它視若珍寶,輕易都不許我去碰它一下,娘臨終時,還再三交代我,要好好保存,不可給任何人看到……」
  尹劍青道:「既是如此,姑娘快收藏好,在下也不看為宜。」
  「你……不要緊……」
  艾青青道:「我知道你是好人,再說……再說……你……被關在石室裡,若是不練會『縮骨功』,一世也休想出得來。」
  尹劍青聽她說出「一世也休想出得來」,心頭不期一凜,點頭道:「好,在下那就只看『縮骨功』一篇好了。」
  艾青青道:「可惜我沒練過『縮骨功』,不然,我可以從這個小洞裡鑽進來,就不用這樣對著洞口說話了。」
  尹劍青一面翻著那本抄書,一面問道:「姑娘從小就住在這裡的麼?」
  艾青青點點頭,口中「嗯」了一聲。
  尹劍青又道:「那麼令尊呢?」
  艾青青道:「我娘說,我還沒生,我爹就死了。」她抬眼望望他,忽然說道:「你看書咯,別和我說話啦!」
  尹劍青一頁一頁的翻下去,這上面有內功口訣,運氣行功圖解、身法、舉法、劍法、和十來種練功的法門,每一個字,都細如蠅頭,還有畫像,只是不知是什麼門派的功夫。
  他翻到後面,果然有一篇關於『縮骨功』的練法,仔細閱讀了一遍,才發現這本練功書上記載的武功,是某一門派(書上沒寫)循序漸進的練功全書。
  從小由練內功著手,你有了幾分火候,才能練什麼功,是有一定進度的,你沒練這本書上的內功,就無法光挑某一種功夫來練。照書本上的記載,練它內功,最少須下十年苦功勤練,方有小成就。
  尹劍青約略看了一遍,就把書合上,從洞口遞出,說道:「姑娘請收起來吧!」
  艾青青睜大一雙烏黑的眼睛,望著他,說道:「尹大哥,你是不是生氣了?我說的也是實話咯,我娘臨終時確實這樣囑咐過我,但我知道你是好人,又救過我,所以我想就是娘活著,也一定會答應把這本書借給你看的,你不要生氣嘛。」
  她說的詞意懇切,眼中流露出一片純潔無邪的誠意。
  尹劍青聽得甚是感動,含笑道:「在下怎麼會生姑娘的氣呢?只是這本書上記載的『縮骨功』,在下只怕無法練習。」
  艾青青道:「為什麼呢?」
  尹劍育道:「因為這本書,是某一門派傳授門徒之用,記載的武功是由小至大,是由初級而高級,逐年隨著他的內功火候而訂的進度,到什麼時候,才能練某一功夫,不可有絲毫勉強,在下不是貴門弟子,從小練的也不是貴門的內功。是沒辦法在中間挑著練一門什麼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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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7 14:21:06 |只看該作者
  艾青青聽得不禁一呆,說道:「哪怎麼辦呢?你不練『縮骨功,是出不來的呀!」
  尹劍青苦笑道:「在下方才看得很仔細,要練『縮骨功』,必須對書上說的內功,先有十年火候,在下豈非先要從內功著手,先練個十年才行。」
  「十年就十年咯!」
  艾青青道:「你今年不過十九、二十歲,練上十年,不過三十歲,總比出不來要好得多。」
  她忽然低垂著首。幽幽的道:「你放心好了,我每天都會弄吃的東西給你送來,也會一直陪著你說話解悶的。」
  她聲音本來甜美,話也說得很溫柔。
  尹劍青聽得不覺一怔,感激的道:「在下……在下……」
  一時之間,不知如何說才好。
  艾青青裂著厚唇,笑了笑道:「你不用說了,我都知道,你聽了我剛才的話,心裡一定很感激我,對不?但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呀,我陪伴著你,也是應該的了。」
  尹劍青心頭一陣激動,從小洞中伸出手去,輕輕握住了她的手,說道:「青青,你太好了。」
  艾青青眼中流露出羞澀的欣悅之色,任由他握住自己的手,柔聲道:「尹大哥,你救了我,我不幫助你,誰幫助你呢?這本書,你放著慢慢的練好了,我相信你會成功的。」
  她另外一隻手,又把那本厚厚的練功書,從洞口遞了進來。
  在古墓中天光幽暗得比墓外似乎提早了很多,現在不過申、酉之交,但裡面已經完全黑了,艾青青早已準備好晚餐,也取來了一盞油燈,笑著道:「尹大哥,方才只顧和你說話,明天我們要早些吃晚餐才是。」
  她在洞口等著尹劍青吃畢,才收過盤子說道:「尹大哥,你也好早些睡了。」轉身自去。
  尹劍青真沒想到自己會被困在石墓之中,如果沒練成『縮骨功』,只怕終身都出不去了。他心頭有著說不出的急躁,想到師傅身中劇毒,不知現在哪裡?更是一刻也安不下心來。
  時間漸漸過去,夜色也漸漸的深了,尹劍青也抱著棉被,倦極睡去。
  一覺醒來,剛翻身坐起,就聽到艾青青在洞口「咭」的笑道:「尹大哥,天亮已經好一會啦,我煮好了一鍋稀飯都快涼了,看你睡得呼呼的,我沒敢叫你,現在醒了吧?來,這是我弄濕了的面巾,你快擦一把臉,可以吃早餐了呢!」
  她聲音真如出谷黃鶯,嬌媚已極,只可惜天不作美,給她生了一張醜陋的面貌!
  尹劍青笑道:「那你為什麼不叫醒我呢?唉,我真給你添了不少麻煩。」
  艾青青道:「才不會呢,我一個人住在古墓裡,真無聊死了,現在總算有了伴了。」
  她從小洞口遞進一把濕面巾,等尹劍青抹了一把臉,就伸手來接了過去,接著又從小洞中遞入一碟鹵筍,和一碗稀飯,尹劍青吃了一碗,她又給他添了一碗,好似妻子伺候丈夫一般,醜臉上也掛著欣然的笑容。
  尹劍青吃了兩碗稀飯,意猶未盡,但不好意思要她再添,只說自己已經飽了。
  艾青青接過飯碗,自己就在洞口吃著稀飯。
  尹劍青盤膝坐在洞口,感到自己衣服裡有一塊硬東西,頂著腹部,伸手一摸,這東西似在自己短衫口袋裡,急忙探手取出,原來這是在天柱山頂,白胡老人臨終時要自己好好收著的那張羊皮紙!
  本來是招疊好了收藏在口袋裡的,昨天下水救人,大概給水泡濕了,後來又沒有及時取出來,經艾青青把自己衣衫家去烘乾,也不知道自己口袋裡有這張東西,現在已經干了,把疊的羊皮紙也全黏在一起,因此也變得硬了。
  尹劍青口中暗暗叫了一聲「糟糕!」
  白胡老人在臨終時交給自己,又要自己好好保存,必然是一件十分重要的東西,他急忙小心翼翼的把它依照摺縫,慢慢的撕著。
  艾青青坐在洞口,一雙眼睛卻一直關心的望著他,她本來要待催促地依照練功書上的功夫練功的,現在看他從口袋中取出一疊經水泡過的羊皮紙,低著頭正在全神貫注的撕著,忍不住問道:「尹大哥,你在做什麼呢?是不是昨天給水打濕了?」
  尹劍青正在一心一意的撕著,一邊說道:「是一張羊皮紙,給水一濕,如今黏住了,撕不開來。」
  艾青青道:「是不是很重要?你昨天也沒說一聲。」
  尹劍青道:「我忘了,唉,黏得真牢。」
  艾青青道:「這到底是什麼呢?」
  尹劍青道:「我也不知道,是一位白鬍子老人家送給我的。」
  口中說著,雙手不覺稍微重了些,但聽「嗤」的一聲,居然被他撕了開來,敢情這張羊皮紙還搭了兩層,地撕開來的這一層,竟是夾層,但夾層上,卻寫著許多小字!
  尹劍青記得自己前晚臨睡時,曾打開來看過,上面只是用濃淡不同的筆,有橫有直,畫了許多的線條,並沒有字,如今看到夾層上,忽然出現了密密麻麻的小字,心中覺得奇怪,因為字體細如蠅頭,不覺低著頭,凝足自力望去。
  只見羊皮紙上面寫著:「汝得此秘笈,即為有緣之人,可傳我秘宗門道統。天璇子留於黃山始信峰石壁。」
  下面記載的是「秘宗玄功」和十八招「迷蹤劍法」的口訣,每一句,都有詳細的註釋。
  尹劍青看到劍法口訣,竟然和白胡老人教自己的完全相同,只是白胡老人傳給自己只有九招,而這上面卻有十八招之多,但白胡老人給自己講解九招劍法的變化,可以演為九九八十一招,這上面所記載的卻沒有變化。
  由此可見這套「迷蹤劍法」,白胡老人當年並沒學全,也許後面的九招,當時已經失傳,但白胡老人練劍數十年,精研劍法,把九招劍法的精微變化,加以發揚,故而可以演成八十一劍了。
  艾青青看他捧著羊皮紙,看得出神,忍不住問道:「尹大哥,你到底在看什麼呢?」
  尹劍青抬目笑道:「真該謝謝你了,這張羊皮紙若非昨天泡了水,這一輩子也不會發現『迷蹤劍法』的。」
  艾青青道:「你看的是劍法?」
  尹劍青道:「還有內功口訣。」
  艾青青道:「你要練就該練我眼這本書上的內功,才可以練「縮骨功」呀!」
  「不!」尹劍育道:「青青,你也許不知道,令堂這本書上的內功,是要從小就練的,我師傅是九宮門的人,我練的九宮門內功,原是直門內功,這羊皮紙上寫的內功,也是玄門內功,較為接近,如果改練令堂書上的內功,就要從頭學起,從前學的,就完全白練了,我想不論任何內功,只要練到相當火候,再練『縮骨功』,都可事半功倍,都可以練得成的了。」
  艾青青聽他這麼說,只得點點頭道:「這樣也好,你就練這種內功,如果練不好,再練我娘的內功好了。」
  說到這裡,忽然「哦」了一聲道:「尹大哥,時間不可浪費了,那你從今天起,就得練功了呢!」
  尹劍青道:「你呢?你不是說令堂這本書,還有許多功夫,你都沒練過麼?我練功的時候,你也練不好麼?」
  說著,又把那本厚厚的練功書遞給了她。
  艾青青接過書,咭的輕笑道:「我就練『縮骨功』,看我們誰先練成,如果你還沒練好,我先練成了,我就可以到你裡面來了。」
  從這天起,除了吃飯、睡覺,兩人隔著一個小洞,就各練各的功。
  尹劍青因艾青青的娘遺留的那冊練功書上,所載武學,有幾種名稱,自己曾聽師傅說過,屬於旁門異派的功夫,即使「縮骨功」,也並不是正派武學,他不好說明,所以也不肯練習。
  秘宗門,自己雖沒聽說過,但細看「秘宗玄功」的口訣,屬於玄門正宗,和自己練的九宮門內功,雖有不同,卻也有許多近似之處,因此他選擇了練「秘宗玄功」。
  這間石室,相當寬敞,尹劍青知道自己反正一時之間,休想出得去,漸漸的一顆心也定了下來,除了練功之外,他用白胡老人送給自己的那支鐵劍,演練白胡老人先前傳給自己的七招劍法。(這七招劍法,正是劍煞秦中龍的「七劍連環」。)
  他人本聰明,自小經名師調教,在劍法上原已奠下了極好的根底,因此練來並不吃力,不過一個月時間,就把「七劍連環」練得和師傅的「九宮劍法」同樣熟練了。
  於是又練白胡老人(魔劍桑老邪)教的九招劍法,(迷蹤劍法前九招)等前面九招劍法連同各個變化都練會了,再練羊皮紙上記載的後面九招。
  他因練「九宮劍法」和「七劍連環」在前,在劍術造詣上,已可以說得到了「武林三絕劍」中的兩家之長,因此再練「迷蹤劍法」,也就並無多大的困難,何況在古墓石室之中,形同幽囚,整日除了練功,就是練劍,進境自然極速,不過兩個月工夫,已把兩套足以震驚武林的劍法全學會了。
  但內功可不同了,必須循序漸進的,你練一天,有一天的進境,練一月,有一月的火候,這是無法速成的。
  只是尹劍青從小跟師傅練的本是玄門內功,雖然「秘宗直功」乃是失傳已久的玄門正宗練氣功夫,但在練法上,對初學的人來說,也只是大同小異。他已有十年內功基礎。故而很快就能領悟訣要,漸漸進入佳境!
  先前,他只覺得師傅教自己的「九宮門內功」和「秘宗玄功」,同屬玄門內家練氣功夫,不過大同小異,相差無幾,但練到三個月之後,便已感覺到有了很大的差異!
  九宮門內功,自己已經練十年,真氣隨著經絡運行,流通舒暢,但「秘宗玄功」練了三個月,如今吐氣之時,似乎有一股極大的力道隨著吐出,自己面壁而坐,那吐出去的氣,竟然會被石壁反震回來,正因吐氣之後,全身均已放鬆,故而那反震之力,就把自己一個身子震得搖晃不停。一到吸氣之時,又好像從石壁上反射出一股巨大的吸力,把自己身軀吹得要往前直飛出去。
  這一情形,是他練「秘宗玄功」三個月來,近幾天才有的現象,他知道這是練功有了精進,因此更加勒練不懈,夜間也不再躺下來睡覺,就以打坐練功,來代替睡眠。
  一連半個月,那本身真氣的一吐、一吸之間,反震與反吸之力,卻與日俱增,越來越大,盤膝打坐的身子,幾乎快要被震撼得離地飛起!
  這天早晨,他堪堪練功完畢,輕輕舒了口氣,正待站起身來!
  突聽身後有人發出「嗤」的一聲輕笑,心頭不覺一怔,急忙站起,回身看去,身後什麼鬼影子也沒有,就在此時,但覺自己耳後,吹來了一股冷風,急忙一個輕旋,轉過身去,依然不見有人!心頭覺得奇怪,暗道:「這石室裡,哪會有人進來,莫要是自己疑心生暗鬼罷了!」
  正在思忖之際,突聽身後有人輕輕的「喂」了一聲!
  尹劍青現在內功精進了很多,這聲「喂」,對方說得雖輕,但他聽得清楚,這是艾青青的聲音,不覺含笑道:「青青,是你,你練成『縮骨功』了!」
  艾青青給他一口叫了出來,不好再施展身法,躲在他身後了,只得「咭」的一聲輕笑,從他身後轉了過來,說道:「尹大哥,我昨晚就把『縮骨功』練成了,我偷偷的鑽進來,看你正在練功,不敢和你說話,只好又悄悄的退了出去,今天一早,我又鑽進來,在你身後,已經等了好大一會了呢!」
  她能練成「縮骨功」,鑽進小洞來,覺得無比的興奮,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中,洋溢了無比的欣喜之色!
  尹劍青喜道:「青青,恭喜你啦!」
  艾青青忽然目露幽怨,問道:「你呢,你怎麼還不練『縮骨功』呢?」
  尹劍青道:「找不是告訴過你麼?你是從小練貴門的內功,所以很快就可把『縮骨功』練成,我練的內功,和你不同……」
  艾青青道:「那你為什麼不練娘書上的內功呢?」
  「你不知道。」尹劍青道:「我……不能練你的內功。」
  艾青青道:「為什麼?」
  「因為……因為……」
  尹劍青口中說了兩個「因為」,才接著道:「我如果要練你的內功,因為道路的不同,必須把我從前練的內功,悉數散去,這散功,就比死還要痛苦……」
  他這話,自然只是騙騙她的了。
  艾青青急忙接著道:「有這麼大的困難,那就不用練了。」
  尹劍青道:「其實任何一門武學,殊途同歸,只要把內功練到某一火候,『縮骨功』自可一學就會了。」
  艾青青望著他,眨眨眼道:「真的?」
  尹劍青道:「自然是真的了。」
  艾青青道:「尹大哥,你現在該休息了,我給你弄水去。」
  她翩然走近洞口,運起神功,一個身子就漸漸縮小,接著雙足一頓,兩手攀住洞口,一下就鑽了出去。
  過不一會,她手中拿了一團濕面巾,隔著洞口遞入,然後又把裝稀飯的鍋和竹筷,才又—一從洞口遞入,再運功縮小身子,一下鑽了進來,等身形恢復,才得意的笑了笑道:「現在,我們可以一起吃飯了!」
  她把和他一起吃飯,都看得十分重要。
  兩人面對面的坐著,吃過稀飯。艾青青忽然目光矜持的望著尹劍青一聲不作。
  尹劍青看到她這般神氣,忍不住問道:「青青,你為什麼這般高興呢,說給我聽聽好不?」
  艾青青聽他如此溫柔的說話,再也無法堅待,忽然撲到尹劍青的懷裡,雙手抱著臉,抽抽咽咽的哭了起來。
  尹劍青輕輕扶著她肩頭,低聲道:「青青,你怎麼啦?受了什麼委屈,可以告訴我嗎?」
  艾青青不覺止住了哭,過了一會,才道:「沒有什麼委屈,我只是在想,今天練成『縮骨功』的是我,若是你的話,你豈不要走了?」
  她眨動了下眼睛,滾下兩顆晶瑩的淚珠,續道:「我知道我又生得這般醜陋,你走了之後,心裡一定不會再記得我的了。」
  尹劍青聽得不禁一呆,心想:「艾青青容貌雖然醜些,但卻是個心地善良的人,這三個月來,她待自己可說是一片真心,自己可不能辜負了她。」於是柔聲道:「青青,你也不要難過,你一個人住在這古墓裡,也不是辦法,等我練成『縮骨功』時,出了這間石室,我們一起離開這裡可好?」
  艾青青忽然轉悲為喜,眼光中登時射出極明亮的光彩,說道:「真的?」
  但她只說了兩個字,又搖搖頭道:「不成啊,我娘臨死的時候說的,出了這座古墓,外面沒有一個好人,我如果離開這裡,他們會用花言巧語來騙我,我會上人家的當。」
  尹劍青笑道:「你不用擔心,既然和我一起出去,我自然會保護你,不會讓壞人欺負你的。」
  艾青青想了想,又道:「我娘說過,除非有人不嫌我容貌醜陋,真心對我,願意和我廝守一輩子,我才能跟著他。」
  尹劍青聽得不由一怔,他也只是為她著想,一個小姑娘家,總不能在古墓裡住一輩子,所以說出帶她一起出去,沒想到她會說要和他廝守一輩子的話來,這就怔怔的道:「我說的自然是真心話了,你是一個姑娘家,也不能老住在古墓裡,我是出來找師傅的,我師傅是個很正派的人,你可以和我們住在一起,我會把你當作親妹妹一樣看待。」
  艾青青倚在他身傍,幽幽的道:「我早就把你當作我哥哥了,不然,我也不會叫你尹大哥,也不會把我娘的練功書給你看了,尹大哥,你……以後不會不要我這妹子吧?」
  尹劍青道:「那怎麼會呢?你看我是這種人麼?」
  艾青青點著頭,說道:「我知道你是好人,以後不會對我不好的。」
  她欣然站起,說道:「尹大哥,現在該是你練劍的時候啦!」
  從這天起,艾青青更像小雲雀一般,經常陪在尹劍青的身邊,他練功的時候,她就悄悄的退出去,這是娘說的,練功的時候,不可有人打擾。
  他練劍的時候,她只是在旁看著,不敢和他說話,這也是娘說的,練劍的人,要心劍合一,不可有人打岔。
  只有在練功、練劍之餘,和吃飯的時候,她才陪他聊天,這小天地,就是他們兩人的。
  現在,尹劍青可以感覺得到自己的內功,又有了進步,因為自己在練功的時候,一呼一呢,震力雖大,但坐著的人,已可穩如泰山,紋風不動,他自然更加不敢稍懈,日夜苦練。
  這樣又過了半個月,那一睜一吸的震力、吸力,一天天的減弱下來,到了第五個月,反震和反吸之力,已經完全消失,一無所覺了。
  尹劍青不知自己這一境界,是不是「秘宗玄功」已經練成了?因為羊皮紙上,只有練功的口訣和註釋,卻沒有說明練成玄功,應該有如何一個境界?
  只覺自己每次運功之時,確已到了返樸歸真,心性空靈,尤其最近一個月來,自己的目力也不知不覺的增強了,本來天光一黑,石室中就伸手不見五指,如今在黑暗之中,已可看得清景物了。由此證明自己對「秘宗玄功」縱然沒有大成,也已小有成就了。
  這天,他告訴艾青青,自己想試著練練「縮骨功」。
  艾青青大喜道:「尹大哥,是不是你內功已經練好了?」
  尹劍青道:「不知道,好像有了進步,所以我想試試看。」
  艾青青取過練功的書,翻了開來,說道:「你先把這口訣背熟了,然後按照平時坐功一樣,心裡默念口訣,一句一句的去做,我練了三個月,就練成了,尹大哥,再有三個月,你可以出去了。」
  尹劍育道:「只是我練的內功,和這書本上的內功不同,不知練得成練不成呢?」
  「一定練得成的!」艾青青道:「就是練不成,你就改練這書上的內功試試,總可以把?」
  尹劍青點著頭,就默默的念著「縮骨功」的口訣。
  艾青青站起身道:「我要去做晚飯了,你一個人練吧!」
  說完,縮著身子,從小洞中鑽了出去。
  尹劍青念了幾遍,覺得已經背熟,這就依照口訣,緩緩的吸著氣,運起「縮骨功」來。
  他這一吸氣,頓覺全身骨格漸漸擠攏,骨頭和骨頭之間的空隙,也隨著逐漸縮小,心中暗暗感到驚奇,暗道:「難道自己一學就會了不成?」
  一念及此,立即走到小洞口,先把雙手伸出洞穴,再把頭緩緩的探了出去,竟然輕輕易易就鑽出小洞。
  這下不由得大喜若狂,先調勻呼吸,把身子骨路恢復正常,才大步奔了出去,口中大聲叫道:「青青,青青,我出來了!」
  艾青青剛做好晚飯,正待端著木盤送進來,聽到尹劍青的喊聲,不知他發生了什麼事,急急忙忙的趕了進來,差點和尹劍青撞個滿懷。
  尹劍青張開雙臂,大喜的叫道:「青青,我出來了。」
  一把把她擁抱住了。
  艾青青也欣喜的驚啊一聲:「尹大哥,你真的出來了。」
  她也迅快的投入他懷中。兩個人忘卻男女有別,緊緊的擁抱在一起,忘形的跳了起來。
  艾青青感覺到她偎在他懷裡,有著無比的溫馨,和一種說不出來的茫然的舒適。
  尹劍青也有,她柔軟的身軀,使他同樣感到從未有過的感受。
  兩人已經靜止下來,雙方都可以聽到對方的心跳!
  尹劍青終於緩緩鬆開了環抱著她的雙臂。
  艾青青感到有些羞澀,慢慢的離開他的懷抱,舉手理理披肩長髮,抬起眼問道:「尹大哥,你是怎麼出來的呢?難道『縮骨功』一學就會了?」
  「是的。」尹劍青點著頭,說道:「我照著口訣運功,身子骨格就隨著鬆軟,縮小了很多,就這樣從小洞中鑽出來了。」
  艾青青道:「這麼說,你練的內功果然已練成了,不然哪有這麼快就學會『縮骨功』了?」接著哦道:「對了,尹大哥,你說過出來了,要帶我一同離開這裡,到哪裡去呢?」
  尹劍青道:「我師傅就住在天柱山,我是出來找師傅來的,現在算起來已經有五個月了,我想師傅大概已經回去了,你自然和我們住在一起了。」
  艾青青想了想,說道:「你師傅會不會不喜歡我?因為我知道,我生得太醜了。」
  尹劍青笑道:「這怎麼會呢,我師傅是個正派的人,再說你心地好,為人善良,我師傅一定會喜歡你的。」
  艾青青也笑了,她笑在眼睛裡,眼睛黑白分明,盈盈如水,笑在厚嘴唇裡,裂開嘴唇,就會露出兩排整齊而潔白的牙齒,這兩處是她醜中最美的地方了。
  「那……」她望著他,嬌憨的問道:「尹大哥,你的師傅,我該叫他什麼呢?」
  尹劍青被她問得一呆,說道:「這個我也不知道了,但你是我的妹子,我想,你自然也該叫他老人家師傅了。」
  艾青青道:「那我們明天天一亮,就走,對不?」
  尹劍青點頭道:「是的,明天一早就離開這裡。」
  艾青青忽然臉有淒色,目中隱隱起了一層霧水,道:「我從沒離開過我娘,雖然我娘已經故世了,但我一直當她還活著一樣,明天,我要真離開我娘了。」
  尹劍奇安慰她道:「伯母既已去世,人死不能復生,你一個人住在古墓裡,也不能住一輩子,總有離開這裡的一天,只要你有孝心,每年清明,回來拜奠一次,也就夠了。」
  艾青青點著頭,幽幽的道:「尹大哥,這世上除了我娘,我只認識你一個人,才跟你出去的,如果你有一天嫌我了,我就會回來,再也不出去了。」
  尹劍青握住她的手,柔聲道:「青青,你只管放心好了,我會把你當作親妹妹看待,決不會虧待你的。」
  艾青青回愁作喜,說道:「有你這句話就好了,我明天會告訴娘,讓娘也可以放心了。」
  說到這裡,忽然嗯了一聲,又道:「我們只顧說話,飯要涼了呢!尹大哥,快跟我來,我們到廚房裡去吃吧!」
  她拉著他的手,走出石室,經過初來時那間起居室,轉到裡首一間石室。這裡有一個石灶、鐵鍋、米缸、還有醃筍的小缸,果然像是一間廚房。
  一張小木桌上,放著一個木盤,盤中早已放好了碗筷飯菜,艾青青從盤中取出飯菜,放到木桌上,桌旁正好有兩把木凳,想是艾青青母女坐的。
  她讓他在左首一把木凳上坐下,自己在他對面坐了,低頭一笑道:「這是你第一次到這裡來吃飯,這裡已有好久沒有兩個人坐著吃飯了。」
  兩人吃過飯,艾青青收過碗筷,回到起居室,艾青青指著在首一道石門,是她的臥室,右室一道石門,是娘的臥室,尹劍青住的一間,則在對面。
  尹劍青心中暗暗奇怪,這古墓底下築了這許多石室,不知當時是作什麼用的?艾青青的娘,當初是如何發現的呢?
  艾青青看他只是沉吟不語,忍不住問道:「尹大哥,你在想什麼呢?」
  尹劍青道:「我在想,古墓底下築了許多石室,不知是作什麼用的?」
  艾青青道:「我聽娘說,我們住的這幾間石室,只是古墓的一角而已,還有很多石室呢,有些地方還安裝著消息,不知底細的人,進去了,誤觸埋伏,就再也出不來了。」
  尹劍青道:「這麼說,伯母一定都知道,所以才會住到古墓裡來。」
  艾青青接道:「娘好像知道,我那口劍,就是娘去取來的,我去拿給你看。」
  她匆匆轉過身,奔人臥房去,取了一口綠鯊皮鞘,鑲嵌了許多寶石的短劍走出,說道:「這是我學劍那年,娘送給我的,我知道我們本來沒有這四寶劍,是娘從另外的一間石室中去取來的,我問哪裡來的,娘不許我多問,我猜就是你被困在裡面的那間石室,可以通到另一個石室裡去,因為娘一直不許我接近那間石室。」
  尹劍青心中暗道:「這座古墓,也許是古代帝王宰相的墓地,藏有殉葬之物。」
  艾青青把短劍送了過來,說道:「尹大哥,你看這柄劍好不?」
  尹劍青伸手接過,一按吞口,但聽「錚」的一聲,抽出了一柄青光瑩然的短劍,劍鋒森森,寒氣逼人,這就笑著道:「伯母送給你的,自然是名劍了。」
  說罷,還劍入鞘,隨手遞還給她。
  艾青青喜孜孜的道:「明天我們離開這裡,我就把這柄劍掛在身上,你說好不?」
  尹劍育道:「你練了劍,自然要把劍隨身攜帶了。」
  艾青青道:「好啦,時光不早了,尹大哥,該是你練功的時候了呢!」
  尹劍青朝她一笑,說道:「你也該回房休息了,明天一早,我們就要上路了。」
  艾青青道:「今晚我一定會睡不著覺。」
  她翩然朝自己臥室行去。尹劍青也回轉臥室,在石床上盤膝運功。
  一宵過去,第二天一早,艾青青起得特別早,她把自己的衣物打成了一個小包裹,把娘練功的書,收藏到娘的臥室裡去。
  她看到娘還是像睡熟了一般,躺在石床上,從現在起,她要和娘離開,忍不住含著淚,跪倒地上,把自己要跟尹大哥走的話,都告訴娘,然後拜了幾拜,退出石室,把石門推上。回到廚房裡,興沖沖的做好了兩人的早餐,放到小圓桌上。
  尹劍青才運功醒轉,走了進來,含笑道:「青青,你這麼早就起來了?」
  艾青青笑道:「你看,我都收拾好了呢!今天要離開這裡,所以起得特別早,你不知道,幾間屋裡的東西,都要收拾起來,不早些起來,要忙到見時去?」
  尹劍青看到桌上放著一個寸許長精巧的銅管,忍不住問道:「這是什麼?」
  艾青青哈的笑道:「這就是那天我打下一隻野鴿,從鴿子腳上取下來的,大概就是那金家父子說的信簡了。」
  尹劍青隨手拿起信筒,一面說道:「這麼說,你是打下了他們的信鴿了。」
  他只覺這銅管製作的十分精巧,上面還有一個蓋子,揭開銅蓋,裡面有一小卷紙卷,偏頭問道:「你看過上面寫些什麼嗎?」
  「沒有。」艾青青晃了下頭,說道:「誰有閒工去看他們的信?」
  尹劍青伸出兩個指頭,把紙卷夾了出來,打開一看,只見上面寫著:
  「遵偷搜索全山,迄未發現二人蹤跡,今晨有侯椿年、郎百輝,在山前逗留甚久,似亦系搜索二人而來,務乞另派高手支援為濤,屬金叩」
  尹劍青心中暗道:「他們搜索全山,似乎在追蹤魔劍桑仝,那天晚上,連覺慧上人、冷清風等人,也都為魔劍桑仝而來,這麼看來,自己在天柱峰絕頂遇上的白髮老人,果然就是魔劍桑仝了!
  這些人追蹤魔劍桑仝,莫非就是為了羊皮紙上記載的武功不成?看來這羊皮紙上的武功,一定關係甚大,不然,正邪兩道的人,不會如此重視,自己倒是不可把它帶在身上才是。」
  艾青青看他拿著紙卷髮愣,忍不住問道:「尹大哥,你在想什麼呢?」
  尹劍青「哦」了一聲,說道:「我要把那張羊皮紙和這柄沒有劍鞘的長劍,留在這裡,你給我收藏起來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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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7 14:22:42 |只看該作者
  艾青青道:「那為什麼呢?」
  尹劍青道:「外面人心叵測,看到練武的書,就會心生覬覦,我這柄劍,是一位很有名的老人家送給我的,這一位老人家已經死了,但仍有許多人在找他,我帶在身邊,會有許多麻煩,所以也留在這裡的好。」
  說著,就從懷中取出羊皮紙,和青木棍一起放到桌上。
  艾青青點點頭道:「好,我給你收到我房裡去,我聽娘說過,我和姐住的兩間石室,有兩重暗掣,不懂開啟方法的人,休想打得開。」
  話聲一落,就拿起兩件東西,轉身道:「我這就去把它收藏起來,我收藏的地方,不告訴你,你就是進了我的房裡,也找不到呢!」
  轉身匆匆而去。
  尹劍育心中暗想:「師傅不知回去了沒有?那晚他老人家中毒甚深,怎麼會無故失蹤的呢?」
  艾青青很快就回來了,看他坐著沒動,說道:「粥快涼了,你怎麼不吃呢?」
  尹劍育道:「我在等你呀!」
  艾青青眼睛中流露出甜甜的笑意,說道:「你一個人不會吃麼?」
  她裝了兩碗稀飯,在尹劍青對面坐了下來,輕聲問道:「尹大哥,我們要什麼時候可以趕到師傅家裡?」
  尹劍青道:「我也不知道,大概總要午牌時光吧!」
  艾青青道:「這麼說,我們這一餐早飯,就要多吃些,師傅又不知道我們要回去,一定不會煮三個人的飯的,等我們趕到,還要再淘米煮飯,就要很晚才能吃了。」
  尹劍育看她想東想西,想得很多,不覺笑了笑道:「你想得很周到。」
  艾青青得意的道:「這是娘說的咯,凡事都要考慮周詳,才不會吃虧。」
  吃罷早餐,艾青青洗好碗筷,收拾乾淨,才挽起小包裹,說道:「尹大哥,我們走吧!」
  兩人出了古墓,艾青青闔上石門,一前一後,循著山徑,穿過一片樹林,又走到那片水塘邊上,艾青青笑道:「那天我不是打下了金家的一隻信鴿,就不會認識你了,所以我娘時常說,一飲一啄,莫非前定,這大概就是緣了。」
  她喜孜孜的說著,目中流露出來的也儘是歡愉之色!
  尹劍青笑了笑道:「你說得不錯,若不是我跳下池塘裡去,把那張羊皮紙弄濕,黏了起來,我一下子也不會發現秘宗門的功夫了。」
  兩人邊說邊走,一路上自然不會感到寂寞,同時因為有人說話,腳下跑得快也不會感覺到太累,牛牌時光,就趕到百丈峰下。
  尹劍青遠遠望去,只見冰壺草廬前面長滿了蓬蒿,大有蔓革滿徑,庭院荒蕪之感,心中不禁幕然一怔,迅疾想道:「難道師傅一直沒有回來嗎?」
  一念及此,急步奔了過去。
  大門沒有關,小天井中,本來是一片藥圃,如今雜草叢生,穿過藥圃,兩扇堂屋的木門也敞著!
  尹劍青一腳跨入堂屋,眼前的情景,和那晚(五個月前)完全一樣,連自己為覺慧上人等五人徹的茶碗,依然還放在桌上,都沒有移動過。
  五個月,時間雖然不算太長,但也並不太短了!
  尹劍青口中叫了聲:「師傅……」
  急得像一陣風般奔入師傅的房裡,師傅當然不在,他又匆匆走了出來!
  艾青青一手提著包裹,一個人站在堂屋中間,問道:「師傅還沒回來麼?」
  尹劍青神情木然,微微搖頭道:「沒有。」
  他只說了兩個字,雙目望著艾青青,問道:「青青,師傅沒有回來過,這該怎麼辦呢?」
  他已經沒了主意。
  艾青青把包裹從手臂上褪下,放到桌上,徐徐說道:「我聽你說過,那天晚上,有很多人中了毒,師傅也中了毒,後來,你追一個獨臂人出去,遇上了什麼師太……」
  尹劍青道:「絕請師太。」
  艾青青道:「我忘了她的名字,是絕請師太,你和她一同返回屋中,師傅和幾個中毒的人,都不見了,對不對?」
  尹劍青點點頭。
  艾青青道:「你就一路往東趕去,那是追獨臂人去的,但卻一個人也沒追上……」
  尹劍青又點了點頭。
  艾青青道:「這麼說,那天中毒、失蹤的,就不只是師傅一個人了?」
  尹劍青道:「連師傅一共五個。」
  艾青青道:「如今師傅沒有回來,不知其他的四個人,是不是都沒有回去了呢?」
  尹劍青聽得「啊」了一聲,點頭道:「不錯,我們先去問問其他四人,如果都沒有回去,那一定是遭人劫持去了。」他話聲甫落,就催道:「走,青青,你幫我找師傅去,我們這就先上萬松山在去。」
  艾青青問道:「萬松山莊在哪裡呢?」
  尹劍青道:「黃山,萬松山莊是黃山世家,失蹤的萬鎮河就是萬松山莊的莊主,還有就是覺慧上人是黃山文殊院的方丈,如果這兩人都沒有回去,那就是中毒之後,遭人劫持了,如果他們已經回去,就可以從他們口中,打聽出師傅的下落來。」
  艾青青道:「你別急好不好?五個月已經過去了,也不急在一時,此刻已經晌午了,我們先去做一頓飯,吃飽了再上路不是好麼?我娘說的,急事緩辦,任何事情,都要經過仔細周詳考慮,才不會走錯一步。」
  尹劍青想想也覺得有理,從這裡出去,一路都是田野,自然找不到吃東西的地方,總不能空著肚子上路,點頭道:「好吧,那我去做飯,你在這裡歇著。」
  艾青青道:「不,我去幫你咯!」
  兩人走到後面,米缸裡還有半缸米,但卻沒有下飯的菜。
  尹劍青淘米煮飯,艾青青道:「我出去找菜去。」
  翩然走出,俯身揀起兩顆石子,打了一隻野鴿子,又從山徑旁採擷了一大把野生的薺菜,才行回轉來,哈的笑道:「尹大哥,你去烤鴿子我來做湯,有一菜一湯,這頓午餐還不錯了呢!」
  她把養菜洗淨了,下鍋做場,尹劍青用鐵叉叉著鴿子,在火上烤。
  一會工夫,鴿子烤熟了,飯和湯,也都已煮好了。
  艾青青抹過桌子,又洗了一個湯碗,兩雙碗筷,把湯和飯一起端到桌上,尹劍青也把烤熟了的鴿子用刀齊中剖開,抹了些鹽,放到桌上,兩人對面坐下,正待吃飯!
  尹劍青回過頭,看到正有三人緩緩的走入院子,朝屋中走來。
  前面一個穿一件夏布長衫,同字臉,八字鬍,中等身材,看去有些像師爺!他身後跟著兩人一式青布勁裝,腰跨單刀,看模樣像莊丁。
  艾青青當然也看到了,眼角一溜,低低的說道:「有人來了。」
  尹劍青道:「我看到了。」
  艾青青問道:「你認識他們嗎?」
  尹劍青道:「不認得。」
  這時走在前面的師爺已經在門口抱抱拳,開口道:「請問這裡可是石大俠住的擎天廬?」
  石東華隱居天柱山,自稱冰壺草堂;但是江湖上的人因他外號擎天劍,所以把冰壺草堂也稱做擎天廬了。
  尹劍青站起身道:「不錯,閣下找誰?」
  「啊!啊!」那師爺口中「啊」了兩聲,連連拱手道:「小哥是……」
  尹劍青道:「在下尹劍青,是九宮門下。」
  「原來是尹少俠。」師爺皮笑肉不笑的拱著手,問道:「不知石大俠可在家麼?」
  「家師出門去了。」尹劍青問道:「閣下找家師有事?」
  那師爺陰森一笑道:「在下陸連奎,是金家莊的總管,這次是專程找尹少俠來的。」










第04章 鬼魅十二煞

  「找我?」
  尹劍青一怔,問道:「陸總管找在下有何貴幹?」
  陸連奎笑了笑道:「在下找尋尹少俠,已非一日,今天總算有幸,找到少俠了。」
  尹劍青道:「陸總管找尋在下總不會沒有事吧?」
  「自然有,自然有……」陸連奎連聲陪笑道:「因為敝上想請尹少俠蒞莊一敘,特命在下前來奉邀。」
  尹劍青道:「貴上是誰,在下素來謀面,何事見邀?」
  陸連奎道:「尹少俠見過敝上,大概忘了。」
  尹劍育道:「在下飯後,就要趕赴黃山,請陸總管覆上貴上,在下無暇前往。」
  「這個只怕不大好吧?」
  陸連奎一手托著下巴,徐徐說道:「尹少俠縱然有事,先屈駕敝莊一行,也不遲呢!」
  艾青青問道:「你們是什麼在呢?」
  陸連奎道:「自然是金家莊了。」
  艾青青厚嘴一撇,說道:「這麼說,你們是跟我們來的了?」
  尹劍青經她一說,不由得暗暗「哦」了一聲,忖道:「看來青青比自己聰明多了,金家莊,自己怎麼沒想到呢?他們莊主邀約自己,自然還是為了桑老前輩那張羊皮紙的事了。」這就冷冷一哼道:「在下說過另有要事待辦無暇前去,陸總管請吧!」
  陸連奎還未開口,突然有人大笑一聲,接口道:「小兄弟既然堅持不肯前去,老夫親自登門請教來了。」
  陸連奎聞聲一喜,忙道:「敝莊主親自來了。」
  說完,神色恭敬的後退了兩步,側身站到邊上。
  尹劍青舉目看去,只見一個身穿青紗長袍,黑鬚飄胸的老者緩步走入,他身後緊隨著一個錦衣少年和一個紅衣少女。
  稍後還有兩個身穿半截黃衫的漢子,在首一個馬臉,高鼻子,雙目倒掛,雙肩微聳,腰間搏一根麻繩,插一柄喪門劍。右首一個扁臉,細眉小眼,鷹鉤鼻,腰間同樣系一根麻繩,插的是一柄板斧。
  這兩個人沒有進來,就像一對門神般的站在大門口。
  艾青青朝尹劍青招招手道:「尹大哥,飯快涼啦,你來吃吧!」
  紅衣少女聽到艾青青和尹劍青說話的親密口氣,不覺櫻唇一撇,冷然笑道:「這醜丫頭也在這裡,哼,真是醜人多作怪,還嗲聲嗲氣的,聽了就教人肉麻。」
  尹劍青怕艾青青聽了和她衝突,連忙一抱拳道:「金莊主來了,請裡面坐。」
  金莊主呵呵一笑道:「小兄弟正在用飯,那就不用客氣了,請先用吧!」
  隨著話聲,他已走入堂屋,在一把木椅上坐了下來。
  艾青青早已替他裝好了飯。
  尹劍青心想:「飯總是要吃的,他來竟如何,且等自己吃飽了再問他也不遲。」
  於是他就端起飯碗,吃了起來。
  金莊主望望兩人,含笑道:「小兄弟和這位姑娘成親了麼?」
  他們確實像小兩口子。
  尹劍青聽得俊臉驀地飛紅,憶道:「金莊主誤會了,她是在下妹子。」
  「啊!啊!」金莊主一手摸著黑鬚,呵呵一笑道:「老夫失言。」
  紅衣少女一雙眼睛盯著尹劍青,扭了下肩,嬌聲道:「爹,你也不看看他們兩個配嗎?」
  尹劍青很快的吃了兩碗飯,就不吃了。
  艾青青道:「尹大哥你怎麼不再吃一碗,飯後我們還要動身,趕上黃山去了。」
  金莊主道:「原來小兄弟要去黃山,老夫總算先來一步了。」
  尹劍青道:「金莊主究竟有何見教?」
  金莊主呵呵一笑道:「老夫想問小兄弟一句話,尊師究是哪一位?」
  艾青青道:「尹大哥的師傅,自然是這裡的主人了。」
  金莊主目注尹劍青,問道:「小兄弟,這位姑娘說得對麼?」
  尹劍育道:「不錯,在下正是九宮門下。」
  「哈哈!」金莊主突然仰天大笑一聲道:「老夫記得小兄弟五個月前,曾向老夫承認是魔劍桑仝門下,不知可有其事?」
  尹劍青在他出現大門口之時,早已想到他有此一問,因此不加思索的道:「在下明明是九宮門下,怎會冒認別人做師傅,在下記得當日金莊主問過在下師門,在下說無可奉告,後來金莊主要邀在下前去貴莊,在下因和家師約好了在山前會合,末便前去,金莊主和在下作別,事情可是這樣?」
  金莊主冷笑一聲道:「年輕人,你狡辯得好!」
  尹劍青臉色一正,微哂道:「在下說的都是事實,何須狡辯?」
  金莊主道:「當日你手中拿的那支劍,難道不是魔劍桑仝的黑鋒劍麼?」
  尹劍青哦了一聲,道:「你說的那支沒有劍鞘的劍嗎?那是在下在樹林中撿來的,用過之後,隨手丟了。」
  金莊主哼道:「石東華一生為人正直,從無謊言,你是他門下,說的也不該是謊話了?」
  尹劍青被他說得臉上一紅,怒聲道:「你不信就算了,在下並沒有騙你的理由。」
  金莊主深沉一笑,說道:「小兄弟,老夫也是為了你好,目前江湖上黑白兩道,都在找尋魔劍桑仝的下落,你是九宮門下,名門正派的弟子,如若知道桑仝下落,何苦為他隱瞞。」
  尹劍青道:「在下不知道。」
  錦衣少年氣憤的道:「爹,你還和地有什麼好談的?」
  艾青青道:「是啊,你們早該走了。」一面伸手從桌上挽起包裹,回頭叫道:「尹大哥,我們也該走啦!」
  尹劍青道:「是該走了,你且等一等。」
  他知道今天對方來了很多人,看樣子決不可能善罷甘休,他手中可沒有兵刃(其實以他目前的武功就是沒有兵刃,也不足為俱,只是他自己並不知道罷了),因此話聲一喀,轉身往屋後走去……
  錦衣少年一手握劍,叫道:「爹,莫讓他跑了。」
  金莊主一手持項目光掠了艾青青一下,含笑道:「他不會一個人跑的。」
  話聲方落,只見尹劍青手中提著一支木劍走了出來,說道:「青青,我們可以走了。」
  紅衣少女兩道眉毛一挑,哼道:「真不要臉,當著眾人面前,還叫親親、親親的,一個醜八怪,虧你叫得出親親來。」
  尹劍青怒目瞪了她一眼,沉聲道:「姑娘說話最好莊重一些。」
  艾青青氣道:「我叫艾青青,尹大哥叫我名字,有什麼不對麼?」
  紅衣少女撇嘴道:「一口一聲的大哥,叫得挺親熱,呸!你也不去照照鏡子,你配麼?」
  艾青青聽得大怒道:「我有什麼不配?他是我大哥,我不叫他大哥,叫什麼呢?」
  紅衣少女道:「你配,你只配和豬八戒去拜堂……」
  艾青青道:「你再說一句,我就打你兩個耳括子,你信不信?」
  尹劍青叫道:「青青,不要和他們多說,我們走吧!」
  話聲出口,正待舉步往外行去。
  「鏘」!錦衣少年抬手之間,長劍出鞘,一下橫劍而立,攔在兩人前面,冷冷的道:「我爹沒有答應你們走,你們要走,可沒這般容易。」
  艾青青道:「上次你被尹大哥削斷了一柄長劍,莫非忘了麼?」
  錦衣少年冷笑一聲道:「上次他手中是黑鋒劍,善削兵刃,仗著利器,又算得了什麼?」
  尹劍青望望金莊主,冷傲的道:「金莊主,九宮門下從不受人脅迫,你快叫令郎讓開了,免得傷了兩家和氣。」
  金莊主深沉一笑道:「尹少俠有本領,那就不妨闖闖看。」
  他是看尹劍青手中只有一柄木劍,自然不是他兒子的對手了,何況大門外,還有兩個高手在等著。
  艾青青哼道:「闖就闖,你們這幾個人,有什麼了不起的?」
  「嗆!」話聲甫落,劍鐵輕吐,青虹乍現,她中手已經多了一柄寒光吞吐的短劍!
  金莊主看得心頭暗暗一動,忖道:「這醜女手中,倒是一柄斬釘截鐵的寶劍!」
  尹劍青一擺手道:「你把劍收了,別讓人家又說我們仗著利器削他長劍了。」
  艾青青聽了他的話果然把短劍收了起來。
  尹劍青雙目一注,朝錦衣少年喝道:「你們真要在下出手麼?」
  錦衣少年大笑道:「你們來試試看?」
  尹劍青這五個月來,內功精進,不但已把師傅「九宮劍法」,劍煞的「七劍連環」,魔劍桑仝的九劍,全已練熟,集武林「三絕劍」於一身,又進一步學會了秘宗門的「迷蹤劍法」,哪會把對方一柄長劍放在心裡,聞言微微一笑道:「在下不想傷你,你還是自己讓開的好。」
  錦衣少年冷笑一聲道:「你說的比唱的還要好聽,小爺站在這裡,憑你傷得了我麼?」
  「站開去!」尹劍青木劍朝前一撥。
  錦衣少年看他木劍拔來,長劍疾發,朝他胸口點去,哪知劍招才發到一半,只聽「啪」的一聲,百練精鋼長劍突然中斷,從對方木劍上傳來一股大力,把他一個人推了出去,腳下踉蹌,往左衝出去三步之多!
  金莊主做夢也想不到尹劍青一支木劍,居然會磕斷了他兒子的長劍,心頭一驚,口中大喝一聲,掄手一掌,就朝尹劍青背後拍來。
  尹劍青連頭也不回,在掌朝後迎去。
  金莊主練的是「鐵沙掌」,掌上力道,專走外門陽剛之勁,眼看尹劍青回手迎來,心中暗自冷笑:「好小子,你這條手臂大概不要了!」
  心念一動,掌力驟吐,去勢更快。兩隻手掌,很快就抵住了,金莊主但覺對方手掌柔軟如棉,自己發的掌力,幾乎一點也用不上力,心中方自一驚:「這小子幾時練成了綿掌?」
  猛覺身子好像被人推了一把,不由自主的向後退出一步,這還是尹劍青不願傷人,掌上並未使力。
  尹劍青一劍,一掌,就逼退了金莊主父子二人,腳下卻絲毫不停,一腳跨出堂屋。
  陸連奎大喝一聲:「站住。」
  雙手提胸,一下擋住了去路。
  兩名莊丁也在此時迅快的抽出單刀,一左一右欺了上來。
  只聽站在大門外的馬臉漢子沉聲道:「陸總管,放他們出來,這兩個點子,自有咱們兄弟會來收拾的。」
  陸連奎聽到馬臉漢子叫聲,立即雙手下垂,口中應了聲「是」,同時兩個在丁也立即收刀而退。
  尹劍青看得暗暗奇怪,陸連奎是金家莊的總管,照說,他只聽主子的命令;但他對門外兩個黃衫漢子,居然神色恭敬,不亞於金莊主,這兩個人,不知是什麼路數?
  陸連查和兩名莊丁退下了,尹劍青和艾青青沒人阻攔,自然一前一後,從容的朝大門外行去……
  尹劍青忽然想到那天艾青青打下鴿子,附有一個信筒,那張紙捲上只有「屬金」二字,不知這金莊主如何稱呼?……這就腳下一停,回過身去,朝金莊主拱拱手道:「在下和金莊主已有兩次見面的機緣,只是還未請教金莊主的名號,金莊主肯見示麼?」
  他忽然提出這個問題來,金莊主微感意外,一手捋鬚,笑道:「老夫金祥生。」接著一指錦袍少年又道:「他是小兒金步雲。」
  紅衣少女搶著道:「尹少俠,我叫金步嬌。」
  尹劍青一拱手道:「多謝見告。」
  回身舉步,跨出了大門,艾青青也跟著跨了出去。
  大門外,左邊那個馬臉漢子尖聲道:「小子,你不問問咱們兄弟的名號麼?」
  尹劍青冷然道:「不用了。」
  馬臉漢子尖聲道:「你不想問,咱們兄弟卻非告訴你不可。」他一指自己鼻子,說道:「老子叫做喪門神歐陽琥。」
  接著一指扁臉漢子道:「他叫開路神竇鋒,你可聽人說過?」
  尹劍青春出這兩個黃衫人生相猙惡,滿臉橫肉,決非好人,懶得理他,冷聲道:「沒聽說過。」
  喪門神歐陽擄沉聲道:「老子現在已經告訴你了。」
  開路神竇鋒(站在右邊那個扁臉漢子)陰倒倒的道:「你知道歐陽老大為什麼非把咱們兩人名號告訴你不可麼?」
  尹劍育道:「不知道。」
  竇鋒陰沉道:「告訴了你咱們兩人的姓名,你如是不服,可以到閻王爺那裡去告狀,現在你明白了吧?」
  艾青青眨動眼睛,問道:「尹大哥,他這話什麼意思呢?」
  尹劍青道:「他們的意思,是今天決不放過我,好像我是死定了一股。
  艾青青怒道:「他們才死定了,我看這兩個人決不是好東西,尹大哥我先出手,把他們除了!」
  尹劍青道:「我們不能先出手,先聽聽他們的意思。」
  艾青青道:「喂,你們知道尹大哥叫什麼名字麼?」
  歐陽琥道:「他不是叫尹劍青麼?」
  「對極了,你們知道就好。」艾青青笑了笑道:「現在你們要和尹大哥動手,也就不要緊了。」
  歐陽琥道:「為什麼?」
  艾青青咭的笑道:「因為你們如果不服氣,也可以到閻王爺面前去告狀了呀!」
  竇鋒怒聲道:「好個醜八怪,當真是醜人多作怪。」
  艾青青最氣惱的莫過於有人說她醜了,聞言心頭不覺大怒,倏地一挫腰,身如魅影,一下就欺到了竇鋒面前,揮手在他滿臉橫肉的扁臉左頰上,打了一個耳光,等到「啪」的一聲脆響響處,她人已退回原處,暗的笑道:「這是給你一個教訓,看你以後還敢口不擇言不?」
  身法之快之奇,在場之人,都沒有看得清楚。
  尹劍青看過她娘那本練功的書,知道她使的是「飄花身法」。
  她這一掌摑得雖然不重,但開路神竇釋乃是江湖上凶名久著的十二煞神之一,平日橫行江湖,別說去招惹他了,一般人避之惟恐不及,只要他看著你不順眼,你就會有性命之憂,何況艾青青一隻手,清清脆脆的摑在他臉上!
  更何況艾青青一張臉又生得奇醜無比,若是摑他的是個千嬌百媚的嬌美少女,他也許還以為打情罵俏,色授魂與,發作不起來!
  竇鋒在這一剎那,扁臉上兩隻小眼睛突然鼓了出來,凶光四射,注定艾青青,陰森的獰笑一聲:「五八怪,你死定了。」
  艾青青道:「是啊,你可以到閻王爺面前告我去啦!……」
  話還沒有說完,眼前疾風一颯,竇鋒已然一下斯到她面前,右手一探,五指箕張,鋼鉤般手指,劈面抓到。
  他是存心要艾青青的小命,出手毒辣無比,這一記真要被他抓上,艾青青半個頭臉,不被他抓得稀爛才怪;但他身法雖快,艾青青的身法比他還快,身子一閃,早已從他身邊閃了出去。
  不!她在閃出之時,還從地上抬了拳頭大一塊石頭,朝他手中輕輕一塞。
  竇鋒五指一攏,還以為抓到了她的頭臉,但聽「喀」的一聲,把那塊石頭捏成了無數碎石,灑落一地。
  艾青青哈的笑道:「你真笨得像豬,姑娘豈會讓你抓到?你連手裡抓到的是一塊石頭都不知道?」
  竇鋒側臉看去,艾青青依然站在那小子(尹劍青)的身邊笑著說話,口中怒吼一聲,又舉起鋼構般的五指,餓虎撲羊般朝艾青青飛撲過去。
  「住手。」尹劍青口中大喝一聲,左臂一橫,朝前格出。
  竇鋒撲來的人,來勢何等兇猛,但就在他外近之際,突覺一股無形大力,把自己衝去的勢道,硬行擋住在三尺之外,再也衝不過去。
  他乃是久經大敵之人,不知對方來了怎麼一個硬扎的幫手?腳下立即剎住,定眼看去,對方除了尹劍青和醜丫頭兩個人,哪有什麼人影?只見尹劍青一條右臂緩緩的收回,好像方纔那一擋之勢,是姓尹的小子出的手?
  他心頭兀自不解小子橫臂一擋,居然能把自己阻擋在三尺之外,一時目注尹劍青,陰森的道:「小子,方才是你出的手?」
  這時金祥生和他一子、一女,也已走近門口,他們只是靜靜的站在門內觀看,並未跨出門來。
  艾青青冷冷的道:「蠢豬,你小子罵誰?」
  「不錯!」尹劍青劍眉一剔,凜然道:「是我出的手,我不許你傷了我妹子。」
  艾青青撇了下厚嘴唇,哼道:「尹大哥,憑他這種蠢豬,也想傷得了我?」
  竇鋒氣得目光狂亂,凶性突發,厲聲道:「好小子,老子撕了這醜婆娘,再找你算帳。」
  雙手箕張,身形疾撲,宛如一頭凶狼,又朝艾青青撲了過來。
  艾青青叫道:「好啊,看我再摑你一個耳光。」
  纖手一揚,(她人醜,手可纖指如玉,一點也不醜)正待迎將上去!
  尹劍青沉喝一聲道:「青青,不許胡鬧。」
  依然左手一橫,朝前格去。
  說也奇怪,這一下竇鋒撲來在先,尹劍青橫臂格出在後;塞鋒這一撲,雙手在前,撲如狼竄,他心裡也早已有了準備,自然比方纔那一撲,勢道不知增強了多少,但地撲到尹劍青身前,依然被一股無形大力所阻,前衝之勢,頓時受到阻遏,再也無法撲近過去,雙腳落地,距離他們兩人,依然還有三尺光景。
  這下,大家看得清清楚楚,他撲起的人,是硬生生被尹劍青攔住的!
  喪門神歐陽琥,和金祥生等人莫不看得凜然變色!
  只有金步嬌一張春花般的臉上,飛起一片歡欣和佩服的笑容,一雙黑白分明的服波含著無限情意,悄悄的,盈盈的朝尹劍青瞟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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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7 14:23:26 |只看該作者
  竇鋒心頭不由得大為震動,但他凶性已發,自從出道以來,從沒有人能阻止他殺人。在他的定例裡,凡是瞪他一眼的人,都是該死,何況摑他一個耳光的人,更何況兩次阻攔了他去殺摑了他一個耳光的人?他自然會把滿腔殺氣一古腦兒轉移到尹劍青的頭上了……
  他一張扁臉已經佈滿了一層青氣,連肌肉都在牽動著,一雙炯炯有光的小眼,也已通紅,望著尹劍青獰笑道:「很好!」
  「好」字出口,劇的一聲,已從腰間取下板斧。
  他取斧的手法,快速而熟練,更不打話,揮手就是一斧劈了過來。他這柄板斧比平常人用的斧,要闊得多,斧勢自然也特別沉重,因此一揮之際,就呼然生風,勢道十分凌厲威猛。
  艾青青春他說劈就劈,連招呼也不打一聲,尤其他那柄開山大斧,看去甚是鋒利,急忙叫道:「尹大哥,快用我這柄劍。」
  尹劍青右手提著木劍,說道:「不用換。」
  其實就是要換劍,時間上也來不及了,竇鋒的板斧,斧風如嘯,在艾青青說話之時,已經退到尹劍青的身前。
  尹劍青凝立不動,連看也沒看對方一眼,手中木劍緩緩豎立胸前,劍尖緩緩的指向劈來的板斧。
  表鋒心裡暗暗竊笑:「別說你是一支木劍,就是一柄百煉精鋼的長劍,也擋架不住老子利斧一劈,你小子真是死定了!」
  這下連使劍的喪門神歐陽琥也覺得這姓尹的小子難逃一斧之厄!
  哪知就在竇鋒板斧挾著劈山之勢,迎面劈到之時,尹劍青豎立的木劍,突然動若閃電,一下拍在板斧側面,就這輕輕一拍,勢重力沉的板斧,一下被他直盪開去,木劍劍尖卻順著斧柄一滑而下,削向竇鋒執斧手掌。
  這一記真快到無以復加,竇釋但覺一股大力,把自己板斧直盪開去,心頭方自一驚,連轉個念頭都來不及,手背上已被重重擊了一下,奇痛入骨,五指一鬆,哪裡還握得住重達幾十斤的板斧,「噹」的一聲,墜落地上,急急往後躍退,但尹劍青的劍尖已經輕巧無比的點了他臂彎上的「曲地穴」,人已躍退八尺,一條右臂也軟軟的垂了下來。
  尹劍青以一支木劍,在一招之間,就擊落了凶名久著的開路神竇鋒的板斧,還制住他右臂穴道,這真把所有的人看得大驚失色!
  艾青青喜得拍手笑道:「喂,蠢豬,我知道你不配和尹大哥動手的了,我打的一個耳光,真是一點也不冤枉。」
  竇鋒扭曲著臉,一聲不作,只是用左手揉著右臂「曲地穴」,他希望迅快推開穴道,恢復功力,一斧把尹劍青劈成兩半,才雪他胸頭之恨!
  但他哪知尹劍青練成「秘宗玄功」,這一記功凝劍尖,真氣透入腠理,直達經絡,一時之間,如何能恢復得過來?
  尹劍青早已收住木劍,也並求追襲,目光一掠喪門神歐陽琥,冷然道:「你還要不要試試?」
  這樣的話,江湖上從來也沒有人敢對喪門神說過;但如今喪門神歐陽琥認為他確實已夠資格這樣說話,而且說得還算很客氣!
  「不用了。」歐陽琥馬臉上居然皺起一大堆皺紋,嘿然笑道:「竇老二已經試過了,我和竇老二差不多,自知決難獲勝,咱們兄弟認栽,你可以走了。」
  「要走的並不是我。」尹劍青冷然道:「這裡是冰壺草堂,家師息隱之地,在下還有事去,諸位可以請了。」
  師傅不在,他是這裡的主人,這話自然該由他說,說得十分得體。
  喪門神歐陽琥點點頭道:「好,咱們走。」
  他用腳尖一挑,一手抄住竇鋒落下的板斧,回過頭,獰笑道:「不過姓尹的,你記住,咱們兄弟今日雖然栽在你手下,但十二煞神中,自然會有人向你討回這筆帳的了。」
  尹劍青朗笑一聲道:「尹某會記得的,隨時隨地,只管來找我,九宮門人,決不含糊。」
  喪門神歐陽琥,開路神竇鋒當先大步而去。
  金祥生更不敢多說,率著子女和總管陸連奎以及幾個莊丁,像一陣風走了。
  只有金步嬌臨走之時,美目流盼,對尹劍青似乎情有所鐘,走出幾步,還回過頭來,深深的望了他一眼。臨去秋波那一轉,著實有些不捨之情!
  這情形,尹劍青當然並不覺得,但艾青青早就發現了,不禁「嗤」的笑出聲來,說道:「尹大哥,有一個人好像很關心你呢!」
  尹劍育問道:「誰?」
  艾青青道:「你沒有看出來麼?」
  尹劍青道:「你看出來了?」
  艾青青笑道:「我自然看出來了。」
  尹劍青哦了一聲,問道:「你說的到底是什麼人呢?」
  艾青青神秘一笑道:「自然是那個穿紅衣服的嬌嬌了,人家生得美,對你又那麼多情,連臨走的時候,還有些依依不捨呢,你……難道真是木頭人。」
  尹劍青被她說的俊臉一紅,說道:「你別亂說了。」
  「我才沒有亂說呢!」
  艾青青撇了撇嘴唇,接著道:「我看得出來,她對你很有情
  「青青,我不許你再說。」尹劍青一擺手道:「時間不早了我去關好門,我們該上路了。」
  隨著話聲,回身走入,關上堂屋兩扇木門,才行退出,又關上了大門,從土垣越出,吁了口氣道:「好了,青青,我們可以走了,但願我們回來的時候,師傅已經回來了才好!」
  艾青青春了他木劍一眼,說道:「尹大哥,我們經過城鎮,你去買一口長劍,帶著這樣一把木劍,好像小孩子玩的,多不好看。」
  尹劍青正容道:「這輛劍,是師傅親手削的,在我眼裡,比什麼名劍都要名貴,從前我功力不夠,不能用它,現在我已有能力使用它了,如何能把它丟棄?」
  「我又沒說把它丟棄。」
  艾青青道:「身體膚髮,因為受之父母,所以不能毀傷,這口劍,你受之師傅,自然也不能毀壞,但我聽娘說,江湖上,武功高強的人多得很,開路神竇鋒,最多也只是個二流角色,萬一遇上使劍名家,把你木劍削斷了,你豈不是更對不起師傅麼?」
  尹劍青聽得悚然動容,連忙謝道:「青青,謝謝你,你說得對,我不該因小勝而驕,我們經過城鎮我一定去買一口劍。」
  兩人這就相偕上路,從朱屋廟(岳西)一路東行,這天趕到源潭鋪,天色已經快近黃昏。
  這裡只是一個市集,沒有客店可以投宿,正好村子南首,小山腳下,有一座廟宇,兩人走到廟前,一看就知只是座廢棄已久的破廟,並無廟祝,將就在這裡住上一宿,當即走了進去。
  艾青青在殿前天井中拔了一把青草,當作樣子,把石階上灰塵排了幾撣,才行坐下,一面抬頭道:「尹大哥,你走了一天路,先坐下來歇息咯!」
  尹劍青道:「你在這裡坐著休息,我到市集上去買幾個饅頭來。」
  艾青青道:「對了,你一說,我肚子真有些餓了,我們一起去好了。」
  尹劍青道:「這裡離市集還有一里多路,我很快就會回來,你不用去了。」
  說完,掉頭朝廟外奔去。
  艾青青站起身來,走入大殿,只見兩旁神像都已倒塌,只有神龕裡面塑的神像還算完好,一張神案上,也堆滿了瓦礫灰塵,心想:「自己把這張神案抹乾淨了,尹大哥就可以在案上躺著睡覺了。」
  心裡想著,就轉身走出,又去拔了一把草,將一張神案抹乾淨了。
  這一陣工夫,天色已經漸漸昏黑下來,她丟去手中青草,剛轉過身,只見一個人影緩緩走了進來,一時只當是尹劍青,忍不注叫道:「尹大哥,你來得好快!」
  那人腳步相當沉重,卻沒有作聲。
  艾青青吃驚的道:「你不是尹大哥。」
  「不是。」那人陰聲道:「你尹大哥不會回來了。」
  艾青青看他帽簷壓得很低,瞧不清地的面貌,問道:「你是什麼人?那人嘿然道:「你不認識我了麼?」
  艾青青右手摸了一下劍柄,突然纖腰一扭,一下就搶到對方左首,左手楊處,迅疾無倫的抓住了對方的帽子,說道:「我要看看你到底是誰?」
  話聲出口,人已翩然斜飛出去,這一下當真快到無以復加,那人驟不及防,被她一把抓去了帽子,不覺陰沉一笑道:「醜丫頭,你急什麼,遲早都會讓你知道老子是誰的了。」
  艾青青冷冷笑道:「我當是誰,原來是蠢豬!」
  她口中的「蠢豬」,正是開路神竇鋒。
  竇鋒沉笑道:「說實在你醜得使人一點也不感興趣,老子真不想多看你一眼。」
  艾青青怒聲道:「你找到這裡來作甚?」
  竇鋒笑道:「第一,老子是要帳來的,第二,你生得醜雖,總是個女人吧?」
  艾青青道:「你這第一,第二我一句都聽不懂。」
  塞鋒一張扁臉流露出猙獰的笑容,猛地跨上一步,厲笑道:「老子要的帳,就是要尹小子的命,也教你……」
  他話聲還沒說完,艾青青只聽了他上面的一句(要尹大哥的命)底下的話,她根本就沒聽進去,就嬌叱一聲:「死豬,憑你也配?」
  扭身直欺而上,左手揚處,就是「啪」的一個耳光,打了過去。
  竇鋒明明看到她欺身過來,明明看到她揚起左手,就是來不及躲閃,也躲閃不開,臉頰上火辣挨了一下。
  她身法實在太奇妙了,這是「飄花身法」令人防不勝防!
  給女人打一個耳光,要倒三年楣,這是古老相傳的說法,開路神竇鋒被艾青青打了兩個耳光,豈非要倒六年的媚?
  這下他凶心突發,「刷』的一聲,從腰際撤下板斧,厲聲道:「老子本待和你快活,現在老子下定決心,砍下你的雙手雙腳,讓你痛苦一輩子。」
  「呼」的一斧,劈了過來。
  艾青青急忙掣出短劍,但因對方板斧勢道極猛,不敢和他硬接,身形一晃,到了他右首,揚腕一劍急刺而出。
  竇鋒一斧出手,就不見了醜丫頭的影子,心頭一楞,突覺身後微風一颯,她已閃到自己身後去了,板斧掄轉,迅疾轉過身去。
  艾青青等他轉身過來,又身形一晃,欺到他的右邊,短劍「刷」的劃出。
  塞鋒武功極高,但艾青青的「飄花身法」十分奇妙,你板斧劈到東,她閃到西,斧劈到西,她閃到北,反正她閃得比你還快,板斧雖利,休想劈到她一點衣角。
  尤其艾青青閃到哪裡,短劍也隨手刺,這東一劍,西一劍的做著,卻使竇鋒轉來轉去,轉得頭昏眼花。
  鬥了十多個回合,兩人都已感到十分吃力。
  只聽廟門前響起一個沙啞聲音喝道:「竇老二,你怎麼連一個小丫頭都還收拾不下?」
  隨著話聲,施施然走進一個高大人影來。
  竇鋒聽得大喜,忙道:「沙老三,你來得正好,這醜丫頭滑溜得很。」
  那高大人影口中嘿了一聲,突然欺了過來,右臂一探,五指如鉤,猛向艾青青肩頭抓來。
  艾青青吃了一驚,口中哼道:「你們兩個打我一個,害不害臊?」
  人已經輕巧的閃了出去。
  沙老三身子高大,雙肩闊如門板,但你莫看他身子高大,方才走路也慢吞吞的模樣,艾青青這一閃出,他忽然雙肩一擺,轉過身來可著實輕快,右手一抓落空,左手隨著反擊,「呼」的一聲,帶起一股掌風,橫掃而至,艾青青幾乎被他掃中。
  艾青青趕忙一縮身,閃到竇鋒身側,竇鋒聽風辨位,左手閃電穿出,一把向她腰間抓去。
  艾青青心頭一急,要待回劍削他手腕,已是不及,急忙一縮手,用劍柄朝他「臂儒穴」上敲去。
  竇鋒不防她有此一著,口中「啊」一聲,一條左臂登時酸麻若廢,急急向分躍開。但艾青青這一耽擱,沙老三業已轉過身來,右手呼的一掌,朝她後心擊到。
  艾青青左腳橫跨一步,身像陀螺般一個輕旋,右手短劍寒芒如帶,反削他手腕。
  竇鋒一退即進,板斧一招「五丁開山」,直劈而下。
  艾青青獨鬥竇鋒一個人,已感不支,如今又加上一個沙老三,雖然不使兵刃,但身子寬闊高大,卻又輕靈無比,雙手爪掌齊施,出爪如風,出掌如山,比竇鋒更難應付。
  她只是仗著「飄花身法」,和兩人纏鬥,已經嬌喘吁吁,打得汗流浹背,心中更是焦急:「尹大哥怎麼還不回來呢?」
  她哪裡知道尹劍青也在半路上遇上了勁敵!
  ****
  尹劍青手中捧著一個大紙包,急匆匆趕回廟來,還未奔到山腳,老遠就看到山路上矗立著瘦高一個人影,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裡,先前還不在意,等到奔近,那人依然站著不動,擋住了去路。
  這人瘦得幾乎像一根木頭,配上了狹長的臉,細長的眼睛,穿一件黃麻布長衫,一個人除了他那件長衫,大概只有皮包骨頭架子,但他卻比常人要高出兩個頭的樣子,如果不開口差點真還把他當作山魈。
  他沒有開口,兩隻緣陰陰的眼睛直盯著尹劍青,似乎毫無讓路之意。
  尹劍青個子並不矮,但走到他的面前,還只到他的胸口。
  他不開口,尹劍青卻非開口不可:「朋友,借個光,請讓讓路吧!」
  那瘦高個子這回開口了:「你不用過去了。」
  聲音尖得有如夜梟一般,聽來十分刺耳。
  尹劍育道:「為什麼?」
  「沒為什麼。」瘦高個子尖聲道:「因為我已經在這裡等了你有好一會了。」
  尹劍青聽他口氣不善,心中不覺一動,點頭道:「朋友大概是十二煞神中人吧?」
  「一點也不錯。」瘦高個子裂開他一張闊嘴,尖笑道:「你居然很快就想到了。」
  「在下自然想得到。」尹劍青朗笑一聲道:「朋友的意思,是要和在下較量較量」。
  「不是較量。」瘦高個子尖笑道:「是要帳。」
  尹劍青道:「你要如何要法?」
  瘦高個子道:「要帳自然要本利一起算清,你有幾條命,我會照單全收。」
  尹劍青劍眉一副,點點頭道:「很好,閣下先報個名號來,讓尹某聽聽。」
  瘦高個子道:「山魈竹老四。」
  尹劍青道:「果然有點像山魈。」
  竹老四雙手一抬,十根枯爪般的手指,同時揚起,嘿嘿笑道:「出手更像!」
  突然身形一撲,十道尖風,朝尹劍青當頭抓落。
  尹劍青早已有備,口中朗笑一聲,身形一閃而出,把手中含的紙包,朝路旁一塊大石上放下,正待轉身,突覺對方十道尖風,已朝自己雙肩抓來,心中暗暗一驚,忖道:「此人好快的身法!」
  迅疾一個輕旋,轉了出去,哪知人未站停,對方十道指風又已襲到身後!
  這下倒教尹劍青大吃一驚,他雖未練過艾青青娘留下來的那本練功秘笈,但他看過!此時被山魈如影隨形的追襲過來,登時想起了那本書上記載的「飄花身法」,急切之間,左腳倏地朝前跨出一步,身子朝相反的方向轉出。
  這一步果然奇妙,一下不但脫出了對方追襲的爪風,而且已經轉到了對方的背後。
  尹劍青不願出手偷襲,便自站住身子,朗聲道:「閣下轉過身來,要動手,就該光明正大的發招,在下從不佔人便宜。」
  山魈老四沒想到尹劍青會轉到他的身後去,自然大為驚奇,雙爪挺胸,急急往前躍出一大步,才很快的轉過身來,目光一注,發現尹劍青站在當地,並未出手,不覺點點頭道:「你很規矩。」
  尹劍青道:「這就是白道和黑道不同之處。」
  「哈哈!」山魈忽然仰天尖笑一聲道:「小朋友,你大概是剛出道吧?有些白道中人,只伯比黑道朋友還要心狠手辣!」
  說到這裡,目光望了尹劍青一眼,又道:「現在可以發招了。」
  尹劍青道:「朋友不是說等了我有好一會了麼,朋友只管發招,在下接著就是了。」
  山魈尖笑道:「我竹老四雙手同發,你就沒有還招的機會了。」
  尹劍育道:「那也未必見得,朋友何妨出手試試?」
  山魈道:「好吧!你小心了!」
  雙手十指箕張緩緩推出。他這次發招,沒有先前的快速,自然是為了答謝尹劍青閃到他身後,沒有向他襲擊之故;但他雙爪推出,十道尖風還是勁直如矢,直射過來。
  尹劍青看他出爪之勢,故意緩慢,心中暗暗一哼,也朗聲道:「在下要發招了。」
  喝聲中,右手食、中二指一併,以指代劍,朝前劃出。
  他練成「秘宗玄功」,和「迷蹤劍法」,自己還不知道究竟到了何種境界,但此刻以指代劍,湛堪劃出,但聽「嗤」的一聲,一股無形劍氣,應指而生,封住了對方十道指風!
  山魈竹老四心頭不由猛然一震,他感到對方劃出來的指風,顯然與眾不同,指風之中,竟爾隱隱含有鋒利如劍的鋒芒,若非自己功力深厚,發出的十道指功,幾乎被對方截斷!
  這一驚非同小可,鋼牙一咬,雙爪一收即發,連續抓出!
  這回他用上了全力,但見爪影錯落,漫天E灑,登時發出一陣尖銳的破空細嘯,好像地雙手之中,打出了數十支鋒利無比的鋼錐,排空密集刺來!
  尹劍青第一招已經試出自己以指代劍,足可擋得住他十道指風,精神不覺陡然一振,沒待他錯落爪影落下,便自大喝一聲:「來得好!」
  右手劍決朝前疾劃而出,這一下因先前出手一招,已經有了經驗,這回早已運起功力,功聚雙臂,隨指而發!
  果然和上次劃出的一式又是不同,但聽「轟」的一聲,創氣加迅雷忽發,直劈過去,把對方漫天爪影,一齊擊滅!
  這原是電光石火般事,他右手劃出的同時,左手也捏了一個劍訣,朝前疾點出去。
  在他來說,右手只是封擋來勢,左手才是趁勢還擊。
  但沒想到「秘宗玄功」和「迷蹤劍法」同時使出,威力何等強勁,山魈漫天爪影被劍氣擊散,一個身軀已經被震得連連後退,站立不住,左手這一記劍訣,使得他更無法閃避,但聽「撲」的一聲,擊在他左肩之上,一個高大人影,登時應指往後倒去。
  尹劍青沒想到自己這一指竟有如此力道,不覺為之一怔,望著山鎮問道:「朋友不要緊吧?」
  山越竹老四一躍而起,一條左臂業已下垂若廢,一雙炯炯發綠的目光望著他,本來滿是怨毒之色,但看他神情似乎也有些意外,不覺尖笑一聲道:「竹老四一生從未如此慘敗,這條左臂大概從此就報廢了!」
  尹劍青歉然道:「在下是無心的。」
  山魁點點頭道:「竹老四看得出來,小有初出江湖,有此一身絕藝,足可名揚武林,不過竹老四有一句話,想告訴你。」
  尹劍青道:「朋友請說。」
  山越道:「十二煞神,竹老四不過名列第四,咱們的名次,是越往上,武功越高,小友已和十二煞神結下樑子,除非把十二煞神一齊擊敗,否則以後將會陸續遇上,小友千萬小心。」話聲一落,突然一個倒縱,身形拔起,接連幾個起落,便已消失不見。
  尹劍青目送他遠去,心中暗道:「這山魈竹老四,倒不失是個黑道中的較為正派的人。」
  回身取起紙包,大步朝山徑上行去。
  剛走到廟門口,就看到開路神竇鋒和一個身形橫闊的漢子們神沙老三)聯手合鬥艾青青一個,艾青青除了東閃西躲,已經無力還手。
  尤其那個身形橫闊漢子雙手開闔,掌風呼呼比竇鋒手上一柄板斧還要厲害,逼得艾青青連閃避都已大感不易。
  尹劍青心頭大驚,急忙放下紙包,雙腳一頓,化作一道長虹,奪門而入,撲到沙老三身後,身形還未落地,右手一探,一把抓住了他的後領,等到腳才落地,手上已運起「小周天」之勁,振臂一揮,把沙老三二百六十斤重的身軀,應手騰空而起,「呼」的一聲,往廟門外飛擲出去,跌了個四腳朝天。
  這一下摔得不輕,沙老三一身骨頭好像被抖散了一般,撲在地上半天掙扎著爬不起來。
  竇鋒那邊還不知道同伴已經被摔了出去,他看到尹劍青的影子,還當是沙老三,不由叫道:「沙老三,你怎麼停下手來了,還不快把醜八怪丫頭收拾了?」
  他話聲方出,艾青青已發現站著的是尹劍青,不禁歡呼一聲:「尹大哥……」
  竇鋒一怔,定睛看去,那不是尹劍青是誰?一時凶心突起,一言不發揮斧朝尹劍奇當頭直劈過來。
  尹劍青身形輕輕一閃,避開了他的斧勢,右手一探,反手抓住了他執斧右臂,身子隨著左轉過來,用膝蓋在他腰眼上一頂,再五指一鬆!竇鋒哪有還手的份兒,一個人往前直衝出去七八步之多,左腳在門檻上一絆,一個狗吃屎,朝廟門外跌了出去。
  這時沙老三也已從地上撐了起來,頑然道:「竇老二,咱們走吧,據我看,竹老四八成也砸啦!」
  竇鋒想想也對,竹老四是在半途上等著姓尹小子的,如果竹老四得手了,這小子還會回來?他不想再呆下去,拉著沙老三,急匆匆的走了。
  艾青青迅快的放下了手中短劍,飛也似的奔了出來,一下撲入尹劍青的懷裡,驚喜道:「尹大哥,這兩個人壞死了,我和他問越打越糟糕,你就趕回來了,尹大哥,你現在本領真大,一下就把他們兩個人都摔了出去。」
  她偎在他懷裡,溫柔得像一頭小羔羊,口中咭咭格格的說著,又像一頭百靈鳥,只可惜她的臉孔實在太醜了,醜得可以媲美嫫母,無鹽!
  尹劍青並不以為她醜,他把她看作了小妹子,她投入他懷裡,他輕撫著她的肩膀,輕輕撫著她的長髮,柔聲道:「青青,你應該打得過他們兩個的,你母親那本練功秘笈上所載的武學,像『飄花步』『千手劍法』,還有很多功夫,都是絕世之學,你沒有好好的去練它,以致會而不精,等到要用的時候,才覺得生疏了。」
  艾青青咭的笑道:「尹大哥,你說得一點不錯,從前娘要我把那本書上的口訣,從頭背到尾,念得滾瓜爛熟,後來,我心裡喜歡練什麼,就練什麼,結果一樣也沒練好,『飄花步』和『千手劍法』,還是娘那時逼著我練的,現在才比較熟一些。」
  尹劍青道:「你應該知道,現在我們出來了,和在古墓之中不同,在古墓中只要把石門關上,就沒人會侵入,現在我們踏上了江湖,面對的各式各樣的人,有時我們不去犯他們,他們也會犯我們……」
  艾青青道:「所以我根寧願一世注古墓裡,不想到外面走動,她老人家說外面沒有一個好人。」
  尹劍青心中暗道:「看來青青的娘一定有著一段傷心史了,不然不會說出這種憤世嫉俗話來的。」一面笑著道:「世界當然也有好人,並非個個都是壞的。」
  艾青青仰起臉,嬌聲道:「尹大哥,只有你是好人。」
  尹劍青笑了笑道:「你又說傻話了,如果天下只有我一個好人,這天下不就要大亂了麼?」
  說到這裡,口中輕哦一聲道:「青青,我方才說的話,還沒說完呢!」
  艾青青道:「你說什麼呢?」
  尹劍青道:「我說你的武功會而不精,以後必須多加勤練才好。」
  艾青青輕輕的點著頭,說道:「這五個月,你在裡面練功,我也在外練武,只是我內功火候不夠,什麼功夫都練不精了。」
  尹劍育道:「內功必須循序漸進,你練一分就多一分的成就,練二分就有二分的收穫,只要有恆心,你一定會練得好的。」
  艾青青道:「我一定要練,經過方纔這一場拚鬥,我才知道自己武功還差得很,我和你在一起,總不能處處都要你保護我吧!」
  「你知道就好了。」尹劍青笑道:「我們只顧說話,忘了一件事呢!」
  艾青青問道:「什麼事?」
  尹劍青笑著問道:「你肚子餓不餓?」
  「哦!」艾青青一下跳了起來,說道:「我早就餓啦,尹大哥,你沒有買到吃的東西麼?」
  尹劍育道:「自然買來了,方纔我走到門口,看到他們兩個人打你一個,心裡一急,才把東西放在外面,飛身進來的,東西自然還留在外面了。」
  艾青青道:「你怎麼不早說呢?你放在哪裡,我去拿。」
  尹劍青道:「還是我去,你等著吧。」
  舉步走出廟門,在大石上取起紙包,返身走入。
  尹劍青笑道:「你馬上就可以知道了。」
  兩人並肩在石階上坐下,這時月亮已經漸漸升空,階前清光如水,照得極為清晰!
  艾青青接過紙包,打了開來,只見裡面是八個饅頭,另外還有一個荷葉包,再打開來,裡面有著肉、鹵蛋、豆腐平等菜,不覺喜道:「你買到了這許多東西。」
  尹劍青笑了笑道:「你肚子餓了,就快吃吧!」
  艾青青道:「尹大哥,你也來呀!」
  兩個人撕著饅頭,吃著滷菜,倒也吃得津津有味,一會工夫,兩人都已吃飽。
  艾青青把吃剩的饅頭,滷菜一起包了起來,笑道:「這是明天的早餐了。」
  她回身走入大殿,把紙包放在神龕裡,接著叫道:「尹大哥,這張桌子,我已經抹乾淨了,今晚你可以睡在桌上,可以睡得很舒服呢!」
  尹劍青道:「我隨便哪裡都可以睡,你睡在桌上好了。」
  艾青青道:「那怎麼成?這是神案呀,我怎麼可以睡到神案上去呢?」
  隨著話聲,走了出來,一面說道:「尹大哥,我們來的時候,我看到小山左邊,有一道清溪,我口渴得很,你渴不渴?」
  尹劍青笑道:「吃了饅頭,自然想喝水了。」
  艾青青喜道:「我們那就一起去。」
  兩人踏月而行,一起走到溪邊,但聞溪水潺潺,甚是清幽,尹劍青俯下身來,用手捧著溪水,喝了兩口,還用水洗了把臉。
  艾青青在大石上坐下,一時起了童心,脫下鞋子,把一雙腳浸在水裡,輕輕拍著水面,回頭笑道:「尹大哥,你也來嗎,真好玩。」
  尹劍青笑道:「瞧你,真是個野丫頭。」
  艾青青道:「野丫頭有什麼不好?」
  她低下頭摘了根草,撥弄溪水,忽然看到水中央倒映著一個人影,忍不住道:「尹大哥,你看,這是你的影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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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7 14:25:19 |只看該作者
  尹劍青道:「我坐在這裡,怎麼會有影子?」
  水中那人影笑道:「姑娘只怕看錯了,這是在下的影子。」
  艾青青吃了一驚,回頭看去,只見有首大石上,站行一個青衣人,月光底下,看去這人根斯文,白淨的臉上帶著笑容,背負著雙手。
  艾青青急忙從水中提起雙腳,濕淋淋的穿上鞋子,站了起來,說道:「你是什麼人?」
  尹劍青跟著站起,微微一笑道:「閣下是從廟門前一路跟來的了。」
  青衣人道:「果然還是尹兄高明。」
  艾青青道:「尹大哥,你知道他跟我們來的,怎不早說?」
  尹劍青笑了笑道:「我們可以到溪邊來,他自然也可以來的。」
  青衣人笑道:「尹兄果然氣度非凡,教在下好生佩服。」
  他說話時,笑容溫和而親切。
  艾青青望望他,問道:「你認識我尹大哥?」
  青衣人道:「從前不認識,是今天才認識的。」
  艾青青又望望尹劍青,問道:「尹大哥,你也認識他麼?」
  尹劍青笑道:「他不是已經說了麼,從前不認識,現在不就認識了麼?」
  艾青青道:「你知道他是誰?」
  青衣人接口笑道:「在下溫比龍。」
  艾青青道:「你也是喝水來的麼?」
  溫化龍微笑道:「在下並未中毒,自然用不著喝水了。」
  艾青青哼道:「我們是中了毒,才來喝水的麼?」
  溫化龍依然笑著道:「姑娘是不是喝了水,依然口渴得很?」
  艾青青一呆,回頭道:「尹大哥,我喝了水,當真還口乾得很。」
  尹劍青心頭暗暗一凜,沉聲道:「閣下怎知我們中了毒?」
  溫化龍笑了笑道:「尹兄還記得不?你從鎮上買來的那包饅頭,不是曾放在廟前大石上嗎?」
  尹劍青凜然道:「是你在饅頭裡做了手腳?」
  溫化龍淡淡一笑道:「在下只是在紙包上面彈上了些藥粉,裡面可沒動過。」
  尹劍青眉一剔,沉喝道:「你……」
  溫化龍搖手笑道:「尹兄何須動怒?二位如果忍得住口渴,毒性也許會延遲些時候再發,如今二位喝了水,毒性業已發作,此時要和在下動手,只怕已經是力不從心了。」
  尹劍青暗暗運氣,果然氣機消散,再也無法凝聚,不覺哼道:「閣下大概是十二煞神中人了?」
  「尹兄說得一點不錯!」溫化龍含笑道:「在下在十二煞神中,名列第五,乃是行瘟使者是也。」
  艾青青伸手摸劍柄,但她突然感到手指變得僵硬,已經不聽指揮,聲音也嘶啞了,道:「尹……大……哥……」
  尹劍青怒目道:「你們……」
  溫化龍深沉一笑道:「二位莫要動怒,在下其實無惡意,只是請二位去一個地方。」
  *****尹劍青醒來,發覺自己躺在一張柔軟而舒適的錦榻之上。
  這房間佈置得相當華麗,房中一桌一椅,都精緻而講究,每一件擺飾,每一樣用具,都經過精心設計,連放的位置,都無不恰到好處,使人一眼看去,覺得精難舒暢!
  四扇雕花窗廠〕,全敞開著,天風輕漾著淡紫色的窗簾,隱隱送來了窗外微帶甜味的花香。
  不用看,窗戶外面,一定是一片小花園了。
  尹劍青心中甚感意外,不知自己究在何處?忍不在翻身坐起,覺得頭腦有些昏脹,好像宿酒未醒一般!
  「自己怎麼會到這裡來的呢?」
  他正在思索之際,房門被人呀然推開,進來的是一個一身青衣少女,她有著一張美好的瓜子勝,臉上有兩條彎彎的柳眉,一雙靈活的眼睛,挺直的鼻子和一張紅菱般的小嘴,總之,這少女生得娟秀而美麗,年齡只不過十七八歲。
  尹劍青當然不認識她,才會怔怔的望著她。
  青衣少女未言先笑,笑得很嫵媚,也很親切,嬌柔的道:「尹公子醒來了?」
  尹劍青跨下床,問道:「姑娘是什麼人?」
  青衣少女被他看得粉額微酡低聲道:「小婢叫做柔柔。」
  原來她只是一個丫頭。
  尹劍青問道:「柔柔姑娘,這是什麼地方?」
  柔柔狡黠一笑道:「這裡是賓舍客房呀!」
  尹劍青道:「不!在下是問你,你們這裡是什麼地方?」
  柔柔輕哦一聲,咬著下嘴唇,說道:「公子是問咱們這裡,這裡叫朝陽山莊,因為咱們後面這座山叫做丹鳳巖。」
  尹劍青並不需要知道他們的後山叫丹鳳巖,他急需要知道的是自己怎麼會在他們賓舍中的?他接著問道:「請問姑娘,在下怎麼會到這裡來的呢」。
  柔柔低頭一笑道:「這個小婢就不清楚了,小婢是奉派到這裡來伺候尹公子的,只知道賓舍裡面,住了一位尹公子,一切起居,都須小婢伺候。」
  這不是白說?
  尹劍青道:「那麼你們莊主是誰呢?」
  柔柔道:「莊主就是莊主哈,我們都叫他莊主,他就是朝陽山莊的主人,不過小婢平目很少看到莊主。」
  尹劍青道:「那是什麼人派你到這裡來的呢?」
  柔柔道:「自然是總管咯!」
  尹劍青問道:「你們總管是誰?」
  柔柔眨眨眼睛,說道:「總管就是總管,還會有誰?」
  尹劍青笑道:「在下是問姑娘,你們總管姓甚名誰?」
  「哦!」柔柔搖著頭,說道:「小婢只叫他總管,並不知道總管姓甚名誰?」
  尹劍青發現這青衣婢子甚是狡黠,她回答自己的每一句話,都沒作正面答覆,說了等於沒說,可見她並不是真的不知道,只是避不作答而已,他心中暗暗冷哼一聲,問道:「那麼姑娘可知道我還有一個妹子,現在哪裡?」
  柔柔睜大眼睛,說道:「小婢真的不知道。」
  尹劍青道:「那就麻煩姑娘,帶我見你們莊主去。」
  柔柔吃驚的道:「尹公子要見莊主……小……小婢是見不到莊主的……」
  尹劍青道:「我非見不可呢?」
  柔柔道:「小婢只是派來伺候公子的,公子有什麼吩咐,小婢作不了主的,就得去請示總管,總管也作不了主,再去請示在主,小婢不能直接見到莊主的。」
  尹劍育道:「好!那就麻煩姑娘去走一趟了。」
  柔柔道:「小婢遵命。」
  躬身一禮,退了出去。
  尹劍青走到窗下,眼看花園中嫣紅奼紫,群花雜放,這賓舍似是在一座大任院中,根本看不到莊院外面的景色。
  他背負雙豐,靜靜的思索著,自己和艾青青如何離開冰壺草堂,如何途經源潭鋪,在破廟投宿,如何遇上門神沙老三,山鎮竹老四,後來自己二人如何至溪邊喝水,及時出現行瘟使者溫化龍……
  他想到這裡,不覺緩緩吸了口氣,試運其氣,果然發覺自己已經絡閉塞,氣機無法凝聚,不知是被人點閉經脈,還是服了散功藥物所致?
  朝陽莊,會不會就是金家在呢?
  十二煞神的老大(喪門神歐陽琥),老二(開路神竇鋒),那天就是跟著金家在莊主金祥生來的,可見他們是一路的了。
  門外有了腳步聲,柔柔像一陣風般奔了進來。她臉上飛起兩片嬌紅,還帶著細喘,一進門,就急急說道:「尹公子,我們莊主來看你啦!」
  話聲剛剛說完,門口就響起一聲呵呵大笑,說道:「尹少兄光臨寒莊,老朽特地前來問候。」隨著話聲,走進一個青袍老者。
  尹劍青冷然道:「果然是你!」
  不出所料,他正是金家莊莊主金祥生!
  金祥生抱著拳,陪笑道:「尹少兄也許心存誤會,認為是金某把你請來的了。」
  尹劍青道:「難道不是?」
  金祥生呵呵一笑道:「自然不是,十二煞神並非老朽屬下,只是老朽的朋友,溫兄把尹少兄請來,只是假敝莊待客,如此而已!」
  尹劍青道:「溫化龍把在下送來貴莊,目的何在?」
  金祥生含笑道:「這也不是溫兄本意。因為有一個人要見你。」
  尹劍青道:「是誰?」
  金祥生道:「此人要到午後方能趕到,所以要請尹少兄委屈,等些時候了。」
  尹劍青問道:「我妹子艾青青呢?在不在貴莊?」










第05章 再遇青衣幫

  金祥生陪笑道:「尹少兄請放心,艾姑娘現在後院,她是敝莊的貴賓,老朽自然待若上賓的了。」
  尹劍青道:「我可以去看她嗎?」
  金祥生臉上略有為難之色,陪著笑道:「尹少兄但請寬心,只是尹少見最好等午後見過那位要見你的人之後,再去看艾姑娘不遲。」
  尹劍青聽得出他的言外之意,這個要見自己的人沒來之前,他們是不會讓自己去看艾青青的。
  只要有他這句話就好了,艾青青住在他們後院,他們一定會待如上賓,這只要看自己受到的優待,就可以想得到艾青青的待遇了。
  他心中想著,不覺哼了一聲,沒有說話。
  金祥生卻陪著笑道:「尹公子請多擔待,有什麼需要,只管吩咐柔柔好了,老朽就失陪了,等那人來了,老朽自會著人來訪。」
  說完,連連拱手,舉步往外行去。
  尹劍青也沒相送,心中只是想著他口中的「那人」,不知是誰?但從他口氣聽來,此人的身份,似乎比金莊主還高!
  「比金莊主身份還高的人?」
  突然他想起那天看到的那卷紙捲上,不是有「屬金」二字嗎?那信鴿自然是莊主發的了,他自稱「屬」,那一定是對「上司」寫的信,「上司」的身份,當然比金莊主高了。
  對了,那天金家總管陸連奎對歐陽曉、竇鋒二人,神色極為恭敬,方才金祥生又說十二煞神不是他的屬下,只是他的朋友,溫化龍把自己擒來,只是假地金家莊「待客」。
  由此推想,那要見自己的那人,一定是金莊主的「上司」無疑,十二煞神和金莊主身份相等,自然也是那人的「屬下」了。
  總結起來,就是他們「上司」要見自己,金莊主沒辦法把自己請來,只好由十二煞神出手了。
  這「上司」會是誰呢?
  他又為什麼要見自己呢?這自然又和那卷紙捲上的「搜索二人」有關了。
  「二人」?莫非就是傳自己兩套劍法的那位老人家?和他口中那位朋友?
  他們(金莊主等人)因為一直沒找到這兩個人,就懷疑到自己身上,所以非把自己「請」來不可,他們「上司」也非見見自己不可了。
  尹劍青是個極頂聰明的人,他師傅教他念了不少書,也時常講過不少武林掌故,他這一冷靜下來,把前因後果,零零星星的事情,拼湊起來,也大概可以猜測到幾分了。
  柔柔送走莊主,回入房中,倒了一杯熱茶,輕盈的走到尹劍育身邊,一雙嫩嫩尖尖的柔美,捧著茶碗,輕啟櫻唇,賣聲道:「尹公子,請用茶。」
  尹劍青只「哦」了一聲,並沒伸手去接。
  柔柔飄了他一眼,道:「尹公子,你在想什麼呢?」
  尹劍青道:「沒什麼。」
  柔柔道:「尹公子那就喝茶呀!」
  她把茶碗送到他面前,一雙粉嫩的玉手,就展示在尹劍青的眼前,她略帶羞澀的等著他來接過去。
  就在此時,房門砰然開啟,一個身穿紅衣衫的少女,像一陣風般衝了進來,口中嬌叱一聲:「好個不要股的賤婢,你居然敢用狐媚手段,向尹公子獻媚。」
  玉掌揮處,「啪」的一個耳光,打在柔柔的粉頰上。
  柔柔無緣無故挨了一耳光,她手中捧著的茶碗也「撒嘟」一聲,落在地上,定睛看去,這個打自己耳光的竟是小姐,不覺目蓄珠淚,慌忙躬下身去,說道:「小婢叩見小姐。」
  小姐,自然是金步嬌了。
  「去!去!」金步嬌鐵青著臉,哼道:「是誰叫你到這裡來誘惑尹公子的?」
  柔柔受了委曲,依然低垂著首,答道:「小婢是奉總管之命,來伺候公子的。」
  「你伺候得很好!」金步嬌哼了一聲,揮著手道:「你還不給我出去?還站在這裡作甚?」
  柔柔應了聲「是」,含著淚退將出去。
  尹劍青一直沒有開口,這時冷冷的道:「大小姐,好威風呀!」
  金步嬌聽得一呆,忽然粉臉一沉,哼道:「我打了她一個耳光,你心痛了?」
  尹劍青道:「她是你家的丫鬟,你是大小姐,你愛打愛罵,都和我無關,但你當著我便性子,這不是給我難堪麼。」
  金步嬌又氣又急,頓頓足道:「你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我不是為你好,還不來呢?」
  尹劍青心中不覺一動,問道:「姑娘這話,我聽不懂。」
  金步嬌嬌噴的白了他一眼,撇撇櫻唇,說道:「你當我愛管閒事?」
  尹劍青望著她,問道:「那麼姑娘……」
  金步嬌道:「你住在這裡,不是自己願意來的吧?」
  尹劍青道:「不錯,在下是被你們『請』來的。」
  金步嬌忽然噗妹一笑道:「你不要用『你們』這兩個字好不!」
  尹劍青道:「你要我怎麼說呢?」
  金步嬌壓低聲音問道:「是爹要他們把你『請』來的?」
  尹劍青微微搖頭道:「我不知道。」
  金步嬌道:「你連什麼人把你『請』來的,都不知道?」
  尹劍青道:「這我自然知道,是十二煞神中的溫化龍。」
  金步嬌問道:「你打不過他?」
  尹劍青憤然道:「如果動手,在下未必敗在他手下。」
  「我知道了。」金步嬌道:「是溫叔叔用藥把你迷翻了。」
  尹劍青心中暗道:「她稱溫化龍叔叔,由此可見,十二煞神和她爹果然身份相等的了。」一面苦笑道:「直到現在這迷藥還沒解呢!」
  「所以我要來看你咯!」
  金步嬌忽然粉臉一紅,低聲道:「我聽到你在我們莊上,溫叔叔也來了,我就想到你一定是被溫叔叔『請』來的了,他是出了名的瘟神。」
  尹劍青道:「謝謝姑娘。」
  「我是為你一句謝謝才來的麼?」
  金步嬌雙頰衛紅,聲音壓得更低,幽幽的道:「我會設法弄到解藥的,不過只怕要待今晚才行。」
  尹劍青想不到她會答應給自己設法盜取解藥,一時望著她不知如何說才好?
  金步嬌看他只是望著自己,粉臉更紅,羞澀一笑道:「我要想想辦法,才能弄到,你不能性急。」
  尹劍青道:「在下真要謝謝姑娘。」
  「又是謝謝。」金步嬌輕咳道:「你難道除了謝謝,就不會說別的話了?」
  尹劍青低「哦」一聲道:「金姑娘,我那妹子好像被關在你們後院……」
  金步嬌道:「你說那醜丫頭是你妹子?」
  尹劍青道:「她真是在下妹子。」
  「鬼才相信?」金步嬌撇撇嘴道:「你姓尹,她姓艾,從哪裡排來的妹子的?」
  「是真的。」尹劍青正容道:「我一直把她當小妹子看待。」
  金步嬌關切的問道:「真的沒有別的?」
  尹劍青道:「什麼別的?」
  金步嬌看了他一眼,微微側了下身,脹紅著臉道:「你們……沒好……過……」
  尹封青聽懂了,他俊臉也驀地紅了起來,正容道:「在下和她只是兄妹之情。」
  「我相信你。」金步嬌心頭暗暗一喜,欣然轉過身來,問道:「她中了溫叔叔的迷藥?」
  「是的。」尹劍青點點頭道:「我們同時著了道。」
  「我知道。」金步嬌溫柔的道:「我會想辦法的,我要走了。」
  她轉身欲走,忽然又壓低聲音道:「方纔我只是來看你的,所以一時氣憤,看不慣她的狐媚樣子,才打了她一個耳光……」
  尹劍青道:「姑娘不用說了。」
  「不!你不懂我的意思。」金步嬌低低的道:「現在我要設法救你出去,為了不使爹起疑,所以還是要柔柔來伺候的好。」
  尹劍青點頭道:「姑娘說的是。」
  金步矯含情脈脈的看了他一眼,才伸手拉開房門,只見柔柔就站在門外,心頭暗自一怔,忖道:「不知自己和他說的話,有沒有被她聽去?」一面臉色一沉,冷哼道:「你還站在這裡?」
  柔柔膽怯的道:「回小姐,小婢是泰總管之命,來伺候尹公子的,小婢如果走開了,總管會責怪小婢的。」
  金步嬌冷聲道:「我和尹公子說些什麼,你都聽到了?」
  柔柔低下頭道:「沒……沒有,小婢什麼也沒有聽到,小婢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聽小姐說話。」
  金步嬌哼道:「你知道就好,尹公子是找朋友,你要好生伺候,快進去吧!」
  柔柔應了聲「是」,舉步走入房來,收拾過打碎的茶碗,另外又倒了一盅熱茶,送到手上,低著頭叫道:「尹公子喝茶。」
  尹劍青抬目問道:「姑娘到金家莊來,已經有多久了?」
  柔柔低垂粉頸,答道:「快一年了。」
  尹劍青道:「你怎麼會到金家在來的呢?——
  柔柔道:「小婢家境不好,老父病逝,老母又臥病在床,小婢只好到金府來侍候人了。」
  她身世很可憐。
  尹劍青道:「姑娘念過書?」
  柔柔道:「念過幾年。」
  尹劍音又道:「也練過武功?」
  柔柔心頭暗暗一震,搖搖頭道:「沒有。」她忽然抬眼望望尹劍青,問道:「公子怎麼說小婢練過武的呢?」
  尹劍青笑了笑道:「金家莊的人,個個都會武功,在下只是隨口問問罷了!」
  柔柔輕輕吁了口氣道:「那是莊丁,小婢沒有賣絕,就不用練了。」
  她似是不願再談下去,一個輕盈轉身,說道:「快午時啦,小婢要給公子端酒菜去了。」
  急步往房外行去。不多一會,果然提著一個食盒走來,在一張小圓桌上,擺好杯筷,然後從食盒中取出六盤精緻的菜餚,和一壺美酒,她手捧銀壺,在杯中斟滿了酒,才嫣然道:「尹公子,請用酒菜了。」
  尹劍青說了聲:「多謝。」
  也就不客氣,在椅上坐下,持林拿筷,吃起酒菜來。六式菜餚,精緻而可口,酒也入口香醇,不覺喝完了一杯。
  柔柔就站在圓桌邊上執壺侍立,看到他乾了一杯,又立刻替他又斟上一杯。
  纖細而修長的玉指,嫩紅得春筍般的指甲,握著銀色酒壺,更襯托出她玉手之美!
  尹劍青不自覺的抬目看了她一眼,峨眉、鳳目、瑤鼻、櫻唇和勻紅玉潤的臉孔,真像一朵剛迎向陽光,還沒有吐蕊的花苞。
  清新美麗,沒有金步嬌那份驕氣,雖然她對自己並不驕!
  尹劍青心中兀是有些不相信,柔柔會是一個伺候人的丫鬟?
  柔柔似乎也微有所覺,臉上飛起輕輕一片紅暈,轉而有些矜待。
  尹劍育也覺得自己不該如此看她,喝完第二杯,柔柔還待替他再斟。
  尹劍青一擺手道:「我不喝了。」
  柔柔的好處,就是很柔順,立即放下酒壺,替他裝了一碗飯送上。
  尹劍青又說了聲:「多謝。」
  柔柔嫣然一笑道:「小婢是奉命伺候公子來的,公子幹麼要說謝呢!」
  飯後,柔柔送上熱面巾,又沏上茶來。
  尹劍青喝了一口茶,就說自己有些頭昏,要小睡片刻。
  柔柔就退了出去,走到門口又回過身來,說道:「小婢就在外面,公子醒來,需要什麼,只須叫一聲就好。」
  說完,才轉身走出去,隨手帶上了房門。
  尹劍青坐得無聊,索性在床上盤股坐定,緩緩調息。
  先前他只覺自己氣機閉塞,無法運行,哪知這一運氣,竟似漸有轉機,心頭不禁大喜,乃是依照練功行氣要訣,緩緩導行,真氣果然逐漸推動,不僅瘓散的氣機,斯可凝聚,而且似乎大有把閉塞在經絡的濁氣,逐漸祛除作用,集中一處。心頭不覺驀然一動,忖道:「莫非自己練的『秘宗玄功』,竟有祛素之能不成?」
  心念一轉,就緩緩納氣,由舌根,咽喉,循足太陰經下行,把集中後的濁氣,循足底『湧泉穴」退去。
  這樣足足花了頓飯工夫,但覺真氣推動濁氣,緩緩下行,這股濁氣之中,似乎還有不少雜物,悉從「湧泉穴」排出體外,低頭看去,一雙白襪間,滾出了不少淡黃色的液體,心知定是溫化龍下的毒藥了。
  一時不禁喜出望外,急忙再運功行氣,仔細檢查了一遍,發覺體內毒物,果然全已被祛除,一身功力也已完全恢復了。
  他先前還不知道「秘宗玄功」果有祛毒之能,如今總算獲得證實,心頭自是狂喜。一時覺得自己目前還不宜稍露形跡,這就不再盤膝運功,和身躺下,拉一條薄被,蓋住了胸口,闔上眼皮,假作入睡。
  心中只是盤算,自己下一步驟,該當如何?但自己連莊主這幫人的來歷,都一無所知,也就很難預作準備,只有到時候隨機應變了。
  想著,想著,人也就迷迷糊糊的睡過去了,不知過了多少時間,才睡醒過來,翻身坐起,室中已是一片瞑色,差不多該是上燈時候了。
  尹劍青起身下床來,開門出去,只見柔柔站在門口,看到自己,立即躬躬身,嬌聲道:「公子起來了。」
  尹劍青問道:「柔柔姑娘,可曾有什麼人來過?」
  柔柔道:「沒有呀,小婢一直守在這裡,有人來過,小婢就會進來叫你了。」
  尹劍青心中暗道:「金莊主曾說那人午後會來,看來大概還沒趕到了」。
  柔柔匆匆轉身而去,一會工夫,端來了洗臉水,嬌聲道:「尹公子洗臉。」
  尹劍青說了聲:「多謝。」就走過去洗臉。
  柔柔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只是望著他背影,若有所思,等尹劍青盥洗完畢,才悄悄退去,接著又端來了晚餐。
  晚餐當然也很豐盛,柔柔又柔順的手執銀壺,替他斟酒,一面嬌聲道:「尹公子,現在是晚上了,可以多喝幾杯了。」她在勸酒了!
  尹劍青道:「不,我不大會喝,喝了就會醉。」
  柔柔嫣然一笑道:「醉也不要緊呀,小婢會扶你上床睡的。」
  尹劍青笑道:「醉了要人扶,總是不大好。」
  柔柔嬌笑道:「這有什麼不好?家家扶得醉人歸,醉了要人扶,才是雅人雅事呢!」
  尹劍青聽得大笑道:「好吧,我就拼著一醉,有姑娘這樣的美人相扶,也是風流韻事……」
  舉杯一飲而盡。
  柔柔嫩臉嬌紅,低垂粉頸,嘴的笑道:「小脾醜死了!」雙手捧壺,斟滿了酒,美目流盼,斜鬧著他,低聲道:「尹公子請喝酒。」
  「不醜,不醜,姑娘就像含苞待放的芙蓉花,清新脫俗……」
  尹劍青口中說著,心裡暗暗懷疑:「這柔柔分明是在灌自己的酒了,莫非他們有什麼陰謀不成?」一面故意望著她涎臉笑道:「我喝,我喝!」
  果然又舉杯一飲而盡。
  「公子誇獎,小婢可不敢當。」
  柔柔是姑娘,有人稱讚她,說她美,心裡自然會有說不出的喜悅,低頭一笑,接著道:「尹公子方纔還說不會喝酒,現在一口一杯,喝得這麼快,你喝的慢點咯!」
  一面又替他斟滿了面前的酒。
  尹劍青拿起酒杯正待喝下。
  柔柔低聲道:「尹公子,慢點喝,你先吃些菜呀!」
  就在此時,門上起了「肅琢」之聲!
  柔柔急忙起了過去,打開房門,一眼看去,見來的是總管陸連奎,這就躬下身去,說道:「小婢叩見總管。」
  防連奎只點了個頭,急步走入,朝尹劍青拱拱手道:「尹公子正在用膳,在下打擾了。」
  尹劍青一口把酒喝完,抬起頭,含笑道:「陸總管有事?」
  陸連奎陪笑道:「尹公子請用飯,沒……沒什麼,且等公子用完飯再說不遲。」
  柔柔不好再給尹劍青斟酒了,急忙裝了一碗飯送上,低聲道:「公子請用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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