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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東方玉] [石鼓歌][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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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章 南嶽疑雲        第02章 石鼓題歌        第03章 透骨陰指
第04章 東廂迎煞        第05章 沿途多怪客  第06章 移花接木
第07章 陸地神龍        第08章 三狼竄        第09章 白衣崆峒
第10章 無形之蠱        第11章 水陸追蹤        第12章 柳暗花明
第13章 環尺逞威        第14章 赤髮仙子        第15章 怪異之室
第16章 神秘公主        第17章 晚防宵小        第18章 似是而非
第19章 師仇如山        第20章 狹路逢仇        第21章 話天烈焰
第22章 易俘        第23章 進退之間        第24章 別樹一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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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章 南嶽疑雲
    衡山七十二峰,起於衡陽迴雁峰,迄於長沙岳麓山;其中最著名的有祝融、紫蓋、
芙蓉,石凜,天柱五峰。
    祝融峰為南嶽主峰,峰頂有一座小廟,叫做青玉坊,旁有望日台,望月台,和祝融
墓等勝跡。
    從祝融峰俯視其他諸峰,簡直如同一堆小丘!
    這是一個深秋的傍晚,金黃色的陽光,漸漸從群山山頭移開,只有祝融峰,還在一
抹斜陽之中,蒼然獨秀!
    此時南天門上,忽然飛起一朵藍雲,冉冉向峰頂上升!
    這朵藍雲,飛得極快,一會工夫,己升上峰頂!
    那不是一朵藍雲,是一個身穿天藍長袍,兩須花白的老人。
    「師傅,你回來了!」
    藍袍老人堪堪登上峰頂,從望日台上,飛也似跳下一個青衫少年,滿懷欣喜的迎著
上來。
    「翰飛,你隨為師來。」
    藍袍老人低沉的說了一句,便大踏步往小廟後進走去!
    青衫少年好不容易盼望著師傅回來,心頭懷著一腔高興,迎上前去,哪知轉眼之間,
瞥見師傅臉色蒼白,似乎還有點喘息,往裡走去。
    不由大吃一驚,憑師傅的功力,就是十個祝融峰,也決不會累得氣喘,難道他老人
家突然病了?心中一急,慌忙跟著師傅進入後院靜室。
    藍袍老人在椅上坐定,便自閉目養神。
    青衫少年返身從室外倒了一碗熱茶,放到師傅身前,輕聲道:「師傅,你老人家怎
麼了?」
    藍袍老人睜開雙目,搖了搖頭,道:「沒什麼,為師在山下和人對了一掌,真氣略
微受震……」
    青衫少年聽得大吃一驚,師傅在武林中和少林方丈靈山大師,北嶽恆山司空老人,
合稱五嶽三奇,江湖上人稱簡大先生而聞名,武功之高,當今之世,已是寥寥無幾,還
有什麼人,敢和師傅對掌?
    心中想著,不由好奇的道:「師傅,那是什麼人?敢和你老人家對掌?」
    簡大先生微微搖頭道:「為師也沒弄清楚,那人使的是無形掌一類功夫,出手無聲
無息,等為師發覺,差不多快印上後心!」
    陸翰飛失驚道:「啊?師傅,你被他印上了?」
    簡大先生微笑道:「為師不是說差不多快印上嗎?差不多,終究還是差了一點,就
被為師發覺,左袖拂出一記『流雲袖』,才把掌勢化解,唉,此人武功,真還不在為師
之下,唔,若論輕功,簡直還在為師之上,等為師回頭瞧去,也只看到一條淡淡黑影,
在林間一閃而沒!」
    陸翰飛不服氣的道:「師傅,這人武功,比你老人家還高,這又是誰?」
    簡大先生喡然歎道:「孩子,你總該知道武功一道,天外有天,人上有人,為師這
點功力,算得什麼?哈哈,咱們不談這些,唔,孩子,為師這次遠去嵩山,總算不虛此
行!」
    陸翰飛張目道:「師傅,你說的可是石鼓山那四句歌謠?」
    簡大先生探手從大袖中取出一張墨拓黑底白字的紙卷,笑道:「當然,為師始終懷
疑石鼓山石鼓上的這四句歌,和武功有關,所以趁這次咱們五嶽三奇十年會期,為師就
用墨拓了一張,帶在身邊,好讓大家瞧瞧,也許可以研究出一點頭緒來。」
    陸翰飛喜道:「師傅,那四句歌,果真和武功有關?」
    簡大先生點點頭,又搖頭道:「這個目前還無法確定,要等為師明日再去一趟石鼓
山,仔細瞧瞧,因為據靈山大師說。這四句歌,可能和兩百年前一雙武林奇人……」
    話聲未落,突然抬頭喝道:「窗外何人?」
    「嗆」!陸翰飛沒等師傅吩咐,松紋劍一抖,縱身往窗外電射而出!
    他從師八年,手上七十二招「丙靈劍法」和十三支亮銀袖劍,已得簡大先生真傳,
此時掠出屋外,身形飄落,雙腳一觸地面,立即騰身飛起,躍上屋面。向四外一瞥,蒼
茫夜色之中,除了凜烈山風,吹得落葉蕭蕭,呼嘯有聲,根本沒有半個人影!
    心中不由暗自嘀咕,憑師傅的內功修為,耳目之靈,平常十丈以內,飛花落葉.金
針墮地,都瞞不過他老人家的耳朵,自然不會聽錯,那麼來人敢情聽到師傅的喝聲,就
逃走了?
    自己方才應聲飛出,也並不慢到哪裡,這人能在這電光石火之間,走得無影無蹤,
身法當真快得出奇!
    忽然,他想起師傅方才上山之時,遭人暗襲,那人輕功之高,可能還在師傅之上,
難道在窗前偷聽的就是此人?一念及此,立即飄落地面,回身往靜室走去!
    這一陣工夫,房中業已點上燈火,簡大先生滿面怒容,凜然而立,臉色顯得異常陰
沉!
    離窗前不遠,撲倒著一個身穿藍袍的人,面部朝地下,背心插若一柄三寸來長的亮
銀小劍,劍柄上還綴著三顆銀鈴,正是師傅從不輕易使用的成名暗器——亮銀袖劍!
    陸翰飛瞧得一怔,還沒說話!
    簡大先生目如寒電,已沉聲喝道:「徒兒,今晚來人,可能不止一個,你替為師仔
細搜上一遍,可有潛伏羽黨?」
    陸翰飛只覺師傅臉色不善,聲音也和平時有異,敢情正在盛怒之下。
    自己從沒見過師傅如此大怒,一時連頭都不敢再抬,口中唯唯應是,返身退出靜室,
立即毫不停留地在後院前殿,仔細搜索了一周,依然不見有什麼人影?
    陸翰飛是因師傅正在盛怒之際,哪敢大意,一手仗劍,迅速掠出圍牆,在青玉坊附
近四周巡視了一遍,看看實在沒有絲毫可疑之處,只好回轉靜室覆命。
    當他提心吊膽的跨進靜室,師傅業已不在,只有仆倒地上的藍衣人,背上插著一炳
閃閃生光的亮銀小劍,一動不動!
    陸翰飛不知師傅在這瞬息之間,去了哪裡?不由對地上僕著的藍衣人,多瞧了一眼!
    方纔他因師傅正當盛怒之下,吩咐著自己,匆匆一瞥,自然不敢多看,此時這一打
量,不由機伶憐的打了一個寒噤,心頭立即升起一絲不祥之感!因為這個仆倒地上的人,
無論衣著身形,都極像自己恩師簡大先生!
    陸翰飛再也無暇多想,立時一個箭步,竄到藍衣人身邊,身子還沒俯下,已經感到
一陣心顫肉跳,這人實在太像自己恩師了!
    他極為鎮定,迅速蹲下身子,伸手扳住那人肩頭,緩緩轉了過來,他只覺摸到對方
冰冷的身子,雙手竟然抖得厲害!
    這剎那之間,目光剛一瞧到這人臉上,陸翰飛只覺腦門上轟的一下,幾乎驚叫出聲!
    這人不是自己恩帥簡大先生,還有誰來?他老人家閉著雙目,平日慈祥的臉上,色
若死灰,牙關緊咬,嘴角上還在流血!
    他雙腿一軟,撲的跪倒地上,兩行熱淚,忍不住順腮直流!
    這是一件離奇可怕的變故!
    發生得如此意外,如此突然!
    他抱著師傅遺體,急痛攻心,雙目簡直要冒出火來!
    但他知道這一變故,決非尋常仇殺,如果不能沉著應付,必將陷在迷亂之中!他極
力抑制著內心悲痛,抱起師傅遺體,放到榻上,然後起下亮銀劍,替師傅閉上眼皮,淒
惶地禱告道:「師傅,你……你老人家安息吧,弟……弟子誓必踏遍天涯,追查兇手,
替你老人家報……仇。」
    邊說邊用衣袖拭了下眼淚,拿起亮銀小劍,反覆細瞧,自己從師八年,雖不曾見師
傅用過亮銀袖劍,但這是師傅之物,絲毫不會有錯!
    他迅速轉身,在師傅袖中,取出一個鯊皮革囊,打開一瞧,師傅仗以成名,劍不離
袖的一排十三支亮銀小劍,赫然少了三支!再回眼一瞧,方才師傅從袖中取出,放在幾
上的那張從石鼓山石鼓上拓來的紙卷,也已不翼而飛!
    他想到師傅之死,也許和這張墨拓石鼓有關,但他弄不懂這四句歌詞,攜在石鼓山
的大石鼓上,絲毫沒有秘密可言,任何人都可以去拓,為了這張墨拓紙卷,何用殺害師
傅?
    他又想起師傅在上山之初,那個輕功奇高,使用無形掌偷襲師傅的人,可能就是凶
手,他喬裝師傅,把自己支使出去,可能是為了尋找師傅的遺物。
    他心頭雖然感到極度混亂,茫茫天涯,從何處去查究殺害師傅的賊人?譬如亮銀劍,
是師傅自己的暗器,譬如失去的石鼓拓本,那是人人都可以去拓的東西。
    再如殺害師傅的賊人,雖曾當著自己說話,那時勿匆一面,他又扮做自己師傅,沒
法瞧清楚他的面目,可能連口音也故意掩飾摹仿著師傅的聲音!
    那麼唯一可以追查的線索,只有武林中會「無形掌」的人!
    這一點已經夠了,武林中會「無形掌」的人,自己雖沒聽師傅說過,相信不會太多,
何況武功勝過師傅,能夠殺害師傅的人,更少之又少。
    自己師傅和少林靈山大師,北嶽司空老人,號稱五嶽三奇,交情深厚,自己料理好
師傅後事,只要去一趟少林,也許靈山大師可以指示出一點端倪!
    他腦中不停轉動,人卻怔怔地立在桌前發呆,淚水像斷線珍珠,一點一點滴落前襟!
    驟地,他聽到極輕微的聲息,好像有人飄落院前!陸翰飛暗暗切齒,一手提起長劍,
雙足一蹬,身子穿窗而出,落在地上,只見階前天井中,果然站著兩條人影!
    不!就在自己現身躍出的同時,又有四條灰影,毫無聲息的從牆頭飛落,站在先前
兩人身後。
    陸翰飛凝目瞧去,約略可以看清為首兩人,是兩個灰衲芒鞋的老僧,手上各自拄著
一支鑌鐵禪杖,卓然而立,四道目光,黑夜之中,宛如四點寒星,燿燿有光!
    站在兩個老僧身後的,也是四個僧人,年齡均在四旬以上,也各自手持禪杖,像泥
塑木雕,一動不動。
    陸翰飛瞧得心頭一怔,這幾個和尚,是幹什麼來的?他還沒開口,只聽左邊一個老
僧,單掌打個問訊,口中低喧一聲佛號,道:「阿彌陀佛,小施主可是簡老檀樾的高
弟?」
    陸翰飛左手緊握長劍,冷冷的道:「不錯,在下正是南嶽門下,大師們連夜上青玉
坊來,不知有何貴幹?」
    左邊老僧微微頷首,道:「老衲靈巖,這是師弟靈峰,從少林寺趕來,有事求見尊
師,不知簡老檀樾可曾歸來?」
    陸翰飛不期一怔,自己曾聽恩師說過,少林寺靈字輩的高僧,除了方丈靈山大師,
只有兩位,一位是達摩院住持靈巖大師,一位是羅漢堂住持靈峰大師,這兩位高僧,武
功僅次於方丈,平日極少下山,今晚怎會連袂前來?心念轉動,立即返劍入鞘,躬身道:
「原來是兩位大順,晚輩失敬之至,家師……」說到師傅,不禁心頭一酸,勉強說道:
「家師才回山不久,兩位大師請到廳上稍坐……」
    站在右首的靈峰大師,不待他說完,搖手道:「不必了,小施主請尊師出來就是!」
    陸翰飛似乎覺得他語氣不善,怔得一怔,劍眉微皺道:「大師究有何事?可否賜
示?」
    靈峰大師不耐道:「老納所為何來,尊師自然清楚,他因何避而不見?」
    陸翰飛師傅新喪,心頭正憋著一股仇怒之火,聞言不禁臉色一沉,怒聲道:「在下
尊敬兩位是有道高憎,才以晚輩之禮相見,請教遠蒞衡山之意,出是待客之道,不想大
師出言競爾如此草率,在下尚有要事待辦,大師愛說則說,不愛說就算,在下恕不奉
陪。」
    說完,轉身就走,不再理會他們。
    靈峰大師被他頂撞得長眉軒動,喝道:「站住,簡子真究在何處,你還不叫他出
來?」
    陸翰飛嗆的一聲,重新掣出長劍,猛然轉身道:「家師不見外客,你待怎的?」
    他說到最後一句,忍不住流下淚來!
    靈巖大師炯炯目光,盯在陸翰飛臉上,低喝一聲:「師弟!」
    靈峰大師連忙合十道:「師兄有何吩咐?」
    靈巖大師微微擺首,一面向陸翰飛打訊道:「小施主暫請息怒,老衲師兄弟,實有
要事和尊師面談,不知尊師究竟可在山上?」
    陸翰飛含著滿眶淚水,抬頭迢:「家師……大師如有要事,和在下直說,也是一
樣。」
    靈巖大師瞧得心頭大疑,頷首道「好,小施主既然如此說法,老衲不妨直言相告。」
說到這裡,微微一頓,左手緩緩從懷中取出一個布包,臉色凝重,遞了過來,道:「小
施主瞧瞧包中之物,是否認識?」
    陸翰飛見他說得如此鄭重,依然返劍入鞘,伸手接過,迅速打開布包,只見裡面赫
然是一支三寸來長的亮銀小劊!劍柄上綴著三顆銀鈴,那不是師傅的「亮銀袖劍」,還
是什麼?
    啊!劍尖上還凝有殷紅血跡,這……
    陸翰飛瞧得渾身一震,失聲道:「這是家師遺物中,失去三支亮銀劍的第二支了!」
    靈巖大師陡然一驚,他從陸翰飛口中的「遺物」兩字,和方纔那種悲苦神色,滿眶
眼淚,合在一起,便意識到事情果然不出自己所料。他灰衲飄動,驟地跨前一步,急急
問道:「小施主,簡老檀樾怎麼了?」
    陸翰飛方纔已經忍耐不住,這會再經靈巖大師一問,兩行熱淚.不由滾滾直落,咽
聲道:「家師剛一回轉,便遭賊人毒手,凶器就是他老人家自己的『亮銀袖劍』!」
    靈巖大師臉色大變,凜駭的道:「有這等事?小施主,尊師遺體,現在哪裡,可否
讓老鈉瞧瞧?」
    靈峰大師也一臉凝重,現出無比憤怒。
    陸翰飛拭淚道:「兩位大師,請隨在下來。」
    靈巖大師左手向後一擺,意思是要身後四人,停在原處,一面從陸翰飛手中,取過
布包,依然小心翼翼的包好,揣人懷中。
    陸翰飛領著兩位高僧,走入師俯靜室,靈巖大師一眼瞧到簡大先生直挺挺的躺在榻
上」不由雙手合十,口中連誦佛號。
    靈峰大師走近榻前,仔細審視過簡大先生的傷勢,身軀微震,猛然抬頭,切齒的道:
「師兄,簡老檀樾也是劍穿左胛骨骨縫,肺腑受創致死……」
    陸翰飛站在一旁,只是垂淚!
    靈巖大師一臉悲憤。微微頷首道:「我方纔已經瞧到。」一面回頭道:「小施主可
否把尊師被害經過見告?」
    陸翰飛就把當時情形,詳細說了一遍。
    靈巖大師長眉微躇,只是低頭不語。
    靈峰大師忍不住追問道:「據小施主說來,尊師一十三支亮銀袖劍,失去了三支,
如今還有一支,恐怕……」
    「師弟!」靈巖大師低叫了一聲。
    靈峰大師倏然住口。
    靈巖大師沉吟了一下,道:「此事,依老衲看來,其中恐怕另有隱秘,小施主新遭
大故,急須料理尊師後事,老衲師兄弟,未便多有打擾,」小施主此間事了,務望駕臨
少室,到時再作詳談。」
    陸翰飛聽說兩人要走,忽然想起方才靈巖大師出示用布包著的那支帶血亮銀劍,不
知少林寺發生了什麼事故?瞧他們來意,當然是為追問此劍下落而來,這就抬頭道:
「大師方才出示先師『亮銀袖劍』,不知究有何事?」
    靈巖大師臉色一黯,搖頭道:「此事原是誤會,多說無益,小施主駕臨少室,到時
自會明白,老衲就此告辭。」
    說罷,打了個問訊,便飄然往屋外走去。
    跨出靜室,又回身叮囑道:「小施主此間事了,勿忘到少林寺一行。」陸翰飛躬身
道:「晚輩自當謹記。」
    靈巖大師道:「小施主善自珍重,請留步吧!」
    說話聲中,袍袖一揮,騰空飛起,靈峰大師和四個僧人,也立即跟蹤掠出。
    陸翰飛目送兩位少林高僧去後,心頭更是疑雲叢生,師傅身邊,缺少的三支亮銀袖
劍,已經發現兩支,而目這一支,居然在少林寺發現。
    從靈巖大師和靈峰大師連袂趕來,而且還小心翼翼的用布包著,可見受創的人,極
非等閒之輩,莫非會是少林方丈靈山大師?
    他和自己師傅,以及北嶽司空老人,合稱五嶽三奇!
    不錯,這次師傅遠從衡山趕去,就是他們三位老人家的十年一會之期,難不成靈山
大師,也遭了賊人毒手?喪在亮銀劍之下?
    心中想著,急急奔回靜室,他替師傅換了一件乾淨藍袍,然後在望日台左側挖了個
坑,把師傅遺體收好,又將師傅平日隨身不離的那口長劍,和十支亮銀袖劍,一併放入,
要待掩土!
    他望著師傅慈祥的臉,這是最後一面了,從此音容頓渺,哇的一聲,伏在坑邊,不
由的放聲大哭!
    正當地盡情一哭,聲嘶淚竭之際,忽聽有人在身邊喊道:「陸兄弟,陸兄弟,你快
別哭了!」
    陸翰飛驟地一驚,立即拭淚瞧去,只見朦朧月色之下,自己身邊,站著一個身穿青
色勁裝,背插長劍,年約二十四五英姿勃勃的青年。
    在青年身後,還站著一個十六八歲的青衣少女,青絹包頭。睜著一雙亮晶晶的大眼,
正盯著自己直瞧!
    不,她一張粉臉,凜若冰霜,手上還橫著一支寒光閃閃的長劍,對自己敵意甚濃!
    陸翰飛看清來人,不由心頭一震,站在自己面前的.正是北嶽恆山司空老人的入室
弟子杜志遠。
    三年前,曾隨司空老人,在祝融峰盤桓了幾天,和自己談得極投機,他此時連夜趕
來,難道……他不敢再想,慌忙拱手道:「原來是杜兄,司空老前輩可好?」
    杜志遠臉色一黯,反問道:「陸兄弟,簡老前輩好端端的怎會歸道山?」
    陸翰飛流淚道:「先師是中人暗算死的?」
    杜志遠瞧了青衣少女一眼,急急問道:「陸兄弟,簡老前輩是中了什麼人暗算?」
    陸翰飛搖搖頭,道:「不知道,小弟發覺之時,他老人家後心已經插了一支『亮銀
袖劍』……」
    青衣少女聽得驚叫出聲,杜志遠臉色突然大變,顫聲道:「『亮銀袖劍』不是簡老
前輩自己的成名暗器嗎?」
    陸翰飛點頭道:「杜兄說得不錯,但小弟後來檢視先師遺物,發覺其中少了三支。」
    「三支!」杜志遠渾身顫動了一下,道:「陸兄弟,我們先把簡老前輩遺體埋了,
再說!」
    陸翰飛含淚點頭,當下和杜志遠兩人把士蓋上。青衣少女只是一聲不作的站在邊上。
    兩人填滿了土坑,又堆起了一個墳尖,陸翰飛找了一塊石碑,用劍尖刻上:「先師
簡大先生簡子真之墓」、「受業弟子陸翰飛敬立」。
    然後又在墳前拜了幾拜,杜志遠拍拍衣上泥砂,向青衣少女招手道:「楚師妹,愚
兄早就料到另有緣故,現在你相信了吧?來,快見過這位陸兄弟。」
    一面又向陸翰飛道:「陸兄弟,這是我師妹楚湘雲,你們還是第一次見面。」
    陸翰飛連忙拱手道:「在下以前曾聽司空老前輩說過,幸會得很!」
    楚姑娘見他提到師傅,不由眼圈一紅,盈盈欲涕,只向陸翰飛略為福了一福。
    陸翰飛把兩人讓進客室,忍不住問道:「杜兄兩位連夜趕來,究竟有什麼急事?」
    杜志遠淒然的道:「不瞞陸兄弟您說,我和楚師妹因為久慕少林之名,正好今年重
九,是三位老人家的十年一會之期,因此,特隨同恩師前來,不想恩師和簡老前輩前天
離開嵩山。分手之後,當晚就被人暗算……」
    陸翰飛心頭一震,暗想果然不出自己所料,一面急急問道:「司空老前輩可是中了
先師慣用的『亮銀袖劍』,傷在左胛『人洞』穴,劍穿肺腑……」
    他話聲未落,楚湘雲倏地右腕一翻,很迅速地拔出長劍,劍尖一顫,指著陸翰飛,
柳眉倒豎,切齒道:「你如何知道?」
    杜志遠慌忙搖手道:「楚師妹不可造次,其中必有緣故,你讓陸兄弟說下去才好。」
    陸翰飛淒然點頭,把當時情形,以及少林寺靈巖,靈峰兩位大師尋來之事,詳細說
了一遍。
    杜志遠臉色凝重,切齒道:「如此說來,恐怕靈山大師也已遭了毒手,哦,陸兄弟,
這廝扮做簡老前輩,把你支使出去,可能另有目的,你可曾檢點過簡老前輩遺物,少了
什麼東西沒有?」
    陸翰飛道:「先師遺物,我也不大清楚,除了十三支亮銀袖劍,失去三支之外.只
有一張墨拓的石鼓歌,同時不翼而飛。」
    楚姑娘不知陸翰飛口中那個墨拓的石鼓歌是什麼東西,要想訊問,又因方才自己魯
莽出劍此時不好意思出口。
    杜志遠道,「陸兄弟,你現在作何打算?」
    陸翰飛想了一想道:「小榮因靈巖大師臨走之時,一再叮囑,此間事了,務必要小
弟上一趟少林寺,目前司空老前輩也喪在先師『亮銀袖劍』下,靈山大師十之八九也已
被害,小弟意欲先上少林一行,也許可以從他們口中得到仇人線索。」
    杜志遠抬頭瞧著楚湘雲沉思有頃,才道:「不論靈山大師是否遇害,確有去一趟少
林寺的必要,楚帥妹,你最好和陸兄弟同去少林一行,愚兄還要護送恩師骨灰回山,遲
則半月,定可趕回,到時咱們再共商報仇之道。」
    楚湘雲滿臉徘紅,偷偷瞧了陸翰飛一眼,扭頭道:「不,我也要恭送師傅歸山。」
    杜志遠臉色一正道:「楚師妹,此去北嶽,往返費時,你要恭送師傅歸山,固然是
一片孝心,但事有緩急輕重,目前咱們除了簡老前輩的一支『亮銀袖劍』,可說連半點
線索也沒有。少林之行,自然極其重要,你不可執拗才好。」
    他儼然一派師兄口氣,說得楚姑娘俯首垂淚,點頭道:「小妹敬遵大師兄吩咐。」
    說話之間,天色已是大亮,杜志遠起身道:「來不宜遲,我們也該分頭上路了,陸
兄弟,楚師妹就拜託照顧,我要走了。」一面又回頭逍:「楚師妹,你和陸兄弟同去少
室,遇事謹慎,行走江湖,可任性不得!」
    說到這裡,背起貯放司空老人骨灰的小木箱,大踏步往門外走去。
    楚湘雲急急叫道:「大師兄,半月之後,我們在哪裡等你?」
    她說出「我們」兩字,臉上驀地一熱!
    杜志遠業已跨出數丈之外,回頭道:「我會找你們的。」
    他只說了一句」你們」,人已飛一般去得老遠。
    楚姑娘先前上山之初,一直把簡大先生當作殺師仇人,對他門下自然也存有敵意,
如今不到一個更次,自己卻要和他結伴同行。
    這真是一個奇妙的轉變,瞧他和自己差不多年齡,又生得那麼英俊,自己和地同行,
陌生生的該是多麼不便……
    她羞澀、侷促、心頭小鹿,不住的亂撞,大師兄一走,她顯得坐也不是,立也不是!
    陸翰飛送走杜志遠,屋中多了一位姑娘,也感到不知所措,吶吶的道:「楚姑娘請
稍坐,容在下進去收拾一下。」
    楚姑娘只是點點頭,陸翰飛迅速走入靜室,把沾著師傅血跡的那支亮銀劍,也用布
包了,然後收拾自己衣物,打成一個包裹,背在背上,佩好長劍,便匆匆走出。
    楚湘雲這一陣工夫,波動的心情,也已平靜下來,落落大方的道:「陸少俠已經收
拾好了嗎?」
    陸翰飛拭著汗珠,道:「有勞姑娘久候,我們走吧!」
    楚湘雲聽到「我們」,這兩個字敢情有點刺耳,粉臉又不禁一紅。。
    陸翰飛讓姑娘先走,鎖上門戶,又到師傅墳前叩了幾個頭,默默禱告一番,才雙雙
上道。陸翰飛年屆弱冠,還是第一次和姑娘家接近,面皮較嫩,不敢和她多說話。
    楚姑娘雖喜歡說話,但和陌生男人同行,也是破題兒第一遭,何況少女們都有一份
矜持。
    是以兩人下了祝融峰,大家只是沿著小徑一路往北趕路,誰也沒和誰說話,傍晚時
分,業已趕到岳麓山腳下!
    突然烏雲壓天,刮起一陣大風,吹得滿山黃葉,翩翩飛舞!
    陸翰飛叫道:「不好,楚姑娘,有大雨來了,我們快走!」
    說著腳步加緊,往前奔去!
    楚湘雲哪肯落後,也立即跟著掠起!但他們還沒跑出幾步,接著電閃雷鳴,黃豆大
的雨點,已密集而來!
    兩人展開輕功,向前急奔,總算轉過山腳,前面有一座小廟,就在路邊不遠,兩扇
山門,只是虛掩著,兩人冒著大雨,直竄進去。
    原來這是一所無人住持,荒廢已久的破廟。
    兩人閃進山門,跨上大殿,只見大殿右角落,已有一個躲雨的人,半蹲半坐的猴在
拜台上,瞧著自己兩人,歪過頭來,嘻嘻直笑!
    楚湘雲只顧拍著身上雨水,並沒注意。
    陸翰飛舉目瞧去,正好和那人目光相對,只覺那是一個五十多歲的鄉下老頭,一身
土布衫褲,頭上盤著一條小辮,生得獐頭鼠目,縮著腦袋,笑起來露出一口黃牙,滿臉
皺紋,都會牽動,行動透著古怪滑稽!
    當下也並不在意,抖了抖身上雨水,仰望天空,大雨像傾盆般直瀉!
    「咳,好大的雨!」
    那小老頭蹲在拜台上,用手摸摸脖子,尖聲尖氣的嚷著。
    他敢情蹲得寂寞,有意和陸翰飛兜搭,但陸翰飛只是初入江湖的雛兒,處處都顯得
臉嫩,自然不會搭腔。
    那小老頭待了一會,還不見兩人說話,似乎忍不往,聳聳肩,自盲目語的道:「對
了,人家小兩口兒,敢情剛才還鬧著蹩扭呢,要是沒有我這小老兒夾在中間,只要男的
陪個不是。也早就好了。」。
    陸翰飛,楚湘雲兩人,自從進入破廟,始終沒有說話,那是因為大家都感到沒有什
麼好說的。如今給這小老頭這麼一嚷,陸翰飛一張玉面,登時脹得通紅,他怕唐突了楚
姑娘,一時極感尷尬。
    楚湘雲也粉臉飛紅,挑著柳眉,隱現怒容,惡狠狠瞪了小老頭一眼。
    那小老頭真也不大識相,看他兩人還是沒有開口,就向陸翰飛眨眨眼睛,扮了一個
鬼臉,笑瞇瞇的問道:「喂,小哥兒,她是你的小媳婦兒吧?」
    這下可糟了,陸翰飛心下一急,還沒來得及開口,楚姑娘又差又怒,滿臉通紅的道:
「陸少俠我們走!」
    陸翰飛望望天空,雨仍然沒有停,急道:「楚姑娘,雨還
    他後面的話,還沒說出!
    楚湘雲頓腳道:「你不走,我可要走了。」
    她話聲一落,轉身向廟外奔去!
    陸翰飛無可奈何,只好冒雨跟在她身後,追了出去。
    只聽身後那小老頭尖聲叫道:「喂,小姑娘,不是就不是咯,用不著生這麼大的氣,
天快黑啦,前面可沒有宿頭!」
    所幸這時雨小了下來,楚姑娘只是負氣急走,陸翰飛跟在她後面,他絲毫沒有經驗,
對一個發了脾氣的大姑娘,不知如何說話才好?
    兩人一前一後沿著山路,差不多奔出二十來里,陸翰飛才結結巴巴的道:「楚姑娘,
你……你沒生氣了吧?」
    楚湘雲停住腳步,回過頭來,嫣然笑道:「我幾時生過氣來?只是那小老頭太可惡
了。」
    她提起小老頭,不由想起方才小老頭的話,粉臉不禁又一紅。
    陸翰飛和她從昨晚相識以來,從沒和她正眼相對,這會楚姑娘回頭一笑,臉上登時
浮起兩個酒窩,恍如百合乍放,頓覺眼前一亮,不禁瞧得出神!
    楚湘雲見他怔怔的望著自己,臉上更紅,羞笑道:「你也不是好人!」
    她這句話,聲音說得不大,敢情陸翰飛並沒聽到,口中囁懦的道:「只要楚姑娘不
生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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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0 07:36:00 |只看該作者
楚湘雲不由嗤的笑出聲來,她轉動著黑白分明的眼睛,似乎顯得比先前活潑了許多!
    這時瞧瞧天色,四外業已昏黑下來,尤其這一陣山路,跑得她微感累意,這就輕聲
道:「陸少俠,我們在在這裡休息一下好嗎?」
    話聲溫婉已極,而且含有向陸翰飛徵求意見的口氣。
    陸翰飛拍了一下自己腦袋,歉然的道:「是該休息一下了,在下……竟然沒有想到,
沒有想到,楚姑娘,你大概累了,快坐下來休息咯!」
    楚湘雲隨手掠了掠鬢髮,在一塊大石上坐下,輕笑道。「還好,我並不太累,噫,
陸少俠,你站著幹麼?也坐下來休息咯!」
    她嬌軀向右移動了一下,讓出大半塊石頭。這塊大石,原是過路的人經常坐的,石
面平整,可以坐兩個人,還有得多。
    陸翰飛直覺心中怦怦跳動,人家已經讓出一半來了,自己要是不坐下來,豈非顯得
小氣?這就鼓著勇氣,拘謹的在石上坐下。
    楚湘雲扭頭瞧了他一下,抿抿嘴,叫道:「陸少俠,簡老前輩為什麼要在小劍上按
上三個響鈴兒?」
    陸翰飛道:「先師已有十年沒有用過袖劍了,這是他老人家以前的暗器,因為他老
人家覺得使用暗器,不夠光明,所以要按上三個響鈴,使對方好聞聲警覺!」
    楚湘雲偏臉笑道:「那還不如不用,這樣打得到誰?」
    陸翰飛道:「那也不然,據先師說,使用暗器,原本是一種藝術,他老人家幾十年
來,從不輕易使用,但一經發出,也從沒有一個人能夠逃得出劍下。」
    楚湘雲極感興趣的道:「你一定已得簡老前輩真傳?」
    陸翰飛赧然道:「在下學不到先師十分之一,他老人家可以憑本身精純內功,在拂
出『流雲袖中』發劍,在下卻只能運用腕力丟擲。」
    楚湘雲又道:「那未你的劍上,用不用響鈴?」
    陸翰飛點點頭道:「在下只按一枚,但從現在起,我要把它摘下來了。」
    楚湘雲好奇的道:「那又為什麼?」
    陸翰飛切齒道:「在下立誓踏遍天涯,找尋仇人,也要用這小劍,刺他三個窟窿,
哪能按上響鈴,給他便宜?」
    楚湘雲拍手道:「對啊,我也要用手上長劍,刺他一個大窟窿。」
    兩人沉默了-陣,楚湘雲忽然叫道:「陸少俠!」
    「唔!」陸翰飛答應一聲,回過頭去,只見楚姑娘一張臉上嬌紅欲滴,好像有什麼
話要說摸佯?四目相對,心頭不由怦然跳動,忙道:「楚姑娘有什麼事嗎?」
    楚湘雲玉臉泛紅,羞澀的低下了頭去,纖手只管扭著衣角,過了半晌,才道:「方
才那個小老頭的話,你說氣不氣人?」
    陸翰飛連忙順著她道:「是,是,那小老頭口沒遮攔,胡說八道的,真是該死!」
    楚湘雲雙頰更紅,搖搖頭低聲道:「不,我……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絕不是這個意
思,因為……所以……我想……」
    陸翰飛聽得心頭狂跳,不敢作聲!
    不!他玉面通紅,連正眼也不敢瞧她一下,但兩隻耳朵,卻靜靜地傾聽著她。
    楚姑娘聲音說得更細,細得幾乎只有他可以聽到:「因為我要和你一同上少林寺去,
一路上,難免被人家……誤會……所以我想……你……」她連說了兩個「你」,還你不
出來,陸翰飛的一頓心,卻快要從口腔裡跳出來了!
    尤其輕微的山風,把一陣陣少女特有的幽香,往他毋孔中直送!
    「你以後就對人家說,我們是……是兄妹好了。」
    陸翰飛舒了口氣,如釋重負,連連點頭道:「是,是,姑娘說得不錯,在下以後就
說我們是……是兄妹好了。」
    楚湘雲輕笑道:「不光是對人家說,我們自己也要改口才對!」說到這裡,忽然幽
幽的道:「找以後就叫你大哥好了。」
    陸翰飛道:「楚姑娘這般稱呼,在下如何敢當?」
    楚湘雲白了他一眼,道:「我不叫你大哥,人家怎會相信我們是兄妹?」
    陸翰飛愣愣的道:「是!是!楚姑娘說得有理!」
    楚湘雲扭頭道:「那麼你也要改口才行。」
    陸翰飛哦了一聲,忙道:「我是應該改口,我以後就叫……就叫姑娘……妹……妹
子……」
    「嗯……」楚湘雲半羞半喜的剛「嗯」了一聲:「呵……哈……」驟地在兩人頭頂,
有人大聲打了一個呵欠,好像剛從睡夢中醒來似的,含含糊糊的逍:「底下是誰?嘰嘰
咕咕的吵得我席不安枕?」
    陸翰飛、楚湘雲聽得大吃一驚,他們做夢也想不到身後大樹上,還躲得有人?雙雙
縱身跳起,向前掠出八尺,抬頭瞧去!
    原來身後那珠大樹,樹身粗逾合抱,枝葉茂密,就是在自己兩人坐處頭頂一丈七八
的那枝橫幹上,果然有一條黑影,側身而臥!
    不!正在蠕蠕而動,雙手上叉,伸著懶腰,因天色昏黑。距離較遠,又有枝葉阻擋
視線,看不真切。但他說話的聲音。尖聲尖氣,極像在破廟中遇上的那個尖頭尖腮的小
老頭!
    陸翰飛早已大聲喝道:「樹上是什麼人?」
    那人尖聲應道:「是我,就是口沒遮攔的小老頭!」
    不!這聲音已經從兩人身後傳來!
    陸翰飛,楚湘雲同時一驚,倏地轉身過去!
    一點沒錯,他正是在破廟裡躲雨的那個小老頭,獐頭鼠目,頦下一小把山羊鬍子,
不是他還有誰來?只是憑自己兩人耳目,而且在戒備註意,連他什麼時候從樹上下來,
閃到自己身後都不知道。」
    那小老頭縮著脖子,鼠目轉動衝著兩人咧嘴笑道:「啊,原來又是你們小兩口子,
嘻嘻,這才叫人生何處不相逢!」
    楚姑娘因為自己兩人的話,全給人家偷聽了去,正感又羞又氣,這一瞧清偷聽自己
說話的是破廟裡那個小老頭,不由氣往上衝,叱道:「原來偷聽的是你!」
    她扭腰點腳,身發如風,雙掌同揚,一招「雙燕掠波」,掌到人到,往小老頭身前
劈去!
    哪知楚姑娘堪堪撲到,雙掌竟然拍了個空,明明就在不遠的小老頭,倏忽失去了所
在!
    心下一怔,急忙向左右一瞧,原來他正站在邊上,雙手亂搖,尖叫道:「沒有,沒
有,小老兒根本沒有聽到,你們小兩口兒是兄妹……兄……妹!」
    楚姑娘粉臉通紅,急得跺腳道:「你明明偷聽了,還說沒有?好,姑娘今天饒你不
得!」
    她越說越氣,不,該說她羞急交迸!話聲未落,身形倏然欺去,右掌直切,左手纖
纖玉指,中指一屈一彈,一縷指風,「嘶」的一聲,直奔小老頭眉心!
    這回瞧得清楚,直切右掌,不過是她的虛招,擾亂對方注意,左手指風,覷定部位
而發,出手奇快,對方決難再躲!
    哪知她直切右掌遞出之時,小老頭還是好好的站著,等左手指風彈到,不見他身形
閃動,又己不見!
    「乖乖,不得了,『穿雲指』,是北嶽的『穿雲指』!」
    楚姑娘只聞其聲,不見其人,目向四面一瞧,只見小老頭躲在陸翰飛身後,只探出
半個腦袋,咧啪而笑!
    楚湘雲瞧地那副模樣,真是又好氣又好笑,望著陸翰飛恨聲道,「大哥,你也不幫
我攔住他?」
    陸翰飛向左右亂找,問道:「他在哪裡?」
    小老頭在他身後應道:「嘻嘻,小老兒就在這裡!」
    陸翰飛心中一驚,急忙轉過身去!
    楚湘雲喊道:「大哥,他一直跟著我們,決不是什麼好人!」
    陸翰飛因這小老頭行動奇特,心知有異,低聲說道:「妹子,你不可魯莽,我來問
問他。」
    楚湘雲給他這聲「妹子」叫得心裡怪舒服的,氣就消了大半,站在他身邊,點了點
頭。
    陸翰飛臉色一正,向小老頭拱手道:「老丈和在下兄妹。素昧平生,一路跟蹤而來,
隱身樹上,偷聽隱私,不知是何居心?」
    小老頭蹲在地上,忽然鼠目一瞪,理直氣壯的尖聲叫道:「你們小兩口兒,可以在
樹下坐,難道我小老兒不能在樹上睡?你們哥哥妹妹的吵醒我瞌睡,還問我是何居心外
    他這句「哥哥妹妹」說得兩人同時臉上一熱,楚湘雲不依道:「大哥,你瞧他,他
還膽敢說沒有跟蹤,沒偷聽我們講話?」
    小老頭搖搖頭,壓低聲音道:「小姑娘,你們小兩口兒的事,就是讓小老兒聽到了,
也用不著害臊,其實我跟著你們行來,全是一片好心。」。
    楚湘雲被他一口一聲的小兩口兒,聽來刺耳,其實她心裡倒也並不覺得討厭。尤其
多聽了幾句,反而感到另有一種無法形容的滋味,也就不再生氣,聞言櫻唇一撇,哼道:
「你有什麼好心,你倒說說看!」
    小老頭精神一振,堆起滿臉皺紋,笑道:「說實在的,方才一見面,我就瞧出你們
小兩口兒資質極好,又頗對小老兒胃口,不禁使我想起不久就要西去找死,萬一真個死
了,我小老兒兩種天下無雙的絕世武學,豈不從此失傳?人死事小,兩種絕世武功,如
果因我失傳,我怎對得起歷代先人?所以才急急跟著追來。「,
    楚湘雲聽他說什麼就要西去找死,又說他還有兩種天下無雙的絕世武功,不由覺得
好笑,故意抿了抿嘴,哦道:「瞧不出你還是有大本領的人!」
    小老頭聽得大是高興,捻著山羊鬍子,連連點頭道:「當然!當然!我小老兒的武
功,普天之下,可說獨一無二!」
    他說到這裡,似乎還怕兩人不信,接著「唔」了一聲,又道:「你們總聽人說過,
武林中有五位傑出高手?大家把它編成四句轍兒,叫做……」
    楚湘雲搶著道:「紫雲東仙,白帝西毒,中州一劍,南北雙岳!」
    小老頭拍手笑逍:「對!對!就是這四句!」
    楚湘雲眨著眼睛,失笑道:「那麼你是這四句中的哪一位呀?」
    小老頭聽得一怔,接著搖搖頭,咄了一聲,道:「我小老頭就是因為這四句話,才
把我引出山來,立志要會會這五個人,同時也要叫江湖的朋友在那四句轍兒上,再加上
我小老兒一句」。
    楚湘雲好奇的道:「你那句是什麼?」
    小老頭口沫橫飛,搖頭晃腦的道:「那是『追風無形,天下第一』。「
    楚湘雲噗哧笑道:「這不是有兩句了?」
    小老頭怔得一怔,口中默默吟了一遍,點頭笑道:「不錯,是有兩句,那就加兩句
好了。」
    楚湘雲直笑得打跌,道:「可惜,大家都沒聽見過。」
    小老頭突然臉色一沉,不高興的道:「所以江湖上都是些孤寡陋聞之人!」
    楚湘雲掩著口,道:「你說錯了,應該是孤陋寡聞。」
    小老頭鼠目一瞪,道:「孤陋寡聞,不是一佯四個字?咱們別考究這些。」
    楚湘雲忍著笑道:「像你這樣的有大本領的人,你的名字一定很響,不知如何稱
呼?」
    小老頭給她一捧,喜得直抓脖子,笑道:「我方纔已經說過一半了,唔,唔,我小
老頭就是人稱追風無形東方矮朔公羊叔公。」
    楚湘雲秀眉一挑,道:「哪有這麼長的名字?」
    小老頭嘻的笑道:「怎麼沒有?我告訴你,比告訴他,只多了一個字,我本來叫公
羊叔,因為你女孩兒家,將來做了人家小媳婦,他叫叔叔,你就要叫叔公,我先加了豈
不是好?」
    楚湘雲臉上一紅,佯怒道:「老不羞,我不利你說了。」
    公羊叔作慌道:「啊!啊!我還沒說完,你再聽下去,我說正經!說正經!楚湘雲
道:「說就說咯!哦,你還是說有兩種了不得的本領?」
    公羊叔嚥了一口口水,笑道:「對了,我不是說過『追風無形』?追風就是『八步
追風』,小姑娘你想想,八步就可以追上了風,難道天下還會有第二個人?」
    楚湘雲雖然不相信他,但還是點了點頭。
    公羊叔又道:「第二種就是』無形神掌』,掌出無形……」
    「無形神掌」這四個字,聽到陸翰飛耳中,無異焦雷,身子陡然一震,星目放光,
大聲問道:「你會『無形神掌』?」
    楚湘雲昨晚也聽陸翰飛說過,簡大先生上山時,曾被一個會「無形掌?」的人偷襲。
她心念一轉,連忙朝陸翰飛眨眨眼睛,嬌笑退:「大哥,你快別插嘴呀,讓公羊叔說下
去呢!」
    陸翰飛不知她向自己眨眨眼睛,有何用意?心中一楞,只聽楚姑娘嬌聲說道:「公
羊叔公,你方才不是說要會會那四句活的五個人嗎?不知和他們較量過了沒有?」
    陸翰飛聽得暗暗點頭,由衷的佩服楚姑娘隨機應變,心思敏捷!
    公羊叔被小姑娘這一聲「叔公」,叫得大樂,聳著雙肩,一陣呵呵大笑,授著說道:
「這五個人,我小老頭還只會過三個!」
    陸翰飛心頭又是一震,情不自禁,伸手摸了摸劍柄!
    楚湘雲又道:「不知是哪三個?」
    公羊叔得意的道:「那是中州一劍,南北雙岳。」
    楚湘雲嬌軀微微一顫,急著問道:「你勝了他們?」
    公羊叔搖搖頭道:「大家誰也沒有贏誰。」
    楚湘雲道:「你說得清楚點咯!」
    公羊叔道:「那是四天以前,我聽到他們十年一會,在嵩山聚首……」
    陸翰飛,楚湘雲全部感到心裡緊張,誰也沒有作聲。
    只聽公羊叔續道:「那天我巴巴的趕上嵩山,他們三人都在方丈室裡密談,我在窗
外站了一會,心想坐在正面,穿黃袍的老僧,定是中州一僧靈山大師,我一時技癢,就
隔著窗戶,用『無形神掌』打了他一下。」
    楚湘雲道:「後來呢?」
    公羊叔道:「這老和尚果然有點門道,其實我也只用了五成力道,掌風透窗而入,
打在他身上,生似打上山石,我小老兒五成掌力,就是砸上山石,也得砸個稀爛,他居
然還像沒事一般,抬起頭來,我才知道咱們功力相差無幾,就趁他抬頭往窗外瞧來,我
已出了少林寺啦。」
    楚湘雲道:「還有呢?」
    公羊叔續道:「我當然不肯走遠,還要試試南北雙岳,第二天,他們都下山來了,
簡大先生獨個兒先走。咐,小姑娘你就是司空老兒的徒弟!」
    楚湘雲依然一驚,道:「是又怎樣?」
    公羊叔笑道:「沒什麼,那天,我就打你身邊擦過,你一點也沒有察覺,你師傅倒
真還厲害,回頭往我瞧來,我順手就給他一掌……」
    楚湘雲陡地柳眉一豎,長劍嗆然出鞘,叱道:「你這惡賊!」
    公羊叔吃驚道:「你這幹什麼?快聽我說下去,你師傅出手好快,我一掌出手,他
『穿雲指』也同時點出,等到雙方掌指乍接,我已經飛出十丈之外了。」
    楚湘雲緊握長劍,笑道:「你一定輸了!」
    公羊叔猴急退:「沒有,沒有,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沒有,我試出你師傅武功,不
在我小老兒之下,所以走了。」
    楚湘雲聽得將信將疑,陸翰飛忍不住道:「還有呢?」
    公羊叔道:「自然還有,我要追上簡大先生試試!』』
    「啊!」陸翰飛極力忍耐,啊了一聲。
    公羊叔道:「我從嵩山一直踉到衡山,始終沒有機會。」
    楚湘雲道:「那又為了什麼?」
    公羊叔道:「因為先前兩次都是暗中出手,實在太不夠意思,但如果要我出面和他
們較藝,古人有兩虎相爭必有一傷。我小老頭敗不得,他們出了名的人,更敗不得,這
就是我只好在暗中出手試試他們的道理。但這會我想改變主意,和簡大先生說明來意,
不論勝負,一掌為限,是以我跟在他身後,幾次都想叫住他。哪知簡大先生好像有什麼
急事,一路兼程,跑得好快,後來,我跟得不耐煩了,又改了主意,也準備和先前兩次
一樣,偷偷的試他一試……」
    楚湘雲道:「那你為什麼不試?…
    公羊叔聳聳肩道:「武林中人動手較藝,講究點到為止,簡大先生的『亮銀袖劍』,
十丈這內,發必傷人,我不敢挨近,所以一直踉到祝融峰,趁他上山之際,才偷偷發了
一掌,結果,哈哈,小哥兒,我也挨了你師傅一記『流雲飛袖』!」
    陸翰飛想不到公羊叔早已知道自己兩人身份,心中又驚又怒,右腕一振,反手掣出
長劍,雙目含煞,仰天厲笑道:「公羊叔,你知道小爺來歷就好!」
    喝聲驟落,長劍「舉火燒天」,往公羊叔劈去!
    楚湘雲哪還怠慢,身形欺進,玉腕搖處,一招「花雨繽紛」,同時攻出!
    公羊叔臉露驚愕,急急叫道:「你們這是為什麼?」
    楚湘雲切齒道:「惡賊,你自己都招供出來了,還問什麼?」
    一支長劍.像潑風般源源攻出!
    陸翰飛更奮起全力,一劍緊過一劍,口中大聲喝道:「公羊老賊,你毋須躲躲閃閃,
有本領只管施展,今晚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展開七十二招「丙靈劍法」,一面暗暗把十三支亮銀劍,也蓄勢待發!
    他們是仇人對面,拼了命!
    但他們沒有仔細想想,簡大先生和司空老人何等武力,尚且喪在人家手下,憑他們
兩人,又何濟於事?
    兩道劍光盤空匝地,漫天飛舞,煞是凌厲,但誰也莫想沾得公羊叔半點衣角,他急
得兩顆鼠眼,炯炯發光,用手抓著脖子,頓腳道:「你們兩小口兒快快住手,哪有這麼
嚴重的事?」
    陸翰飛雙目通紅,怒吼道:「老賊,殺人償命,師仇不共戴天。」
    公羊叔聽得渾身一震,張目道:「師仇?找小老兒不過和南北雙岳試了一招,這算
哪門子不共戴天之仇?」
    「嘶!」他說話聲中,冷不防楚姑娘纖指起處,「穿雲指」往地面門點到!
    公羊叔一顆尖頭尖腮的胸袋往下一縮,喝道:「你們給我說說清楚好不?」
    「老賊,你拿命來吧!」
    陸翰飛趁這一絲空隙,突然左手連揚,一十三支亮銀劍,宛若一篷劍雨,罩定公羊
叔射到!但就在此時,公羊叔身形一矮,人影頓渺,十三支銀劍,全落了空,紛紛墜地。
    陸翰飛,楚湘雲立即收劍,四處一瞧,哪裡還有公羊叔的影子?
    陸翰飛頓足道:「給這老賊逃了!」
    楚湘雲道:「我們快追!」
    陸翰飛從地上拾起亮銀劍,切齒道:「這老賊武功極高,就是追上了也是枉然。」
    楚湘雲垂淚道:「我們難道就此罷了不成?」
    陸翰飛道:「我們只好趕到少林,見過靈巖大師再說,現在既然知道就是這老賊下
的毒手,天涯海角,哪怕他逃上天去廣
    話聲才落,只聽公羊叔的聲音,在大樹頂上說道:「到底我小老頭兒和你們有什麼
深仇大恨,連天涯海角,都不肯放過?」
    兩人急急抬頭瞧去,只見公羊叔一個身子,蹲在大樹是高枝上探頭下望。
    陸翰飛瞧得目眺欲裂,暗想:師傅說他輕功還在師傅之上,當真一點不假!口中大
聲喝道:「老賊,你殺害我們兩位恩師,此仇不共戴天,你給小爺下來!」
    「小哥兒,你說什麼?」
    微風颯然,公羊叔早已飛落身前,一把抓住陸翰飛胳膊,急急問道:「你們師傅怎
麼了?」
    陸翰飛連人影也沒有瞧清,執劍右手,已被公羊叔抓住,心中一急,左掌奮起全力,
直向公羊叔當胸劈去!
    楚湘雲睹狀大驚,手中長劍一挺,疾往公羊叔後心刺到!
    公羊叔氣得直是跳腳,上身輕輕一挪,楚湘雲一柄長劍,從腋下刺入,一下被他夾
住,再也抽不出來!
    楚姑娘心中一急,左手玉指運足功力,一下點上他右胛,「入洞」穴!
    「啪」!陸翰飛左掌,也同時打上他左胸!
    公羊叔右手一鬆,放開陸翰飛胳膊,嘻嘻笑道:「你們還沒有南北雙岳兩成功力,
總算我小老兒還頂得住,好啦,這回可以說說清楚了吧?」
    陸翰飛,楚湘雲一掌一指,結結實實擊中人家要害,好像擊在鐵石上一佯,反而日
得自己手腕微微發麻,心頭大感懍駭,雙雙後退了一步。
    陸翰飛聽他這般說法,更是滿腹疑雲,瞧他剛才情形,始終不肯還手,還一再追問,
似乎不假,難道殺害師傅的仇人,當真不是地?他怔怔的望著眼前這個古怪老頭,說:
「你是真的不知?還是故意如此?」
    公羊叔臉色一沉,生氣的道:「我追風無影東方矮朔公羊老兒豈會在你們兩個娃兒
面前撒謊?我因為已經會過中州一僧,南北雙岳,現在就要入川去會會西毒。一個人武
功再高。也不能避毒,我是立志要去,在破廟瞧到你們資質極好,很想把我兩種絕世武
功,傳給你們。後來聽到你們還是簡老大門下,我把兩種絕學,傳給南北雙岳的弟子,
當然不會有所托非人之慮,這才現身和你們相見,你們兩位師傅,好好的怎會被人害死?
快說給我聽聽!」
    陸翰飛瞧他說話時詞色極為真摯,不類有假,這就含淚把自己師傅及司空老人遇害
經過,詳細說了一遍。
    公羊叔聽得大是震駭,抓著脖子,沉吟道:「這麼說來,中州一僧,也是靠不住了,
憑五嶽三奇的功力,天下還有誰能在一招之間,致之死命?」
    他說到這裡,忽然好像想起一件什麼事來,用手一拍脖子,抬頭道:「小哥兒.你
方才不是說尊師那張墨拓的石鼓歌,也丟了嗎?」
    陸翰飛點點頭道:「先師認為石鼓山石鼓上刻著的那四句歌,可能和武功有關,但
先師也始終想不出所以然來。這次正好是三位老人家的十年會期,就用墨拓了一張帶去,
一給靈山大師和司空老前輩瞧瞧。不過據在下想來,那張拓本,似乎並不重要,因為任
何人隨時都可以去拓的。」
    公羊叔用力搔著脖子,搖頭道:「我到少林寺去的那天,尊師等三人,就在討論這
一問題,可惜我當時並沒注意!」說到這裡,忽然眼珠轉動,肯定的道:「唔,兩位尊
師之死,定然和石鼓拓本有關!」
    陸翰飛喜道:「老前輩定有所見。」
    公羊叔點頭道:「小哥兒說得不錯,那天我記得在方丈室窗外,依稀看到一條藍影,
後來一路從嵩山跟在簡老大身後,也幾次看到一個身穿藍飽的人……」
    陸翰飛陡覺眼前一亮,急急問道:「那人生得如何模樣,老前輩可否記得?」
    公羊叔搖搖頭道:「當時我只道是普通行路之人,哪會注意?只有我和簡老大對掌
那天晚上,我就住在山腳下的南嶽廟,那是最後一次,我就瞧到一個身材高大的藍袍人
影,從南天門下來……」.
    「啊!」陸翰飛神色顯得緊張,兩眼緊盯著公羊叔,連眨都不眨!
    公羊叔續道:「他所以會引起我注意的緣故,就是他驟看之下,極像尊師……」
    「啊!」陸翰飛點點頭,他想起這人能夠在自己面前,喬裝師傅,騙過自己,當然
他的身材,和師傅極像。
    公羊叔逍:「後來他打我身邊擦過,依稀聽到他口中好像說著石鼓山。」
    陸翰飛經他一說,也突然想起師傅果然說過「總算此行不虛」之言,難道問題真還
出在這張拓本之上?
    楚湘雲奇道:「大哥,這石鼓,到底是什麼東西?」
    陸翰飛笑道:「所謂石鼓,其實只是山上一塊大石罷了,石面光滑,像一面大鼓,
傳說鼓鳴,主有兵事,這石鼓上不知什麼人題了四句詩歌……」
    話沒說完,公羊叔大聲叫道:「小哥兒,石鼓山離此不遠,你快帶我去瞧瞧,也許
可以找出一點端倪來。」
    楚湘雲忙道:「大哥,我們不是要趕上少林奪去嗎?」
    陸翰飛毅然道:「我們先到石鼓山去。」
    公羊叔瞧著天色,直抓脖子,扭頭道:「這時已是戌亥之交,我小老兒一個人,不
是吹牛,最多子末丑初,就可趕到,咳,就是子時趕到,恐怕也已經遲了!」
    楚湘雲道:「老人家,那麼我們快走咯!」
    「嘻嘻!」公羊叔瞧著兩人,咧嘴笑道:「你們小兩口兒,口可改得真快,這會不
再叫我老賊了罷?」
    楚湘雲臉上一紅,急著道:「方纔人家不知道咯,你不是說已經遲了,還不快走?」
    公羊叔雙手一攤,搖頭道:「再趕怕也沒有用了,唔,不過,咱們去瞧瞧山好!」
    他說走就走,跨開大步,往山徑上走去!
    陵翰飛心中一直想不透師傅墨拓的那張石鼓歌,究竟藏著什麼秘密,以致師傅自己
和司空老人同時被人謀害?還有靈山大師怕也遭了不測,那麼五嶽三奇,竟然全是因這
張石鼓拓本而喪生的。
    啊!那天……他突然想起師傅剛說到兩百年前一雙武林奇人,就發現窗外有人……
    「大哥,你在想什麼?我們快走啊!」
    楚湘雲的聲音,鑽進陸翰飛耳朵,抬頭一瞧,公羊叔已經掉頭走了!當下急忙縱身
上去,問道:「老人家,你可聽說過兩百年前,有一雙武林奇人?」
    公羊叔漫不經意的跨著大步,陸翰飛,楚湘雲就得施展輕功,才勉強跟上。聞言猛
然停步,睜著一雙鼠目,精光四射。問道:「你是說白衣劍侶金玉雙奇?」
    陸翰飛搖搖頭道:「在下不知道,只是聽先師從少林寺回來時提過。」
    公羊叔搔搔脖子,疑惑的道:「難道石鼓山這四句話當真和這一對奇人有關?唔,
小哥兒,咱們確實需要快走!」
    他說話之時,腳步無形加快,陸翰飛、楚湘雲山不再多說,只是提氣縱掠,往前急
奔,但還是比公羊叔落後得多。公羊叔只是直抓脖子,走一段路就得停下來等著他們。
    石鼓山在衡陽以北,湘水之濱,原是衡山支脈,山勢並不算太高,卻峰巒峻秀,巖
石峰奇!
    唐李寬曾建石鼓書院於此,朱熹還有一篇石鼓書院記,石鼓山也因此出了名。
    從岳麓山到石鼓山,等於是從衡山尾部,趕到衡山頭部。山徑迂迴,少說也有兩百
多里。
    東方矮朔公羊叔和陸翰飛。楚湘雲三人,一路疾奔,趕到石鼓山下,天色已是大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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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0 07:37:26 |只看該作者
第02章 石鼓題歌
    三人腳下加緊,沿溪疾行,不多一會,奔近石鼓下面,縱目瞧去,石壁上果然刻著
四行字,約有海碗大小,那是:天下有道,我黼子佩,天下無道,我負子戴。
    陸翰飛目光瞥過,不由微微一楞,走著雙目,失聲道:「噫,這上面不對了!」
    東方矮朔公羊叔瞪著鼠目,問退:「這上面不是有字?」
    陸翰飛道:「老前輩,以前不是這樣的。」
    公羊叔抓抓脖子,道:「你是說,有人把字改動過了?」
    陸翰飛道:「晚輩一個月前,還跟家師來過,上面明明是『天下無道,我黼子佩,
天下有道,我負子戴,』現在有人把它顛倒過來了。」
    楚湘雲插口道:「大哥,你會不會記錯?這上面刻著的是一首『偕隱歌』,讀過古
詩的人,誰都背得下來,如果照你說的,就不成『偕隱歌』了。」
    陸翰飛搖頭道:「不!不!我和師傅,不止來過一次,哪會記錯?就因為它把『偕
隱歌』顛倒過來,而且『黼』字也改了『黼』字,才引起師傅注意,這一注意,發現這
字還是用右手小指和指甲寫的,勾撇之間,露出纖細筆鋒,決非一般『金剛指』,所能
寫得出來。」
    公羊叔兩顆小眼珠,盯著石壁,點頭笑道:「不錯,這字確實有人改動過了,而且
改的字,正是用『金剛指』寫的,筆劃比原先的,粗了許多!」
    陸飛翰急急問道:「老前輩,你說這三個字是用『金剛指』寫的?」
    公羊叔道:「這還有錯,我小老頭眼睛可沒有昏花!」
    說著抓抓脖子,沉吟道:「這麼看來,這四句勞什子,真還隱藏著什麼謎兒?可惜
對這門子詩呀詞呀的學問,我一竅不通,不然也好從這話裡,推究出一點道理來?」
    「哦!哦!」他忽然用手一拍後腦,笑道:「不錯,不錯,我那天就聽到靈山老和
尚正和你們兩位尊師,一字一句推敲這首東西。當時我心裡還暗暗罵他們五嶽三奇沒有
出息,十年見一次面,不討論各人的修為功力,武學心得,卻酸氣騰騰的研究起古詩來
了,如今想來,他們當時可能已有發現,才會因此送命!」
    陸翰飛想起師傅回山之時,曾有再去一趟石鼓山,才能確定之言,相信公羊叔說得
不錯,自己師傅和司空老人的死,果然和那張石鼓歌拓本有關!
    「楚湘雲偏著頭道:「老前輩,這改字的人,你看會是誰?」
    公羊叔聳聳肩,道「咄,真是娃兒,我要知道這改字的人,就好辦了。」
    楚湘雲道:「那麼我們這趟不是白走了?」
    公羊叔抓抓脖子,沉吟道:「我倒想起一個人來……」
    陸翰飛聽得眼睛一亮,急忙問道:「老前輩,你說是誰?」
    公羊叔搖搖頭,笑道,「你別緊張,我不過想到一個可以解開這個隱謎的人,只要
把這四句勞什字的隱秘揭開,殺害你們兩位尊師的人,不是也可以找出來了嗎?」
    陸翰飛道:「老前輩,你說的是誰?」
    公羊叔道:「這人上通天文,下通地理,博學強記,而且對武林掌故,也熟得如數
家珍,確實稱得上是武林中一位奇才異能之士,只要你們把詳細經過,一字不漏的向他
說上一遍,保險立時破案。」
    楚湘雲道:「他到底是誰呀?」
    公羊叔搖頭晃腦的道:「這人江湖上叫他靈狐仙,世有人叫他賽孫臏,其實地的真
姓名,叫做令狐宣!」
    楚湘雲問道:「大哥,你聽說過這個人嗎?」
    陸翰飛搖搖頭,向公羊叔問道:「老前輩,令狐宣住在哪裡?我們去找他,不知道
他肯不肯說?」
    公羊叔瞧了楚湘雲一眼,道:「靈狐仙住在武陵山竹仗坪,地方倒是不遠,只是脾
氣古怪得很,生平最討厭的就是……嘻嘻……就是漂亮女人,他說只有女人,才是最可
怕的東西!」
    楚湘雲道:「他一生也討不到老婆!」
    話聲出口,粉臉不禁一紅。」
    公羊叔笑道,「他本來就討不到老婆咯,雙腿都別斷了,誰還會嫁給他一個殘廢的
人?」
    楚湘雲道:「他雙腿都是被人別斷的?」
    公羊叔道:「就是他師兄,不然也不會叫他賽孫臏了。」
    楚湘雲掠掠鬢髮,回頭道:「大哥,我們去不去?」
    陸翰飛道:「老前輩這般說法,想來不會有差,武陵山離這裡不遠,我們到河南去,
順便彎上一彎,也未嘗不可。」
    楚湘雲瞧瞧公羊叔,道:「老前輩,你呢?」
    公羊叔抓抓脖子,笑道:「我自然要到四川找老毒物去!哦……」他突然抬起頭來,
瞧著兩人道:「來來,你們小兩口兒過來,我那兩套看家本領,還沒傳給你們呢!」
    陸翰飛道:「老前輩從四川回來,再傳不遲,晚輩兄妹,心急師仇,此時候不得立
即趕上武陵山去。」
    公叔羊瞪目道:「不成,我要是中毒死了,這兩門功夫豈不是就此失傳?」。
    楚湘雲忙道:「大哥,老前輩要教我們本事,正是我們曠世機緣,你怎好推辭?」
    公羊叔朝陸翰飛咧嘴笑道:「還是你妹子懂得道理!」
    說著就把「無形神掌」如何涵氣若虛,如何內勁外鑠,以及發招收勢之道,給兩人
仔仔細細解釋了口遍。
    他邊說邊演,右手虛飄飄的向外按去!果然他一舉出手。聽不到絲毫風聲,三丈外
一棵松樹,立即應手成為兩截!
    陸翰飛瞧得大吃一驚,想不到「無形神掌」竟有這樣大的力道。
    公羊叔哈哈一笑,就叫兩人跟著學習,陸翰飛內功根底極好,初學起來,終究是掌
出有聲,不能涵氣若虛,但還能略具形似。
    楚湘雲姑娘家內力較差,練了一陣,不由氣喘吁吁凝不住氣,她忽想起兩年前師傅
教自己「穿雲指」的時候,也是這般情形,師傅說自己內力太差,指法還勉強可學,他
老人家的「穿雲掌」就無法練習。想到這裡,不由停下手來,偏頭問道。「老前輩,你
的『無形掌』,可不可以把它練成指法?」
    公羊叔怔得一怔,呵呵笑道:「你丫頭果然靈巧!拳掌指法,原是一門功夫,你想
把它化成指法,道理還是一個,只要凝氣成點,化實為虛,無形掌就變成無形指了!」
    說罷又大笑不止。。
    楚湘雲聽得大喜,專心致志的練起指法來!
    從此陸翰飛學會了「無形神掌」,楚湘雲卻練成了「無形指」。公羊叔等兩人練了
一陣,就把他們喊住,又傳了他獨步武林的「八步追風」輕功身法口訣。
    陸翰飛,楚湘雲對輕身功夫,原有相當基礎,不像練「無形掌」,和從前所學,完
全兩回事。
    是以公羊叔口述指劃,傳完口訣,已能心領神悟,會了一半,再經他點撥指導,不
到半個時辰,便已學會。
    公羊叔瞧得大是高興,咧啪笑道:「你們小兩口兒,果然天資穎悟,攏總一個時辰,
就把我兩種獨門功夫,都已學會。以後如何,就要你們自己努力了,好,你們雙雙上路
吧,我也要走啦!」
    他說走就走,話聲才落,身形電閃,人已到了二十丈外,眨眼工夫,就失所在!
    陸翰飛原想問問武陵山竹仗坪如何走法,但連話都來不及說,公羊叔早已走得無形
無蹤,不由驚歎的道:「他老人家去得好快,妹子我們也上路吧!」
    楚湘雲聽陸翰飛一說,不由想起方才公羊叔臨走時說的你們雙雙上路吧那句話,雙
頰一紅,忽然抬頭問道:「大哥,你說公羊叔老前輩這人怎樣?」
    陸翰飛道:「公羊老前輩古道熱腸,是一位遊戲風塵的奇人!」
    楚湘雲道:「就是說話缺德!」
    陸翰飛道:「那是他老人家生性滑稽,喜歡開玩笑罷了!」
    楚湘雲白了他一眼,道:「你佔了便宜……」她說到這裡,倏然住口,玉臉泛紅,
羞澀的說了句:「你壞!」
    粉頸一低,往山下跑去!陸翰飛也慌忙縱身掠起跟著追去。
    他們經東方矮朔的指點,要揭開石鼓上這首「偕隱歌」之謎,只有繞道武陵山,去
找賽孫臏令狐宣,也許可以查出殺害師傅的兇手。
    因此下山之後,兩人略一磋商,便決定先往武陵一行,然後再上少林寺去。
    當下就由衡陽向西,橫穿雪峰山脈,再折而往北,直奔武陵山。
    這一路上,兩人正好藉著趕路的機會,練習公羊叔所傳「八步追風」,輕縱直掠,
嘻笑追逐,倒也並不寂寞。
    第四天未牌時光,就趕到武陵山下,兩人間明竹仗坪方向,更不耽擱,就開始往山
中走去!
    兩人奔了二十來里,只覺道路愈來愈窄,再行八九里,兩邊山峰壁立,中間留出一
條羊腸小徑,僅容一人可行。
    這樣曲曲折折一路上嶺的山路,走了約莫兩里來路,待得走上嶺頂,只見對面雙峰
之間,一片翠綠,萬竿修窒,臨風搖曳!
    從嶺上望下去,竹林中間,約有四五畝田大小一片空地。起著三間竹樓,左邊引水
成溪,流水溪緩,屋右卻是一棵枝葉茂盛的參天大樹。
    楚湘雲瞧到竹林,喜道:「大哥,那就是竹仗坪了!」
    陸翰飛想起公羊叔說過賽孫臏令狐宣脾氣古怪,生平討厭漂亮女人,不由皺皺眉道:
「妹子,這裡和竹仗坪相距不遠,你最好就在這裡等候,我一個人去找他,你看可好?」
    楚湘雲不依道:「你去,我也要去,公羊老前輩只是開開玩笑的,你卻認了真。」
    陸翰飛道:「他老人家這句話,怕不是開玩笑的吧!」
    楚湘雲扭頭道:「我不管,我也要去,我也要去,反正見了令狐宣,我會向他解釋
的。」
    陸翰飛拗不過她,只好表示同意,楚湘雲朝他甜笑了笑。便往嶺下跑去。
    不多一會,兩人奔近竹林,只見修篁叢中,只有一條小徑,盤曲其間!
    楚湘雲毫不停留,舉步往林中走去,陸翰飛也急忙跟蹤掠入!兩人進入林中,只覺
竹竿漸密,再也無法直行,尤其小徑也愈來愈撫,儘是東盤西曲。
    急走一陣,忽然連小徑也失去所在,楚湘雲走在前面,心頭著急,管它有路沒路,
就是往竹林中鑽去。
    這樣走了一會,總算給她找到另一條小徑,於是又盤盤曲曲依著路徑走去,哪知一
陣下來,這條小徑又忽然不見。
    兩人接連趕了幾次,直弄得頭昏眼花,不但始終走不近竹樓,連方向都迷糊不清了。
    不!天色逐漸昏黑,竹林中一片吱吱喳喳的鳥聲!
    楚湘雲早已跑得一身是汗,她站著吁了口氣,回頭道:「大哥,這片竹林,有點古
怪!」
    陸翰飛打量著週遭情勢,點頭道:「不錯」我們跑了這許多路,照說十個竹林也穿
出去了,我以前聽師傅說過,許多隱居深山的人,為了防止野獸入侵,在四周布下奇門
陣法,不懂陣法的人,就休想走得進去。」
    楚湘雲掠著鬢髮,道:「這就是了,他這裡叫做竹仗坪,明明是說竹林中按著陣仗!
哦,大哥,那可怎麼辦?」
    陸翰飛沉吟道:「你大概也走累了,我們不如稍歇片刻,吃點東西再說。」
    說著從懷中取出於糧,分了一半遞給楚湘雲,自己就在林中坐下,吃了起來。
    楚湘雲傍著他坐下,剛咬了一口燒餅,忽然回頭笑道:「大哥,你想出來了沒有?」
    陸翰飛道:「我想只有一個辦法,世許可行。」
    楚湘雲眨著眼睛,啊道:「原來你也想了一個法子,快別說出來,讓我先說好不,
瞧瞧我們想的可是一樣?」
    陸翰飛瞧她一副嬌憨模樣,心頭不覺怦然一蕩,含笑點了點頭。
    楚湘雲搶著道:「這片竹林,他既然布下陣法,為什麼這許多鳥卻不會迷路,我們
何不縱上竹梢去瞧瞧,只要瞧清他竹樓方向位置,筆直走去,就不會錯。」
    她話聲方落,只聽頭上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說道:「小娃兒,你們是什麼人?賽
孫臏的五行奇門遁甲,要是有你說的這般容易,還叫什麼奇門遁甲?」
    楚湘雲聽得一怔,接著喜道:「啊,老人家敢情就是令狐老前輩?」
    那人微微一曬,道:「你們是什麼人,到竹仗坪幹什麼來的?」
    陸翰飛聽不出這發話的人,究在何處,但聽他口氣,分明就是賽孫臏令狐宣無疑,
這就向空作揖道:「晚輩陸翰飛和妹子楚湘雲,專程拜謁老前輩來的。」
    那人「唔」了一聲,道:「你們是何人門下?」
    陸翰飛躬身道:「晚輩南嶽門下。」
    那人陰哼道:「你是衡山簡大先生的弟子,做什麼來的?」
    陸翰飛道:「晚輩時常聽先師說起老前輩學究天人,始終無緣叩謁,先師去世之後,
晚輩有一困難之來,想懇求前輩指點迷津。」
    那人急急問道:「你師傅去世之後,遭遇到什麼困准?」
    陸翰飛遲疑道:「如蒙老前輩矜全,容晚輩當面奉告。」
    那人嘿嘿乾笑了幾聲,道:「好,那麼你們可往左方斜走,一十六步廣
    陸翰飛聞言大喜,急忙依言朝左斜行了十七步。
    那人的聲音,道:「右走八步!」
    陸翰飛,楚湘雲果然又依言而行,堪堪走到!
    那聲音又道:「再左行斜龜一十三步。」
    兩人依照那聲音指點,在竹林中曲折前行,明明看到前面被一排竹竿擋住去路,但
走到那邊,恰巧容一人通行。
    這樣時而向左,時而向右,有時還倒退斜走,好像越走越是迂迴,但不到頓飯時光,
竹林盡頭,豁然開朗,三間竹樓,一曲清溪,已在眼前出現。
    竹樓中窗戶洞開,隱隱射出燈光。
    陸翰飛心頭一喜,正待越溪而過1
    只聽那人低聲喝道:「小娃兒不可妄動,你們必須涉溪過去,在溪中左三右七,登
岸之後,面向竹樓,直行三步,斜行五步,再直行三步,如此直斜交叉,不可弄錯,直
到竹樓前面,須從左首第一個窗口躍人,右腳先落,便須站立不動,令狐宣聲言只要有
人能夠通過竹仗,進入竹屋,就可義務解答一切疑難之事,你們去吧!」
    楚湘雲低聲適:「大哥,原來他不是此間主人。」
    陸翰飛慌忙向空作揖道:「多蒙老前輩指點!」
    那人話聲一落,就寂然不再作聲。
    陸翰飛,楚湘雲停身把走法默默背誦了一遍,然後依言涉過小溪,對著竹樓直三斜
五的走去!
    這三間竹樓,看去也並無出奇之處,只有正面開著七扇窗戶,有方有圓,高低大小
全不一樣,但此時卻悉數開著,從外面望去,那燭光正是從左首第一個窗口透射出來的!
    燭光之下,離窗口不遠,有一個文士裝束的人,手持書卷,倚在一把逍遙椅上,朗
朗吟詠「步出齊城門,遙望蕩陰裡,裡中有三墳,纍纍正相似,問是誰家墓,田疆古冶
子,力能排南山,文能絕地紹,一朝被讒言,二桃殺三士,誰能為此謀?相國齊晏子。」
    他吟的正是諸葛亮的「梁甫吟」!
    楚湘雲低聲笑值:「人家叫他賽孫臏,他還自比諸葛亮呢!」
    陸翰飛連忙搖搖手,叫她不可出聲,兩人走到竹屋前面,打了個手勢,兩條人影同
時急急縱起,向左首第一個窗口,穿窗而入!
    哪知右腳堪堪落地,只聽「嗒」的一聲,一道鋼箍,奇快無比的扣住腳脛!
    不,他們右腳落地,左腳自然也跟著踏下,鋼箍不遲不早,就在此時發動,當然兩
腳全被扣住。
    陸翰飛,楚湘雲同時一驚,但他們緊記著那人的話,躍進窗口,便須站立不動,是
以雙腳被鋼箍緊緊扣住,卻並不掙扎,陸翰飛急忙雙拳一抱,朗聲道:「晚輩南嶽門下
陸翰飛,北嶽門下楚湘雲,冒昧進謁,請老前輩大度包容。
    說話之時,目光抬處,原來這是一間佈置簡單的書房,除了兩邊架上,放著不少古
籍,自己兩人。正站在案桌前面,桌上燃著一支紅燭,火焰在輕微跳動!
    案後是一把可以轉動的逍遙椅,此時那個文士裝束的人。正好背朝窗口,靠在椅上
看書,對陸翰飛說話,似乎並沒聽見,身子紋風不動,連頭也沒轉一下!
    不!他上身徐徐一動,伸手沾著口水,翻了兩頁書籍。
    陸翰飛,楚湘去雙腳被鋼箍緊緊扣住,絲毫動彈不得,賽孫膜令狐宣卻只是全神貫
注在書本上,對自己兩人,不理不睬。
    陸翰飛等了一會,依然不見他作聲,只好重又抱拳,說道:「晚輩南嶽門下陸翰飛
和北嶽門下楚湘雲……」
    他話聲末落,只聽賽孫臏口中,吐出冷冰冰聲音,說道。「南北雙岳門下,又是如
何?」
    他只是暗中說著,身子依然絲毫沒動,聲音冷傲已極!
    陸翰飛微微一怔,急忙躬身道:「晚輩冒昧叩謁,有擾清神,實出萬不得已,還望
老前輩多多恕罪。」
    賽孫臏沉聲道:「我還沒老!」
    陸翰飛又是一怔,暗想此人脾氣當真古怪!
    只聽賽孫臏又道:「你們到我竹仗坪來,可知禁例?」
    陸翰飛不禁回頭望了楚湘雲一眼,答道:「晚輩身遭大故,專程叩謁,實在不知老
前輩禁例。」
    賽孫臏重重哼了一聲,道:「竹仗坪是我令狐宣讀書之處,一片清淨,方圓十里,
不准婦女踏入一步,難道你們沒有聽說過?」
    楚湘雲接口道:「老前輩讀書養性,高蹈山林,自是明達之士,晚輩兄妹,恩師遭
人殺害,因久仰老前輩學究天人,善解疑難,才不遠千里,叩謁寶山,希冀老前輩指示
迷津。竹仗坪禁止婦女擅入,老前輩並沒在山前明白昭示,晚輩如何知道?容有干禁之
處,也望老前輩曲諒才好。」,
    她一口氣說將出來,宛如珠落玉盤,清脆已極!
    那賽孫臏似乎微微一楞,冷峭的道:「照你說來,還是我不對?」
    楚湘雲笑道:「請老前輩多多原諒。」
    賽孫臏哼了一聲道:「竹仗坪方圓十里,從無一人走得進來,你們能夠找到我這裡,
總算難得,本來只要能夠進入此室,便是我令狐宣嘉賓,但你們干犯我禁例,姑念事出
無心,薄懲在所難免,就罰你們多站一會吧!」
    陸翰飛聽得心頭一寬,連忙躬身道:「多謝老前輩。」
    賽孫臏緩緩放下書本,但身子依然倚在逍遙椅上,背朝著兩人,道:「你們且說南
北雙岳,死在何人手裡?」
    他話聲雖然冷漠,但南北雙岳,居然遭人殺害,似乎也引起了他好奇之心。
    陸翰飛神色一黯,道:「晚輩兄妹就是因恩師遭人殺害,至今不知仇人是誰,叩謁
老前輩,懇請一決疑難。」
    賽孫臏冷冷的道:「我又不是神仙?」接著又「唔」了一聲,道:「你且把經過情
形,說出來聽聽!」
    陸翰飛慌忙把師傅和司空老人遇害經過詳細說了一遍。
    賽孫臏停了半晌,才道:「你們因不知仇人下落,就懷疑到和那張墨拓的石鼓歌有
關?唔,這也不失是主要線索之一!」
    他依然背著身子,冷漠的說道:「唔,你再說說有關石鼓上的詞句,還記得嗎?」
    陸翰飛又把從前看到刻在石鼓上的四句歌詞,和後來發現有人改動,一起說了。
    賽孫臏低誦了一遍,稱讚道:「不錯!改得好,這人把祝牧的『偕隱歌』,倒了轉
來,變成他自己的創作,著實改得好,但後來那人,又把它改了轉來,也改得好,使人
懷疑不到這首東西,另有含意,更是做得天衣無縫!你們兩個娃兒,居然能夠從這一反
一正的兩首歌上,尋求線索,找到我這裡來,也是妙透妙透!」
    說到此處,不由縱聲大笑!
    他這笑聲,好像從竹筒中放射出來一般,聲音之中,含著嗡嗡之聲!
    楚湘雲道:「老前輩,你已經洞燭其中的奧秘了?」
    賽孫臏道:「哪有這末容易?不過,就憑這首古詩,著實引起我的興趣。」
    話聲一落,就不再作聲,陸翰飛,楚湘雲伯打斷他的思路,也不敢多說。
    竹樓中立時靜得沒有半點聲息,只有書案上那支紅燭,在一跳一跳的閃動火光,照
著倚在逍遙椅上的賽孫臏,紋風不動,宛如木偶一般!
    過了半晌,只見賽孫膜兩手支持著身子,微微抬動了一下,說道:「你們可曾注意
刻在石鼓上的四句十六字中,可是『黼』,『佩』,『負』,『戴』四個字,比其他的
大了一些?」
    陸翰飛閉目想了一想,失驚道:「老前輩真是如同目睹一般,這四個字,果然是比
其他的要大了一些。」
    賽孫臏淡淡的道:「你們總該知道關鍵就在這四個字中!」
    楚湘雲睜大眼睛,喜道:「老前輩,你好不好說得明白一點。」
    賽孫臏冷冷的道:「老實說,你們師傅就是死在這四個字上的。」
    陸翰飛驚道:「老前輩定有高見。」
    賽孫臏哼了一聲,道:「其實只可以說他們死在『黼』『佩』兩個字上,因為他們
定然己發現這兩個字的秘密,才被人害死的。」
    「啊!」陸翰飛、楚湘雲同時「啊」了一聲。
    賽孫臏又道:「你們總知道祝牧的偕隱歌第二句,本是『我黼子佩』,為什麼石鼓
上會刻成『黼』字?哈哈,黼者,斧也!」
    楚湘雲道:「我不懂這個意思。」
    賽孫臏道:「這就是隱秘之處,黼和佩,該作兩件兵器解釋,你們師傅就是推想到
這一點,才送了性命。兩百年前,有一雙武林奇人……」
    「啊!」陸翰飛突然啊一聲,他因自己師傅那天就是堪堪說到這裡,就發現窗外有
人,沒有再說下去,如今聽孫臏和師傅說的一樣,不由全身猛震!
    賽孫臏續道:「他們原是一對夫妻,男的兵器是一柄金色日輪,女的是一圈玉環,
據說武功之後,幾乎達到出神人化之境,大家因他們終年都穿一身白衣,就叫他們白衣
劍侶金玉雙奇。」
    「啊!」陸翰飛曾聽公羊叔說過白衣劍侶金玉雙奇,但那天心急趕路,來不及多問。
    賽孫臏又道:「這兩位奇人,據說只在江湖上曇花一現。就偕隱名山,葛鮑雙修,
從此不問世事,當時曾流傳著他們把一生武學精藝,刻在兩件兵器之上,留傳有緣,兩
百年來,多少武林中人,尋遍名山大川,依然一無所有,至今還是一個謎。當然,憑你
們師傅和靈山大師三人,一經研討,就不准發現這沒人注意的石鼓上四句詩歌,就和白
衣劍侶金玉雙奇留傳後世的兩件兵器有關。」
    楚湘雲忍不住何道:「老前輩,你只解釋『黼,『佩』兩個字,還有『負』『戴』
兩字呢?」
    賽孫臏大笑道:「後面兩個字,關係更大,那是指點埋藏的兩件兵器之所了。」他
說到這裡,忽然發出刺耳大笑:「哈哈,我令狐宣真該謝謝兩位!」
    聲音淒厲,簡直不像出於生人之口,使人聽得毛髮直豎!
    話聲才落,他坐著的那把逍遙椅,突然迅速掉轉過來!
    燭光之下,只見賽孫臏令狐宣半截僵直身軀,靠在椅上,一張慘白臉孔,根本沒有
半點血色,尤其兩雙眼睛,只瞧到兩點紅光,一閃一閃的亮著!
    那是什麼活人?
    兩人不由瞧得大驚失色,但腳下卻被鋼箍緊緊扣住,絲毫動彈不得!
    楚姑娘幾曾通到過這等可怖之事,簡直嚇得差點昏了過去!陸翰飛壯著膽子,兩掌
蓄勢,正待劈出!
    這原是電光石火,瞬息間事,賽孫臏的聲音,已從另外一間傳來。
    「哈哈,大師兄,既然來了,何用躲躲閃閃?小弟二十年來,就是等你自己送上門
來。」
    只聽另外一個陰沉聲音,梁級笑道:「令狐宣,憑你這點武功,難道還想留得住
我?』「
    賽孫臏大笑道:「小弟武功雖不及大師兄,但三間竹樓,也不亞於龍潭虎穴,小弟
只要舉手之勞,就可把你置之死命!
    他們兩人說話之時,陸翰飛,楚湘雲定睛一瞧,原來坐在逍遙椅上賽孫臏,只是木
偶雕刻而成的假人,自己兩人和他說了半天,竟會絲毫沒有察覺!
    「哈哈!」他大師兄厲笑一聲,喝道:「令狐宣,你有如此自信,就不妨試試!」
    賽孫臏冷冷的道:「大師兄昔年不念同門之誼,小弟卻不能愧對先師,對你還下不
了手。」
    他大師兄陰惻惻的問道:「那麼你待怎的?」
    賽孫膛道:「只要大師兄立誓不再為惡,自動廢去武功。小弟就奉送……」
    他大師兄沒等他說完,厲笑道:「令狐宣,你是在說夢話!」
    「蓬」!敢情他出手發掌,蓬然一聲,震得竹樓一陣搖憾!
    賽孫臏怒聲道:「大師兄,在這三間竹樓之中,你武功再高,怕也難以傷得小弟半
點衣角!」
    他大師兄陰嘿兩聲,道:「你總有一天,落到老夫手上。」
    賽孫臏輕笑道:「但是今晚大師兄已在小弟掌握之中。」
    他大師兄狂笑道:「令狐宣,你當區區竹樓,真能困得住我?」
    「篷」!巨震方起,緊接著只聽屋頂上一陣嘩啦啦連響,屋宇搖晃,衝起狂笑之聲,
但笑到尾聲,又似乎夾雜著低哼!
    「令狐宣,你再遇上我的那天,就是你畢命之時!」
    聲音搖曳,說到最後一字,少說到了二三+丈之外!
    陸翰飛,楚湘雲怔怔的站著,他們從聲響判斷,敢情他大師兄仗著深厚功力,硬行
破屋而出!
    接著只聽隔壁房中,響起一聲低況的歎息之聲!
    不!同時有一陣極輕微的異響,發自身側不遠!
    兩人回頭瞧去,只見左側一堵粉壁,忽然悄無聲息的自動往兩邊移開,中間緩緩推
出一把裝著輪子的逍遙椅來,椅上端坐著一個年約四旬,臉色蠟黃,雙目微陷的中年文
士!
    他面貌形態,竟然和還好端端坐在案後的那個木偶,簡直一模一佯,只是他多了一
種活人的形狀!
    陸翰飛,楚湘雲一見此人,心知就是賽孫臏令狐宣了,當下趕忙躬身施禮,口中說
道:「晚輩陸翰飛,楚湘雲叩見老前輩。」
    賽孫臏微一擺手,表情淡淡的道:「你們已經站了許久。用不著多禮,唔,你們可
是山腳下遇上我大師兄的?」
    他揮手之間,兩人只覺腳下一鬆,鋼箍已自動縮回,但聽他這一問,不期然又是一
怔,陸翰飛瞠目道:「晚輩兄妹山下並沒遇到何人。」
    賽孫臏道:「你們不是我大師兄引來的?」
    陸翰飛哦了一聲,便把自己兩人陷身竹林,後來有人在暗中指點之事,說了出來。
    賽孫臏點頭道:「這就是了,我大師兄最近已經來過幾次,今晚要是沒有你們替他
掩護,以為我只注意你們,哪敢貿然掩入竹樓?但沒有你們,我也無法引他入贅。唉,
想不到二十年不見,他武功竟然高得出我意料遠甚,連鐵條交織的屋頂,都困不住他,
還讓他衝開一個大洞,以他梟雄之心,再加這一身武功,恐怕武林中從此多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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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0 07:38:06 |只看該作者
說到這裡,似乎不勝咨磋,接著又點頭道:「這也算是天意,你們來得正好,石鼓
上的歌詞,既是白衣劍侶雙奇所留,我令狐宣自當替你們解開隱秘,尋到這兩位前輩奇
人的藏寶,為武林造就兩朵奇葩!」
    陸翰飛,楚湘雲先前聽說他大師兄是利用自己兩人作掩護,才偷偷進入竹樓來的,
心中不禁感到十分歉疚。
    但聽到後來,賽孫臏不但沒有責怪之意,還說要幫助自己,尋找金玉雙奇的遺寶,
兩人不由一齊躬身道:「老前輩厚意,晚輩衷心感謝,前代高人金玉雙奇留下的寶物,
晚輩兄妹並無非份之想,只懇老前輩能夠指點有關殺害先師仇人的線索,晚輩兄妹就感
激不盡了。」
    賽孫臏臉上一無表情的望著兩人,微曬道:「殺害尊師的人,旨在奪寶,你們去尋
找仇人,兩者似分而合。再說,試想此人能在指顧之間,殺害名震武林的南北雙岳,武
功之高,豈同尋常?憑你們兩人,即使找到仇人,也無非白白送死,何濟於事?要報師
仇,也非尋到雙奇藏寶,痛下功夫不行。」
    陸翰飛,楚湘雲被他說得一呆,還沒開口。
    賽孫臏又道:「好,你們現在可以回去了,尋仇之事,千萬不可操之過急,雙奇藏
寶之謎,可能就在『我負子戴』這句話上。不過前人要留下這等絕世武功,自然另有深
意,也許不是身臨其境,觸發靈機,決難憑空想像得出,我答應了你們,自當盡我之力,
一月之後,可在石鼓山等我。」
    他不等兩人回答,從袖中取出兩管一寸來長的竹管,遞給兩人,道:「金玉雙奇在
石鼓山留下歌詞,和兩位令師的死訊,此時恐伯早已傳出江湖,你們兩人,尤其從我竹
仗坪出去,說不定會成大家追逐的目標。這是我精製的『竹仗遁形』,如遇危急,只要
用力一擲,身向北行,即可無事,你們兩人一人一管,留在身邊,可備不時之慮。」
    陸翰飛,楚湘雲堪堪接過,還來不及道謝,只見賽孫臏連人帶椅,忽然往下一沉,
立時不見蹤形!
    不!端坐在書案後面那把逍遙椅上的賽孫臏木偶,兩顆紅色眼珠,又在一閃一閃的
發光,口中發出賽孫臏的聲音,道:「恕我不再遠送,你們出去只要向南走三百一十九
步,然後朝東直行,即可通過竹仗陣。」
    兩人楞得一楞,只好朝木偶行了一禮,算是辭別。
    他們因這座竹樓,滿佈機括,自己兩人進樓之後,雙腳始終沒有移過一步,此時不
敢多動,便在原處縱起,雙雙倒躍而出,落到窗外,就依照賽孫臏指點,直往竹林中走
去。
    說也奇怪,來時東轉西轉,寸步難行的綿密竹林,這會居然通行無阻,他們一直數
到三百一十九步,便朝東走去,不到頓飯工夫,便已走出竹林。
    楚湘雲掠了掠鬢髮,回頭笑道:「大哥,我弄不懂這一趟,到底有沒有白來?」
    陸翰飛道:「至少我們證實先師和司空老前輩,確是為了石鼓上那首歌詞,才被人
害死的。」
    楚湘雲好像忽然想起一件什麼事來,抬頭叫道:「大哥!」
    「唔!」陸翰飛聽她叫的聲音有異,不由腳步一停,目光向她望去。
    楚湘雲道:「令狐老前輩可能知道殺害我們師傅的是誰了,他好像不肯說。」
    陸翰飛聽得一怔,問道:「你如何知道的?」
    楚湘雲幽幽的道:「我也說不出來,我只是猜想,他大概已經知道。」
    陸翰飛笑逍:「那也不一定,我想他倒是一番好意,若說武功能夠勝過師傅的人、
武林中可說已是絕無僅有,我們想不出來,但只要到了少林寺,找想靈巖大師也許有個
譜兒。」
    兩人邊說邊走,堪堪奔上山嶺!
    此時月光斜照,這小山上光禿禿的並無樹木,是以還可清晰看清山巖上坐著一個貌
相陰鴛的灰衣道人,目光如電,瞧到自己兩人,忽然緩緩地站起,迎著過來,稽首道:
「兩位小施主,可是南北雙岳門下?」
    他這一問,聽得陸翰飛,楚湘雲同時一驚!
    自己兩人從沒在江湖上走動,此次一路西來,除了公羊叔,也並無第三人知道,這
道人怎會叫得出自己來歷?
    兩人心念轉動,同時想起賽孫臏臨行之言:江湖上恐怕早已傳出石鼓歌和金玉雙奇
藏寶有關,你們從竹仗坪出去,說不定會成大家追逐的目標,那麼這灰衣道人定然有為
而來,江湖上當真是遍地小人!。
    陸翰飛倏然住足,冷冷的道:「不錯,在下兄妹,正是南北雙岳門下,道長何人,
有何見教?…
    那灰飽道人見他答得爽快,同時口氣也相當的冷摸,似乎是有恃無恐的神氣,不由
微微一怔,稽首道:「幸會,幸會,貧道辰州玄妙觀主,風聞兩位前來湘西,在此恭候
多時。」
    陸翰飛自然聽說過辰州玄妙觀主武功極高,在湘西一帶素以心狠手黑出名,西南道
上,也也算得一號人物;但自己師傅名震武林,哪會把對方看在眼裡,聞言冷哼道:
「道長不必過謙。找在下兄妹用意何在,何妨說明?」
    玄妙觀主胸抱拂塵,陰笑道:「貧道在兩位真人面前,也毋須多說暗話,江湖傳言,
兩百年前白衣劍侶金玉雙奇藏寶之謎,已被兩位令師在石鼓山發現,除了拓出一張之外,
已把石鼓上的詩句改去,兩位前來竹仗坪,自然是向賽孫臏求教而來,貧道心存好奇,
只想求借拓本真跡一閱。」
    陸翰飛聽得又是一怔,暗想,這似是而非的謠言,莫非就是殺害師傅的萬惡賊人傳
出去的?他這佯故放煙幕,無非是轉移目標,使大家只注意自己兩人,他好從中取利,
看來賽孫臏「尋找寶藏,即是尋找仇人」之言,當真說得不錯!
    心中想著,禁不住劍眉一豎,怒聲問道:「道長這謠言是從哪裡聽來的?」
    玄妙觀主聽得怪笑一聲,小施主不必驚訝,這樁秘密,恐怕已不是謠言了吧?連一
向標榜不捲入江湖的少林寺,也有人遠去石鼓山察看,而且還派出不少能手,到處搜索,
小施主謠言兩字,豈非言不由衷?」
    楚湘雲憤然道:「這話從何說起?你管我們由不由衷?」
    陸翰飛知道對方既然有為而來,決非三言兩語可以打發,但一面還是搖手阻止,不
讓楚湘雲再說,一面正色道:「道長想必早已聽到江湖傳說,目前也無庸諱言,先師和
司空老前輩,就因這張拓本,喪在仇人之手,在下兄妹也正在追查石鼓歌的拓本下落,
湔雪師仇。」
    玄妙觀主仰天狂笑值:「江湖上言之鑿鑿,兩位小施主是奉南北雙岳遺命行事,難
道貧道還會傳聞失實?」
    他話聲才落,陡聽一聲宛若狼嗥,懾人心魄的震天厲笑,從後右側嶺上傳來!」
    深山夜闌,萬籟俱寂,越發顯得這聲厲笑,陰霖嘹亮!
    玄妙觀主全身一震,目光不期投向笑聲來處!
    陸翰飛,楚湘雲也不禁心頭一驚,聽出這聲懾人厲笑,來人功力之高,已和自己師
傅,相差無幾!
    笑聲未歇,右側山嶺上,已規出一條人影,緩緩從嶺脊上走來!
    陸翰飛朝楚湘雲使了一個臉色,兩人同時退後一步,暗暗凝神戒備。
    那人逐漸走近,趁著月光,已可瞧清他的面貌,那是一個面容瘦削的老人,頭戴斗
笠,身穿葛衣,腰束一條極細的金色腰帶,大搖大擺,一副旁若無人的模樣!
    楚湘雲依然立在陸翰飛身邊,細聲問道:「大哥,這人是誰?看來武功極高呢!」
    陸翰飛劍眉微微一皺,低低的道:「瞧他這身打扮,我以前曾聽恩師說過,好像是
烏蒙金蛇叟荊山民。」
    玄妙觀主一眼瞧清這位斗籠葛衣,腰束金帶的老人,敢情心主怯意,身不由主往後
連退了兩步。
    葛衣老人施施走近,朝陸翰飛兩人,瞧了一眼,頷首道:「小娃兒眼力不錯,唔,
令師號稱南嶽,居然還向你提起過我這老頭子?」
    他言下之意,好像因簡大先生曾向門人面前提到過他,而感到自得。話到這裡,忽
然目光一轉,兩道森森冷電,凝注到玄妙觀主臉上,緩緩問道:「聽說近幾年來,在湘
西一帶,自稱玄妙觀主,就是你嗎?」
    玄妙觀主一時不明此人來意,心頭發毛,右腕凝注功力,全神戒備,一面連忙堆笑
著打了個稽首,道:「貧道正是辰州玄妙觀住持,老施主敢情就是名震武林的前輩金蛇
叟荊老施主?」
    他自然聽江湖上說過金蛇望荊山民成名兵器,就是束在腰間的一條金線蛇王,下手
凶殘狠辣,觸怒他的人,無一倖免。
    此時眼看對方口氣不善,連「玄妙觀主」四個字都不敢直說,只是自稱辰州玄妙觀
住持。
    金蛇叟臉色一沉,曬道:「老夫這身打扮,你難道還看不出來,何用多問?嘿嘿,
觀主此來,也是為了石鼓拓本吧?」
    玄妙觀主打了一個冷噤,覺得自己承認不好」不承認更不好,稍一措詞不當,可能
就立遭殺身之禍,這真是他成名以來,第一次感到為難之事,一時竟然懾懦說不出話。
    金蛇叟眉毛軒動,不耐的道:「你在湘西據說也算得一號人物,怎的連話也不會說
了?是則是,否則否,總該給老夫一個答覆。」
    玄妙觀主躬身陪笑道:「貧道只是一時好奇,想看看拓本真跡。」
    金蛇叟一張瘦削臉上,變得更為陰森,兩道目光,凝視著玄妙觀主,似笑非笑的道:
「你自問有資格瞧這張拓本嗎?」
    正說之間,只見又有兩條人影,如飛奔來!
    前面一個是個身材高大的老人,生得三角濃眉,眼珠凸出,看去十分猙狩,另一個
卻是生相猥瑣的矮胖老人,油光光的禿頭,頂上沒有半根頭髮。
    這兩人身法極快,轉瞬已到嶺上。忽然他們敢情瞧到還有金蛇叟在場,兩人臉色一
齊一變!
    前面一個打了個哈哈,拱手道:「兄榮會在這裡和荊老哥相遇,真是意想不到之
事。」
    金蛇叟荊山民冷冷一瞥,也怔道:「哦,婁山兩位當家的也趕來了!」
    原來這兩人正是黔幫首領獨角王沙無忌,和副當家六指頭陀卜勝!
    黔幫的勢力,不但遍佈雲貴,連湘西一帶,也全在他們範圍之下。
    那玄妙觀主一眼瞧到兩人,趕緊稽首道:「貧道不知兩位當家的蒞臨,有失遠迎!」
    獨角龍王沙無忌點頭道:「觀主好說,老夫和卜兄不過路過此地,順便瞧瞧,這兩
個娃兒。就是南北雙岳的門下嗎?」
    他說話之時,伸手向陸翰飛,楚湘雲兩人,指了一指。
    陸翰飛打量情形,這幾個黑道凶人,先後在武陵山出現。敢情全是覬覦石鼓拓本而
來,今晚看來極難善了,心中正在籌思對策。
    楚湘雲早已忍耐不住,手握劍柄柳眉一挑,嬌叱道:「是又怎樣?你們既然衝著南
北雙岳門下而來,乾脆就一起上吧!」
    獨角龍王沙無忌聽得臉色-變。
    六指頭陀卜勝大喝道:「小丫頭,在咱們頭領面前,你敢出言無狀?」
    楚湘雲給他口聲「小丫頭」,罵得粉臉一繃,口中喝了聲:「禿頭賊,你敢出口傷
人!」
    「人」字出口,左手纖指,已悄沒聲息的凌空點去!
    她自從前幾天公羊叔教了她「無形掌」口訣,她把練,「無形掌」的方法,用到師
門的「穿雲指」上,雖然火候不夠,但原有的一縷指風,已經隱斂了不少,發指時風聲
極輕!
    六指頭陀卜勝不防她會綏然發難,也沒想到眼前這小娃兒還會使無形指,目光方自
瞧到楚湘雲纖手揚起,一點似虛而實,悄無聲息的指風,業已點上自己胸口衣衫!心下
不期一驚,狂笑一聲,一襲寬大長衫,突然佈滿真氣,鼓得筆直,硬接一指,雙目精光
陡射,厲笑逍:「哈哈,看來北嶽司空曉的『穿雲指』也不過如此。」
    楚湘雲只覺得自己這一指恍如點在鐵石之上似的,心中也暗自驚凜,但嘴上哪肯饒
人,聞言嬌聲喝道:「這是姑娘存心相試,瞧你夠不夠資格和姑娘動手,禿頭賊,你也
不過如此。」
    六指頭陀卜勝在西南一帶,算得上頂尖人物,如今被一個黃毛丫頭當面罵他禿頭賊,
一時哪還顧得身份,厲喝一聲:「丫頭,你是找死!」
    正待縱身撲去,站在一旁的玄妙觀主不慌不忙,一閃身朝六指頭陀稽首道:「區區
一個小丫頭,何勞副當家親自動手,仙道把她擄下,聽候副當家發落就是。」
    六指頭陀卜勝點頭道:「也好,觀主就替老夫好好教訓她一頓!」
    玄妙觀主趕忙躬身道:「貧道遵命!」
    他「遵命」兩字堪堪出口,忽覺微風颯然,一條人影,已奇快無比閃到身前,「賊
道照打!」嬌聲入耳,連人影都沒有瞧清,楚湘雲的纖掌業已拍上肩頭!
    「玄妙觀主成名多年,武功不弱,但沒想到對方身法竟有這等快法,他哪知楚湘雲
使的是公羊叔「八步追風」的絕技,聲到人到,心頭一驚,急忙右手一封,挫步矮身,
閃開來勢,左手使了一招「金鉤掛玉」直向楚湘雲右腕抓去。」
    這真是剎那間事,陸翰飛因楚湘雲終究是姑娘家,和自己同行,即使要動手,也該
自己先上場。
    是以方想把她叫住,哪知楚湘雲生似猜到他的心意,搶著使出「八步追風」,閃身
飛出,就往玄妙觀主撲去。!
    陸翰飛心中一急,連忙叫道:「妹子,你快下來,讓我會會他!」
    楚湘雲和玄妙觀主轉眼之間,已互攻了三招,聽到陸翰飛叫聲,不由咭咭笑道:
「大哥,我討厭這賊道士,你瞧,我快打贏他了!」
    她口中說話,手上果然絲毫不懈,著著進攻,雙掌翻飛。快捷輕靈,使用的正是北
岳司空老人獨創的「雲飛七式」!
    玄妙觀主初時因楚湘雲只是個小姑娘,當著金蛇叟荊山民,獨角龍王沙無忌等高手
面前,自己終究是成名人物,還不好驟下殺手。
    此時對拆了七八招,她居然雙掌連環,攻勢凌厲,中間還不時施展「穿雲指」,悄
無聲息的偷襲要穴,使人防不勝防!
    這叫玄妙觀主如何不被激怒?一聲怪笑,雙臂一振,左掌陰,右掌陽,「鬼斧劈刀」
用上十成功力,同時並出!楚湘雲陡覺對方掌勢如山,迅疾劈到,方自暗叫不妙,正待
疾退閃躲,其勢已是不及,眼看凌厲掌鋒,已迫到面門,稍一遲疑,立時就得腦漿進裂!
    正在千鈞一髮之際,突然聽到自己身邊,有一個低沉的聲音喝道:「你們還不快
走?」
    匆忙之間,聽不清這發話的是誰,同時只覺自己身子;被一股無形潛力,輕輕一推。
不但一下推出玄妙觀主掌風之外。而且直送到陸翰飛身邊!
    「咕略!」楚湘雲身形堪堪被人推出,玄妙觀主掌風奔雷般劈到之時,突然「呃」
了一聲,雙掌未收,人已往後倒去!
    這當真出人意表,連金蛇叟荊山民、獨角龍王沙無忌和六指頭陀卜勝等三個站著看
的人,都沒看清他如何受傷?舉目瞧去,只見玄妙觀主臉色灰敗,業已死去,眉心微凹,
有黃豆大一顆,呈現下陷之狀。
    這下可把三位大行家都看得大感驚詫,誰也瞧不出這是傷在何種功夫之下?
    不過,他們可以斷定楚湘雲決沒有如此深厚功力,但此時土嶺上除了這幾個人之外.
哪有半點可疑之處?
    楚湘雲身不由主一下落到陸翰飛身邊,心中立時明白這是暗中出聲的那人,要自己
知會他不可停留,這就不待陸翰飛開口,急忙湊近身子,低聲道:「大哥,有人暗中相
助,要我們快走!」
    陸翰飛自從楚湘雲出場後,連眼也不敢多眨,一直瞧著兩個人,等到發覺她身陷危
境,心中方自大驚,楚湘雲已翩然落到自己身邊。
    此時聽說有人暗中相助,要自己兩人趕快離開,不由微微一楞,再看玄妙觀主業已
直挺挺的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當下點頭道:「好,那麼我們快走!」
    這一段話,說來較長,其實先後只不過眨眼之間的事,楚湘雲被人推出匆匆和陸翰
飛說完,也正是玄妙觀主呃聲出口,翻身倒地,同一時候。
    金蛇叟,獨角龍王沙無忌等三人因玄妙觀主死得離奇,大家為了顧全自己身份,雖
沒出聲,心頭也暗自嘀咕。
    陸翰飛,楚湘雲已雙雙縱起,使出「八步追風」絕世輕功,閃電般往嶺下掠去!
    「哈哈,你們要走,可沒這般容易!」
    六指頭陀卜勝雙臂一張,身如巨鷹,凌空飛起,往嶺下撲去!
    獨角龍王沙無忌,雖知六指頭陀卜勝,武功修為高過玄妙觀主甚遠,但因有玄妙觀
主前車之鑒,怕他一人追去,萬一有失,這就向金蛇叟拱手道:「荊老哥想必也是為石
鼓拓本而來,咱們跟下去瞧瞧如何?」
    金蛇叟當然也急於想追,他是因獨角龍王並沒立即跟去,自己為了顧全身份,也不
好顯出迫不及待的樣子,同時也因有六指頭陀卜勝先追了;對方兩個小輩,也逃不出多
遠去。
    此時聽獨角龍王這麼一說,正中下懷,口中發出狼嗥般長笑,點頭道:「沙老哥說
得不錯,方才玄妙觀主死因大有可疑,我們確也應該下去瞧瞻才對。」
    獨角龍王自然聽得出他言中之意,分明是說自己手下的六指頭陀,怕不是南北雙岳
門下之敵,心頭不由微感著惱,暗想,難道憑卜勝數十年功力,還會敗在兩個小輩手下?
心念方起,忽從遠方傳來六指頭陀卜勝的叱喝之聲!
    要知夜闌人靜,萬籟俱寂,數里以外的聲音,也可聽得清晰,細辨六指頭陀的叱喝
聲,竟然已在三里之外!」
    這下可把獨角龍聽得一怔,一南北雙岳門下果然不凡,這陣工夫,居然已經奔出三
裡之外?當下就略一拱手,說個「請」字,一同起身,往嶺下追去。
    卻說陸翰飛,楚湘雲趁玄妙觀主突然倒地死去的剎那之間,對方三人微一分神之際,
施展東方矮朔公羊叔獨步武林的「八步追風」鼓足全力,急急向嶺下奔去!
    「八步追風」,確實不愧是獨步武林的輕功,此時兩人全力施展開,果然疾若飄風,
快速絕倫,兩條人影,宛如浮矢掠空,貼地低飛!』
    追在他們身後的六指頭陀卜勝,功為修為雖然高出兩人,銜尾疾追,還是可望而不
可即,不由氣得一路叱喝,大聲叫罵。
    晃眼之間,已超過幾重山頭。
    楚湘雲終究內力較弱.這一陣全力奔掠,已跑得香汗淋漓,嬌喘吁吁,腳下無形之
間,逐漸緩了下來!
    陸翰飛原是讓她跑在前面,自己斷後,此時見她身形漸俱,自己也只好跟著緩了下
來,心頭不禁大是焦急。
    六指頭陀卜勝,厲聲叱喝,業已漸漸追近,大聲喝道:「小輩,你們就是逃上天去,
老夫也要追上凌霄殿!」
    陸翰飛突然劍眉一剔,低聲道:「妹子,你快先走,我擋池一擋!」
    楚湘雲氣道:「我們又沒落敗,幹什麼要逃?」
    陸翰飛笑道:「噫,那不是你說的,有人暗中相助,要我們趕快離開?」
    楚湘雲道:「就是咯,那人不知是誰?哦,大哥,你看會不會是令狐老前輩?」
    她話聲才落,只聽身側不遠,忽然傳來一聲陰森冷笑!
    這笑聲低沉得有若鬼魅,使人聽得毛髮悚然!
    陸翰飛心頭一驚,急忙反腕掣出長劍,舌綻春雷,回頭大聲喝道:「是誰?」
「嗆」!楚湘雲同時長劍出匣,縱目四顧,這一帶,除了嶙峋亂石,哪有半點人影?
    但這一停頓,六指頭陀卜勝,已如飛而來,他瞧到兩人怔怔的站在路邊上,不由怪
聲笑道:「哈哈,小輩,你們可是跑不動了?老夫勸你們乖乖的把石鼓拓本獻出,老夫
還好放你們一條生路!」
    陸翰飛聽得心頭發火,長劍一掄,喝道:「老匹夫住口。石鼓拓本,根本就不在陸
某兄妹身上,你有能耐,不妨自己去找,陸某因不願和你們多費唇舌才退下山來,你道
南北雙岳門下還怕你不成?」
    六指頭陀卜勝,聽得一怔,接著狂笑道:「小子,老夫面前,豈容你發橫?你們老
鬼師傅,真有驚人之藝,還會死在人家手望?」
    陸翰飛被他這一句話,勾起萬丈仇怒,俊臉倏變,雙目之中,射出稜稜殺氣,斷喝
一聲:「老匹夫,你就試試南嶽門下的『丙靈劍法』吧!」
    喝聲一落,右腕起處,劍尖一振,一招「鑽木取火」,直向六指頭陀卜勝當胸點去!
    他這一劍含憤出手,差不多用上八成的力道,劍勢乍展,一點寒芒快若流星,劍尖
所取部位,乃是敵人胸下「玄機穴」。
    哪知陸翰飛劍招出手,六指頭陀卜勝竟然托大得不避不閃,一個矮胖身子紋風不動!
    陸翰飛瞧得心頭一怔,他因久聞黔幫副當家六指頭陀武功精湛,出手歹毒,一時倒
也不敢大意,劍招不肯用老,去勢稍微一緩!
    要知所謂去勢稍緩,無非不像先前快速,以便隨時變招,但這式「鑽木取火」,還
是原式不動,繼續點出!
    這真合了說時遲,。那時快,點出長劍,絲毫沒有遇到抵抗,「撲」的一聲,輕而
易舉的一下刺入六指頭陀卜勝胸口。透背而出!
    這一下,直把陸翰飛驚得駭然失色,慌慌張張的拔劍後退,六指頭陀血如噴泉,砰
然倒地!
    陸翰飛只是初人江湖的大孩子罷了,像這般血淋淋的一劍貫穿對方胸背,還是破題
兒第一遭。他收回長劍,不禁驚得張目結舌,呆若木雞,怔怔了半晌,才稍稍恢復,回
頭驚疑的道:「妹子,我怎麼一劍就把他殺死了?」
    楚湘雲道:「話該,這老匹夫出言不遜,侮辱我們師尊,死有餘辜!」
    陸翰飛皺眉道:「奇怪,他怎會一點抵抗力也沒有?」
    楚湘雲嗤的笑道:「是你自己劍發得快咯!」
    陸翰飛搖頭道:「不,這六指頭陀卜勝是黔幫第二高手,怎會連我一劍也躲不過?
何況我方纔已因他不躲不閃,防他另有花樣,去勢已經緩了。」
    楚湘雲哦道:「大哥,方纔那玄妙觀主不是無緣無故的突然倒地死去的嗎?我想就
是暗中幫我們的老前輩出了手啦!」
    「啊!」陸翰飛聽得恍然大悟,招手道:「妹子,我們快瞧瞧他到底傷在哪裡?」
    楚湘雲扭了扭腰,道:「我才不呢,這老頭一定死得怪難看的。」
    陸翰飛知她膽小,也就不再勉強,獨自俯下身去,仔細瞧了一遍,只覺六指頭陀卜
勝身上,除了自己的劍傷之外,並無其他痕跡!
    不!他眉心中間,凹下黃豆大一顆,微微下陷!
    陸翰飛不知他以前是不是生成這樣?一時不由疑雲叢生,難道真是自己出手快了不
成?這是決不可能之事,如果他連自己一劍也躲不過,還能縱橫西南,稱雄武林?心念
轉動,一面回頭道:「妹子,這真是怪事,他身上竟然沒有一點傷痕?」
    「嘶」!微風颯然,兩道人影同時飛落!
    陸翰飛終究不愧是南嶽門下高弟,風聲入耳,蹲著的身子,原式不動,倏然倒縱而
出!
    站起身子,只見自己面前,站著兩個老頭,那不是金蛇叟荊山民,獨角龍王沙無忌
還有誰來?
    尤其獨角龍王當他飄落地上,發現自己得力助手六指頭陀卜勝屍橫當地,胸口鮮血,
還在泊泊的流出,心頭驚、駭、憤怒簡直無可言宣!
    憑六指頭陀卜勝的武功,就是自己,也決難在這俄頃之間,把他置之死地,由此看
來,南北雙岳門下的這兩個少年男女,身手之高,已非等閒,自己方才真還看走了眼!
    他那張猙獰的臉上,滿是戚容,一雙凸出的眼珠,也滿包淚水,微微點頭道:「卜
老二,你安歇吧,今晚沙無忌不把兩個小狗,在你面前碎屍萬段,我就不叫獨角龍王沙
無忌!」
    他說到這裡,驟地抬起頭來,雙目射出兩道仇怒光芒,凶焰逼人的盯著陸翰飛,厲
聲道:「沙老二就是你殺的?」
    陸翰飛功凝全身,凜然點頭道:「不錯,卜勝出言不遜,辱及先師,陸某忍無可忍,
遂爾出手,不想他連一劍也沒躲開。」
    「哈哈哈哈!」
    獨角龍王突然縱聲大笑,這笑聲蒼涼淒厲,聲若裂帛,想見他是怒不可遏!笑聲一
停,又連連點頭道:「好!好,好高明!你不愧南嶽簡子真的高弟!嘿嘿,沙老二就是
再不濟,也在江湖上混了二十年,今天就是你師傅簡真子親來,也不至於一劍喪生,方
才玄妙觀主之死,老夫已懷疑可能是傷在你們什麼歹毒暗器之下,如今更證明所料不錯!
哈哈,想不到被武林推崇了二十年的南北雙岳,他門下弟子,居然使用江湖黑道上尚且
懸為禁例的歹毒暗器,老夫……」
    「住口」陸翰飛劍眉直豎,大喝一聲,朗朗的道:「沙無忌,你把南北雙岳門下看
作何等樣人?陸某身邊只有師傅十三支亮銀劍.我妹子卻從不使用暗器,這次也是你們
苦苦追蹤,陸某實逼處此,才出劍自保,技不如人,死而無怨,尊駕要替卜勝報仇,便
請亮出兵刃,放手一搏。」
    獨龜龍王沙無忌氣得渾身顫動,大聲道:「有種,有種,老夫自然要領教領教你的
驚人一劍!」
    楚湘雲突然搶前一步道:「大哥,欠錢還債,殺人賞命,咱們南北雙岳的門人,自
然不會抵賴,姓沙的要逞強比鬥,咱們也不反對,但玄妙觀主和這卜勝,事實上並不是
死在咱們手裡,咱們可不能含糊承認。」
    陸翰飛道:「我不好抵賴,他是喪在我劍下的,因為我方才撿查過,他沒有別的傷
痕。」
    楚湘雲急道:「難道玄妙觀主也是喪在你劍下的?你方才不是說他絲毫沒有抵抗嗎?
這姓沙的不是說咱們使用歹毒暗器嗎,他總是發現了暗器致死的傷痕?」
    獨角龍王數十年來,縱橫江湖,稱雄雲貴,從沒有一個人敢在他面前頂撞,這會給
楚湘雲一口一聲姓沙的,叫得他怒火進頂,冷笑道:「這一條路除了你們,並無第三個
人,玄妙觀芒和卜老二傷在眉心,死因如出一轍,你們何用明知故問?」
    「眉心?」陵翰飛、楚湘雲聽得同時一怔,依言瞧去,那六指頭陀卜勝眉心之間,
不是明明凹陷了黃豆大一顆嗎?
    楚湘雲偏過頭去,驚奇的道:「大哥,你可知道這是什麼東西傷的?」
    陸翰飛茫然地搖了搖頭,低聲逍:「不知是什麼歹毒暗器?」
    「嘿嘿!」獨角龍王沙無忌冷嘿了兩聲,道:「你們是真不知還……」
    那和獨角龍王沙無忌連袂來的金蛇叟荊山民臉色陰鴛,始終似笑非笑的站在一旁,
默不作聲,此時忽然乾笑了兩聲,攔著沙無忌話頭,問道:「沙兄認為這是二十年來同
道公議嚴禁使用的『蜂尾鑽眉針』所傷?」
    獨用龍王沙無忌聽得一怔,問道:「難道荊老哥另有高見?」
    金蛇叟詭笑道:「據老朽所知,『蜂尾鑽眉針』打中眉心。只有一個極細針孔,這
傷痕似乎是某種獨門陰毒功夫所傷!」獨角龍王沙無忌雙目電閃,涑然道:「那麼依荊
老哥之見,這又是什麼功夫?」。
    金蛇叟沉吟道:「眉心下陷,可能腦骨已碎,如果老朽猜想不錯,倒和傳說中的
『透骨陰指』彷彿相似。」
    「透骨陰指!」
    獨角龍王聽得全身一震,駭然道:「武林中還有誰會這門功夫……」
    他話聲末落,只聽不遠之處,傳來一聲陰森刺耳的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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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0 07:39:49 |只看該作者
第03章 透骨陰指
    金蛇叟,獨角龍王同時臉色大變,倏然轉過身去!
    獨角龍王沙無忌凸出的雙目,精芒電射,厲聲喝道:「何方來的朋友,怎不請出來,
讓沙某見識見識?」
    陰森聲音發出一陣懾人心魄的嘿嘿冷笑,道:「憑你也配?你們只要瞧瞧自己胸口,
就該夾若尾巴滾了!」
    他聲音飄忽,使人無可捉摸,發自何處?
    金蛇叟荊山民、獨角龍王沙無忌聽到要自己瞧瞧胸口之言,果然低頭往自己胸口瞧
去!
    這一瞧,直把兩位叱嗟武林的高手,瞧得臉如死灰!原來兩人胸口衣襟上,赫然穿
了一顆黃豆大小的小孔,連什麼時候被人家做了手腳都不知道。
    即此一點,可知此人功力之高,簡直駭人聽聞!
    金蛇叟荊山民城府極深,心裡雖感凜駭,但臉色瞬即平復,仰天發出一聲狼嗥般長
笑,拱手道:「佩眼佩服!尊駕這一手『透骨陰指』,老朽數十年來,確是第一次遇到,
尊駕如何稱呼,能否賜告?」
    他話聲一落,兩隻眼珠,盯著遠方,一眨不眨!
    哪知等了半晌,依然不見陰森聲音說話,好像絲毫沒把對方兩人,放在眼裡,連話
也不屑回答!
    獨角龍王沙無忌臉色鐵青,俯身挾起了六指頭陀屍體,向金蛇叟拱手道:「荊老哥,
恕兄弟先走一步!」
    人隨聲出,步履如飛的往來路奔去。
    金蛇叟討了個沒趣,嘿嘿乾笑了兩聲,袍袖一展,也騰空飛起,轉眼沒入黑暗之中。
    星月朦朧的山徑上,只剩下陸翰飛、楚湘雲兩人,還怔怔的立在當地。
    陸翰飛俊目環視,忽然低聲說道:,「妹子,這人……」
    楚湘雲不待他話聲出口,連忙使了個眼色,攔著道:「大哥,你瞧,人家都已走了,
我們也好上路咯!」
    陸翰飛知她怕自己多說,才故意攔阻,這就含笑點頭,立即施展輕功,一起往山外
奔去!。
    他們在沒來武陵山之前,原是急著趕去少林,因為「中州一僧」,和「南北雙岳」,
是數十年的方外至友,南北雙岳遭人暗算,中州一僧也可能同時遇害。
    因為當日靈巖大師曾一再叮囑,要陸翰飛厚殮師傅之後,就上少林一行,當然其中
可能另有緣故。因此陸翰飛、楚湘雲出了武陵山,就一路往北。
    他們從石門啟程,經渣縣往北,進入湖北境界。曉行夜宿,倒也並沒發生事故,只
是陸翰飛卻老覺有人在暗中跟蹤!
    這似乎是一種幻覺,幾次回頭察看,又瞧不到絲毫跡象!
    楚湘雲認為這是防大哥疑心生暗鬼,因為武陵山那個神秘人物,只聞其聲,不見其
人,太似神秘了些,使得大哥疑神疑鬼好像還一路跟著自己似的。
    因為除了這樣解釋之外,楚姑娘也曾耐心伺候了兩晚,甚至連在路上打尖投宿,都
細心注意著身邊來往之人,實在瞧不出有什麼異樣?但饒是如此,兩人一路上還是特別
謹慎,提高警覺。
    這天他們趕到荊門,已是傍晚時分,荊門原是一介大邑,大街小巷,商店林立,行
人如織!
    兩人在街上閒逛了一會,陸翰飛心中一動,暗想如果確實有人跟蹤,那麼這裡行人
往來摩肩擦背,一自己兩人正好及時擺脫。心念轉動,便向楚湘雲低聲說道:「妹子,
你快走一步,如有客店,先行進去。」楚湘雲自然知道他的心意,抿嘴一笑,果然加緊
腳步,往前走去。
    陸翰飛故意落後,閃在人叢中間,轉了一圈,注意著每一個來往的人,但瞧來瞧去,
儘是些行旅商賈,並無什麼可疑之處,這就返身奔到客店,很快的進去。
    楚湘雲己要了兩間上房,此時盥洗甫畢,清麗絕俗的玉面,越發顯得梨窩微暈,桃
腮含笑,那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正無限深情的看著自己!
    陸翰飛被她含情脈脈的模樣,看得心神飄蕩,呆呆的怔在那兒,動也不動!
    楚湘天面含嬌羞,輕叫道:「大哥……」
    她只說了兩個字,玉頰上立時飛起兩片紅雲,一顆頭軟軟的直垂到胸際!
    陸翰飛心頭陡地一震,急忙收回目光,笑道:「妹子,你猜猜我可有發現?」
    楚湘雲輕笑道:「你一進來,我早就猜到一無所獲。」
    陸翰飛道:「你如何知道的?」
    楚湘雲抿嘴道:「要是真有人跟蹤的話,這樣容易被你發現,豈不早就被我們發現
了嗎?何用等到今日?」
    陸翰飛怔道:「妹子,你是說此人身手極高?」
    楚湘雲臻首微搖,道:「我只是猜想罷了,這幾天我們時時刻刻都在觀察,依然一
無所覺,一如果僅是普通練武的人,哪想逃得過我們眼睛?」
    陸翰飛點頭道:「不錯,這人準是……」
    他說到這裡,店伙已推門進來,伺候道:「兩位是在外面用餐,還是由小的送來?」
    陸翰飛道:「你替我們送來就是。」
    店伙連連應是,去了不多一會,送來飯菜。兩人吃畢,店伙收過碗筷;又換一壺熱
榮。
    陸翰飛因楚湘雲連日趕路,便自起身回房,看看時間還早,熄燈之後,就在床上跌
坐運功。約莫到了二更左右,方要解衣就寢,忽然聽到屋瓦上似有細微聲響,直到自己
窗前,倏然而止?
    這聲音雖極輕微,但陸翰飛從師八載,內功也有了相當火候,此時萬籟俱寂,夜行
人的聲音,如何瞞得過他?
    不由暗暗冷笑一聲,輕輕躍起,摘下長劍,正想掩出房去!
    摹聽窗口「咕咚」一聲,似乎有人從屋上栽了下來!
    再一細聽,又沒有聲息!
    陸翰飛藝高膽大,倏地推開窗子,長劍一領,身如一縷輕煙,「嘶」的竄上屋面,
凝目四顧,但除了滿天星斗,哪有什麼人影?
    「大哥,你發現了什麼?」楚湘雲敢情也聽到了聲息,手提長劍,嗖的竄上房來。
    陸翰飛搖搖頭,還沒答話,但這一回頭,瞥見自己窗前的走廊上,倒臥著一個人影,
生似被人點了穴道!不禁口中噶了一聲,忙道:「妹子,快來!」
    兩人飄落地面,陸翰飛俯身一瞧,只見這人年約四旬,一張黑臉上滿生短撬,手中
握著一柄虎頭鉤,生相不善,此時直挺挺的一動不動,業已氣絕多時!不由劍眉微皺,
回頭道:
    「這人已經死啦!」
    楚湘雲背著臉,悄聲道:「大哥,你快瞧瞧他怎麼死的?是不是也中了『透骨陰
指』?」
    陸翰飛急忙依言仔細一瞧!誰說不是?這人眉心赫然凹下黃豆大一粒!心下不期悚
然一驚,迷惘的道:「妹子,你猜得不錯,跟在我們身後的,果然是他,這人和六指頭
陀死得一模一樣!」
    楚湘雲輕聲道:「大哥,我想這人也許在暗中保護我們!哦,這具屍體如果留在這
裡,明天不知會引起多少麻煩,大哥,你索性把他丟到野外去吧!」
    陸翰飛點點頭道:「妹子,時間不早,你還是先回房去吧,我去去就來。」
    說著挾起屍體,雙腳一頓,人已縱出牆去。
    楚湘雲不等陸大哥回來,哪肯回轉?也跟著縱身上屋,心中想著那個使「透骨陰指」
的人,何以要一直跟著自己兩人?
    這人又怎會無緣無故的死在窗下?
    當然,唯一的解釋是這人也聽到了江湖傳言,覬覦石鼓拓本而來,才死在「透骨陰
指」之下!
    那麼隱身暗中的人,跟蹤自己兩人的目的,無非也是為了那張拓本。
    楚姑娘想到這裡,只覺自己兩人簡直已成了江湖中人追逐的目標,隨時隨地,都可
能發生意外,「除非早日趕上少林……
    正當她還在屋上沉思之際,陸翰飛業已很快回轉,瞧到楚湘雲還在屋上等候,便催
著她回房安息,自己也回轉房去。
    一宿無語,第二天清晨,兩人繼續上路,楚姑娘把自己想到的,都告訴了陸大哥。
陸翰飛也有同樣感覺,兩人略一商量,覺得白天路上行人較多,不便施展輕功,不如中
午落店,改為晚上趕路,就沒有驚世駭俗的顧慮。
    一路加緊腳步,中午時分,趕到金家鋪落店,休息了一個下午,晚餐之後,繼續上
路。果然這樣走法,比先前快了不知多少。兩人曉宿夜行,第三天末脾時光,便已趕到
嵩山腳下。
    方木參天的少室北麓,黃牆碧瓦,覆蓋著重重殿脊!千百年來,名震江湖的武術發
祥聖地少林撣寺業已在望!
    兩人剛一走近山麓,瞥見一條兩邊古木森森的山道上,忽然走出兩個手持禪杖的灰
袖僧人,迎了上來,朝陸翰飛打訊道:「這位小施主可是從南嶽來的陸少俠嗎?」
    陸翰飛還禮道:「在下正是南嶽門下陸翰飛和北嶽門下楚湘雲,求見貴寺靈巖大師
而來。』』
    左邊一個僧人慌忙合十道:「敝寺代理方丈已恭候多日,兩位請隨小僧來!」
    說著就欠身肅客,引著兩人往寬闊山道走去,不多一會,山道盡頭,規出一片廣場,
莊嚴肅穆的少林方剎,巍然矗立!中間四扇高大山門,緊緊閉著。
    灰衲僧人引著兩人從右側一個月洞門進去,只見兩邊房舍林立,有若城市中的街道
一般。轉彎抹角的走了一會,進入一座小圓洞門,綠窒深處,現出一幢精舍!
    三人剛一走近,便見一個小沙彌,迎著出來。
    灰衲僧人趕忙超前幾步,說道:「你快稟報方丈,南嶽的陸少俠來了。」
    小沙彌答應一聲,轉身往裡走去,一陣工夫,只見從精舍中大踏步走出一個白髯飄
胸的灰袖老僧,那不是靈巖大師是誰?他一眼瞧到兩人謊忙合十道:「阿彌陀佛,小施
主怎的今天才來?」
    陸翰飛、楚湘雲也趕緊上前見禮,便由靈巖大師肅客人內,在一間佈置雅潔的客室
落座,小沙彌替兩人端上香茗,便退了出去。
    陸翰飛方才聞知客僧人稱靈巖大師為代理方丈,便可證實自己所料不錯,和師傅南
北雙岳齊名的「中州一僧」靈山大師,果然也已遇害。心中想著,便朝靈巖大師拱手道:
「大師臨行之時,一再囑咐晚輩來此,想必大師定有賜教?」
    靈巖大師手指默默撥著念珠,臉色凝重,點頭道:「老衲前去南嶽,確有許多末曾
明言之處,更因此事關係敝寺極大,所以只好請小施主屈駕少林,才能詳談。」
    陸翰飛忍不住問道:「大師那天出示先師亮銀袖劍,莫非靈山大師也……」
    靈巖大師慈祥的臉上,倏然一變,搖搖頭,又點點頭道:「老衲風聞北嶽司空大俠
也是被賊人用亮銀袖劍所傷,小施主這般猜測,也末嘗不對。」
    說到這裡,微徽頓了一頓,又道:「兩位小施主全非外人。老衲也毋庸隱瞞,掌門
大師兄,業已失蹤多日……」
    他這句話,不由聽得兩人同時一怔。
    「靈山大師伯失了蹤?」
    陸翰飛想起那晚明明看到那支亮銀袖劍上,還凝著殷紅血跡,南北雙岳,都死在亮
銀劍之下,靈山大師不可能獨免?
    難道靈巖大師此話,還有不實之處?心念轉動,不由抬頭道:「那麼大師出示的那
支亮銀袖劍,不知傷了貴寺何人?」
    靈巖大師道:「掌門大師兄究系何時失蹤?已頗難確定,本寺僧侶,未奉掌門人法
諭.不准擅人方丈室一步。老袖因大師兄多日不出,心中奇怪,才要靈峰師弟一同人內,
發現平日伺候大師兄的小沙彌,背上插著一支亮銀劍,倒死血泊之中,同時大師兄業已
不見。老衲因亮銀袖劍,乃是簡老檀樾之物,才偕同靈峰師弟,趕上南嶽,不想尊師已
遭賊人毒手,唉,連司空大俠也同時遇害!
    陸翰飛、楚湘雲都沒有作聲。
    只聽靈巖大師又道:「不過據老衲推想,這一變故,完全起因於掌門大師兄和兩位
尊師的十年之會!大師兄和尊師三人,在方丈室談些什麼,老衲一無所知,但近日江湖
上謠傳,金玉雙奇在石鼓上,留下四句歌詞,就是指示這兩位武林異人藏寶之處。據說
簡老檀樾發現之後,怕人知道,就在拓下一張之後,把原來歌詞改去,而且這張石鼓拓
本,正是這次五嶽三奇聚會研討的重心……
    此話雖是江湖傳言,但其中不無可疑之處,因為據小施主見告,令師遇害之日,就
失去了那張石鼓拓本。試想以大師兄和兩位尊師,武功見聞,何等淵博?也許確已發現
了,石鼓歌中的秘密,才引起賊人覬覦,因此劫持大師兄,和殺害兩位尊師的目的,無
非是奪取金玉雙奇的藏珍。」
    陸翰飛道:「大師對劫持靈山大師伯和殺害先師的惡賊,不知可有眉目?」
    靈巖大師黯然道:「大師兄和兩位尊師號稱『五嶽三奇』,天下之大,雖然人上有
人,但要想在舉手之間,能夠殺害南北雙岳。尤其要從少林寺中劫持大師兄,除了三支
亮銀袖劍之外,絲毫不留痕跡,老衲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麼人來?…
    楚湘雲忽然心中一動,插口道:「大帥可記得那個伺候靈山大師伯的小沙彌,除了
被亮銀袖劍刺傷致命,可有旁的傷痕?」
    靈巖大師想了想,搖頭道:「當日靈峰師弟詳細檢查的結果,除劍穿左胛,肺腑受
創致死,別無傷痕……唔,靈峰師弟還說他眉心略呈下陷,只是腦骨完好……」
    陸翰飛聽到這裡,不由全身一震,驟地站起身來,切齒道:「果然是他!」
    靈巖大師目射奇光,急急向道:「小施主說的是誰?」
    陸翰飛切齒道:「此人可能就是害死先師的惡賊,一隻可惜當時晚輩沒注意先師眉
心,是否陷落?」
    楚湘雲代他接著說道:「我們只聞其聲,不見其人,只是此人擅長一種叫『透骨陰
指』的功夫?」
    「透骨陰指!」
    靈巖大師聽得臉色一變,驚駭的道:「殘心神君並無傳人,他的『透骨陰指』,失
傳已久,武林中還有誰會這種功夫?」接著又唔了一聲道:「兩位可否把詳細經過見
告?」。
    陸翰飛當下就把自己兩人如何巧遇東方矮朔,如何同去石鼓山,發現四句歌詞,已
被人篡改,如何繞道武陵山,求見賽孫臏,以及賽孫臏要自己兩人,一月之後,在石鼓
山相見……
    他堪堪說到這裡!
    靈巖大師忽然左手一搖,止住陸翰飛話頭,雙目精光暴射,注視窗外,沉聲喝退:
「窗外何人?」
    話聲未落,只聽窗前不遠,突然響起一聲陰森冷笑!「你們方丈,就在厲山山神廟
中!」
    這一聲陰森冷笑,陸翰飛聽來極熟,正是那個跟隨自己兩人身後,屢使「透骨陰指」
殺人的人!」
    他聲音入耳,不禁劍眉一軒,猛地站起身來!
    靈巖大師鎮靜的搖搖手道:「此人業已去遠,小施主請繼續說下去吧!」
    陸翰飛臉上一紅,依言坐下,然後又把自己兩人從竹杖坪出來,如何遇上金蛇叟,
獨角龍王等人。一直說到一路前來,似覺暗中有人跟蹤,以及在荊門客店,發生的事故,
詳詳細細說了一遍。
    靈巖大師靜心諦聽,直等陸翰飛說完,修眉微皺道:「小施主此行,收穫不小,不
過兩位無意之中和金蛇叟荊山民,以及黔幫結下樑子,此後在江湖上可礙小心。」
    說完,便徐徐閒上雙目!
    陸翰飛、楚湘雲見他似在沉思之中,一時不敢出聲驚擾。
    過了半晌,只見靈巖大師雙目乍睜,兩道湛然神光,望著窗外,喃喃的道:「準是
此人無疑!」
    陸翰飛喜道:「大師已經知道此人是誰了?」
    楚湘雲也睜大眼睛,急急問道:「大師,你說這人是誰?」
    靈巖大師瞧了兩人一眼,點頭道:「賽孫臏說得不錯,掌門大師兄和兩位的尊師,
只不過發現兩百年來,沒人注意的石鼓山那四句歌訣,和金玉雙奇的藏寶有關。這就是
說,他們三人也僅僅解開了『黼』『佩』兩字的秘密,於是南北雙岳,就遭了毒手,大
師兄也被人劫持了去。」
    陸翰飛見他答非所問,正待開口!
    靈巖大師又道:「當時簡老檀樾發現石鼓的歌詞,想必確不定是否和武功有關,才
用墨拓下,趁十年一會之期,帶來供三人研究。老袖從兩位尊師全都遭人害死,而大順
兄只是失蹤一點上猜想,這發現石鼓歌和金玉雙奇藏寶有關的,當是大師兄無疑!因為
此人要殺害南北雙岳?無非殺人滅口,使此一消息,不致外洩;獨以要劫持大師兄,因
大師兄既能參悟『黼』『佩』兩字,自然也可以參悟出和藏寶有關的『負』『戴』兩字,
因此他要劫持大師兄,留下師兄一個活口,逼他說出藏寶之處……」
    「啊!」楚湘雲啊了一聲道:「大師猜得不錯,事情準是這樣!唉,這惡賊當真心
毒手辣!」
    靈巖大師沒有理會,續道:「賽孫臏最後兩句也說得不錯,前代高人要留下絕世武
功,自然另含深意,決非憑空臆測,所能解釋。大師兄能夠觸發靈機,參悟前面兩字,
未必就參詳得出後面『負』『戴』兩字,那人在威逼利誘之下,見大師兄確實說不出藏
寶地點。於是也想到賽孫臏令狐宣頭上,但他和今狐宣有隙,又深知他那幢竹屋的厲害,
不敢貿然進去……」
    陸翰飛悚然一驚,問道:「大師是說殺害先帥和劫持靈山大師伯的,就是賽孫臏的
師兄?」
    靈巖大師微微點頭,道:「這是老臏根據小施主所說,和各方面的蛛絲馬跡,拼湊
起來的假設,是否如此,尚待事實證明,小施主且等老朽說完了再問!」
    陸翰飛,楚湘雲同時點了點頭。
    靈巖大師又道:「那時正好小施主兩位,尋上竹仗坪去,他當然知道兩位找賽孫臏
的目的,因此出聲指點,讓你們安然進入竹樓。」
    「啊!」楚湘雲聽得情不自禁,又啊了一聲。
    靈巖大師道:「哪知你們闖進竹屋,賽孫臏已知他師兄的陰謀,是以故作不知,將
計就計,把他引入殼中。而且說到緊要之處,避爾住口,發動埋伏,不料那人一身精湛
功夫,破屋而出,因此後面賽孫臏約你們一月之後,前去石鼓山的話,他就沒有聽到。
當然在地猜想之中,寨孫膛已把『負』『戴』兩字的秘密揭穿,告訴了你們藏寶之處。」
    他頓了一頓,又道:「因此,你們兩人遇上危急,他必須出手,暗中保護譬如辰州
玄妙觀主,黔幫的六指頭陀卜勝,和荊門客店中的那個夜行人,都在他『透骨陰指』之
下,送了性命……」
    楚湘雲忍不往道:「那麼他怎麼不向晚輩兩人下手?」
    靈巖大師道:「這就是他陰沉之處,他既認為你們已知藏寶之處,又急於趕來少林,
在他想來五嶽三奇,誼如一家,如今消息傳開,已引起江湖上大家注目,你們人單勢孤,
當然是向少林寺求助而來。那麼自然也會把賽孫臏說出的話,告訴老衲,這就是他跟蹤
兩位,在窗前偷聽的原因。」
    楚湘雲道:「其實『負』『戴』兩字,賽孫臏也說不出所以然來呀!」
    靈巖大師藹然笑道:「但他只要知道一個月之後,賽孫臏和你們約在石鼓山見面,
這句話已經很夠了!」
    「啊」!楚湘雲聽得恍然大悟,驚啊道:「所以他說出了靈山大師伯的藏匿之處。」
    靈巖大師點了點頭。
    陸翰飛劍眉剔動,切齒道:「這樣也好,一月之後,我們好歹也和他一拼!」
    靈巖大師道:「賽孫臏說得不錯,帥仇固然不共戴天,但以兩位的武功,即使和他
遇上了,也無非白白送死,報仇一節,確不可操之過急!」
    楚湘雲道:「大師方纔這番推測,說得如伺親見,不知賽孫臏令狐老前輩的師兄,
究系何人?」
    靈巖大師搖頭道:「江湖上只知賽孫臏令狐宣,早年被地師兄即斷雙腳,因他機智
過人,又精擅機關消息和奇門之學,聞名武林,至於他師承來歷,和他師兄是淮?恐怕
誰也說不出來。」
    說到這裡,小沙彌已在客廳上擺好一席素齋。
    靈巖大師起身道:「兩位遠來,請先用餐,敝寺自從大師兄失蹤之後,寺中高手,
大半已派下山,如今大師兄即有著落,老衲立刻動身前往厲山,兩位尊師和少林淵源極
深,大家不是外人,何況一月之期為時尚早,兩位不妨在敝寺稍作盤桓,屆時老衲當盡
出少林精銳,同往石鼓山和他一拼!」
    陸翰飛連忙起身作謝,一面說道:「靈山大師伯既在厲山,事不宜遲,晚輩兄妹,
跟大師同去,也好聽候差遣。」
    楚湘雲道:「對啊,我們自然和大帥同去。」
    靈巖大師沉吟了一下,點頭道:「兩位既然願意同去,自然再好不過,那麼兩位快
請用餐,老衲還須安排一下寺中瑣事。」
    陸翰飛適:「大師兄只管請便!」
    靈巖大師雙手合十,向兩人道:「那麼老衲少陪!」
    說著,匆匆就往精舍外走去。
    陸翰飛、楚湘雲世不再客氣,便自吃喝起來。
    兩人堪堪吃畢,正好靈巖大師也手拄禪杖,走了進來,向兩人笑道:「出家人青菜
淡飯,兩位怕吃不慣吧?」
    楚湘雲抹抹嘴,」笑道:「這素齋好吃極了,有機會我還想再來叨擾呢!」
    陸翰飛見他擯鐵禪杖上,掛著一個小小包裹,這就問道:「大師,我們是否立刻動
身?」
    靈巖大師點頭道:「不錯,我們此刻動身,還好到臨汝投宿,那麼後天黃昏,就好
趕到厲山了。」
    楚湘雲啊道:「大哥,那我們得快走咯!」
    靈巖大師也不再客氣,領著兩人,往寺外走去。
    靈巖大師因陸翰飛、楚湘雲兩人年齡不大,想來內功有限,是以下山之後,還不敢
走得太快。
    哪知走了一陣,發覺兩人緊隨自己身後,絲毫不見吃力!不禁腳下加緊,走了一陣,
只見兩人依然亦步亦趨,跟隨著自己並沒落後,心下不由大奇,回頭道:「兩位小施主,
輕功大是不弱!」
    楚湘雲聽靈巖大師稱讚自己,不由咭的笑道:「這叫『八步追風』,就是那個東方
矮朔公羊叔公教我們的。」
    「八步追風?」靈巖大師可從沒聽到過輕功中還有「八步追風」這個名稱?但瞧他
們身法輕靈,起落之間,即使身懷上乘內功的人,也不過如此,不由得大是驚訝,搖頭
道:「藝有未曾經我學,老衲今晚算是開了眼界!兩位小施主如能在內功上勒加修煉,
這身輕功,便可獨步武林了!」
    一老兩少,趕到臨汝,才不過亥時光景,當下就在大街上找了一家客店過夜。第二
天繼續上路,一路並沒川故。果然在第三天黃昏過後,便已趕到厲山。
    厲山在僻水和譚水之間,山勢不算太高,但北接桐柏.西鄰大洪,峰巒起伏,倒也
不失峻峨峻拔之勢!
    此時天色已昏黑了好一會,一鉤新月,斜掛半天,崖石突兀的厲山,矗立在朦朧的
夜色之中,看去十分陰森!
    除了右側小徑,盤曲著通往山中之外,山下附近,不但沒有廟宇,連山中居民都找
不到一家。
    靈巖大師手拄禪杖,向四處打量。
    楚湘雲已忍不住道:「大師這裡沒有山神廟咯,會不會是賊人故意誑我們的?」
    靈巖大師沉吟道:「山神廟大都是山中居民和獵戶人家所建,也許還在裡面也說不
定,我們且進去瞧瞧!」
    說著就大踏步往山徑上走去。這條山徑,原是盤著山腳而行,一路儘是大小石塊,
寸草不生。
    兩邊山勢雖然不高,但崖石突兀,枯木蕭蕭,有時還傳來一兩聲夜鳥怪異的啼聲,
淒厲刺耳!
    三人順著山徑,約莫走了半里路光景,只見一處山坳中,隱隱透出燈光!
    楚湘雲喜道:「大哥,快瞧,那裡有燈光射出來的,敢情就是山神廟了。」
    陸翰飛還沒答話,只聽靈巖大師低聲道:「既有燈光射出。廟中想必有人居住,我
們此去,務必小心為是。」
    楚湘雲見他處處都顯得無比慎重,不由覺得暗暗好笑,堂堂少林寺的代理方丈,竟
會這般怕事?
    行走江湖,要是像他這樣處處畏首畏尾,又如何能擔當大事?
    三人施展輕功,直向燈火之處奔去!距離漸近,大家依稀可以看清山坳中果然是一
座廟宇,只是年久失修,前進牆垣,業已倒坍,燈火是從後進西廂透出!
    不!大殿上也有火光!
    三人放輕腳步,緩緩走近,只見兩扇山門經風雨剝觸,已成白色,敢值裡面的人,
用大石堵著,才把它關起來的。抬頭望去,門上橫匾,還依稀可辨,那不是「山神廟」
三個大字,還是什麼?
    楚湘雲心中一喜,方等開口!
    瞥見靈巖大師忽然打了個手勢,意思是要兩人不可出聲!
    楚湘雲總覺得靈巖大師太以小心,自己三人既然找靈山大師來的,遲早都免不了要
和人家動手。她悄悄拉了陸大哥一下衣袖,湊著門縫望去!只見裡面一片大天井中,草
長過膝,分明廟中久無人跡。火光是大殿右角上,有人架起兩塊大石,燒著木柴,石上
擱了一個鐵罐,不知是什麼東西,火堆旁蹲著一個黑衣老頭,面裡背外,正在不住的加
著木柴,他身邊左側,放著一個竹簍,和一個盛酒的黑漆葫蘆。
    此時火上鐵罐,熱氣騰騰,敢情罐中的水,已經滾沸,那黑衣老頭俯下頭去,在地
上吹去灰塵,又用手拂了一拂,從懷中掏出一大把紅辣椒,和一包白色的東西,敢情是
鹽,一起放到地上。
    然後伸手往竹籠中掏去,好像在挑選什麼似的,掏了一陣,才拉出一條一尺來長,
色呈翠綠的四腳蛇來!他只用兩個手指,箍住蛇頭,迅速就往鐵罐沸水中浸去!
    不!他連手指都浸入沸水之中!
    這當真只是眨眼工夫,他好像只把那條四腳蛇放在沸水中泡了一下,立即取出,蘸
了些鹽,夾起辣椒,往口中送去!
    楚湘雲看得幾乎要嘔!
    但那黑衣老頭卻咀嚼得津津有味,咂咂舌頭,同時取過葫蘆,用嘴拔開木塞,咕的
喝了口酒,依然伸手往竹簍中掏去!
    原來這個黑衣老頭,缺了一條右臂,是以只用左手操作!
    「哈哈!美味!這厲山真是個好地方,不但捉了一條大蝮蛇,還有這許多美味!」
    黑衣老頭一邊說話,一邊又涮了一條四腳蛇,夾著辣椒,往嘴中送去!
    楚湘雲附著陸翰飛耳朵,輕聲說道:「大哥,這老頭,一定不是好人!」
    陸翰飛點了點頭,也悄聲回道:「只要瞧他手指浸在沸水之中,而若無其事,內功
造詣,就非同小可!」
    話聲剛落,只聽靈巖大師細如蚊子的聲音,在耳邊說道。「此人不但武功極高,可
能還練有歹毒的旁門功夫,小施主兩位,暫時留在這裡,千萬大意不得,讓老鈉先去投
宿。待會你們只說山行錯過宿頭,尋著燈火而來,和老鈉只作素不相識,不可招呼,以
便待機行事。」
    他這一番話,是用內家「傳音入密」說的,話聲一停,只聽一陣步履之聲,由遠而
近!
    兩人回頭瞧去,只見靈巖大師手拄禪杖,緩緩地走近了山門,大聲說道:「阿彌陀
佛,裡面可有人嗎?」
    楚湘雲見他裝得極像,心中不由暗暗好笑,再往門縫中一張,那黑衣老頭只顧忙著
涮蛇喝酒,恍如未聞,理也沒理。
    靈巖大師等了一會,用手拍著山門.又說道:「阿彌陀佛,老施主請方便為懷,可
容貧衲借宿一宵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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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0 07:41:37 |只看該作者
黑衣老頭口中一陣咀嚼,左手舉起葫蘆正待喝去,聞言似乎大感不耐,葫蘆一頓,
厲聲喝道:「無主荒廟,誰都可以進來,你還要咱老子替你開門不成?」
    說到這裡,舉起葫蘆,咕嘟咕嘟的喝了兩大口。
    靈巖大師慌忙答道:「貧衲怎敢有勞施主?」
    說著便自推門而入,然後又把山門掩上,越過天井,緩緩走上大殿,朝黑衣老頭合
十值:「阿彌陀佛,貧袖打擾了!」
    黑衣老頭連頭也沒抬只是厭煩的道:「老和尚,你到後進去睡,別擾了我酒興,唔,
你該在後進大殿上休息,西廂住著咱們公子,不准驚動,東廂,嘿嘿,東廂也別去為
妙!」
    靈巖大師合十道:「多謝老施主指點!」
    提著禪杖,依言往後進走去。
    黑衣老頭只是喝酒涮蛇,吃礙津津有味!
    陸翰飛、楚湘雲等了一會,才互相打一個手勢,悄悄退後,施展「八步追風」輕功,
掠出十丈以外。
    楚湘雲故意大聲說道:「啊!大哥,在這裡了,你瞧,這不是一所廟宇?」
    陸翰飛道:「裡面還有燈光,我們就去借宿一宵吧!」
    兩人逐漸走近山門.楚湘雲抿著嘴,故意埋怨道:「都是你不好,這一陣山路,把
人都累死了。」
    陸翰飛沒有再說,用手敲了幾下山門,大聲說道:「裡面有人嗎?在下兄妹,因錯
過宿頭,請行個方便,借宿一宵。」
    楚湘雲趁陸翰飛說話之時,偷偷往門縫裡張去!
    只見那黑衣老頭敢情一再被人吵擾,大感不耐,放下葫蘆,隨手添了幾塊木柴,偏
頭喝道:「裡面沒有人,難道是鬼?什麼兄妹不兄妹,要投宿,不會自己進來,嚕嗦什
麼?」
    陸翰飛向楚湘雲笑了笑,用手推開山門,笑道:「妹子,原來沒關上門,我們就進
去吧!」
   兩人跨進山門,依然把大門堵好,然後雙雙越過草長沒膝的天井,剛一跨上殿前石
階,鼻中就聞到一陣中人欲嘔的濃重腥膻!
    楚湘雲趕忙掏出手帕,掩住鼻子!
    陸翰飛上前一步,拱手道:「在下兄妹,山行錯過宿頭。打擾老夫,心實不安!」
    那黑衣老頭已吃得酒氣醺醺,聞言突然抬起頭來!
    只見他生得濃眉大眼,配著一個酒糟鼻子和滿臉橫肉,看去決非好人!尤其兩隻滿
布紅絲的眼睛,此時似睜非睜的瞧著自己兩人,雖然醉眼.但開圃之間,還是精光閃爍。
不耐的揮了揮手,道:「你們統統給我到後進去……」
    他目光一瞥,敢情瞧到陸翰飛、楚湘雲身邊都佩著長劍,話到一半,忽然「哦」了
一聲,道,「瞧不出你們兩個娃兒,還練過武?」
    陸翰飛道:「在下兄妹只不過略諧皮毛,用來防身而已。」
    黑衣老頭雙目一翻,冷嘿道:「像我練了幾十年武,不過才說得上略諺皮毛,你們
有多大能耐?用來防身,江湖上有幾個人防得了身?」
    陸翰飛原是一句自謙之詞,但給黑衣老頭這麼一說,想想也是有理,武學一道,博
奧精深,懂得皮毛,又談何容易?
    江湖上武功再高,能有幾個人防得了身?
    他當真被黑衣老頭問住了,一時竟然答不上話來!
    楚湘雲掩著鼻子,攢眉道:「大哥,他叫我們到後進去咯!」
    黑衣老頭見她掩著鼻子,不由雙目一瞪,伸手從竹簍中抓出一條四腳綠蛇,也不向
沸水中涮上一涮,便一口咬下蛇頭。咀嚼著道:「你是怕贓?還是怕腥?嘿嘿,這樣美
味,就是你想分上一條,我還不答應哩!」
    楚湘雲瞧他血淋淋的嚼著活蛇,喉嚨直是作嘔.連忙別過頭去,不敢多看。黑衣老
頭咂咂舌頭,手上那條咬去蛇頭的毒蛇,尾部還在不住的捲動,他揮了揮手,叫道:
「去!去!這般嬌生慣養的小姐兒,也走起江湖來了,快到後進去,和那個和尚,一起
住在大殿上。」
    楚湘雲巴不得早些離開,聞言連忙推了陸翰飛一把,正待往後進走去!
    黑衣老頭忽然喝迫:「且慢!你們聽著,不准到西廂去!」
    楚湘雲道:「我們知道,你方才說過,叫我們住在大殿上。」
    黑衣老頭醉笑道:「對!對!你們知道就好!哦,還有。就是東廂,你們也去不
得!」
    楚湘雲忙不迭的答應,扭頭就往後進跑去。
    只聽黑衣老頭在背後發著嘿嘿笑聲!
    兩人轉過大殿,又是一個長滿荒草的天井,東西兩廂,房屋還算完好,西廂,從窗
棍中透出一絲燈光,似乎裡面有人。那當然是黑衣老頭口中的公子。
    東廂卻是黑沉沉的看不清什麼,但在感覺上,似乎有點蹊蹺。
    兩人越過天井,後殿一排三榴,殿上供著三個神龕,靈巖大師就在右邊那個神龕前
面,倚仗而坐!
    楚湘雲悄悄過去,說道:「大師,我們該怎麼辦?」
    靈巖大師依然用「傳音入密」說道:「你們此時不妨先休息一會,如有行動,老鈉
自會告知。」
    楚湘雲心中大是不快,暗想自己兩人原是幫你找人來的,你倒處處怕我們替你惹事
似的。她小嘴一噘,一聲不作的拉著陸大哥,走到大殿左邊神龕面前坐下。
    只聽靈巖大師的聲音,卻在自己兩人耳邊響起:「這廟裡透著古怪,小施主兩位務
必小心。」
    楚湘雲撇撇嘴,附在陸大哥耳邊,低聲道:「這廟裡有什麼古怪?不過有一個喝醉
酒的吃蛇老頭,和一個他口中的公子罷了,我看靈巖大師,真是膽小如鼠!」
    她話聲剛落,只聽靈巖大師的聲音又道:「你們可曾瞧出前殿那人是誰?他就是赤
甲山的五毒手駱倫,逢……」
    下面的話,還沒出口,摹聽一聲宛如狼嗥的懾人厲笑,從廟外傳來!
    陸翰飛、楚湘雲聽得同時一怔,這聲狼嗥,聽來極熟,正是湘西見過的金蛇叟荊山
民的聲音!
    心中方自納罕,他怎會突然在這裡出現?
    金蛇叟已在山門外狼嗥般喝道:「兩個小輩,你們還不給老夫出來?」
    陸翰飛這才知道金蛇叟是衝著自己兩人而來,不由劍眉一軒,霍地站起身來!
    但就在此時,耳中只聽靈巖大師用「傳音入密」說道:「小施主不必理會,前殿住
著五毒手駱倫,豈會容他這般呼叱?」
    果然,靈巖大師話才說完,只聽五毒手駱倫已粗聲叱道:「什麼人,這般大呼小叫
的,你知道廟裡住著的是誰?」
    金蛇叟接口厲笑道:「區區破廟,難道還有什麼三頭六臂的人不成?嘿嘿,即使是
三頭六臂的人物,老夫也見識得多了!」
    五毒駱倫敢情已經醉了,大聲叱道:「識相的快滾,老子難得喝得痛快,想好好的
睡上一覺,你別再自討沒趣!」
    「哈哈!」金蛇叟大笑聲中,敢情人也已隨聲飛落大殿,因為這狼嗥般的笑聲,先
前還在山門外面,但等到尾聲,已從前殿傳來!。
    他笑聲一落,馬上就向五毒手問話了:「兩個小輩呢?你把他們藏到哪裡去了?」
    五毒手駱倫怒道:「你是找兩個娃兒來的?不錯,方才確有兩個青年男女,前來投
宿,此時就在後進殿上。不過咱們公子住在西廂,你老兒不得驚動,反正他們天一亮就
走,你到山門外去等好了,別在這裡鬼叫!」話聲方落,突然厲喝一聲:「站住,老混
蛋,你這是找死?」
    金蛇叟陰笑道:「憑你還攔不住老夫!」
    「蓬!」前殿傳來一聲大震,敢情金蛇叟聽說自己兩人,就在後殿,便往裡衝來,
五毒手出手阻攔,兩人對了一掌。
    金蛇叟狼嗥道:「原來你是替兩個小輩擋橫來的?」
    五毒駱倫嘿道:「咱老子不知擋橫擋直,不准進去,就是不准進去,嘿嘿,你要是
驚動咱們公子,再有十個腦袋,老子一樣揪你下來!」
    陸翰飛聽兩人越說越僵,果然不出靈巖大師所料,心中暗自奇怪。
    楚湘雲卻悄悄湊的過頭來,輕聲道:「大哥,我們出去瞧瞧可好?」
    陸翰飛點點頭,兩人正待往外走去!
    只聽靈巖大師的聲音又在耳邊說道:「這兩人全不好惹,小施主只宜偷覷,千萬不
可露身出去。」
    兩人施展「八步追風」輕功,一下掠到前殿,躲在暗處,往外一瞧!
    只見金蛇叟荊山民面朝大殿,站在階前,臉色顯得非常難看,敢情方纔那一掌,試
出五毒手功力不遜自己,心頭大感驚訝,此時右掌蓄勢,並不立即搶攻。
    五毒手駱倫好像根本就沒把對方放在眼裡,獨臂叉腰,大模大樣的站在階前,正好
攔住金蛇叟去路,不讓他跨上大殿一步!
    雙方誰也沒有說話,過了半晌,金蛇叟忽然大喝一聲,右掌猛的平胸推出!
    這一掌正是他數十年修為的功力所聚,威勢非同小可,隨掌擊出一股強猛無比的風
聲,像排山倒海般卷撞而出!
    五毒手駱倫嘿嘿冷笑道:「你自己找死,可怨不得老子!」
    單掌揮動,向掌風迎出!
    金蛇叟荊山民眼看對方只是毫不經意的揮掌迎來,方自冷笑!
    哪知兩股掌風,才一接觸,金蛇叟立時覺出不對,自己發出的強猛掌力,遇上的只
是一股陰柔潛力!
    不!一股腥穢之氣,夾在陰柔勁氣之中,滲透自己掌風。直往身前反通過來!
    金蛇叟久居烏蒙,原是專豢毒蛇的能手,此刻聞到腥味,不由心頭大凜,他想不到
對方居然練成了天下最難練的「五毒神掌」!
    一時哪敢硬對,橫躍出一丈開外.右手一抖,金影閃爍,從腰間掣下一條活生生的
金線蛇鞭!怪笑一聲,喝道:「想不到中原武林,也有人練成「五毒掌」,嘿嘿,你就
試試老夫的金線蛇鞭!」
    身發如風,隨聲欺近,手上蛇鞭,一招「毒蟒圍腰」,往五毒手駱倫擊去!
    五毒手一眼瞧到對方手上的金線蛇忽然雙目一亮,獰笑道:「來的好!」不退不進,
獨臂一掄,迎著金線蛇捉去!
    這本是電光石火的一瞬,雙方動作,全都快捷無比!
    陸翰飛、楚湘雲定睛瞧去!
    只見金蛇要手上的金線毒蛇,一顆三角蛇頭,利齒如鋸,端端正正的嚙在五毒手駱
倫烏黑有光的手掌之上!
    金線蛇奇毒無比,嚙人立斃,瞧得陸楚兩人,幾乎驚叫出聲!
    五毒手駱倫掌心被嚙,絲毫不見慌張,用力猛吸一口真氣,接著哈哈大笑道:「難
得!難得!咱老子就是找不到金線蛇兒,心有遺憾,難得你老兒送上門來!」
    金蛇叟發現金線蛇一口咬在對方「五毒掌」上,心知要糟、趕忙右手一抖,意欲收
轉,但此時哪還由得了你?金線蛇嚙上「五毒掌」,好像磁石遇上了鐵,再世不肯鬆口!
    不!它是被五毒真氣吸住了,身不由己,哪能松得了口!
    駱倫臉露喜色,烏黑粗大的五個手指,漸漸握緊,金蛇叟也緊握著蛇尾,誰也不肯
放手,把一條六尺來長的金線蛇,拉得筆直!
    敢情雙方同時把內力貫注蛇身,相持不下!
    金蛇叟荊山民一撮山羊鬍子,不住的飄動,斗笠上直冒熱氣!
    五毒手駱倫也黑衣波動,臉上有了汗水!
    雙方都貫注了全部精神,誰也不敢絲毫大意,或者稍作退讓!
    這一情形,直把隱身殿後的陸翰飛,楚湘雲瞧得大是驚凜!
    他們都聽師尊說過,雙方用內功比拚,是武學上最忌的一種打法,全憑真功實力,
內家修為,一分一厘也取巧不得,但像這種用劇毒無比的金線蛇作為內功比鬥的工具,
更是武林中絕無僅有之事!
    兩人相持了一頓飯工夫,彼此頭上的汗珠,直像雨水般竣下,但雙方除了目光炯炯
的盯著對方左外,誰也沒有稍動一下。
    別說駱倫只有一條臂膀,沒法騰得出手,就是金蛇叟也不敢伸手去拭一下汗水!「
    楚湘雲瞧了一陣,忍不住低聲問道:「大哥,你看他們誰的本領大?」
    陸翰飛搖搖頭道:「他們兩人功力修為,相差有限,勝敗之分,現在還看不出來!」
    他口中說著,目光卻依然緊緊瞧著五毒手和金蛇叟兩人!
    楚湘雲低笑道:「我猜一定是姓駱的會贏,你瞧他雖然滿臉汗水,但沒有金蛇叟那
樣緊張。」
    陸翰飛細瞧之下,果然覺得楚湘雲所說不錯,心中大是讚歎,這位妹子,當真心細
如發!
    「嘿!」五毒手駱倫突然吐氣出聲,大「嘿」了一聲!
    「崩!」一條堅逾精鐵的金線毒蛇,硬生生被兩人內力,拉作兩截,人影倏分!
    金蛇叟手上,只剩了尺來長一截蛇尾,身子登登的往後連退了五六步!
    五毒手駱倫身子晃了幾晃,手上卻比金蛇叟多了五尺來長軟綿綿的一截蛇身!
    顯然,這條渾身不受刀劍的金線毒蛇,經兩人這陣貫注內力,互相比拚,早已骨軟
筋酥!
    五毒手在這一瞬之間,哪肯錯過機會,他手掌一鬆,放開蛇頭,一下握住拉斷之處,
送到口中,一陣吮吸,接著大拇指在蛇腰上一擠,擠出一粒蛇膽,「咕」的一聲,吞了
下去。
    這一動作當真快捷熟練,無與倫比,蛇膽入口,把金線蛇屍一往地上一擲,咂咂嘴
唇,笑道:「咱老子脆在這份禮物份上,你還不快滾?」
    金蛇叟敢情方才內力耗損過甚,此時臉色蒼白,略為運氣,雙目乍睜,射出無比陰
毒之色,從喉間發出一聲狼嗥般厲笑點頭道:「尊駕身手高明,老夫甘拜下風,青山綠
水,後會有助,你報個萬兒老夫立時就走。」
    五毒手駱倫嘿了一聲單掌一伸,冷笑道:「五毒手駱倫,隨時在赤申山候教!」
    金蛇叟荊山民聽他說出「赤甲山」三字,臉色一變,雙腳頓處,一條人影,快如電
射,往牆外飛去!
    「赤甲山」這三個字,聽到陸翰飛、楚湘雲兩人耳中,也不期同時一驚!
    因為江湖上流傳的四句話:「紫雲東仙,白帝西毒,中州一僧,南北雙岳。」其中
名頭比自己兩位師尊和「中州一僧」還要響亮的西毒逢巨川,就是住在赤甲山中!
    那麼這五毒手駱淪,準是西毒的人,難怪地方才生吃蛇肉,連奇毒無比的金線蛇都
不怕!
    五毒手駱倫目送金蛇叟去後,心頭似乎萬分得意,口中一陣嘿嘿輕笑,獨臂舒展,
伸了一個懶腰,緩緩走到大殿左側。橫身一倒,便自呼呼睡去,鼾聲大作!
    兩人打了一個手勢,便悄悄退走,回到後田,剛才躍坐著的靈巖大師,業已不見。
    楚湘云「噫」了一聲,低低的邁:「大師敢情搜索去了。我們快去幫忙才對!」
    陸翰飛縱目四顧,覺得這座破廟,前後兩進,除了後進東西兩間廂房之外,其餘全
可一目瞭然。聽五毒手駱倫的口氣。西廂住的那人,好像還是他的主人,口口聲聲的叫
著公子,不准人家驚擾。
    同時還說西廂也去不得,但他兩種口吻,截然不同,西廂不准自己驚動,東廂卻是
勸自己也不可進去。
    以此推想,那麼東廂可能有著蹊蹺,靈巖大師敢情往東廂去的。。
    他心念轉動,就低聲說道:「妹子,大師可能就在東廂。」
    楚湘雲點點頭道:「對了,如果靈山大師伯,被人藏匿起來的話,那麼不在東廂,
就在西廂!」
    接著又道:「啊,大哥,我們事不宜遲,你快到西廂去瞧瞧,究竟那五毒手駱倫是
否和靈山大師伯失蹤有關?我到東廂去了!」
    她不待陸翰飛回答,翩然往東廂掠去!
    陸翰飛知道五毒手駱倫武功極高,地此刻正在昏睡之時,機不可失,當下不再猶豫,
轉身往東廂走去。
    但因駱倫口中,提到公子就神色恭敬,一時不知對方深淺,卻也不敢大意,悄悄掩
近窗前,往裡瞧去!
    原來這西廂共分前後兩間,前面一間,打掃得十分清潔。中間一張書案上,放著幾
本書籍,一盞油燈,木榻上被褥俱全,只是不見公子其人!
    榻旁右側,有一扇木門,通往裡間,此時門框上扣著鐵搭扣,顯見裡面也並沒有人。
    陸翰飛不再多瞧,走近西廂門口,原來兩扇板門,也只是虛掩著並沒閂上,用手輕
輕一堆,閃身人內。
    他因前面一間,只有一椅、一案、一榻、一幾,看去一目瞭然,毋須察看,這就直
奔後間,伸手打開鐵扣,推門而入!
    裡面一間,地方也相當寬大,只是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陸翰飛略一定神,摸
索若走去!
    這敢情只是一間空屋,從破碎的瓦縫中,漏進些微幽黯的
    星光,依稀可以辨認,除了四壁之外,似乎空蕩蕩的一無所有。
    有之,那就是一股刺鼻的霉濕之氣。
    不!還有一股濃重的腥穢氣味!
    陸翰飛一陣打量,覺得這裡既然一無所有,不知靈山大師會不會被藏匿在東廂?
    因為方才靈巖大師和自己兩人,進來之時,五毒手駱倫曾經出過警告,那也可以說
是一種善意的警告,要自己別去東廂為妙,那麼靈山大師難道真被困在東廂不成?
    他心中想著,正待退出身去!
    哪知就在轉身之時,左腳忽然踢在一個豎放在壁角落上的圓形大籐簍上!心頭方自
一怔,只聽籐簍「撲」的一聲,橫倒下去!
    「呱!」籐簍裡面,突然響起一聲怪叫,腥風乍起,一團黑影簌地從簍中竄了出來!
    陸翰飛大吃了一驚,急忙往後縱退了三步,定眼瞧去,只見黑暗之中,離身前不遠,
正有一對閃閃有光的眼睛,盯著自己直瞧!
    「呱!呱!」接連又是兩聲怪叫,一股濃重的腥膻之氣,直衝鼻孔!
    糟糕!這分明是關在簍裡的一條大蛇,自己不小心把它踢翻了,才竄出來的,此時
它凶睛眈眈,擋在自己面前,連奪門而出都感到大非易事!
    陸翰飛心頭一慌,身不自主的又向後退了兩步!
    哪知他不動還好,這一動,正好給鼓氣蓄勢的巨蛇,有了可乘之機!
    「呱!」怪叫起處,腥風撲鼻,一團蛇影猛往陸翰飛撲來!
    陸翰飛哪敢忌慢,身形一矮,打橫裡閃出,急急往門外掠去,哪知剛一驚近門邊,
突覺腿上一緊,生似被人緊緊抱住!
    不,那好像是被一條極粗的繩索,緊緊纏住!
    一時不暇思索,趕緊雙腳一頓,縱身躍上,但任你如何頓腳,依然無法掙脫!
    不!它奇快無比的纏上身來,剎那之間,全身都被大蛇困住,再也動彈不得!
    陸翰飛拚命掙扎總算脫出右臂,這時要想拔劍,都嫌不及,鼻中聞到一陣濃重的腥
膻氣味,臉上一涼,從蛇口中伸出一條尺許長的分叉舌頭,往自己臉頰上舔來!
    陸翰飛又驚又怕,右手拚命的撐拒,叉住蛇頭,不讓它接近頭臉!。
    天哪!這條蛇,竟然粗逾碗口,力氣極大,任你陸翰飛是南嶽門下,武功不弱,但
它卻是越纏越緊,一顆三角蛇頭,不住的擺動,紅舌吞吐,直是朝下咬來!
    陸翰飛差不多連吃奶的氣力,都使出來了,人蛇纏鬥撐持了一會,漸漸他感到蛇身
越纏越緊,幾乎連呼吸都困難起來!
    同時自己撐拒著蛇頭的右手,也漸漸乏力,尤其從蛇口噴出來的腥膻之氣,簡直中
人欲嘔.難聞已極!
    頭腦昏脹,再也沒有抗拒之力!
    就在陸翰飛情勢危急之時,進入東廂的靈巖大師和楚湘雲,也遇上了無比凶險!
    原來楚湘雲奔到東廂,放輕腳步,掩近門口,只見兩扇木門,此時半開半掩,並沒
關上,心知這是靈巖大師進去時推開的。
    楚湘雲在門口略為一停,側耳細聽,裡面靜悄悄的沒有半點聲息,她藝高膽大皓腕
輕舒,悄悄掣出長劍,嬌軀一側,輕靈無比的閃身入內,哪知才一進門,陡覺眼前一黑,
一股寒陰冷風,撲面吹來!楚湘雲機拎伶的打了一個寒噤,週身毛孔。梀然直豎。心頭
不由一怔,暗想:「這間廂房,好生黝黑陰森!」她藝高膽大,長劍一領,往裡走去!
    只聽靈巖大師低況的聲音問道:「來的可是楚姑娘嗎?」
    楚湘雲聽到靈巖大師的聲音,不禁心頭一直,忙道:「大師,正是晚輩,陸大哥到
西廂去了,大師這裡,可有發現?」
    她話一說完,眼前一亮,靈巖大師已晃起火揩子來!
    這一晃火揩子,楚姑娘瞧到屋內情形,不禁又機伶伶的打了一個寒顫!
    原來這是一間長方形的廂房,中間並沒隔開,望去頗為深廣,靠裡邊上首,並排放
著三口棺木!
    黑暗之中,越發顯得陰寒森森!
    靈巖大師一手拄著禪杖,一手畢著火揩子,站在中間那口棺木前面,雙眉微皺,臉
色顯得極為凝重,緩緩的道:「此間除了三口棺木,別無可疑之處,掌門大師兄被人劫
待,匿藏棺木之中,江湖上也是常有之事,只是……」
    楚湘雲道:「大師認為靈山大師伯,可能就被藏在棺木之中?」
    靈巖大師點頭值:「老袖確有如此想法!」
    楚湘雲道:「那麼大師怎麼不打開來瞧瞧?」
    「阿彌陀佛!」
    靈巖大師雙手合十,口中低喧一聲佛號,道:「這不過是老袖的臆測罷了,事無佐
證,老鈉出家之人,怎好盜開人家棺木?」
    楚湘雲是個性急的人,見他遇事這般猶豫不決,畏首畏尾的,心中不由大起反感冷
冷的道:「那麼大師又當如何呢?」
    靈巖大師沉吟道:「老衲就是因此作難!」
    他目光只是瞧著棺材前面的一行大字,那是:
    「亡女冷秋霜之靈柩」。
    驟地,他雙目精光暴射,慈祥的臉上,流露出堅毅之色,雙手合十,仰頭說道:
「我佛慈悲,弟子靈巖,為了掌門大師兄,說不得只好開棺一看,一切罪孽,都由弟子
一身承擔!」
    說到這裡,一下把火揩子遞到楚湘雲手上,道:「楚姑娘且往後退幾步,老衲只好
開棺瞧瞧究竟!」
    楚湘雲聽說真個要打開棺木來,心中不覺又害怕起來,暗恨陸大哥去了這麼一會,
怎不快點趕來?當下伸手接過火揩子,依言往後退了幾步!
    只見靈巖大師隨手把禪杖往地上一插,臉上神光湛然,雙袖一擄,緩緩朝中間那口
棺木走去!他此時功凝全身,每一舉步,堅硬的地上,都印下清晰的芒鞋腳印!
    楚湘雲想不到靈巖大師居然有這般深厚功力,一時瞧得暗暗咋舌,心想自己真還小
覷了他,這就睜著一雙大眼睛,心中又是害怕,又捨不得不瞧!
    靈巖大師一步步走近棺前,忽然住足,雙手緩緩伸出,按上棺蓋,勁運雙臂,猛喝
一聲:「開!」
    「喀」!那足有三寸來厚,由許多鐵釘緊釘,再用石灰生漆,密密固封的棺蓋,應
手而啟。
    棺蓋開處,一股奇寒澈骨的陰氣,往四外湧出!
    任你少林高僧的靈巖大師積數十年修為,平時已是寒暑不侵,這會也不由機憐伶的
打了一個冷噤!口中微「噫」一聲,雙袖一揮,身子往後疾退了三步!
    楚湘雲只看到靈巖大師往後疾退,」她不知這位少林寺的代理方丈,瞧到了什麼可
怕之事,心下一謊,跟著後退不迭!
    但就在楚湘雲堪堪住足的當兒,只聽棺中一陣笨窈輕響!
    只見一個身穿大紅窄襖,面色蒼白,長髮披散的少女,突然從棺中直挺挺的坐了起
來!
    殭屍!這是殭屍!
    楚湘雲幾乎驚悸得暈了過去!
    靈巖大師不愧是少林第二高手,雖然目擊變故,卻臨危不亂,一手拄著禪杖,凜然
而立,鎮定如恆,兩道湛湛目光,注視著殭屍,口中連誦佛號!
    楚湘雲定了定神,瞧到靈巖大師不再後退,也稍微壯了壯膽,偷偷的瞧去!
    只覺這女殭屍,年約十六八歲,除了臉色蒼白之外,竟然美秀絕倫,她雙目緊閻,
但眼皮卻在不住的滾動,生似要想睜開眼來!她除了從棺材中直挺挺的坐起,使人感到
觸目驚心之外,其實,卻也並不十分可怖。
    楚湘雲經過這一陣打量,恐怖之心,又去了幾分,不由低低的叫道:「大師,她是
不是活轉來了?」
    靈巖大師目注少女,微微頷首、還沒說話!
    左右兩口棺木,突然一陣「格格」「克嚓」暴響!兩邊棺蓋,同時掀開,落到一旁,
兩口棺材中,同時響起兩聲陰森鬼笑!
    這笑聲淒厲刺耳,簡直不像出於生人之口,比哭還要難聽!
    棺蓋掀開,陰風大盛,吹得人毛髮直豎1
    隨著桀桀鬼笑,一左一右,兩口棺木中同時坐起兩具殭屍,這兩人比那少女要獰惡
得多,四隻綠慘慘的眼睛,在黑暗中閃閃發光!
    「桀桀桀桀!」
    兩具殭屍又是一陣比哭還難聽的厲笑!
    「師傅!」突然中間那口棺材中的少女,開口叫師傅來了!
    聲音清脆悅耳,真使人難以相信這是從一個女殭屍的口中發出的。
    奇怪,殭屍也有師傅,也收徒兒?
    但就在少女嬌喊出聲,左邊那口棺木中坐起的是一個年約六十以上的鳩面老婆子,
此時響起夜梟般聲音,道:「乖孩子,師傅就在這裡。」
    那少女又道:「師傅,我眼睛怎會睜不開咯?」
    右邊棺木中坐起的是一個臉如骷髏,身穿黑衫的老人,聞言怒聲說道:「就是這賊
禿害的,為師先殺了地再說!」
    話聲出口,一下跨出棺材,臉露獰笑,雙爪當胸,一步步往靈巖大師逼來!
    靈巖大師瞧著一男一女兩個殭屍,一瞬之間,突然想起二十年前的一對凶人,不由
心頭大凜!暗想:他們不是早死了嗎?怎麼還在人世!?不錯,厲山!他們二十年不出,
原來還在厲山?
    他心念轉動,人卻依然凝立如故,口中朗誦一聲佛號,沉聲道:「阿彌陀佛,兩位
可是昔年人稱厲山雙煞的木柯兩位老施主?』』
    原來厲山雙煞,乃是一對夫妻,男的叫旋風煞木通,女的叫陰風煞柯靈,這兩人二
十年前就以武功詭異,心狠手辣出名,黑白兩道,無不聞風喪膽.死在他們手下的人,
不知凡幾。。
    大江南北的武林同道,幾次聯手圍拿,但厲山雙煞卻甚是滑溜,一見人數多了,便
躲了起來,等大家一散,又個別找他們晦氣,一連幾年,還是奈何兩人不得。
    後來不知怎的,江湖上突然不見厲山雙煞的蹤跡,大家只道他們已經惡貫滿盈,死
了多時,不想他們竟然會在厲山出現。
    閒言表過,卻說旋風煞木通聽靈巖大師說出自己來歷,不由露出一口獠牙,桀桀怪
笑,道:「不錯,老夫正是木通,你和尚倒還有點眼力,嘿嘿,老夫夫婦二十年不出江
湖閉門課徒,竟然被你賊和尚破壞,你說該死不該死?」
    說到最後一句,業已聲色俱厲,雙爪揚動,似乎氣惱已極!
    靈巖大師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貧衲原是尋人而來。誤開令徒棺木,」實出無
心,老施主多多原諒!」
    旋風煞木通兩隻綠陰陰的眼睛,直盯著靈巖大師,厲笑道:「賊和尚,你是找誰來
的?」
    靈巖大師一代高僧,不好打誑,這就說道:「貧衲不敢相瞞,實是找敝師兄而來。」
    旋風煞木通道:「你師兄就是身穿黃衣,頷下留著一部白髯的老和尚?」
    厲山雙煞已有二十年沒有在江湖走動,是以不識中州一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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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0 07:42:55 |只看該作者
第04章 東廂迎煞
    靈巖大師急急問道:「老施主在何處見到敝師兄的?」
    旋風煞木通陰沉的道:「老夫夫婦因此廟東廂乃是厲山陰脈結穴之地,適合徒兒練
功,才於十天之前搬來此地。」他說到這裡,用手指了指左邊那口棺材,又道:「老夫
暫時借住的那口棺木,就是裝著那個黃衣老僧!」
    靈巖大師週身一緊,睜大雙目,問道:「老施主,敝師兄人呢?他是否已經遭人暗
算?」
    旋風煞厲笑道:「沒有!老夫瞧他被人用重手法廢去武功。已是奄奄一息,隨手把
他丟了。」
    靈巖大師聽得全身一震,臉色大變,怒喝道:「你把貧衲大師兄丟到哪裡去了?」
    旋風煞毫不經意的道:「就丟在廟後。」
    靈巖大師氣得滿臉通紅,大聲喝道:「厲山雙煞,貧衲大師兄如有不測,少林寺和
兩位沒有完的。」話聲一落,禪杖一頓,向楚湘雲低喝一聲,楚姑娘咱們快走!」
    「桀桀桀桀!」旋風煞木通厲笑乍起,不見他身形閃動,業已搶到門口,陰惻惻的
說道:「少林寺蓮池和尚在日,尚且不在老夫夫婦眼裡,嘿嘿!你破壞我徒兒『九陰神
功』,還想活著出去?」
    陰風煞柯靈跳出棺材之後,就揚著兩隻慘白鬼爪,連點少女週身大穴,接著又雙掌
運動,順著少女十二經絡和奇經八脈,緩緩推拿!
    敢情以她精純的陰功,替少女打通經絡?
    果然,經過盞茶光景,她雙手一停,那少女再次翻身坐了起來,一雙盈盈秋水,倏
地睜了開來,問道:「師傅,弟子好了嗎?」
    陰風煞一張鳩面上,霎時露出笑容,但緊接著又臉色一沉,惡狠狠的道:「沒有,
都是那賊和尚害的,功虧一簣,目前你『九陰神功』只有三成火候,要不是這和尚擾亂,
以你進境,再過十四天,大功告成,當世武林,恐怕沒有人是你敵手了。」
    她說話之時,抬頭瞧去,正好也是靈巖大師低喝一聲,提杖後退,旋風煞木通怪笑
乍起,閃到門口!
    這情形不由瞧得陰風煞氣往上湧,厲聲罵道:「老不死,這賊和尚毀了咱們秋兒的
『九陰神功』,如今落得三成火候,還不趕快動手,盡和他閒扯淡千啥?」
    旋風煞木通給陰風煞這麼一嚷,果然順著他妻子,連連點頭道:「動手!動手!這
賊和尚非殺不可,我這就動手!」話聲一落,猛地抬起頭來,一對綠慘慘的眼神,望著
靈巖大師獰笑道:「你破壞咱們夫妻二十年心血,你有一百條命,也補償不起,賊和尚,
你是死定了!」。
    他露出一口森森的牙齒,臉帶獰笑,提著兩隻枯白鬼爪,往靈巖大師一步步逼近!
    靈巖大師知道自己無意中破壞了這對著名惡煞不惜耗損本身陰氣,教徒兒參練「九
陰神功」的計劃,必難善了。
    因此早已凝聚全身功力,右手緊握鑌鐵禪杖。一連後退了兩步,以身護著楚湘雲,
岸然說道:「貧衲急於找尋大師兄,破壞令高徒練功,事出無心,貧衲至感愧疚,老施
主既然無法曲有,貧衲自然一身承當,明知以卵敵石,也只好捨命奉陪,只是此事和楚
姑娘無關……」
    旋風煞厲笑道:「你承當個屈,今晚誰也別想活著離開這裡!」
    手臂一晃,灰白色的五指,宛如鳥爪般倏地往靈巖大師當胸抓到!
    「白骨爪!」靈巖大師瞧得怵然心驚,哪敢絲毫大意,鑌鐵禪杖當胸疾擺,使出一
招「韋護降魔」,往他手腕上攔擊而出。
    旋風煞竟自不避,順手一抓,便已抓住禪杖。
    靈巖大師在少林寺中已是第二高手,哪知第一招堪堪出手,突覺手上一緊,一柄禪
杖已被人家抓住,心頭騖地一驚,趕緊雙手運勁,往裡一奪!
    旋風煞根本沒把他當一會事,一手抓住禪杖,隨手一放,靈巖大師一個身子,登登
地連退了三步,低頭瞧去,自己一支碗口粗的杖身,赫然印了五個指印!
    心頭一陣凜駭,但此時除了捨命一拼,別無考慮,口中大喝一聲,鑌鐵禪杖捲起一
股狂風,杖影翻滾,接連三招猛攻!
    要知靈巖大師一身功力,原極深厚,此時形同拚命,使出少林至大至剛的「伏魔杖
法」,直如山崩海嘯,勢道威猛!
    旋風煞一時果然被他鐵捶擊巖般猛攻,迫得停了一停,瞪著慘綠目光,桀桀笑道:
「賊和尚,瞧不出你還有點門道!」
    喝聲方落,一雙鬼爪,又疾抓過來!
    靈巖大師三招猛攻,迫得對方略微停頓,膽氣一壯,滿臉莊嚴,手上禪杖,哪肯錯
過絲毫先機,立時發揮威力,「伏魔杖法」源源攻出!
    旋風煞木通對身前盤旋飛舞的杖影,似乎不大閃避,一雙鬼爪,猶如鋼爪,不是硬
往杖影中撈奪兵器,就是長臂伸縮,乘隙向靈巖大師身上狠抓!
    靈巖大師仗著少林絕學一套「伏魔杖法」,防範周密,運起全身功力,勉強支持。
幾招下來,已感到比平時對敵的幾百招還要吃力,對方一雙鬼爪宛如變出於百隻鬼爪,
同時抓來,自己連杖連人,差不多全在人家爪影之下,稍一不慎,就非被他催筋斷骨的
「白骨爪」,抓上不可!
    又是幾招下來,旋風煞雙爪如飛,直往靈巖大師杖影欺入。
    靈巖大師因手上兵刃過長,如果被人欺近,杖法自然無法施展,一時只是往後直退,
迫得他捨長取短,手握禪杖中間,當作兩柄短棒使用!
    站在一旁的楚湘雲,手上緊握長劍,幾次想要出手,都苦於靈巖大師的那套「伏魔
杖法」,實在太以威猛,杖影翻滾,勁風呼嘯,自己根本插不上手去!
    兩人打到十來個照面,靈巖大師雖然奮力迎戰,從表面上看去,還是杖影縱橫,攻
勢銳猛,其實先機盡失,被迫得不住的後退!
    陰風煞柯靈敢情已瞧得不耐,尖聲罵道:「老不死,你怎麼啦?打發一個少林寺的
賊和尚,也要費這大的勁?」
    旋風煞聞言停住身形,回頭笑道:「老夫好久沒和人過招了,有這和尚活活筋骨也
好。」
    靈巖大師把握對方停手說話,總算緩過手腳,鑌鐵禪杖立刻棄短復長,攻了兩招,
把旋風煞迫退了半步。
    陰風煞柯靈瞧得大為生氣,厲叱道:「老不死,你這是打算氣死老娘?」
    「不,不!我打發他,我就打發他!」
    旋風煞木通似乎很怕老婆生氣,任由靈巖大師杖勢呼呼掃來,他卻只顧回頭說話,
又被迫退了一步!
    楚湘雲不禁瞧得暗暗好笑!』
    哪知就在她覺得好笑的口瞬之間,只聽旋風煞怪笑驟起!
    「桀桀桀桀!」
    靈巖大師一支禪杖,不知怎的又被他一把撈住!
    這回他不再鬆手,隨著他桀桀笑聲,左手箕張,已如風行電掣般往靈巖大師當胸抓
到!
    爪還未到,一股陰寒勁風,業已先至1
    靈巖大師見勢不好,鬆手撤杖,身形急速後躍!
    旋風煞木通哪還容他脫身?身如鬼魅,一隻鬼爪,跟著抓到!
    靈巖大師身子堪堪後躍,只聽旋風煞手臂關節一陣「喀」「喀」作響,手臂陡然暴
長,鼻端聞到一股腥風,一隻灰白手爪,離胸不到五寸,但自己已經退到東首壁下,無
法再退!
    這原來是一瞬間事,楚湘雲聽到怪笑入耳,靈巖大師已入危境!
    她雖不識厲山雙煞「白骨爪」厲害,但情形也瞧得出這一抓要是靈巖大師被抓上了,
哪裡還有性命?
    楚姑娘和靈巖大師相距尚有數步,一時情急,立時使出「八步追風」身法,劍先人
後,猛向旋風煞胸口刺去!
    旋風煞木通想不到楚湘雲身法如此快速,眼前微風一閃,一支亮晶晶的長劍,業已
當胸刺到,不由微微一怔,身形不動,運氣往前一挺!
    楚湘雲一柄長劍,端端正正插上對方胸口,姑娘家從沒殺過人,方才情急拚命,劍
隨身發,這下眼看一下就刺上對方胸膛,自己也不由心頭慌亂,要想收劍,已是來不及!
    「撲」的一聲,刺個正著!
    楚湘雲只覺手上一震,劍尖好像刺在鐵石之上,一下滑了開去!
    不!-下被旋風煞木通抓住,連劍帶人,被他隨手一丟,直摜出去!
    靈巖大師在這干鈞一發之際,一個「懶驢打滾」,往旁邊滾開數尺,眼看楚湘雲已
被他一下慣到門口,急忙低喝一聲:「決定!」
    身形橫竄,同時往門外縱去!
    楚湘雲連劍帶人,被旋風煞摜出兩丈,雖然已離門口不遠,但她跌跌撞撞的才站住
身形,耳中就聽到靈巖大師的喝聲,一時哪還猶疑,正待奪門而出?
    「還想逃?」
    旋風煞的聲音,忽然在面前響起,楚湘雲急忙抬頭瞧去,只見他臉露獰笑,業已當
門而立!
    靈巖大師衝到門口,突然吐掌開聲,雙掌排山推出!
    「蓬!」旋風煞依然屹立如故,靈巖大師卻震得直退了四五步,身形晃動,搖搖欲
倒!
    楚湘雲瞧得大驚,急忙把他扶住,口中問道:「大師,你快停停!」
    靈巖大師又用「傳音入密」說道:「楚姑娘,老衲並沒負傷,姑娘速作準備,在老
衲施展『般若撣掌』之時,乘勢衝出屋去,立即和陸小施主下山,越快越好,千萬不可
停留。」
    楚姑娘先前總覺靈巖大師遇事畏首畏尾,心中不免起了輕視之念,但自從進入東廂,
遭遇厲山雙煞之後,才發現這位少林高僧,大勇若怯,臨危不懼,輕視之念,業已改變。
    此時聽靈巖大師要自己在他發出「般若禪掌」之時,奪門先逃,心頭更是感動,還
想再說!
    靈巖大師依然用「傳音入密」急急的道:「姑娘但依老衲所說,火速準備!」
    他本來好像負傷不輕,正在凝神運氣的人,突然抬起頭來,一張慈眉善目的臉上,
此刻滿面莊嚴之容,單掌當胸,緩緩往旋風煞逼去!
    旋風煞只道靈巖大師方才拚命一擊,已被自己震傷內腑。正在調運真氣,他生性殘
忍,敵人越強,他越要使他死得慘酷。口中一陣桀桀陰笑,正待舉爪拍去!
    「阿彌陀佛!」
    靈巖大師口誦佛號,僧袍飄動,直欺而上,雙掌平胸推出!
    他這一聲佛號,恍如焦雷,隨掌而出的強猛潛力,罡風激盪,帶起了呼嘯之聲,橫
及四五尺寬,威勢驚人至極!
    佛門「般若神掌」,果然非同小可!
    旋風煞木通和陰風煞柯靈二十年不出,業已練成隔空抓人的「白骨爪」和傷人內腑
的「陰風掌」,只差不是童身,無法再練「九陰神功」。是以隱跡厲山,悉心調教他們
的唯一門徒冷秋霜,只要練成「九陰神功」,普天之下,就無人能擋。
    此時眼看靈巖大師奮起發掌,聲威凌厲。一時想不到這個老和尚功力會有這般深厚,
兩道慘綠眼神,盯著靈巖大師,心頭不期微微一怔!
    這原是電光石火之事,旋風煞木通忽地一聲怪嘯,雙臂一振,爪發如風,迎著靈巖
大師撲去!
    就在兩人掌風爪影,要接未接的同時,另一條纖小人影,倏然飛起,奇快無比的急
縱直掠,往門外射去!
    「蓬!」一聲巨震,和一聲悶哼,一聲尖叫,同時響起!
    人影倏分,靈巖大師只覺真氣浮動,再也站不住腳,蹬蹬蹬蹬,一連後退了五六步!
    定睛瞧去,只見旋風煞木通,也被自己「般若神掌」,震出兩步!啊!他手上還抓
著一個人,那不是方才衝出去的楚姑娘是誰?
    原來楚湘雲聽靈巖大師囑咐完畢,立即滿面莊嚴向旋風煞逼去,情知靈巖大師這一
下準是拚命一擊,好讓自己逃出。心中雖覺猶豫,但除此之外,目前情形,確實十分危
急,時機梢縱即逝,不允許她再有考慮餘地。
    只好一咬銀牙,使出「八步追風」輕功,往門外掠去!
    這一下,當真奇快無比,但堪堪掠過旋風煞身邊,耳中陡聽一聲明笑,右腕登時劇
痛欲裂!
    不!耳邊同時聽到「蓬」然一震,自己身子似乎被人帶動著退走了兩步!
    定睛瞧去,抓住自己的,正是旋風煞木通,綠慘慘的雙目,射出凶光,可怖已極!
    心下不由大駭,一時又痛又急,知道自己性命危始,咬緊銀牙,右手翻動,「穿雲
指」直向旋風煞「咽喉」戮去,口中大叫:「快放下我!」
    「撲!」「穿雲指」一下點上旋風煞「咽喉」,要知「咽喉」要穴,乃是氣管之口,
如被點中,立可致命。
    楚姑娘右手點出,左手正待掙扎,哪知「撲」的一聲,如中鐵石,自己指頭,反而
震得一陣劇痛!
    這一驚當真非同小可,這魔頭難道身上沒有穴道?
    「丫頭,你是找死!」
    旋風煞陰笑聲中,右手緩緩舉起,往楚湘雲的天靈蓋上抓下!
    旋風煞木通的「白骨爪」何等毒辣?這一抓要是抓落,楚姑娘腦袋立時就得開花!
    這一段話,說來話長,其實只是靈巖大順和旋風煞掌爪對實,各自被震後退的剎那
間事!。
    靈巖大師一眼瞧到楚湘雲被對方抓住,心頭大急。哪裡還來得及調息,立即功凝雙
臂,大聲喝道:「木通,你還不放手?」
    雙掌一合,驟然往前拍去!
    這一擊的威勢,較剛才尤為猛烈。一股至大至剛的強猛勁風,快似雷奔,直似排山
倒海而出!
    旋風煞木通深知對方功力,分明比自己要差得多,竟然還敢於如此硬拚,陰嘿一聲,
左爪一帶,依然扣著楚姑娘玉腕。右爪揮動,迎著掌風,往靈巖大師雙掌格去!
    「砰!」靈巖大師運足十成功力的「般若撣掌」,端端正正劈在旋風煞格來的臂上,
只覺對方一條胳臂,竟然堅如精鋼。自己掌根和他接觸之處,奇冷徹骨!
    不!自已被他一股陰柔潛力,逼得再也站立不住,一連後退了幾步,血氣翻騰,忍
不住噴出一口鮮血!
    旋風煞剛才揮臂一格,也感到右臂如中巨槌,一陣酸麻,身軀連搖數搖,心中也暗
暗驚凜;但一眼瞧到靈巖大師張口噴出鮮血,不由仰天發出桀桀怪笑,問道:「老和尚,
你還有幾手?」靈巖大師吐出一口鮮血,精神倒反而好了一些,一見旋風煞左爪依然扣
著楚姑娘手腕。雖然他並未用力,但楚姑娘哪裡禁受得起,額上黃豆般汗珠,滾滾直落,
人已痛昏過去!
    靈巖大師仰天低誦一聲:「我佛保佑!」突然雙目之中,神光暴射,凜然喝道:
「木通,你放下楚姑娘來!」
    旋風煞想不透這少林和尚,分明內創不輕,怎麼轉眼工夫,兩道眼神,居然又神光
湛然,尤其臉上那股莊嚴肅穆之氣,大是懾人!
    心頭一凜,獰笑道:「好!老夫就先解決你和尚吧!」
    話聲一落,左手同時一鬆!
    楚湘雲一個嬌軀,撲的往地上倒去!
    靈巖大師不知楚湘雲是生是死?口中大喝一聲:「孽障!」當胸雙掌,正待擊出!
    驟地廂房門口,閃進一條黑影,連人影還沒瞧清,雙掌齊發,往旋風煞木通身後撲
到!
    這一來勢,異常迅速,旋風煞當真快如旋風,一下轉過身去,只聽「蓬」然一聲,
各自震退了一步!
    旋風煞不禁怔得一怔,那人卻趁旋風煞一怔之際,突然身形一側,閃入廂房,從地
上扶起楚湘雲,急急問道:「妹子,你怎麼了?」
    楚湘雲只是被旋風煞扣得骨痛欲裂,痛昏過去,一隻左腕,被抓之處,此時又紅又
腫,麻木得失去知覺,但一聽到陸翰飛的聲音,不由精神一振,右手握著左腕,驚喜的
道,「大哥是你,我還好!」
    靈巖大師眼看自己和楚姑娘,幾次硬衝,都無法衝出屋去,此時陸翰飛又闖了進來,
不禁修眉一皺,暗暗歎息!
    原來陸翰飛在西廂後房,被大蛇緊緊纏住,尤其那一顆碗大蛇頭,張開大口,不住
的往下咬來,他叉住蛇頭的右手,相侍了一會,漸漸感到難以撐持。
    忽然覺得有一條涼冰冰的東西,在臉頰上捲動,一陣陣腥穢之氣,觸鼻欲嘔!
    蛇舌,是蛇舌已經舔到自己臉上!心中一慌!拚命的別過頭去,臉頰緊緊貼住蛇身,
不讓它咬到自己!
    蛇身越纏越緊,整個身子除了右手,還撐著蛇頭,簡直沒有半分掙扎的餘地!
    一個練武的人,除了手、腳、拳、掌之外,諸如頭、肩、肘、膝只要能動的地方,
幾乎沒有一處不可以克敵制勝,但陸翰飛此時,週身被蛇纏住,糾成一團,除了唯一的
天生武器——牙齒之外,己別無可用之處。
    他面部緊緊的貼在蛇頸之上,就是為了伯被蛇咬;但在情急之下,突然靈機一動,
暗想,蛇既能咬人,人自然也可以咬蛇,自己如果不把蛇咬死,這樣下去,終得被蛇咬
死!
    師仇未復,豈能身膏毒吻?
    咬!一急及此,哪還顧得腥膻?右腕奮起全身之力,緊緊扣住蛇頭,張口就往蛇頸
上咬下!
    這條大蛇長逾尋丈,粗逾碗口,陸翰飛盡力一口,咬是咬住了,牙齒陷入蛇頸,但
哪想咬得下來?
    只覺一股奇腥無比的蛇血,泊泊從口中直灌喉嚨!同時那蛇因頸部被咬,負痛之下,
竟然愈纏愈緊,陸翰飛被它纏得喘不過氣來。。
    要想鬆口,除非把口中這一大口蛇頸咬下,但腹蛇蛇皮,十分堅韌,被咬之處,又
像噴泉般湧出大量蛇血。這時除了大口大口直著脖子吞嚥,連鬆口氣的工夫都沒有。
    漸漸他感到那蛇纏人的力道,稍微弱了一些,不由心中大喜,這當然是因大蛇失血
之後,才減弱了勁力,但這不過力道稍微減輕了一些而已,其實還是纏得很緊。
    陸翰飛掙扎了一下,一不作,二不休,反正自己已嚥下不少蛇血,管它有毒無毒,
索性張口吸吮起來。這樣拚命狂吸,約莫過了頓飯光景,蛇血漸少,自己胸腹也脹滿不
堪!
    右手緊撐的一顆蛇頭,果然漸漸垂下,緊纏的蛇身,也鬆懈了許多,而且還在不住
的顫動,正是大量失血後最顯著的衰弱微候!
    陸翰飛這時早已忘記疲憊,只覺四肢脹滿,胸腹之間,更是大量凝結,飽脹欲裂!
    不好!自己定已中了劇毒無疑!
    當下輕輕一抖,丟脫蛇身,就在地上盤膝坐下,運氣凋息,哪知才一運氣,只覺凝
結胸腹之間的蛇血,竟然緩緩散開,隨著自己運轉的真氣,循著任督,下尾龍,往四肢
百骸流注,脹滿若失。
    不!只覺真氣大增,精力大旺!
    這種現象,竟然是前所未見,心頭不禁驚喜欲狂,難道這是自己喝了蛇血的功效?
    一時趕快收懾心神,照著師門內功口訣,重調九宮雷府,十二重樓,循環不息的做
了幾遍,要知南嶽簡大先生的武功,原是武學正宗,陸翰飛從師八年,內功原已有了相
當火候,此時一經加意運功,果然發覺喝下的蛇血,竟和自己內力,化為一體。不但隨
意運行,暢通無阻,而且還有一種說不出的舒泰之感!
    正當他越練越覺精神的當兒,驟聽東廂傳來幾聲震響,和隱約的叱喝之聲,心頭一
怔,暗想:難道妹子和靈巖大師,果真遇上敵人?
    當下睜開眼睛,一躍而起,雙目乍睜,他陡然又發現了奇跡,原來這黝黑無光,伸
手難辯五指的後廂,此時四周情景,竟然瞧得十分清晰,恍如白晝!
    他揉了揉眼睛,幾乎不敢相信,這一會工夫,自己竟能黑夜視物!但這明明是事實,
倒翻的大籐簍,和委頓死去的龐然大蛇,歷歷在目!
    陸翰飛這份驚喜,當知無可言宣!
    哪知就在他躍起後不久,心頭狂喜之際,忽然感到一陣昏眩,四肢胸腹,又脹滿欲
裂,而且血脈之中,炙熱難耐,恍如火燒,喉頭乾燥,渾身欲裂!
    完了!這會真是蛇毒發作了!
    陸翰飛從適才的狂喜,一下猛如冷水澆頭,萬念俱灰,踉踉蹌蹌的往屋外奔去!
    「室內何人?」
    一個高大的人影,隨聲奔入!
    陸翰飛聽出奔來的正是醉臥前殿的獨日老人五毒手駱倫,正待出聲!
    駱倫業已一下欺到身前,睜著一對滿佈紅絲的眼睛,緊盯著自己,嘿嘿冷笑退:
「小子,原來是你……」
    他話聲末落,敢情這一瞬之間,聞到陸翰飛衣上玷污的蛇血腥味,突然雙目暴射,
左手倏伸,一下扣住陸翰飛的右腕,厲聲道:「小子,你是幹什麼來的?」
    邊說邊向地上瞧去,籐簍倒翻,蛇屍委地,這情形直瞧得五毒手駱倫鬚髮如朝,憤
怒如雷,手上驟然加勁,厲聲喝道:「金線蝮蛇!你……你小子受何人指點,膽敢偷盜
金線蝮蛇寶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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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發表於 2010-6-20 07:43:33 |只看該作者
陸翰飛只覺被扣手腕,宛如一道鋼箍,聞盲忙道:「老丈快請鬆手,在下因找尋少
林方丈,被這條大蛇纏住,我……我已經中了蛇毒……」
    他說話之時,只覺胸腹如焚,渾身欲裂,難以忍受!
    「鬆手?哈哈哈哈!」
    五毒手滿面獰惡,怒極而笑,道:「小子,你真該死!」
    左手繼續用力,內勁越來越重,恨不得一下折斷對方手骨!
    陸翰飛誤打誤撞,喝下了大量蛇血,他方才運氣行功,蛇血發散,後來運功停止,
蛇血失去真氣引導,自然又脹滿欲裂!
    此時眼看五毒手眼射凶光,緊扣自己脈腕不放,心中惦急著東廂的楚湘雲和靈巖大
師,不由劍眉一剔,右腕疾翻,怒迢:「你還不放手?」
    他蛇血正在四肢澎脹,這輕輕的一揮,竟然力道奇猛,五毒手駱倫再也扣不住他,
心頭一怔,大喝道:「小子,還不躺下?」
    單掌一揮,直往陸翰飛胸口拍到!
    陸翰飛論武功經驗,都和他相差太遠了,何況這一招又是五毒手駱倫怒極而發,手
法詭異,出招奇快,陸翰飛如何化解得開?
    不!連躲閃都嫌不及!
    「砰!」五毒手那只烏黑闊厚的手掌,端端正正拍上陸翰飛胸口,一下被他震飛出
一丈來遠,「拍達」摔倒地上!
    五毒手駱倫二十年來,以「五毒掌」縱橫江湖,擊中人身,十二個時辰,就得毒發
身夾,陰毒無比。
    這一掌,他少說也用上六成力道,而且又擊中對方胸膛,照說非立時殞命不可!
    哪知陸翰飛掌中胸口,雖被震出老遠,但胸腹之間,居然自生抗力,一團炙熱的火
球,似乎被他一掌擊散,胸頭反而感到一暢,身子一繃,跳將起來!
    原來練功的人,凡是服下蛇血繕血之類,週身必須使人用木棍敲打,一則散發血毒,
二則好教蛇血和武功結為一體,據說打一棍,力道就會增加一分。
    陸翰飛方纔已經運氣行功於先,蛇血經真氣催動,早已佈滿全身,此時脹滿之感,
只是在內力上,一時容納不了這許多大量奇猛的蛇血罷了!
    五毒手駱倫一掌把陸翰飛震出之後,見他從地上一躍而起,絲毫沒有受傷模樣,心
頭登時明白,這是服下蛇血之後應有的情形。
    心頭更是怒惱,他明知自己此時出手攻擊,等於是幫助他練功,但一個人到了怒火
迸頂的時候,哪還忍耐得住?暗想:憑自己的功力,只要用十成力追,還怕傷不了他?
心念疾轉。口中陰嘿一聲,倏然往陸翰飛身後欺去,手掌一掄,惡狠狠的朝後心擊去!
    陸翰飛警覺雖快,急忙向前一躍,但五毒手駱淪出掌如風,「啪」的一掌,依然被
擊中後心!
    陸翰飛只覺一陣陰柔勁力,透體而入,似乎比先前一掌,力道更大,同時脊背骨也
感到一陣奇痛。
    但他依稀體會到對方來力越大,好像自己身上發出的抗力也越強,身子被他震得站
立不住,登登往前衝出了四五步!
    他前胸後心,連中兩掌,積聚體內腹蛇寶血的鬱熱之氣,經「五毒神掌」的陰柔之
氣激引,宣洩了大半,週身骨骼為之一輕,精神陡然振作!
    他心中惦念著東廂兩人,此時哪還停留,身藉前衝之勢。立即使出「八步追風」輕
功,一下竄出房去,直往東廂掠去!
    「八步追風」,原是追風無形東方矮朔公羊叔獨步武林的絕技,他此時功力驟增,
去勢之快,直如電閃風飄,迅速絕倫!
    五毒手駱倫眼看連自己十成功力的「五毒掌」只能把他震出,依然無法傷他,心頭
又氣又急,此刻見他輕輕一閃,便已奪門而出,哪裡肯捨,厲喝一聲:「小子,你往哪
裡走?」
    人隨聲起,跟蹤追出!
    就在陸翰飛掠入東廂之後,五毒手駱倫也自闖將進來!
    旋風煞木通剛才和陸翰飛對了一掌,心頭方自一怔,便被來人閃入屋內,此時陡覺
身後又有敵人從門口撲人,不由激發凶性,厲喝一聲:「什麼人?」
    喝聲出口,「白骨爪」已往來人當頭抓落1
    「蓬!」又是一聲巨震,兩條人影,又各自震退了一步!
    旋風煞雙目綠光暴漲,厲笑道:「五毒掌?你是何人?」
    「一點沒錯!」
    廂房門口站著的一條高大黑影,怪笑道:「咱老子正是駱倫!」
    旋風煞心頭一震,怒笑道:「你是赤甲山的駱倫?」
    五毒手大笑道:「天下還有幾個駱倫?」
    旋風煞陰嘿道:「那也只不過仗著西毒逢巨川的招牌罷了,你知老夫是誰?」
    五毒手大笑道:「咱老子已經在這裡住了三天,難道連你們厲山雙煞鬼鬼祟祟的躲
在東廂,都會不知道!」
    旋風煞木通突然一陣桀桀怪笑,點頭道:「好,好!原來你們是存心找碴來的?」
    五毒手怒道:「胡說,你們住東廂,咱們住西廂,雙方互不相關,找你個屁碴?」
    旋風煞陰聲道:「你不是存心找碴,闖到東廂來作甚?」
    五毒手雙目亂轉,突然向陸翰飛一指,道:「咱老子是追這小子來的,咱們河水不
犯井水,你快讓開?」一邊大聲喝道:「小子,你滾出來!」
    坐在棺材上的陰風煞柯靈許久沒有作聲,突然尖聲罵道:「老不死,你真越老越窩
囊了,咱們厲山雙煞,怕過誰來?人家說得好聽,明明就闖進東廂來了,還說河水不犯
井水?這般說闖就闖,就是逢巨川親來,也得問問老娘,答不答應?」
    話聲出口,一條人影,業已落到五毒手面前!
    五毒手駱倫因金線蝮蛇寶血被陸翰飛喝去,早就怒火迸頂、如何還受得了陰風煞當
面難堪?聞言不由一陣縱聲怒笑,點頭道:「這就是了,我道這小子是受了誰的指點,
哈哈,原來有厲山雙煞撐腰,來,來,你們兩夫妻就一齊上吧!」
    陰風煞尖哼道:「對付一個殘廢的人,何用咱們夫妻同上?姓駱的,你把自己看得
太高了吧?」一面回頭朝旋風煞喝道:「老不死,你沒聽見人家說那小子是咱們撐的腰?
哼,真活見鬼,凡是闖進東廂來的人,都得由咱們發落,那賊和尚決差不多了,你就先
把那小子拿下了再說。」
    旋風煞點頭道:「是,是,闖進東廂來的人,都得聽咱們發落,老夫也是這個意
思!」
    陰風煞並沒理他,轉頭又柔聲說道:「秋兒,你坐著別動,等師傅打發了這姓駱的,
就來陪你。」
    五毒手駱倫獨臂當胸,冷笑道:「你說完了沒有?」
    陰風煞鳩面倏沉,桀桀笑道:「姓駱的,你儘管動手就是!」
    五毒手駱倫自然知道厲山雙煞,女的比男的厲害得多,尤其她練的「陰風掌」,只
要陰風透體,傷人內腑,而且專破各種氣功,是邪門陰功最狠毒的功夫,就是自己的
「五毒神掌:恐怕也要略遜半籌!
    這位平日毒橫天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此時面對強敵。卻也不敢大意,只見他黑
衣鼓動,怪笑一聲道,「好,那麼咱老子就佔先了!」
    忽的一揚獨臂,一股腥臭掌風,直擊而出!
    陰風煞柯靈冷冷一哼,雙臂一抖,凌空飛起,猛朝五毒手當頭撲去!
    不!她兩隻枯白手掌,垂直下拍!
    這兩人第一招上,便自各展絕學,把「五毒掌」,「陰風掌」,都使了出來!
    五毒手駱倫出手如電,但對方身形卻在自己掌風堪堪拍到之前,忽然躍起,心頭微
微一楞,暗想這婆娘身手果然靈活!
    但他對當頭撲來的陰風煞,似乎並未注意,直等一陣澈骨陰風,離頭頂五尺光景,
一聲怪笑,烏黑左掌,猛然一招,那剛才擊出的陰柔潛力,陡地向上翻去!
    陰風煞雙掌一分,左掌依然下況,身形懸空一旋,當真快若鬼魅,一下落到駱倫身
後,右掌沒等身形落地,閃電向駱倫拍到!
    五毒手雖然只剩了一條左臂,但他應敵之時,一條手臂和別人兩條手臂絲毫無異!
只見他獨臂伸縮之間,向上一揮,緊接著掌隨身轉,同時又朝前迎出!
    雙方動作,全都快到令人無法瞧清,但聽「蓬」「蓬」兩聲,一在上空,一在身前,
同時響起!
    腥風四溢,寒風四卷!
    兩條人影,同時後退了半步!
    不!雙方乍退倏進,放手廝鬥!
    靈巖大師方才使出從不輕用的少林絕學「般若禪掌」,依然難以和旋風煞相抗衡,
一連幾掌硬拚之下,更無法壓制內傷,幸好陸翰飛適時闖入,接著五毒手相繼闖來,和
旋風煞起了爭執,才無暇再向靈巖大師下手。
    靈巖大師這一停下手來,陡覺自己內力耗損過多,內腑受創不輕,急忙從懷中掏出
少林寺秘製的救傷靈藥「大梅檀丸」,納入口中,閉目調息。
    楚湘雲一隻右腕,被旋風煞抓過之處於又紅又腫,痛入骨髓,差幸對方下手不重,
沒把手骨折斷,此時瞧到陸翰飛衝將進來,驚喜交集,一時忘了疼痛。
    三人一同退到壁角,還沒來得及說話,陰風煞柯靈業已搶到門口,和五毒手駱倫動
上了手。
    旋風煞木通也同時提著鬼爪,往陸翰飛逼來,口中厲笑道:「要拿這小子,還不容
易?喂,小子,老夫勸你還是束手就縛,聽候發落的好!」
    陸翰飛方才入門之時,和他對過一掌,覺得自己通體清涼,比五毒手駱倫擊中自己
的兩掌還要舒服得多,但這會稍為停了一陣工夫,逐漸又感到全身熱烘烘起來!
    他雖然不知眼下蛇血,必須週身敲打,發散鬱熱的道理,但也明白只要和人動手,
就會舒服,因此轉身喝道:「你來得正好!」
    旋風煞木通方纔曾和他對了一掌,雖覺這青年人身手不弱,但只當陸翰飛是少林門
下弟子,哪會把他放在眼裡,聞言桀桀笑道:「老夫要把你拿下,你哪想逃得出手?」
    人隨聲到,手爪迅疾往陸翰飛肩膀抓來!
    靈巖大師雙目倏睜、低喝一聲:「小施主快退!」
    「砰!」陸翰飛伸手一格,架開對方爪勢,震得一個身子搖晃了幾下,退出一步,
回頭說道:「大師,不礙事,晚輩接他幾招就是!」
    靈巖大師眼看陸翰飛居然一下架開旋風煞的「白骨爪」,只不過後退了一步,心頭
大是驚異!
    但就在他轉念之際,旋風煞陰嘿一聲,雙爪快如閃電,又往陸翰飛抓出!
    陸翰飛根本不知道厲山雙煞是二十年前窮凶極惡的大魔頭,只覺對方一招硬拚,心
頭又是一陣涼爽,燥熱頓減,精神同時一振。眼看對方雙爪齊發,向自己抓來,哪還怠
慢,也立即雙臂抖動,使出師門「流雲飛掌」,和對方硬架硬打!
    一時但聽「砰」「砰」連響,先前幾招,陸翰飛還被震得踉蹌後退,但打到後來,
竟然越打越有精神,力道也隨著大增,居然能夠和旋風煞打得平分秋色!
    有時他出手終究沒有旋風煞來得神速,肩膀、胳臂,常常被旋風煞的鬼爪趁隙而入,
一把抓住,但他此時是行氣如珠,運勁若剛,絲毫不以為意,用力一奪,便自掙脫!
    這情形直瞧得靈巖大師不勝驚詫!
    當然,旋風煞木通更是凜駭,暗想:自己「白骨爪」無堅不摧,怎麼連下殺手,總
是傷他不得?這小子倒真是自己數十年來第一個碰上不怕「白骨爪」的青年高手!
    他哪知陸翰飛服下大量金線蝮蛇寶血,而且凝結胸腹之間的蛇血,又經五毒手駱倫
兩掌擊散,此時週身四肢,散開了欲化未化的蛇血,力道何等強猛,「白骨爪」自然傷
他不得!
    不!「白骨爪」的陰寒之氣,正好幫助陸翰飛清除留在體內的蛇血熱毒,也等於替
陸翰飛敲打喂招!
    陸翰飛連自己都不敢相信,何以在舉手投足之間,內力源源湧出,不知比從前增加
了多少倍?
    轉眼工夫,雙方已對拆了二三十招下來,旋風煞還是絲毫沒有佔到上風!
    不,該說他先前所佔的上風,目前已逐漸扯平。一時只氣得旋風煞木通連聲厲嘯!
卻也瞧得楚湘雲睜大眼睛,又驚又喜!
    「陸大哥哪來這麼深厚的功力?」
    楚姑娘越看越奇,口中不期低低的說道!
    「阿彌陀佛!」
    靈巖大師己從地上拾起禪杖,靠在手彎中,雙手合十,低誦了一聲佛號,點點頭道:
「老衲也自奇怪,陸小施主這點年紀不可能有這般深厚造詣,真是我佛有靈,菩薩保
佑!」
    這一陣工夫,東方已漸漸露出曙光!
    陸翰飛和旋風煞已經打到百招之外,他仗著金線螟蛇寶血,此時已和武功結為一體,
功力大增,任他旋風煞連下殺手,依然無法傷他。但一襲藍衫,卻被「白骨爪」抓得東
破一塊,西破一塊,雙方還是硬打硬接,鬥成一團。
    另一對陰風煞柯靈和五毒手駱倫,此時人影翻滾,掌風呼呼之中,情勢已是不同!
    陰風煞的「陰風掌」,已練得出神入化,雙臂忽爾伸長。忽爾縮短,骨節格格作響,
一雙灰白的掌影,四面八方的往五毒手進襲!
    五毒手駱倫獨臂掄飛,身形飄閃,還是被逼得連連後退!
    突然,廟外飛來一聲長嘯,尾聲未落,一條青影,倏地從門外閃入,輕飄飄的落到
陰風煞和五毒手兩人之間,口中喝道:「大家快請住手!」
    他左掌橫掠、貼著陰風煞左臂,斜斜往外一推。
    五毒手乘機向左躍開,口中驚喜的叫了聲:「公子!」
    陰風煞被他輕輕一封,居然從自己掌下把五毒手救出,心頭不禁大怒,定睛瞧去,
只見自己面前,站著一個年約二十以上,身穿藍袍的少年公子,他雙手一拱,作揖道:
「小生逢家騁,不知駱大叔如何開罪了老前輩,小生這廂陪禮!」
    陰風煞正待發作,但瞧他生得玉面朱唇,風度瀟灑,說話有禮,而且自稱姓逢,心
下一怔,繃著一張鳩面,冷冷的道:「你自稱姓逢,逢巨川是你何人?」
    逢家馳躬身道:「老前輩說的正是家父!」
    說到這裡,回頭朝五毒手笑道:「駱叔,家父和三姨娘業已出川,舟行迅速,我們
須得立時趕去才好!」
    五毒手怔得一怔,道:「什麼?些須小事,還要老莊主親自出馬?只是……」
    逢家騁劍眉微微一皺,問道:「駱叔還有什麼事嗎?」
    五毒手駱倫恨恨的向陸翰飛一指,說道:「老奴千方百計才捉到的一條金線蝮蛇,
被這小子喝了血去!」
    逢家騁一雙星目,依言向陸翰飛瞥去!
    陡覺眼前一亮,晨光清朗,只見壁角上站著一位如花似玉的姑娘,她左腕又紅又腫,
攢著秀眉,模樣兒楚楚動人,嫵媚已極!不由瞧得眼珠發直,朗笑道:「駱叔也真是的,
區區一條蝮蛇,也值得這般小氣?」
    金線蝗蛇,干載難覓,他居然說得如此大方!
    只見他一面含笑拱手道:「這位兄台如何稱呼?」
    原來逢家騁閃入東廂,架開陰風煞和五毒手兩人;口中曾喝了聲「大家住手」,是
以旋風煞和陸翰飛也停了下來。
    陸翰飛臉上一紅,連忙還禮道:「在下陸翰飛,實在無意
    逢家騁瞧了楚姑娘一眼,連連搖手道:「陸兄不必介意,唔,這位姑娘,想必是陸
兄一路?」
    陸翰飛道:「這是在下妹子。」
    逢家騁俊目一轉,從袖中取出一粒藥丸,遞到陸翰飛手上,笑道:「陸兄,令妹左
腕紅腫,兄弟身邊,恰巧帶有寒舍秘製消腫止痛之藥,請陸兄收了。」
    陸翰飛見他一表人材,心中早有好感,接過之後,謝道:「多謝逢兄!」
    陰風煞柯靈雖是殺人不眨眼的女魔頭,但生性喜人奉承,逢家馳閃人東廂,對她執
禮甚恭的叫著「老前輩」,怒氣無形中消了許多。
    尤其聽說他是毒神逢巨川的兒子,而且逢巨川又帶著他寵姬黑鳳仙出川,心中不無
顧忌,哪知逢家馳忽然和陸翰飛攀起交情來!
    當然他一雙俊目,只是朝楚湘雲直瞟,如何瞞得過陰風煞的眼睛,心中一氣,暗暗
哼道:「小子,你只是瞧著那小妞兒,難道咱們徒兒還比不上她?你連正眼也沒瞧一下,
豈不氣人?」
    其實這真是天曉得,此時天光大亮,這間廂房,前半間因有陽光照射,較為明亮,
那後邊半間,放置棺木之處,反而更顯得陰暗,逢家騁自然沒有去注意棺材中還坐著人。
    陰風煞柯靈當下鳩面一沉,冷冷的道:「厲山雙煞面前,可不是你們寒暄的地方,
闖進東廂來,該如何說法?」
    逢家聰聽得一怔,連忙作揖道:「老前輩息怒,駱叔喝醉了酒,誤闖貴室,冒犯之
處,請老前輩看在家父面上,多多擔待。」
    陰風煞冷笑道:「姓駱的喝醉了酒,你呢?你闖到東廂來,是不是也喝醉酒了?」
    逢家馳聽得好生著惱,但因對方凶名久著,自己身有急事,不願開罪,忍氣陪笑道:
「晚輩就是陪罪來的。」
    旋風煞一聽妻子口風不善,立即幫腔哼道:「小娃兒,你不過仗著老子一點名頭,
老夫夫婦面前,可容不得你撒野。」
    陰風煞橫了他一眼,喝道:「老不死的,你給我閉嘴!」
    旋風煞聳聳肩,果然不再說話。
    逢家騎聽到旋風煞的話,俊臉微微一變,依然笑了笑道:「兩位老前輩和家父齊名,
晚輩只好一切聽憑吩咐!」
    陰風煞桀桀怪笑道:「你是說咱們兩個老不死倚大壓小,欺負你後輩?嘿嘿!這個
容易,只要你勝得過咱們厲山雙煞門下弟子,咱們就不追究你和姓駱的無故擾鬧我東廂
之事。」
    逢家騁還沒答話,旋風煞木通接口笑道:「不錯,咱們徒兒和……」
    陰風煞慘綠雙目,瞪了他一眼,旋風煞連忙住嘴。
    只見陰風煞用手一招,柔聲道:「秋兒,你來替為師教訓教訓他!」
    逢家馳想不到陰暗之處,還躲著厲山雙煞的徒兒,正待舉目瞧去!
    哪知陰風煞話聲一落,陡覺一陣奇寒冷氣,撲面而來,心中陡然一驚,慌忙後退了
兩步。定睛瞧去,自己身前,不知何時已俏生生站著一個長髮披肩的紅衣少女!
    這少女除了臉色略嫌蒼白之外,竟然秀美絕倫,冷艷無雙!
    她這一出場,身法之快,就是連靈巖大師,陸翰飛,楚湘雲和滿臉怒色站在一邊的
五毒手駱倫,都不禁大吃一驚!
    尤其她飛出時帶起的那一陣澈骨寒風,使人禁不住有機伶憐的感覺!
    五毒手駱倫皺了皺眉,沉聲道:「公子小心,這姑娘必然身懷特殊陰功,千萬不可
輕敵!」
    逢家馳此時早已瞧得目瞪口呆,失魂落魄的望著冷秋霜,五毒手在他身邊說些什麼,
哪還聽得進去?口中「啊」了一聲,抱拳道:「小生逢家騁,得遇姑娘,三生有幸,不
知姑娘芳名如何稱呼?」
    冷秋霜宛如冷電般秋波,微微一轉,冰冷的道:「我師傅叫我和你打架,又不是叫
我和你說話?幹什麼告訴你名字?」
    她聲音雖冷,但猶如珠落玉盤,另有一種清音,好聽已極!
    話聲出口,玉手微揚,輕飄飄的推出一掌!逢家馳目迷絕色,耳聽嬌音,當真有
「這般可喜娘罕見」之感,哪會防她既未出聲照呼,又沒擺開門戶,就這麼一掌推來!
    要知冷秋霜雖是功虧一讚,「九陰神功」只練到三成火候,便被靈巖大師無意破壞,
未能圓滿完成,但「九陰神功」是左道旁門中最厲害的一種功夫,就是三成火候,已非
同小可!
    逢家馳雖是家學淵源,武功已有極深造詣,此時一來色迷心竅,二來驟不及防,等
到發現對方出手極慢極輕,好像漫不經意的一記虛招,但所蘊無形潛力,卻似乎還在陰
風煞柯靈之上!
    不!這一掌冷氣森森,刺骨眨肌,彷彿從萬丈冰窖之下,吹出來的寒風,一下透體
而過!
    逢家馳機伶伶打了一個冷噤,忽然之間,只覺自己手足發僵,什麼招式,再也遞不
出去!口中呵呵兩聲,渾身顫抖,搖搖欲倒!
    冷秋霜瞧得大是奇怪,停手不發,回頭道:「咦,師傅他怎麼連一招也禁不起!」
    陰風煞得意的道:「乖孩子,他就是中了你的『九陰神功』啊!」
    她雙手一張,把冷秋霜一個嬌軀,緊緊摟入懷中,口中直喊:「乖孩子,你真是師
傅的乖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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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0 07:44:01 |只看該作者
五毒手駱倫深知公子武功極高,哪想連人家一招都沒有接住?再一聽說「九陰神
功」?不由臉色大變,一把挾起逢家馳身子,怪笑道:「厲山雙煞聽著,咱們赤甲山自
然有人會向你們找回場子!」
    雙腳一頓,人已往門外衝去!
    「九陰神功」,居然會有這麼厲害!不但瞧得靈巖大師等三人大為凜駭,就是厲山
雙煞,也大出意外!
    陰風煞柯靈摟了一陣,突然放下冷秋霜,一張鳩面上,殺氣騰騰,回頭朝著靈巖大
師,厲聲的喝道:「賊和尚,要是沒有你賊和尚從中破壞,秋兒……她『九陰神功』何
止只有三成火候?普天之下還有誰是咱們孩子的敵手?你……你們真是死有餘辜!」
    她越說越氣,聲音尖銳刺耳,兩眼雖在白天,依然綠光暴射,口中喝道:「老不死,
你還不給老娘滾開?我要生劈賊禿
    身子突然躍起,掌先人後,閃電往靈巖大師撲落!
    這一下當真聲到人到,快到像電光石火!
    不!人還未到,「陰風掌」一股凌厲無比的陰風,已像黃河天上來,籠罩一丈方圓,
使人有一種鬼氣森森的感覺!
    靈巖大師眼下少林秘製「大梅檀丸」,又經過這一陣運功調息,內傷業已好了十之
七八。
    此時聽到陰風煞厲聲喝罵,心知她必然會突起發難,厲山雙煞女煞比男煞更是厲害,
這是江湖上誰都知道之事。
    一時哪敢怠慢,立即功聚雙臂,雙掌當胸,默默運起「般若撣功」,口中念出一聲
佛號:「阿彌陀佛……」
    正待揚起雙掌,硬接對方一擊!
    只見一條人影,疾閃而出,耳中聽到陸翰飛的聲音,叫道:「大師,還是讓晚
輩……」
    這當真說時遲,那時快!陸翰飛雙掌奮起全力,使出一招「雙手擎天」,朝陰風煞
柯靈迎去!
    「蓬!」巨震響起,陸翰飛悶睜一聲,一個身子登登地直退了三四步,還是站立不
住,雙腿一屈,一屈股坐到地上!
    靈巖大師看得心頭大駭,楚湘雲嚇得花容失色尖叫出聲。但急忙舉目看去,只見陸
翰飛雙腳一彈,倏然站起身來!
    陰風煞身在半空,口中一聲怪嘯,身子直飛出兩丈來遠。連翻了兩個觔斗,才落到
地上!
    只見她喘了口氣,臉色獰厲之中,帶著幾分驚愕,桀桀厲笑道:「看不出你這小子,
果然是有點門道!」
    「咭!」她話聲才落,忽聽頭頂上有人「咭」的輕笑了聲!
    大家抬起頭來,只見屋樑上坐著一個頭梳雙辮的小姑娘。方纔那聲輕笑,敢情就是
她笑出來的,因為她那張蘋果般的臉頰上,還留著笑的痕跡!
    那小姑娘看去約莫十四五歲,生得眉目清秀,笑靨如花,一身紫紅衣衫,一雙紫紅
鞋兒,鞋頭上還繡著幾朵白色花朵,坐在樑上,雙腳蕩呀蕩的,顯得又調皮,又天真!
    陰風煞看得一楞,憑自己厲山雙煞的名頭,頭頂上多出一個人來,還一無所覺,傳
出江湖,這臉可丟大了!她心中嘀咕,抬頭問道:「喂,小姑娘,你到這裡幹什麼來
的?」
    小女孩眨著眼睛,笑了笑道:「我來了沒有多久,就是看你們打架來的呀!」
    陰風煞雖覺這小女孩既能神不知,鬼不覺的躲在樑上,極可能是西毒門下,這就又
道:「你是逢巨川的什麼人?」
    小女孩睜大眼睛,問道:「逢巨川,逢巨川是誰?啊,你說那個被你徒兒一掌打傷
的那個人就是姓逢?我才不呢!」
    陰風煞道:「那麼你家大人呢?」
    小女孩咭的笑道:「我家離這裡遠著呢,我是跟嬤嬤出來玩的。」
    陰風煞遲疑道:「你嬤嬤是誰?」
    小女孩道:「我從小就是她領大的,媽有時罵我,嬤嬤就幫著我說話,她最疼我。」
    陰風煞雖是殺人不眨眼的魔頭,但看著小女孩天真未鑿,稚氣可愛,心頭卻大是喜
歡,招手道:「小姑娘你叫什麼名字,快跳下來!」
    小女孩搖搖頭道:「我不下來,我在這裡很好。」
    旋風煞木通喝道:「你不下來,老夫就把你捉下來!」
    小女孩撇嘴道:「老不死,你連他也打不過,還想捉我?」她用手向陸翰飛指了一
指,哼道「我就偏不下來,你試試看?」
    旋風煞被她說得臉上一紅,怒嘿道:「小丫頭,你找死!」
    鬼爪一揚,就要往小女孩抓去!。
    陰風煞喝道,」老不死,你做什麼?」
    旋風煞陪笑道:「我把她抓下來。」
    陰風煞哼了一聲,道:「你給老娘站開。」
    旋風煞骷髏臉上,皮肉牽動了一下,嘿嘿乾笑著,果然依言退下。
    小女孩拍手笑道:「呵,呵,呵,怕老婆,羞,羞,羞,變泥鰍!」
    她說到高興,忽然從懷中掏出一個小小紙包,手指拈了粒,丟進口中,嘖嘖的吃著,
一面朝陰風煞笑道:「這是蜜餞楊梅,你吃不吃?」
    陰風煞又好氣,又好笑,搖搖頭道:「我不吃。」
    小女孩道:「這楊梅千就是嬤嬤做的咯,她說,肉吃完了。核還可以當暗器哩!」
    說話之間,順口「撲」的一聲,吐出稜來!
    不!那小小一粒楊梅核,居然風聲「嘶」然,往對面牆壁上射出,一下嵌入壁中!
    小女孩得意的笑了笑,蘋果臉上,登時漩起兩個酒窩!她又從紙包中取出一粒蜜餞
楊梅,丟人口中,偏頭朝陰風煞笑道:「喂,你現在又可以倚大壓小.欺負後輩了呀!」
    陰風煞鳩臉一沉,剎那之間,喜愛小女孩的心情,悉化烏有,怒道:「小娃兒,你
是說我以大壓小,欺負這小子?嘿嘿,誰叫他自己找死?」
    小女孩嘴中一陣嚼動,又撲的一聲,往下吐出一粒楊梅核,不屑的道:「你們只會
撕破人家衣服,也不見得贏得了人家。」
    陰風煞厲笑道:「小丫頭,你敢小覷厲山雙煞?」
    小女孩小臉一繃道:「你才是小丫頭,你罵我,我不和你好啦!」
    靈巖大師眼看陰風煞笑臉倏收,雙目凶光隱現,深怕小女孩觸怒了她,驟下殺手,
急忙抬頭道:「小姑娘,你快走吧,你嬤嬤可能在找你了。」
    陰風煞陰笑道:「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
    小女孩聽靈巖大師說完,雙腳一蕩一蕩的,口中咭的笑道:「老和尚,你怕她打我?
哼,我才不怕呢,他們合起來,恐怕連嬤嬤也打不過。」
    她隨手又把蜜餞楊梅,丟進口中,望著陸翰飛道:「喂,他們把你的衣服撕破了,
你不要他們賠了?」
    陰風煞突然厲吼道:「小丫頭,你給我下來!」
    接著伸手向陸翰飛一指,喝道:「小子聽著,這小丫頭說咱們厲山雙煞倚大壓小;
方纔你總瞧到了逢巨川的兒子,只怨他學藝不精,傷在咱們秋兒手下。你小子也只要勝
得咱們秋兒,包括賊和尚在內,和咱們的梁子,一筆勾銷,要是你敗在咱們秋兒手下,
嘿嘿,你們四人,就在厲山雙煞面前,乖乖的自絕。」
    原來厲山雙煞也只知順門「九陰神功」,必須童身練習,一經練成,天下無人能擋。
但自己兩人,已非童身,無法練習,是以「九陰神功」的威力,竟究如何,也無法獲知。
    這回自己徒兒「九陰神功」才練到三成火候,就被靈巖大帥誤打誤撞的開棺破壞,
先前還以為前功盡棄。不料冷秋霜只在舉手之間,就把毒神逢巨川的獨生兒子擊傷,足
見自己徒兒雖然「九陰神功」只有三成功力,但威力之強,分明已再自己兩人數十年苦
練的「陰風掌」和「白骨爪」之上。
    方纔她已看到陸翰飛和自己丈夫動手,「白骨爪」居然無法傷得了他。而且自己也
和他對了一掌,發現這少年人功力極強,不如要自己徒兒出手,才這故示大方。
    哪知話聲出口,坐在樑上的小女孩蕩著雙腳,叫道:「我不是和他們一起的,這樣
不公平。」
    陰風煞陰嘿道:「這可由不得你,除非你也勝得了咱們秋兒!」
    小女孩鼓著腮道:「你徒兒會『九陰神功』,我可不會呀。我只會吹簫,她會不
會?」
    陰風煞並沒理她,回頭朝冷秋霜招手道:「秋兒,你出來。」
    陸翰飛方才和旋風煞力敵百招,後來又和陰風煞硬對一掌,發覺自己內力,好像越
戰越強,知道自己喝了金線蝮蛇寶血,果然功力大進。而且這一陣工夫,楚湘雲已悄悄
的把和厲山雙煞結怨經過,說了個大概,知道雙方決難善了。
    這就昂然說道:「白骨爪,陰風掌,在下業已領教,令高徒的『九陰神功』,陸翰
飛自然是奉陪到底!」
    話聲未落,冷秋霜紅影閃動,冷風拂面,俏生生飛落面前!
    靈巖大師急忙低聲說道:「小施主千萬小心!」
    陸翰飛道:「大師放心,晚輩理會得!」
    他因有逢家騁前車之鑒,哪敢大意,此時功凝全身,淵停嶽峙,抱拳道:「姑娘請
賜招吧!」
    冷秋霜方才並沒注意到陸翰飛,這時四目相對,陡覺這位一襲藍衫已被師公抓得支
離破碎的青年,竟然劍眉星目,面如冠玉,瀟灑之中,另有一股逼人英氣!
    不像先前那個逢家馳,雖然生得俊俏,但一雙眼睛,只是灼灼的盯著自己直瞧,心
頭就感到討厭。不由多看了陸翰飛一眼,寒冰似的臉上,忽然飛起一朵紅雲,展齒一笑,
低聲說道:「我先出手了,你接得住嗎?」
    陰風煞柯靈看到徒兒這付模樣,心頭微微一震,桀桀笑道:「傻孩子,人家南嶽門
下,名師出高徒,他既然要你發招,你就不用客氣了!」
    冷秋霜睜著口雙秋波,口中「嗯」了一聲,果然玉手微抬,和先前跟逢家騁動手時
一樣,輕飄飄的推出一掌!
    陸翰飛早有準備,身形微晃,腳下倒踩七星,倏然橫移五尺,右手中食兩指,豎立
如劍,使了一式南嶽「丙靈劍法」中的「赫赫炎炎」,指風素然,向冷秋霜擊出!口中
同時喊了聲:「姑娘接招!」
    冷秋霜一招落空,嬌軀輕轉,極其隨意反掌一撩,一股強勁寒風,朝陸翰飛指風撞
到!
    「砰」然輕震,兩人一合即分。陸翰飛和她掌風乍接,只覺除了震力極強之外,宛
若炎夏涼風,絲毫沒有凍若寒冰之感!。
    但冷秋霜卻感到陸翰飛的指風,似乎蘊有一股陽和之氣!心中一驚,突然回頭朝陰
風煞開口叫道:「師傅,怎麼他的掌風會是熱的?」
    陰風煞面上一怔,陡地想起南嶽一派,素以「少陽神功」著稱,劍法、掌法,均以
南方丙火為主。
    嘿,這小子妄想以「少陽神功」抗拒「九陰神功」,等於一點煙火,投入一潭寒水
口,豈非加速死亡?不禁陰笑一聲道:「秋兒你不要分心,只管施展就是。」
    要知「少陽神功」乃是南嶽絕學,陸翰飛從師八載,原出只練到三成光景,但自從
服了大量蛇血內功驟增,「少陽神功」當然水漲船高,此刻足有十二成火候。
    「少陽神功」本身,自非「九陰神功」之敵,但一個有十二成火候,一個只有三成,
扯成平手,也自在情理之中。
    何況陸翰飛休於對方「九陰神功」之名,一招以指代劍的「赫赫炎炎」乃是「丙靈
劍法·』中最具威力的一招,是他存心試試對方力道而發。
    雙方各退一步之後,陸翰飛膽氣驟壯,心知自己憑藉金線蝮蛇寶血之力,根本不畏
對方寒冰之氣!
    冷秋霜聽師傅一說,果然又嬌「嗯」了一聲,紅衣閃動,玉掌翻飛,連續攻出。陸
翰飛朗笑一聲,也施展師門心法,把七十二式「流雲飛掌」,綿綿使出!
    兩人一招一式,由慢而快,不多一會,漸漸分不清面目,只是一團紅影,一團藍影!
    不!紅影不時的侵入藍影和紅影翻滾揉和,變成了一團紫紅影子!
    但兩丈之內,在冷秋霜「九陰神功」之下,寒風排空,冷氣眨骨!
    靈巖大師數十年修為,身在戰圈外邊,還能忍受,楚相雲功力較差,被這四外溢出
的九陰寒風,凍得連打寒噤!
    靈巖大師此刻只知道陸翰飛無意之中,服下了大量蛇血,但他乃少林高僧,哪會知
道蝮蛇寶血的功效,足可抵得二三十年修為,還以為只是蛇血熱毒,暫時使他不畏寒冰
而已。
    因此看著雙方澈戰,目下雖然功力悉敵,但持久下去,終非旁門最厲害的「九陰神
功」之敵,勢必損傷真元。心中想著,不由修眉緊蹙。
    厲山雙煞也想不到區區一個南嶽門下,居然能在至陰至寒的「九陰神功」之下,和
徒兒放手搏鬥,也大感驚詫!
    只有坐在樑上的小女孩,蕩著雙腳,把小紙包的蜜餞楊梅,一顆顆往口中丟人,一
邊咀嚼,一邊連聲叫好。
    陰風煞看了一陣,心頭漸感不耐,暗想:這小子目前已如此了得,日後必為後患,
一時殺心驟起,回頭朝旋風煞嘴皮微動。
    旋風煞緩緩往梁下走近,骷髏臉上,皮肉一陣牽動,抬頭叱道:「小鬼頭,你嚷什
麼?」
    小女孩不眼的道:「難道我連叫好也不能叫?」
    旋風煞怪笑一聲:「小鬼頭,你給我下來!」
    鬼爪伸縮之間,陡地暴長,一下往上抓去!
    「啊!」小女孩大吃一驚,雙腳趕忙往樑上縮去。
    這當真是電光石火,一瞬間事!
    旋風煞木通出手向小女孩抓出的同時,陰風煞柯靈也滿臉獰惡,「陰風掌」凝聚全
力,一下欺人戰圈,舉掌向陸翰飛後心擊去!
    陸翰飛仗著蝮蛇寶血之力,和至陰至寒的「九陰神功」力拼百招,雖然不致落敗,
但要想勝過對方,又談何容易?
    冷秋霜自幼由厲山雙煞扶養長大,武功已得雙煞真傳,平日常聽師傅師公說著,只
要練成「九陰神功」,就無人能敵。這時和陸翰飛打了將近百招,還勝不了人家,不由
激起好勝之心,手上忽爪忽掌,攻得十分凌厲。
    陸翰飛全力迎戰,堪堪和對方打成平手,陰風煞這一突然發難,哪能兼顧得及,如
被打中,就非立時喪在掌下不可;但就在陰風煞柯靈「陰風掌」堪堪拍出之前,突然半
空中如金鐵互撞,如嘹亮鶴鳴,響了兩聲!
    厲山雙煞陡覺全身一震,慌忙收招!
    那是一陣急促嘹亮,刺耳震心的笛聲!
    厲山雙煞側耳諦聽,臉色頓時大變!
    不!兩張骷髏似的臉上,肌肉牽動,變得無比獰惡,陰森慘綠的目光,射出恐懼和
憤怒之色!
    笛聲不住的滾轉,倏而低沉頓挫,倏而高亢入雲,尖銳勁急,浩浩蕩蕩,宛如金戈
鐵甲,一片殺伐!
    厲山雙煞只覺全身熱血沸騰,四隻鬼爪同時向高空抓起!
    他們只想依著笛聲,狂叫厲吼,手舞足蹈一番!
    陰風煞終究功力比丈夫要深厚得多,她雙爪堪堪舉起,便立時警覺,心知此刻只要
稍一把持不住,就會被笛聲迷亂。
    除非對方停下笛聲,否則直要舞到精疲力竭不可!回頭瞧去,只見自己徒兒和那姓
陸的小子,敢情也受到笛聲干擾,不知何時,停下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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