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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陸戰男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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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東方玉] [劍公子][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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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8 02:33:16 |只看該作者
石松齡忙道:「藍兄留步。」
    藍純青道:「盟主原諒,兄弟留此無益。」
    大步向前行去。
    獨角龍王一躍而起,大聲道:「藍兄說好是到敝幫去作客的,怎好半途拂袖而去?」
    藍純青抱拳道:「他日有暇,自當專程趨訪,告辭了。」
    轉身正欲離去。
    祝景雲也跟著站起,叫道:「藍掌門人。」
    藍純青道:「祝兄有什麼事?」
    祝景雲笑了笑道:「藍掌門人就此離去,不怕武林同道對藍兄動疑麼?」
    藍純青道:「兄弟如若再留下去,只怕難忍胸中之氣,會和高掌門人引起衝突了。」
    百歲神拳鄧錫侯插口道:「但藍掌門人這樣一走,倒給高兄更好的口實了。」
    藍純青:「兄弟有何貽人口實之處?」
    鄧錫侯道:「大家都會懷疑藍掌門和『護劍會』有關。」
    藍純青目光一注,問道:「那是鄧兄也懷疑兄弟了?」
    風雲子趙玄極跟著走了過去,說道:「護劍法暗中和盟主作對,已非一日,鄧兄說
的也是,藍兄這一拂袖而去,盟主縱或不究,也將引起更多人的懷疑。」
    藍純青身為一派之主,久走江湖,眼看大多雖是勸說;但卻紛紛圍了上來,心知今
日之局,對方分明早有安排,看來只怕很難善了。
    高翔生大笑道:「諸位道兄現在總該看出來了,他急於離此而去,顯是做賊心虛!」
    藍純青到了此時,已是忍無可忍,猛地轉過身來去,喝道:「高翔生,你一再出言
無狀,那是存心和兄弟過不去了。」
    高翔生大聲道:「兄弟要查的是『護劍會』黨羽,你若不是『護劍會』的人,何用
多心?」
    藍純青冷肅的道:「高翔生,你最好估量估量你自己。」
    高翔生嘿然冷笑道:「藍掌門人可是想較量一下兄弟的武功麼?」
    藍純青道:「兄弟雖無和高掌門人動手之意;但高掌門人如若再對兄弟橫加誣蔑,
兄弟忍耐也有限度,那就不能怪兄弟有傷兩家和氣。」
    高翔生道:「那很好,兄弟就瞧瞧你們」護劍會』的劍法究有如何高明?」
    他此刻一口咬定藍純青是『護劍會』的人了。
    藍純青臉色鐵青,點頭道,「好吧,高掌門人既然劃了道,兄弟只好奉陪了。」
    高翔生冷哼一聲,反手從肩頭抽出長劍。
    藍純看他拔劍,也不怠慢,同時掣劍在手。
    石松齡雙眉微攏,說道:「兩位這是幹什麼?難道非動手不可麼?」
    他說這話,根本沒有阻攔之意。
    獨角龍王輕輕歎了口氣,道:「藍掌門對兄弟有恩;但他若然真是『護劍會』的會,
兄弟也無能為力了。」
    他這話,真是表明了立場。
    副幫主耿承德點點頭道:「幫主說得極是,那假冒幫主的賊人,真要是『護劍會』
的陰謀,他救幫主,只怕是別有用心了。」
    獨角龍王還承認藍純青對他有恩,如今副幫主耿承德的話,不但推翻了藍純青對獨
角龍王有恩,還加上一句「別有用心。」
    百步神拳鄧錫侯在旁連連點道:「不錯,準是別有用心!」
    風雲子趙玄極道:「盟主,此人若然是『護劍會』前來臥底的人,依兄弟之見,倒
不可輕易讓他走脫了。」
    六合劍石松齡一手持須,微微頷首,沉吟道:「此事兄弟自有主張。」
    這番話,藍純青距離不遠,自然會聽到了!他長劍當胸,凝立不動,心中暗法忖道:
「看來今日之事,他們果然是早有預謀的了。」
    高翔生和他對面而立,同樣的手抱長劍,只是凝立不動。
    他並未搶先出招,自然是要讓藍純青聽到他門的談話。直到此時,才臉露詭笑,長
劍斜斜指地,左手劍訣指天,陰聲道:「藍掌門人請發招吧!」
    藍純青自然知道,今日這一戰,就是勝了高翔生,石松齡左右的人,也決不會放過
自己。心中暗暗冷笑:「你們就是打算要把自己毀在此地,至少你們也要付出相當的代
價。」想到這裡,不覺動了殺機,冷做一笑道:「高掌門人請。」
    高翔生原是陰險之人,口中雖說的客氣,其實那會讓藍純青佔先?陰聲道:「兄弟
那就有悟了。」
    話聲未落,突然欺身而上,右手疾發,一劍斜刺而出。
    藍純青也不再退讓,長劍起處,朝高翔生劍上撩去。
    雙劍交擊,響起了「鏗」然金鐵震盪之聲!
    高翔生刺出出的一劍,立被蕩了開去,心中暗道:「這姓藍的劍上造詣果然極深。」
    心念轉動,手中長劍卻絲毫不慢,又是「嘶」的一聲,一劍斜掃過去。
    要知八卦門的「八卦劍法」,劍法把門,按八八六十四卦,成為一大圓圈,把門互
相連擊,一生一克,一逆一順,相反相成。因此一劍出手,後面七劍,就接躥而至。
    所謂:「橫來直受,直來橫出,逆來順受,順來逆出」,乃是「八卦劍法」中的訣
要。
    此時但見高翔生右手連揮,長劍飛灑,劃起一道道的銀芒,眨眼工夫,已經攻出八
劍,但倥侗派也以簡法馳譽武林,藍純青一生浸淫劍術,劍上造詣自然極為深厚。他站
在原地,雙足不丁不八,進退不過半步,揮動長劍,一連接下了對方八劍。
    只聽雙劍交擊,「鏗」,「鏹」之聲,不絕於耳。
    這幾招快得如同電光石火,藍純青接下高翔生八劍,不容對方發招,口中大喝一聲,
身子騰空一躍,好似平地飛起一頭巨鷹;手中長劍一震,劍尖顫動,寒光點點,化作一
蓬冷芒,向高翔生當頭罩落!
    高翔生猛吃一驚,長劍疾舉,舞起了一圈銀虹,但聽一陣密如連珠的「叮」「叮」
脆響!
    高翔生舞起的一圈銀虹,已把藍純青劍尖上飛灑而出的點點寒星,一齊接了下來。
    就在此際,突覺一縷冷森森寒鋒,穿入銀虹,直撲面門,心頭方自一凜,急忙往後
退下一步,只覺左臂一揮疼痛,已給藍純青劍尖刺傷一處。
    這一劍,他幾乎無法預防,因為他方才舞起的一圈銀虹,明明已把對方幻起的劍勢,
全數接住,如何又會有一劍穿虹而入?
    高翔生左臂劍傷雖輕,但心頭這份震駭,卻非同小可,腳下不由自主的連退了三步。
「八卦劍法」夷以綿密著稱,在各大門派的劍法中,若論守護最嚴密,「八卦劍法」應
稱第一。
    據說,「八卦劍法」在演練之時,可使八人站八卦方位,站在一丈開外,每人手中
抓起一把米粒,朝使劍人撒去,等他一趟劍法練完,四周地上,可以明顯出八個門戶,
門戶之內,決不會鑽進一顆米粒去。
    閒言表過,卻說高翔生疾退三步,長劍檔胸直豎,一雙目光,緊盯著藍純青,幾乎
要冒出火來。
    藍純青同樣屏神斂氣,凝視著對方,不敢貿然進招。
    「住手。」
    六合劍石松齡雙目寒芒飛閃,口中沉喝一聲,緩緩朝兩人中間行了過去。他這一行
來,總管屈長貴、劍公子石中英、亦步亦趨的跟著走來。
    獨角龍王李天衍、副幫主耿承德兩人,也相繼跟著走來。
    這一來,連同已經站在動手兩人左右的華山掌門祝景雲、和百步神拳鄧錫侯、風雲
子趙玄極,幾乎已把藍純青圍在中間。
    藍純青自然看得出來,形勢對他大大的不利,但依然鎮靜的道:「盟主有何見教?」
    石松齡臉色凝重,緩緩說道:「藍兄身為倥侗派一掌門,何以使的並非純粹的「倥
侗劍法』?兄弟頗想聽聽藍兄的解釋。」
    藍純青訝然道:「盟主此言,不知有何所本?」
    石松齡微曬道:「藍兄方纔這招『飛星八尺』,如果兄弟記憶不錯,那該是崑崙的
劍法。」
    藍純青大笑道:「天下武學,異派同源,萬變不離其宗,崑崙劍法中有的招術,在
各大門派的劍法中,也可能有類似的招術,這也並不足奇。」
    石松齡冷笑一聲:「但假冒中英那人,使出來的手法,就包括了各門各派的散手,
這就是你們」護劍會』自以為融通各家之長的獨特武功了。」
    藍純青臉色微變,仰天大笑道:「盟主既然把莫須有的罪名,硬加到兄弟頭上,不
知是何居心?」
    石松齡突然回首朝總管屈長貴道:「屈總管,你和『護劍會』的人,有過動手經
驗?」
    屈長貴連忙躬身道:「是,是,屬下和『護劍會』的人相遇,動過幾次手了。」
    石松齡道:「那很好,你去向藍掌門人討教幾招,試試他是否和』護劍會』的劍法
相似?如若不是,那就證明藍掌門人和『護劍會』無關,如若他確是『護劍會』的羽黨,
你就給我拿下了。」
    他這一段話,前面說的,只是陪襯之言,最主要的,自然是最後這句「給我拿下」
了。
    屈長貴又應了聲「是」,倏地轉過身來,皮笑肉不笑,抱抱拳道:「藍掌門人,兄
弟奉盟主之命,向你討教幾招,還請多多指教。」
    隨著話聲,唰的一聲,撤出一柄吳鉤劍來。
    藍純青仰天長笑一聲道:「你們覺得一個人對付不了老夫,要想聯手,就乾脆上來,
何用找什麼藉口?」
    高翔生大喝一聲道:「姓藍的,你以為高某對付不了你麼?」
    身形疾然欺進,抖手一劍,便朝藍純青當胸扎來。
    藍純青面露冷笑,兀立如山,待得高翔生劍尖迅近,身子突然一偏,手中青鋼劍起
處,「噹」的一聲,盪開了高翔生的劍尖。
    屈長貴高聲道:「高護法,屬下是奉命向藍掌門討教來的,還是讓給屬下吧!」
    吳鉤劍劃起一道鉤影,朝藍純青左側攻到。
    藍純青一劍盪開高翔生的長劍,早已料到屈長貴會趁勢襲擊,青鋼劍反手一記「劈
卦劍」,向左撩出。但聽又是「噹」的一聲,恰恰把屈長貴攻來的吳鉤劍格開。
    這兩招,誰也沒有佔到便宜,各自退了一步,三人成「丁」字站立。
    高翔生顯然並無退下之意,陰惻惻笑道:「屈總管,你沒聽姓藍的說麼?他根本沒
把咱們放在眼裡,再說,對付『護劍會』的人,也不用和他講什麼江湖規矩了。」
    他這番話,說的強詞奪理,主要就是為了和屈長貴聯手,絲毫不顧他一派掌門人的
身份。
    屈長貴點頭道:「高護法說得極是。」
    右腕一探,吳鉤劍使了一招「金鉤垂釣』,閃電出手,襲向藍純青右臂。
    六合劍石松齡負手而立,眼看兩人聯手合擊,並未出聲攔阻。
    藍純青使了一招「飛雲出帕」,身隨劍轉,避開高翔生橫掃一劍,卻與屈長貴的護
手鉤碰個正著。
    屈長貴只覺對方劍上,含蘊著一股極強的粘力,把護手鉤吸住,心頭不禁暗暗一驚!
    須知護手鉤原是擅於鎖拿敵人刀劍的兵器,那料反而給藍純青以內家「粘」字訣,
竟把護手鉤粘出外門。他心頭一驚之下,口中嘿了一聲,左手揚處,忽然多了一柄兩尺
長的短鉤,疾快朝藍純青右腕鉤來。
    高翔生趁勢反擊,唰的一劍,乘隙而進。
    藍純青倏地抽回長劍,一個旋身,讓開兩人一記夾擊之勢,尚未搶到有利地位!
    屈長貴雙鉤突然一緊,配合高翔生的一支長劍,已然滾滾攻來。
    藍純青劍勢緩得一緩,被兩人搶到了上首,布成犄角之勢,雙鉤一劍,像狂風暴雨
般襲來。
    高翔生方才被藍純青劃破左臂,這一劍之仇,把藍純青銜恨人骨,此刻仗著屈長貴
一長一短雙鉤掩護,一口劍儘是進手急攻招數!
    劍光電閃,鉤環山響!
    兩人攻守配合,首尾呼應,著著進逼,凌厲已極!
    藍純青直到此時,才知道六合劍石松齡何以要讓屈長貴出手?敢情他們之間,早有
默契,雙鉤一劍,攻守之際,互相配合。
    屈長貴使一對一長一短的護手鉤,用以鎖拿敵人刀劍,守中帶攻;高翔生使的一柄
長劍,則完全變成只攻不守的進手招數。
    要知一個使劍的人,和人動手,雖然是以攻為主,但遇到強敵反擊,總不能不撤劍
防守,但高翔生,屈長貴兩人,鉤劍合用,攻守配合的恰到好處,使劍的人,因有雙鉤
掩護,就絲毫用不著防守,可以一味進擊,放手搶攻。
    這一下,藍純青險些吃了大虧,一連被逼的後退出四五步之多;但他究是倥侗派一
派之長,「倥侗劍法」原以險峻著稱。
    此時看清了對面兩人,一守一攻,互相為用。不敢怠慢,立時劍法一變,把一口青
鋼劍使得大開大合,劍風嘶嘯,宛如靈蛇串地,銀蟒盤空,劍光所及,足有一丈來長!
左手直立如刀,在劍光、鉤影中劈出,記記如開山巨斧!
    高翔生、屈長貴看他劍。掌同施,存心拚命,倒也不敢過份逼近。
    三人走馬燈似的風輪疾轉,直看得旁邊諸人,眼花綜亂!
    尤其看到藍純青劍勢壯闊,力敵高翔生,屈長貴二人,依然毫不遜色,一時莫不凜
然變色。
    鬥到一百餘招,仍是難分難解,勝負奠決。
    六合劍石松齡凝立觀戰的人,似是已有不耐之色。
    在這同時,激戰中的藍純青忽然聽到耳邊響起一縷極細的聲音說道:「老前輩不可
戀戰,速思脫身之策,晚輩就隱身在西北首一片大石後面,當為老前輩斷後。」
    聲音入耳,藍純青不覺一喜,他己聽出那是石中英的聲音,一時不由的精神為之一
振,手中青鋼劍也跟著一緊!
    三人拼到此刻,可說已到了強存弱亡,生死一線的關頭!
    高翔生正使到一招「橫瀾千里」,攔腰一劍,壓制藍純青的劍勢。那知藍純青忽然
一個飛旋,青光閃處,迅若掣電,劍尖已經點到高翔生的喉間。
    這一著當真奇快無比,高翔生嚇出一身冷汗,急忙和身往後仰倒,使了一記「鐵板
橋」,方行躲開。
    屈長貴雙鉤一分,一言不發欺到了藍純青背後。
    藍純青身子一擰,避開鉤鋒,轉過頭來,不待對方變招,使了一記「授人以柄」,
劍柄直撞對方胸口,劍柄還未遞到一半,長劍已經倒轉過來,迎面直劈過去。屈長貴雙
鉤扎空,心知要糟,急急往後躍退。
    高翔生一記「鐵板橋」,仰倒下去的人,就地一滾,劍使「長蛇繞樹」,纏斬藍純
青雙足。
    藍純青逍退屈長貴,原已存有乘機退走之意,高翔生掠地掃來的一劍,還未出手,
他雙腳就地一頓一道藍影,從斜刺裡沖天直上!只聽他口中大笑一聲道:「盟主恕兄弟
失陪了。」
    大袖向空一劃,使展「海燕鑽風身法」,一下飛射出去八九丈遠,身形一落再起,
便已到了十餘丈外!
    高翔生一劍剁空,看他藉機逃走,不由大喝道:「老匹夫,你還想逃走麼?」
    長身直起,追撲下去。
    屈長貴厲笑道:「他逃不了的。」
    身形跟蹤撲起。
    六合劍石松齡修眉一剔,沉哼一聲道:「他果然是『護劍會』派來臥底的奸細。」
    說話之時,右手微微朝前一抬,那是指揮站在他右側的人去追。
    百步神拳鄧錫侯、風雲子趙玄極不待吩咐,立時飛身而出。
    石松齡道:「要活的。」
    兩人已經掠出三丈來遠,硬行剎住身子,應了聲「是」,才雙雙縱身撲起。
    再說高翔生接連幾個起落,掠到二十丈左右,眼看藍純青仍在十丈之外,心頭更是
怒不可遏,猛提一口真氣,身化長虹,急追下去,他追近山腳這時,前面的藍純青,已
經快要轉過山腳而去!
    正當藍純青快要轉過山腳之際,山腳間一處石後,突然響起一聲沉喝:「站住!」
    兩條人影,同時從石後閃出。一左一右,攔住了去路。
    藍純青一眼就已認出這兩人,正是隨來的八名護院武士中人,敢情他們是在自己和
高翔生動手之時,為的怕自己逃出,才派他們在這裡埋伏的。(應上面屈長貴:「他逃
不了的」,原來他早就安排了伏樁)
    藍純青那會把他們放在眼裡?口中冷嘿一聲,人影已經欺到,揮手之間,寒芒一閃,
灑出一片森寒劍光,分向兩人劃去。
    他這一劍不但凌厲,而且快同閃電,使人大是難以封解。
    但對方兩人亦顯非弱手,身形一閃,疾快的向旁側讓開,抬手發劍,兩支雪亮的劍
光,一左一右,同時朝藍純青交剪攻來。
    藍純青鋼劍一轉之勢,一道劍光,閃電般橫向兩人斬去。
    左首武士堪堪攻出,來不及回劍封架,對方劍如匹練,已經掃到,只聽一聲慘叫,
血雨飛灑,齊腰斬作兩段。
    右首漢子眼看到同伴亡命劍下,心頭猛然一驚,手中長劍一時間不覺緩得一緩,藍
純青劍勢未收,揚手就是一舉,劈了過去。一股強大的勁力,應掌而生,直向那漢子撞
去。
    右首漢子要待躍退避讓,學風已經湧到,一個人硬生生被震的倒退數步,喉頭悶哼
一聲,噴出一口鮮血,仰身往後便倒。
    這一段活,其實只不過是電光石火般事,藍純青一掌出手,連看也沒朝他看上一眼,
就展開腳程;轉過山腳而去。
    這時高翔生也已追到山腳,口中大喝一聲:「姓藍的,你給我站住!」
    話聲甫出,瞥見那一方巨石後面,突然飛起一道人影,疾如鷹隼,朝自己迎面撲來。
    迎面撲來,就是放過了藍純青,攔住了高翔生。人還未到,一股強猛的掌風,宛如
狂颶陡降,直罩而下。
    高翔生是久經大敵之人,他發現有人從斜刺裡飛撲過來,急忙剎住了去勢,一個旋
身,轉了過去。
    他應變極為神速,連對方面都未看清,雙掌疾發,一招「雙手托山」朝上迎著雙掌
發出,陡覺對方那一股猛烈掌風,突然消失,原來對方只是虛張聲勢的一記虛招!
    心知上當,要待撤身後退,已不是及!對方的人影倏然飛墮;一掌正擊在高翔生的
右肩之上。
    高翔生悶哼一聲,一個人隨著掌勢,跌跌撞撞在朝前衝出去四五步之多。
    高翔生剛衝出去,屈長貴已經接踵掠到!
    高翔生連人家面貌都沒看清楚,這回他總應該看清楚了?但屈長貴仍然沒看清楚的
面貌。
    那是因為這人用黑布蒙臉,他看到的只是一個藍衣蒙面人。
    屈長貴原也不需要知道他是誰?他此刻要追的是藍純青。因此他人如天烏行空,才
行掠到,口中大喝一聲:「滾開。」
    揮手一掌,直向藍衣蒙面人劈去!他追人心切,這一掌「逢山開路」,掌勢雄渾無
匹,一股貶骨寒風,宛如一團狂颶,直撞過去。
    藍衣蒙面人冷哼一聲,左掌一引,把屈長貴劈來的「寒冰掌力」引到一邊,右手倏
起,豎立如刀,飛快切出一掌。
    屈長貴掌力發出,人已欺到藍衣人面前,突覺對方左手輕輕一引之下,竟有一股極
大力道把自己劈去的掌力,吸引出去。心頭這一驚非同小可,暗暗叫了聲:「接引神
功!」
    急待收回掌力,但覺另一股暗勁,已經迎面擊來!
    這一記掌風,居然鋒利如刀!
    屈長貴身為武林盟主石松齡的總管,平日自然見多識廣;但鋒利如刀的掌力,他還
是第一次遇上!急切之間,吸了口氣,凝聚全力,大喝一聲,揮掌回擊出去。
    當然,這一掌是他凝聚了全身功力所發,掌勢剛猛,寒風貶骨,他是企圖以深厚內
力,硬接對方一掌。
    那知兩股掌風乍然一接下,只覺對方鋒利入刀的掌風,宛如一把利刃,把自己擊出
的掌力,從中剖開,毫無阻擋的直劈過來!
    這下,直嚇得屈長貴一時不知所措,再待避讓,已是不及,但覺右肩窩處如中利斧,
一陣劇痛,心神不覺一震,腳下一個踉蹌,後退了三步。
    藍衣蒙面人一擊得手,捨了屈長貴,雙足點動,接連兩個起落,去勢奇快,瞬即轉
過山腳,消失不見。
    高翔生被藍衣面人拍中右肩,衝出去四五步之多,腳下收勁,才算站住了樁,閉眼
養神。
    等他睜開眼來,對方那人(他根本連人家影子都沒看清)早已走的不見蹤彤,只有
屈長貴臉色蒼白,雙眼微閨,站立不動,顯然內腑遭人震傷,正在運功療傷,心頭止不
住暗暗驚凜!
    這兩大高手,僅僅一兩個照面,就傷在人家手下,論時間,也只不過是眨眨眼的工
夫而已。這時從後面趕來的百步神拳鄧錫侯,風雲子趙玄極二人。堪堪掠到。
    鄧錫候望了屈長貴一眼,訝異的道:「怎麼?屈總管傷的不輕!」
    高翔生道:「二位來的正好,點子扎手的很,咱們快追。」
    話聲甫落,突覺身後疾風颯然,一道人影,劃空瀉落!
    三人急忙回身瞧去,來人正是盟主六合劍石松齡。只見他臉色凝重,一步跨到屈長
貴面前,右手「嗤」的一聲,撕開了屈長貴右肩連胸的衣衫。
    他這一舉動,太以突兀,自然引起了三人的注意!
    屈長貴胸肩衣襟被撕開,這下大家都看了!他細皮白肉的前胸和肩臂之間,(俗稱
肩窩),陷下一條六七寸長,色呈深紫的痕跡。
    石松齡雙目寒光電射,憤怒的道:「果然是這個孽畜!」
    「孽畜」,自然是指石中英了。(隨待他身邊的,乃是假石中英。)
    這時獨角龍王李天衍,副幫主耿承德。祝景雲、和劍公子石中英,也跟蹤而來。
    祝景雲目光一注,驚異的道:「這是什麼功夫?」
    石松齡臉色鐵青,徐徐的道:「這就是魔教中最厲害的『魔劫神刀」也叫做『無形
刀』的,專傷敵人內腑,如被利刃劃開一般,中人無救,屈總管差幸傷在肩窩上,但筋
骨縱然未斷,一月之內,再也不能與人動手了。」
    高翔生凜然道:「此人會是假冒公子的那個小子?」
    石松齡點頭道:「不錯,正是此人!」突然臉色一寒,雙目隱射殺機,沉聲道:
「老夫料他門不會逃出太遠,此時應該仍在北峽山脈之中,咱們可以分頭搜索,遇上了
格殺不論。」
    祝景雲、高翔生,等人一聽盟主吩咐,同聲應「是」,正待轉身。
    石松齡又道:「諸位且慢。」
    祝景雲道:「盟主還有什麼吩咐?」
    石松齡道:「藍純青一手劍法,已臻化境,再加上那小子盡得魔教真傳,不可輕敵,
因此兄弟之意,祝兄、高兄可作一路,鄧兄,趙兄一路,兄弟和犬子一起,這樣可以不
慮有失了。」
    祝景雲等四人齊聲道:「屬下遵命。」
    轉身飛步而去。
    獨角龍王李天衍道:「盟主怎麼還和兄弟客氣?不指派兄弟兩人的任務麼?」
    石松齡笑了笑道:「李幫主和兄弟敵體並行,不屬於本盟之下,兄弟怎麼敢有勞李
兄……」
    獨角龍王不待他說完,洪笑道:「盟主這就見外了,這兩人既是『護劍會』分子,
即是咱們的公敵,兄弟豈能竹身個外?何況盟主此行,負有協助敝幫之責,兄弟仍在盟
主監督指揮之下,兄弟和耿副幫主,自是唯盟主之命是從。」
    石松齡連說「不敢」,接著說道:「李幫主既然如此說了,兄弟倒不好堅持,那就
請同兄弟一路吧。」
    一面吩咐隨行的兩名護院武士,先把屈長貴護送回莊,其餘四人,隨同自己追敵。
    當下就偕同獨角龍王李天衍、副幫主耿承德、假劍公子石中英,以及四名武士,匆
勿朝山外趕去。
    卻說藍純青提劍飛掠,轉過山腳,依稀聽到身後傳來叱喝之聲;卻不有入追來。
    他立時想到方纔那「傳音入密」之人,明明是石中英的口氣,莫非他已和高翔生等
人動上了手?
    須知這一行人,個個都是武林中出類拔萃的頂尖高手,石中英若被他們圍住了,那
裡還能脫得了身?心念這一轉動,更是耽心石中英有失,腳下不覺一停,正待回身趕去
接應!
    瞥見一道藍影,從山腳間飛馳而來!此人一身藍色,面上蒙著一方黑布,奔行極快,
不過轉眼之間,便已掠到身前不遠!
    藍純青一時不敢確走來人是否就是石中英?方待出聲招呼!
    藍衣蒙面人已經急急叫道:「者前輩快走,他們立時就會追蹤下來。」
    這一開口,藍純青聽出他正是石中英的聲音,不覺喜道:「果然是石公子,炔隨老
朽來。」
    話聲一落,騰身掠起,朝山上一方大石後閃去。
    石中英跟著一點雙足,飛身縱上石崖,一面說道:「老前輩,咱們還是快走才好。」
    藍純青已在石後倚著崖石坐了下來,含笑道:「前面就是北峽山脈,山嶺連綿,他
們不但人多勢眾,而且地形熟悉,咱們就算比他們先了一步,若是他們分作幾路,抄捷
追趕,咱們盡力奔行,遲早仍可能落在他們包圍之中,倒不如在這裡先避上一避,等他
們過去之後,再從原路回去,和他們背道而馳,他們再也追不上咱們了,這叫做實則虛
之,總比他門追,咱們逃,要好得多了。」
    石中英聽的暗暗佩服,心想:果然薑是老的辣,若是依著自己,一路急奔,就算沒
被他們追上,也要累得筋疲力盡,這真叫做不經一事,不長一智。」當下也在石後蹲下
身子,坐了下來,點頭道:「老前輩經驗豐富,說的極是。」
    正說之間,只見祝景雲、高翔生、鄧錫侯、趙玄極四人,飛快從山前掠過,到得前
面山路分岔之處,便自分作兩人一路,追了下去。
    石中英看的暗道:「果然不出藍掌門人之料。」
    就在此晚但見爹帶著假冒自己的那人,和獨角龍王、耿承德,四名莊中護院武士,
勿匆從山下過去。
    石中英不覺輕輕歎了口氣道:「唉,爹輕信賊人的話,認偽作真,連祝伯伯也都不
見信,老前輩,你說晚輩該如何才好呢?」
    藍純青道:「石公子難道還沒有看出來麼?」
    石中英奇道:「老前輩是說晚輩還沒有看出什麼來?」
    藍純青道:「令師要石公子前來之意,就是要你親身體驗江湖滴詐,和目下武林亂
動之源,這兩點,老朽覺得你應該己有相當認識了。」
    石中英點頭道:「是的,只是晚輩還有一個疑問,想請教老前輩。」
    藍純青道:「石公子要問什麼?」
    石中英道:「晚輩想請教的是有關『護劍會』的事。」
    藍純青「噢」了一聲道:「護劍會是江湖各大門派鑒於武林中有一股神秘人物,陰
謀擬奪霸業,進而統治武林,因此才以維護武林正義為宗旨,集合各派精英,組織而
成。」
    石中英道:「這麼說,『護劍會』應該和爹密切合作才是,怎麼又會和爹作對的
呢?」
    藍純青看了他一眼,微笑道:「令尊不但是『護劍會』的發起人,而且也是『護劍
會』三個輪值的主持人之一。」
    石中英愈聽覺奇怪,沉吟著道:「但爹方才一再向老前輩追問『護劍會』,到又是
做什麼呢?」
    藍純青道:「老朽還當石公子已經看出來了,原來你還不知道。」
    石中英聽的更覺驚奇,望著藍純青問道:「晚輩還不知道什麼?」
    藍純青目光凝視著遠處,道:「石公子還認為眼下的石松齡就是令尊麼?」
    他這活問得太以突兀了!
    石中英心頭突然一緊,急急問道:「老前輩,你說他不是家父?」
    藍純青道:「不錯,他若是令尊,怎會連他自己發起的『護劍會』都不知道,石中
英心裡好像已經有一種不祥的預感,他只覺一顆心在猛力的收縮,急急問道:「他不是
家父,那麼家父呢?老前輩一定知道的了?」
    他說話之時,兩眼已經流露出希翼之色!希冀著他點個頭頂。
    但藍純青卻微微搖頭道:「不知道。」
    但回答的這句話,原是石中英意料的事。
    爹如果還在的話,賊人怎敢公然的來假冒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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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8 02:34:43 |只看該作者
第06章 真假火龍
    石中英一顆心直往下沉,一個身子也起了一陣莫可抗拒的顫抖,急切問道:「老前
輩;家父是否已經遇害了?」
    藍純青道:「不知道;但據大家的推測,令尊未必被害
    石中英祈求的目光,望著藍純青,道:「老前輩,你一定知道此個經過,能否告訴
晚輩?」
    藍純青道:「老朽知道的,自然可以告訴你。」他一雙炯炯目光,只是凝足目光,
望著遠處的山崗,足足過了半晌之久,才接著哼一聲道:「好個賊子,果然狡獪的很!」
    石中英道:「老前輩,你怎麼了?」
    藍純青道:「獨角龍王登上了那座高峰,就可對方圓數十里的動靜,瞭如指掌,無
所遁形。」說到這裡,已經從崖後門出,一下閃到另一個方石後。
    石中英跟著站起,突覺無緣無故的打了一個冷嘩,當時也並未在意,跟著驚了過去。
    藍純青久經江湖,為人十分精細,他引著石中英,藉山上大石的掩護,躲躲藏藏的
從山腰轉到山的背面。
    他們行動極為小心,自然也瞞過了居高臨下,站在高峰上監視的獨角龍王李天衍。
    藍純青轉過山腰來,長長的吁了口氣,笑道:「現在到了山的背面,就不要緊了,
咱們只要行動小心些,就不會被他們發現。」
    石中英心中橫梗著爹的事,正待追問!
    藍純青依然催著道,「他們如是沒找到咱們的蹤影,此此人老奸巨猾,必然會想到
咱們可能躲在附近,已循原路逃走,只要他們一經發覺,很快就會追下來了。因此咱們
還得快走才好。」
    說完,當先長身掠起,朝山嶺間一條小徑奔去!
    石中類一展輕功,緊隨他身後而行,一面問道:「老前輩,家父如何失蹤的,你現
在可以說了。」
    藍純青道:「令尊在武林各大派的掌門中,頗負清譽,久為同道所推崇,自從十年
前,令尊親詣積壓大門派,秘密成立了,護劍會』之後,到了八年前,華山,八卦,青
城、形意四個門派的掌門人,倡議公推武林盟主,總理武林事務
    石中英關心的問道:「家父被賊人假冒,華山祝伯伯,和八卦門的高伯伯,自然也
是假的了。只不知和八年前,他們兩人是否已是假的了?」
    藍純青口中「哈」的笑了一聲,才道:「公子這一猜測,一點不錯,直到後來,老
朽才知道這是一個不落痕跡的陰謀。」
    石中英悚然驚道:「不落痕跡的陰謀?」
    藍純青:「自然是他們預先佈置的陰謀,據老朽推測,祝景雲,高翔生二人,早就
被賊黨所假冒,他門只是假冒了祝景雲和高翔生,才有機會接近令尊。」
    石中英不自覺的「啊」的一聲。
    藍純青道:「但那封信上,老朽也署了名,唉,也許還有其他門派的重要人物,早
已被此一邪惡組織所滲透了,因為這封信才一發出,就得到各大門派一致贊成,也極自
然的由令尊當選了武林盟主……」
    石中英忍不住問道:「那是什麼時候的事?」
    藍純青略作思索,道,「那是八年的前的九月裡,直到第二年元旦,武林盟主才正
式就職。」
    石中英問道:「老前輩知不知道家父是什麼時候失蹤的呢?」
    藍純青道:「令尊當選武林盟主之後,這一年『護劍會,的主持人,正好還是令尊
輪值,老朽是令尊的座上客,令尊對『護劍會』有什麼指示,都是經由老朽轉發出去
的。」
    說到這裡,口氣微微一頓,續道:「但到了這年年底,令尊有三個多月,一直沒有
問過『護劍會』的事,接著經由高翔生的推介,任命屈長貴為總管,老朽已經看出情形
不對,就在他不注意時,以『護劍會』暗語試探,他果然俗無所知,這才知道令尊已為
賊黨所乘,眼前此人,已非令尊本人。」
    石中英聽到這裡,只覺心頭一陣震僳,忍不住打了一個冷噤,口中隨著發出一聲驚
「啊」!
    藍純青走到他前面,突然聽到石中英聲音有異,不覺腳下一停,回頭看去。
    只見石中英臉色青中透黑,連嘴唇都白得毫無血色!
    一時不覺吃一驚,急忙問道:「石公子怎麼了?」
    石中英只覺身上奇冷,山風吹來,更似一直砍到骨髓裡去一般,全身顫抖著道:
「晚輩好冷!」
    這句話,連牙齒都在打戰!
    藍純青多見識廣,心頭暗暗吃驚,問道:「你和屈長貴對過一掌?」
    石中英道:「是的,他已被晚輩一掌擊傷右肩。」
    藍純青攢眉道:「這就是了,他練的是旁門中的『玄冰掌,掌風襲體,寒毒入骨,
你一定和他對掌之時,中了他的寒冰之氣。」
    石中英身上愈來愈冷,忍不住呻吟著道:「不會吧,昨晚晚輩衝出窗戶之際,屈長
貴就是迎頭掃」了晚輩一記』玄冰掌,晚輩絲毫沒有受傷,今天他打出的『玄冰掌』,
已被晚輩掌力所破,怎會反為所乘?」
    藍純青笑了笑道:「老朽雖然不知公子練過什麼功夫?但聽昨晚屈長貴曾說,公子
練成玄門『護身真氣』,不懼『玄冰掌力』,而且還從他的掌風中衝出,以此推斷,昨
晚公子從窗戶衝出之際,必然以真氣護體,才能衝破他的『玄冰掌』不會傷得絲毫。」
    方纔你和他對掌之時,雙方必然都是全力一擊,你一舉破了他的,玄冰掌』,自然
要把發出的掌力收回,問題也就出在這裡,在你收回掌力之時,太大意了,以致被他寒
冰之氣,乘隙而入,只是你當時並未發覺而已。」
    石中英陡想起方才收掌之時,確會感到有一絲寒意,這就點點頭道:「老前輩果然
料事如神,晚輩收掌之際,確實打過一個冷噤,難道一絲寒氣,就有這麼厲害麼?」
    藍純青道:「玄冰掌的厲害,也就在此,只要有一絲寒毒之氣,襲上人體,和被他
擊中一掌。並無二致。」
    說到這裡,不由的雙眉緊蹙,發愁道:「凡是被『玄冰中』擊中,除了他獨門解藥
之外。只有『一陽指』可救,再就是要練有『三陽神功』的入,才能助你寒毒消除,除
此之外,別無救治之道……」
    石中英這一陣工夫,已經冷得嘴唇發黑,全身骨骼,都像冰凍了一般,口齒打戰,
說道:「不要緊,晚輩練的是『逆天玄功』,只要找個隱僻的地方,晚輩也許可以把體
內寒毒之氣,巡出體外。」
    藍純青不覺笑道,「老朽幾乎忘了;公子是唯一得到狄谷老人真傳的入,如此就
好……」
    說到這裡,他的笑容突然凍結了!
    試想自己兩人,雖然一時避開石松齡等人的追蹤;但這只能說是暫時避開而已!
    那假冒石松齡的賊人,何等狡獪!他們分頭搜索,找不到自己呵人,必然會回頭找
來。此地正是他們勢力範圍之內,如何藏得住身?
    但石中英身中寒毒,勢不能久延,勢非立時運功巡出不可?一念及此,心頭不覺愈
感沉重,望望石中英,問道:「公子還能行動麼?」
    凡是中了「玄冰掌」寒毒之氣的人,寒毒入骨,血脈凝結,四肢必然凍僵!
    石中英緩緩吸了口氣,顫聲道:「晚輩勉強還可行走。」
    藍純青道:「這樣就好,離此地十幾里路,有一處石窟,洞窟幽深,十分隱秘,那
是老朽和本會約定秘密會面之處、咱門快些走吧!」
    說完,當先朝山徑上行去。
    石中英跟在他後面,不住的提吸真氣,兀自覺得奇冷難耐,腳下也有瞞珊難行之感!
    勉強又奔了十來里路,額上已經綻出黃豆大的冷汗,口中忍不住呻吟出聲!
    藍純青腳下一停,回過身來,只見石中英臉如白紙,一個人搖搖欲倒,不覺大吃一
驚,急忙伸手把他扶住,說道:「那洞窟就在前面不遠,老朽扶著你走吧。」
    石中英自己也感覺有些支持不住,只好任由他扶持著行走。
    翻過一重山嶺,腳下儘是峋巖斷壁,山勢更形陡峭,到了此處,已無山徑可行。
    藍純青一把抱起石中英的身子,連縱帶掠,朝一處幽谷、中飛身直下。這谷底是一
道干壑,地勢曲折、到處都是大小不等的亂石。
    藍純青抱著石中英,飛身躍上一方石崖,伸手撥開籐蔓,露出一個半人來高的石窟,
俯身而入。
    石中英雖是奇冷澈骨:但他仗著自幼練功,一身所學,已兼數家之長,早已運起全
身功力,護住心脈,不使寒毒侵襲。此時忽然開眼來。問道:「老前輩,已經到了麼?」
    石中英勉強站立,上下牙齒打顫道:「有一件事,確實要老前輩相助。」
    藍純青道:「公子,要老朽如何相助?」
    石中英道:「晚輩練的是『逆天玄功』,此時全身血脈幾乎已被寒毒侵入,無法豎
立,就請老前輩把晚輩身子,頭下腳上,倒立起來,但老前輩一時卻不能放手,要等晚
輩氣血逆行一周天,約需一盞熱茶時光,才可放手。」
    藍純青自然知道六合劍石松齡和昔年魔教中一位長老,乃是忘年之交。
    他九位師父之中。第一位就是天封老人。(狄谷老人)魔教中的「逆天玄功」,雖
是左道旁門之術,但卻別走踢徑,和武林中任何一路的內功,截然不同。
    因為任何內功,必須循序漸進,惟有「逆天玄功」,和一般內功,正好完全相反,
逆脈行氣。不但可以速成,十年苦練,足可抵得旁人數十年功力,而且還有一點好處,
那是因為全身經脈倒轉,和人動手,不俱對手截脈、點穴等手法。
    但「逆天玄功」,並不是每一個人都能練習,因為要練習這種有背武學常規的武功,
限制自然極嚴。
    第一,必須從小就有武學恨基。
    第二,必須有過人的資質。
    第三,必須配全三十六種靈藥。
    這三十六種靈藥,又都是極為稀有難得。因此,多年來,魔教中也難得有一人練成
「逆天玄功」的。
    閒言表過,卻說藍純青依言把石中英身子倒豎過來,雙手輕輕扶住他的身子;使他
豎立不倒。正在此時,突聽一陣輕快的腳步聲,從洞口傳來!
    藍純青雙手正扶著石中英倒豎的身子,心頭不禁大急,立即低聲朝外喝道:「精虹
直欲沖牛鬥。」
    只聽那人低低吟道:「正義人間好護持。」
    藍純青心知來的是自己人,心頭不覺放了許多,但還是有些不放心,接著問道:
「報個數兒。」
    那人道:「七星劍下第三人。」
    藍純青點點頭道,「好,你來此作甚?」
    他說話之間,有意無意的側過身去,不讓來人看到他的面貌。
    其實山腹石窟,黝黑如黑,來人未必看得清他的面貌。
    只聽一陣輕快的腳步聲,已經轉過彎來,接著說道:「屬下奉七星劍主之令,特來
通報緊急消息的。」
    藍純青問道:「什麼緊急消息?」
    那人道:「七星劍主得到密報,那是石盟主在北峽山脈遍找護法不得,以飛鴿傳令,
要莊中即速攜帶犬前去搜索護法下落,目前已由何東昇率領出發,只怕很快就會找來,
劍主才要屬下趕來通知護法的。」
    藍純青聽的暗晴一驚,賊黨如果利用獵犬,此處地勢最隱秘,也逃不過獵犬的嗅覺。
    但石中英中了屈長貴「玄冰掌」毒寒,正在運功之際,一時又無法離去。心中想著,
立即緩緩轉過臉去,問道:「劍主怎知老夫在此?」
    那人道:「劍主只是猜想,北峽山既無護法的蹤影,也許護法是負了傷,那就極可
能到這裡來暫避。」
    藍純青道:「負傷的是石公子,老夫正在替他護法,一時只怕無法離此而去……」
    他突然之間,想到了一個計策,立即「啊」了一聲,接著以「傳音入密」說道:
「你回去告訴劍主,要他如此如此,就可把石松齡等人引開了。」
    那人躬身道:「屬下遵命。」
    藍純青道:「你快去吧!」
    那人躬身一禮,悄然退了出去。
    藍純青等那入走後,依然心頭十分沉重,他雖想出了一個退兵之計,但是否有效,
依然不可預料。
    石中英中的是「玄冰掌」寒毒,他能否運功逼出體外?就算他練的「逆天玄功」能
把寒毒逼出,不知需要多少時間?
    若是石松齡等人追蹤至此,憑藉石窟狹窄形勢,他們無法一口氣衝進來,固可抗拒
一時,但時間稍長,自己一個人,能否頂得住,也有問題。
    時間漸漸過去,石中英倒豎的人,本來還在不住的顫抖,現在已經漸漸平靜下來。
    這樣又過了半盞熱茶工夫,石中英身上也逐漸熾熱,不像方纔那佯,觸手冰涼!
    心知他已把全身真氣運開,這就輕輕鬆開了雙手。
    為了要憑險固守,他細心察看了洞口每個轉角的形勢,先把洞口中可以移動的大石,
佈置為第一道關口,萬一第一道守不住,還可退守第二道。接著又揀了許多合手的石塊,
放在一邊,必要時可作暗器之用。
    這樣足足忙了頓飯工夫,才算勉強就緒。
    就在此時,但聽一陣犬吠之聲,隱隱傳來!
    藍純青心頭不覺一緊,暗道:「來了!」
    他雖是久經大敵之人;但對方人數眾多,自己總究只有一個人,何況石中英正在運
功之際,不能有人驚動。
    這一仗,全憑自己獨力支撐。
    他緩緩的抽出了青鋼劍,走到洞口佈置的第一道關口,隱身石後,炯炯雙目,只是
一霎不霎的凝視著洞口。
    大吠聲音,愈來愈近,漸漸接近洞口崖下,獵犬的吠聲,也愈見獰厲,顯然正在狂
吠之中,人立而起,掙扎著往石崖上爬。
    接著聽有人響起一聲口哨,獵犬的吠聲,立時肅靜下來。
    但聽一陣「刷」「刷」輕響,洞口籐蔓,已被他長劍削斷,隱隱透進天光!
    適時響起石松齡的聲音喝道:「高兄小心!」
    藍純青早已在他發話之時,抖手打出一片石塊,「呼」的一聲,朝高翔生迎面飛擊
過去。
    大白天裡,外面光亮,山洞裡面自然更黝黑!
    藍純青在這片石塊上,用了八成力道,去勢奇速!
    高翔生站在亮處,等到石塊飛出山洞,他才發覺,但石頭已經到了他面前,心頭猛
然一驚,急忙舉劍劈出。但聽「拍」的一聲,火星四濺,高翔生但覺劍身劇震,一條手
臂也隱隱發麻,再也站不住足,身子離崖飛起,往崖下落去。
    但就在高翔生被逼落石崖之際,百步神拳鄧錫侯,風雲子趙玄極兩人同時搶身飛上
石崖。
    趙玄極打了個稽首道:「藍道兄,你和盟主,相交多年,何若捨棄友誼,替『護劍
會』賣命?依兄弟相勸,藍道兄還是自己出來,親自向盟主解釋誤會,不就沒事了麼?」
    山洞口,並沒有人答話。
    百步神拳鄧錫侯看藍純青沒有理睬,就大聲道:「藍掌門人,趙道兄說的話,你總
聽清楚了吧?咱們都是朋友,總不希望朋友之間,翻臉成仇,你還是出來的好。」
    山洞裡還是沒有聲音。
    鄧錫侯嘿然冷笑道:「藍掌門人,你可弄清楚了,咱們是一番好意,別敬酒不吃吃
罰酒。」
    藍純青當然沒有回答他的話。
    高翔生一躍而上,大聲道:「二位道兄,這是多費唇舌了,和這種人還有什麼好說
的?」接著一抖手中長劍,接近山洞,厲聲喝道:「姓藍的,你龜縮著不敢出來,還算
什麼一派掌門人?是好的,就給我滾出來,咱們在劍上分個高低。」
    山洞依然沒有拱腔。
    高翔生大喝道:「姓藍的、你以為在洞窟裡躲著不出聲,就能躲過去了?你不出來,
老子不會進去把你揪出來?」
    隨著喝聲,人已疾衝而上!
    所謂疾衝而上,其實只是越過鄧錫候,趙玄極兩人,衝到洞口而已!
    他自然不敢貿然朝黝黑的山洞直衝進去,到了洞口,就突然站住不動,一雙炯炯目
光,卻凝足了目力,只是朝洞口搜索。
    他身後的百步神拳鄧錫侯,風雲子趙玄極兩人,一時怕他有失,互相望了一眼,就
不約而同的往高翔生身後兩側,跨上了一步。
    藍純青隱身之處,自然選擇了最有利的地形。此時藉著石壁掩護,自然清晰的看到
了洞外三人的行動。他左手握著兩塊手掌大的山石,右手長劍直豎,準備隨時出手。
    高翔生看了一回,因這座石窟,曲折深逢,石壁又凹凸不平,用盡目力,也只能看
到洞內丈許光影,連一點動靜也看不出來。
    須知高翔生身為八卦門一派之主,也是久經大敵之人,行進的自然十分小心,真是
寸寸戒備,步步為準,眼看四方,耳聽八面,但洞中卻連一絲聲息也沒有!
    深入到一丈左右,石洞斜斜向右彎去,正好有塊大石擋住視線,裡面黑黝黝的,已
經伸手不見五指。
    高翔生側身沿著那方巨石,走了兩步。此時他和隱身石後的藍純青,相距已不過數
尺來遠!他從外走入看不到藍純青,藍純青身在暗處,卻看得清清楚楚。
    此時只要一伸手,長劍已可攻到高翔生身前要害;但他並未使劍。
    他在高翔生進入石洞之際,早已另有計較,從懷中悄悄取出一個瓷瓶蓋,用批甲挑
了少些白粉,屏息凝神等候著他。
    高翔生自然不知就裡,眼看轉彎處依然沒有動靜,正待舉步,突覺一縷勁風,迎面
襲來!
    他連人影沒見到,口中大喝一聲,隨手劈出一劍;同時一吸真氣,向後疾退五尺!
    他遇上襲擊,會吸氣後退,自然早在藍純青的預料之中!
    這一吸氣,縱身住後躍退失,還沒退到三尺遠處,就「咕哆」一聲,往後便倒,仰
面躺臥地上,再也沒動一動。
    百步神拳鄧錫侯和風雲子趙玄極二人,一左一右,隨著高翔生進入山洞,他們四隻
眼睛,自然一霎不霎的注視著高翔生的行動。
    這一下雖然事起倉卒;但他們看的清楚,山洞裡根本沒有動靜,他們看到的,只是
高翔生忽然大喝一聲,劈出一劍,人就往後便倒。
    風雲子趙玄極看的大吃一驚,急急問道:「高兄可是中了暗算麼?」
    隨著話聲,長劍護胸,正待朝前掠去!
    鄧錫侯伸手一攔,低喝聲:「道兄,不可造次。」
    右手振臂一拳,一朝黝黑的轉彎擊去。
    這一拳,但看他舉手作勢,不帶二點拳風,發的無聲無息;便就在此時,只聽轉彎
的石壁上,忽然發出「蓬」的一聲巨震!石壁震動,石屑飛濺,洞頂上塵土簌簌下落!
    「百步神拳」果然名不虛傳!
    藍純青心中暗暗忖道:「南海派』百步神拳』,不傳外人,看來這鄧錫侯,倒不是
有人假冒的了。」
    拳風過處,轉彎角上,還是沒有絲毫動靜。
    風雲子趙玄極道:「鄧兄替兄弟掠陣,兄弟過去看看,高兄究竟是傷是死?」
    百步神拳鄧錫侯點,點頭道:「好,兄弟給你看看。」
    說著,攢拳努目,作出隨時可以出擊之狀。
    風雲子對他「百步神拳」的威力,自然信得過。
    何況高翔生倒臥之處,尚在轉角口頭,有入擊襲,鄧錫侯自可看到,只要他看得到,
「百步神拳」例無虛發。
    但他還是十分小心,」鏗」的一聲,從背上掣出「風雲劍」,仗劍當胸,緩步朝高
翔生走去。
    藍純青使用「彈指迷香」,一擊奏功,心頭不禁大喜!
    本來他還擔心對方勢眾,個個都是武功卓絕的頂尖高手,萬一他們硬衝進來,自己
縱然憑險固害,但終究是雙掌難敵四手。
    這下,他就不用再怕他們強攻硬衝了,就算他們衝到身邊,也可要他們一個個無聲
無息的倒下去。
    風雲子走到高翔生身邊,迅快俯下身去,正待察看他身上傷勢,突覺一縷指風,迎
面襲來!這回他只張了張口,連話聲都沒出口,身子一歪,跟著倒了下去。
    百步神拳鄧錫侯右手緊握著拳頭,只要看到有人施擊,他「百步神拳」立可出手,
但就沒看到一點動粹,風雲子趙玄極堪堪蹲下去的人,忽然身子一歪,也無聲無息的倒
臥下去。
    這下,直看的鄧錫侯心頭大感震驚,口中大喝一聲,遙遙擊出一拳,人卻急急往洞
外退去。
    這一拳,只是聊以壯膽而已,最多也不過用了五成力道。
    石洞中還是被他拳力擊的響起「蓬」然大震,但聲勢不如方纔那一拳,來的凌厲懾
人。
    盟主六合劍石松齡、華山祝景雲、劍公子石中英,和獨角龍王李天衍。副幫主耿承
德五人,均已登上石崖,站在洞外。
    此時看到百步神拳鄧錫侯匆匆退出,石松齡一手持須,問道:「高兄、趙兄怎麼
了?」
    百步神拳鄧錫侯一張火紅的臉上,猶有驚詫之色,怵然道:「這座山洞之中,只怕
是被藍純青在地上散了劇毒,高兄和趙兄走不到幾步,就無聲無息的倒了下去。」
    石松齡回頭看了獨角龍王一眼,問道:「李幫主對用毒有研究,不知山洞之中,是
否撒了毒粉?」
    獨角龍王道:「若要在地上散佈毒粉,土地、山石必然會變了顏色。」
    百步神拳鄧錫侯道:「地上一點也看不出來。」
    獨角龍王笑道:「若是山石,土地並未變色,那就只是無形之毒,但據兄弟所知,
擅使無形之毒的,江湖上只有一個人精幹此道,藍純青決無此能,也許是他躲在暗處,
打出什麼細小暗器,亦未不可。」
    百步神拳鄧錫侯道:「高兄進去之時,曾經大喝一聲,還劈出一劍,兄弟沒看清楚;
但趙兄過去之時,是察看高兄傷勢去,兄弟在後替他掩護,明明什麼動靜也沒有;就在
俯下身之時,就無聲無息的倒了下去。」
    石松齡道:「鄧兄真的沒看到有人躲在暗中襲擊麼?」
    百步神拳鄧錫侯道:「兄弟和趙兄相距不過五六尺,洞內縱然黑暗,但若有人施放
細小暗器,兄弟自信絕不會看不到,就是趙兄,也不會絲毫不覺,就中人家暗算。」
    石松齡一手持須,微微點頭道:「鄧兄此話,也是有理,高兄、趙兄的武功,兄弟
知之甚捻,斷斷不會如此輕易,就中人暗算?那就是說他們確是遭遇了一種不是武功所
能抗衛的襲擊……」
    獨角龍王道:「盟主也許相信藍純青使的毒?」
    石松齡沒吟道:「不是武功所能抗衛,江湖上只有兩種東西;那就是非毒即迷。」
說到這裡,回頭一笑道:「咱們不妨進去瞧瞧再說。」
    舉步朝山洞走去。
    獨角龍王道:「盟主且慢,還是讓兄弟先進去試試。」
    石松齡微微一笑道:「那就咱們一起進去好了。」
    獨角龍王道:「盟主乃是千金之軀,兄弟替你開路。」
    搶在石松齡前面,俯身跨進山洞。
    石松齡朝身後祝景雲等人說道:「洞內地方逼厭,你們還是守在洞口,不用進來
了。」
    祝景雲,鄧錫侯等人,聽了盟主的吩咐,果然一齊停步。
    只有耿承德因幫主不會吩咐要他留在洞外,因此仍然跟隨石松齡身形,進入山洞。
    藍純青看到進來的獨角龍王李天衍和石松齡兩人:心頭不禁有些緊張!
    他雖然沒和兩人交過手;這兩個人也並不是真正的獨角龍王李天衍和石松齡本人;
但他們能假冒獨角龍王,取代武林盟主,自然也要有相當的武功,能夠領導賊黨才行。
    因此,他(藍純青)絲毫不敢輕估他們,長劍豎胸,提聚起全身功力,凝神戒備。
    獨角龍王李天衍高大的身軀,等到跨進山洞,才直起腰來,但他立即停在洞口,一
雙在黑暗中閃著炯炯金光的眼睛,只是朝洞中不住的打量。
    石松齡跟著走入,問道:「李兄是否看出端倪來了?」
    獨角龍王忽然呵呵一笑,目光直向藍純青藏身之處投來,洪聲道:「藍兄不用再躲
躲藏藏了,你和盟主多年至交,何苦為了一點小小誤會,翻臉成仇?來?來,兄弟替你
們做個和事佬,大家說過也算了,這回是兄弟邀大家上敝幫去的,藍兄快請出來,一起
走吧!」
    藍純青心頭暗暗一驚,忖道:「此人果然厲害,他大概聽到我的呼吸!」
    心念轉動裡依然並不未開口。
    石松齡緩緩舉步朝裡行來,一面微微一笑道:「藍兄也許對兄弟有些誤會,其實兄
弟和藍兄論文數十年,藍兄為人,兄弟知之甚捻,怎麼誤會到藍兄頭上去?李幫主就是
不說,兄弟也要向藍兄負荊請罪,請藍兄出來。」
    他氣度雍容,說得甚是懇切,如是你不知道他是假的,就會相信他字字都出諸肺腑!
    藍純青除了暗暗冷笑,當然並沒理會。
    石松齡看出他沒有作聲,不禁輕輕歎息一聲道,「看來藍兄果然對兄弟誤會極深
了!」接著轉過身去,朝獨角龍王說道:「李幫主請看看高兄。趙兄二位,還有救麼?」
    獨角龍王答應一聲,舉步走近高翔生,趙玄極二人身邊,正待俯下身去!
    藍純青那還怠慢,立時用手指挑了少許「彈指迷香」,屈指朝獨角龍王面門彈去。
    獨角龍王堪堪彎下腰去,就突然發覺一縷勁風,朝自己迎面彈來!
    方才石松齡曾說他「精幹用毒」,一個精幹用毒的人,豈會輕易被人用「彈指迷香」
迷倒?只聽他口中發出深沉的一聲嘿然冷笑,左手大袖跟著朝前拂出!
    這一拂,揚起一片勁風,早已把:「彈指迷香」悉數吹散。
    獨角龍王一個高大的身形,也隨著直起,喝道:「耿副幫主,你把高兄、趙兄先救
出洞去,只須給他們聞些『返魂丹』,打個噴咂,就會清醒過來。」
    「返魂丹」,正是江湖上人人必備的藥物,專解迷香,迷藥。
    耿承德答應一聲,走上前去,一手一個,挾起高翔生、趙玄極兩人,大步退出洞去。
    藍純青眼看「彈指迷香」未能把獨角龍王李天衍迷倒,心知對方已然有備,因此耿
承德上來救人,他就不會再使「彈指迷香」
    獨角龍王等耿承德搬開二人,立即目光一注,沉聲道:「藍兄不聽兄弟忠告,反而
使用江湖下五門的迷香,即此一點,足見『護劍會』果然行事橘詭,不是一個堂堂正正
的組織了,兄弟深為藍兄惋惜,還望藍兄及時醒悟,盟主顧及舊誼,自可不予計較,藍
兄如再執迷不悟,那就是自絕於人,到時只怕後悔莫及了。」
    藍純青自然聽得出來,獨角龍王這番話,表面雖是勸告,實則已有動手之意,他自
然不予理睬。
    石松齡修眉微蹙,抬目說道:「藍兄既然執迷不悟,兄弟卻不能不顧全朋友之意,
須知藍兄身處絕地,兄弟原可施用火攻,把藍兄逼出來,兄弟不用此策,正是顧全藍兄
數十年交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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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8 02:36:10 |只看該作者
口氣微頓,接著說道:「老實話,藍兄已被兄弟圍住、山洞之中,沒有糧食飲水,
兄弟不用進攻,藍兄也支持不了三數天之久,兄弟和藍兄只有友情,並無仇恨,兄弟可
以聽任藍兄自由離去,今後是友是敵,也悉憑藍兄尊便,但假冒犬子的賊黨,兄弟必須
留下,不知藍兄意下如何?」
    藍純青依然沒有作聲。
    獨角龍王回過頭去,暗暗朝石松齡使了一個眼色,洪笑道:「盟主,依兄弟看來,
此洞甚是幽深,藍兄可能已經退到裡面去了,咱們再說,他也聽不到;還是進去瞧瞧再
說。」
    不用說,那就是準備硬衝!
    石松齡輕咳一聲道:「李幫主說得極是。」
    獨角龍王道:「那就好,兄弟給盟主開路。」
    話聲一落,立即大步朝轉彎處行了過來。
    他搶在前面替石松齡開路,就是怕藍純青使用迷香。
    藍純青等他行近轉角,左手迅快彈出一蓬白粉,右手青鋼劍青虹流動,劃起了一片
冷芒,封住了轉角。
    獨角龍王左手袍袖一展。洪聲喝道:「藍兄不聽忠告,再使用迷香,那是把兄弟也
看作敵人了。」
    這話很明顯是找動手的藉口。
    藍純青心中暗暗冷笑,一面冷然喝道,」站住,你們再邁近一步,莫怪藍某刀劍無
眼。」
    獨角龍王雙目精芒電射,冷笑道:「兄弟倒是不信。」
    話聲方出,陡然朝前直欺而來。
    藍純青更不打話,「刷」的一劍,急刺而出。
    獨角龍王仰天狂笑一聲:「很好!」
    左手大袖一展,一點袖角,飄然揚起,向藍純青劍上捲到,右手揚起,同時劈出一
掌。
    一掌出手,一股強猛的潛力,隨掌而出,罡風激盪,帶起了呼嘯之聲,排山倒海般
直撞過來!
    威勢之強,驚人至極。
    藍純青早已知道他雖非獨角龍王;但他精擅少林「大力金剛掌」,因此不待對方出
手,青鋼劍一收再發,接連攻出三劍。這三劍,同樣使出了倥侗派絕招,劍勢奇幻。劃
起了一片凌厲劍風,朝前推去。
    強烈掌風,和劍風乍然一接。兩人身前,響起一陣裂帛似的異響!
    獨角龍王掌勢雖然凌厲;但藍純青劍上凝聚的力道,也十分強勁,迫的各自後退了
一步。
    獨角龍王后退一步,身上一襲青緞長袍,拂拂自動,雙目圓睜,厲笑道:「藍兄劍
上造詣,果然深厚的很,再接兄弟一掌試試!」
    喝聲出口,揮手一掌,直劈而出。
    藍純青試出對方掌力強猛絕淪,那裡還敢絲毫大意,緩緩吸了口氣,力聚劍尖,貫
注了全身功力;緩緩劈出兩劍。
    這兩劍,不似方才出手三劍那樣劍勢奇幻!而且出手甚緩,但劃出去的劍光,卻足
有一丈來寬,宛如扇面般展開,正好封住了轉角之處。
    獨角龍玉強猛掌力,浪湧而來,遇上這一片劍光,就像防堤一般,全被擋在劍光之
外,難越雷池一步。
    劍光之中,但聽響起藍純青的一聲長笑,說道:「李幫主的『天龍掌』,兄弟已經
領教了。」
    獨角龍王一連兩掌,依然未能得逞,不覺勃然大怒,口中厲笑道:「好,好,藍兄
這是返我李某出手了。」
    他在厲笑聲中,接連劈了兩掌。
    藍純青也有心相激,大笑道:「兄弟雖未曾見識過李幫主的『天龍掌』,但閣下使
的,也未必真是『天龍十八掌』吧?」
    舊中雖是說聽輕鬆,但手中長劍,也絲毫不懈,劍劍貫注內力封堵對方的掌力。
    獨角龍王濃哼一聲,洪喝道:「老匹夫,李某教你識得厲害!」
    喝聲出口,只見他雙臂猛地一張,全身骨節,響起一串連珠般的暴響,本來高大的
身形,霎時之間,竟然又長高了數寸之多!
    雙腳站樁,一件青緞長袍,也突然間膨脹起來,雙乍當胸,一掌接一掌的朝前猛劈
而出!
    這回和先前回然不同,每一掌出手,都似開山巨斧,強猛的掌力,宛如浪潮一般,
一波接一波的衝撞過來,掌勢之強,也隨著一掌勝過一掌。
    藍純青眼看他這份威勢,心頭山不禁暗暗凜駭,跟著不住的提吸真氣,一劍接一劍
的迎劈出去。
    每一劍都帶起了嘶嘶劍風,一道接一道劍光,如扇如屏,正好迎接住對方直撞過來
掌力。
    兩人這回都用上了全力,誰也不肯退讓半步。他們雖然沒有雙掌相抵;但這樣的接
搏,已和比拚內家無異,各自貫注內力,而且在一記比一記的加強。
    每個人總認為自己多年潛修苦練,內功精純,因此希望藉自己增強的內力,去壓制
對方。
    這是相對的,因為你增強了,我不得不增強。
    這也是惡性循環,雙方就漸漸的進入欲罷不能。
    因為兩人都在一記接一記的劈擊,你劈出的掌力,正好和他劈出的劍風,互相抵消,
誰也不能慢上一步。
    此時不論是誰,如想中途停手,或是出手稍慢,就得以身體來承受對方雷霆萬鈞的
一擊。除了和他硬拚,一個人功力再深,但身子是萬萬承受不起對方全力一擊的。
    這轉彎之處,不過八尺來寬,如今全被劍光、掌風充塞其間,聲勢凌威嚇人。
    獨角龍王雙掌交替,一口氣劈出了十二掌。
    藍純青也連綿不絕的劈出了一十二劍。
    突聽獨角龍王沉哼一聲,左手疾發一舉(第十三掌),逼住了藍純青的劍勢,右手
用足十成功力,霍然當胸直劈過來(第十四掌)
    他這一掌,不但如巨斧開山,威猛無與淪比,而且因左手掌風,已經遜住了藍純青
的劍勢,迫使藍純青非出掌硬接他一掌不可。
    而他這一掌上,也正使出了少林七十藝中,威勢最猛的掌力——「大力金剛掌」。
    藍純青和他硬打硬拚,連接了十二招,已覺對方掌力雄渾無匹,還在不斷的加強,
自己已有漸趨下風,不勝負荷之感!此時長劍還忽然被對方逼出門外,要待用劍封閉,
已是不及,只好奮起全力,硬接對方一掌。
    就在此時,突聽身後響起石中英「傳音入密」的聲音,說道:「老前輩,老賊這一
掌,由晚輩來破他。」
    話聲入耳,石中英已從他身後閃出,右掌豎立如刀,迎著獨角龍王劈來的掌風中直
劈過去。
    石中英這一掌發的無聲無息,但和對方掌風乍然一接,就發出「嗤」的一聲輕響。
這聲音就好像剪刀裁布,輕細悠長由近而遠,把獨角龍王的掌風,從中間剖開!
    不,像利刃一般,毫無阻擋的直劈過去!
    獨角龍王這一記「大力金剛掌」,掌力雖然霸道無倫;但也擋不住石中英的鋒利掌
風。
    獨角龍王一掌出手,滿以為至少也得把藍純青重傷掌下,那知自己擊出的掌風,突
然被人剖開!心頭纂然一驚失聲道:「果然是『魔劫神刀』!」
    急急往後躍退。但是已經遲了!
    刀鋒般的掌風,一下子擊中獨角龍王的右肩!這還是他見機得快,身子迅速一偏,
才算避開了正面,饒是如此,他高大身形還是被晃動了一下,往後斜退出一步。
    他這一記「大力金剛掌」,雖被石中英發出的「魔劫神刀」剖開,但石中英還是被
他極強的反震之力,震得腳下浮動,連退了兩步。
    藍純青看的暗暗吃了一驚,低聲問道:「石公子,怎麼了?你寒毒初癒,不該硬接
他這一掌的。」
    石中英微笑道:「不要緊,他這一記掌力,已被晚輩破去,晚輩只是被他掌風的反
震之力,震退而已。」
    六合劍石松齡就站在獨角龍王身後不遠,他聽到獨角龍王喝出「果然是『魔劫神
刀』!」接著看到他身子搖晃,後退了一步,心頭不由大吃一驚,問道:「李幫主中了
他的暗算。」
    獨角龍王傷在肩頭,一條右臂,筋骨若折,自然無法再戰。
    他一言不發,緩緩退出石洞,才吁了口氣道,「魔劫神刀,果然厲害得很,兄弟一
記掌力,居然被他從中剖開,才擊中了兄弟的肩頭。」
    石松齡跟蹤退出,說道:「李幫主快運氣試試,『魔劫神刀』專傷內腑,你看看是
否受了傷?」
    獨角龍王道:「不用試,兄弟內腑並未負傷,只是右肩傷了筋骨。」
    話聲方出,突聽遠處山頂上,忽然接連響起幾聲「叭」「叭」火炮之聲!
    那裡正是石家莊的後山!
    石松齡猛然一驚道:「緊急訊號,咱們莊上發生了事故!」接著目光一瞥,朝劍公
子石中英(假)吩咐道:「孩子,這山崖下已有咱們黑衣隊埋伏,諒藍純青和那小畜生,
決難突圍,為父已去調取盧餛叔侄前來,施行火攻,此時莊中忽然傳出緊急訊號,為父
立時就得趕回,這裡就交你主持,為父走後,不可冒險深入,等盧媲叔侄到後,再攻不
遲。」
    劍公子石中英躬身領命道:「孩兒省得。」
    祝景雲道:「盟主留中英一人在此……」
    只聽遠處山頂上,又響起三聲連珠炮般的「叭」「叭」之聲!這是第二次發出來的
緊急訊號,石松齡臉色為之一變,說道:「不要緊,藍純青已成負隅之獸,涼他們也沖
不出咱們黑衣隊的埋伏,莊中兩次傳警,只怕形勢已十分危:急,非兄弟親去不可……」
    話聲一落,便和祝景雲、獨角龍王,百步拳錫鄧神侯,以及中了」彈指迷香」,才
醒不久的高翔生,趙玄極兩人,一齊朝谷外退去。
    隱身洞自中的石中英,眼看獨角龍王和石中齡退到石沿之外,幾人低低說了兩句,
忽然由石松齡為首,率著眾人,匆匆離去,他雖然沒聽見他們說些什麼,但石松齡等人,
走的甚是匆忙,卻可從他們的神色中,看得出來。二時覺得奇怪,忍不住低聲說道:
「老前輩,這幾個為首的賊黨,忽然全退走了!」
    藍純青微微點頭道:「不錯。」
    石中英道:「只怕其中有詐。」
    藍純青道:「他們退走,倒是一點不假。」
    石中英道:「老前輩如何知道他們不假呢?」
    藍純青朝他微笑道:「他們突然退走,是老朽略使小計,退的兵。」
    石中英愈聽愈奇,忍不住問道:「老前輩使的什麼計?」
    藍純青道:「方纔石公子在運功之時,就有人趕來報訊,說他門在北峽山脈中找不
到咱們蹤影,就以飛鴿傳書,要莊中派出獵犬,前來追蹤,老朽就要那人轉告七星劍主,
在莊中放起緊急救授訊號,石家莊是他們根本重地,在不明情況之下(指石松齡)非親
自趕去馳援不可。」
    石中英道:「原來如此!啊,老前輩說的七星劍主,也是『護劍會』派在石家莊的
人麼?」
    藍純青道:「是的,但此人是誰,老朽始終不曾見過。」
    石中英深感意外,問道:「這人是』護劍會』的護法,怎會沒見過他?」
    藍純青道:「護劍會是各大門派為了對付江湖邪惡勢力的組織,就是因為對方行動
隱秘,、而且各大門派之中,極可能已有少數敗類,為他們拉攏,因此,咱們在成立之
初,大家都戴上面具,不以真面示人,即使同是護法,也不知彼此身份,只有一個人,
沒有掩去本來面目。」
    石中英道:「不知這人是誰?」
    藍純青道:「就是發起『護劍會」的令尊,除此之外,幾乎都不以真面目示人,老
朽隨追盟主,凡是盟主對」護劍會』,有什麼指示,都由老朽代發,自然令尊失蹤,這
廝假冒令尊,者朽一直留在此地,但這裡實際負責的,卻是七星劍主。他是由『護劍會』
直接派任,老朽只居於協助監督地位,不能詢問他的姓名來歷,自然也沒有見過他的真
面目了。」
    石中英朝洞外看去,只有假冒自己的賊人(假石中英),身穿梅紅長衫,腰佩長劍,
瀟灑的站在那裡,大有顧盼自豪之意,心中不覺大怒,說道:「老前輩,晚輩去把那小
賊拿下,咱們就可以衝出去了。」
    藍純青道:「不可,他們雖然走的匆忙,但也許有什麼埋伏,咱們且等看清楚了,
再動手不遲。」
    剛說到這裡,只聽洞外傳一個蒼勁的聲音說道:「屬下盧餛奉命前來,聽候公子差
逍。」
    接著聽假石中英清朗聲音說道:「盧老英雄二位請上來。」
    藍純青看得暗暗皺了下眉道:「不好,他們要用火攻了。」
    只見假石中英活聲方落,崖下已有兩條人影,飛身而上!
    前面一個是身穿一件長僅及膝寬大黃衫的老人,生得面如雷公,頷下留一把花白胡
子,雙目炯炯有光,他身後是一個身穿天青勁裝的漢子,約摸三十出頭。
    石中英悄聲問道:「老前輩,這兩人是誰?」
    藍純青道:「他們是叔侄兩人,老的叫火龍盧餛,是昔年武林中大大有名的火器祖
師,火神羅值之徒,小的是他的侄子盧傳薪,都使得一手好火器。」
    只見火龍盧媲朝假石中英抱拳一禮道,「屬下見過公子。」
    假石中英還了一禮道:「家父要盧老英雄趕來,就是要老英雄出手,對這座山洞,
施行火攻,老英雄有把握麼?」
    火龍盧餛道:「公子要屬下把它震坍,還是予以燒燬?」
    假石中英道:「都可以。」
    火龍盧餛道:「若要把山洞一舉震坍,屬下只須一顆『霹靂子』即可,如只要把它
燒燬,那就稍微費事了。」
    假石中英道:「那就把它一舉震坍好了。」
    火龍盧餛躬身道:「屬下遵命,只是在屬下出手之前,公子最好率人遠離此崖三十
丈以外,以策安全。」
    假石中英點頭道:「好。」一躍崖上揮了揮手,大聲道:「所有黑衣隊的人,速即
退出三十丈以外佈陣。」
    火龍盧餛也朝他侄子盧傳薪道:「傳薪,你可到崖下去接應,這裡有我一人就夠
了。」
    盧傳薪答應一聲,立即朝崖下飛去。
    假石中英等盧傳薪走後,拍拍火龍盧餛的肩膀,含笑道:「如此,偏勞老英雄了。」
    說完,縱身躍起,朝崖下飛去。
    =藍純青低喝一聲道:「石公子,咱們走,但有一點,必須記住,咱們分頭行事,
公子必須在衝出石洞之際,一下就制住火龍盧餛,老朽去把盧傳薪制住,再作安排。」
    石中英道:「晚輩遵命。」
    話聲出口,人已疾如箭射,從山洞穿出。人還未出,手中一粒石子,早已彈了出去,
一下擊中火龍盧餛的「玄機穴」。
    少林絕藝「米粒打穴神功」,例無虛發,自然一下就把對方制住。
    藍純青更不怠慢,身形一閃而出,看到盧傳薪就站在崖下不遠。此時,假石中英已
率著十二名黑衣隊,迅速的朝谷外退去。
    藍純青眼看機不可失,一式「飛鷹挫兔」,身形急撲而下!
    那盧傳薪似是毫無防備,一下就被藍純青制住,點了兩處穴道。
    藍純青心中雖覺奇怪,對方武功縱然不如自己,但自己飛撲而下,也決不可能毫無
一點警覺。他心中雖覺起疑,但此刻時光寶貴,立即挾起盧傳薪,雙足一點,飛上石崖。
    石中英問道:「老前輩,這兩人如何處置?」
    藍純青道:「石公子可曾學過易容術麼?」
    石中英道:「晚輩學過。」
    藍純青道:「那很好,咱們時間有限,公子和盧傳薪換過衣衫,把他身上的東西,
一齊留下。」
    石中英道:「老前輩要晚輩化裝成盧傳薪麼?」
    藍純青迅快脫下自己長衫,換上了火龍盧媲的衣衫,一面說道:「是的,咱們不如
此,不能脫離此地,也不能再混入石家莊去了,本來老朽還在為難,這是天賜的良機。」
    石中英依言迅速換上盧傳薪的衣衫,一面問道:「咱們還要混進石家莊去麼?」
    藍純青道:「不錯,老朽本來懷疑獨角龍王李幫主,可能已被他們運出,但看他們
聽到緊急求救訊號,走的如此匆忙,不但李幫主可能還在莊中,說不定還有其他的人,
也被囚在石家莊中。」
    石中英眼中一亮喜道:「老前輩,家父會不會也被困在莊中?」
    藍純青沉吟道:「這很難說,這些年,老朽經常在石家莊出入,也一直在暗中留心,
始終找不出他們的破綻,別說老朽了,老朽是他們一直視作外人的人,就是派在莊中,
一直隱秘身份的七星劍主,也始終沒有查得出來,這次,咱們正好趁假冒令尊的賊人。
和祝景雲等人,都去龍門幫之便,仔細的搜上一搜。」
    說話之時,兩人已經換好了衣衫、
    石中英先替藍純青臉上,易過了容,然後自己也依詳葫蘆,化裝成盧傳薪的模樣,
正待問話!
    藍純青一揮手道:「你快下去。」
    石中英依言飛落石崖。
    藍純青依然揮著手道:「你至少也要退到十丈之外去。」
    石中英仰臉問道:「老前輩,你呢?」
    藍純青道:「我自然得把山洞毀了再下來。」
    說話之時,迅快的抓起火龍盧餛和盧傳薪兩人,放入山洞之中,他改扮火龍盧媲,
早已都把身上所有火器,都繳了下來。
    那是火神羅渲遺留下的獨門暗器,諸如「霹靂子」、「銀磷箭」,「彈芥神通」等,
都是使人談火色變的利器。
    藍純青見多識廣,自然認得出來,此時從身邊取出一顆「霹靂子」,揚手朝山洞中
投擲過去,縱身朝崖外劃空飛瀉,落到石中英身邊,口中大喝聲:「速退。」
    這真是快得如同電光石火,兩人身形堪堪掠起,只聽身後響起驚天動地的轟然大震。
    整座峽谷,都在震撼!
    山上大小石塊,紛紛飛滾而下。
    光是這份聲勢,就夠嚇人!
    藍純青,石中英連奔帶掠,連袂飛落到三十丈外,差不多已到谷口,回頭看去,只
見那座石洞,已經整個炸坍,山石滾落,幾乎認不出方才存身之處!
    石中英怵然道:「老前輩用的就是『霹靂子』吧?這東西有如此威力!」
    藍純青道:「這是火藥做的,所以威力極強。」一面卻低低的道:「你記著了,從
現在起,咱們是叔侄身份,切莫露了破綻。」
    石中英臉上微紅,應了聲『是』。
    藍純青低聲道:「咱們快出去,別叫那賊子起了疑心。」
    兩人奔出谷口,只見假石中英負手站在那裡,谷口四周,散佈著十二個一身黑色勁
裝。背負刀的。彪悍漢子!
    這些人敢情就是「黑衣隊」。
    石中英心中暗暗忖道:「這廝原來是個膽小如鼠之徒!」
    他連火龍盧娓以「霹靂子」,爆炸山洞都不敢看,要避到谷口來,也無怪石中英笑
他膽小如鼠了,藍純青走到假石中英面前,雙手抱拳道:「屬下已把石窟炸毀、特來向
公子邀令。」
    假石中英目光有意無意的看了兩人一眼,含笑道:「很好,辛苦二位英雄了。」
    石中英只覺他雙目之中,閃著異采;『明亮照人,心中暗暗一動,忖道:「這賊子
內功倒是不弱。」
    心頭憎惡其人,恨不得把他制住了,撕下他面具來。
    藍純青依然神色恭敬,抱拳道:「公子可要進去驗看嗎?」
    假石中英微微一笑:「既已炸毀,那就不用看了,咱們快回莊去吧!」
    說完,朝四周「黑衣隊」武士揮了揮手,轉身就走。
    他惟是毫無戒心,這樣掉頭就走,藍純青、石中英緊隨他身後,相距不過數尺,幾
乎伸手可及,他身後要害,全部賣給了人家,而他也卻悄無所覺。
    這原是下手的好機會。
    只因藍純青、石中英志在救人,(獨角龍王)自然不能對他貿然下手。
    石中英並沒看錯,假石中英的一身武功,雖然不弱,這只要從他走在前面,腳下奔
行極快,依然能夠保持他瀟灑飄忽的姿態,就可看得出來。
    就是跟在後面的十二名「黑衣隊」武士,同樣奔行如風,身手矯捷,和石中英三日
來所看到護院武士,高出甚多!
    石中英心中暗暗驚異,忍不住以「傳音入密」朝藍純青問道:「老前輩,這些『黑
衣隊』,晚輩怎的從來未見過?」
    藍純青也以「傳音」說道:「據老朽所知,這些人平日由屈長貴親自指揮,行動十
分隱秘,不是練有特殊毒功,就是身中藏有十分歹毒的霸道暗器,只要看他們左手腕底,
衣袖較隆,就不難發現了。」
    石中英暗暗留心看去,果見」黑衣隊」武士每人左手腕底,衣袖微微凸起,心中暗
道:「這真是世事留心皆學問,若非藍老前輩指出,自己竟然一點也看不出來。」
    緊急救援訊號,只是藍純青「調慮離山」的退兵之計。
    石家莊自然平靜無事。
    假石中英回到莊中,使迂自往前面覆命去了。
    「黑衣隊」武士也各自散去。
    藍純青帶著石中英折入中院西首兩間屋中。
    那是火龍盧餛和盧傳薪叔侄的住處。
    藍純青掩上房門,長長吁了口氣道:「你現在可以歇一回了。」
    石中英道:「小侄還不累。」
    接著問道:「老前輩,咱們現在該當如何了?」
    藍純青笑了笑道:「不忙,既來之,則安之,咱們雖然脫出危境;但後山傳出緊急
訊號,等老賊率人匆匆趕回,又並無其事,這緊急求援訊號,是莊中特製的秘密訊號。,
老賊為人心機極深,自然會想到莊中有潛伏的敵人,因此,從外表看來,雖然平靜無事,
暗中可能每一角落,都有人監視,咱們行動須得特別小心才是。」
    石中英聽的暗暗欽佩,一面問道:「那麼老前輩之意,咱們要什麼時候,才著手偵
查?」
    藍純青道:「老朽之意,還是等老賊和獨角龍王等人動身之後,較為方便。」
    石中英道:「老賊和假冒獨角龍王的賊人,同去君山,必有陰謀,如若讓他們去了,
龍門幫也就完了。」
    藍純青笑道:「這倒不要緊,咱們目前最主要目的,是救出獨角龍王,只要把他救
出來,也就等於救了龍門幫了。」
    石中英點頭道:「老前輩說的也是,只是他們會不會把李幫主害了?」
    藍純青道:「目前還不會,他們若要把他暗中害死,何用把他眶到石門山來?」
    石中英道:「那麼,他們又有什麼陰謀呢?」
    藍純青道:「這就不知道了,但以老朽猜想,他們一定有某種圖謀的了y說到這裡,
接著說道:「公子現在的身份是盧傳薪,總不能不懂火器,你把身上的東西拿出來,老
朽還略知一二,趁這時候。給你略加解釋,免得露出馬腳來。」
    石中英道:「晚輩從他身上搜出不少東西,正要請老前輩指點呢!」
    當下就從身上取一大堆東西,二齊放在桌上。
    那是一條皮製的腰帶,可以束在腰間;帶上有五個小皮囊,但只有三顆胡桃大的鐵
彈,那就是威力最強的「霹靂子。」
    兩徘皮鞘,內插二十四支五寸長的銀色小箭,就是「銀磷箭」。
    另外還有一個小銀盒,內貯數十粒黃豆大,把呈暗藍的鐵東西,則是「彈芥神通」。
    雖然火龍盧餛,有他師門獨特的手法;但火器屬於暗器的一種,任何人拿到手上,
部可使用。
    「霹靂子」只要使勁擲出,即會爆炸,唯一要訣,就是你擲出之後,必須往後倒縱,
以免傷了自己。
    「銀磷箭」,可以當丟手箭使用。
    「彈芥神通」必須練有指功,方可使用,而且在彈出之時,必須以內力在中途把它
外殼震碎,方能發揮威力。
    石中英人本聰明,經藍純青一一加以說明,即能領悟隨著就把東西一一收起。
    藍純青道:「你且在這裡休息一回,老朽有點事,要出去一下。」
    說完,開門往外行去。」
    六合劍石松齡早晨和獨角龍王李天衍,動身赴龍門幫,無疑只是想藉機除去藍純青
而已。
    當然,他門如果順利的除去藍純青之後,可能真的早就走了。
    只是中途橫生枝節,被藍純青逃脫,但藍純青和石中英,終於被火龍盧餛以「霹靂
子」震坍山洞,葬身石窟。
    這對六合劍石松齡來說,不啻是拔去了一枚眼中釘。
    於是,午後,他率同八卦門掌入高翔生、百步神拳門鄧錫侯、風雲子趙玄極,由長
江龍門幫獨角龍王李天衍,副幫主耿承德的陪同,起程走了。
    他們走的如此匆忙,顯而易見,是為了協助獨角龍王「整頓」尚未完全穩固的龍門
幫去的。
    石家莊由他至友華山掌門祝景雲、總管屈長貴留守。
    火龍盧燼(藍純青)只是石家莊豢養的武士,盟主行動。事前當然並不知道,等他
知道石松齡等人應李幫主的邀請,去了龍門幫,已是晚餐時光的事了。
    這還是晚餐時候,聽總管屈長貴說的。
    因為盟主一行前去龍門幫,並不是秘密,大家也就作為美談。
    石家莊的人,本來就習慣於不追根究底。不是你應該知道的事,誰都不會多問一句。
    因此沒人好奇的探詢上午後山發出緊急訊號之事。也沒人私下詢問何東昇帶著獵犬
去做什麼?
    自然也更沒人知道,倥侗掌門人藍純青,葬身山洞石窟的事了。
    早晨雖然發生了事故,但大家概念本就像沒有發生過什麼丫一般石家莊還是和平日
一樣的安靜!
    晚餐之後,除了輪值的人員,大家就各自回房。
  藍純青,石中英回到房中。
    藍純青輕輕咳了一聲道:「真想不到他們去的這麼快。」
    石中英道:「那一定是他們急於圖謀龍門幫了。」
    說到這裡,忽然迅快的轉了個身,輕哦道:「老前輩,今晚……」
    藍純青壓低聲音道:「老朽已在膳廳上留了記號,咱們先得和七星劍主取得聯絡,
方可有所行動,今晚你還是早些去睡吧!」
    石中英回到隔壁盧傳薪的房中,忽然想到祝淇芬。她兩次向自己試探,並曾一再表
示,她對自己的關心。
    她說過,自己說了,她也不會說出去的,而且還可以幫助自己……
    看來她對自己是真心的!昨晚發生的事,她一定知道了,但他不會知道由那賊子代
替了自己。自從昨晚破窗而出,已經整整有一天一夜沒見到他了。
    一個已經墜進情網的人,他自己是不會知道的。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這話說的的一點不假!
    他一想到祝淇芬,心頭就再也靜不下來。
    不錯,自己應該去看看她,看她會對自己說什麼?
    她既然知道那一盒綠豆糕有毒,可見她一定也知道賊黨陰謀。
    說不定她知道李幫主的下落!
    哦!還有爹,她如果是賊人一黨,一定知道爹的下落了。
    一念及此,立即開啟房門,走了出去。
    隔壁房中已經熄了燃了,敢情藍純青已經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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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8 02:38:06 |只看該作者
他悄悄走出迴廊,四顧無人,立即雙足一點,長身縱起,一下掠上圍牆,立即施展
「天龍御風」身法,快同流星,在屋脊和暗影處劃空閃過,朝北投去!
    因為從中院出來,必須經過前院再出東院門,這是石家莊的心臟地區,平日都有值
崗和巡夜的人,萬一給他們發現,總是麻煩事兒。
    他往北,出後院,再循院後小徑,繞到「翠翎小築」,雖然遠了一些。但地勢僻榆,
不易被人發覺。
    其實憑他這身輕功,快得如同殞星劃空,白駒過隙,縱然從人家面前掠過,也如淡
煙幻影,一閃而逝,只當眼花而已!閒言表過,卻說石中英施展輕功,掠出後院圍牆,
不消多時,便已奔近「翠翎小築」。
    但見前面小徑上,正有一條頎長人影,朝「翠翎小築」行去。
    此人身穿一襲梅紅長衫,走的不慢,但仍保持著他瀟灑意態,翩翩風度!
    這人縱然燒成了炭,石中英也一眼就可以認得出來!
    他,就是李代桃僵,冒充自己的假石中英!
    石中英見到他,心頭不禁有氣,忖道:「看來他也是往「翠翎小築」去的了,哼,
你假冒了我,還要去騙妹子!」
    一個人最難忍受的,就是看到別人取代了自己,再去向自己心愛的人談情說愛。
    衝冠一怒為紅顏,多少上了年紀的人;尚且要為了一個女子,不計身敗名裂的去爭,
何況石中英是個血氣方剛的少年!
    是可忍,孰不可忍?他但覺心頭熱血衝動,暗暗凝足功力,正待突起發難!
    突然間,腦際靈光一現,暗暗忖道:「妹子如果也是賊人一黨,這不是最好的機會?
自己正好聽聽他們說些什麼?也許可以從他們口中,聽出一些端倪來?」
    一念及此,妒意頓消,就放緩腳步,悄悄的尾隨著他身後走來。
    一輪淡月,萬竿竹影!
    「翠翎小築」,有一征石砌的平台,圍著朱紅的欄杆。
    右首有一片豎立的岩石,瘦峭挺拔,足有一丈多高,是後山上移植來的,放在這裡,
別有情趣!
    這片大石下面,周圍一丈,鋪以茸茸青草。
    這時,這片草坪上,眶有一個纖巧的人影,坐在那裡,一手支撐著身子,舉首仰望。
    她似乎對天空那一輪朦朧月色,有著無限依戀!
    山坡間,正有一條瀟灑的人影,悄悄掩近,她似乎一無所覺,只是低低的吟道:
「書樓深鎖夜空濛,杜字啼聲西復東,依怨落花惹別恨,落花也在怨東風。」
    吟聲甫落;只聽一個清朗聲音,接著笑道:「好詩,好侍,纏綿徘側,宛轉多愁,
妹子幾時也變得多愁善感了?」









第07章 十二煞手
    笑聲中,一個頎長人影,瀟灑的走了過來。
    祝琪芬連看也沒有看他一眼,冷冷的道:「你來作甚?」
    假石中英含笑道:「我是特地來看看妹子的。」說道已經走到祝淇芬面前,嘻皮笑
臉的往草地上坐了下去。
    祝淇芬左手一收,身子坐正,冷峻的道:「謝謝你,我很好。」
    不但臉色冷峻,就是這兩句話,也冷的有如從冰窖裡吹出來的!
    假石中英絲毫不為意,一雙俊俏的目光,直注在祝淇芬的臉上,依然含笑道:「妹
子好像有什麼心事?」
    祝淇芬冷聲道:「我有什麼心事?」
    假石中英道:「爹臨走時交代的,要我多照顧妹子一些。」
    說話之時,有意無意的回過頭來,朝數丈外石中英藏身之處,瞥了一眼。
    這一眼,直看得石中英心頭不期「哆」的一跳,暗暗忖道:「莫非這廝已經發現我
跟蹤他身後來的?但這也不像,他只是無意的朝四外瞧瞧而已!」
    只聽祝滇芬道:「我又不是三歲孩子,用不著人家照顧。」
    石中英看他對假石中英一片冷漠的神色,暗道:「看來妹子已經知道他是假冒的
了。」
    假石中英忽然哈哈一笑道:「但我們是兄妹咯!爹不在,我這做乾哥哥的,多照顧
妹子一些,也是應該的了。」
    祝琅芬道:「我很好;你可以走了。」
    假石英面有失望之色,說道:「怎麼,妹子好像狠討厭我?」
    祝琪芬扭著頭,冷冷的道:「你知道就好。」
    假石中英柔聲笑道:「自從我回來之後,家裡的人,都知道妹子和我很好,出入成
雙,形影不離,怎麼今天晚上,妹子突然對我這般冷淡」莫非我有什麼地方,得罪了妹
子?」
    「沒有。」
    祝滇芬倏地站直身來,說道:「我心裡煩的要回房去了。」
    假石中英聲音說的更柔,湊上一步,含笑說道:「妹子心裡煩,我可以陪你解解悶,
總比一個人悶著好。」
    祝淇芬道:』我不需要有人陪。」
    假石中英輕笑道:「那麼,我講個故事,你要不要聽?」
    祝滇芬頓頓腳道:「你快走,我不要聽。」
    假石中英也不理她,只是自顧自的說道:「從前周瑜身為東呈都督,率師和曹操相
距干赤壁之下…」
    祝淇芬道:「我不要聽。」
    「這故事非聽不可。」
    假石中英接著說道:「但當周瑜在山頂上,看了曹操水寨之後,忽然大叫一聲,往
後便倒,諸將把他救回營去,周瑜以被蒙頭而臥,諸葛亮聽到周瑜病了,就來見魯肅,
說這病只有他能治,周瑜屏退左右,諸葛亮密書了十六個字,那是:『欲曹公,宜用火
攻,萬事俱備,只欠東風』,周瑜看了又驚又喜,心中暗想:孔明真神人也,原來早已
知曉我的心事……」
    祝淇芬冷冷的道:「你說這故事,是什麼意思?」
    假石中英湊上半步,輕笑道:「我是說。那周瑜的心裡,只有諸葛亮知道,妹子的
心事,也只有我一個知道……」
    祝淇芬柳眉一挑,正待發作。
    假石中英搶著說道。「我今晚來找妹子,就是有一件事,要來告訴妹子的。」
    祝淇芬正待發作,冷冷望他一眼,問道:「你要告訴我什麼?」
    假石中英道:「昨夜跟我爹練完『穿雲指』,回轉房去,發現有人假冒了我,睡在
床上……」
    祝琪芬沒待他說完,冷冷的道:「我早就知道了。」
    轉身欲去。
    假石中英笑了笑道,「但你還不知道今天發生的事吧?」
    祝淇芬腳下不覺一停,問道:「今天發生了什麼事情?」
    她口氣雖然冷漠,但只要看她原來不想理睬他,而要離去的人,居然又停下步來,
就顯得她對他口中說的今天發生的事,內心有著何等關切?
    假石中英道:「我知道妹子一定想知道這件事,也想知道昨晚你掩護他的那人下落,
對不?」
    祝淇芬聽的臉微變道:「你胡說什麼?」
    假石中英聳聳肩,輕笑道:「妹子打出一把飛針,傷了兩個護院武師,這就是你做
的傻事,試想以黑布蒙面,但被你打傷的人,體內不是留下了飛針?你能瞞得過誰?」
    祝淇芬臉色煞白,沒有作聲。
    假石中英道:「差幸我聞警趕去,替他們吸出了腿上的飛針,一看是妹子的,就收
了起來……」
    祝棋芬披披嘴道:「天下用飛針的人,又不止我一個
    假石中英道:「但妹子用的針,是鐵匠老何打造的軟鋼,不是一般鋼針。」
    祝淇芬又不開口了。
    假石中英低聲道:「飛針之事,我雖沒敢跟爹說,但妹子掩護外人,爹好像已有所
聞。」
    祝淇芬道:「問心無愧,讓人家去說好了。」
    假石中英道:「你知道爹去龍門幫,祝伯伯怎會不去的?」
    祝淇芬道:「我不知道。」
    假石中英豎起兩個指頭,說道:「那是有兩件事,第一,爹要祝伯泊對你嚴加管束,
第二……」
    他故意拖長語氣,沒往下說。
    祝淇芬道:「第二是什麼?」
    假石英神秘一笑道:「爹發覺妹子可能已經偷偷的愛上了假冒我的那個小子……」
    他口中「假冒他的小子,」自然是指石中英而言。
    祝淇芬臉上微微發郝,怒聲道:「你胡說些什麼?」
    假石中英哈的笑道:「妹子,你這就冤枉了好人,這話可不是我說的。」口氣微頓,
接下去說道:「爹認為那小子也可能暗暗戀上了妹子,才要祝伯伯留下來主持……」
    祝琪芬沒待他說完,問道:「要爹主持什麼?」
    假石中英嘿嘿笑了出來,說道:「美人計。」
    祝淇芬心裡有些明白,但故不知,問道:「什麼美人計?」
    假石中英道:「以妹子為餌,引那小子來……」
    石中英聽的暗暗一驚。
    假石中英說到這裡,又回過頭來。有意無意的朝石中英隱身之處,看了一眼。祝淇
芬氣憤的哼了一聲。
    假石英又道:「但現在情形已經改變了。」
    祝淇芬道:「如何改變了?」
    假石中英道:「因為爹本來就懷疑倥侗掌門人和『護劍會』有關,因此今天早晨藉
動身前往龍門幫為由,把藍單門人誘往石間坪,授意高伯伯(高翔生)出言相激,終於
證實了他果然和』護劍會』有關,就在那時,突然出現了一個蒙面人,把藍掌人救走,
一同逸去。」
    他看了祝淇芬一眼,補充說道:「此人武功駁雜,還用魔教』魔劫神刀』,擊傷屈
總管,據爹說,他可能就是假冒我的那個小子。」
    祝琪芬的眼睛一亮,張了張口,但她忍住了,並沒問出來。
    假石中英又道:「當時爹和祝伯伯等人,分頭追了下去,那知藍掌門人和那小子卻
回頭朝咱門後山逃來,躲在一處石洞之中。」
    祝琪芬忍不住問道:「你如何知道的?」
    假石中英道:「後來何東昇率獵犬找到了,那小子也真厲害,躲在山洞裡,不肯出
來,連李幫主都被他『魔劫神刀』所傷,最後爹一怒之下,調去火龍盧餛,用』霹靂子』
把整個山洞都炸坍了。」
    假石中英話聲甫落,祝淇芬臉色慘變,嬌軀搖搖欲倒,一言不發,轉身朝屋中奔了
進去。
    假石中英急忙叫道:「妹子,妹子……」
    祝淇芬沒有理他,「砰」的一聲,把木門關得震天般響!
    假石中英望著她後形微微搖頭道:「看來妹子真的愛上那小子!」
    突聽一個清朗的聲音冷哼一聲道:「賢侄說的不錯,這丫頭真是該死!」
    這突如其來的話,聽得石中英暗暗吃了一驚!
    假石中英啊一聲道:「是祝伯伯!」
    來人正是華山掌門人祝景雲,黑夜之中,只見他一身銀袍,黑鬚拂動胸,丰神飄逸
的緩步走來,他身後還跟著一個一身黑布衣裙的老姬,一頭花白頭髮,戴著黑麵包頭。
除了那一身打扮,是個老太婆,看她走路的模樣,簡直像是男子一般。
    假石中英看到黑衣老姐,不覺一怔,趕忙抱拳道:「戚婆婆幾時來的?」
    黑衣老姬呻呻尖笑道:「老身是奉盟主之命,來保護小姐的!」
    她這一笑,眼睛竟然變幻不定,、使人有深沉詭異之感!
    石中英雖不知這黑衣老漚是誰;但可以猜想的得到,她在賊黨之中,身份一定很高。
    這只要看假石中英對她十分恭敬,就可知道。
    假石英英一呆道:「爹怎麼會要戚婆婆來保護妹子呢?」
    戚婆婆笑道:「這就可以看出盟主有多疼小姐,盟主出門去了,怕小姐一個人寂寞,
才要老婆子陪伴小姐幾天的。」
    假石中英抬眼望祝景雲,道:「祝伯伯,妹子……」
    祝景雲沒待他說下去,含笑道:「賢侄明天一早就要上路,還是早些去睡吧!」
    假石中英躬身應『是』,又看了戚婆婆一眼,才轉身走去。
    戚婆婆看著他離去的後形,呷呷笑道:「小伙子只要遇上年輕小妞,個個都成了多
情種子。」
    祝景雲走在前面,沒有作聲。
    兩人很快越過平台,走到門口,祝景雲腳下一停,沉聲叫道:「霓兒。」
    但聽霓兒答應一聲,迅快的啟門迎出。
    祝景雲,戚婆婆相繼走入,霓兒跟著掩起了門。
    石中英方才聽假石中英說過:假冒爹的老賊,在臨行之前,交待祝景雲,要他對妹
子嚴加管束。
    如今他領著這戚婆婆同來,自然是要她管束妹子來的了。只不知這祝伯伯是真是假?
    假如祝伯伯也是假的,那麼妹子祝淇芬是真的?還是假的呢?
    正在思忖之間,突聽身後有人以「傳音入密」說道:「石公子,快回去了。」
    石中英聽出是藍純青的聲音,趕忙回過頭去,也以「傳音放密」說道:「老前輩也
來了。」
    藍純青道:「老朽回房,沒看到公子,想來可能到這裡來了,才匆匆趕來,此地不
宜久留。咱們回房再說。」
    兩人匆匆退出,回到火龍盧燼的房中。石中英低聲問道:「老前輩聽到了什麼消
息?」
    藍純青道:「方纔七星劍主派他一名手下,前來和老朽聯絡,據說,直到目前為止,
他們也並不知道李幫主的下落。」
    石中英道:「會不會被老賊他們偷偷的運出去了?」
    他口中的「老賊」,自是指假冒石松齡的賊人了。
    藍純青道:「老朽也問過了,據他說,老賊一行,前往君山,除了一人一騎,並無
箱籠等,李幫主不可能被運出去。」
    石中英忽然「哦」了一聲,道:「晚輩方才聽祝景雲的口氣,那假冒晚輩的小子,
明天一早,好像要到那裡去。」
    藍純青含笑道:「不錯,他也要到君山去,而且是坐船去。」
    石中英心中一動,問道:「老前輩,他不和老賊一起走,卻要坐船去,不是有可疑
麼「
    藍純青含笑道:「據說,他還要帶不少高手去呢?可能也有咱們兩人。」
    石中英道:「咱們也要去麼?」
    藍純青道:「據老朽猜想,小賊此行,如果不是押運李幫主前去龍門幫,便是率領
石家莊的勁派,作為後援,目的在於鎮壓龍門幫的不穩份子,派到咱們,自然要去,正
好從中行事。」
    石中英道:「老前輩說得極是。」說到這裡,突然想到那個面目詭異的戚婆婆來,
這就接著問道「老前輩知不知道戚婆婆其人?」
    藍純青聽的微微一怔,道:「戚婆婆?老朽從未聽人說過。」
    第二天一早,天色還只黎明,就有人在院子裡叩著門道:「盧老英雄起來麼?公子
請二位到前廳去,有事相商。」
    藍純青聞聲開出門去,含笑道:「老哥覆上公子,就說老朽叔侄,洗把臉就去。」
    石中英山一躍下床,開門走出。
    那人走後,藍純青含笑道:「大概就是派咱們的差事了。」
    兩人匆匆盥洗完畢,趕到前廳。
    只見廳上一共擺著品字形三張桌子。
    正中間一張,坐的是假石中英。
    他今天換了一件寶藍緞的夾袍,唇紅齒白,容光煥發,真不愧是武林盟主的公子。
    左首一張桌上,只坐著一個面目森冷的老頭,他身邊板凳上,擱著一個方長形灰布
袋,自然是他隨身兵器了。
    右首兩張桌子,坐的是十六名身穿黑色勁裝白叫漂悍大漢。
    石中英一眼就認出他們是「黑衣隊」武士。
    每張桌上,早已放著一大盤饅頭,和四碟小菜,另外還有一鍋稀飯,只是還未開動。
    藍純青慌忙趨步幾步,抱拳道:「老朽盧餛見過公子,只不知公子召見,有何吩
咐?」
    石中英緊隨藍純青身後,也抱了抱拳。
    假石中英面含微笑,抬抬手道,「盧老英雄不可多禮,先請坐下。」
    他手指的是左首一桌。
    藍純青應了聲「是」便率同石中英朝左手一桌走去,一面朝那灰衣老頭拱拱手道:
「高兄早啊!」
    那灰衣老頭只是冷冷的點點頭道:「盧兄早。」
    藍純青藉著伸手拉開板凳之際,暗以「傳音入密」朝石中英說道:「此人叫做花戟
高順,能使一支長戟;五支短戟,前後左右攻敵,才有花戟之稱。」
    石中英跟著藍純青一同落座。
    只見廳外急步走進一個身穿古銅長衫,疏眉小眼,面貌白西,身材瘦長的老人,朝
假石中英連連抱拳道:「屬下聽得公子寵召,急急趕來,還是讓公子久等了。」
    假石中英含笑道:「沈老後山趕來,快快請坐。」
    他同樣朝左邊桌上,抬了抬手。
    藍純青趁機朝石中英以「傳音」說道:「此人就是穿雲鏢沈長吉,一手鬆子縹,例
無虛發。」
    穿雲鏢早已走了過來,雙掌抱拳,呵呵笑道:「兄弟遲到,有勞諸位久等了。」
    藍純青含笑點頭道:「沈老哥請坐。」
    高順也冷漠的點點頭道:「沈兄好說。」
    沈長吉卻在高順的下首坐下。
    大家免不了要謙虛一番,但沈長吉怎麼也不肯,大家只得由他。
    假石中英等他坐下,才庸灑的站了起來,輕咳一聲,說道:「家父應龍門幫李幫主
之邀,同赴君山,臨行時,命在下陪同諸位前去,現在船隻已經準備好了,諸位用過早
點,咱們就可動身了。」
    他面含微笑,說完之後,連說了兩個「請」字,便自坐下,伸手取過一個饅頭,撕
著吃了起來。
    石中英心中暗道:「藍老前輩料的不錯,他此行目的,不是押運李幫主,便是趕去
支援老賊的了。」
    在坐的人,誰也沒有說話,就各自用飯。不多一會,大家都已用過早點。
    十六名,『黑衣隊」武士首先站起,由為首一人,朝假石中英躬身一禮,就列隊往
外行去。
    石中英暗暗留神,多看了為首之人一眼,把他面貌,記在心裡。
    假石中英等「黑衣隊」武士走後,便離坐站起身來。花戟高順匝。穿雲鏢沈長吉,
藍純青,石中英四人也隨著站起。
    假石中英面含微笑,抬抬手道:「諸位請。」
    口中說著,人已當先舉步朝外行去。他雖是假冒石中英,但卻舉止飄逸,顧盼之間,
甚是灑脫。
    花戟高順等四人,隨著他身後,走出石家莊大門、
    一行人走了半里來路,便己行到江邊,果見一艘只桅帆船,已經泊在那裡。
    那是一艘嶄新的樓船!狹長的船身,堅實的木質,油漆得又光又亮。
    這時十六名「黑衣隊」武士,已經在岸上分兩排列隊站立。
    假石中英領著四人,緩步踏上跳板,跨上甲板,進入中艙,一面含笑道:「船中比
不得陸地,地方逼厭,這中艙只有兩個較大的房間,四位只好將就些兩人住一間了。」
    他親自將兩個艙房推開,笑了笑道:「在下的意思,高沈二老住一間,盧老叔侄住
一間,不知大家以為如何?」
    房門開啟,大家部可以看到這兩個房艙,地方還算寬敞,各有兩個床鋪,放著整潔
的被褥。
    沈長吉忙道:「公子說的極是,盧兄叔侄自以住一間為宜,屬下和高兄一間,那是
最好不過。」
    藍純青接著道:「高兄,沈兄請先挑一間。」
    沈長吉笑道:「都是一樣,隨便那一間好了。」
    假石中英微微一笑,須著四人,在船上走了一遍,然後從後艙一道木梯,拾級而上。
    這裡是樓船的最上面一層,一共只有前後兩個房間。
    假石中英領先走在前面,伸手推門而入。
    外面一間,相當寬敞,放著一張小圓桌,和幾把木椅,算是起居室。
    假石中英接著推開房門,含笑道:「這裡面是在下的臥房。」
    裡面一間,地方較小,除了一張床鋪,還有一張小小的書案。
    石中英隨著幾人身後,暗暗留神,眼看已經走遍全船,依然看不出一點可疑之處?
    假石中英回到起居室,抬抬手道:「諸位請坐,咱門這趟水程,少說也要十天八天,
才能到達,大家閒著無聊,在下歡迎諸位隨時到上面來坐坐、
    高順抱拳道:「公子一點架子都沒有,真是賢達之士。」
    藍純吉附和著笑道:「盟主領袖武林,雍容大度,公子少年老成,可謂深有父風。」
    假石中英清朗的笑道:「二位過獎了。」
    目光一抬,兩道清俊的目光,直向石中英投來,含笑道:「我看盧兄比在下大不過
幾歲,但早已在江湖上揚名立萬,實在使在下欽佩的很,盧兄不嫌棄的話,在下倒希望
和盧兄以兄論交,不拘什麼時候,歡迎你上來,長途寂寥,正好藉消岑寂。」
    他面含微笑,說來甚是誠懇,你如果不知道他是假冒石中英的賊黨,真還以為是詢
詢儒雅的青年才雋!
    石中英心中一動,暗道:「我正想藉機接近你,山許可以從你口中,探出一些端倪
來,這不是正合我意麼?」但卻故意惶恐的拱手道:「公子這般錯愛,屬下如何敢當?」
    假石中英爽朗的笑道:「盧兄這就見外了,」自們都是武林中人,公子,屬下的稱
呼,實在太庸俗了,咱們平輩論交,我稱你一聲盧兄,最多你也稱一聲石兄,豈不是
好?」
    藍純青在旁笑道:「傳薪,這是公子抬舉你,你就恭敬不如從命,還不快答應下
來?」
    石中英應了聲「是」,連忙作了個長揖道:「家叔也如此說了,兄弟自當遵命。」
    說到這裡,樓船一陣晃動,緩緩離開江岸。
    沈長吉接著說道:「船已經開了,咱們下去瞧瞧,公子和盧老弟投緣,盧老弟就在
這裡陪公子聊聊吧!」
    此人臉上經常帶著笑容,是善於奉迎的一類人。
    藍純青正好看風使舵,吟笑道:「傳薪,沈兄說得極是,你們聊聊吧!」說著,朝
花敦高順抬抬手道:「高兄請。」
    花戟高順不知是他武功高強,還是年紀較大,他在石家莊凡位身份較高的武師之中,
最受人尊重,但他卻是個面目冷森,很少說話的人。
    此時只不過微微頷首道:「盧兄、沈兄請。」
    沈長吉堆滿笑容道:「自然高兄請先了。」
    花戟高順托大的道:「兄弟那就不客氣了。」
    當先舉步朝艙下走去,藍純青、沈長吉隨著他相繼下去。
    假石中英朝石中英笑了笑,抬手道,「盧兄請坐啊!」
    他笑的時候,露出一口雪白而整齊的牙齒,當真稱得上唇紅齒白。
    如果他不假扮,可能也是一個美少年!
    石中英也不客氣,說了聲:「在下告坐。」
    就在他對面一把椅子上坐下。
    適時但見一名眉目清秀的書僮,手中提著一把水壺,走了上來,沏了一兩盞香茗,
送到兩入面前。
    假石中英含笑道:「兄弟聽說盧兄令叔是當代武林中精幹火器的第一人,盧兄大概
也精於火器?」
    石中英道:「公子過獎,在下只能說略懂使用,談不上精。」
    假石中英道:「昨天令叔只以一顆『霹靂子』,就震坍了整座石崖,威力之大,令
人咋舌,盧兄也能使麼?」
    石中英道:「那只是憑藉炸藥之力;製作過程,較為精密,也並無什麼出奇之處,
這等於是暗器一樣,任何人都能使用。」
    假石中英:「這製作過程,大概是盧兄家傳的了。」
    石中英道:「不,這是師祖傳下來的。」
    假石中英又道:「我昨天第一次看到盧兄,就好像遇到多年不見的老朋友一樣,覺
得十分投緣,所以這次前往龍門幫,就特別邀請了盧兄同行。」
    石中英心中暗道:「原來本來還派不到自己的。」一面拱手道:「多謝公子提攜,
在下甚是感激。」
    假石中英笑道:「你我兄弟論交,何用再說感激兩字?」說至。這裡,忽然「哦」
了一聲道,「兄弟方才說過,我稱你盧兄,你也不妨稱我石兄,別再公子,在下聽了怪
不舒服的。」
    石中英這回和他多談了幾句,發覺這位假冒自己的「小賊」,實在是一個心胸坦誠,
性格爽朗的人,不覺對他有了幾分好感!
    心中暗道:「他要是不是賊人一黨,不是假冒自己,自己和他,應該可以成為好朋
友的。」一面惶然拱手道:「石兄責備的是,兄弟自當謹記。」
    他為了寵絡這位「公子」,不待他開口,接著說道:「其實兄弟一見石兄豐儀,就
覺得公子是一位非常之人,頗為傾心,只是石兄乃是盟主的公子,不敢高攀而已!」
    假石中英清朗的雙目之中,閃過一絲喜悅之色,大笑道:「該罰,盧兄又叫我公子
了?」
    石中英道:「兄弟說的,乃是昨天初見石兄的印象,自然該稱公子了。」
    假石中英道:「盧兄說所是真心話?」
    石中英道:「兄弟說的,句句出自肺腑。」
    假石中英似是十分高興,舉起茶盞,喝了口茶,道:「兄弟初入江湖,算來盧兄還
是我第一個交的朋友。」
    石中英道:「兄弟也是。」說到這裡,站起身道:「船已經開了一會,兄弟想下去
看看。」
    假石中英跟著站起,說道:「咱門現在是朋友了,兄弟歡迎盧兄隨時上來。」
    石中英點頭道:「兄弟會的。」
    轉身走到門口。假石中英叫道:「盧兄且慢。」
    石中英停步道:「石兄還有什麼見教?」
    假石中英走過幾步,說道:「咱們這趟水程,在船上至少也有十天八天耽擱,因此
兄弟不得不告訴你一件事。」
    石中英心中忽然一動,問道:「石兄請說。」
    假石中英道:「因為咱門在船上有一段日子耽擱,兄弟不得不提醒盧兄,船上什麼
地方都可以去,就是『黑衣隊』武士莊的艙中,不可闖進去。」
    石中英心頭更覺起疑,忖道:「莫非李幫主就被囚禁在『黑衣隊』武士的艙中?」
這機會他自然不肯輕易放過,不覺詫異的道:「那是為了什?」
    石家莊中從沒有人追根究底,問為什麼的。
    但假石中英卻不以為意,只笑了笑道:「其實也沒有什麼,他們(指黑衣隊武士)
練的武功,較為特別,性情也和常人不大相同,如果有人無意走人他們艙中,就會與你
視同仇敵,而且他們也從不和人說話,兄弟只能告訴你這些,盧兄注意些就是了。」
    石中英道:「多謝石兄指點。」
    別過假石中英,回到中艙,大家好像都在自己房裡,當下就朝左首艙房走去,在門
上輕輕叩了兩下。
    藍純青打開艙門,含笑道:「你下來了。」
    石中英點點頭道:「小侄回來了。」
    進入艙房,立即掩上艙門,把剛才的情形,大概向藍純青說了一遍。
    藍純青點頭道:「這小賊忽然和你套著交情,個情似乎顯得有些突兀,江湖上人心
難測,你還是小心為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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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8 02:38:38 |只看該作者
石中英道:「老前輩說得極是,只是晚輩覺得此人本質還不算太壞。」接著低「哦」
了一聲,又道:「老前輩,晚輩還從他口中,聽到了有關『黑衣隊』武士的事。」
    藍純青是時極為注意,說道:「黑衣隊是賊黨的死士,他和你說了些什麼?」
    石中英道:「他告訴我,『黑衣隊』住的艙中,不可進去,晚輩懷疑那艙中,可能
囚禁有著李幫主,因此才出言試探……」
    藍純青一手摸鬍子,沉吟道:「不錯,這些人平日很少在莊中走動,確是從沒和任
何人說過一句話,哈,老朽早就瞧出他們眼神不對,懷疑這極可能練有某種歹毒功夫,
經他這麼一說,老朽推想的倒是頗為接近了!」
    石中英道:「老前輩認為他們練的是什麼功夫?」
    藍純青道:「老朽昔年曾聽人說過,旁門中有一種邪門功夫,叫做『煞手術』。專
門用來訓練死黨,練成『煞手術』的人,不但膘悍無比,性格也會變的十分暴戾、只聽
命干一人之外,不分親疏,不分敵友,除了吃飯,行動,整日整夜都在練功,不能間斷,
因為心中別無雜念,所以功力進境極快不分敵友,成為他們主子最忠實的殺手,才有
『煞手術』的名稱,但這些人是否練成此種邪門功夫?目前還未能證實。」
    石中英好奇的道:「這要如何才能證實呢?」
    藍純青道:「凡是練這種『煞手術』的人,你和他說話,他也不聞不問,不會理睬,
而且他們除了吃飯、就是練功,他們住的地方,自然不容外人進去的了。」說到這裡,
接著點點頭道:「由此看來,小賊對你倒是並無惡意……」
    石中英道:「老前輩認為他說的話可靠麼?」
    藍純青道:「他說的並不假,這些人確實大有古怪。」
    石中英道:「那麼以老前輩看;李幫主會不會被囚禁在他們住的艙中呢?」
    藍純青道:「這很難說,如果確實被囚禁他們住的艙中,那就十分棘手之事了。」
    石中英道:「晚輩想伺機進入他們艙中去瞧瞧!」
    藍純青為人持重,微微搖頭道:「不可;咱門總得先把這些人的底細摸清楚,才可
行動,否則打草驚蛇,反而誤了大事。」
    石中英笑了笑道:「晚輩倒有一個主意,可以進去瞧瞧虛實。」
    藍純青道:「如果他們練的真是『煞手術』,不分日夜坐在鋪上練功,你如何進得
去?」
    石中英忽然以「傳音入密」說了一陣。
    藍純青點點頭,又搖搖頭,道:「此法雖是可行,但仍然須得冒險,咱們負有重大
任務,任問一件事,只能成功,不能失敗。」
    石中英低笑道:「老前輩只管放心,俗話說得好,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晚輩自信
決不致有什麼失誤。」
    藍純青笑了笑道:「這叫做江湖越老,膽子越小,初生之犢,所以不畏虎也。」
    石中英笑道:「老前輩那是答應了。」
    藍純青拗不過他,只得點點頭道:「好吧!只是你務必小心從事。」
    石中英笑著應了一聲。
    樓船剛開不久,兩道布帆全掛起了。
    大江上江水連天,吹的是東風,真是一帆風順,把樓船在水面上推得飛快的滑進!
    中午時光,就從遼闊的江面,進入一望無際的長江。
    他們還只是沿著江邊駛行,已覺得兩層的樓船,到了這裡,就成了一片樹葉那麼渺
小!
    天色漸漸昏暗下來!樓船已在大江岸的一處僻港中下錨。
    晚餐之後,石中英背負雙手,輕快的步出艙中。
    四月清晨,天氣似暖還寒!
    尤其在港灣裡,從江面吹來的風勢,著實不小!
    一名「黑衣隊」值崗的武士,站在船頭上,一身黑衣被風吹的獵獵作響,但他還是
像泥塑木雕一般,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裡。
    石中英輕快的走近船頭,一手扶著船攔,作出凝目遠眺之狀,忽然回過頭去,好像
才看到那名武士。
    船上,都是自己人,大家見了面,總得打個招呼。
    石中英就朝他點點頭,笑道:「好大的風。」
    那知黑衣人武士連眼珠也沒轉動一下,不理不睬,恍如不聞。
    石中英心中暗道:「看來這些人果然練的是』煞手術』了。」心念迅速一轉,依然
臉含微笑,朝他抬了下頭,擠擠眼道:「在下和你說話,你聽到沒有?」
    那黑衣武士依然沒有睬他。
    石中英存心激他,故意盯著他,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哼道:「真他媽的像豬!」
    這句話他是暗以內力送出,直震對方耳膜!
    是人,只要不是聾子,准部能聽得到對方說的話。
    黑衣武士只是練的武功,使他性情變冷,不和任何人說話、但他耳朵並不聾。
    石中英話聲出口,果見那黑衣人面上陡現怒容,雙目突地轉了過來,射出兩道綠陰
陰的目光!
    只是他這兩道目光,就慘綠得好不怕人!
    石中英輕笑道:「原來閣下都聽到了。」
    隨著話聲,小指迅快的朝他面門彈去。
    隨著他小指彈出去的,當然是「彈指迷香。」
    他和藍純青早已對「黑衣隊」武士留上了心!
    十六名武上,只有兩個船頭和船尾站崗,中午,已是等大家用過飯之後,才由另外
兩名武士,去接替站崗的人,晚上自然也是如此。
    石中英彈出迷香,很快挾起黑衣武士,身形迅疾的朝左側船舷閃去。
    因為這時,中艙飯廳上,大家都在吃飯,有的雖然吃好,還坐著在聊天,他自然不
能從中艙進去。
    石中英身形何等快速,一下掠到左舷窗下。
    窗戶早就開了,藍純青就在裡面接應,他迅速的把黑衣武士從窗口送入,然後自己
也穿窗而入。
    藍純青輕快的掩起窗戶。
    石中英已經脫下自身上衫,換上了黑衣武士的裝束,一面從懷中取出一張薄如蟬翼
的面具,覆到臉上,依照黑衣人武士的面貌,仔細易了容,由藍純青把黑衣武士拖到鈉
下藏起。
    石中英打開窗戶,依然穿窗而出,學著他們的步伐,朝船頭走去。
    船頭上,早已站著另一個黑衣武士,身子僵直,目光冷森,正在朝四下裡搜索!
    不用說,他是接班來的,沒看到人,當然要找。
    接班來的黑衣武士看到石中英走了過去,忽然問道:「九號,你去了那裡?」
    雖是問話,語聲極冷。
    石中英心中暗暗哦道:「原來他們不用姓名,是以號稱相稱的,自己是九號。原來
他們對外人不理不睬;但自己人相遇,還是互相交談的。」心中想著,不覺皺皺眉道:
「兄弟方便去了。」
    他這句話,也學著他們那種冷漠的聲調說的。
    來接班的黑衣武士抬抬手道:「快去吃飯吧!」
    石中英朝他擺了下手,便轉身朝艙中走去。
    「黑衣隊」武士注在前艙,前艙必須從飯廳進去。
    這時飯艙上,已經換了第二批人在吃飯,那是舵工,水手們。
    近艙門處一張桌上,放著兩副碗筷,四碟菜餚、已有一個黑衣武士坐在那裡低頭吃
飯。
    石中英知道這人是船尾站崗的,他邊上還空著的一個位子,該是自己的坐位,自己
縱然吃飽了,也得坐下去吃上一碗才是,否則豈不使人看了啟疑?
    石中英緩步走到桌邊,伸手取過飯碗,裝了一碗飯,在板凳上坐下。
    那在船尾站崗的黑衣武士只顧低著頭吃飯,連頭也沒抬一下,瞧也沒瞧他一眼。
    石中英無意之中,又發現了一件個,那就是這些「黑衣隊,』武士,只要有外人在
場,他們就互不交談的。
    只有這樣,他們的機密,才永遠不為外人知。
    石中英坐在他的側面,同時也在無意中發現他腰帶上排著一塊銅牌,銅牌上有一個
「拾」字。
    自己是九號,他是十號。
    急忙低頭看去,自己腰帶上,果然也有一塊銅牌,果然是一個「玖」子。
    石中英正有一件為難的事,自己混進他們裡面去,人家認識自己,叫得出自己「九
號」,自己卻一個也不認識,叫不出他們的號數來。
    如今,他發現了銅牌,這問題總算迎刃而解了。十號不知吃了第三碗:還是第四碗?
反正這已是他最後一碗,飯吃飽了,他已經舀了一碗湯,在慢慢的喝著。
    石中英不知他們房裡的情形,須要他替自己帶路,因此匆匆吃了一碗飯,也就放下
筷子,舀了小半碗湯,慢慢的喝著。
    十號放下碗,站起身來。石中英也放下碗,跟著站起:
    十號舉步朝前艙走去。石中英跟在他身後,挺直身子,舉步朝前艙走去。
    前艙,幾乎佔了全船三分之一的大,左右各有兩徘舖位,中間是一條走道。
    此刻艙中並未點的燈,一片黝黑,石中英本身內功,已極精湛,是以不需燈光,都
可以看的清楚,但當他看到了艙中的情形,心頭不由的暗暗一驚!
    原來艙中十二名的「黑衣隊」武士,(除了站崗回來的九號。十號,和正在站崗的
兩人,艙中只有十二個人)果然都盤膝坐在自己鋪上,正在運功。
    一般人在運功的時候,都要瞑目垂簾;但他們每個人卻都睜大了雙目,咬緊牙關,
兩手並肩豎立,五指箕張,作出撲攫之狀!最使人看了觸目驚心的,是他們睜大的雙目,
在黑暗之中,竟然發出碧綠的光芒!
    十二個人在黑暗之中,瞪著二十四隻碧綠的眼睛,一霎不霎,定在那裡,你說有多
恐怖?
    石中英心中暗暗忖道:「看來這些人練的果然是『煞手術』了!」
    但他卻在此時,又想到了一個問題。
    那就是十號,走在自己面前,他也不需要點燈,可以在黑暗中視物,那麼他的兩隻
眼睛,一定也是發綠的了!
    別的事情,還可以摹仿,但眼睛發綠,是他們練了「煞手術」,才會如此,自己所
無法華仿的。
    此時如果他們之中,只要有人看自己一眼,立可發現自己是假冒他們的入,混進來
的了。
    自己只是查探他們艙中虛實來的,這艙中,除了兩排舖位,一目瞭然,李幫主不可
能被囚在這裡,自己還是及早退出,免得打草驚蛇!
    十號默默的走在前面,一直走到他舖位前面,往鋪上坐,連鞋也沒脫,就盤腿坐好,
雙手五指箕張,瞪大雙目,運起功來。
    石中英跟在他身後,不用說,十號前面一個舖位,自然是九號的了,但他心中已萌
退意,因此在鋪上堪堪坐下,就低「啊」一聲,雙手按著肚子卜急步朝艙外奔去。
    只聽一個森冷的聲音喝道:「九號,你怎麼了?」
    石中英聽出喝問的「黑衣隊」為首的那人,這就答道:「我……肚子疼……」
    急匆勿的衝出前艙,閃出中艙艙門,飛快繞到左舷,依然穿窗而入。
    藍純青一直守在房中,看他回來,立即迎著低聲問道:「事情如何了?」
    石中英迅快揭下面具,一面脫下身上「黑衣隊」的服裝,低聲說道,「他們練的果
然是『煞手術』,但艙中一目瞭然,爿:無李幫主的蹤影。」
    接著就把進入前艙之事,低低的說了一遍。
    藍純青沉吟道:「這就奇了,這船上所有地方,差不多咱們都已看到了,莫非李幫
主真已遇害不成?」
    兩人在說話之時,已從鋪下拖出九號,依然替他穿上了黑衣。
    石中英挾起九號,仍然穿窗而出,四顧無人,悄悄奔近後梢。
    然後把他依著船欄站定,取出準備好的解藥,輕輕朝他鼻孔彈去,身形迅快往後躍
退數步,正待悄悄退走。
    突聽一陣腳步聲,傳了過來。
    石中英不知來的是什麼人?心頭一驚,急中生智,急忙蹲下身子,裝作正在船舷上
出恭模佯。
    那九號聞了解藥,鼻孔打一個噴咂,立時清醒過來,用手揉揉眼睛,一臉俱是迷惘
之色,似是想不起他怎麼會在這裡的?」
    石中英看池站著不走,心知要糟,就在此時,但見九號似有瞥覺,霍地轉過身來,
黑暗中,他那雙目之中突然迸出兩個綠陰陰的目光,直向石中英蹲身之處射來。
    他本來那想不起自己如何迷迷糊糊走到後梢來的?但這一看到石中英,頓時想起方
才是他戲弄自己!
    須知練成「煞手術」的人,除了性格變得暴戾,那是因為精神受人控制之故,但神
志並未完全迷失。此時看到石中英,不由激起凶心,雙手緩緩提起,目露凶光,舉步朝
石中英逼來。
    石中英早已看出情形不對,趕緊站起身子,一面故作不知,低聲喝道:「什麼人?」
    九號一聲不作,右手五指如鉤,突然朝石中英當胸抓到。
    你別看他行動緩慢,但出手一抓,竟然快逾掣電!
    這一記真要給他抓上,就會活生生掏出你的心來!
    但石中英又豈會給他抓上?
    口中大喝一聲:「你是什麼人,怎麼一聲不響,就向在下施擊?」
    喝聲中,左手一翻,朝外格出。這一格之勢,掌沿正好掃上九號脈門。
    這一下是他含怒出手,暗中使了五成力道,存心要讓九號吃些苦頭。
    那是因為九號出手的招術,太毒辣了!
    那知掌沿掃上九號手腕,但聽「拍」的一聲,竟如擊在鐵石之上?兩人同時覺得手
腕剛震,各自後退了一步。
    就在此時,船尾後梢又出現了一個黑影幢幢的黑衣人,兩道眼神,綠慘慘的,直射
過來,沉冷喝道:「九號,你怎麼無故出手傷人?」
    九號被石中英一掌震退,凶心更熾,臉上僵硬的肌肉,隱露掙笑,正待撲而止,此
時聽到喝聲,立即站停身子,答道:「是他……」
    他們一直很少和人說話,口齒就顯得有些滯鈍。
    問況他們只是生性暴戾,方才突然想起了石中英曾經觸怒了他,就心生殺機,真要
問他為什麼?他自然說不上來。
    那黑衣人冷冷的道:「公子一再吩咐,你們不准在船上滋事,還不隨我回去?」
    說完,舉步回身就走。
    九號不敢多說,怒目瞪了石中英一眼,便自隨著那黑衣入身後而去。
    石中英已然認出後梢這個黑衣人,正是「黑衣隊」為首之人。敢情他見自己匆匆忙
忙的出來之後,好久沒有回去,才出來查看的,
    說也真險,自己若是稍為慢上一步,就可能被他撞見了。他深深的吸了口氣,也就
循著左舷,回轉艙房。
    藍純青守在房中,看他走入,立即關心的問道:「你和誰動上手?」
    石中英道:「老前輩也聽到了?那是九號,他醒之後,看到晚輩,就朝晚輩當胸抓
來。」
    藍純青道:「你怎麼沒及時退走呢?」
    石中英道:「晚輩聽見有人走來,已經來不及再走,唉!這些『黑衣隊』武士,果
然十分厲害,晚輩用了五成力道,才把手腕震開,但只和他平分秋色,不分勝敗。」
    一面就把才纔之事,說了一遍。
    藍純青等他說完,低聲道:「方纔你去了之後,老朽仔細想過了,李幫主不可能遇
害,前艙既然並無可疑之處,咱們目前唯一的線索,還是在那小賊身上。」
    石中英頷首道:「老前輩說極是。」
    藍純青笑了笑道:「時間不早了,你早些睡吧,難得小賊和你一見投緣,這件任務,
就落在你肩上了。」
    石中英道:「晚輩省得。」
    第二天,早餐之後,石中英瀟灑的朝樓船第三層上走去。
    這時,才不過清晨,但在大江之上,只要天色黎明,你就可以看到一輪紅日,在東
首天邊盡頭,緩緩的從水中鑽出來,如今早就有三丈高了!
    金黃色的陽光,照在「風來細細皺輕羅」的波紋上,反射出於萬點耀目金鱗,幾乎
睜不開眼睛。
    水天一色,風助船勢,在江面上滑行如飛,使人頓生乘長風,破萬里浪的壯概!
    石中英仰首向天,長長呼了一口氣。
    只聽一個清朗的聲音笑道:「盧兄怎麼不請進來?」
    那是假石中英的笑聲。
    石中英一腳跨進艙門,抱抱拳道:「石兄早。」
    假石中英早已站起身來,迎著笑道:「盧兄來的正好,兄弟早就起來了,唉,這趟
水程,兄弟是第一次坐船,真是悶得發慌。」
    小圓桌上,還擺著四碟小菜,和吃剩的饅頭,敢情他剛吃過早餐:
    石中英和他目光一對,只覺此人,目若秋水,明澈照人,臉上也神采飛揚,顯然明
知他經過易容,但卻絲毫看不出有什麼破綻來?心中不禁暗暗咨嗟:「他不是賊黨,該
有多好?」
    假石中英看他只是望著自己,似有惺惺相惜,緩緩移開目光,淡然一笑,抬手道:
「盧兄請坐。」
    石中英和他一起在椅上坐下,還沒開口。
    只見裡間門簾啟處,一名小童手提食盒,走了出來。
    石中英暗暗覺得奇怪,忖道:「裡面一間,明明是他臥室,他剛吃過早餐,而且早
餐是在小圓桌上吃的,這小重怎會提了食盒,從他房中出來?
    假石中英輕輕皺了眉頭,說道:「琴兒,快把桌上收拾一下,我要和盧兄下棋呢!」
    小童答應一聲,急忙揭開盒蓋,把碗筷一把收入食盒之中,蓋好盒蓋,含笑道:
「後梢正在燒著開水,大概開了,小的替公子沏茶去。」
    說完,轉身朝外行去。
    石中英心中既已啟疑,小童揭開盒蓋之際,他自然更加注意,目光一瞥,就已看到
食盒中,除了碗碟,好像還有三付竹筷。
    難道他房中藏著三個人?
    裡面那間臥室,地方不太大,除了一張床鋪,一帳小巧的書案,再也沒有旁的東西。
如何容得下三個人……
    假石中英已經取出一副象棋,在小圓桌上攤開棋盤,含笑道:「來,盧兄,咱們下
棋。」
    石中英心中悚然一驚,笑道:「兄弟對下棋一道,會而不精,只怕不是石兄的對
手。」
    假石中英朗笑道:「盧兄又客氣了,咱們只是在船上消磨時光,聊逍岑寂,兄弟也
並不高明。」
    話說之時,小童琴兒沏了一壺上好香茗上來,替兩人倒了一盞,放到小桌之上,就
站在兩人後面觀棋。
    假石中英揮揮手道:「這裡不用你伺候,快下去吧!」
    琴兒笑著道:「公子和盧少俠下你們的棋,小的看小的,只要不作聲就是了。」
    假石中英道:「不行,站著看棋的人,沒有J個不說話的,你快出去。」
    琴兒哪起小喘,無可奈何的道:「好,小的出去就出去。」
    懶洋洋的走了出去。
    石中英心中暗暗一動,忖道:「看情形,這小書僮似是和他十分熟絡,不但也是賊
人一黨,而且還一定是他的心腹,自己如果從書僮身上著手,他年紀較小、也許可以從
他口中,套出一些口風來。」
    他心中想著心事、下棋自然只是虛應故事,下棋一道,如同用兵,調兵逍將,必須
靜下來,知已知彼,才能運籌帷幄,決勝千里。心裡有事,那就是草草應戰,既不能拒
敵於疆土之外,等到敵騎深入,又不能布成堅強陣勢,聚殘於既入之後,自然非敗不可。
    三局下來,石中英兩敗一和。
    棋高一著,縛手縛腳,假石中英在棋藝上,似乎不止高他一著!
    石中英取起茶盞,喝了一口,笑道:「石兄果然高明,兄弟敗得心服口服了。」
    假石中英勝而不驕,目光凝往,淡淡一笑道:「我看盧兄好像有什麼心事?」
    石中英道:「兄弟那有什麼心事?只是棋下得蹩腳罷了!」
    琴兒坐在艙門前面,忽然探進頭來,嗤的笑道:「盧少俠心裡大概是在想他的意中
人。」
    假石中英叱道:「你胡說些什麼?」
    琴兒吐吐舌頭,果然不敢作聲。
    石中英起身告辭道:「已經快吃飯了,兄弟要下去了。」
    假石中英道:「盧兄在這裡吃,不是一樣麼?我叫琴兒去多拿一份上來就是了。」
    石中英道:「不用麻煩,兄弟還是下去吃的好。」
    別過假石中英,匆匆走下樓梯,水手們正在中艙擺著碗筷。
    石中英推開艙問,藍純青不在艙中,這就返身走出,跨出中艙,果見藍純青和穿雲
鏢沈長吉,站在船頭,正在談話。
    石中英舉步走了過去。
    沈升吉一臉堆笑,說道:「盧老弟下來了,你和公子一定談得很投機了。」他不待
石中英開口,就朝藍純青滔笑道:「公子入中龍風,令侄也是青年英才,英雄出少年,
也只有英雄才能識英雄,哈哈哈哈!」
    此入處世圓滑,善於阿陰,奉承得人恰到好處,因此石家莊上,任何人對他極有好
感。
    藍純青含笑道:「沈兄過獎了。」一面朝石中英問道:「說來真是慚愧,小侄和公
子下了三盤棋,竟然是兩敗一和。」
    沈長吉連連點頭道:「公子真是天縱聰明,令侄也是
    他話未說完,艙中走出一名水手,招呼道:「二位老師傅,盧少師傅,請用飯了。」
    藍純青抬抬手道:「沈兄請。」
    沈長吉連連笑道:「盧兄,盧老弟請,請。」
    藍純青知道此人平日虛偽多禮,也就略為謙讓,當先走去。
    沈長吉因石中英和「公子」論了交,說什麼也要讓石中英走在前面,他才緊隨著兩
入身後,進入中艙。
    午餐之後,藍純青,石中英回入房中。
    石中英關上房門,就把早晨上去,看到書位琴兒從假石中英房中,提著食盒走出之
事,低聲告訴了藍純青。
    藍純青聽不覺眼前一亮,問道:「你看清食盒中有三雙筷子?」
    石中英道:「晚輩早就注意到了食盒,因此琴兒收拾桌上碗筷之際,特別朝食盒中
看了一眼,自然看清楚了。」
    藍純青道:「這就奇了,他房中地方不大,昨天他領咱們上去觀看之時,老朽看的
很清楚,第三層上,一共只有那麼兩間,如何藏得下三個人?」
    石中英道:「晚輩也是這麼想。」
    藍純青道:「就算房間藏著三個人;但除了李幫主,還有·兩個會是誰呢?接著
「晤」了一聲,沉吟道:「他房中藏一個人都已勉強,要藏三個,決無可能,你看到食
盒中的三付筷子,那麼只有一個可能……」
    石中英望著他道:「老前輩之意是……」
    藍純青道:「琴兒早晨收的碗筷,可能是昨天午餐、晚餐、和今天早晨,三次食用
的碗筷,他一次收拾了。」
    石中英點,點道:「老前輩這一推測,頗合情理。」
    藍純青道:「不管他房中藏著一個人,還是三個人,咱門這個險,是非冒不可。」
    石中英道:「老前輩準備今晚動手?」
    藍純青道:「救李幫主,是上面交下來的一件極為重要的任務,只有救出李幫主,
才能使整個武林穩定下來。」
    石中英道:「李幫主有這麼重要麼?」
    藍純青道:「不錯,龍門幫的勢力,遍佈長江上下游,是除了丐幫之外,江湖上的
第一大幫,對南七省有鎮定作用,也只有李幫主才能鎮得住,因此,賊黨圖謀龍門幫甚
久,如果龍門幫一旦落入他門掌握之中,武當、衡山兩派,就當首蒙其害,就是北邊的
少林,以及峨嵋,青城等派,山將次第遭受到威脅了。」
    石中英吃驚道:「會有這麼嚴重?」
    藍純青道:「賊黨處心積慮已久,據令尊當年的推測,各大門派之中,可能早已有
了他們潛伏之人,其實他們若要有什麼舉動,也許一夜之間,就可以囊括各大門派,他
們徐徐不敢發動,就是已經知道令尊秘密組織了一個聯合各門派的『護劍會』。」
    石中英道:「原來賊黨也知道『護劍會』是家父創立的?」
    藍純青笑道:「自然知道,但只是知道的並不詳細而已,不然,他們何以要花費一
番力量,奉令尊為武林盟主?」
    石中英愈聽愈奇,問道:「家父當選武林盟主,也是賊黨舉出來的麼?」
    藍純青道:「公舉令尊為武林盟主,當然是各大門派的共同意見;但賊黨早已在暗
中奔走活動,也是事實。」
    石中英道:「那是為什麼呢?」
    藍純青道:「賊黨如果明目張膽崛起江湖,就算憑仗武功,橫掃江湖,也不過造成
一個人人畏懼的黑道魁首,第一是不容於各大門派,反而會促成各大門派團結一致。第
二是聲望不夠,不足服眾。何如先捧出令尊,然後再以假易真,這樣一來,黑白兩道,
各門各派,豈不不費一兵,不忻一矢,全都入了他門的掌握之中。
    石中英怒哼道:「果然惡毒的很。」
    藍純青歎了口氣道:「令尊當選盟主之時,其實早已看穿了他們的陰謀,原想將計
就計,給他們釜底抽薪,焉知還是中了賊黨的狡計……」
    石中英雙手握拳,憤憤的道:「我師父從沒和我說過這些,我若是早知道了這老賊
(假石松齡),決不會饒過他的。」
    「老弟千萬魯莽不得。」
    藍純青道:「老朽告訴你這些話,只不過讓你先瞭解一下武林大勢,老實說,老朽
就耽在石家莊,一半就是為了你。」
    石中英道:「老前輩……」
    藍純青道:「其實石家莊有七星劍主負責,老朽早已可以離開了,老朽最後的任務;
就是在暗中協助和保護你,讓你自己慢慢的去體會領悟,沒想到正好發生了龍門幫的
事。」
    石中英問道:「老前輩預備今晚如何動手?」
    藍純青道:「看船勢走的極快,今晚可能會在和悅洲附近過夜,咱們今晚只是先去
踩探虛實,還不是行動的時候。」
    他為人謹慎,處處都要腳踏實地,不肯太以冒險。
    石中英自然聽出他話中之意,是要自己不可任性,這就笑道:「晚輩一切都聽老前
輩安排就是了。」
    藍純青笑了笑道:「老弟一身所學,老朽自然信得過,只是江湖閱歷還淺了些,任
何半都得謀定後動。
    藍純青料的沒錯。
    傍晚時光,帆船果然已經駛抵和悅洲,在一處港灣下了錨。
    這裡鎮甸雖然不大;但航行長江上下游的船隻,在這裡下錨過夜的可也不少。
    因此江邊小集,卻已形成了夜市,整天悶在船上發慌的入,船一泊定,少不得要上
岸去溜躂溜躂。
    當然每天都有往來的船隻停泊,有人下去溜躂,就有適應這些人所需要的一切!包
括酒、賭和女人。
    小鎮上,不到半里長的一條小街,此刻浮現出零零星星的燈光。
    石家莊出來的帆船,水手自然也是石家莊的人。
    儘管石家莊門規極嚴,水手們總還是吃葷的。
    船泊定了,天色一黑,水手們一個個的從船尾溜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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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8 02:40:47 |只看該作者
第08章 真假公子
    如今已是二更時分。
    左舷,突然出現了兩條人影!
    這兩人臉上都蒙了一塊黑布。看不清他們的面貌,但只要看他們身形輕得如同落葉,
快得如同幻影,兩人身手之高,就決非尋常人物。
    兩條人影堪堪在左舷出現,前面的黑影打了一個手勢,既不蹲身伏腰,也不抖臂作
勢,忽然凌空飛起,一閃而沒。
    後面那人也不怠慢,雙手一劃,身如海燕鑽風,同樣悄無聲息的朝上飛起。
    夜色如黑,兩條黑影身法又快,自然不會有人發現。
    如今,他們已經從第二層,飛上了第三層。
    這回他們更加小心,兩人只打了一個手勢,就迅快的隱入暗處,動作之輕,幾乎連
一絲聲息也沒有。
    如今約略已可分得出來,這兩入是一老一少。但見年少的身形輕輕一閃,疾如飄風,
一下就掠到艙門左側,立時以背貼著艙板站定。
    年老的同樣一個起落,輕輕掠到艙門右首,貼壁而立,然後探懷取出一柄其薄如紙
的匕首,小心翼翼的摸著艙門,正待朝門縫中撥去!
    那知個指觸到艙門上,木門忽然應手而啟!
    原來艙門只是慮掩著,經人一碰,就自動開啟。但這下,卻把兩人嚇了一跳,立時
屏息凝神,靜立不動。
    那知足足耗了半晌時光,艙中依然不見什麼動靜。
    年少的一個忍不住探出半個頭,朝裡望去,但見居室中,靜悄悄的,那有人影?他
藝高膽大,眼看艙中無入,忍不住身形閃動,翩然掠了進去。
    起居室當然沒有人。裡面門簾低垂,同樣閱然不聞人聲!
    年老的守在艙門口,以「傳音入密」問道:「石老弟,怎麼了?」
    年少的側耳細聽了一陣,也以「傳音入密」說道:「老前輩,臥室裡好像沒有人。」
    這兩人,不用說,是藍純青和石中英,他們自然是查探假石中英的臥室來的了。
    藍純青微微一驚,道:「他不在房中!」
    石中英道,「晚輩進去瞧瞧。」
    藍純青叮囑道:「你要小心些,動作務必迅速,如果沒有發現什麼,愈快退出愈
好。」
    石中英道:「晚輩省得。」
    一手掀簾,閃身而入。
    他進入臥室的剎那,自然全神貫注,功聚雙掌,但當他目光一轉,發現假石中英果
然不在房中。
    這小子深更半夜,不知去了那裡?
    門簾疾然一動,藍純青迅快的閃身而入,問道:「房中沒有人麼?」
    石中英道:「沒有。」
    藍純青雙目微蹙,說道:「他會去了那裡,咱們莫要中了他的計?快搜搜看。」
    說話之時,目光早已朝四面板壁上搜索過了。
    其實這間臥室,不過兩三丈見方,除了一張床鋪,一張書案,搜都不用搜,就一目
瞭然。
    石中英道:「這就奇了,晚輩明明看到琴兒收了碗筷,從這裡出去的,怎會……」
    突然,他目光掠過書案,看到案頭端端正正放著一個信封!
    「哦!老前輩,這裡有一封信!」
    隨著話聲,已經一步掠到案前。
    藍純青聞聲跟了過去。
    石中英已經伸手從案上取起信封,只見上面寫著「留呈劍公子親展」字佯。
    「留言?」
    石中英詫異的道:「是誰寫給他的信呢?」藍純青道:「快打開來看看。」
    信封本來就開著口。
    石中英依言抽出一張信箋,只見上面寫著一筆娟秀的管花小楷:「書呈,藍護法鈞
鑒:「看到這幾個字,忍不住道:「老前輩,這封信是給你的。」
    隨手把信箋遞了過去。
    「哦!」藍純青頗感意外,一手接過信箋,凝目看去,但見下面接著寫道:「屬下
任務,到此已告一段落矣!尚未完成者,假公子亦該由真公子去完成也……」
    石中英看到這裡,不覺失聲道:「他會是護劍會的人?」
    藍純青點點頭道:「七星劍主,這倒頗出老朽意外之事!」
    說到這裡,口中「晤」了一聲,又道:「這就是了,老弟還記得前天火龍盧餛叔侄
二個站在崖上,一個守在崖下,一舉被咱們制住的事麼?老朽那裡動了疑,火龍盧州成
名多年,不僅火器獨步江湖,一身武功,亦是不弱,他們叔侄,縱然不是咱們對手,也
不至於一下被咱們制住。」
    石中英道:「老前輩是說他門早已被人制住了?」
    藍純青笑了笑道:「不錯,如今咱們知道了假公子的身份,自然是他出其不意,先
把他們制住了,才退走的了。」
    石中英道:「晚輩還是弄不恢,七星劍主怎會當上假公子的呢?」
    藍純青笑道:「這個很簡單,七星劍主是『護劍會』訓練出來的,一定也精擅易容
之稱,再說,假冒你的那個賊人,必然是老賊心腹,七星劍主在混入老賊手下之時,正
好假冒了那人,等老賊命他假冒你時,豈不正好由七星劍主假冒了你?」
    石中英點頭道:「老前輩說的也是。」
    藍純青笑了笑道:「現在咱們不用急了,床鋪上有長衫,你先換上了,恢復了你原
來的面目再說,老朽到底不中用了,目力比從前差得遠了,還是點上燈再看呢。」
    石中英迅快的抓起床鋪上的衣衫,披到身上,同時伸手從臉上揭下了人皮面具。
    這一瞬間,他又恢復了劍公子石中英。
    藍純青也在此時,打亮火種,點起了銀虹,室中登時現出一片光明。
    石中英道:「老前輩現在可以看下去了。」
    藍純青含笑點頭,繼續朝信箋上看去。
    「…此次前去君山,系押運龍門幫主李天衍,及叛教之左月嬌,左系老賊義女,偽
裝祝班芬者,但日前為救助石兄,觸件老賊,命戚婆婆隨行管束,蘋女身世堪憐;且有
棄邪歸正之心,望善視之。三人現均在底層暗艙之中,唯一入口,須移開書案揭開艙板,
有木梯可下。李幫主傷勢雖愈,散功之毒未解,解藥即在衣袋之中。戚婆婆武功極高,
亦擅使毒,為老賊羽黨,須加防範。『黑衣隊』武士,均練有特殊武功,此去君山,可
為我用,彼等只聽命於持金牌,捏煞決之人,函內隨附金牌一面,及指揮彼等之『煞決』
圖解一紙,轉贈石兄,務必先行熟記於胸。假冒李幫主之賊人,身份未明,據悉精於使
毒,諸祈小心。七墾劍主敬上。」
    藍純青看完信箋,隨手取起信封,輕輕一倒,裡面果然一面穿著紅絨的心形金牌,
上面鑄著符錄似的蝌蚪文,另外還有一個極小的紙卷,敢情就是七星劍主信上說的「煞
訣圖解」了。
    當下把金牌和紙卷朝石中英遞去,說道:「老弟,這東西交給你了。」
    石中英堪堪伸手接過,突然回頭去,口中大喝一聲:「什麼人?」
    身形閃動,飛快追了出去!他這一行動,可說已相當神速,但當他追出甲板,只見
一條黑影,快得如同殞星一般,劃空而逝,眨眼之間,便已在黑暗中消失。
    等到藍純青跟蹤追出,黑彤早已走得不知去向。藍純青問道:「老弟可曾看到人
麼?」
    石中英微微頷首道:「看到了,此人身法奇快,晚輩追出艙外,他己逃出二十丈外,
一閃就不見逝,眨眼間,便已在黑暗中消失。
    他目光依然望著遠處,徐徐說道:「他使的好像就是『浮光掠影身法』!」
    「浮光掠影?」
    藍純青聽的不覺一怔,問道:「老弟沒看錯?」
    「浮光驚影」,是武林中久已失傳的輕功,據說練成這種輕功的人,可以飛快絕跡,
無怪藍純青大為驚奇了。
    石中英道:「晚輩練的是『天龍馭風』身法,當時曾聽家師說過,只有『浮光掠影』
身法,快過『天龍馭風』。」
    藍純青臉色凝重,徐徐說道:「但願此人不是賊人一黨才好!」說到這裡,忽然好
像想起了什麼,急急問道:「你摸摸口袋裡,有沒有解藥?」
    石中英伸手一摸,衣袋中果然有一個小小瓷瓶,一面點頭道,「有。」
    隨手取出,低頭瞧去,只見瓶上貼著一張紅色籤條,上書:「解毒金丹」四字,下
面另有八個小字:「專解奇毒,每服三丸。」
    藍純青道:「事不宜遲,咱們快些進去。」
    兩人重又回入臥室,迅快移開書案,仔細察看,果見其中有一方艙板,留著指頭大
一個小孔。
    藍純青用手指勾注木板,緩緩揭住,下面露出一個四方形黑黝黝的洞穴,底下有一
道筆直的木梯,容得一個人下
    原來這是一個暗艙,可以直通船底底艙,正因第二層艙中,隔了幾個小房間,是以
這暗梯雖然通過第二層;但位竹在中艙與後艙之間,自然很不容易被人發現。
    藍純青迅快又把木板放下,低聲道:「老弟一個人下去吧,不過行事千萬小心,尤
其那戚婆婆擅於使毒,務必先把她制住了。」
    石中英笑了笑道:「晚輩並不怕他使毒,老前輩怎麼不下去呢?」
    藍純青道:「方纔那人,敵友未明,這裡只有一個一口,萬一被人閡起,咱們出路
被截,豈不困在裡面了?」
    石中英點頭道:「老前輩顧慮極是。」
    藍純青重又揭起木板,一面叮囑道:「老弟快下去吧。」
    隨手遞過了一個白銅千里火筒。
    石中英接過火筒,雙腳跨入洞窟,攀援而下,
    這簡直像一口方形的枯井,僅比一個人略微寬了些。
    木梯筆直而下,須得手腳並用,攀援著木梯而下,從第三層爬到底艙,就足足有三
數丈距離。
    石中英手足並用,也耳目並用,他在快要落到底艙之時,已經聽到距離不太遠的地
方,有兩個人的呼吸聲音!
    一個比較細長,不用說,此人正在調息行動。
    另一個聲音雖細;但經聽就知道他已經睡熟。
    石中英不用隱藏行動,是以到了最後幾級,就輕輕一躍,落到艙板之上。
    只要他不太提吸真氣,縱落的雖微,仍然會有聲音,只要內功有相當火候的人,就
會警覺。
    果然,就在他堪堪躍落之際,只聽戚婆婆的聲音,又尖又冷的道:「公子深夜下來,
有什麼事嗎?」
    石中英迅快的轉過身來,(他從木梯上爬下來,面向木梯,必須轉過身來,才面向
艙中)目光一掃。
    只見這間底艙略呈狹長,左首有兩張床鋪,對面放世。
    一張鋪上,盤膝坐著戚婆婆,另一張鋪上,側身而臥的,正是祝滇芬,不,她應該
叫左月嬌!
    對面,壁間有一道木門,還上了鎖,不用說,那裡面囚禁的準是獨角龍王無疑。
    這一陣打量,原只是目光一掃的工夫!
    「噠!」石中英打亮了手中火筒,目光一抬,徐徐的道:「在下自然有事。」
    說話這時,戚婆婆已經跨下鋪來,看他目光瞧著左月嬌,不覺呷呷笑道:「你不是
想打這丫頭的主意吧?」
    石中英知道假扮祝棋芬的左月嬌,身手極高,她聽到自己和戚婆婆的話聲,怎會仍
然睡著不醒?
    那就是說,她不是被點了睡穴,就是被戚婆婆藥物迷著了。她縱然不是真的祝淇芬,
但他們兄妹相處,時間雖短,感情卻是不錯。
    尤其石中英知道她是為了那晚接應自己,被老賊獲知,才派戚婆婆隨行管束,把她
送到君山去的。
    此時聽了戚婆婆的話,不覺臉色一沉,道:「你把她怎麼了?」
    戚婆婆斜脫了他一眼,嘿然低聲道:「瞧你,小子,在我戚婆婆面前,居然也端起
架子來了。」
    石中英心頭暗暗一凜,依然冷聲道:「戚婆婆應該知道,此行以在下為主。」
    戚婆婆哼道:「你只是出個面罷了,難道還要爬到我老婆子的頭上來?」
    石中英笑了笑道:「這就是你老多心了,在下怎敢在戚婆婆面前端架子?方才只是
和你老開玩笑的。」
    戚婆婆臉色稍弄,尖笑道:「好小子,我看你真有些得意忘形了,也不想想不是我
老婆子在盟主面。前力保,你能有今天?說到這裡,話聲一頓,問道:「說,你來作什
麼的?」
    石中英道:「黃昏前接到飛鴿傳書,有一件事,要在下親自問問獨角尤王,有勞戚
婆婆把鎖打開了。」
    戚婆婆一雙三角眼望著他,尖笑道:「老婆子只管這丫頭,獨角龍王一日三餐,是
琴兒送的,鎖匙自然在琴兒身上,你幾時交給老婆子了?」
    石中英聽的方自一怔,但他為人機瞥,立即說道:「在下已經交待過琴兒,這鑰匙
應該由你戚婆婆掌管,難道他沒有交給你……」
    戚婆婆忽然從衣袋裡一陣掏摸,取出一把鑰匙,隨手揚了楊,呷呷尖笑道:「老婆
子差點忘了,果然在我這裡。」
    石中英聽她口氣,己然覺出不對,左手揚處,暗藏在指甲中的「彈指迷香」,迅快
的朝她迎面彈去。
    戚婆婆呷呷尖笑道:「好小子,老婆子並不怕迷香,但你卻已經中了老婆子的無形
毒粉,現在該倒下去了。」
    石中英心頭暗暗一驚,依然站著不動,朝她微微一笑道:「戚婆婆果然厲害,只是
在下山不怕劇毒。」
    戚婆婆詫異的看了他一眼,點點頭道:「看來你是有備而來,是不是想和老婆子動
手?」
    石中英笑了笑道:「只要戚婆婆肯和在下合作,咱們未必非動手不可。」
    戚婆婆尖笑道:「好小子,你還想和我談條件!?」
    話聲甫落,入已隆然欺近,手爪揚處,直抓過來。
    她這一下,身形一晃,就欺到石中英的面前,不但身法古怪已極,就是這一抓之勢,
手爪似鉤,使出來的拿穴手法,也十分怪異,五指尖風,幾乎籠罩了石中英肩胸之間,
七處大穴。
    石中英凝立不動,不僅不避不閃,連手也沒抬一下。
    戚婆婆出手何等快速?但聽「撲」「撲」幾聲,她銳利如鉤的五指,在全無抵抗之
下,閃電往胸前抓落!
    石中英還是臉含微笑,凝立不動,這一剎那,戚婆婆不禁變了臉色!
    她一向很少變色的;但這回她不但變色,而且在電光石火之間,暴退數步,失聲道:
「你練的是』逆天玄功』!」
    她當然也很少失聲,只是她鋼鉤般的五指,明明抓在對方重穴之上,竟似抓在鐵石
上一般,焉得不失聲?
    普天之下,除了「金鐘罩」、「鐵布衫」一類橫練功夫,和玄門護身真氣,只有練
成魔教「逆天玄功」的人,才不懼人家擊襲穴道。
    事實上,練有橫練功夫的人,遇上內家高手,一樣抵擋不住。
    至於「玄門護身真氣」,乃是道家最上乘的功夫,真氣凝聚體外,刀、劍、拳、掌,
根本連他衣衫都碰不上。以戚婆婆的武功,這一抓足可碎碑裂石,「橫練功夫」是罩不
住的。
    石中英年紀不大,當然不可能練成「玄門護身真氣」。
    那麼剩下來的,自然只有魔教「逆天玄功」了,何況她聽說過已經逃走的盟主公子,
就是魔教門下。
    她瞪大一雙三角眼,望著石中英,正待發問:「你是逃走的石中英?」但她這話還
未出口來。石中英已經含笑說道:「在下練的正是『逆天玄功』,但在下也有一個問題,
不知戚婆婆肯不肯回答?」
    戚婆婆一爪未能得逞,已知對方厲害,色厲內在的道:「你要問什麼?」
    石中英道:「在下自問並無破綻落在戚婆婆眼裡,不知你如何看出來的「
    戚婆婆道:「你要聽?」
    石中英道:「在下自然要聽。」
    戚婆婆忽然尖笑著點點頭道:「不錯,你想混進去,這問題自然很重要了。」
    石中英道:「你有條件?」
    戚婆婆道:「這個自然。」
    石中英道:「好,你說。」
    戚婆婆道:「咱們井水不犯河水,老婆子說出來了,也算是教你一個門檻,你讓老
婆子上岸,不得出手攔阻。」
    石中英道,「好,但你方才攻了在下一招,在下也應該攻你一招,才兩不賒欠,你
接得下,就可上岸離去。」
    戚婆婆聽的心頭大是惱火,自己成名立萬,你小子在娘胎裡還沒影子哩,居然敢對
自己說出這等狂妄的話來,但她曾聽說總管屈長貴和獨角龍王(假)都傷在他的「魔劫
神刀」之下,這小子真還有一手。
    「看來我老婆子可得激你一激才是!」
    心念閃電一轉,她臉上神色,也跟著變幻不定,呷呷尖笑道:「老婆子聽說你還擅
廄教『魔劫神刀』,才敢出口狂言?」
    石中英大笑一聲道:「在下使用『魔劫神刀』,難道就勝不了你麼?」
    戚婆婆心中暗喜,嘿然道:「那你就試試看?」
    石中英道:「戚婆婆先該把在下破綻說出來了,在下再動手了。」
    戚婆婆道:「你只攻一招?」
    石中英道,「不錯,戚婆婆接下,就可離去。」
    戚婆婆道:「說話算話!」
    石中英大笑道:「石某頂天立地,豈會言而無信?」
    戚婆婆點點頭道:「好;老婆子信得過你。」
    說到這裡,忽然咧嘴一笑道:「小字,聽著了,你破綻是沒有,只是有兩句話,露
了馬腳。」
    石中英問道:「是那兩句話?」
    戚婆婆一雙三角眼,凝注著石中英,緩緩說道:「第一是『飛鴿傳書』,這四個字,
當然;飛鴿傳書是沒有錯,但咱們不稱它飛鴿傳書,應稱『飛論』。」
    石中英只覺她盯著自己的眼睛,深逢有光,而且好像另有一番景象!有時明朗如畫;
有時候陰靈如晦,有時像慈母般慈祥,有時像敵人股親切!
    總之,短短的的幾句話之中,她雙目竟然變化多端,奇幻莫測!
    石中英暗暗覺得奇怪;但你看了她一眼之後,好像她眼中有著吸力,你目光就不知
不覺的不想離開!
    戚婆婆仍然在繼續說道:「第二,則是『獨角龍王』這四個字了,試想獨角龍王乃
是李幫主的外號,李幫主已經陪同盟主,去了龍門幫,此人自然是假冒之人,本來每一
個人都有姓名;但他一直不肯說,咱門不能叫她獨角龍王,那只有稱他『長蟲』,就是
假龍的意思;你在稱呼上錯了,豈非自己露出尾巴來了?
    她不但眼睛變幻不定,連臉上笑容,也在不住的加深,眼睛中充滿了一般奇異的吸
引力,臉上變幻不停的笑;更使人有說不出的親切之感!
    石中英聽著,聽著,但覺戚婆婆說的又誠懇,又親切,她每一句話,都是對的!
    戚婆婆依然徐徐的道:「但這些破綻,只有老婆子一個人知道,只要老婆子不說,
就不會有人知道的,你既然回來了就好,以前種種,就把它忘記了吧!」
    「忘了以前種種……」
    石中英心頭突然一凜,神志立時為之一清,忖道:「這老賊婆施的是什麼邪法!」
    口中大喝一聲,右手跟著戚婆婆猛劈過去。
    戚婆婆正在夢囈般說著,她做夢也想不到一個人已經逐漸入毅的人,還會突然清醒
過來?
    這一掌,她自然毫無準備,等到喝聲入耳,一股強猛掌風,已經迎面撞到!她不愧
久經在敵,臨危不亂,飛快的朝左閃出!
    就在此時,就突覺雙肩,胸、肋等處,微微一麻,掌風雖已避開,但身子再也無法
轉動。
    戚婆婆心頭清楚,自己「肩井」,「將台」。「期門」六處穴直,(三處均系左右
雙穴)全被制住,一時心頭大急,厲聲道:「姓石的,你說過的話,算不算數!」
    石中英微微一笑道:「在下說過的話,自然算數。」
    戚婆婆道:「那你使了幾招?」
    石中英道,「自然是一招了。」
    戚婆婆道:「你是一招制住老身的?」
    石中英雙手朝前一揚,含笑道:「一個人天生就有兩隻手,在下右手劈出一掌是虛,
左手打出六粒黃豆是實,這總不能算是兩招吧?再說你用『廄爪功』在我身上,連點七
處:大穴,我只打了六粒黃豆,還剩下一粒,對你已經夠客氣了。」
    說到這裡,左手一攤,掌心果然還剩了一粒黃豆。
    戚婆婆道:「你制住老婆子,要待怎的?」
    石中英緩緩走到她身邊,說道,「你安心住在這裡,在下也要到君山去,咱們還是
一路的。」
    話聲出口,左手一粒黃豆,突然脫手飛起,打在她睡穴上,把她放到鋪上。
    然後從她衣袋之中,取出鑰匙,轉身走過左月嬌(祝淇芬)的床鋪,仔細查看,原
來只是點了睡穴,這就伸手替她解開穴道。
    左月嬌嬌軀一顫,霍地驚醒過來,雙目乍睜,看到石中英站在她床前,不覺吃了一
驚,慌忙翻身坐起,冷冷說道:「你來作甚?」
    石中英道:「妹子,我是石中英。」
    左月嬌道:「我知道你是誰。」
    石中英笑道:「妹子知道的並不是我,我是今晚才恢復原來的。」
    左月嬌道:「我不想知道你的事,我只是問你做什麼來的?」
    石中英道,「我接替了假冒我的人,自然要下來看看妹子和李幫主了。」
    左月嬌一眼看到戚婆婆躺在鋪上,一動不動,口中不覺輕「咦」了一聲,道:「戚
婆婆怎麼了?」
    石中英微笑道:「妹子不記得那天山上,我表現翻斤斗的事麼?你去看看戚婆婆,
就知道我是真的,還是假的?」
    左月嬌聽他說出在山頂翻斤斗的事,一雙秋水水般目光不覺盈盈凝注,望了他一眼,
但石中英的真假,並不可能從臉上瞧得出來的。
    假的都瞧不出,真的自然更難瞧得出來了。
    左月嬌坐著的人,忽然站了起來,目光朝躺在鋪上的戚婆婆掃去。
    這一招,她很快就發現戚婆婆身上「肩井」,「將台」、「期門,』六處穴道,分
別嵌著六顆黃豆,連青布衣衫都隨著黃豆深隱肉中。
    她自然認識,這是「米粒打穴神功」,那是錯不了。
    左月嬌一隻鳳目之中,登時流露出驚奇的神有,輕「啊」一聲:「大哥,果然是
你……」
    話聲未落,目蘊淚光,嬌軀迅快的朝石中英懷中撲來。
    這是真情流露,情難自己!但她只撲到一半,就突然剎住身形,目光凝注,低低的
問道:「大哥你如何進來的?此地不可久留,你還是快走吧!」
    言下似是十分惶急。
    石中英笑了笑道:「妹子不用焦急,我方才不是說過,我是來接替假冒我的人來的,
自然不用再走了。」
    左月嬌顯的十分吃驚,說道:「你真的要上君山去?那你真是『護劍會』的人?」
    她說這話時,眼波流盼,直望著石中英,似有無限心事,欲語還休。
    石中英看她一臉俱是驚恐之色,忍不住問道:「妹子好像有什麼心事?君山我自然
要去:我爹被人假冒,老賊假武林盟主之名,包藏禍心,陰謀掠奪各大門派,為公為私,
我都非和他當面了斷不可,如果再讓他們以偽亂真,奪走了龍門幫,整個武林,就更不
可能設想……」
    左月嬌聽的不禁一呆,垂首道:「大哥,據我所知,龍門幫早已在他們暗中佈置之
下,都成了他們的死黨,你去了,單搶匹馬,自問能有幾分把握?」
    她不待石中英開口,鳳目之中,忽然滾出兩行晶瑩淚珠,接道:「大哥,你不能
去……但我知道你是一「定要去的,你武功雖高,雙掌總是難敵四手……」
    石中英笑道:「妹子只管放心,我不會一個人去的。」
    左月嬌突然抬起頭來,滿面淒容的道:「我不是你的妹子祝淇芬,我叫左月嬌……」
    石中英點頭道:「我知道你是左姑娘,但我還是把你當作妹子一樣。」
    左月嬌嬌靨飛紅,含羞道:「謝謝你,大哥,你不怪我吧?其實我早就想偷偷告訴
你的,只是我不敢說。」
    石中英道:「說不說都是一樣,我若是沒有妹子,早已死過幾次了。」
    左月嬌苦笑了笑,續道:「我從小沒有爹娘,是養父扶養長大,我不能背棄他老人
家但我自從遇見大哥,就像遇到來哥哥一般……」
    她淒楚之中,含著無限嬌羞。
    石中英忍不莊跨上一步,呻手握住她的手,說道:「妹子,你既是老賊的義女,你
應該知道他所作所為,這些人目前雖不知他門的真正身份,叵決非好人,他們危害武林
的陰謀,遲早總要敗露的,那時難免覆滅一途,妹子是個冰雪聰明的人,應該棄暗投明,
為武林正義效力,我願意把你當作親妹妹一樣看待。」
    左月嬌被他握注了手,嬌軀不由自主的發出一陣輕顫,淒然低頭道:「我知道,但
義父絕不會放過我的,同時他對我有養育之恩,授藝之德,我也不忍背棄他,大哥……
我……我怎麼辦呢?」她目含淚水,兩道清澈的眼神望著石中英,嬌軀一陣顫動,口中
輕輕叫了聲……「大哥……」
    一下子撲在石中英懷裡,鳴咽不已,再也說不出什麼話來。
    他第一個接觸的女孩子,就是她——從前的祝淇芬,現在的左月嬌。
    女孩子投懷送抱,他當然更是破題兒第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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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8 02:41:25 |只看該作者
因此左月嬌一下子撲在他的懷裡,他竟然鬧得手足無措,心頭飄蕩,全身火熱,一
時不知如何才好?這樣約摸過了一刻功夫,他才輕輕撫她香肩,低聲道:「妹子那是答
應了?」
    左月嬌一顆頭緊緊的依偎在他懷裡,輕輕的點了點頭,才緩緩從石中英懷裡挺直起
身子,星眸一抬,嬌怯的道:「大哥,你一定要去君山,我就隨你同去。」
    石中英舉起手中的鑰匙,笑道:「我門先去看李幫主。」
    左月嬌看了戚婆婆一眼,問道:「大哥,戚婆婆怎麼辦呢?」
    石中英笑道:「沒關係,我已經點了她的睡穴,讓她留在這裡好了。」
    說話之時,已經走到木問前面,打開鐵鎖,推門而入。
    裡面又是一間狹厭的小艙,沒有床鈉。
    獨角龍王李天衍盤膝而坐,聽到木門開啟,連眼也沒睜一下。
    石中英走到近前,低低的叫了一聲:「老前輩。」
    獨角龍王依然瞑目垂簾,只是冷然喝道:「你來作甚?」
    石中英道:「晚輩是石中英。」
    獨角龍王道:「老夫早已聽出你是石中英了。」
    石中英忙道:「老前輩也許誤會了,晚輩不是假冒的石中英,晚輩是真的石中英。」
    獨角龍王雙目乍睜,問道:「怎麼?也有人假冒了你?」
    石中英道:「是的,老前輩看到的石中英,也許並不是真正假冒晚輩的賊人,而是
假冒了晚輩的賊入的人。
    獨角龍王聽了更奇,問道:「你是說,假冒你的有兩個人?」
    石中英道:「也許只有一個,因為有人在數月之前,早已假冒了賊黨中某一個人,
混入了賊黨之中,後來賊黨指派他假冒晚輩,這人就變成了假冒晚輩的賊黨了。」
    左月嬌奇道:「大哥,這麼說,他也是『護劍會』的人麼。」
    石中英點點頭道:「不錯,他是『護劍會』的七星劍主。」
    「護劍會?」
    獨角龍王道:「盟主一再派人探問老夫是否和『護劍會』有勾結?老夫從未聽說江
湖上還有『護劍會』這樣一個組織,怎麼?世兄既是『護劍會』的人,令尊並不知道?」
    石中英道:「原來老前輩還不知道:『護劍會』原是家父十年前,發現江湖上正有
一批神秘人物,企圖掌握各大門派,為害武林,才親自走訪各大門派掌門人之後,組成
的一個秘密組織,以維護武林正義為目的,所以叫做『護劍會』。」
    獨角龍王奇道:「那麼盟主何以一再向老夫詢問『護劍會』呢?」
    石中英道:「那老賊不是家父。」
    獨角龍王駭然道:「你說盟主也被人假冒了?」
    石中英道:「是的。」
    當下就把爹在十年前命自己拜巡谷老人為師,對外只說自己失足墜江,以及自己此
次奉命下山,當時也並不知道爹已為賊人假冒,一直說到那天晚上有人暗中指示自己,
潛入假山地室,把「大乙尊丹」送給李幫主……」
    獨角龍王沒待他說下去,忽然咳了一聲道:「石世兄並不知道那地下室,共有前後
兩問,世兄和老夫說的話,全被賊黨聽到了,你走之後,從裡面走出兩個黑衣人來,就
把老夫挾持到裡面石室中去。」
    石中英聽的暗暗哦道:「這就不錯了,第二天自己再到阿榮伯住的小屋裡去,就遇
上假冒阿榮死屍的賊人,打自己一蓮淬毒暗器,後來又發生綠豆糕有毒之事,那是賊黨
已發現了自己的行藏,才啟了暗中殺害自己之心!」
    接著又把第二天晚上,自己如何又去假山地室,把李幫主救出,送去聽濤樓,(聽
濤樓住的本是假獨角龍王)另外有「護劍會」的人,把假獨角龍王以迷香迷翻,偷偷運
出,原意是想把真的李幫主,去換出假獨角龍王……
    獨角龍王聽到這裡,不覺歎了一口氣道:「你們上當了,老夫早囚禁在地室裡面,
你救出去的根本不是老夫,好狡猾的賊黨,他們居然造了兩個假的,使你們認為兩人之
中,一定有一個是真的了。」
    石中英點點頭道:「這叫做棋錯一著,滿盤皆輸,當晚就出現了一個假扮晚輩的人,
第二天倥侗藍掌門人也出了紕漏。」
    接著又把自己逃出石家莊;第二天老賊(假石松齡)和假獨角龍王一行人,如何在
石間坪脅返藍純青,自己勿何誤中「玄冰掌」寒毒,隱藏著一處石洞療傷,老賊如何派
莊中獵犬追蹤,差幸石家莊後山傳出緊急訊號,老賊率人匆匆趕去,由假冒自己的人率
火龍盧餛叔侄準備火攻山洞,自己和藍純青如何假扮盧餛叔侄,重回石家莊,一直說到
今晚七星劍主留書,詳細說了一遍。
    這一番話,連左月嬌都全然不知,不由睜大一雙鳳目,聽的十分出神。
    獨角龍王呵呵一笑道:「原來老夫一人,竟然引出這許多事來,只可惜老夫那晚服
了世兄的「太乙至尊丹」,傷勢雖愈,只是身中『散功之毒』,一身功力,已經盡
廢……」
    石中英伸手懷中取出「解毒金丹」,說道:「老前輩,這是七星劍主留下的『解毒
金丹』,專解散功奇毒,老前輩快請服下。」
    獨角龍王一手接過,.就吞人口中。
    石中英回頭道:「妹子,老前輩服下解藥,還要調息運功,才能助藥力行散,咱們
且到外面去等候。」
    左月嬌隨著石中英回到外面,一面說道:「大哥,原來假冒你的人,竟是七星劍主,
這人壞死啦;」他為什麼不早告訴你呢?」
    石中英道:「如今細想起來;他武功一定極高,那天晚上,我還是先出手,他可能
是故意敗給我的。」
    左月嬌道、「他怎麼叫七星劍主呢?」
    石中英道:「這個我也不清楚,那可能是他的外號。」說到這裡,口中「哦」了一
聲,問道:「妹子,你是老賊的義女,應該知道他的底細了,他究竟是誰?」
    左月嬌道:「我只知道他是石家莊的莊主六合劍石松齡,直到今晚,才聽你說他是
假的,我根本不知道他的底細。」
    她怕石中英不相信,接著說道:「我從小好像就是戚婆婆扶養的,我們一起有四五
個女孩子,都以姐妹相稱,但我知道,我們並不是親姐妹,我七歲那年,戚婆婆忽然帶
著我們去一個地方去,那是一所很大的宅院,戚婆婆要我拜他義父。從那時起,我就叫
祝淇芬。對外就說我是華山祝景雲的女兒,許多人都叫我祝小姐,哦,那莊院裡的總管,
就是屈長貴,我知道的就是這些了。」
    石中英道:「你七歲那年,我也只有八歲,還在家裡呢,你記得那所大宅院在什麼
地方麼?」
    左月嬌搖搖道:「不知道,我們在那裹住了四五年,就搬到石家莊去了。」
    石中英道:「那麼你知道戚婆婆的來歷麼?」
    左月嬌道:「不知道,戚婆婆從前對我們很凶,我小時候,還時常挨她的皮鞭呢,
後來搬到了石家莊,戚婆婆一年難得來一次,就對我很客氣,還時時奉承我,後來我才
知道她是義父手下的人。」
    石中英不覺看了躺在床上的戚婆婆一眼,說道:「她既是老賊手下,自然知道全盤
底細,咱們逮到了她,就不怕她不說出來。」
    正說之間,只見獨角龍王已從裡間走出來,含笑道:「你們逮到了誰?」
    石中英道:「老前輩劇毒已解了麼?」
    獨角龍王道:「這散功之毒果然厲害,老夫等於是第二世為人了。」目光一掄問道:
「這老婆子是誰?」
    石中英道:「她叫戚婆婆,是老賊手下心腹,方才晚輩說的就是她。」。
    獨角尤王點點頭,然後朝石中英道:「石世兄對咱們此行,不知可有通盤計劃麼?」
    石中英道,」晚輩和藍老前輩今晚原來只是覷探慮實來的,不想事情會如此急轉直
下,目前尚無通盤計劃,此中還得由老前輩和藍老前輩商量決定。」
    獨角龍王點頭道:「老夫正想見見藍掌門人石世兄去把藍掌門人請下來一談如何?」
    石中英:「目前船上只有藍老前輩,和晚輩兩人,如果藍老前輩下來,上面就沒有
人留守,因此晚輩覺得還是老前輩上去的好。」
    獨角龍王道:「上面談話是否方便?」
    石中英道:「第三層一共只有兩個房艙,老前輩和藍老前輩談話,晚輩守在外間,
就萬無一失了。」
    獨角龍王道:「如此就好,咱們快些上去。」
    石中英回頭朝左月嬌道:「妹子,戚婆婆武功極高,此人對咱們十分重要,你還是
留在這裡吧。」
    左月嬌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石中英當先援梯而上。
    藍純青低聲道:「老弟,你怎麼下去了這許多時間?」
    石中英低聲道:「老前輩,李幫主上來了。」
    藍純青迅快退到門口,掀簾朝外看了一眼,才低聲道:「快請李幫主上來。」
    石中英當先跨出窟窿。
    獨角龍王也相繼走出,朝藍純青拱拱手道:「兄弟方才聽石世兄詳細述說經過,為
了兄弟和敝幫之事,蒙藍兄和貴會全力鼎助,兄弟實在感激不盡。」
    藍純青連忙還禮道:「李幫主言重,貴幫安危,關係整個武林大局,些許微勞,何
足掛齒?」
    石中英道:「方纔李幫主詢問晚輩,咱們此行,可有通盤計劃?晚輩覺得此事十分
重要,該由李幫主和藍老前輩二位磋商決定,晚輩到外面去看守,就不虞有人竊聽了。」
    藍純青略為沉吟,覺得自己和李幫主商談大計,外面確實不能無人,這就點點頭道:
「老弟顧慮極是,那就等老朽和李幫主商量有了定案,再告訴你吧。」
    石中英點點頭,正轉身走出。
    藍純青接著低聲叮囑道:「那『黑衣隊』武士,統馭不易,老弟今晚最好把那圖解
都練熟了才是。
    石中英點點頭,立即掀簾走出,就在起居室點起了燈,正待坐下,取出「煞訣圖解」
來!
    突然問,依稀聽到艙外似是有人潛伏,心頭不覺暗暗哼一聲,身形一晃,很快飛掠
出去。
    艙門外,果然蹲著一人!
    那是書位琴兒,他蹲坐的地方,正是上午自己和假石中英下棋的時候,他也蹲在那
裡。
    此時看到石中英從艙中飛掠出來,慌忙垂手站起,口中叫了聲:「公子。」
    石中英道:「你怎的還不睡覺,坐在這裡作甚?」
    琴兒眨著一雙清秀的目光,躬躬身答道:「小的本來就睡在那小客室裡的,今晚公
子有事,小的不敢就睡,只好在外面坐著等了。」
    石中英右掌緩緩提起,喝道:「你聽到了什麼?」
    琴兒一張小臉上,忽然現驚恐之色,腳下連退了兩步,說道:「公子息怒,小的說
的是真實,公子沒睡,小的不敢先睡。」
    說話之時,左手食中二指一豎,捏了一個劍決,斜指眉梢,不住的躬著腰。
    石中英看的又是一怔!
    琴兒左手捏的劍訣,居然斜指著眉梢!
    他會是「護劍會」的人!
    石中英提起了手掌,當然不會擊出去!他只是目光緊注著琴兒,問道:「你是……」
    琴兒陪笑道:「小的是伺候公子來的,公子只管進去看書,這裡有小的守著,包管
錯不了。」
    石中英聽他這麼說了,也就不好多問,點點頭,轉身朝裡行去。」
    他回到椅上坐下,取出「煞決圖解」,攤開在小圓桌上,圖上一共只有三個簡單的
手勢,均有小字註釋。
    第一個,把金牌上的紅繩掛在左手中指,牌在掌心,手掌向外直豎,向大家宣示金
牌之後,貝指握拳;拇指遙指自己鼻尖,表示自己就是他門主人。
    第二個手勢,金牌仍在掌心,中食二指直伸,狀若劍訣,朝外指去,凡指尖所指,
皆為敵人。
    第三個手勢,金牌仍在掌心,以拇指緊抵金牌,其餘四指伸直,手掌如刀,向外作
出所殺之狀,是「煞令」,搏殺對方的命令。
    小紙卷最後還有一行細字,那是:「熟記之後,希即毀去。」
    這三個手勢,並不複雜,看過就是記注,當然用不著多想,當下雙手一搓,便把紙
卷搓成了碎屑,朝艙外一揚,碎屑就隨著夜風飛散。
    又過了頓飯工夫,才見門簾啟處,藍純青探出頭來,說道:「石老弟,你進來吧!」
    石中英依言走入,獨角龍王已經回到底艙去了,艙板也閻下,連書案都已恢復了原
狀。
    石中英問道:「李幫主怎麼下去了?」
    藍純青道:「目下船上所有的人咱們還未完全控制,李幫主自然還是回到下面去的
好。」
    石中英接著問道:「老前輩,你知不知道琴兒也是『護劍會』的人麼?」
    藍純青道:「你發現了什麼?」
    石中英就把才纔之事,說了一遍。
    藍純青沉吟道:「據老朽所知,七星劍主手下,確有三個得力助手,他們和老朽聯
絡之時,都面蒙黑布,只要口令符合,毋須以真面目相見,他們固然不知老朽身份!老
朽也不知他們是誰?琴兒既然手勢對了,那就錯不了的。」
    兩人密談了一陣,藍純青才獨自回轉第二層艙去。
    翌日一早,帆船已經開了。
    石中英被船身一陣晃動,從睡夢中醒來,只覺被褥,枕頭之間,似乎隱隱可以聞到
一縷淡淡的幽香。
    這種幽香,非蘭非麝,似有若無,但卻沁人心脾!
    心中覺得暗好笑,這位七星劍主,敢情是個自命風流的多情種子,居然連衣衫上都
煎過香。
    披衣下床,打開一扇小窗,眼看紅日已高三丈透。
    琴兒聽到房中聲音,趕緊隔著門簾問候道:「公子已經起來了麼?」
    石中英道:「你進來,我有話問你。」
    「是。」琴兒答應一聲,掀簾走入,躬身道:「公子有什麼吩咐?」
    石中英坐在書案前面,連頭也沒抬,只是低低的吟道:「精虹直欲沖牛鬥。」
    琴兒接口道:「正義人間好護持。」
    石中英不覺轉過身來,抬目望了他一眼,含笑道:「不錯,你再報個數兒。」
    琴兒道:「七星劍主下第三人。」說到這裡,忽然眼珠一溜,展齒笑道:「原來公
子還不相信小的。」
    他這一笑,露出兩排整齊潔白的牙齒,顯得有些悄皮。
    石中英道笑了笑道:「謹慎些,總是好的。」
    琴兒躬身道:「公子說的是。」
    石中英道:「好了,你去給我打臉水,順便告訴掌舵的老大一聲,咱們要在天色未
黑以前,趕到安慶。」
    琴兒應了聲「是」,轉身朝外行去。
    安慶府,地瀕長江北岸,是安徽省的省會所在,(清朝設省會於此)也是南北水陸
交通的轉運要道、不但城中車馬喧嚷,商肆柿比,尤其是臨江碼頭,帆牆如林,自成市
莊,酒館茶肆,座無虛席。
    船抵安慶,太陽還未下山。
    書僮琴兒等船一下錨,就匆匆上岸而去。
    過沒多久,劍公子石中英身穿天藍長衫,腰懸長劍,意態飄逸的在第二層船艙出現。
    花戟高順.穿雲縹沈長吉和火龍盧餛(藍純青)立時迎上來,大家一齊拱手為禮。
    石中英含笑還,禮,一面說道:「三位老師傅不可大多禮,這趟水程,辛苦諸位
了。」
    穿雲鏢沈長吉連忙陪笑道:「公子言重,咱們奉命行事,原是份內之事,得能追隨
公子,正是咱們的榮幸,怎麼能說辛苦?」
    此人一向善於奉迎,對任何人都陪著笑臉,何況是公子。
    石中英微微一笑道:「這多天,大家恫處船艙,總是一件悶氣的事,但咱們一行,
奉有家父嚴命,沿途不准上岸,因此在下特命琴兒趕上岸去,要同慶樓把酒席送到船上
來,和大家共謀一醉,這也是長途聊解岑寂之意。」
    藍純青抱抱拳道:「公子真是設想周到。」
    花戟高順一手摸著鬍子,說道:「公子盛意,咱們那就謝了。」
    石中英淡然一笑,回顧藍純青道:「咱們這一席,設在第三層上,庶可例覽夜景,
待會等同慶樓酒席送來了,在下自會要盧兄前來相請了。」
    說完,緩步朝木梯走去。
    上燈時分,由書位琴兒領了同慶樓八名夥計,扛著箱籠,食盒上船。
    今晚是公子犒賞全船的人,酒席一共是六桌,第三層上設一席,第二層上設五席。
    八名夥計,有四名在第二層擺設酒席,卻分了四名到第三層上去佈置。
    上第三層去,自然少不得要由琴兒領著上去。
    四名夥計進入起居室,琴兒就朝走在後面的兩名夥計道:「酒席就設在這裡,你們
快些擺起來吧。」
    兩名夥計答應一聲,就動手搬開木椅,在小圓桌上,放手圓抬面,鋪上了紅絨桌毯,
然後擺好杯盞……
    琴兒交待過兩人之後,就朝另外兩名夥計打扮說道:「二位請隨我來。」
    說完,一手掀簾,」朝裡面走入,那兩名夥計似是懷著疑懼,兩人互望了一眼,就
隨著琴兒身後,掀簾而入。
    顯然,他們進入臥室之際,全都雙掌提胸,嚴加戒備。
    但當他們跨進臥室之際,不由自主的立即放下手去,神色恭敬,抱拳一禮,躬下身
去,同聲說道:「屬下楊天壽,向開山,參見幫主。」
    原來這問臥室之中,一共坐著兩個人。
    正面鋪上坐著的,正是身材高大紅臉蒼髯的獨角龍王李幫主。
    另外一人,坐在書案前面,那是目若朗星。唇若塗朱的藍衣少年——劍公子石中英。
    獨角龍王一擺手,含笑道:「楊兄,向兄少禮,咱們時光不多,你們先見過這位石
世兄,也就是武林盟主石松齡石大俠的哲嗣。」接著朝石中英道:「這位是敝幫安慶分
舵舵主楊天壽楊兄,這位是楊兄的把弟向開山向兄。」
    石中英慌忙站起,大家互相說了幾句久仰的話。
    原來龍門幫在長江上下游,共有三十六處分舵,但以安慶分舵實力最為雄厚。
    那是因為安慶地當長江中游,是南北交通的中心,自然非派上一個得力的人來主持
不可。
    分舵主楊天壽,追隨獨角龍王,己有三十年之久,也可以說是龍門幫的元老,主持
安慶分舵,也有十餘年時間。
    江湖上提起雙槍楊天壽,雙斧向開山,並稱為「槍斧雙雄」。
    楊天壽已是五十出頭的人,他妻子穆五娘;系出名門,是江南武術世家綿拳穆家的
女兒,一手」奪命金丸」「袖底針」罕有敵手。
    兩夫妻年過半百,只有一個女兒,叫做楊杏仙,今年才十七歲。
    內弟穆慎行,也是安慶分舵的主要人物,不但精擅「綿掌」,一口鐵劍,又薄又軟,
深得內家」柔」字訣。大家都稱他「劍軟掌柔穆老三」,說他像個讀書相公。
    閒言表過,且說獨角龍王等雙方寒暄既畢,接著問道:「楊兄,安慶分舵,最近可
有什麼消息?」
    楊天壽道:「屬下昨天接到總舵通知,要屬下在下月十五以前,趕赴君山,好像是
歡迎石盟主的大會。」
    獨角龍王道:「那是所有分舵,都接到通知了。」
    楊天壽道:「正是。」
    獨角龍王一手持須,輕哼一聲道:「果然是個極大陰謀,要想把咱們龍門幫精銳,
一網打盡!」
    楊天壽聽了一怔,望著獨角龍王,吃驚道:「幫主……」
    獨角龍王沒待說下去,接著就把自己於半月前,接獲石盟主親筆函,邀約自己參與
一年一次的集會,如何被人在酒中下了散功毒藥,結果發現有人假冒自己,以及自己如
何被對方『大力金剛掌』擊傷,盟主認偽作真,把自己囚入假山石室,幸蒙石世兄相救,
至此才發現石盟主亦系賊人一黨,企圖併吞龍門幫,並命石公子把自己押赴君山,扼要
說了一遍。
    這些話,直聽的楊天壽;向開山二人,聞所未聞,一時不禁聳然變色!
    楊天壽雙目圓睜,憤然道:「幫主……」
    獨角龍王搖手制止,接著說道:「咱們時間有限,你且莫要插口,聽候老夫安排。」
    楊天壽、向開山同聲道:「幫主差遣,屬下就是粉身碎骨,萬死不辭。」
    獨角龍王含笑道:「賊黨既然發出通知,你門二人,不可稍露形色,仍宜按時前往,
只是為防萬一,不可去的太早,他們既定下月十五日舉行歡迎大會,你們最好扣準在十
五日上午抵達,而且沿途多加注意,遇上其他分舵的人,不妨在談話之時,故意談起往
事,多提幾件十年前的瑣碎舊事,如果他們都都能答得出來,那就證明他們不假,方可
暗中告知老夫安排。」
    楊天壽道:「幫主放心,這個屬下省得,只不知咱們該如何行動?」
    獨角龍王微微一笑道:「你們俯耳過來,只須如此如此就好。」
    楊天壽,向開山點點頭道:「屬下記住了。」
    獨角龍王道:「好!你們可以回去了,只是咱們這裡,人手不夠分配,你們回去之
後,如此如此,不可有誤。」
    楊天壽道:「屬下遵命。」
    獨角龍王揮揮手道:「你們可以去了。」
    兩人躬身一禮,方才退出。
    石中英跟著他們走出,朝琴兒吩咐道:「琴兒,他們店裡,有十五缸陳年的窖藏花
雕,要回店去取,你可在岸上等候,要他們快去炔來。」
    琴兒躬身領命,領著兩人,下樓而去。
    不過頓飯工夫,三個店伙果然抬著兩缸陳年花彫上船。
    仍由琴兒領他們直上第三層,進入起居室,放下酒缸。
    琴兒問道:「你們那二位隨我去見公子?」
    一名年老的應道:「是咱們兩人。」
    琴兒道:「好,你們隨我進去。」
    領著兩人掀簾而入。接著琴兒先行退出。
    過沒多久,盧傳薪也從臥室掀簾走出。(作者特別聲明,本來石中英是假冒盧傳薪
上船來的,但如今石中英恢復了本來面目,這個走出來的盧傳薪,當然不是石中英了,
此人是誰,後文自有交待)。
    琴兒搶在他面前,低聲說道:「你隨我來就好。」
    說完,果然走在前面,領著盧傳薪朝第二層船艙走去。
    走到藍純青住的門口,腳下一停,舉手輕輕扣了兩下。「隨:「盧爺,就要開席了,
公子特地請盧少俠下來邀請諸位的。」
    藍純青自然知道,立時推開艙門,走了出來,一面大聲道:「高兄,沈兄,咱們可
以上去了。」
    中艙早就擺好了五桌酒席,兩席是「黑衣隊」武士的,其餘三席,是掌舵和水手們
的。
    花戟高順,穿雲鏢沈長吉也相繼從對面艙中走出。
    藍純青雖然不知道這扮演盧傳薪是誰?
    但他知道他是安慶分舵派來的人。
    安慶分舵的人,當然不認識花敦高順和穿雲鏢沈長吉,因此他故意看了盧傳薪一眼,
一面朝花就高順抬抬手道:「高兄請。」
    高順是石家莊幾位武師中的首席武師,為人倔傲,聞言腳下略微一停,抬抬手道:
「盧兄請。」
    這要換在平時;他早就昂然走在前面了;但如今石公子和盧傳薪締了交,火龍盧餛,
也水漲船高,他不得不對他們叔侄另眼相看。
    藍純青呵呵笑道:「高兄是咱們的頭兒,兄弟豈敢有膺?請,請。」
    高順嘿嘿乾笑道:「好說,好說。」
    舉步走在前面,藍純青又抬抬手道:「沈兄請。」
    沈長吉連連後退道:「這個兄弟斷斷不敢,盧兄,咱們是老兄弟,你別和兄弟客氣
了。」
    他也竭力套著近乎。
    藍純青道:「不,還是沈兄請,兄弟和舍侄還有幾句話要說。」
    人家叔侄有話說,沈長吉只得連連拱手道:「如此兄弟恭敬不如從命。」
    隨著花戟高順身後走去。
    藍純青讓他們走出數步,才悄聲問道:「公子已經和你說過了?」
    盧傳薪點點頭,也悄聲答道,「石公子要我一切都聽你老的?」
    藍純青聽的心頭暗暗一怔,忖道:「安慶分舵怎麼派了一個女的來?」
    他見多識廣,一聽對方聲音尖細,便已猜出是個女子,不覺皺了下眉頭,低聲道,
「待回你就坐在老朽下首,最好不要開口,高順是個老奸巨猾的人,如果給他聽出你口
音不對,可能會使池起疑。」
    盧傳薪點點頭,他臉上不禁有些紅,但戴了面具,旁人也看不出來。
    藍純青低聲道:「咱們快些走。」
    第三層起居室門前,低垂著厚厚的門簾。
    琴兒搶在前面,打起簾子,裡面銀燭輝煌,中間早已擺好了一席酒筵,紅絨的桌毯,
銀盞牙著,顯得極為富麗,圍著圓桌,一共是五把椅子。
    兩名同慶樓派來的夥計,站在下薔邊上伺候。
    琴兒朝兩名夥計揮了下手,說道:「可以開席了。」
    兩名夥計躬身應道:「是」,立即退了出去。
    琴兒才朝臥室躬身道:「啟稟公子,高師傅三位,已經到了。」
    但見門簾啟處,石中英換了一身悔紅衣衫,臉含微笑,瀟灑舉步走出。
    花戟高順、穿雲鏢沈長吉、藍純青一齊拱手道:「屬下見過公子。」
    石中英站在上首,人如玉樹臨風,連連抬手道:「請坐,請坐,在下只是為了咱們
連日局處船艙難免長途岑寂,趁著在安慶不錯,這是大地方,才要他們送了幾桌酒菜到
船上、來,大家敘叔,喝酒要不拘形跡,才能喝得痛快,大家愈脫俗愈好,來,大家就
隨便坐。」
    說罷,當先在上首一張椅子上坐下。
    花戟高順、穿雲鏢沈長吉、藍純青三人,互相謙讓了一陣,然後依次落座,盧傳薪
則坐在藍純青的下首。
    兩名夥計陸續送上酒菜。
    琴兒手捧銀壺,替大家面前斟滿了酒。
    石中英端起酒杯,朝大家一舉,含笑道:「在下和諸位還是第一次喝酒,在下先敬
諸位一杯。」
    花戟高順等人一齊站將起來,同聲道:「屬下理該先敬公子。」
    石中英一口喝乾杯中的酒,含笑道:「諸位請坐下,在下方纔已經說過,今晚只是
為大家梢解長途岑寂,大家要痛痛快快的喝幾杯,不可拘泥俗禮。」
    大家依言坐下。他雖然這麼說,大家還是未能免俗。
    花戟高順乾咳一聲,舉杯道:「老朽借花獻佛,敬公子一杯。」
    石中英連說「不敢」,也和他乾了一杯。
    藍純青大笑道:「好話都給沈兄說了,屬下只有先乾為敬了。」
    舉杯一飲而盡。
    石中英也和他對乾了一杯,等琴兒斟滿了酒,才舉杯朝盧傳薪道:「盧兄,兄弟已
經連喝了四杯,咱們兄弟,不用互相敬酒,大家還是隨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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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8 02:42:59 |只看該作者
第09章 逐一收伏
    說罷,喝了一口。
    盧傳薪沒有說話,只是雙手舉杯,略微沾了沾唇。
    石中英不待大家開口,舉筷道:「請用菜。」
    大家都是江湖人,幾杯下肚,也就漸漸免俗,互相敬酒,開懷暢飲。
    花朝高順平日很少說話,但酒量卻是極洪,藍純青的酒量也不差,兩人這一交上手,
一杯又一杯的直往肚裡灌。
    再加穿雲鏢沈長吉,從旁幫襯,頻頻向高順敬酒。除了石中英和盧傳薪面前還是小
酒杯,他們三人都已換了大碗。
    石中英用小杯和他們乾杯,但大部分時間,都是看著他們大碗大碗的喝。
    熱菜一盤接一盤的上來,兩缸陳年花彫,幾乎已有十之八九,裝進了高順、藍純青
和沈長吉三人的肚裡,大家也差不多已有六七分酒意。
    石中英朝琴兒使了一個眼色,兩名夥計撒去了殘席。
    就在大家紛紛站起之時,盧傳薪很快把一個小紙團,悄悄的塞入穿雲鏢沈長吉的手
中。
    琴兒臉有難色,朝石中英躬躬身,期期艾艾的道:「啟稟公子,水還沒開,還要等
一回,才能沏茶呢?」
    石中英皺皺眉道:「難道沒人管理開水?」
    琴兒道:「有是有,只是今晚大家部在喝酒……」
    藍純青忙道:「沒關係,咱們坐著聊聊,也是一樣。」
    石中英忙道:「你還不快去?」
    琴兒連聲應「是」,勿匆走了出去,大家依然圍著小圓桌坐下。
    石中英忽然乾咳一聲,目光一驚:徐徐說道:「在下正好有一件事,要和大家研
討。」
    藍純青接口道:「公子有什麼事,但請吩咐。」
    石中英笑了笑道:「盧老言重,這是一件十分機密之事,在下今午接到家父『飛
論』,說咱們船上,已被對方派人臥底……
    「飛論』,是指飛鴿傳書,這句話,是從戚婆婆那裡學來的。
    「臥底?」
    穿雲鏢沈長吉故作吃驚道:「這不可能!」
    石中英淡然一笑道:「對方派人前來臥底,自然是不可能的事,但對方若是以易容
之類,假扮了某一個人,那就很難說了。」
    花戟高順臉上毫無表情,陰惻惻的道:「這會是誰?」
    他轉過臉去,望著上首的石中英,正在等待石中英的回答。
    穿雲鏢沈長吉就坐他的下首,接口笑道:「你說還會是誰?」
    突然出手如電,一指朝高順右脅點了過去。
    「嘶……」一縷極其輕微的破空銳嘯;應指而出!
    雙方相颶尺,一個早有存心,一個皂無準備,手指很快襲上了花戟高順的」章門
穴。」
    高順做夢也想不到,在談話之時,沈長吉會突然向自己下手。
    但他終究是經久大敵之人,雖然在倉粹之間,封解、閃避,均已不及,卻本能的猛
然吸氣,硬把「章門穴」旁移了幾分。
    這真是電光石火般事,但聽」撲」的一聲,沈長吉這一指,出手極重,花就高順雖
然把穴道移開了幾分,還是抵擋不住,口中悶哼一聲,連椅帶人,往後一個斤斗,摔了
出去。
    這個斤斗,當然是他藉以閃避沈長吉再向他出手一種身法。因此他一個斤斗摔出去
之後,立即站了起來,臉色獰厲雙目怒瞪著沈長吉,厲聲喝道:「姓沈的,你無故出手
偷襲,這是什麼意思。」
    穿雲鏢沈長吉笑道:「因為閻下是假冒花戟高順之名,前來臥底的。」
    花戟高順強捺著傷勢,咬牙厲笑道:「你說什麼?我不是高順?我是假冒的?哈哈
哈哈,你真他媽的活見鬼了!」
    石中英依然面含微笑,坐在上首,對穿雲鏢沈長吉襲擊花戟高順,既未出聲阻攔,
也不加可否。
    顯然,石公子盧餛叔侄等人,都聽信沈長吉的讒言,把自己視作了假冒之人!一時
心頭怒火如焚,暴喝一聲:「沈長吉,高某先劈了你!」
    忽的欺身直撲,揮手一掌,朝沈長吉劈了過去。
    沈長吉冷笑一聲道:「你假冒了高順,難道還是假的?」
    說話之時,振臂出掌,一招「橫架金梁」,潛運功力,硬接高順的來勢。但聽」蓬」
然一震,雙掌交擊,兩人各自被震的後退了一步。
    高順和他一掌接實,只覺左脅隱隱作痛,自知方才被他一指偷襲,點傷筋骨,未能
及時運氣,怕傷及內腑,不敢再行出手。而且上來是喝酒的,身邊未曾攜帶兵刃,但沈
長吉的穿雲鏢,屬於暗器,自然帶在身邊。石公子既無喝阻之意,自己和他動手下去,
勢非吃虧不可。好漢不吃眼前虧!
    高順匝自然懂得這個道理,心念閃電一動,悶聲不響,扭頭旋身,一個箭步,直向
門口竄去。
    就在他一手掀起門簾之際,瞥見一隻纖、細的像女子的手掌,忽然從門外伸手進來!
一個小巧的人彤,當門而立,喝道:「你還是回進去的好。」
    聲音入耳,高順已經聽出那是書僮琴兒!
    他推來的手掌,似是不會用什麼氣力!
    高順自然不會把琴兒放在眼裡,因此也不會閃避,只是舉手輕輕一格。
    琴兒這一掌,推來的不算太快,但高順的去勢卻是相當快速。
    高順隨手一格,身形並未停止,但當他手掌還未觸到琴兒手掌之際,立時發覺不對!
    因為琴兒椎來的手掌,在這一瞬之間,竟然快的出奇,不待高順手臂格到,已經拍
在高順左胸之上!
    這一掌不但快,而且拍落之時,軟得有如棉花,使入一無所覺,但當掌心按實,就
立生震力,內勁暗吐!
    高順真沒想到一個十五六歲的書僮,竟然會有如此高絕的內家學力,口中不覺悶哼
一聲,一個人被推的往後連退了三四步。
    這一下,就像是他自己湊上去的,竄去之勢既炔,後退之勢更快,本來森冷的面目,
一片煞白,緊閉著嘴唇,顯得有些喘息,一雙眼睛,已經佈滿了紅絲,想見他心頭是如
何的怒火如焚了。
    此時只見他目光如刀,凌厲的注視著石中英,冷然道:「公子,那也是懷疑高某
了?」
    石中英仍然踞坐上首,十分平猙的抬目望了高順一眼,含笑道:「高老只要提得出
有力證據,證明你並非冒名頂替的人,在下自然不會再懷疑你了。」
    他話聲甫落,只聽裡間臥室之中,有人陰惻惻接口道:「證據就是這裡。」
    門簾掀動,走出一個人來!
    高順乍睹此人,登時如被雷砸,臉上肌肉一陣扭曲,身不由己的連連卻步!
    原來從臥室走出來的,赫然又是一個花戟高順!
    穿雲鏢沈長吉就在他連連卻步之際,陡地閃身欺去,凝足十成功力,掄掌向花戟高
順劈擊過去。
    花戟高順自知傷勢不輕,勉強按住一口翻騰的血氣,雙掌護胸,身形一旋,避開沈
長吉的掌勢,飛起一腳,朝沈長吉踢去,口中厲聲道:「原來你們是設好的圈套。」
    後來的花戟高順,唰的一聲撒出一長一短兩支鐵戟,陰笑道:「你究竟是什麼人?
膽敢假冒高某!
    雙戟一揚,交叉攻到。
    高順自然認得,對方手中兩手鐵戟,正是自己之物,心頭急攻交迸,厲吼一聲,不
退反進,雙掌揮舞,朝後來的花戟高順急撲過去。
    他這一撲,五指如鉤,使的是「空手入白刃」,不用說,志在奪取對方手中的雙戟。
    藍純青大喝道:「公子面前,還不束手就縛,真想頑抗麼?」
    揮手一乍,疾劈而出。
    花戟高順擰腰一竄,暴射丈餘,足尖點地,身形暴起,朝右首一扇木窗衝去。
    沈長吉看他向木窗衝去,追蹤一掌,未曾將他擊著。
    後來的花戟高順揮動雙戟,朝他身後撲去,
    花戟高順連番受榆,但他一身武功,實也了得,聽風辨應,身形橫閃開去:
    轉眼間,但見這兩丈多寬的船艙之中,火龍盧艦叔侄在左,沈長吉,和假冒自己的
人在右,把自己截在中間。
    閡簾外還守著書僮琴兒,大有不讓自己生離此室之勢。
    他此刻已經橫上了心,雙目盡赤,眼看石中英依然行若無事的坐在上首,不由的惡
向膽邊生,突然轉身,雙手提胸,朝石中英撲了過去。
    石中英端坐如故,似是絲毫沒有戒備,他來勢如風,雙爪疾落,一下就抓住了石中
英的雙肩,雙手用力搖撼,口中厲聲喝道上小子,你說,你究竟是何居心?」
    這一瞬間,後來花戟高順揮動雙敦,疾撲身後,沈長吉、藍純青、盧傳薪等人,一
齊向花戟圍了上來。
    花戟高順雙手抓注了石中英,精神登時為之一振,扭頭陰森喝道:「你們誰敢過來,
我就先斃了這小子。」
    須知雙肩「肩井穴」,雖非死穴,但因此處神經密佈,一被拿住,全身即如觸電,
肢體綿軟無力,縱然神志清醒,一身力道全失,就算武功再高的人,也使不出來了。
    在場幾人,眼看石中英被他抓住,一時投鼠忌器,果然不敢巡進。
    石中英臉上依然神色不改,帶著笑容,看了花戟高順一眼,徐徐問道:「你還有何
說?」
    花戟高順心中暗暗罵了一聲:「你小子倒是鎮定的很!」一面厲笑道:「我要你說
出來,這假扮高某,隱害老夫,是准的主意?」
    石中英微笑道:「這倒奇了,這些話,在下正要問你,你怎麼反而問起我來了?」
    花戟高順怒哼一聲,十指運勁,厲笑道:「現在老夫正在問你,你說是不說?」
    石中英輕笑一聲,聳聳肩道:「你自己不說,要問在下,在下又去間誰?」
    花戟高順突然感到不對了!
    照說自己十指如鉤,緊緊抓在石中英「肩井穴」上,力足洞穿金石,他雙肩如何還
能聳動?就在這一瞬間,突覺自己緊扣著對方穴道的手指,被一須無形潛力,震彈而起!
    石中英已經站起身來,手指連彈,一下點中了花戟高順胸前幾處大穴。
    高順連哼都沒哼一聲,應指往後便倒。
    穿雲鏢沈長吉吁了口氣,笑道:「公子神功蓋世,屬下方纔還替公子耽心呢!」
    他一向善於奉迎;但話聲出口,發覺氣氛有些不對!
    石中英臉上不見一絲笑容,兩道懾人目光,有如兩柄利劍,直向自己射來。
    在這一瞬間,後來的花戟高順,和火龍盧燼(藍純青)叔侄,已經「品」字形圍了
上來!
    沈長吉也是老江湖了,這種情形那會看不出來,心頭一窒,笑容也僵住了!
    石中英沒待他開口,冷然喝道:「沈長吉,你早已知道花戟高順是冒名頂替,臥底
來的,怎不早說?」
    這真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詞!
    沈長吉駭然道:「公子明鑒,屬下事先並不知道。」
    口中說著,腳下不由自主的後退了一步。
    藍純青右掌一伸,迅快的拍在他身後,喝道:「沈長吉,公子正在問你的話,你若
敢妄動,莫怪老夫出手無情。」
    沈長吉外號「穿雲鏢」,只要給他緩過手來,暗器就可出手,因此藍純青不得不防
他一著。
    沈長吉驚駭失措,望著石中英,怕恐的道:「公子,屬……屬下真的不知道。」
    石中英平靜的道:「據我所知,你不但是他同夥,而且也是冒名頂替來的,在下能
容一個臥底來的奸細,留在身邊麼?」
    沈長吉也是老江湖,這回聽懂了,連忙躬躬身,陪笑道:「原來公子是不要真的。」
    藍純青沉喝道:「你此話怎說·
    沈長吉道:「因為在下是奉命聽候公子調遣來的,不論公子有什麼吩咐,在下赴湯
蹈火,在所不辭。」
    藍純青聽出一些口氣,依然沉喝道:「你是奉誰之命?」
    沈長吉忽然左手劍訣一指眉梢,連連躬身道:「屬下自然是奉主人之命了。」
    石中英看他也劍訣指眉,符合了暗號,心頭大感意外,不覺失聲道:「你……」
    藍純青不待他說出口來,就朗聲道:「精虹直欲沖牛鬥。」
    沈長吉連忙接口道:「正義人間好護持。」
    藍純青道:「報個數來?」
    沈長吉道:「七星劍下第二人。」
    藍純青釋然笑道:「果然是自己人。」
    沈長吉拱拱道:「盧兄是……」
    藍純青笑了笑道:「兄弟江老七。」
    沈長吉聽的肅然起敬,慌忙躬身道:「屬下該死,不知你老是總護法。」
    原來藍純青說的「江老七」者,就是「護劍會」南七省的總護法是也。
    藍純青含笑道:「咱們在船上,還有一段日子,沈老哥不是叫老朽盧兄的好。」
    沈長吉道:「屬下遵命。」
    藍純青道:「好了,都是自己人了,還是坐下來再談吧。」
    石中英看了地上的花戟高順一眼,問道:「老前輩,此人如何處理?」
    藍純青道:「他只是石家莊重金禮聘來,並非老賊心腹,暫時不如先把他送到底艙
去再說。」石中英起身道:「晚輩這就把他送下去。」
    後來的花戟高順(註:他是龍門幫安慶分艙楊大壽的內弟,「劍軟掌柔穆老三」穆
慎行,系假扮)忙道:「公子不忙,這人由兄弟把他送下去就是了。」
    說完,一手提起花戟高順,大步往臥室中走去。
    大家依然圍著小圓桌坐下。
    琴兒掀簾走入,他已經切了一壺茶送來,然後取了幾個茶盅,給大家面前斟好了茶,
才行退出。
    藍純青一手端起茶盅,朝沈長吉問道:「沈兄,咱們送出去的假李幫主,真的死了
麼?」
    沈長吉道:「不錯,那晚屬下奉到劍主之命,協助掩護一號,把假冒李幫主的賊人
弄出去,當時一號並未驚動巡山八猛,順利通過後山,怎知那晚正好是沈長吉巡查後山,
被他發現,喝令一號停步,一號並未理會,反而加快腳步,朝前奔掠,沈長吉愈發起疑,
一路緊追不捨,一號雖是身上背著一個人,腳程跑得極快,三鏢之中,一鏢從假李幫主
後心懺入,·同時也貫穿了一號的前心。」
    聽他口氣,原來他並不是穿雲鏢沈長吉。
    藍純青:「你不是沈長吉?」
    沈長吉笑道:「屬下派到這裡來,一直只是石家莊的一名園丁,做些雜活,直到第
二天,劍主為了替死去的一號報仇,親自解決了沈長吉,才指派屬下,接替了沈長吉。」
    藍純青一手摸著蒼髯,頷首道:「原來如此。」
    他並沒有詢問他是誰?這是「護劍會」的規矩,只要手式和口令符合了,不能問對
方的身份。
    於是,這位沈長吉,雖然已經不是穿雲鏢沈長吉,大家仍然把他當作穿雲鏢沈長吉
看待。
    (書中也仍以穿雲鏢沈長吉相稱)
    船已經開了。
    艙底還是黝黑的。
    燭光在搖晃著,雖然並不太亮,但已可看清每一個人的臉孔。
    戚婆婆蜷曲著的人,身軀一震,陡地睜開眼來,她看到自己面前,靜靜的站著三個
人,那是獨角龍王李天衍、石中英、和假扮祝淇芬的左月嬌。
    戚婆婆展動了下手臂,雙手依然動彈不得,她坐在船板上,冷森地哼了一聲。
    獨角龍王低喝一聲道:「防她咬舌自絕。」
    石中英急忙伸手食中二指,點了她「迎香」「牙腮」二穴。
    獨角龍王覺沉聲道:「戚婆婆,老夫有話問你,你若是好好回答,老夫可以不為難
你,但你若想在老夫面前,耍什麼花樣,須知老夫並不是好說話的。」
    戚婆婆張張口,似要說話,但因兩處穴道被點,說不出話來。
    獨角龍王朝石中英微微頷首。
    石中英右手疾出,拍活了她兩處穴道。
    戚婆婆吸了口氣,問道:「你要問什麼?」
    獨角龍王道:「老夫想知道的就是你們這個神秘組織。」
    「神秘組織?」
    戚婆婆膛目道:「什麼叫做神秘組織?」
    敢情她沒念過書,不橄「神秘組織」這四個字的意思。
    獨角龍王道:「神秘組織就是很秘密的幫會。」
    戚婆婆搖頭道:「咱門只聽命於盟主一人,沒有什麼幫會。」
    獨角龍道:「那麼你總知道他的來歷了」
    戚婆婆道:「盟主是六合門的掌門人,各大門派公舉出來的武林盟主,你李幫主還
不知道他的來歷?」
    獨角龍王怒哼一聲道:「戚婆子,你是真的不知道,還是故意裝蒜?」
    戚婆婆道:「李幫主這話就奇了,老婆子落在你們手裡,你問我的話,我那一句答
的不真實了?」
    石中英在旁插口道:「你難道不知道那老賊是假冒我爹之名?他不是我爹嗎?」
    戚婆婆看了她一眼,問道:「你是石中英?」
    石中英道:「不錯。」
    戚婆婆道:「我只知道盟主因獨千在十年前失足落水,心頭甚是悲痛,才收了一個
義子,叫秦小芳,後來你突然回來,盟主本已懷疑你有為而來,你又一再在暗中和盟主
作對,才認定你是『護劍會』派來的奸細,決心把你除去,對要秦小芳假扮了你,老婆
子並不知道盟主假冒你爹的事。」
    她口中說的秦小芳,自然是七星劍主假冒的那人了。七星劍主敢情殺了秦小芳,才
混進石家莊去的。
    石中英看她說的不像有假,但依然並不放心,回頭朝左月嬌問道:「妹子,她說的
是真的麼?」
    左月嬌微微搖頭道:「我知道的有限,但戚婆婆說的這些話,卻是不假。」
    戚婆婆呷呷尖笑道:「小丫頭,你別在老婆子面前得意,要不要老婆子把你一起抖
出來?」
    左月嬌臉上一紅,輕哼道:「隨便你,我不在乎。」
    獨角龍工沉哼道:「戚婆子,你是那老賊的心腹,你會不知道老賊來歷?這話有誰
能信?莫非老夫對你太客氣了?」回頭朝石中英喝道:「石世兄,你給老夫點她『吊筋
穴』。」
    (吊筋穴在「肺苗穴」下,若被點傷,遍身筋縮,不能伸直。)
    石中英答應一聲,正待舉手點去!
    戚婆婆臉色劇變,大聲道:「且慢!」
    獨角龍王冷曬道:「你說是不說?」
    戚婆婆道:「我真的不知道,你們若是不信,不妨問問這丫頭,我老婆子從前是干
什麼的!」
    獨角龍王道:「你從前是幹什麼?」
    戚婆婆道:「李幫主是江湖上的大人物,試問有沒有聽說過我戚婆婆的字號?當然
沒有。那就是說老婆子這塊料,在江湖上是個微不足道的人,怎會是盟主的心腹?」
    她沒待獨角龍王開,接下去說道:「李幫主雖然沒聽說過老婆子的字號,但你總聽
說過江湖南一帶活動的『拍花黨』吧?老婆子就是『拍花黨』的老祖宗,二十年前的七
花娘……」
    獨角龍王微微點頭道:「七花娘,老夫倒聽人說過。」
    戚婆婆得意的道:「原來李幫主也知道江湖上有我這個七花娘。」
    石中英道:「你武功不弱,用毒也高明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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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8 02:43:22 |只看該作者
戚婆婆呷呷尖笑道:「因為老婆子是我老鬼師父的關門徒弟,頗得師父鍾愛,本來
咱們這一門,不但武功不高,而且也只會一些迷魂香,迷魂粉,但師父在有一年,無意
之中,在一座破廟裡,遇上一個垂死的老道人,送給師父一本手抄的武功秘友和用毒的
書,那時沒有滿師的只有我一個,所以師父就傳給了老婆子……」
    獨角龍王道:「你什麼時候和老賊勾結上了?」
    戚婆婆老臉微微一張、歪著頭,想了想,才說道:「咱們『拍花黨』原是到處拐小
女孩來,有的賣入戲班,有的賣入勾欄,那年……晤,大概在十二年前,盟主派人來和
老婆子來接洽,要買一個小女孩……」她目光溜了左月嬌一眼,又道:「來的那人,就
是屈總管,他挑中的就是這丫頭。」
    接著說道:「第二次屈總管又來找我,說要買一個男孩,那就是後來假扮石公子的
秦小芳,那次盟主就賞了我一刀」兩銀於;阻當我回到家裡之後,就發現中了一種慢性
劇毒……」
    獨角龍王道:「那是屈長貴下的毒?」
    戚婆婆切齒道:「就是他。」
    獨角龍王道:「你不是也擅於用毒麼?」
    戚婆婆恨恨的道:「我那老鬼師父傳我用毒之時,其實還留了一手,幾種最厲害的
毒藥和解藥方子,都沒傳給我,他死了之後,我雖然從他那冊破本子上,發現後面被人
有撕去了一二頁,當時也並未在意,一直等到我身中奇毒,連服了幾忡解毒藥九,仍然
無效,才知我那老鬼師父留的一手,是書中最重要的一頁。」
    獨角龍王道:「後來呢?」
    戚婆婆道:「等我毒發之日,屈總管就趕了來,他勸我投到盟主手下,才給我解
藥。」
    獨角龍王道:「你就這樣投到老賊手下?」
    戚婆婆道:「我不答應也不成啊,他給我的解藥,只能維持三個月,若是百日之內,
沒有解藥,就得七孔流血而死,我還有選擇的餘地麼?」
    獨角龍王道:「這麼說,你只是受他們控制,並不知道他門內部情形?」
    戚婆婆道:「老婆子在他們裡面,論地位,還不如丫頭呢,她如今是盟主的義女,
石家莊大小的丫兒,她可作得一半主張,這叫做烏鴉飛上了鳳凰巢,不然老婆子每次到
石家莊,會小姐長,小姐短的巴結她?」
    這倒也是實話,左月嬌也曾說過,她每次去,都竭力的奉迎著她。
    獨角龍王道:「你也不知道龍門幫發生的事?」
    戚婆婆道:「我真的不知道,盟主只說左丫頭不聽話,要我嚴加管束,把她送到龍
門幫去,上船之後,我甚至連裡面一間囚禁的是誰都不知道,石家莊的規矩,凡是沒告
訴你事,就不准多問,因此,鑰匙雖由我保管,但琴兒每次送飯進去,我都沒有問過一
句。」
    獨角龍王聽倒也相信,問道:「你說的句句是實?」
    戚婆婆道:「老婆子若有一句虛言,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獨角龍王看了石中英一眼,那意思是說:「看來再問也問不出所以然來。」一面持
須說道:「好吧,老夫相信你,但你仍得委屈些日子,等咱門到了龍門幫卞住了這些賊
之後,自會放你。」
    戚婆婆的聽大急,說道:「李幫主,你行行好,你們要問,我一字不漏,照直了說
了,老婆子這次奉命押送左丫頭,要到了君山,才能領到解藥,你們總不能眼睜睜看著
我死吧!」
    獨角龍王道:「你儘管放心,老夫逮住了他們自會要他們給你解藥,如果老夫此行
失敗了,你戚婆子那也只好認命了。」
    戚婆婆還待再說,石中英伸手點了她睡穴,一面問道:「老前輩認為她說的可靠
麼?」
    獨恿龍王一手持須,說道:「雖有避重就輕之處,但大致還不算假。」
    左月嬌道:「李幫主說的極是,她說的這些話,和我知道的差不多。唉!我在石家
莊住了快八九個年頭,也一直不知道乾爹竟是冒名頂替的人。」
    獨角龍王沉吟道:「這些賊黨,一定有一個神秘而嚴密的組織,只是咱門不知道罷
了。」
    正說之間,只見裡間艙門啟處,走出兩個人來。
    一個正是和戚婆婆面貌一般無二的老姬,另一個則是假扮盧傳薪的人。
    獨角龍王目光一抬,含笑道:「方纔她說的話,弟妹都聽清楚了?」
    那和戚婆婆一般無二的老姬,連忙欠身道:「賤妾都聽清楚了。」
    假扮盧傳薪的道:「娘,你不是說有話要問左姐姐麼?」
    那和戚婆婆一般無二的老嶇笑道:「娘是說好跟左姑娘在一起,娘若是疑問,也可
以隨時向左姑娘請教的。」
    左月嬌道:「伯母要問什麼?晚輩知無不言。」
    原來這假扮戚婆婆的,正是龍門幫安慶分舵主雙槍楊天壽的妻子「奪命金丸袖底針」
穆五娘,假扮盧傳薪的則是她女兒楊杏仙。
    她們是楊天壽回去之後,和假扮戟高順的穆慎行,一起扮作送酒的夥計,上船來的。
    這是藍純青和獨角龍王計劃好的,先把船上賊黨,全換上了自己人,才能上君山去,
出其不意,一網打盡賊黨。
    他們自然全是由石中英動手易的容。
    石中英問道:「李幫主,咱們要不要再問問花戟高順?」
    獨角龍王道:「不用了,高順只不過是石家莊重金禮聘來護院師傅,目前大概也和
戚婆婆一樣,被他們下了奇毒,受人控制,他知道的決不會比左姑娘、戚婆子多,連左
姑娘、戚婆子都不知老賊底細,高順更不會知道了,由此可以看出這老賊心機之深,委
實令人可怕!」
    石中英道:「賊黨圖謀篡奪各大門派,進而妄想稱霸整個武林,這是一個極大陰謀,
範圍不能說小,不可能只有一兩個主謀,其餘的人一點也不知道。」
    獨角龍王點頭道:「石世兄說的也是。」
    左月嬌道:「我想除了乾爹,和總管屈長貴之外,像爹(華山祝景雲)、八卦門高
翔生、百步神拳鄧錫侯、風雲子趙玄極,還有假冒李幫主的賊人,這些人都應該知道內
情的。」
    她十多年來,叫慣了爹、乾爹,一時自然無法改過口來。
    獨角龍王拂鬚笑道:「不錯,咱們只要一舉逮注這些賊黨,江湖上就可以太平了。」
    石中英道:「那老賊老奸巨猾,只怕未必能逮得住他。」
    獨角龍王呵呵笑道:「這個石世兄只管放心,君山三面環水,老夫不信他能飛上天
去。」
    帆船繼續在航行。
    船上雖然已經換了幾個人;但一切如常,好像昨晚根本沒有發生過什麼事情一樣。
    花戟高順(穆慎行)依然那麼做岸,很少和人家說話。
    穿雲鏢沈長吉還是那麼笑口常開,看到什麼人都謙恭有孔。
    盧傳薪是楊杏仙喬裝的,因為盧傳薪和石公子訂了交,所以她不得不經常陪石中英
下棋、談天,也經常在第二層艙中進出。
    這可苦了石中英,他平日從沒和女孩有過接觸,既然明知她是女的,難免就處處感
到恫促不安。倒是楊杏仙的落落大方,和他有說有笑,毫不避嫌
    這幾天,兩人同桌吃飯,聊天、下棋,有時手扶欄杆,井肩遠眺江面,除了晚上,
她回到底艙和娘一起睡覺,幾乎整天都和石中英在一起。
    嬌柔的楊姑娘,如今正當寂寞的十六歲。她本來空虛寂寞的心扉,如今卻闖進了一
個的影子!
    她好像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蓓蕾,遇上了春天,就顯得活潑起來。
    自然,她不再寂寞了。
    有時會嬌羞的笑,有時會脈脈含情凝視著他,她連自己已不知道,已經偷偷的愛上
了他。
    這也難怪,那個少女不多情?石中英不是呆頭鵝,也自然感覺得出來。
    只是他一直像在逃避著什麼?這並不是說他不喜歡她,或者楊杏仙生得不漂亮。
    這可恰巧相反,楊杏仙如今雖然裝扮成盧傳薪;但她卻長得柳眉如畫,杏眼如波,
尤其是一張小圓臉,宜喜宜哎,一張小喘唇,又甜又翹。
    就是她長得又嬌、又美,又帶點稚氣,會使人情不自禁!
    石中英才不敢看了,才處處感到恫促不安。
    一晃眼幾天過去了。
    船終於駛近洞庭湖,緩緩的駛近君山。
    本來限期要在四月十五前兩天,必須趕到的船隻,如今直到四月十五日的己牌時光,
才趕到。
    在時間上,足足的差上兩個晝夜。
    這原是計劃好的路程,舵工有把握會在限期內趕到。
    但這是石公子吩咐的,要水舵的老大把握住時光,必須在四月十五日己牌時光,駛
抵君山,不准早,也不准遲。
    這沒有別的理由,早到了,距離會期尚遠,自然得避奉老賊的指示,把獨角龍王先
收押起來,左月嬌山得另外住一間地方。
    這一來,無形之中,人手就被分散了。
    龍門幫六鎮,三十六分舵,歡宴武林盟主石松齡,時間是在四月十五的中午。那麼
扣準已時駛抵君山,等到靠岸,下錨,登岸,再外隊進去,就差不多是正午了。
    自己一行人,既可不要分散,賊黨幾個主要頭兒,也齊集在一起。
    再加安慶分舵楊天壽,向開山已經先來了,六鎮三十六舵,自然也有未被賊黨滲透
的忠義之士,可作內應。
    這是經獨角龍王,藍純青磋商之後,才決定的。
    君山,龍門幫的總舵所在,果然氣勢不凡!
    帆船還未駛近,就有一艘快艇,迎面駛來。
    般頭上站著一個青中包頭,一身青色水靠的漢子,右手高舉著一面三角青龍旗,迎
風招展,大聲喝道:「來船可是石門山來的?」
    船上水手答道:「不錯,石公子就在船上。」
    漢子收旗,一抱拳道:「兄弟奉命在此恭候,老哥們請隨兄弟的船來。」
    說完,一揮手,快艇在水面上轉了一個圈,破浪乘風,朝君山駛去。
    既然他們前來領港,帆船自然尾隨著快艇駛去。
    漸漸近接近君山,江面上巡邏的船隻,也穿梭般來往不息,因有快艇在前領港,自
然也免去了少的查詢。
    快艇忽然一個右轉,駛進了一處港灣。
    這裡停泊捨不少大小船隻,正面是一座石駁的碼頭,一排寬闊的石級埠頭,兩邊站
著幾十名一式青衣水靠,腰跨單刀的壯漢。
    站在炔艇船頭的漢子舉起手中青龍旗,迎鳳展了幾展。
    快艇迅疾在埠頭邊上,停泊了下來,帆船也跟著緩緩靠岸,水手們用竹篙勾住埠頭
的木樁,套上繩索,另有幾名水手,隨著跳上岸去鋪好了跳板。
    這時岸上匆匆趕來一個身穿青布衣衫,中等身材的漢子,急步拾級而下,趨近跳板,
拱拱手道:「在下龍門幫迎賓司管事陸傳芳,奉命謁見公子來的。」
    一名水手道:「你請稍候,在下立時進去通報。」
    說完,轉身朝艙中走去。
    過不一會,那水手招招手道:「公子請陸管事上船。」
    陸傳芳拱拱手道,隨著水手登上甲板,進入第二層艙門。
    只見左首一排站著十四名面目冷森的黑衣武士。(有兩名在船頭和船尾站崗)右首
站著老少四人,那是花戟高順(穆慎行)、穿雲鏢沈長吉、火龍盧餛(藍純青)、盧傳
薪(楊杏仙)。
    陸傳芳不知那一位是石公子?
    他看盧傳薪的約模三十左右,生得眉目清秀,只是皮膚稍微黝黑了些,只當就是石
盟主的公子,正待上前行禮。
    只見後艙走出一個腰插短劍,年約十五六歲的書僮,口中喝道:「公子到。」
    他說到「到」字,站在中艙的一干人,全部肅然立起了身軀。
    就在此時,隨著書僮琴兒身後,緩步走出一個少年公子。
    只見他身穿梅紅長衫,足登粉底快靴,生得面如博粉,唇若塗朱,腰懸一柄長劍,
配著悔紅劍穗,人如臨風玉樹,好不俊逸瀟灑!
    陸傳芳慌忙跨上一步,拱拱手道:「龍門幫迎賓司管事陸傳芳叩見公子。」
    石中英連忙還禮,含笑道:「陸管事不可多禮。」
    陸傳芳早已被石中英氣勢所俱,行了一禮,才垂手道:「在下三日之前,就奉敝幫
主之命,在埠頭恭候公子大駕,石盟主一連兩日,均不見公子趕來,心中甚是惦念。」
    石中英淡淡一笑道:「水上航行,比不得陸地,全仗風力行駛,咱們這一趟,遇上
了逆風,才比預定日期,延誤了兩天。」
    祟傳芳連連應「是」,道:「公子說得是,如今公子趕到就好,石盟主和敝幫主此
刻正在大廳上,特命在下前來迎接,公子就請登岸了。」
    石中英含笑道:「家父可有什麼吩咐麼?」
    陸傳芳道:「沒有,目前廳上筵席快要開了,公子請吧。」
    石中英點頭道:「好」字,沒待陸傳芳答話,就回過頭去,朝黑衣隊領班的那人吩
咐道:「咱flll岸之後,你另派兩名兄弟守在船上,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擅自上船,
一律格殺勿論。」一面朝陸傳芳道:「陸管事最好轉告貴幫在碼頭上弟兄,不得走近,
免得發生意外。」
    陸傳芳聽的暗暗奇怪,心中忖適:「這位石公子,外貌英俊,看來平易近人,原來
他為人卻是嚴峻的很。」
    心中想著,一面沒命的應「是」。
    石中英回頭朝琴兒打了個手勢,琴兒領命,匆匆而去。
    在他說話之時,「黑衣隊」領班已經指派了兩名武士,留在船上,他就率同其餘十
一名武士,魚貫出艙,當先上岸。
    石中英這才朝花敕高順四人,抬抬手道:「大家請吧!」
    口中說著,人已浙灑的舉步朝艙外行去。陸傳芳趕忙趨上一步,陪著他走上跳板。
    花戟高順、沈長吉、藍純青、楊杏仙也相繼上岸。
    不多一會,只見戚婆婆(穆五娘)、祝琪芬(左月嬌)也相借上岸。接著琴兒扶著
一個頭蒙黑布,身材高大的人上岸。只要看他腳步瞞刪,走路需人扶持而行,一望而知
是個不會武功的老人無疑。
    石中英目光迅速一掠,然後抬抬手道:「陸管事請。」
    陸傳芳躬身道:「在下替公子帶路。」
    說著,側著身子在前面領路。
    石中英一手按劍、昂首走在前面。他身後緊隨著花戟高順(穆慎行)、穿雲銻沈長
吉、火龍盧餛(藍純青)、盧傳薪(楊杏花)四人。
    稍後是戚婆婆(穆五娘),左月嬌,和面蒙黑布的高大老者(獨角龍王李天衍),
由琴兒攙扶而行。
    最後是十二名「黑衣隊」武士。
    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循著洞湖一條青石板鋪成的大路,往裡行去。
    兩邊濃陰夾道,都是百年以上的大樹。
    走了約摸半里來路,轉過山腳,前面山麓間,豁然開朗,出現了一片數十畝大小的
草坪。
    一座高大的莊院,立在山麓間,遠遠望去,就顯得氣派宏偉,似蓋極廣!不用說那
自然是龍門幫君山總舵了。
    一行人剛走到廣場中間,老遠就見到大門中急步迎出一個人來。這人身穿一襲青衫,
腳下輕快,步履如飛迎著眾人筆直走來。
    陸傳芳腳下微停,低聲道:「那是敝幫耿副幫主,迎接石公子來了。」
    他話聲方落,副幫主耿承德已經快到面前,相隔還有一丈來遠,連連拱手道:「石
公子遠蒞敝幫,兄弟代表幫主,迎訝來遲。」
    此人雖然貌相斯文,但臉色白中透青,隱露青筋,鼻如鷹鉤,一看就知是個陰險小
人。
    石中英其實早就看到他了。因他懷疑龍門幫這位副幫主,如果不是賊人一黨,也就
早已被賊人買通,成為賊人的內線。
    聽獨角龍王的口氣,耿承德是李幫主一手提拔起來的人,他不思感恩圖報,反而出
賣龍門幫。
    石中英就是不齒其人,才故不見,直等耿承德到得近前,才抱拳還了一禮,冷傲的
道:「副幫主遠道來迎,在下如何敢當?」
    耿承德陪笑道:「石公子一路辛苦了,盟主預計公子一行,兩日前即可抵達怎麼到
今天才來?」
    石中英輕哼一聲道:「行船不像陸地跑馬,快慢可以自己控制,行船得看風水勢,
逆水行舟,要快也快不了。」
    耿承德碰了一個釘子,不覺呆得一呆;但他知道眼前這位「劍公子」雖是假的;但
他是石盟主的義子,卻是絲毫不假?(賊黨認為石中英是秦小芳),因此他還是陪著笑
道:「石公子說的極是,水路有時候確實不容易仰得誰。」
    他沒待石中英開口,接著笑道:「今天敝幫主為了向石盟主表示敬意,所舉行的盛
大的歡迎宴,敝幫在長江上下游的六鎮三十六分舵的分舵主,全都到了。」
    石中英只是冷漠的「哦」了一聲,未置可否。
    耿承德直到此時,才發現石中英據傲、冷漠,簡直不理睬人,自然不好再說下去。
    耿承德又道:「石公子到的正是時候,如今筵席就快要開了。」
    石中英又冷冷「哦」一聲。
    越過廣場,迎面是幾級石階,兩旁還蹲著一對高大的獅子。石階兩旁,一排站立著
八名跨刀勁裝漢子,看到副幫主陪同石中英走來,一齊肅立致敬。
    石中英也不和耿承德謙讓,昂首登上石階,跨進大門,穿越二門,然後是一片鋪著
青石板的大天井。
    耿承德、陸傳芳兩人,亦步亦趨的跟在石中英身邊,陪他進入天井。
    石中英忽然回首問道:「耿副幫主在貴幫很久了吧?」
    這話問得有些突兀!
    耿承德含笑道:「兄弟在敝幫差不多有二十年了。」
    石中英道:「貴幫臥虎藏龍,人才濟濟,二十年工夫,能掙到副幫主,那是不容易
啊!」
    這話既像是讚譽,又像譏俏!
    耿承德的不覺一楞,旋即陪笑道:「石公子過獎了。」
    這幾句話,大家已經行到階前。
    石中英腳下微停,舉手朝後一」揚。
    十二名「黑衣隊」武士,立即在階前停住。
    琴兒扶著頭罩黑布的獨角龍王李幫主,也自停步。
    耿承德抬抬手道:「石盟主和敝幫主就在廳上,石公子請。」
    石中英勉強抬抬手道:「耿副幫主請。」
    當下石中英仍由耿承德、陸傳芳二人陪同,率同花戟高順(穆慎行),穿雲縹沈長
吉(七星劍丁第二人),火龍盧餛(藍純青),盧傳薪(楊杏仙)四人拾級而上,步入
大廳。
    這是龍門幫的議劣大廳;自然高大廣宏!
    畫棟雕樑,裝瑣的金碧輝煌,氣派堂皇!
    此時盛筵方開,一眼望去,足有十數桌之多;但大廳上,還有相當寬敞,就是再加
上十幾桌,也不會顯得擁擠。
    上首兩席:一席是貴賓武林盟主六合劍石松齡和高翔生。鄧錫侯、趙玄極四人。
    一席是龍門幫幫主獨角龍王本天衍和副石主耿承德兩人(這位龍門幫主當然是假的)
左右兩邊,是龍門幫六鎮三十六舵分舵主的席位。
    所謂六鎮,乃是龍門幫在長江上下游所劃分的六處大鎮,即岳陽、九江、漢陽、安
慶、蕪湖、鎮江,名稱上雖是分舵,實則附近的分舵,歸由大鎮監督,因此有「六鎮三
十六舵」之稱。
    石中英由副幫主耿承德和迎賓司管事陸傳芳陪同,一直走到中間,才腳下一停,朝
上首欠身一禮,說道:「孩兒見過爹。」
    他如今已經知道端坐在上首的石松齡,只是假冒爹的賊人,這聲「爹」,心裡自然
是一百個不願意。
    石松齡一手持須,藹然道:「孩子,你怎麼這時候才來?」石中英道:「咱們這次
航行,遇上逆風,是以遲了兩天。」石松齡道:「你應該知道為父要你押運重犯,必須
在預定日期之內趕到,你差點就誤了李幫主的大事。」
    石中英當著大家,不得不低首應了聲「是」。獨…龍王呵呵笑道:「石世兄總算及
時趕到,到了就好,石世兄就請入席。」
    石中英早已看到在貴席下首,緊挨著風雲子趙玄極的下首,果然放了一副杯著,那
自然是給自己安排的坐位了。
    另外正由四名青衣少女,在貴賓席下首,又加了一桌席,忙著添設杯著。
    不用說那是給隨同自己來的人加設的坐位。
    石中英朝獨角龍王欠身行了一禮,然後義朝石松齡請示道:「孩兒押來的重犯,不
知你老人家要如何發落?」
    石松齡道:「你們一路辛苦,先坐下來再說。」
    副幫主耿承德含笑道:「石公子請坐到上首一席去,高老弟、盧老哥、沈老哥、和
戚婆婆四位,就請在第二席入席。」
    戚婆婆(穆五娘)舉手在左月嬌面前,五指晃動,招了兩招,呷呷笑道:「小姐還
不去見過盟主?」
    左月嬌口中故意「啊」了一聲,如夢初醒,立即屈膝跪了下去,叫道:「女兒給干
爹磕頭。」
    石松齡沉哼一聲道:「你且隨戚婆婆一同坐下。」
    左月嬌道:「女兒遵命。」
    說罷,盈盈站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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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8 02:44:45 |只看該作者
第10章 敵我難分
    接著由花戟高順為首的一千人也一齊躬身道:「屬下參見盟主、李幫主。」
    石松齡含笑擺了擺手道:「大家辛苦了。」
    假獨角龍王站起身,連連抬手道:「諸位都是武林中知名之十,光臨敝幫,兄弟至
表歡迎,請坐,請坐。」
    風雲子趙玄極朝石中英招招手道:「石公子請到這裡坐。」
    石中英依言走到上首一席,在趙玄極下首一把椅子上坐下。
    他在轉身之際,迅快朝左首席上安慶分舵分舵主楊天壽看了一眼。
    楊天壽暗暗點頭示意。接著花戟高順(穆慎行)等人,也在第二席上依次坐下。
    副幫主耿承德招呼眾人入席之後,也自回到主人席上,假獨中龍王下首落座。
    假獨角龍王適時站起,目光徐徐掠過左右兩旁六鎮三十六分舵的席次,洪聲道:
「各位分舵主,今天老夫得能重回本幫,實拜石盟主之賜,這話諸位聽了,一定會大吃
一驚,以為此次老夫應石盟主之邀,前往石門山,路上遇上了什麼不測之事,哈哈!那
就錯了!」
    他這番話,確實頗具危言聳聽之能事!
    左右兩旁席上,三十六分舵分舵主果然個個都目光集中注視著上首假獨角龍王,凝
神諦聽。
    假獨角龍王口氣一頓之後,續道:「其實應石盟主之邀,赴石門山的,並非老夫,
因為老夫已在三個月前,中了好人毒計,以毒藥暗置在老夫酒飯之中,在老夫毒發之際,
沉之於江……」
    三十六舵主從未聽說過此事,一時大家臉上部變了顏色,互相竊竊私語。
    假獨角龍王續道:「當時老夫雖然中毒錯迷,但喝了幾口冷水之後,總算清醒過來,
運功掙斷鐵鏈,泅到江邊,差幸身邊還有本幫秘製解毒丹,未被搜去,勉強壓住毒性,
老夫自知中毒已深,解毒月·無法解去體內之毒,這就連夜趕路,找到廬山錦繡谷,在
黃藥師悉心治療之下,前後七日,始告復原……」
    只聽右首上席上,有人起立,問道:「幫主可知道下毒之人是誰麼?」
    假獨角龍王擺擺手道:「諸位聽老夫說下去。」接著又道:「老夫為了偵查下毒之
人,有何圖謀?趕回君山之後,並未直接回到總舵,而在夜間潛入幫中偵查,竟然發現
有人假冒老夫;在幫中處理幫務……」
    這真是駭人聽聞之事!
    三十六舵主幾乎個個義憤填胸,有人大聲道:「那惡賊呢?」
    假獨角龍王輕咳一聲,續道:「老夫驚駭萬分,當晚悄悄進入耿副幫主臥室,說明
經過,但耿副幫主也中了賊人慢性毒藥,功力幾乎全失,一時不好妄動,只得趕去石門
山向石盟主求援,石盟主才以親筆函,邀約那假冒老夫的賊人,前赴石門,這樣總算不
動聲色,把那老賊拿下了……」
    三十六舵主聽到這裡,不覺紛紛鼓起掌來。
    石中英心中暗道:「好個老賊,他鼓動如簧之舌,顛倒是非,分明是在煽動大家的
情緒!」
    假獨角龍王得意的笑了笑道:「老夫能重回本幫,使本幫基兒不至落入賊入掌握,
實是本幫之大幸,也是全賴石盟主鼎力相助,才能扭轉全局,轉危為安……」
    石松齡連忙站起,拱手道:「李幫主好說,些許微勞,何足掛齒!」
    就在兩人謙遜之際,大廳上又紛紛鼓起掌來。
    假獨角龍王接著又道:「老夫此次特別邀請石盟主,和幾位掌門人蒞臨本幫,這對
本幫來說,實是莫大的鼓舞,老夫要諸位齊集一堂,一來大家可以藉此瞻仰石盟主的豐
采,二來,也藉以表本幫對石盟主的隆重歡迎之意,第三,石盟主命他哲嗣石中英石公
子親自由水道押運假冒老夫的賊人,前來本幫,定在今天歡迎大會上,移交本幫……」
    三十六分舵主一陣竊竊私語之後,又紛紛鼓起掌來。
    石松齡等掌聲稍歇,徐徐起身,說道:「兄弟在近年來,接獲各地密報,江湖上,
正有一批野心份子,在暗中組織一個『護劍會』,到處散佈謠言,顛倒黑白,進而企圖
頗似各大門派,這假冒李幫主的賊人,極可能就是『護劍會』的人,但因此人假冒了貴
幫幫主,他雖被兄弟擒住,也許尚有羽黨,在貴幫潛伏臥底,此事關係貴幫甚大,自該
歸由貴幫處理,因此兄弟命犬子把他押來貴幫,移交貴幫主偵查。」說到這裡,回頭朝
石中英道:「中英,你要他們把人押進來。」
    他這話,已極明顯,所謂:「也許尚有羽黨潛伏臥底」、以及「交由貴幫主偵查」
云云,那就是說,他們準備借「偵查」為名,要在龍門幫展開屠殺,整肅異已!
    石中英心中暗暗冷笑,一面立即聞言站起身道:「孩兒遵命。」說完,離位走出,
舉步跨出大廳,在階上站定,左手打了個手勢,大聲說道:「你們把人押進來。」
    琴兒答應一聲,才扶著頭蒙黑布的獨角龍王李天衍,當先走上石階。
    十二名「黑衣隊」武士看到石中英的手勢,也一齊舉步,列隊而入。
    大家相繼進入大廳,由琴兒扶著獨角龍王,居中站定。
    十二名「黑衣隊」武士,分別兩旁;每人手按撲刀,如臨大敵。
    石松齡和緩的道:「現在可以把蒙頭黑布掀起來了。」
    石中英朝琴兒打了個手勢。
    琴幾伸手掀開了獨角龍王蒙頭黑面
    這一瞬間,坐在兩側席上的六鎮三十六舵主不由的全都驚「咦」出聲!
    原來廳上站著的,赫然又是一個李幫主!
    高大的身材,腰背微駝,生成臥蠶眉,丹鳳眼,鼻直口方,紅臉禿頂,站著就有一
股遜人威儀!
    他們都是追隨幫主多年的老人;但如今端坐在人席上的幫主,和站在大廳中間的人,
簡直一模一樣,分不出誰真誰假來!
    石公齡適時說道:「諸位現在看清楚了,此人就是假冒李幫主的賊人,『護劍會』
處心積慮,陰謀挫奪貴幫基業,才製造了一個假的李幫主,冒名頂替,居然可以亂真,
現在兄弟就把他移交貴幫,請李幫主派人押下去,當眾訊問他的口供,有無同黨?」
    此人當真老奸巨猾,他看出龍門幫三十六分舵主面露驚疑,才用這番話,來澄清大
家的疑實。
    他雖沒有明說:「他只是假扮的李幫主而已,諸位莫要動疑。」
    但他要假獨角龍王派人押下去,當眾訊問,自可澄清大家的疑慮了。
    假獨角龍王抱抱拳朝副幫主耿承德道:「耿副幫主,你派人先把他押下去,等撤去
酒筵之後,老夫要親自訊問。」
    耿承德欠身領命,站直身子,朝左首招了招手,立時有兩個一身青色勁裝,腰掛單
刀的漢子走了過來。
    原來大廳上,除了上首「貴賓席」(兩桌)和主人席(一桌)上菜、把盞,由八名
青衣使女伺候之處,其餘左右兩邊,六鎮三十六分舵的席次,均由身穿青色勁裝的漢子
擔任,每席兩人。
    卻說耿承德率同兩名青衣漢子,走到獨角龍王面前,揮揮手手道:「你們先把他押
下去。」
    「兩名青衣勁裝漢子躬身領命,正待朝獨角龍王走去。
    本來還由琴兒才扶著的獨角龍王,忽然腰背一挺,斷喝一聲:「站住。」接著雙目
精芒陡射,直注耿承德,洪聲道:「承德,你過來。」
    耿承德聽得臉色登時發白,腳下連連後退不迭。
    獨角龍王嘿然冷笑道:「耿承德,老夫看你不像是賊黨假冒的,如今當著本幫三十
六分舵的人,你說,那假冒老夫的賊子是誰?」
    耿承德似是被獨角龍王氣勢所懼,吶吶的道:「你……你
    兩個青衣勁裝的武士被獨角龍王一聲斷喝,震得耳鼓嗡嗡直響,不禁呆得一呆,但
他們是奉命拿人的,是以在耿承德話聲還未出口,他們一左一右抄了上去。
    獨角龍王巨目一轉,精光四射,沉哼道:「你們敢對幫主不敬?」
    喝聲出口,右手一探,五指如鉤,迅快抓住了左首漢子的臂膀,輕輕往右一帶。那
漢子身不由己的往右首漢子迎面撞去。
    這下手法奇快,右首漢子剛剛欺到獨角龍王右首,冷不防左首漢子朝他猛攪過去!
兩個立時撞了個滿懷,悶序一聲,跌撞在地。
    他們一身武功,縱然了得,但如何抵擋得住獨角龍王借力打力的重手法?一時竟然
再也爬不起來。
    耿承德總究心虛,在獨角龍王一招制住兩名勁裝漢子之時,早已慌慌張張的往後退
下。
    大廳上這一變化,原是瞬息之間的事,假獨角龍王看得大感驚異,虎的一聲,從座
上站起,洪喝道:「你假冒老夫,還敢在本幫搗亂麼?」
    獨角龍王仰天大笑道:「好個賊子,你們串通一氣,假借石盟主之名,把老夫騙到
石家莊去,卻在酒菜中放置『散功毒藥』企圖廢去老夫武功,由爾冒名頂替,假扮老夫,
陰謀攫奪龍問幫基業,你縱能雙手遮天,瞞得過一時,也瞞不過大家的眼睛。」
    他隨著活聲,目光徐徐朝左右兩旁席上三十六分舵主掠過,洪聲道:「你門跟隨老
夫闖蕩江湖,少說也有二十幾年了,難道你們連老夫聲音都聽不出來麼?」
    老實話,這兩個獨角龍王無論面貌、身材、舉止、神態、無不一模一樣,甚至連說
話的聲音,竟也完全相同!
    別說眼前這三十六分舵主了,就是親若父子、夫婦、兄弟,只怕山未分得出來。
    左右兩旁席上,三十六名分舵主,一時不禁面面相覷,誰也作聲不得。
    「貴賓席」上的石松齡雖也暗暗心驚,但他依然有恃無恐,安詳的端坐如故,掙以
觀變。
    直到此時,獨角龍王朝左右三十六分舵主發言,這些分舵主,他們大半尚無法控制,
    本來就計劃在今天酒筵之後,以清除龍門幫內好之名,趁機先把幾個較為強項的除
去,以收殺一敬百之效,但此刻如容獨角龍王說動,自己這邊縱有安排,總究要多費手
腳。
    石松齡到了此時,不待假獨角龍王開口,不覺雙眉微攏,沉聲道:「中英,你還不
快把這假冒李幫主的賊人拿下了。」
    要知石松齡雖是賊黨之首,但他並不能指揮「黑衣隊』武士。
    石中英奉「命」要「黑衣隊」武士押著犯獨角龍上進來,再要琴兒掀開獨角龍王的
蒙面黑布,直到此時,他一直站在上首,並未回席。
    此時聽了石松齡的話,突然仰首敞笑一聲,一手按著劍柄,目光朝左右一掃,朗聲
說道:「龍門幫各位朋友,在下石中英,家父就是石松齡,由各大門派推舉出來的武林
盟主,但不幸在數年之前,被賊人冒名頂替所取代,就是這個老賊,如今他又以同樣手
法,製造出一個假的李幫主,企圖拋奪貴幫……」
    他站在大廳正中央,話聲清朗,聽得大家又是一怔!
    廳上已經有了兩個李幫主,使大家真偽莫辨,如今又有石盟主的公子,指稱座上的
石盟主是假的。
    事情好像愈來愈複雜了。
    石松齡臉色大變,沒待石中英說下去,霍地站起,濃哼一聲道:「住口!」
    「石中英冷然道:「怎麼,你怕在下揭穿陰謀,作賊心虛了?」
    石松齡臉現惱怒,沉喝道:「你究竟是什麼人?」
    石中英道:「在下是真正的石中英,你不是已經聽見了麼?」
    石松齡目中閃過一絲異色,冷哼道:「小畜生,你們沒有埋身在石窟之中?」
    石中英微曬道:「好教你老賊失望的很,在下不是好好的活著麼?」
    石松齡點點頭道:「果然全是你一個人搗的鬼!」
    石中英輕笑道:「應該說整個武林,都是你老賊一個人搗的鬼才對。」
    石松齡臉露稜笑,怒哼一聲道:「小畜生,這是你自找死路。」
    石中英剛聲道:「今天該是你們陰謀敗露,黔驢技窮的時候了。」
    石松齡「砰」的一掌,擊在桌面上,沉喝道:「你們誰去把這小畜生拿下了。」
    百步神拳鄧錫侯倏地站起,應聲道:「這小子假冒盟主公子,兄弟就去把他擒來。」
    他剛剛離座走出,穿雲鏢沈長吉已經跟著站起,一下閃出,擋在鄧錫候面前,陪笑
道:「兄弟追隨石盟主多年,直到今天,才知盟主竟是冒名頂替之人,鄧老是南海一門
之主,應該明辨是非,依兄弟之見、還是暫時回座的好。」
    百步神拳鄧錫侯雙目似火,怒聲道:「沈長吉,你敢阻攔老大?」
    沈長吉大笑道:「原來你也是賊人一黨,假冒了鄧錫侯,那很好,就算兄弟阻攔你
吧!」
    鄧錫侯倏面紅似火,生性也似火,那裡經得住沈長吉的挑逗,口中大喝一聲,道:
「老夫是不是鄧某,你試試就知道了。」
    揮手一拳,朝沈長吉面門直搗過去。
    沈長吉大笑道:「人家叫你鄧猴子,果然不錯!」
    身形一閃,已經到了他側面,右手揮外,「鏗」的一聲,抽出一柄青鋒劍來,劍走
輕靈,側點而出。
    百步神拳鄧錫侯一拳走空,心頭不禁大怒,厲吼一聲,身形跟著旋轉,左手又是一
拳,直搗出去。
    那知他拳勢堪堪擊出,但見劍光一閃,沈長吉點出的劍勢,忽然中途變招,改點為
削,劍鋒上揚,搶先劃來!
    耳中同時聽到笑道:「鄧錫侯,你這條手臂不想要了麼?」
    他話聲出口,劍勢已經停注。
    鄧錫侯左拳,原是隨著身子旋轉之勢,擊出去的,沒想到對方拔劍發招,中途變招,
競有這般快法。這不等於是自己湊上去的一樣,心頭不覺大驚,手腕一挫,拳勢一撤,
急急往後躍退。
    沈長吉並未追擊,只是淡淡一笑道:「兄弟早就說過,你還是回座的好。」
    話聲未落,突覺一般暗勁,直巡過來!
    沈長吉右手長劍已收回,此刻驟遇暗勁憧擊過來,登時想起對方外號「百步神拳」,
急忙左手化學,朝前推出,但覺吁股暗勁,惋在掌心之上,勢道竟然強猛無比,腳下不
由自主的向後退了一步,心頭不禁大怒,雙眉一揚,喝道:「鄧錫侯,你暗拳傷人,算
得什麼人物?」
    鄧錫侯大笑道:「你,總該知道老夫的外號,叫做……啊!」
    他話才說到一半,突覺左肩劇痛,口中不禁「啊」了一聲!
    原來在他說話之時,沈長吉悄無聲息的打出一支小巧的飛鏢,正中對方左肩。
    鄧錫侯迅快從肩頭起下飛鏢,血流如注,他雙目通紅怒喝道:「姓沈的匹夫,老夫
和你拼了。」
    縱身飛撲,揮手一拳,直向沈長吉擊來!這一拳來勢迅猛,拳挾風聲,銳不可擋!
    沈長吉閃身避開,大笑道:「你總該知道兄弟的外號叫做穿雲鏢,這是你自己太大
意了。」
    他閃避的快,但鄧錫侯的一記拳風,從他身邊擦過,砰然一聲,擊在兩丈外的牆壁
之上。左首一堵粉牆上,登時陷進去缽大一個拳印。
    沈長吉看的暗暗咋舌,忖道:「這姓鄧的『百步神拳』,果然厲害!」
    風雲子趙玄極,站起身道:「鄧兄且慢動手,先下來包紮一下傷口,讓兄弟來領教
他幾招。」
    風雲子趙玄極同時起身離座,一手從肩頭掣出長劍,要待朝石中英奔去。
    突然兩陣颯颯風響,花戟高順、(穆慎行),火龍盧媲(藍純青)同時躍出。
    穆慎行雙戟一楊,擋在風雲子趙玄極的前面,拱拱手道:「趙道兄有興趣,兄弟奉
陪如何?」
    口中說著,右手長戟一橫,左手短戟向前一撲。
    趙玄極疾退一步,口中怒哼一響,反手拔劍,一記「撥雲開路」,架開短戟。
    穆慎行左手長就又已遞到,兩人立時交上手。
    藍純青閃到了高翔生身前,輕笑道:「高掌門人要試試在下火器,還是較撾較量劍
法?」
    高翔生和藍純青原是極熟之人,一下就已聽出火龍盧媲的口音,極似藍純青,心頭
不覺一怔,沉喝道:「你……」
    藍純青一擺長劍,點頭說道:「咱們不必多說,高掌門人發招吧!」
    高翔生心知遇上勁敵,那敢大意,腳下由坎走乾,身形閃出之際,長劍唰的一聲,
斜劃而出。
    藍純青一劍出手,長劍連振,但見寒芒流動,一連攻出三劍。高翔生劍隨人走,被
逼的連退四步才封住對方攻勢,趁機還擊。這時百步神拳鄧錫侯已由兩名使女,替他在
左肩創口,敷上了止血生肌的金創藥,包紮妥當。
    鄧錫侯原是個性如烈火的人,虎的站起身子,指著沈長吉大聲喝道:「姓沈的,咱
們今天不分個生死存亡,就決不罷手。」
    沈長吉看他的指名叫陣,不覺冷冷的道:「鄧兄說的,正合我意。」
    鄧錫侯那還忍耐得住,躍起一拳,直擊過去。
    沈長吉早已蓄勢待敵,朗笑道:「鄧兄百步神拳,聞名江湖但兄弟學的是劍,只好
用兵刃奉陪了。」
    說話聲中,身形朝左跨出,左手化學,使了一」招「回頭望月」,劈出一記掌風,
擋擊鄧錫侯的拳勢,右手長劍順勢揮出,使的是「秋風掃葉」,一道劍光,匝地掃去。
    石松齡眼良看在廳上捉對廝殺的,竟然全是自己手下,心頭自是惱怒已極,口中連
聲喝道:「反了!反了!」
    石中英瀟灑的站立廳中,戟指著石松齡,大喝道:「老賊,你給我滾下來。」
    假獨龍王臉露冷笑,沉喝道:「無知小輩,且慢得意,你們踏進龍門幫,就無異進
入了死地,只要老夫一聲令下,立成刀下之鬼,依老夫相勸,此時放下兵器,束手就縛,
還來得及。」
    石中英大笑道:「閣下何用虛言恫嚇,有本領:就只管使出來。」
    石松齡道:「李幫主不必和他門多說,就請下令,只管格殺勿論。」
    假獨角龍王點頭道:「盟主說的極是。」
    話聲出口,雙手高舉,突然向下一揮。
    這自然是一個暗號。但見左右兩旁席後,同時衝出三十幾個青衣勁裝漢子。
    這些人,原來就是在每一席上伺酒上菜的僅子,如今居然中持鋼刀,從兩邊衝了上
來。
    獨角龍王因方才撲上來的兩個青衣漢子,被自己施展「擒龍手」重手法,使兩人互
相撞了個滿懷,跌地不起,但他閱歷豐富,交手雖然未到一招,卻業已看出這些青衣漢
子一身武功極為高強。
    此時一看對方蜂擁衝來,立即以「傳音入密」,朝石中英說道:「石世兄小心,這
些人武功俱非弱手!」
    石中英更不敢怠慢,身形疾退一步,倏地轉過身去,舉起左手,朝站在身後的「黑
衣隊」武士,發出暗號。
    但聽一陣輕快的刷刷之聲,十二個「黑衣隊」武士,各從腰間擊出撲刀,疾掠而上,
一字排開,擋在石中英的身前。他們每一個人都面目冷肅,手中撲刀,色呈暗藍,分明
都淬過劇毒。
    石松齡沒想指揮「黑衣隊」武士的金牌,也會落到石中英的手中,這些「黑衣隊」
武士乃是石家莊從不公開的精銳,若被石中英所用,和假獨角龍王手下的青衣武士自相
火拚,後果就不堪設想!心念閃電一轉,立即大喝一聲:「大家住手!」
    他這句話,貫注了內家真力而發,有如焦雷一般,震得大廳上聲音激盪,嗡嗡不絕!
    三十幾名青衣勁裝漢子和「黑衣隊」武士,不覺齊齊一怔!
    石松齡立即大聲喝道:「黑衣隊李領班何在?」
    「黑衣隊」為首的領班躬躬身道:「屬下在。」
    石松齡道:「你認識老夫麼?」
    李領班躬身道:「你是盟主。」
    石松齡道:「那麼好,你們把這小畜生給我擊下了。」
    李領班回頭望了石中英一眼,似有難為之色。
    石中英手中雖然有金牌,但還是第一次指揮「黑衣隊」武士,怕他們聽了石松齡的
話,倒戈相向。
    一進心頭大急,左手舉胸,手掌向外直豎,朝大家宣示了金牌,然後四指握拳,拇
指遙指自己鼻尖,大聲道:「我就是你們主人。」
    十二名「黑衣隊」武士看到手勢,果然一齊躬下身去。
    石中英手勢一變,以拇指緊抵金牌,四指直伸如刀,朝湧來的青衣勁裝漢子作出砍
殺之狀,口中喝道:「你們去把這些賊人,一律格殺。」
    他喝聲甫出,十二個「黑衣隊」武士,口中發出野獸般一聲長嘯,身形飛撲而走,
刀光如雪,朝青衣勁漢撲攻過去。
    三十幾名青衣勁裝漢子立時吆喝一聲,揮刀攔截。
    霎時間,借大一座大廳』,但見人影交織;展開了一場猛惡絕倫的搏鬥!
    一陣陣鋼刀交擊之聲,盈耳不絕。十二個「黑衣隊」武士和三十幾名青衣勁裝漢子,
在人數上幾乎以一敵三,但他們練的是「煞手術」,右手撲刀飛舞,左手施展「煞掌」,
掌風夾著厲嘯,攻勢猛惡,彪悍得有如猛虎出押。
    三十幾名青衣勁裝漢子,武功也是極高,只是他們未曾受過「煞手掌」訓練,神志
清明,無法像「黑衣隊」武士,遇上對方就好像有深仇大怨,只顧攻撲,不顧本身的安
危。是以人數雖比「黑人隊」武士,多出兩倍,但卻只能巡注對方的攻撲,無法佔得優
勢。
    獨角龍王暗暗朝石中英使了一個眼色,低聲道:「石世兄,咱們不用管他們,擒賊
擒王,先去把兩個老賊制住了才好。」
    石中英點頭道:「李幫主說得是。」
    獨角龍王高大身形,筆直向前巡去,口中大喝道:「好個賊子,還要老夫動手麼?」
    假獨角龍王看獨角龍王朝他欺去,左手一揮,沉喝道:「你們還不出手,更待何
時?」
    左有兩旁席上三十六位分舵主中,至少二十幾個站了起來。
    安慶分舵雙槍楊天壽大聲道:「諸位分舵主,目前真偽未分,人家最好保持冷靜,
不可輕易妄動。」
    他是龍門幫六大鎮分舵主之一,說出話來,自然有他的份量!
    那知他話聲未落,忽聽有人大喝一聲道:「湯天壽,莫非你是賊人一黨?」
    寒光一閃,朝他後頸劈來。
    雙斧向開山右手短斧及時一撩,「噹」的一聲,架開對方九環刀,兩人各退一步。
    向開山雙目圓睜,厲聲道:「卓永昌,你才是賊人一黨。」
    卓永昌,正是岳陽鎮的分舵主。
    卓永昌怒日瞪他一眼,大叫道:「大家都看到了,安慶分舵,己成了賊人一黨。」
    向開山怒哼一聲,雙斧開閨,直向卓永昌罩了上去。
    卓永昌九環刀發出一陣嘟卿震響,迎著雙斧,立刻展開惡鬥。
    這一瞬間,那方才起身離座的二十凡個分舵主,已經一齊掣出了兵刃。
    以雙槍楊天壽為首的,也有十幾個人,此時也各掣刀劍在乎,離席而起。
    較先站起的二十幾個分舵主,自然是聽了假獨角龍王的話,準備攔截獨角龍王,他
們自然是賊人一黨。
    以雙槍楊天壽為首的十幾個分舵主,正好將那賊黨分別攔住,動起手來。
    (註:龍門幫三十六個分舵,照說只有三十六個分舵主,但像岳陽,九江,蕪湖,
名稱上雖是分舵,實則為六大鎮,除了分舵主之外,還有一個副分舵主,如安席分舵主
力雙槍楊天壽,則副分舵主為雙斧向開山是也。因此六鎮三十六分舵,今天與會之人,
除了三十六個分舵主,還有六個副分舵主,共為四十二人。)
    大廳上,這一陣工夫,當真陷入了敵我難分的大混亂。
    但見人影閃動,刀劍齊擊,一陣陣驚心動魄的金鐵交鳴,此起彼落,還夾雜著驚呼
吆喝,和悶哼之聲。
    但有誰負了傷?是准發出來的悶哼?有誰倒了下去?
    他是已方還是對方的人?到了此時,誰也無法弄得清楚。
    獨角龍王雙手提胸,堪堪跨出兩步,就見兩道寒光,飛襲而來!兩名分舵主已經沖
到面前。
    獨角龍王沉喝道:「李舵主、黃舵主,你們當真連老夫都認不出來了?」
    那兩個分舵主自然是賊黨的同路人,一言不發,舉劍就刺。
    獨角龍王勃然大怒,沉喝一聲:「叛徒敢爾!」
    不避不讓,迎著右首那人刺來劍勢,舉手一掌,劈擊過去。
    同時左手食中二指似剪,一下夾注了左首那人的長劍,身形半旋,飛起一腳,朝他
胸腹間踢去。
    獨角龍王一身武學,何等精純,況且又是含怒出手,這兩招不但迅如掣電,威力更
是奇猛絕淪!
    一掌甫出,凌厲罡風,立時帶起了呼嘯之聲,像排山倒海般直傾過去。
    掌力本是無形之物,但一團罡力,撞上迎面刺來的長劍上,但聽悄然劍鳴,右首那
人悶哼一聲,連劍帶人,一個斤斗,直摔出去。
    左百那人長劍被獨角龍王兩個指頭夾住,心頭一慌,要待後退,卻已不及,砰然一
腳,踢在他胸口之上。一個人直飛起兩丈來高,越過人頭頂,朝左首飛了出去。
    這真是電光石火般事,獨角龍王舉手投足之間,就解決了兩個朝他奔去的分舵主,
嚇得另外兩個,連連後退不迭。
    獨角龍王連看也沒去看他門他門一眼,一個箭步掠到「主人席」前面,雙目凌威如
電,直注假獨角龍王,洪喝道:「你是少林寺的什麼人?膽敢假冒老夫,現在還有何
說?」
    假獨角龍王洪笑道:「老夫李天衍,還會是假的不成?」
    獨角龍王怒喝道:「住口、你們潑滅就在眼前,還敢假充字號?」
    假獨角龍王冷冷說道:「你以為老夫怕你了嗎?」
    獨角龍王仰首一陣大笑道:「咱們誰已不用怕誰,最好的辦法,就是試上幾掌,優
勝劣敗,真假可以立判。」
    喝聲出口,身形一晃,已經搶到假獨角龍王前面,五指箕張,一招「雲龍探爪」,
筆直抓去。
    假獨角龍王眼看獨角龍王功力已復,自然不敢稍存輕敵之意,身子斜退半步,右掌
斜切,手指如刀,朝獨角龍王手腕劃來。
    獨角龍王一聲長笑,右手未收,左掌緊接著直劈而去,這一掌勁道凌厲,劃起一道
嘯風之聲。
    假獨角龍王右手一抬,硬把一掌接了下去。
    獨角龍王洪喝一聲:「很好。」
    右掌一收即發,又是一掌,直劈過去,掌勢才發,一團強勁的罡力,應掌而出,較
剛才一掌,加強了甚多。
    假獨角龍王右掌一推,但聽「茬」的一聲,又硬接了他一掌。
    但這一下,兩人都已連足了八九成力道,一掌交接,震的兩人各自退後了一步。
    假獨角龍王洪笑一聲,道:「閣下原來也不過如此!」
    獨角龍王哎目喝道:「大力金剛掌,也算不得是武林絕學。」
    喝聲出口,抖臂作勢,又是一掌,平胸推出。
    假獨角龍王也是動了真火,口中濃哼一聲,勁貫右臂猛地開聲吐氣,五指勾張,迎
擊而出。
    這回,大家都在憤怒之下,凝聚了全力奮出的一掌。但聽「蓬」然一聲,雙掌接實。
    假獨角龍王雖然又接了一掌,但已被被震得血動氣浮,臉色發白,當場連退三四步
之多。
    獨角龍王同樣感到氣浮心跳,後退了兩步,心中暗暗驚異,忖道:「這老賊『大力
金剛掌』差不多有十二成火候,奠非會是少林寺長老不成?」
    這時站在一旁的副幫主耿承德,一看假獨角龍王招架不住,心頭暗暗一凜!再也顧
不得什麼江湖規矩,一下閃到獨角龍王身後,狠狠的一掌,劈了過去。
    他身子剛動,獨角龍玉已有所覺,突然大喝一聲,叛徒膽敢偷襲老夫?」
    喝聲出口,神威驟變,雀地轉過射去,揚手一掌,迎著耿承德劈去。
    這一記「劈空掌」威力強猛,一團潛力浪湧而出,排空撞擊過去。
    耿承德追隨獨角龍王多年,眼看學風威力奇猛,心知只要硬接他這一掌,立判生死
存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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