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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陸戰男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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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東方玉] [石鼓歌][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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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0 07:45:35 |只看該作者
第05章 沿途多怪客
    「九孔鐵笛!」
    「九孔鐵笛!」
    厲山雙煞驚呼之中,突然挾起冷秋霜,閃電般奪門而出,向外衝去!
    這一下,大出靈巖大師,陸翰飛,楚湘雲三人意外,不由全部一怔!
    「咭!」那坐在樑上的小女孩,忽然笑出聲來,雙腳一蕩,身子一挺,嗖的跳落地
上,回頭笑道,「這又不是找爹,是嬤嬤學著吹的咯!」
    說話聲中,連蹦帶跳的往門外跑去!
    「九孔鐵笛?」靈巖大師口中低聲說著,似乎正在尋思!
    陸翰飛道:「大師可知九孔鐵笛是誰?」
    靈巖大師微微搖頭道:「老袖也正感奇怪,厲山雙煞二十年前,已名震江湖,瞧他
們聽到笛聲,這般驚惶逃走,想來九孔鐵笛定是非常之人,但老衲卻想不起此人是誰
來?」
    楚湘雲掠著鬢髮,道,「大師,聽小妹妹的口氣,好像九孔鐵笛,就是她爹呢!」
    靈巖大師「唔」了一聲,忽然朝陸翰飛道:「小施主方才和雙煞門下那位冷姑娘力
戰百招,『九陰神功』乃是旁門中最厲害的功夫,小施主快運氣試試,身上可有不適?」
    楚湘雲驚哦道:「是啊,方纔那一陣陣的陰風,當真比冰還冷,陸大哥你快運功試
試!」
    陸翰飛依言鬆了一下筋骨,覺得氣機充沛,絲毫沒有異樣,這就笑道:「晚輩先前
在西廂誤喝蛇血,只覺渾身脹滿。後來和他們動手過招,好像內力越來越強,一點也不
覺寒冷。這時精力反而比以前旺盛得多了。」
    靈巖大師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老袖以前曾聽江湖上人說過,千年鱔王寶血,
練武之人生喝下去,可抵得數十年苦練,卻不知道小施主飲的蛇血,也有這等功效,可
喜可賀!」說到這裡,一面抬頭道:「大師兄被人廢去武功,不知如何了。我們到廟後
瞧瞧去!」
    三人走出東廂,繞到廟後,那是一個斜坡,亂石成堆,荒阜沒膝,靈巖大師臉露焦
的,緩緩往草叢中走去,陸翰飛,楚湘雲只是跟在他身後。
    走了一會,忽見左側一片草叢有幾處經人踐踏,顯得十分零亂。
    靈巖大師好像有了重大發現,急忙俯身勘察。
    楚湘雲道:「大師伯可是被人救走了?」
    靈巖大師在偃仆的草堆中找了半晌,才直起腰來,長眉緊皺,徐徐的道:「大師兄
可能被人救走,也可能依然為人劫持,這裡分明經過一場激鬥,照痕跡瞧來,雙方人數,
少說也有六七個人……」
    他說話之時,目光往三丈外一處亂石堆瞧去,身形一掠而前,俯身從草叢中拾起一
柄半截虎頭鉤,口中沉吟道:「賀氏雙鉤?江湖上幾時有賀氏雙鉤這號人物?」
    陸翰飛、楚湘雲也同時掠近,只見斷鉤柄上,果然刻著「賀氏雙鉤」四個蠅頭細字!
    楚湘雲見他只是瞧著斷鉤,反覆觀察,一時不便插口動問,便自在附近草堆中找尋。
    忽然瞧到一塊山石上,有一點銀星,閃閃發光,急忙躍了過去,仔細一瞧,原來山
石上釘著一支銀色細針,露出石面,還有不到半寸,隨手一拔,竟然拔不動它!
    楚湘雲心中一驚,暗想這使針的人,力道好大,居然把一支繡花針似的飛針,有大
半支打入山石之中,當下手腕用勁,緩緩起下。
    只見這支銀針,只有兩寸來長,針身雖細,卻堅逾精鐵,心知決非普通暗器,這就
柳腰一溺,飛到靈巖大師身前,叫道:「大師,你瞧瞧這支銀針,是什麼東西做的外
    靈巖大師伸手接過,臉色立時大變,驚訝的道:「太白神針,楚姑娘你在何處發現
的?」
    楚湘雲伸手一指,道:「晚輩從那塊石上起下來的。」
    靈巖大師沒等她說完,縱身掠到亂石堆中,十分仔細的又搜索了一遍,廢然歎道:
「大師兄失蹤之來,愈來愈是複雜,連一向以名門正派自居,門下弟子極少在江湖走動
的華山派。竟也參與其中,實在頗出老衲意外,此刻老衲急須趕回少室,兩位石鼓山之
行,為時已近,只是目前白衣劍侶金玉雙奇在石鼓山題詩一事,業已傳遍江湖,恐怕心
存覬覦的大有人在,一路務必小心應付,施主行走江湖,宜藏不宜露,深望善自體會,
石鼓山之行,屆時老衲如不克親自趕來,自會派靈峰師弟前往接應,兩位多多保重了。」
    陸翰飛躬身道:「大師語重心長,晚輩自當謹記。」
    靈巖大師點了點頭,把半柄斷鉤,和「太白神針」,一起收好,手持禪杖,瞧了兩
人一眼,臨行又道:「兩位倘若在石鼓山和殺害尊師的仇人相遇,如無必勝把握,千萬
忍耐一時。師仇不共戴天,但也不可徒逞血氣之勇,於事無補,要知君子報仇,十年未
晚,南北雙岳和少林寺誼如一家,一切從長計議為是!」
    楚湘雲先前一路上對靈巖大師的處處謹慎,深感不滿,但經東廂一戰後,始知他大
勇若怯,臨到危難,真有我佛捨己救人的大無畏精神,心中已極感動,此時眼看靈巖大
師臨行一再以自己兩人的安危為念,連忙接口道:「晚輩謹遵大順囑咐。」
    靈巖大師含笑點頭,才手持禪杖,飄然而去。
    陸翰飛因身上一襲長衫,被旋風煞木通鬼爪撕破,不能再穿,回轉山神廟中,打開
包裹,換了一件,才和楚湘雲離開厲山,趕到隨縣,已是子牌時光,兩人因一晚未睡,
急須休息,當下就在隨縣落店。
    這一晚,陸翰飛在床上才一坐定,便覺自己體內真氣到處鼓動,隱挾風雷之聲,正
是以前師傅說過的:「真氣凝聚,甘露來朝」的情形。心知自從眼下蝮蛇寶血,未曾好
好運行,使之和自己真氣,合為一體。
    一時哪敢大意,只是澄心靜慮,循著周天運轉途徑,吐納導引,勒練不息,這一來,
他功力無形之中,不知比以前增進了多少倍。
    但楚姑娘卻因一晚勞累,又因內功較弱,陸翰飛和冷秋霜動手之時,她雖站得並不
太近,也被」九陰神功」的陰寒之氣,凍得渾身直顫,當時還不覺得怎樣,此時一經休
息,遂爾發作,一個晚上,竟然寒熱交加,病倒在客店。
    陸翰飛心頭大急,只好在客店中耽擱下來,延醫眼藥,直到第三天,才算好轉。楚
湘雲因賽孫膜石鼓山之約,已只剩下十一天時光,不能再事耽延,堅欲動身。陸翰飛拗
不過她,只好雇了一輛馬車代步。出隨縣不過數里,陸翰飛發覺有三騎駿馬,從後面追
了上來,在車後二三十丈之間,不即不離的跟著,先前只當趕路的人,也並未留意。
    哪知再走了數里,前面又有三騎,停立在路旁等候,待自己馬車過去之後,也就跟
在後面,緩緩而行。
    陸翰飛雖然沒有什麼江湖經驗,但記起靈巖大師臨行時一再囑咐,要自己兩人一路
小心之言,不由也漸漸引起懷疑!
    中午時分,在平林打尖,又有兩人,似乎早在鎮上等候,瞧到馬車,便翻身上馬,
急馳而去。
    陸翰飛暗暗留心,打量跟在車後的六人,雖然打扮各異,有的像達官鏢客,有的像
販夫走卒,但只要略一注意,這六人全都身手矯捷,身邊也各自帶著兵刃,分明全是江
湖上人。他們各自分散,裝作互不相識神氣。
    車把式終究看得多了,瞧著這般情形,不由驚慌起來,藉故悄悄蹩近陸翰飛身邊低
聲說道:「客官,這些人看來來路不正,出了鎮頭,到安陸還有三十來里,這段路前不
靠店,後不靠村,咱們可得小心一些才好!」
    陸翰飛自知功力大進,即使在以前,他也不會把這些人放在眼裡,聞言只是含笑點
頭,並未作答。
    楚湘雲倚在車中,問道:「陸大哥,是不是有賊人盯著我們?」
    陸翰飛笑笑道:「只是幾個毛賊。」
    楚湘雲幽幽的道:「靈巖大師的話,我越想越對,在江湖上,遇事都要小心為上,
我以前總覺得天底下,除了只有傳說的「紫雲東仙」之外,『白帝西毒』,不出四川一
步,武林中,只有『中州一僧』和咱們師傅『南北雙岳』了。現在才知道江湖上奇才異
能之士,多得很呢,這次為了白衣劍侶金玉雙奇的寶藏,不知有多少人暗中跟著我們,
都欲得之而後快,我真擔心……」
    陸翰飛攔著笑道:「湘雲妹子,你太多想了,厲山雙煞,我們都會過了,還伯誰
來?」
    楚湘雲搖搖頭道:「不,這幾天我老是心神不定,好像……好像我們就會分開似
的……」
    她看著陸翰飛,秀目中含蘊著兩眶淚水,慢慢把頭靠到陸翰飛肩上。
    陸翰飛看她一臉纏綿淒然的神情,不覺心動,伸手輕輕抱著她嬌軀,低聲安慰道:
「湘雲妹子,快別多想,你還是好好養息吧!」
    楚湘雲眨眨眼睛,道:「我不是多想咯,賽孫臏也是這麼說,武林中人,都希望從
我們身上,追出藏寶下落。」
    陸翰飛道:「我們到石鼓山去的目的,只是為了仇人下落,反正又不想得什麼寶藏,
任他們去,也就是了。」
    楚湘雲道:「是啊,我也這麼想,我們報了師仇,就不要再在江湖上走了!」
    她說到最後一句,聲音漸漸低了下來,又把頭靠在陸翰飛肩上。
    車輪滾轉,轆轤不絕,車身不住的顛簸,楚湘雲一個嬌軀依靠在陸翰飛懷裡,柔肌
軟滑,溫香襲人,任你陸翰飛心若鐵石,也由不得心族搖蕩,週身俱覺有些異佯感覺!
    正當此時,只聽一陣鸞鈴馬蹄之聲,迎面馳來,往簾外瞧去,又有七八匹駿馬,分
向轎馬兩邊擦過,有幾個公然縱馬逼近,到距離車子兩三丈時,方始勒馬,橫眉豎眼的
向車中直瞧,才撥轉馬頭,希事幸打橫裡掠過。
    陸翰飛恨不得出手教訓他們一頓,但繼而一想,這些人分明只是三四流腳色,可能
還有主使之人,自己索性裝作不知,瞧瞧他們究竟敢如何向自己下手?
    車抵安陸,還不到傍晚時分,依著陸翰飛,要趕到雲夢。再行落店。
    哪知駕車的先前瞧到這些陣仗,早已捏著冷汗,此時眼看安抵大邑,哪肯冒險,諉
稱車軸失靈,須找車店敲打,再也不肯趕路。
    陸翰飛知他膽小,只得找了一家客店落腳,店伙瞧著兩人氣概不凡,一直領到後進,
陸翰飛要了兩間上房。
    果然過不一會,那跟著下來的一些人,也三三兩兩進入店中投宿。
    陸翰飛雖沒把他們瞧在眼裡,但這般明目張膽的跟著自己,也不禁暗自冒火,只是
弄不清這些人究竟是什麼路數?
    店伙送上茶水,盥洗完畢,方想到隔壁楚湘雲房中瞧瞧。瞥見門簾外面,正有一個
漢子,賊頭賊腦的往裡窺看!
    陸翰飛冷笑一聲,右手輕輕往門外揮去,他這一手,使的正是東方矮朔公羊叔的
「無形掌」,一掌出手,絲毫不見風聲,但聽得「啊喲」一聲,那漢子一個身子,砰的
丟出一丈開外,跌了個拘吃屎,敢情還受傷不輕,口中「啊」「啊」直嚷,一時掙扎著
爬不起來!
    陸翰飛想不到自己初次施展「無形掌」,輕輕揮出,居然有這般凌厲,心中也著實
一怔!
    只聽店伙的聲音,道:「這位客官,你……你老怎麼了?」
    那漢子大著舌頭嚷道:「操他奶奶的雄,這……這後院子有鬼,有……有鬼!」他
吃了大虧,還只當撞上了鬼!
    店伙忙道:「你老別說笑話,小店哪會鬧鬼,你老讓小的扶你回去吧!」
    說著扶起漢子,往外走去1
    那漢子,一路還直嚷著:「啊唷!」
    這一下,直把住在外院的一些人,瞧得面面相覷,默不作聲!大家心頭明白,同伴
可能遇上了武林高手,決非神道鬼怪,偏偏那漢子一口咬定是鬼。
    陸翰飛暗暗好笑,走到隔壁房中,把才纔情形,和楚姑娘說了,直笑得楚姑娘喘不
過氣來。
    晚飯之後,陸翰飛要楚湘雲安心休息,自己卻只在床上打坐運功,不敢大意。
    這一晚,就因為那漢子遇鬼,這些跟蹤的人,雖然壯著膽子,不時的向後院來往窺
伺,但誰都心存戒懼,不敢過份逼近。
    一宵無事,第二天清晨,等陸翰飛起來,盥洗完畢,楚湘雲經過整天休息,精神也
好了許多,兩人吃過早點,車把式已在門外套好了車,陸翰飛會過店賬,只見客店中靜
悄悄的,那些人業已走得一個不剩。。
    車把式壓低聲音道:「客官昨天沒有出事,真是運氣,天幸這些人全都走了,小的
真是擔心!」
    陸翰飛笑了笑,道:「老大,你也忒小心了,我們身邊又沒有帶多少金銀,哪會有
什麼意外?」
    車把式縮著頭道:「客官真還是第一次出門,這年頭,像你們兩位衣冠楚楚的大少
爺,大小姐,伯不是官宦人家出來的?哪會不引起歹人眼紅?」
    陸翰飛因這些人突然悄悄撤走,心中更覺事有蹋蹺,暗想他們許是自知不是自己兩
人對手,不是趕去報訊,便是在前面等候。
    這就讓楚湘雲獨自在車中休息,自己卻跨坐在車把式身旁位上,以便隨時留意,據
防他們突施暗襲。
    哪知過了雲夢,依然絲毫不見動靜,楚湘雲等得有點不耐,操頭道:「陸大哥,怎
麼他們還沒有來?」
    陸翰飛笑道:「恐伯就在前面也說不定!」
    車把式不知兩人說些什麼,回頭瞧了一眼,兀自趕著車子。
    這條官道,左面臨水,右邊卻是一大片密林,兩人說了不多一會,忽聽頭頂嗚嗚幾
聲響箭,飛掠而過,樹林中突然湧出二三十名大漢,一式青布包頭,黑衣黑褲,手執兵
刃,默不作聲的攔在當路!
    車把式一看情形不對,趕緊拉住牲口,抱頭往地上一蹲,這是他們行腳的規定,只
要不亂逃亂跑,對方決不會加害於他。
    陸翰飛縱目瞧去,這瞬息工夫,二三十個大漢,倏地往左右一分,中間緩緩走出兩
人!
    左邊一個是身材高大的老人,生得三角濃眉,眼珠凸出,正是自己在武陵山見過的
黔幫幫主獨角龍王沙無忌!
    另一個是道家裝束,灰飽椎髯,骨瘦如柴的蒼須老道,肩頭斜背一柄似劍非劍的帶
有雙鉤的怪兵器!
    陸翰飛目光一轉,心中明白,獨角龍王沙無忌上次被「透骨陰指」嚇退,此番敢情
約了幫手同來,這老道人兩眼神光如電,自然不是等閒人物!心念疾轉,一面飄然下車,
抱拳道:「沙幫主請了,你攔住陸某人去路,意欲如何?」
    獨角龍王沙無忌還沒開口,那蒼須老道已望著陸翰飛,回頭道:「沙幫主,這娃兒
就是南北雙岳門下?」
    獨角龍王對蒼須老道狀極恭謹,聞言連忙笑道:「他是南嶽簡子真的門下,還有一
個女娃兒.就在車中。」
    「在車中又怎樣?」楚湘雲突然掀開車簾,一躍而出!
    陸翰飛回身道:「妹子,你只管在車中休息,用不著下來。」
    楚湘雲掠掠鬢髮,甜笑道:「我早已好了,不礙事。」一面又冷冷的道:「人家是
衝著我們南北雙岳門下來的,我幹嗎要躲在車裡,人家還當我怕了他們呢!」
    獨角龍王沙無忌皮笑肉不笑的微微一笑,道:「兩個娃兒聽著,老夫對你們並無惡
意,你們此去石鼓山,數百里之內。等候著很多攔劫你們的高手,大部份都是武林中極
厲害的人物,光憑你們兩個娃兒家,武功再高,世決難闖得過去。這位郝真人,三十年
前,就已名震八荒,由老夫敦請出山,此來並無惡意,不但決不加害你們.而且還可以
護送你們到達地頭。等取出白衣劍侶金玉雙奇的藏寶,讓老夫瞧瞧就行,這對你們來說,
實是一舉兩得之事。」
    楚湘雲哼道:「沙幫主,你這番好意我們謝啦!我們不稀罕什麼藏寶,也不怕什麼
人攔劫,找們前去石鼓山,只是和人有約,打聽我們兩位恩師的仇人,你覬覦寶藏,你
自己到石鼓山去找就是,和我們無關。」
    她一口氣咭咭格格的說來,如珠落玉盤,說得極快,絲毫沒把獨角龍王和郝真人放
在眼裡。
    獨角龍王臉上飛起一絲怒意,兩顆凸出的眼珠一翻,懷疑的道:「你們和誰約在石
鼓山相見?」
    楚湘雲暗叫了聲「糟」,自己一個不留神,露出口風,但她心思敏捷,立即接口道:
「他就是殺害我們恩師的仇人,也就是那晚使『透骨陰指』的人。」
    那郝真人手持蒼須,抬頭問道:「此人是誰?」
    楚湘雲和他目光一對,只覺有若兩道森森寒電,罩著自己全身一般,心頭不由猛地
一諒,這老頭好精湛的內功!一面搖頭道:「我們也不知他是誰,只知他是殺害我們兩
位恩師的仇人。」說到這裡,朝獨角龍王道:「沙幫主,如果沒有別的指教,我們可要
上路啦!」
    說著朝車把式招手道:「喂,老大,你快來駕車咯,咱們要走了。」
    「陸大哥,上車吧!」
    她說來自然,好像當真話已說完,急著上路!
    獨角龍王微微一怔,驟地大喝一聲道:「站住!」
    楚湘雲回身道:「噫,你還有什麼事嗎?」
    獨角龍王冷笑道:「他既然約你們前往石鼓山,怎會不知他是誰?」
    楚湘雲眨了眨眼睛,咭的笑道:「他和你一佯,也是為了白衣劍侶的藏寶,自然要
到石鼓山去。我們只聞其聲,不見其人,怎會知道他是誰?你不是也遇上過嗎,你知道
他是誰?」
    獨角龍王怒嘿一聲道:「老夫正要找他算賬。」說罷一頓。慢慢朝楚湘雲逼近,又
道:「那麼你們兩個娃兒,還是跟老夫走吧!」
    楚湘雲退了一步,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獨角龍王道:「老夫實是好意,護送你們到石鼓山去。」
    楚湘雲道:「我們不用人家護送。」
    獨角龍王沉聲道:「老夫言出如山,那也由不得你們。」
    陸翰飛橫身攔在楚湘雲身前,喝道:「你待怎的?」
    獨角龍王大笑道:「你們兩個娃兒家,有多少道行,還不乖乖的跟老夫走?」
    話聲才落,遙聞一陣桀桀怪笑,破空傳來,兩條人影,疾若流星,扛樹林上墮落,
不,一共是老少三人。
    陸翰飛瞧清來人,不由暗暗叫苦!
    原來這三人正是在山神廟裡被『九孔鐵笛』驚走的厲山雙煞和他們徒兒冷秋霜姑娘!
    旋風煞木通一雙綠陰陰的眼睛,朝獨用龍王瞥了一下,桀桀笑道:「想不到在江湖
上還有點名氣的雲南幫,居然沒出息到作起攔路打劫的勾當來了!」
    獨角龍王沙無忌雖然沒見過厲山雙煞,但二十年前,也聽人說過,這時瞧到兩人,
心頭猛地一沉,正想開口!
    只聽郝真人拈鬚笑道:「木老哥賢伉儷,三十年不見,難道連貧道也不認識了?」
    厲山雙煞飛身落地,因蒼須老道站在人叢裡,並沒注意,聞言不由一怔,陰風煞鳩
臉上露出笑意,搶著說道:「我當是淮,原來是郝真人,早在二十多年前,就聽說你隱
居高黎共山,是什麼風,又把你吹出來了?」說著,又尖聲叫道:「秋兒.你快去見過
神鉤真人郝老前輩。」
    冷秋霜落地之後,一雙清澈如水的秋波,只是脈脈含情的瞟著陸翰飛。她十六年來,
一直隨她師傅師公,從沒在江湖上走動,那天山神廟和陸翰飛打了一陣,不知怎的,心
頭對他竟然起了一種說不出的好感,小姑娘還不懂什麼叫做情愛,但這幾天心裡老是有
他英俊的影子,此時見到了他,卻又羞怯怯的不大自然,心頭感到微微跳動!
    這時給師傅這麼一叫,不禁臉上一紅,走到郝真人面前,福了福,低低叫了聲:
「郝老前輩。」陰風煞瞧到自己徒兒羞答答的模樣,加以前簡直變了一個人,不由回頭
朝陸翰飛看一眼,心中有些明白!
    郝真人兩道銳利目光,朝冷秋霜上上下下一陣打量,呵呵大笑道:「賢伉儷二十年
不出,居然調教出這麼一個好徒弟來。」
    陰風煞得意的陰笑一聲,道:「別叫郝真人見笑,咱們兩個老不死,這點玩意,也
算不了什麼,只是秋兒,總算練會了『九陰神功』,所以帶她出來,見見世面!」
    「九陰神功」乃是旁門中最厲害的功夫,郝真人自然知道,聞言不由一驚,暗想:
難怪這女娃兒方才朝自己一福之際,微微感到有一絲寒意!心中想著,面上卻絲毫不露,
含笑道:「賢伉儷此來,想必也是為了白衣劍侶藏寶之事?」
    旋風煞木通乾笑了兩聲,正待說話,陰風煞橫了他一眼,才道:「郝真人遠在高黎
共山,都已經聞風趕來,咱們在自住在中原,前天才聽人說起,南北雙岳的兩位高足,
得到了白衣劍侶的寶藏的隱秘,引起許多江湖朋友覬覦,想從他們兩位身上著手。」她
頓了頓,回頭叫道:「老不死,前天咱們聽到這風聲,怎麼說著?」
    旋風煞木通平日最是俱內,他雖然記得清清楚楚,那天陰風煞說過:「咱們兩人,
當年不聽師傅臨終囑咐,沒等『九陰神功』練成,便成了親,以致一生無法再練,二十
年來,滿心想調教出一個徒兒,練成神功天下就無人能敵,不料又被少林賊禿無意破壞,
害得秋兒只有三成功力,如今白衣劍侶的藏寶出世,對咱們正是好機會,只要奪到了手,
一樣可以獨霸武林。」
    但他平日懾於坤威,此時給陰風煞這麼口問,竟然怔得說不上來!
    其實,陰風煞哪裡容他開口,鳩臉一沉,冷哼道:「老不死,你真越老越昏,這幾
句話都說不上來?前天你聽到這個消息,我不是告訴過你,『咱們陰山一派,祖師傳下
來的功夫,一生都練不完,還想什麼人家的東西?』你說:『東西咱們當然不要,只是
簡子真和咱們還有點交情,那年咱們為了煉一爐『八寶回生丹』,缺少一味百年續斷,
在衡山找了整整兩天,找到的都不適用,後來遇上簡子真,他慨然相贈,憑這點交情。
咱們也得趕去。」
    旋風煞木通聽得又是一怔,暗想:這事倒是有的,但自己幾時說過要趕去幫忙?心
中想著、一面卻連連點頭,表示自己說過。
    陰風煞又道:「我給你一提,想起前幾天咱們在山神廟遇上的那個小子,正是簡子
真一路,就要你趕快趕來,你說:『這次恐怕沿路攔襲的高手,不在少數,咱們暗中保
護,也就是了,如果用不著咱們出面,咱們也免得傷了江湖義氣。』你那天可是那麼說
的?」
    她兩隻綠摻慘的眼睛,狠狠的盯了旋風煞一眼。
    旋風煞越聽越奇,想不通她明明商量好暗中追來,趁機劫奪,怎麼一下反而幫起這
兩個小娃來了?聞言連連點頭道:「是、是,咱們就是這樣趕來的。』
    陸翰飛、楚湘雲想不到這一雙魔頭,原來還是暗中保護自己來的,聞言雖感意外,
只是站在一邊,靜以觀變。
    冷秋霜姑娘聽師傅口氣,偏向陸翰飛一邊,心中暗暗高興,瞧著他低頭一笑。
    楚湘雲瞧得心中有氣,小嘴一撇,嬌軀故意緩緩的朝陸大哥身邊靠去。
    「哈哈!」郝真人撚鬚大笑道:「賢伉儷這麼說來,是衝著貧道來的了?」
    陰風煞柯靈陰笑了笑道:「那也不然,郝真人和咱們厲山雙煞,多年交情,老朋友
也犯不著動手過招,咱們只不過怕江湖朋友,在路上攔擊陸少俠兩位,聊盡心意,至於
到了石鼓山之後,他們能否取到藏寶,咱們也無能為力。」
    郝真人笑道:「沙幫主邀貧道出山,原意也是要護送兩個娃兒到地頭去,而且貧道
兩個劣徒,一個喪在『透骨陰指』之下,一個喪在華山『太白神針』之下,也要趕到石
鼓山討點公道,這裡既然有賢伉儷,咱們就在石鼓山見吧!」
    獨角龍王沙無忌聽郝真人這麼一說,立即一揮手,率同手下大漢,退入林去。
    陸翰飛拱手道:「南嶽門下陸翰飛,多謝兩位排解!」
    陰風煞朝陸翰飛笑了笑,拉起冷秋霜纖手,回頭道:「老不死,咱們走!」
    三條人影躍上樹梢,一閃而沒!
    楚湘雲瞧著他們身形,低低的道:「陸大哥,你當厲山雙煞真是好心?」
    陸翰飛怔道:「你沒聽陰風煞說,先師當年對他們有恩?」
    楚湘雲撇撇嘴道:「簡師伯為人磊落光明,厲山雙煞雖然惡名久著,但他們找的百
年續斷,乃是為了煉製傷藥之用,送他們一株,自然是真。只是陰風煞說的這番話,從
旋風煞唯唯否否一瞼驚奇的神色上看來,其中分明有詐。」
    陸翰飛懷疑的道:「那麼他們這又為了什麼?」
    楚湘雲嗤的笑道:「還不是為了石鼓山藏寶?」
    陸翰飛道:「他們不是早已聲明了,不想染指嗎?」
    楚湘雲道:「你相信他們鬼話?這是巧取豪奪,手法各有不同。」
    陸翰飛還是不信,楚湘雲嫣然輕笑道:「看樣子,陰風煞想用美人計呢!」
    陸翰飛給她說得俊臉一紅,正想說話!
    只見車把式從車下爬了出來,哈腰餡笑道:「原來兩位客官都是有大本領的人,小
的白替兩位擔了一會心。」
    楚湘雲笑了笑道,「今日之事,你不可亂說!」
    車把式一臉惶恐的道:「小的吃這碗扳,只求平安,就是大小姐沒吩咐,小的也不
敢多說半句。」
    兩人上車之後,車把式立即揮動長鞭,轆轤上道,這一路上,並沒遇上意外,不到
傍晚,便已趕抵夏口。
    陸翰飛因久慕黃鶴樓之名,如今路過此地,正好忙裡偷閒,覷空登臨,當下和楚湘
雲一說,楚姑娘自然高興,兩人付了車資,匆匆渡江。
    江夏,就是現在的武昌,據長江右岸,城內有蛇山,和漢陽的龜山,夾江對峙,形
勢險要天成,自古為兵家必爭,現為重鎮,因此人煙稠密,商賈雲集,此時華燈初上,
行人摩肩。顯得十分繁華。
    兩人在街上找了一家清靜客棧落腳,盥洗完畢,便離開客店,往黃鵲礬而去。
    楚姑娘換了一身天青緞子滾銀邊的對襟裹身短衫,百揩青羅裙,外披銀色披風,腰
佩長劍,更顯得濃纖合度,啊娜動人!
    陸翰飛還是書生打扮,青中,藍衫,配著他玉面朱唇,腰懸長劍,另有一種瀟灑出
群的氣概!
    一對璧人,一路上不知羨煞了多少來往行人,一刻光景。就到了黃鵲礬邊。。
    黃鶴樓之為人艷稱,當然俯瞰江漢,極目於裡,是它一大特色,但舉凡名勝古跡,
總得有一層和仙佛有關的神秘色彩,使人津津樂道才行!
    據說當年有一個叫費文韋的,學成仙術,騎了一隻黃鶴,在這裡休息,才有此名。
    「昔人已乘黃鶴去,此地空餘黃鶴樓。」崔跟這首黃鶴樓詩,使得當時的大詩人李
白擱筆一歎,不敢再題,這首詩也幫助了黃鶴樓,其名益彰。
    兩人拾級登臨,仁立迴欄,放眼望去,但見煙波浩渺,雲水蒼茫,漁火舟影,和隔
江的萬家燈火,相映成趣!
    樓上原有賣茶的座位,此時替兩人沏了兩壺清茗送來!
    楚姑娘脫下披風,倚欄坐下!
    這一轉身,瞥見左側窗口,一張桌子上,坐著兩人,正在臨江對酌!
    這兩人,一個身穿方銅團花長飽的老者,紫臉長鬚,環眼重眉,年約五旬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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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0 07:46:22 |只看該作者
老者對面,是一個二十六八的麗人,一身黑緞衣裙,繡白色牡丹,頸上掛著一串寶
光閃爍的珍珠項練,秀髮堆鴉,斜簪一支碧玉鳳釵,蛾眉淡掃,櫻唇輕點,生得膚白勝
雪,嬌艷如花。
    桌邊站著一個十五六歲的青衣小鬟,也生得眉目清秀,在身側伺候,不時的替兩人
斟酒。
    他們敢情是自己帶來的食盒,四五碟萊餚,望去件件精美,連杯筷碗碟,也全是細
磁精品,相當考究。
    楚湘雲暗暗尋思,這老者如非當地縉紳,當是攜眷過境的顯貴,不然哪有這等氣派。
心中想著,一面低聲說道:「大哥。我們方才也應帶個食盒來,在這裡邊吃邊瞧,該是
多好?」
    陸翰飛堪堪回頭瞧去!
    只聽那老者呵呵笑道「賢兄妹乘興登臨,飽覽清幽,當非俗客,如不嫌棄,請過來
喝杯水酒如何?」
    那老者隨口說來,聲若洪鐘,陸翰飛聽得一驚,此刻樓上,除了自己兩人,別無游
客,他分明是對自己說話!
    啊!自己和對方相距少說也有三丈來遠,湘雲妹子剛才又說得極輕,居然被他聽到
了!這就慌忙站起身來,拱手道:「小可兄妹,路過此地,順道一覽名勝,有擾老丈清
興,萍水相逢,怎敢再事打擾。」
    說話之時,略一抬頭,和老者目光無意一接,陡覺老者雙目如電,使人不可逼視,
心下不由一驚!
    老者臉上,也同時微微一怔,接著手持長鬚,大笑道:「四海之內,皆兄弟也,相
逢何必曾相識,老夫也是路過此地;停舟一遊,賢兄妹何用過謙。」
    處此情景,陸翰飛自是推辭不得,只好低頭對楚湘雲低聲道:「湘雲妹子,老丈既
然這般說法,我們就過去吧!」
    說著,等楚湘雲站起身子,一同走了過去。
    小鬟已迅速替兩人擺好杯筷,搬過兩條凳子,老者和麗人,也同時站起身來。
    陸翰飛趨前一步,長揖道:「小可兄妹初次出門,不懂規矩,承蒙寵邀,幸何如之,
敢問老丈上姓尊稱,以便請教。」
    老者持須笑道:「老夫已有二十年不在江湖上走動,賤號也不用久矣,近來忽動游
興,才攜小妾一覽中原之勝,來來,賢兄妹快請坐下好談。』』
    陸翰飛聽他口氣,知是武林前輩,不願以姓名示人,也就不客氣,告罪落坐。
    小鬟替兩人斟上了酒,老老舉杯一飲而盡,笑道:「殘餚水酒,不成敬意,賢兄妹
珠樹琪葩,清雅脫俗,不嫌老夫慢客才好。」
    陸翰飛忙道:「小可得瞻風儀,已感榮幸。」
    說著也舉杯子一口飲乾,只覺酒香清冽,喝下喉頭,另有一縷清芬,留在齒頰之間!
    黑衣麗人也舉杯向楚湘雲勸酒。
    楚湘雲搖搖頭道:「我和大哥都不會喝酒的咯!」
    黑衣麗人貝齒微露,纖纖玉手,捏著小杯,嫣然笑道:「小妹子,這酒是用梅萼冰
雪釀製的,聞起來清香醇厚,喝了不會醉人!」
    楚湘雲只好山喝了一盅。
    小鬟又替大家斟上了酒,老者和陸翰飛對飲了幾杯,含笑問道:「賢兄妹身佩長劍,
想必也是武林中人,不知尊師是誰?」
    陸翰飛不好隱瞞,只好把兩人來歷,照實說了。
    老者手持長鬚,呵呵大笑道:「名師出高徒,老夫先前瞧到兩位,就知必有來歷,
尤其陸小兄弟精氣內斂,內功深厚。乃是南北雙岳的門人這就難怪了!哈哈,老夫二十
年前,和兩位尊師,曾有一面之雅,算來世不是外人。」
    他說到這裡,微微一頓,回頭道:「三娘,可惜餾兒不在。不然,讓他們年輕人,
交個朋友,倒是好事。」
    陸翰飛聽老者口氣,和自己師傅還是舊識,慌忙與楚湘雲一同起身施禮道:「晚輩
不知老前輩還是先師故人,失禮之處。還望前輩多多恕罪!」
    老者搖手退:「兩位不可客氣,老夫和尊師也只見過一面,並無深交,今晚登臨勝
地,只管喝酒,兩位千萬不可拘束。」說著連乾了兩杯。
    陸翰飛,楚湘雲都不會吃酒,喝了幾盅,便停杯不吃,老者也不強勸,自己一邊喝
酒,一邊和陸翰飛說些江湖奇聞。
    黑衣麗人也和楚湘雲談得有說有笑,十分投機。
    正當此時,忽聽茶博士的聲音大聲吆喝:「喂,老鄉,喂,喂,你別再往裡亂闖,
啊……你你快出去……」
    陸翰飛回頭瞧去,只見茶博士好像瞧到什麼可怕東西,腳下不迭後退,他對面卻有
一個人施施然往裡走來,口中嘿道:「老子愛來就來,你管得著?」
    說話聲中,業已逐漸走近!
    原來那是一個四十來歲的乞丐,肋上挾著一卷草蓆,下身穿了一條犢鼻褲,上身完
全赤裸,只披著一條布帶!
    不,他身上是一條五色斑斕的大蛇,從左肩盤到手腕,一顆三角形的蛇頭,紅信吞
吐,形狀極為可怖,頭頂上也盤著一條翠綠小蛇,昂著蛇頭。
    人還沒有走近,一股刺鼻的腥膻之氣,業已沖人欲嘔!
    那乞丐生相獰惡,黃眉毛,三角眼,滿臉胡,兩條膀臂上斑斑點點,全是傷疤!他
冷冷的瞥了大家一眼,一聲不作的取下草蓆,在地上攤開,蹲身坐下。
    破席攤開之後,更有一股穢臭氣味,直衝大家鼻孔!
    他身子坐下,盤在身上的那條斑斕大蛇,早已緩緩沿身而下,在席上盤成一堆,昂
起蛇頭,一雙閃著凶光的眼睛,卻盯著桌上幾人直瞧,血紅的舌頭,一伸一縮,不住的
舔動,大有擇人而噬的神氣!
    楚湘雲瞧得心頭直是作嘔,趕緊別過頭去,不敢再看!
    陸翰飛細瞧這乞丐太陽穴高高隆起,分明是身懷絕技的高手,決非普通討飯的化子,
那麼他突然不懷好意而來,敢情是向老者尋仇來的?心中想著,防他突起傷人,連忙暗
中提神戒備。
    那老者卻好像絲毫勿覺,依然和沒事人一樣,持須笑道:「小兄弟,咱們萍水相逢,
以後難得見面,兩位行址何處,老夫舟楫現成,停泊樓下,奉送一程,既可避免俗客擾
興,又可長夜清談.不知尊意如何?」
    陸翰飛起身道:「晚輩兄妹已在客店落腳,老前輩盛意心領,時光不早,晚輩……」
    老者不待陸翰飛說完,攔著話頭,笑道:「小兄弟酒興未盡,別急著要走,再喝上
兩杯,回去不遲!」
    他方才並沒強勸兩人喝酒,這會卻硬要陸翰飛喝起酒來!
    那乞丐因老者口中說出「俗客擾興」的話,不由打鼻孔裡冷嘿一聲!
    黑衣麗人瞧到楚湘雲臉有怯意,因當著自己面前,不好用手帕掩口,不由黛眉微微
一蹙,回頭向小鬟嬌聲吩咐道:「小翠,你送他一錠銀子,叫他到別處去吧!」
    小鬟應了一聲,取出一錠二兩來重的銀子,丟到乞丐身邊,說道:「喂,咱們三姨
娘最是心慈,瞧著你可憐,這是二兩銀子,快拿著走吧!」
    乞丐隨手取過銀子,往樓板上一按,毫不費力的把銀子嵌了進去,翻著凶睛,嘿嘿
冷笑道:「老子又不短少銀子,要誰可憐?有酒請兩個小輩喝,難道老子不是朋友?」
    陸翰飛見他出口傷人,正要發作!
    黑衣麗人柳眉一挑,口中「唷」了一聲冷笑道:「這就難怪,原來你還是衝著咱們
來的,不是咱們老爺子難得出遊,酒興正濃,今兒個就叫你腦袋留下!」
    她說到最後一句,粉臉倏沉,吩咐道:「小翠,那錠銀子,弄骯髒了,就賞給茶博
士吧,還有這瞎了眼睛的東西,敗人清興,也替我轟他出去。」
    小翠因那乞丐十分無禮,早已繃著雙腮,沒有好氣,只是主人沒有開口,不敢出手
罷了!這時聽到吩咐,立即答應一聲,蓮足輕輕朝地板上一頓,口中喊道:「茶博士,
咱們三姨娘吩咐,這錠銀子,賞給你啦!」
    喊聲未落,被乞丐嵌入樓板內的那錠銀子,經她蓮足輕頓,噗的跳將起來,說時遲,
那時快,腳尖一頓,銀子果然朝茶博士身前飛去!
    茶博士先前被乞丐手上一條大蛇,嚇得不敢過來,只是愣愣的站在老遠,此時更被
小姑娘這一手瞧得目瞪口呆!明知飛過來的是白花花的銀子,哪敢用手去接,「啊」的
一聲,身子慌慌張張的後退不迭,等銀子落到地上,還忘了去拾。
    小翠這一手,直瞧得陸翰飛和楚湘雲兩人大是驚詫,想不到一個小小年紀的使女,
居然會有這般身手!
    當然,那乞丐更是驚凜!
    但就在這一瞬之間,小翠緊繃著臉,轉身朝乞丐喝道:「你聽到沒有,還不夾著尾
巴快滾,真要姑娘動手?」
    乞丐目射凶光,獰笑一聲,頸子微微一低,那條盤在他頭上的翠綠小蛇,突然躍起,
比箭還快,向小翠咽喉咬至!
    雙方距離極近,乞丐坐在地上,原要比小翠低了一個頭,小蛇本來就是對著她的咽
喉,這一突起發難,即使早已準備,也極難躲閃!
    楚湘雲忍不住驚啊出聲!
    小翠卻身子動也沒動一下,不知她怎麼一來,纖纖玉手快如閃電,已捏住翠綠小蛇
七寸子上,口中冷哼道:「一條小青兒,也值得賣狂?」
    口中說著,手上絲毫沒停,只見她左手捉住小蛇,右手一坤,從頭上拔下一支藍汪
汪的發針,一下從翠綠小蛇頭上刺下、隨手往乞丐身邊丟去!
    她捉蛇,拔針,到刺人蛇頭,手法輕快熟練,那條劇毒無比的翠綠小蛇,根本沒有
掙扎的餘地!
    不!等小蛇落到乞丐身邊,早已軟綿綿的變成一條死蛇了!
    乞丐雙眼噴火,一張狩惡的臉上,頓成士色,倏地站起,把大蛇盤到身上,搶著蛇
屍,挾起破席惡狠狠的盯了小翠一眼,正待開口!
    小翠雙手叉腰,一臉不屑的道:「要命的快滾!」
    那乞丐絡她一喝,欲言又止,望了陸翰飛和楚湘雲一眼,悻悻的掉頭就走。
    楚湘雲喜得拍手道:「小翠姐姐這一手快捷俐落,叫人大開眼界,要是換了我,非
被它咬住不可!」
    小翠臉上一紅,道:「姑娘誇獎,小婢怎敢當得。」
    黑衣麗人皺皺眉道:「這人好像是嶺南五毒門中的,陸少俠和小妹子給他照了面去,
今後行走江湖可得小心!」
    老者撚鬚笑道:「嶺南五毒門,除了豢養幾條毒蛇,武功也只是平平,小兄弟,咱
們萍水相逢,無以為贈,老夫送你們一人一粒『避毒珠』,就可不怕毒蟲毒蛇為患了。」
    說著從袖中摸出兩顆算珠大小,烏黑有光的丸子,遞到陸翰飛手上;又退:「這
『避毒珠』乃是老夫採取百種解毒藥物,精煉而成,平日可以用繩串起,佩在身上,諸
毒不侵,如被毒物咬中,也只須水磨少許,塗搽患處,即可無事。
    陸翰飛雙手接過,感激的道:「老前輩厚賜,晚輩拜領了。」
    老者微笑道:「些許小事,何足掛齒?」
    陸翰飛取過一顆、放人懷中,把另一顆遞給楚湘雲收起。兩人又談了一會,才起身
告辭。
    路上,陸翰飛只覺懷中那顆『避毒珠』給身上熱氣一薰,散出一種極其難聞的味道,
直刺鼻孔,幾乎使人難以忍耐。問起楚湘雲,她竟然絲毫不覺異樣,心中不禁大感奇怪。
    楚湘雲從懷中取出『避毒珠』扣他對換了一顆,楚姑娘依然絲毫聞不到氣息,陸翰
飛卻還是皺著雙眉,直是搖頭。
    楚湘雲眨著眼睛,忽然哦道:「大哥,我知道啦,你喝了大量蛇血,和『避毒珠』
的藥性相反,所以才聞出氣味來了。」
    陸翰飛怔得一怔,點頭道:「不錯,這麼說來,我身上真有蛇毒。」
    楚湘雲嗤的笑道:「你喝下的蛇血,已和真氣結為一體,這不過是性道相反罷了,
哪是什麼蛇毒?倒是這顆『避毒珠』,確實不宜佩在身邊。」
    陸翰飛覺得她說得有理,點頭稱是。兩人回到客店,因為時間已晚,便各自回房休
息。
    陸翰飛把「避毒珠」包在包裹之中,也就上床就寢,但心中卻兀自想著那老者和黑
衣麗人不知究竟是誰?
    瞧他不肯透露姓氏,除行跡顯得有點詭秘之外,但為人卻又如此爽朗,談吐也極文
雅,對自己兩人,似乎大有嘉許之意!尤其他們一個使女已有這等身手。主人武功之高,
自可想見。
    他默想著自己師傅以前說過的武林人物,也想不出老者來歷,一會工夫,便自入睡!
    第二天清晨,盥洗完畢,還不見楚湘雲開門出來,心想也許昨晚入睡較晚,就讓她
多睡一會也好,當下不敢驚動,只吩咐店伙,替自己單獨送來早餐。
    哪知吃好早點,又休息了一會,依然不見楚湘雲起來,不由心下大疑,暗想:湘雲
妹於是個急性的人,和自己一路同行,從沒有一天起得這般遲法!他急匆匆走近房門口,
伸手輕輕叩了兩下,口中喊道:「湘雲妹子,你還不起來?」
    「妹子,妹子!」
    裡面還是沒入答應!
    陸翰飛心頭一急,左手略一用勁,房門「喀」的一聲,木閂折斷,房門應手而啟,
只見房中空蕩蕩地,那有楚湘雲的俏影?
    陸翰飛這一急,當真非同小可,好端端的一個大人,怎會憑空丟了?哦,莫非被人
劫走了?他一念及此,趕緊掠到窗前,伸手一推,果然兩扇板窗,只是虛虛掩著,湘雲
妹子臨睡之前,不會不關上窗門,這分明是被人弄開的?
    自己就住在隔壁,怎會連一點聲息也沒有聽到?
    他仔細察看了一遍,只覺床上被褥凌亂,連湘雲的一個隨身包裹,也已不見,顯見
這是她昨晚入睡之後,才發生的事情!
    賊人連她隨身包裹都一併取去,可見還注意到她一路上需要更換衣衫!那麼,顯示
她目前尚無危險!
    哦!賊人劫持湘雲妹子的目的,自然是為了白衣劍侶金玉雙奇的藏寶!那麼賊人一
定會逼著她前往石鼓山去!
    自己還是動身逕奔石鼓山呢,還是先把湘雲妹子截回來?
    這當然毫無疑問,救人如救火,何況她又是一個姑娘家?但問題是劫持她的是什麼
人?劫待了她後是走水道?還是走陸路?
    他覺得這是師傅遇害以來的第二件重大變故,他感到自己有點手足無揩!
    須刻之間,他腦中轉過許多可能的線索,黔幫的獨角龍王沙無忌嫌疑最大,就是昨
晚那個弄蛇的乞丐,嶺南五毒門的人,也有可能!
    不錯,他們不論是誰,劫持了一個大姑娘,大白天在官道上飛馳,當然不如一葉扁
舟順江而下來的不易引人注意,何況從這裡趕往衡山,水道比陸路要近得多!
    一念及此,哪還耽擱,匆匆出房,取起包裹,會了店賬,一路往江邊趕去!何消片
刻,走近碼頭,但見帆牆如林,大小船隻,數以千計,此去彼來,往還如梭。
    尤其這一帶到處都是茶棚飯館,和叫賣食物來往的人,急匆匆。亂哄哄,自己先前
還以為到了碼頭上不難打聽到一點眉目,但照這情形看來,哪有什麼希望?
    他一時在碼頭上怔怔出神,許多船家,瞧到陸翰飛手上報著包裹,像要僱船模樣,
便有兩三個人迎著上來,問道:「公子爺可要僱船,我們艙位乾淨,又穩又快,坐我們
的船吧!」
    陸翰飛遲疑的道:「船我是要坐,只是我先要向諸位打聽一件事兒。」
    幾個船家齊聲道:「公子爺請說。」
    陸翰飛道:「今天早晨,可有一個身穿青衣裙,年約十六八歲的大姑娘,被人扛著
上船,朝南開的?」
    他自己也知道這話問得太以籠統,試想這亂糟糟的碼頭上,誰會注意這些?
    哪知話才出口,只見其中一個老大忽然哦了一聲,排眾而出,哈腰道:「公子爺,
你老說的可是一位生了重病的大姑娘?哦,穿什麼衣裙,小的倒沒瞧清,那姑娘好像生
得極美,最多也只有十六七歲,一張吹彈得破的臉孔,又白又嫩,不大像生了重病,只
是閉著眼睛……」
    陸翰飛心頭咚的一跳,那不是湘雲妹於是誰?她準是被人點了穴道!不由急急的道:
「不錯,他們往哪裡走的?」
    船老大道:「他們是富貴幫的人,一共有四五個人,說姑娘生了急病,立即就要開
船,那時天還沒亮,小老兒剛剛起來,是鄰船張阿六開去的。」
    「富貴幫?」陸翰飛張目道:「你認識他們是富貴幫的?」
    船老大笑道:「公子爺,富貴幫就是要飯的丐幫。」
    「哦!」陸翰飛暗叫一聲不錯,果然是昨晚那個弄蛇的乞丐,嶺南五毒門的人劫持
去的!心念電閃,一面急急說道:「船老大,還追得上嗎?你替我快追上去,船金多少
不計。」
    船老大聽到船金不計,抬頭瞧瞧天色,連連笑道:「張阿六的船,開了快一個多時
辰了,不過他們人多船重,來是還來礙及。」
    陸翰飛迫不及待的道:「只要你追上了,我另有重賞,你船在哪裡,我們越快越
好!」
    船老大知道這趟油水十足,連聲答應,領著他走到泊船埠頭,陸翰飛顧不得許多,
縱身一躍,輕飄飄落到船頭,口中不迭催促。
    那船老大想不到一個公子模樣,居然會飛,離岸還有兩三丈遠,一下就跳了下來,
連船身都沒晃動一下!心知遇上了有大本領的人,哪還敢怠慢,立時動手解纜,一面高
聲喊著:「小毛子,咱們開船啦!」
    後艙有人答應一聲,鑽出一個二十來歲的漢子,幫著啟錨揚帆,船身緩緩駛出江口!
    水天一色,輕風徐來,但陸翰飛此時哪裡還有心情,去憑欄欣賞景色?
    不多一會,小船業已駛出十來里路,陸翰飛忽然想起一事,急忙探出頭去問道:
「船老大,那張阿六的船,你可認得?」
    船老大一手把柁,輕鬆的笑道:「公子爺,只管放心,小老兒和張阿六從小一塊長
大,他的船,就是燒了灰,老遠的我就可以一眼認出來!這時候還早著哩,少說,他也
比我們先上三四十里,這時候差不多已到捨口附近了,你老只管在船艙裡息憩,我叫小
毛兒替你沏上壺茶,明天這個時候,小老兒保你趕上他們!」
    這一路江面開闊,順流張帆,舟行相當迅速,傍晚時分,趕到大嘴,差不多已走了
一百多里路程。船家穿進江邊一個港灣,落篷下錨,準備做飯。
    陸翰飛忍不住何道:「船老大,你怎麼停下來了?」
    船老大陪笑道:「公子爺,你老沒走過這段水路,再過去是一個大轉彎,水勢極急,
從鄧家口,牌洲,一直要過了新灘口,少說也有三十來里,咱們下行船隻,通常都在這
裡停泊。」
    陸翰飛急道:「那怎麼成,我妹子被強盜劫走,今晚要連夜追上去才行,你多少船
金,我加倍給你就是!」
    那船老大一聽追趕的是一夥強盜,不禁嚇得臉無人色,結結巴巴的道:「公子爺,
你老是追強盜,你怎不去向官府報案?小老兒瞧你單身一人,追上了也不管用,小…小
老兒父子兩人
    陸翰飛深知一時失言,知他心中害怕,當下朗笑一聲,道:「船老大,你不必害怕,
只要追上他們自有重賞,一切都有我呢!」說到這裡,右手凝足功力,猛的向江面上劈
去!
    他此時功力,足可躋身武林一流高手之列,這一下凝足力道發出的「無形掌」,威
力何等強勁?只聽三丈外水面上。「蓬」的一聲,好像投下一塊干斤巨石,水柱激起一
丈來高的嘩啦啦浪花四濺!
    陸翰飛早已負手而立,回頭笑道:「船老大,你瞧我單身一人管不管用?」
    船老大父子,幾曾見過這般功力,嚇得爬在船上連連叩頭道:「公子爺,你老神人,
小……小老兒失言,小老兒實在是好意,咱們這就生火做飯,吃飽了就開船。」
    陸翰飛道:「我答應你船金加倍,決不食言!」
    船老大連連應是,放下跳板,小毛子捧著炭爐,到沙灘上揀了些木柴,正待升火!
忽然滿臉驚惶,三腳兩步奔上船來。低聲說道:「爹,張六叔的船,就停在蘆葦裡!」
    船老大也著了慌,急急問道:「你瞧清楚了?」
    小毛子喘著氣道:「孩兒哪會瞧錯?」
    陸翰飛一聽賊船就在這裡,早已一下掠出船艙,急急問道:「他們在哪裡?」
    小毛兒用手朝左側蘆葦一指,道:「就在那裡面!」
    陸翰飛來不及多說,伸手從懷中取出一綻五兩來重的銀子,塞到船老大的手中,匆
匆說道:「船老大,你們等到天亮,如果我不回來,就不用等了。」
    船老大接過銀子,低聲道:「公子爺且慢,小老兒的船。停在對面港灣裡,你老回
來,招呼一聲就是。」
    陸翰飛知他怕事,略一點頭,便縱身往岸上躍去,一連幾個起落,便己掠近蘆葦,
果然蘆葦深處,正有一條船擱在淺灘上,似有藉蘆葦掩蔽之章!
    陸翰飛藝高膽大,一下掠上船頭,艙中空無一人,只有艙尾柁旁,蟋伏著一人,似
是船老大打扮,急忙飛近過去,俯身一瞧,那人臉色發黑,分明業已身中劇毒,死去多
時!
    再向四周略一打量,發現蘆葦中也有一個船夫打扮的人。倒臥泥水之中,敢情也已
中毒身死。
    陸翰飛瞧得暗暗切齒,五毒門的匪徒,好毒辣的手段!心頭又急又怒,尋思這些匪
徒既在這裡捨舟登陸,想必離他們巢穴,不會太遠,當下掠出蘆葦,向四處一陣張望!
    沿江一帶地勢荒僻,此時天色昏黑,遠處景物,極準辨認。
    陸翰飛哪還思索,展開「八步追風」輕功,向前疾奔,兩隻眼睛,卻不住的向四周
搜索,正在飛掠之間,摹見前面不遠,依稀有一絲燈光,閃爍了一下!
    要知黑暗之中,即使是一點煙火,也可老遠瞧見,陸翰飛估計那燈光閃鐵之處,最
多也不過裡把光景,不由精神一振,腳下加緊,一個身子,直若電閃風飄,急起直掠。
    瞬息工夫,便已奔到臨近,住足一瞧,原來前面已是一座士崗,那一絲燈光,是從
崗右一處疏林中透出!
    他救人心切,正待向林中穿去,哪知他自從服了大量蝮蛇寶血之後,目能夜視,一
瞥之間,發現林邊人影閃動,正有兩個人踞坐在路側一珠大樹之下,似在低聲說話!不
由心中一動,急忙閃入林中,悄悄掩近身後,果然,這兩人一身花子裝束,正是五毒門
的匪徒!
    只聽右邊一個說道:「郭大叔怎麼這時候,還不回來,不要出了岔子?」
    左邊一個冷笑道:「郭大叔外號調龍手,在咱們教裡,也算得上一把好手,還會有
什麼岔子?洪大叔是走水路來的.當然先到一步!」
    右邊一個又道:「洪大叔帶來的這個妞兒,到底是誰,值得咱們這般勞師動眾,連
教主都要親自趕來?」
    陸翰飛聽得心中一寬,湘雲妹子果然落在這裡!左邊一個嘿道:「這妞兒來頭可大
哩,聽說江湖上不知有多少人,都想劫持她,不是咱們下手得快,還不容易子到擒來,
就是這樣,還怕沿途出事,咱們教主才要親自趕來。」右邊一個道:「這到底為了什
麼?」
    左邊一個道:「聽說是兩件什麼寶物。」
    陸翰飛覺得這兩人只是五毒門的爪牙,知道得有限,自己還是救人要緊,正待轉身,
瞥見一條黑影,一路如飛奔來,遠遠望去,身手甚是不弱,這就依然站著不動。
    一會工夫,那條黑影逐漸奔近,兩丐一齊站起身來,高聲問道:「來的可是郭大叔
嗎?」
    陸翰飛舉目瞧去,只見來人正是昨晚黃鶴樓上的那個乞丐!他奔近兩人身前,問道:
「教主到了沒有?」
    左邊一個躬身道「教主要在明晨才能趕到。」
    那乞丐哦了一聲,又道:「洪老大回來了沒有?」
    左邊一個道:「洪大叔從水道來的,現在正在屋中。」
    那乞丐不再作聲逕自朝裡走去。陸翰飛急忙跟在他身後。穿林而入。
    那是圍著土垣的三間茅屋,中間一間,點著燈火,那乞丐剛一走近,只聽裡面一個
粗大喉嚨問道:「是郭老三嗎?」
    郭老三推門而入,應道:「洪老大,你回來得好快。」
    洪老大笑道:「你也不慢!」
    陸翰飛等他走入屋內,立即施展「八步追風」身法,悄無聲息的落到窗前,朝裡張
去。
    只見那叫作洪老大的人,生得身材魁梧,臉色黝黑,此時坐在一張板凳上,面孔朝
外。
    郭老三坐在他對面,伸手倒了碗茶,一口氣喝完,四下一瞧,道:「噫,姥姥呢?」
    洪老大道:「姥姥已經睡了。」
    郭老三左手往桌角上輕輕一拍,「唉」了一聲,道:「說來慚愧,小弟這趟真是栽
到家了!」
    洪老大驚道:「你碰上了什麼棘手人物?」
    郭老三道:「先前小弟也不知道,後來才想起他可能就是毒神!」毒神!陸翰飛聽
得驟地一怔,昨晚黃鶴樓上的那個老者是毒神逢巨川?
    洪老大吃驚道:「你怎會遇上逢巨川?」
    郭老三正在述說昨晚經過,陸翰飛陡覺身後一陣金刀劈風之聲急疾逼來,同時有人
大聲叫道:「有奸細!」
    陸翰飛心頭一驚,一掌向後拍出!「砰」那襲到身後的人,被他一掌震飛,摔出老
遠!
    陸翰飛動作如電,右掌才出,身子業已閃到門口,左手推開板門,一腳跨了進去,
冷笑道:「兩位想不到區區會連夜趕來吧?」
    這時已有十多個人手提兵刃,從右邊一間屋中湧出!
    洪老大敢情在五毒門中,地位不低,他臉上微微一怔,立即鎮定下來,望著陸翰飛
抱拳道:「兄弟洪長勝,平日少在江湖走動,不知尊駕連夜光臨,有何指教?」
    陸翰飛氣定神閒,朗郎一笑,兩道目光,掃過眾人,道:「不錯,在下和各位素不
相識,既無宿怨,也無新仇,你們五毒門何以勞師動眾,遠去江夏,將在下妹子擄來,
我是向諸位請教來的。」
    洪長勝被他說得一怔,勉強笑道:「尊駕就是南嶽門下了。洪某奉教主之命行
事。」。
    陸翰飛俊目如電,冷冷的道:「在下正是南嶽門下陸翰飛。我妹子就是你擄來的?」
    郭老三獰笑道:「小子你自己送上門來,那是最好不過!」
    話聲出口,右手一探,就朝陸翰飛抓到!
    陸翰飛心想他們人多勢眾,自己只有單身一人,可不能客氣!心念轉動,沒等對方
近身,左手「無形掌」,業己搶先發出!。
    郭老三身形才動,忽覺右肩如中巨檸,口中「啊」了一聲,身形晃動,向後連退了
四五步!
    這一下,直把五毒門的人全部驚得目瞪口呆,誰也沒瞧到陸翰飛出手,郭老三怎會
負了傷?
    陸翰飛冷笑一聲,倏地向洪長勝逼去,口中說道,「洪朋友把在下妹子藏在哪裡?」
    洪長勝早已瞧出對方善者不來,來者不善,嘿然笑道:「尊駕身手不凡,洪某就叨
教幾招!」
    他雙手一揚,露出黑黝黝的手掌,蓄勢待發!
    陸翰飛暮然想起自己師傅說過嶺南五毒門,擅長「毒砂掌」,看來此人練的正是這
類功夫,自己倒要小心,一面依然冷笑道:「好,在下就領教領教你的『毒砂掌』也
好!」
    說話聲中,身形倏退,雙掌驟揚,對準洪長勝劈去!
    洪長勝見他身向後退,還當對方瞧到自己「毒砂掌」,心生怯意,雙掌作勢,只是
虛招,心待跟蹤發掌!
    哪知「毒砂掌」還未發出,陡覺兩股無形潛力,業已撞到身前,再想還擊,已是不
及,一個身子,直被推得往後連退!
    「哈哈,毒砂掌也不過如此,在下領教了!」陸翰飛敞笑一聲,施展「八步追風」
輕功,身形一閃,往左邊房中衝入!
    原來地方才見到十多個五毒門的人,從右邊房中湧出,推想湘雲妹子,可能就被囚
在左邊一間,他一衝入內,向四下一瞧,只見房中並無一人,靠壁一張床上,卻布帳低
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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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0 07:47:54 |只看該作者
第06章 移花接木
    陸翰飛救人心切,伸手往布帳中揭去!
    就在這電光石火之間,陡覺脈腕一緊,自己雙手,已被鳥爪般兩隻枯黑手指,緊緊
扣住!
    「桀!桀!桀!桀!」怪聲入耳,床上坐起一個滿頭白髮,形如鬼魅的獨自老嫗!
    陸翰飛心頭大驚,雙腕用勁,右手向外一奪,左手反扣獨眼老嫗右腕。要知他自從
眼下蛇血,武功大進,這一奪一扣,行氣似珠,運勁若鋼,一下子就把對方手腕拿住。
    獨自老嫗沒想到這少年人竟然如此了得,騰出左手,連擊三爪,都被陸翰飛右手化
開!
    這瞬息工夫,他目光瞥過,瞧到木床裡邊,躺著一個腰身苗條的女郎,生似被人點
了穴道,一動不動!那不是湘雲妹子是誰?
    他無暇細看,左手猛力朝外一帶,硬生生把獨自老嫗向左拉開了幾壓,身形一偏,
身軀搶近木床前面,右手正待往楚湘雲抓去。
    這獨自老嫗人稱獨眼乞婆區姥姥,乃是五毒門高手,輩份比現任教主,還要高出一
輩,不但武功極高,而且善於用毒。
    她只是沒想到來人有這等的功力,一時大意,才被陸翰飛扣住右腕,身落人手,直
氣得她「哇」「哇」亂叫。
    此時一見陸翰飛側身撲近床去,再也顧不得疼痛,右腕奮力一奪,左掌如刀往陸翰
飛脅下拍去,口中喝道:「小子,拿命來!」
    毒砂掌洪長勝,調龍手郭老三兩條人影,相繼撲入,他們瞧到區姥姥被陸翰飛扣住
脈門,急急奔來相救,身後十多個人,也一湧入內!
    陸翰飛陡然大喝一聲,奮起神威,左手用勁,抓起區姥姥揮了一個圈子!
    獨眼乞婆區姥姥只覺右腕如折,劇痛無比,她一身功力,竟然沒處可使!
    「毒砂掌」,「調龍手」也伯傷了姥姥,不前逼近1
    陸翰飛趁機躍近床前,一把撈起楚姑娘嬌軀.轉過身來!這一轉身,不由把陸翰飛
瞧得大怔!
    原來被五毒門擄來的,哪是什麼楚姑娘?但她,自己並不陌生,她是厲山雙煞門下
的冷秋霜姑娘,此時雙目緊閉,好像睡得極香!
    陸翰飛喝道「你們把我妹子,藏到哪裡去了?」
    毒砂掌洪長勝聽得一楞,反問道:「難道她不是你的妹子?」
    陸翰飛知道他們弄錯了人,把冷姑娘當作湘雲妹子擄來,那麼湘雲妹子?又被誰擄
去了呢?
    他心頭不由大急,暗想,這,冷姑娘雖然是厲山雙煞門下,但自己既然遇上了,自
應把她救出去再說。心念疾轉,這就沉聲喝道:「你們把她怎樣了?」
    毒砂掌洪長勝獰笑道:「她中了咱們的『七日斷魂香』,如果沒有獨門解藥,七日
斷魂,陸朋友,你先放下姥姥,咱們決不難為於她,只要等教主駕到,有屈兩位,同往
石鼓山一行,到時自會奉上解藥。」
    果然為了石鼓山藏寶,陸翰飛重重冷哼了聲,一手抱起冷秋霜嬌軀,左手一帶朝獨
眼乞婆喝道:「就煩姥姥送我們一程吧!」
    話聲一落,大踏步往房外走去。
    五毒門眾人,眼睜睜瞧他拉著區姥姥往外走去,但誰都不敢貿然出手!
    陸翰飛堪堪跨出房門,聽身後有人吹起一聲忽哨!。
    這忽哨一起,只聽屋外同時響起幾聲忽哨!
    陸翰飛心知這互打忽哨走是五毒門的暗號,可能就是要門外之人,攔襲自己,心中
想著,依然大踏步往門外走去!
    身後毒砂掌洪長勝,調龍手郭老三率同十多個大漢,也跟著走出,只是不敢太過退
近!
    陸翰飛堪堪走近板門,陡覺一股腥穢之氣,直衝鼻孔,舉目瞧去,只見屋外一片空
地上,到處都是青黑相間的毒蛇,蜿蜒而來,擁在門口,昂著蛇頭,噓噓有聲!
    陸翰飛從沒見過這許多蛇,不由大驚失色,急忙回頭瞧去,哪知這瞬息之間,身後
也有百十條青黑相間的毒蛇,昂首游來!
    這些毒蛇,身子極細,但一顆蛇頭,全作三角形,想必奇毒無比,只要被任何一條
咬中一口,那就非送命不可!心中暗自後悔,要是身邊帶上毒神逢巨川送給自己的「避
毒珠」,此時就不必怕毒蛇為患。
    調龍手郭老三瞧得洋洋得意,冷笑道:「小子,還不放下姥姥?只要答應跟咱們走
一趟石鼓山,五毒門保證不傷你一根毛髮,而且和你化敵為友,你自己琢磨吧!」
    陸翰飛怒道:「那麼你先把蛇陣撤去。」
    調龍手陰笑道:「它們雖然劇毒無比,但沒有我的命令,決不傷人,你先放下姥
姥。」
    陸翰飛暗想自己有獨眼姥姥作為人質,他們還投鼠忌器。如果放了她,五毒門的人
豈肯罷休,那時自己就得聽他們擺佈。心念轉動,瞥見這些毒蛇,游到自己腳下,好像
遇上剋星似的,畏縮得立即向旁邊游開。
    心中一奇,故意向前跨出一步,果然毒蛇紛紛躲閃,心知也許是蛇群怕他服過蝗蛇
寶血之故,當下膽子一壯,敞聲笑道:「你們認為區區毒蛇,就能唬得倒南嶽門下?」
    話聲一落,邁步向前走去!」
    調龍手想不到自己豢養有年的毒蛇,竟然會紛紛讓開,心下一急,口中發出一聲忽
哨,幾名飼蛇的大漢,同時吹起哨子。
    這群毒蛇平日訓練有素,此時聽到哨聲,立即奔騰竄躍起來,但它們一任哨聲吹得
極急,對陸翰飛似乎甚是害怕,沒有一條敢朝他身邊竄去!
    陸翰飛扣著獨眼乞婆脈門一直走出土垣圍牆,功運左臂,朝裡一送,口中朗笑道:
「有勞姥姥相送!」
    話聲一落,立即旋展「八步追風」輕功,身如電射,往來路疾奔!耳中只聽五毒門
的人,在身後大聲吆喝,紛紛追來。
    陸翰飛雖然不怕,但自己手上抱著一個冷姑娘,終究雙拳難敵四手,一路只是盡力
飛馳,哪敢稍停。
    要知「八步追風」,原是東方矮朔公羊叔獨步武林的絕世輕功,再加陸翰飛此時功
力大進,這一經展開,真像電馳風飄,流星橫空,只覺耳旁生風,衣袂飄揚,眨眼工夫,
已把獨眼乞婆和毒砂掌,調龍手一千人,丟落老遠,哪想追得上他?
    陸翰飛回到停船之處,縱目一瞧,哪有自己那條船的影子,心下大急,這就向對港
大叫了兩聲:「船老大!」
    果然,在他喊聲方落,從對港一片蘆葦中,緩緩搖出一條小船,往自己這邊駛來。
    那船老大站在船頭,喜道:「公子爺,果然回來了,小老兒一直沒敢睡熟,等著你
老。」
    陸翰飛不待地形岸,縱身躍起,輕飄飄落到船頭,船老大拭了拭眼睛,瞧到陸翰飛
手上抱著一個姑娘,不由驚喜的道:「公子爺,你老真把這個姑娘救回來了?」
    陸翰飛道:「船老大,你快替我開船吧!」
    船老大聽說就要開船,不期怔得一怔,忽然地想起強盜可能還要追來,身子一陣哆
嗦,慌忙沒命的搖櫓,一面又不迭地催促小毛子扳漿,小船駛出港灣,船老大揚起布帆,
漸漸向江心駛去!
    陸翰飛此時早已把冷秋霜抱入中艙,放到鋪上,匆匆從包裹裡取出「避毒珠」,向
船老大要了一個粗瓷飯碗,用水磨了少許,撥開冷秋霜銀牙,徐徐灌了下去。!
    「避毒珠」果然靈效無比,一會工夫,冷姑娘口中,「嚶嚀」一聲,倏地睜開眼來!
    她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轉之下,忽然發覺艙輔邊上,還站著一位英俊少年,
他正是自己時常無緣無故想起的地!她只覺十分奇怪,自己怎會躺在船上?目光之中,
流露出驚惶差澀,驟地翻身坐起,急急問道:「我怎會到船上來的?」
    陸翰飛喜道:「冷姑娘,你醒過來了?」
    冷秋霜眨了兩下眼睛,道:「我問你咯,我怎會到船上來的?」
    陸翰飛道:「姑娘中了五毒門的『斷魂香』,被他們擄來……」
    冷秋霜不待他說完,又道:「什麼叫五毒門?啊,『斷魂香』,是不是聞了會死?
是你把我救醒的?」
    她瞧到自己身側放著一隻粗瓷飯碗,和一顆烏黑有光的藥丸,心中明白了大半。
    陸翰飛被她兩隻亮晶晶的眼睛,盯著直瞧趕忙避開道:「五毒門是嶺南慣於使毒的
一派。」
    冷秋霜好奇的道:「他們為什麼要使毒?」
    陸翰飛覺得她問得天真,笑了笑道:「使毒是他們的擅長,譬如姑娘練的『九陰神
功』。」
    冷秋霜道:「哦,我知道啦,使毒就是他們的功夫。」她說到這裡,又懷疑的道:
「那麼他們為什麼要害我?」
    陸翰飛道:「那是他們弄錯了,他們把姑娘當作在下的妹子擄來。」
    冷秋霜螓首微側道:「是啊,你還有一個妹子,她人呢?」
    陸翰飛劍眉一蹙,道:「在下妹子被人劫持,至今下落不明。」
    冷秋霜想了一想,道:「又了,那天晚上,我跟著師傅師公同到一家客店的房屋上
面,我一個人站著,好像鼻孔中聞到一陣香氣,就什麼都不知道了,他們為什麼要擄你
妹子?啊,你還沒說怎樣救我的呢?」
    陸翰飛這一陣功夫,發覺這位冷姑娘天真純潔,世事知道得極少,就把自己師傅發
現的石鼓山大石鼓上四句題詩,認為可能和武學有關,帶上少林寺去。
    後來經靈山大師認定這是兩百年前一對武林奇人白衣劍侶金玉雙奇埋藏兵器武功的
秘密,因此恩師和北嶽司空師叔遭人害死,靈山大順被人擄去,自己和楚湘雲找上武陵
山,以及江湖上覬覦藏寶,暗生劫奪,認為自己兩人已知藏寶隱秘,沿路攔擊。一直說
到楚湘雲失蹤,自己追蹤趕來,五毒門的人,誤把冷姑娘當作自己妹子擄來詳細說了一
遍。
    冷秋霜聽他一路抱著自己,不禁臉上一紅,心頭有些甜甜的感覺,低聲道:「你救
了我,我不知道怎樣報答你才好?」她說到這裡,忽然抬起頭來,笑道:「哦,陸大哥,
我幫你一同去找你妹子可好?」
    陸翰飛聽他這一聲「陸大哥」.叫得十分甜脆,不禁呆了一呆!
    冷秋霜一雙秋波,望著他又道:「陸大哥,楚姐姐會不會就是我師傅師公擄走了?」
    陸翰飛悚然一驚,睜大雙目,正待問話!
    冷秋霜嫣然笑道:「我只是猜想咯,瞧你,急成這個樣子!」
    她不待陸翰飛間話,繼續說道:「前幾天,我就聽師傅師公商量,說我『九陰神功』
被少林賊禿無意破壞,如今只有三成功力,只有得到石鼓山藏寶,才能稱雄武林,那時
我還不知道石鼓山是藏著什麼寶物,現在我知道了,師傅和師公也想搶你們的東西。那
天晚上師傅師公帶著我到一家客店的屋上去,現在想來,一定是你們住的那家客店了,
在路上飛掠之時,我好像聽師公說過,那小子不好對付,我們只要一個就夠,後來師傅
要我一個人在屋上等候,他們跳了下去,我就在這個時候,被五毒門的人擄來了。」
    陸翰飛聽得一怔,厲山雙煞果然被湘雲妹子說中,他們還說什麼師傅對他們有惠,
原來也覬覦藏寶、心懷叵測!
    冷秋霜見他況吟不語,幽幽的道:「陸大哥,你說師傅、師公是不是好人?」
    她兩眼望著陸翰飛,滿臉表露出的希冀之色,好像只要陸翰飛說她師傅不是壞人、
就不是壞人了!
    陸翰飛知她從小被厲山雙煞帶入山中,很少和生人接觸。心潔如玉,自己不好傷了
她的自尊,這就說道:「冷姑娘兩位尊師,已有二十年不在江湖走動,在下也不知道。」
    冷秋霜臉上飛起一絲嬌笑,道:「是啊,我想師傅他們。不會是壞人的,他們一直
對我很好,陸大哥,如果你妹子真是被師傅師公捉去了,我們只要趕到石鼓山去,師傅
知道你救了我,他老人家一定會放楚姐姐的,陸大哥,你是不是在生我師傅的氣了?」
    她說到最後一句,勻紅嫩臉上,滿含著關懷神情!
    陸翰飛笑了笑道:「沒有,我想,一路上有很多人覬覦白衣劍侶的藏寶,都想劫持
我們,也許我妹子不是尊師擄去的。…
    冷秋霜柳眉一展,愁容盡斂,笑道:「這樣就好,我怕你生師傅的氣,不理我呢!」
    她心地純潔,只知道自己心裡喜歡陸翰飛,就怕陸翰飛生了師傅的氣,不再理她。
    陸翰飛聽得心裡一凜,知她天真無邪,但一時卻答不上話來。
    冷秋霜緩緩低頭,不見陸翰飛回答,連忙說道:「陸大哥,我說錯了話麼?」
    陸翰飛先是一怔,繼而笑道:「沒有。」
    冷秋霜放心的笑了笑,隨手拿起「避毒珠」,問道:「陸大哥,這是什麼?」
    陸翰飛道:「這是『避毒珠、,佩在身上,毒蛇毒蟲,都不怕了。」
    冷秋霜手輕輕摩著,笑道:「我知道啦,所以你不怕五毒門的毒蛇。」
    陸翰飛搖搖頭道:「我以前吃過蛇血,不怕毒蛇,姑娘如果喜歡,就送給你吧!」
    冷秋霜臉上泛起喜容道:「陸大哥,你真好,我就是怕蛇咯!」說著忽然粉臉一紅,
搖搖頭道:「啊,陸大哥,我不要,你送我『避毒珠』,我送你什麼呢?我身邊什麼都
沒有。」
    陸翰飛道:「姑娘既然怕蛇,就清收了,我也是人家送的。」
    冷秋霜這才喜孜孜的用線穿了,掛在頸下,一面低低的道:「陸大哥,我見不到你
的時候,看到這顆珠子,就和看到你一樣。」
    陸翰飛心頭又是一凜,急忙指指天色,道:「冷姑娘,你瞧,天快要亮了,你還是
睡一會吧!」
    冷秋霜抬頭道:「陸大哥,你呢?」
    陸翰飛道:「我只要坐一會就好。」
    冷秋霜道:「那我也只要坐一會好了,以前師傅教我練功的時候,就不准我睡覺。」
    陸翰飛怕她再說,便在艙中盤膝坐下,圍上眼睛。
    過了一會,只聽冷秋霜叫道:「陸大哥,陸大哥,你睡熟了沒有。」
    陸翰飛睜開眼來,只見冷秋霜睜著眼睛,靠在船艙上,道:「陸大哥,對不起,我
想起一件事來,才把你驚醒了,師傅,師公,都叫我秋兒,你也叫我秋兒好啦!」
    說著嫣然一笑,緩緩閹上眼皮,一會工夫,只聽她蘭息輕勻,已靠著船艙,沉沉睡
去!
    陸翰飛瞧她純璞無邪,絲毫不知江湖上人心險詐,不由暗暗替她擔心。
    東方漸吐魚白,陸翰飛盤膝瞑坐,思潮起伏,哪能定得下來?
    他想起冷姑娘的話,湘雲妹子多半已落在厲山雙煞手中。但怎會想到他們的徒兒,
反被自己救出結伴同行?
    又想到即使湘雲妹子不是被厲山雙煞擄去,但無論何人,劫持湘雲妹子的目的,無
非是為了覬覦白衣劍侶的藏寶。那麼目的地,也一定就是石鼓山,自己一葉扁舟,直放
衡陽,算來比走路要快得多,自己定可趕在他們前面抵達。
    心中想著,忽聽水聲嘩嘩,似乎有兩隻極快的船,一左一右,掠過自己小船。陸翰
飛心中一動,探頭瞧去,只見兩條梭形快艇,已破浪如飛而去!。
    小毛子敢情已睡了一覺起來,接替船老大撐柁,船老大捶捶腰背,鑽進後艙。
    此時江面遼闊,一帆風順,舟行相當迅速,陸翰飛給曉風一吹,只覺精神為之一爽!
    再看冷秋霜臉上帶著一絲甜笑,睡得正濃,給晨曦一照,更顯得芙蓉如面柳如眉,
秀麗絕倫,直把陸翰飛看得一呆,順手取過一條薄被,替她輕輕蓋上,自己退到角落上,
盤膝坐下,調息運功。
    不知過了多少時候,忽覺船身似乎不動了,睜眼一瞧,果然已停在一處江邊,敢情
船家正在生火做飯,正待站起身來!
    只見眼前人影一閃,冷秋霜臉含嬌笑,手上端著幾盤熱騰騰的菜餚,放在艙板上,
嬌聲說道:「陸大哥,時光不早了呢,你瞧,不是快晌午了?你洗把臉,就可以吃飯
啦!」
    她話聲才落,小毛子也捧了一鍋飯進來,傻笑道:「公子爺,大小姐嫌小的手不干
淨,這菜,都是大小姐燒的。」
    冷秋霜臉上一紅,滇道:「好啦,你快去吃飯吧,別多嘴了!」
    小毛子吐吐舌頭,退回艙去。
    陸翰飛起身笑道:「姑娘輕功當真高明,幾時出去的,在下居然一無所覺!」
    冷秋霜小嘴一噘,道:「瞧你,還是姑娘在下的,聽得大家多彆扭,我叫你陸大哥,
你叫我秋兒咯!」
    陸翰飛聽得心頭一凜,暗想:看佯子,這小姑娘對自己情意極深,可是自己心目中,
早已有了湘雲妹子……
    他心中想著,抬眼瞧去,冷秋霜正張著一雙大眼,望著自己,秀目中情意無限!不
由一陣惆悵,急忙移開目光,匆匆走出船艙,捧著江水,洗了個臉。
    回到艙中,冷秋霜已替自己裝好了飯,招手道:「陸大哥,菜快涼了,快來吃飯
啊!」
    陸翰飛和她對面坐下,舉筷道:「秋兒,你怎不先吃?」
    冷秋霜聽他果然改口叫自己秋兒了,心中一喜,滿臉都是歡容,笑道:「我就是等
你咯,啊,陸大哥,你嘗嘗這菜可合口味?」
    陸翰飛一連吃了幾口,雖然只是青菜魚蝦之類,卻做得件件可口,不由讚不絕口。
    冷秋霜更是心頭甜甜的,春花似的臉上,一直掛著羞澀的笑容,陸翰飛只看得心中
直冒寒意!
    飯後,小毛子收過碗筷,又替兩人沏了一壺香茗,正待開船!
    忽然從上流頭駛出一點舟影,浪花翻飛,快得有若浮矢,在水面上飛掠。遠望過去,
船頭上站著一個身穿白衣的人,雖然還瞧不清面貌,但在舟行如箭,浪花起伏之中,這
人白衣飄忽,身形絲毫不見晃動!
    不過瞬息工夫,那隻小船,業已逐漸接近,對方船頭,似乎正對著自己這邊駛來!
    陸翰飛心中方自一動,冷秋霜偏頭問道:「陸大哥,來的是不是五毒門的人?」
    陸翰飛凝目瞧去,只見船上站著的那個白衣人,書生打扮,看去最多不過只有二十
來歲,生得玉面朱唇,目似點漆,腰間橫著一柄長劍,碧綠絲穗,和他一身白衣迎風飄
忽,越發顯得灑脫不群!不由搖了搖頭,低聲道:「不是,這人我昨晚沒見過。」
    話聲未落,小舟業已駛近,白衣書生目光向兩人掃了一眼,立即抱拳道:「兩位可
是南北雙岳門下的陸少俠,楚姑娘嗎?」
    陸翰飛還沒答話,冷秋霜早已粉臉一繃,道:「是又怎樣,你是什麼人?」
    白衣書生又作了個揖,脆聲笑道:「幸會,小弟溫如玉,久慕南北雙岳之名,無緣
一見,今日得遇雙岳門下高足,亦足快慰平生!
    這時來船業已和自己這邊相靠,溫如玉說話聲中,不待陸翰飛謙讓,便一腳跨了上
來!
    陸翰飛攢眉道:「尊兄和在下素不相識,乘舟枉駕,有什麼見教,何妨直說?」
    溫如玉星目流動,微微一笑,露出一口白磁般的細齒,傲然說道:「南北雙岳,俠
名蓋世,陸少俠和楚姑娘名門高徒。自是不凡,小弟是討教來的。」
    他開門見山,說出來意,是要和南北雙岳門下比試武功!
    陸翰飛暗暗哼了一聲,對方求教為名,當然另有目的,看來這場為了白衣劍侶的藏
寶,許多人當真各有各的花樣!心中想著,冷冷一笑道:「溫兄乘風破浪趕來,原只是
為了向兄弟較量?」
    溫如玉臉上一紅,慌忙抱拳道:「陸少俠不可誤會,小弟嗜武成癖,此來除了誠心
向少俠討教,別無他意。」
    陸翰飛俊目放光,敞聲笑道:「別有他意,也自無妨,溫兄要如何比試,只管劃出
道來!」
    溫如玉瞥了陸翰飛一眼,格格笑道:「陸少俠快人快語,小弟欽佩得緊,船上不宜
動手過招,小弟在岸上候教吧!」
    說到這裡,不待陸翰飛回答,雙足一點,人已斜斜飛起,往岸上縱去,這一下當真
像飛燕掠波,白衣飄揚,美妙已極!
    陸翰飛見他身法快得異乎尋常,心中也不禁一驚,暗想他一身輕功,已是如此了得,
武功自然大非庸手!
    心念才動,瞥見紅影一晃,冷秋霜一條嬌小人影,宛如流星追月,和溫如玉同時掠
落沙灘,站在溫如玉對面,冷冷的道:「我陸大哥本領比我大多啦,你要和他動手,先
得勝得過我。」
    溫如玉臉色微微一變,接著脆笑道:「楚姑娘果然不愧北嶽高弟,但溫如玉不慣和
女孩子動手,姑娘且請稍待,我還是向陸少俠請教吧!」
    他對著冷姑娘說話,星目流動,卻往飛落冷姑娘身邊的陸翰飛瞟去!
    冷秋霜道:「你是瞧不起我北嶽門下?」
    對方把她當作楚湘雲看待,她也居然自承是北嶽門下起來!
    溫如玉眼珠一轉,淺笑道:「楚姑娘既然說出陸少俠本領比你大得多,那麼我先和
你動手,不管誰輸誰贏,等到我和陸少俠動手之時,早已精疲力竭,豈非吃了大虧?」
    冷秋霜披嘴道:「一招兩式,我就打發你啦,你想贏得了我?」
    這一句話,激得溫如玉心頭發火,脆笑了一聲道:「姑娘好大的口氣,溫如玉原是
想討教陸少俠幾手高招而來,楚姑娘既然這般說法,我就領教領教北嶽門下的絕世武學
也好!」
    陸翰飛忙道:「妹子,這位溫兄既然找我來的,還是由我領教的好,免得叫溫兄說
咱們用車輪戰,吃了虧去。」
    他因溫如玉人品不俗,這般突如其來,自己連人家來歷出身,一無所知,萬一對方
是正派門下,只是為了年輕好強,想鬥鬥自己,那麼如讓冷姑娘出手,她「九陰神功」,
奇寒澈骨。溫如玉豈能擋受得住?是以出言阻攔。
    冷秋霜被他這聲「妹子」,叫得心頭好不高興,回眸望陸翰飛溫婉一笑,退到邊上。
    陸翰飛拱手道:「溫兄請賜教吧!」
    溫如玉格格一笑,他姿勢早就立好,這時白衣飄風,倏地跨上一步,口中叫道:
「陸少俠接招!」掌隨聲發,右掌疾拍出去!他本來雙掌當胸交叉,拍出來的右掌,極
似攻襲自己上三路,但掌出手發到一半,忽然化掌為抓,變成斜取腰脅,當胸左手,也
是要出來出,五指微微顫動,蘊蓄成另一種凌厲手法!
    陸翰飛一看對方出招變化,十分迅速,雙手所罩的部位,異常奧妙,尤其是那只左
手,欲出未出,暗藏幾種變化,全是殺手妙著,奇詭無比!
    心中微微一驚,立即左腕疾沉,使出「流雲飛掌」中一式「雲垂天野」,直切對方
右腕,右手一招「片雲流影」,掌緣斜出,猛截左臂。
    要知「流雲飛掌」,顧名思義,掌能稱飛,自然以快速為主,招式如電,使人目不
暇接。陸翰飛這兩招,出手在溫如玉之後,但掌勢一發,卻槍到溫如玉之先!
    溫如玉右掌化爪,左手正欲跟著遂發,猛覺自己這一招,蘊含六七種變化的攻勢,
竟然來不及使出,對方掌緣,業已切到。尤其正待發出的左手,已被對方完全封住,無
論以哪一種變化出手,都在他掌式威力之下,這一驚非同小可,立即側身斜退兩步!
    兩人如電光石火般一觸即分,溫如玉脆笑道:「陸少俠果然好掌法!」
    身形倏退乍進,腰身不住的扭動,雙手伸縮之間,似爪非爪,似掌非常,連續向陸
翰飛攻出!
    這一輪快攻,不但雙手翻飛,忽拍忽啄,毫不放鬆,奇詭凌厲,而且身法扭動之間,
靈活無比,遠遠望去,宛如一條白色大蛇,在盤旋飛舞!
    果然這一下被他搶制了先機,眨眼之間,已把陸翰飛逼退了四五步之多!
    陸翰飛在他一輪快攻之下,展開「流雲飛掌」,以快打快,雖把對方如爪似掌的怪
異手法,一一化解,但對方身法,當真怪異已極,繞圈遊走,四面八方,都有對方的影
子,正好把自己困在當中。
    兩人各展所學,快打快接,對拆了五六十招,沙灘上只見人影翩翩,哪還分得清是
誰?溫如玉一雙雪白的手腕,不住的伸縮,繞場遊走的身子,也不住的扭動,但因陸翰
飛防守嚴密,自己連換方位,連變手式,都被對方封解,找不到一絲空隙,心中漸感不
耐!驟地冷笑一聲,身形騰空,一團白影中。忽然飛出一腳,朝陸翰飛踢到!
    他這一腳發得無影無聲,快逾閃電,陸翰飛想不到對方會突然凌空踢來,就因他身
子凌空,即使避開頭臉,自己身子也全在對方籠罩之下,他可以藉著一躍之勢,踢中其
他部位!
    心念閃電疾轉,百忙之中,身形順著對方踢來腳勢疾轉。左手運勁,五指箕張,同
時對準腳尖抓出,他仗著自己功力深厚,出手如電,一下就抓住了對方薄底快靴!
    這下當真奇快無比,五個指頭,堪堪抓住靴尖,陡覺手上一震,溫如玉驚呼一聲,
掙脫靴子,一下飛出老遠!
    站住身子,滿臉飛紅,怒聲叱道:「想不到南嶽門下,出手會有這等輕薄!」
    這是什麼話?陸翰飛手上還握著那只薄底快靴,聽得不期一怔,但這不過一瞬間事,
當地目光往溫如玉腳下一瞥,不由更怔得目瞪口呆!
    原來他掙脫了靴子,赫然露出只紅菱似的三寸繡鞋!
    他……她原來是易鉸而芥的姑娘家!
    陸翰飛這下當真十分尷尬,一張俊臉,登時脹得通紅,口中「啊」了一聲,慌忙跨
前幾步,把薄快靴送到溫如玉跟前,拱手道:「在下不知溫兄……」他覺得下面不好措
詞,頓了一頓,又道:「在下多多冒犯!」
    「哼!」溫如玉鼻孔中哼了一聲,迅速穿上靴子。
    「嗆!」她伸手掣出一柄金光閃閃的金鉤,嬌滴滴的喝道:「陸少俠,溫如玉在兵
器上討教吧!」
    她方才柳眉倒豎,好像十分生氣,但轉眼之間,卻又臉含嬌笑,一雙點漆似的眼睛
死盯著陸翰飛,流露出無限風情!
    陸翰飛後退了兩步,抱拳道:「姑娘遠道趕來,究竟為了何事?」
    溫如玉格格嬌笑道:「噫!我不是早已說過了,向你討教來的?你怎不亮出劍來?」
    陸翰飛道:「在下和姑娘無怨無仇,何用在兵刃上相見?」
    溫如玉跺腳道:「我存心討教,你這是瞧不起人!」
    冷秋霜道:「陸大哥,她要你用劍,就用劍咯,還和她客氣什麼?」
    陸翰飛微微一笑,從身上撤下長劍,抬頭道:「姑娘請吧!」
    溫如玉粉臉一板,冷冷的道:「你倒真聽她的話!」
    唰的一劍,斜斜砍來!
    陸翰飛撤身橫劍,使了一招「火中化鶴」,往外封出,哪知溫如玉劍上帶著一個鉤
子,劍鉤相接,她皓腕倏地一縮!
    「叮!」一聲金鐵輕震,陸翰飛只覺手上一緊,長劍已被對方鉤子,鎖個正著,心
頭不由一驚,急忙抽劍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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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0 07:48:38 |只看該作者
溫如玉嬌笑一聲,金鉤輕輕一轉,奇快無比朝陸翰飛執劍右腕削到!
    這一下,她變鎖為削,出手奇快,陸翰飛終究因長劍被人絞住,稍微慢了一步,人
影倏分,一件簇新的藍衫,袖口已被鉤子勾破!
    陸翰飛心中暗暗吃驚,她招法恁地怪異!溫如玉也啊了一聲,脆笑道:「這怎麼好,
鉤破了陸少俠的袖子啦,等咱們打完你把長衫脫下來,我拿回去給你縫咯!」
    她口中說著,人卻隨聲欺近,手上金光閃閃,一招「毒蛇吐信」,又分心刺來!
    陸翰飛又是一怔,他想不到溫如玉竟在軟語如珠之時,突下殺手,但這下他早有准
備,右手一振,劍隨人走,一招「舉火燒天」,向前揮出!
    溫如玉手上絲毫不停,一柄金鉤,刷刷攻出,口中卻嬌滴滴的喊道:「陸少俠,你
要小心咯,我這金蠍劍淬有劇毒,鉤上了見血封喉,可不是玩的!」
    她說來又是溫柔,又是關切,但出手卻毒辣無比,招招都指向人身要害,兩者頗不
相稱!
    陸翰飛不覺打了一個寒噤,暗想:她好好一個女子,竟然花玉其貌,蛇蠍其心,想
來決非正派中人,聞言不由朗笑道:「姑娘自己小心了!「』
    他此時一柄長劍,業已展開師門「丙靈劍法」,大開大闞,左右掃蕩,劍風呼呼,
劍氣如虹。
    南嶽「丙靈劍法」,冠絕武林,出手變化,快捷如電,凌厲劍風中,莫測虛實!
    打到了二十來合,溫如玉已被迫得連連後退,她心中一急,嬌喝一聲:「好!」
    金蠍劍突然劍勢一變,由快轉緩,使出「鎖」字訣,招招都向陸翰飛劍上鎖來!
    陸翰飛本來就不屈和她毫沒來由的纏鬥下去,但因對方劍招奇詭,自己雖然略佔上
風,但也不是短時間可以分出勝負。
    此時見她招式一變,竟想仗著內力,鎖拿自己兵器,心中暗暗好笑,故意賣個破綻,
使了一招「撥柴挑火」,劍尖銀芒顫動,筆直刺去!
    溫如玉哪知就裡,喝聲:「來得好!」
    皓腕翻動,一式「斜卷珠簾」,金蠍劍金鉤倏轉,一下便把陸翰飛長劍鎖住!
    金鐵交鳴,響起一聲龍吟虎嘯之聲!
    陸翰飛驟然一聲長笑,勁運右腕,招變「火龍吐珠」,劍尖向上挑起!
    這下當真大出溫如玉意外,只覺對方劍尖,驟然迸出一股奇大無比的力道,一條右
臂,一直麻上肩頭!
    金蠍劍呼的一聲,脫手飛起兩丈來高,又筆直下落,顫巍巍插入身前砂石之中!
    溫如玉滿臉驚疑,秀目深注在陸翰飛臉上,怔了一會神。玉手一縮,輕聲道:「啊
唷,你好大的勁道,人家手都給你震麻了!」說到這裡,忽然眼珠一轉,又道:「陸少
俠,你再試試我的『五毒金針』吧!」
    陸翰飛聽她嬌聲軟語,怪自己把她手臂都震麻了,心中方侮適才不該用力太大,哪
知她眼珠這麼一轉,左手輕抬,耳中只聽嗒的一聲細響,眼前金光閃動,一大篷金針,
飛射而來!
    陸翰飛猛吃一驚,心頭不由大怒,大喝口聲,左掌運足全力,向前拍出!
    他盛怒出手,這一掌雖然無聲無息,不帶半點勁力,要不是他這聲大喝,誰也不知
道他發出掌力,但「無形掌」的一股無形潛力,何等強猛?只見一大篷金針才到半途,
突然自動回轉,朝溫如玉倒飛回去!
    如果不明底細的人,還當金針是被陸翰飛這聲大喝,喝回去的呢!
    不是嗎,站在一旁觀戰的冷秋霜,就睜著一雙大眼,滿臉都是驚奇之色!
    溫如玉驚呼一聲,白衣閃動,慌忙向旁躍出,才算躲開,但也驚出一身冷汗!伸手
拔起金蠍劍,轉頭說道:「陸少俠果然使得好一手『無形掌』,溫如玉拜領高招,咱們
後會有期!」
    說罷,縱身一躍,飛落小船。
    陸翰飛想起她「五毒金針」之名,心中一動,急忙大聲喝道:「姑娘是五毒門何
人?」
    溫如玉回頭道:「你日後自知!」
    她揮了揮手,船上兩個大漢,立即運槳如飛,破浪而去!
    陸翰飛怔怔的目送小舟遠去。
    只聽冷秋霜道:「陸大哥,她是五毒門的人?」
    陸翰飛道:「她兵刃暗器,都淬著劇毒,可能是五毒門的人,我也只是猜想罷了。」
    「阿彌陀佛!」
    突然兩人身後響起一聲低沉佛號!
    陸翰飛、冷秋霜同時一驚,急忙轉過身去!
    只見離自己方才動手之處不遠,不知何時多出一個身穿大紅架裟的老僧,盤膝瞑坐,
似乎已來了甚久。
    陸翰飛方自一驚,冷秋霜輕噫道:「陸大哥,這老和尚幾時來的?」
    陸翰飛已知這紅衣老僧定然來意不善,因此急急的道:「妹子,我們還是趕路要緊,
快上船去吧!」
    冷秋霜連師傅師公都不悄,對陸翰飛卻處處遷就,絲毫不肯違拗,她回頭瞧瞧紅衣
老僧,果然依言往船上走去!
    「呵彌陀佛,兩位小施主請留步!」
    陸翰飛早知對方有為而來,是以絲毫不覺驚奇,腳下一停,抱拳道:「老師傅有何
見教?」
    紅衣老僧徐徐抬頭,道:「兩位小施主,想必就是南北雙岳的傳人了!」
    陸翰飛冷冷的道:「不錯,老師傅如何稱呼?」
    他先前因紅衣老僧低頭瞑坐,並沒看清面貌,這時對方抬起頭來,只見他年在五旬
以上,生礙雙目低陷,寒光如電,方面大耳,蒜鼻獅口,濃眉如帚,短鬚如刺,都呈棕
黃顏色!
    瞧他長相,分明不像中原人物!
    陸翰飛方自瞧得一怔,只聽紅衣老僧沉聲答道:「老僧嘉檀!」
    陸翰飛心頭猛地一震,記得自己以前曾聽恩師說過,除了中原武林之外,尚有北溟
和西域兩派,武功別走蹊徑。
    北溟一派,數十年來,久無傳聞,但西域魔教中人,卻時在中原走動,思師當年曾
在泰山絕頂,遇到過一位魔教長老。法名好像就是嘉檀!
    他心中一陣驚詫,還未開口!
    紅衣老僧想已瞧到陸翰飛驚疑不定的臉色,微微笑逍:「小施主可是聽尊師說過老
衲之名,歲月不唐,老衲十五年前。曾和尊師在泰山絕頂,有過一面之緣!」
    陸翰飛連忙施禮道:「老師傅原來是先師故人,難怪方才晚輩聽到法號,覺得甚是
耳熟。」
    嘉檀大師緩緩起身,目光瞧了陸翰飛一眼,點頭道:「簡大檀樾豪氣千雲,不失為
中原武林領袖人物,小施主精氣內斂,果然已得嫡傳,真不愧南嶽門下!」
    陸翰飛躬身遭:「老師傅過獎了,老師傅方才垂詢晚輩,不知有何賜教?」
    嘉檀尊者逍:「老衲途經此地,因江岸停有船泊.原想搭個便船,後來瞧到小施主
和五毒教主動手,使的正是簡大檀樾的『丙靈劍法』,故而動問一聲。」
    陸翰飛暗暗鬆了口氣,冷秋霜道:「老師傅,你說的五毒教主,就是那位叫溫如玉
的人?你認識她嗎?」
    嘉檀尊者微笑道:「老衲在中原行腳二十年,各門各派的人,大都見過,那女娃兒
繼承嶺南五毒門教主,還為時不久,人稱蛇蠍教主溫如玉。」
    冷秋霜道:「我不知道她就是五毒門的教主咯,要是早知道了,就不讓陸大哥放她
走了!」
    陸翰飛聽嘉檀尊者說出要搭便船之言,就接口問:「老師傅不知要去哪裡?」
    嘉檀尊者道:「老衲前往岳陽,兩位想是到衡山去的?」
    陸翰飛心知江湖上業已傳開,自己不好不承認,只得點點頭道:「晚輩正是到衡山
去的,老師傅前往岳陽,正是順道。老師傅請上船吧!」
    嘉檀尊者陰森一笑,點頭道:「老衲正要找尋小施主,有一事相詢,那就到船上再
說吧!」
    陸翰飛心中文是一驚,這老魔頭要找尋自己,除了也為白衣劍侶石鼓山藏寶之外,
決無旁的事故。心中想著,一面只好硬著頭皮把他讓入船艙。
    嘉檀尊者手持念珠,巍然跌坐,等陸翰飛,冷秋霜坐定。兩道寒電似的目光,盯著
陸翰飛臉上,徐徐的道:「小施主可知老衲何事相訪?」
    陸翰飛心中暗暗哼了聲「來了!」一面卻故作不知的道:「老師傅乞道其詳。」
    嘉檀尊者道:「老袖風聞江湖傳言,兩位在武陵山曾遇上一個使『透骨陰指』的人,
未知詳假如何,可否見告?」
    陸翰飛聽他口氣,並非為石鼓山寶藏而來,同時心中一動,一暗想他既然詢問使
「透骨陰指」的人,也許知道「透骨陰指」的來歷。
    這就把自己師傅遇害,自己和楚湘雲找上武陵山竹杖坪,遇上獨角龍王沙無忌,金
蛇叟荊山民等人,聞風趕來,以及玄妙觀主和六指頭陀卜勝,死在「透骨陰指」之事,
詳細說了一遍。
    嘉檀尊者只是閉目靜聽,等陸翰飛說完之後,才睜眼道:「據小施主說來,當時連
金蛇叟荊山民和黔幫的沙無忌,都沒瞧清他是誰?」
    陸翰飛點頭道:「晚輩當時只聞其聲,不見其人,恐怕他們兩位也是如此。」
    嘉檀尊者微微頷首道:「這孽障果然練成了『木石遁形』和『傳音散聲』之術!」
    陸翰飛全身一震,急急問道:「老師傅知道此人是誰?」
    嘉檀尊者微曬退:「小施主可知『透骨陰指』原是找魔教不傳之秘?」
    陸翰飛道:「晚輩從沒聽先師說過。」
    嘉檀尊者道:「尊師也許聽過『透骨陰指』之名,卻不會知道『透骨陰指』的來
歷。」他說到這裡,微微一頓,接著又道:「我西域魔教一派,從來很少在中原走動,
老衲卻在中原行腳二十年,小施主可知老衲究是為了什麼?」
    陸翰飛搖搖頭道:「晚輩不知。」
    嘉檀尊者臉色陰森的道:「老衲就是為了這個孽障!」
    當然,嘉檀尊者口中的孽障,就是指使「透骨陰指」之人!
    陸翰飛聽得如何不急,抬頭問道:「老師傅,到底此人是誰?」
    嘉檀尊者憤怒的道:「這孽障就是逍遙先生夏候玄的後人夏侯律!」
    陸翰飛從沒聽說過什麼逍遙先生,但把夏侯律這三個字、暗暗記住。
    嘉檀尊者道:「你沒聽說過逍遙先生?他就是賽孫臏令狐宣的師傅了!」
    陸翰飛口中「哦」了一聲。
    嘉檀尊者續道:「據聞逍遙先生夏侯玄,不但武功極高,而且精通奇門之術,但性
喜山水,江湖上很少人知,他除了一個兒子,另外只收了一個門人,就是令狐宣,這是
三十年以前的事,夏侯律還只有二十來歲,武功已得乃父所學十之五六,不料他生性好
色,連續做出幾件好殺命案,被他父親查悉,一怒之下,把他點廢武功,逐出門去。這
孽障流落江湖,不知從何處聽說西域魔教門中,有透穴傳功,恢復經脈之術,居然不辭
艱辛,尋上天龍寺去……」
    「哦!」
    陸翰飛睜著眼睛,「哦」了一聲。
    冷秋霜道:「老師傅,天龍寺在哪裡呀?」。
    嘉檀尊者並末置答,續道:「他在寺外苦求了三日三夜,老衲大師兄一念仁慈,破
格收錄,只命他在寺中做些粗工,這樣一晃三年,這三年之中,大師兄既不傳他武功,
也一直不提替他恢復經脈之事,如果換了旁人,早就難以忍耐,勢非逃出天龍寺去不可,
叵耐這孽障城府極深,居然刻苦勤奮,口中絲毫不出怨言。果然,三年之後,大師兄正
式宣佈,收他為徒,如此又過了七年,大師兄功德圓滿涅哭西歸,這孽障乘老衲不備,
偷了本門一部練功秘笈『陰魔經』,逃出天龍寺,返回中土。老衲職司經典,因此追蹤
遠來,不想這孽障,始終認為當年被乃父廢去一身武功,是他師弟告密所致,懷恨在心,
這一返回中原,就找他師弟令狐宣算賬,別了他雙腳……」
    「哦!」陸翰飛這才知道賽孫臏被地師兄別去雙足,原來還有這麼一段經過。
    冷秋霜心地善良,聞言眨著眼睛,低低的道:「這人壞死啦!」
    嘉檀尊者又道:「等老衲趕到武陵山竹仗坪,他已離去多日,此人生性機警,知道
老衲跟蹤追到中原,這孽障就始終沒有露面,於是老衲在中原,也就一待二十年了!」
    冷秋霜道:「他既敢偷了秘笈,還要這樣躲躲閃閃的,多沒意思?」
    嘉檀尊者陰笑道:「姑娘說得有理,只是孽障知道,他雖練成『陰魔經』,上所載
武功,可以無敵天下;但本門仍有克制他的功夫,才使他不敢公然露面,因此,他一意
妄想劫奪公孫喬夫婦的藏寶,也是為了……」
    話到這裡,突然停止,他言中之意,好像是說只要學會公孫喬夫婦的武功,就可對
付西域魔教,是以他不肯再說。
    冷秋霜好奇的道:「老師傅,公孫喬又是什麼人呢?」
    嘉檀尊者重重的哼了聲,才道:「公孫喬夫婦,就是你們中原武林稱做白衣劍侶金
玉雙奇的人。」
    陸翰飛雖然從嘉檀尊者口中一知道殺害師傅的仇人叫夏侯律,但對方武功,出於西
域魔教,高不可測,憑自己目前的功力,斷難與之抗衡。
    就是以目前的嘉檀尊者而言,聽他口氣,也似乎對夏侯律有所顧忌,這樣看來,自
己要想報復師門血仇,當真希望極渺!他心中想著,不由怔怔出神,一語不發!
    嘉檀尊者瞧在眼裡,臉上飛過一絲陰笑,徐徐的道:「小施主,有什心事嗎?」
    陸翰飛切齒道:「老師傅有所不知,這夏侯律,就是殺害晚輩師傅的仇人!」
    嘉檀尊者目光一睜,射出兩道懾人寒光,盯在陸翰飛臉上,道:「小施主只聞其聲,
不見其人,如何知道殺害南北雙岳的就是孽障?」
    陸翰飛肯定的道:「晚輩從各種跡象推斷,殺害恩師和司馬師叔的,準是這賊子無
疑!」嘉檀尊者口誦佛號,「微微搖頭道:「這孽障二十年來,業已練成『陰魔經』上
所載武學,小施主雖得南嶽簡大檀樾真傳,要想手刃仇人,怕難如願以償。」
    陸翰飛切齒道:「老師傅說得極是,」一隻是晚輩和他師仇不共戴天!」
    嘉檀尊者黃眉微聳,歎息的道,「別說是小施主,中原武林,能擋他一指的人,恐
怕也寥若晨星!」
    陸翰飛道:「晚輩身受師恩,明知不敵,也要和他一死相拼。」「善哉!善哉!」
    嘉檀尊者口中說著,竟自緩緩閉上雙目。
    不!他一語不發似在思索著什麼?過了半晌,突然抬頭道:「小施主為師報仇,其
志可嘉,老衲方才說過,我魔教之中,有一種專破『透骨陰指』的功夫,小施主願意學
嗎?」
    陸翰飛聽得一怔、感激的道:「老師傅如此垂愛,晚輩感激不盡,只是……」
    嘉檀尊者道:「小施主有話只管明說。」
    陸翰飛道:「晚輩聽說西域一派,教規極嚴,不是本門中人……」
    嘉檀尊者不待他說完,陰聲笑道:「小施主放心,老衲只傳你克制『透骨陰指』的
功夫,決不勸你身入魔教。」
    陸翰飛俊臉一紅,忙道:「晚輩不是這個意思,晚輩因聽先師說過,貴教武功,不
准傳授外人,是以江湖上只知貴教武功,神秘莫測,卻從無一人,能夠說得出來,晚輩
是怕老師傅容有不便。」
    嘉檀尊者連連點頭道:「練武之人,誰不覬覦秘學,小施主果然不同凡俗!」說到
這裡,微微一頓,又道:「魔教武功。不准私相授受,雖為天龍寺禁例,但老衲身為教
中長老,對方又是本教叛徒,自不在禁例之內。只是老衲破例傳授,也有一個條件,必
須遵守,那就是小施主學會這種功夫後,除了對付孽障,一生不准再使,也不准對任何
人提起,不知小施主意下如何?」
    陸翰飛忽然撲的一聲,拜倒地上,道:「老師傅如此成全。晚輩終身感說不盡,老
師傅吩咐,晚輩當謹遵不渝。」
    嘉檀尊者點頭道:「小施主記住就好!」
    說著,袍袖輕輕一揮,把陸翰飛托了起來。
    冷秋霜坐在一旁,一句話也插不進去,這會聽紅衣老和尚把這種功夫,說得這般厲
害,傳授功夫,還要限制陸大哥只准使用一次,忍不住問道:「老師傅,你說的到底是
什麼功失?」
    嘉檀尊者朝她笑了笑,向陸翰飛道:「魔教武功,分為陽罡和陰魔兩門,除身為掌
教可以兼通兩門功夫以外,教中弟子,每人只得傳授一種,終身修習,老衲傳你克制
『透骨陰指』的功夫,叫做『火焰刀』,是陽罡門的功夫,以施主目前的修為,再由老
衲施展『透穴傳功』之術,約有六天,也可以練成了。」
    冷秋霜道:「啊,這麼快就可以練成了?『火焰刀』這名字也不錯呀!」
    嘉檀尊者說完之後,就命陸翰飛在他對面坐下,說道:「小施主從此時起,老衲就
傳你『火焰刀』心法,你必須凝神澄氣,聽老衲叫你如何運功,你就如何運功。」
    陸翰飛點頭應是。
    冷秋霜雖然不懂世事,但也知道紅衣老和尚傳給陸大哥的是魔教不傳之秘,自己不
好坐在邊上,這就站起身來,正待往艙外走去!
    嘉檀尊者笑道:「老衲傳他心法,姑娘只管坐在艙中,不必迴避,只是在這七日之
內,不能有人驚擾,姑娘……」
    冷秋霜想起自己在棺中練「九陰神功」,被少林老和尚無意之中破壞,自己差點連
眼睛也睜不開來,當時幸得師傅連點自己週身陰經,度入陰氣,始得無事。
    她沒等嘉檀尊者說完,點點頭道:「我知道,!如果有人!擾了,陸大哥會睜不開
眼睛,老師傅,那個蛇蠍教主如果再來,我會把他們打跑的。」
    嘉檀尊者聽得一怔,接著笑道:「如果有人闖來,你只要護住你陸大哥就行,老衲
自會打發。」
    冷秋霜道:「這個我知道。」
    嘉檀尊者皺皺眉頭,又道:「這七日之中,老柏和你陸大哥都不進飲食,另外請姑
娘告訴船家,船到岳陽附近,最好停在城陵磯邊上,那邊人跡較少,不易引人注意。」
    冷秋霜一直點著頭道:「我都記得了。」
    說著,果然不再出去,在艙中坐下。陸翰飛知道嘉檀尊者傳授自己的魔教絕學『火
焰刀』,乃是自己報雪師仇的唯一希望,因此依言澄心靜慮,瞑目不動。
    耳中只聽嘉檀尊者一縷極細的聲音,說道:「小施主,老衲此時先傳你『火焰刀』
心法口訣,你先記住了,待會老衲就要施展『透穴傳功』之術,以期速成。」
    說到這裡,便把練習「火焰刀」的訣竅,和心法口訣,詳細說了一遍。
    陸翰飛用心諦聽,好在天下武學,大致相同,不外練功運氣。他從順八年,學的正
宗內功,這會雖覺「火焰刀」別走蹊徑,同屬純陽工夫,和自己學的「少陽神功」,大
異其趣,但不過按照口訣推究,上乘武學,儘管法門不同,也依稀可以揣摩出一點頭緒!
    只覺這「火焰刀」乃是凝結全身純陽真氣,作雷霆迸發之擊,練成之後,威力果然
霸道無比!心中想著,只聽嘉檀尊者一縷極細的聲音,又道:「小施主,快把全身真氣,
凝集『百會』!」
    陸翰飛依盲運行,剛剛把真氣凝結「百會」穴上,陡覺「百會穴」上有一隻炙熱的
手指,戳入穴中,直透肌骨,心知這是嘉檀尊者在施展「透穴傳功」,當下更不敢絲毫
分心。「這一指戳入,似實而虛,自己才一感覺,嘉檀尊者已叫出第二個穴道:「後
頂!」
    陸翰飛急忙把真氣後移一寸五分,果然又是一個炙熱的指印,直透肌裡!
    接著「強閭」、「腦戶」、「風府」,順序而下!陸翰飛也隨著他所喊的穴道,運
行真氣!
    但在冷秋霜瞧來,陸大哥和紅衣老和尚對面枯坐,一動不動!
    不!紅衣老和尚右手還是持著一串念珠,只是左手中指,不住的向陸大哥輕彈,陸
大哥一張俊臉,不住的紅將起來,如此而已!
    冷姑娘一個人坐了一會,漸漸覺得無聊,就走出艙去,瞧瞧長江景色,用手撥著船
邊水花!
    夕陽下去了,船在一處江邊,停了下來。
    冷姑娘幫著小毛千生火做飯。晚餐之後干她回進艙去,紅衣老和尚已不再彈指了,
兩個人只是相對枯坐。
    陸大哥的臉,越來越紅、身上冒出裊裊熱氣!
    冷秋霜不敢驚動,獨自在中艙角落上倚若睡了。
    第二天早晨,她睜開眼來,兩人還是靜坐如故,陸大哥身上已經不再冒熱氣了,她
知道他們這佯一直要有七天之久,只好一個人玩,有時瞧著船老大撐柁,有時也幫著小
毛子打槳。
    這是第三天早晨,船快到岳陽了,冷姑娘記著紅衣老和尚的話,吩咐船老大在城陵
磯邊上,找了一處較為隱僻的所在,停下船來!
    船老大堪堪把船泊好、只見江面上四隻梭形快艇,緩緩朝自己這邊駛來,每艘快艇
頭上,都站著一個勁裝跨刀的大漢!
    船老大一看情形不對,趕緊拉著小毛子往後艙躲去。
    左首第口艘快艇上,一個漢子,大聲叫道:「喂!船家,你們船上,可是乘的南北
雙岳門下的陸少俠……」
    冷秋霜身子一閃,鑽出艙去,叱道:「你們就是溫如玉手下,溫如玉自己怎麼不
來?」
    那漢子被她沒頭沒腦一說,臉上不期一怔,連忙躬身道:「請向姑娘,這船上可是
南嶽門下的陸少俠……」
    冷秋霜道:「是又怎樣樣?」
    那漢子道:「小的奉幫主之命,迎接……」
    冷秋霜沒在江湖上走過,只道幫主就是教主,她粉臉倏地一沉,冷笑道!「姑娘可
不管什麼蛇蠍幫主,狗蠍幫主,你叫她自己來好啦!」
    那漢子見她辱及幫主不由臉色一變,依然忍耐著道:「姑娘不可誤會,幫主因有遠
客在座,不克親來,這裡有幫主名帖,請姑娘過目。」
    說著,快艇緩緩駛近,一那漢子從懷中掏出一張大紅名帖,雙手遞上。
    冷秋霜接過名帖,連瞧也不瞧,隨手朝漢子前面丟去,喝道:「你再嚕嗦,姑娘可
要不客氣了!」
    要知冷姑娘雖然「九陰神功」只有三成功力,但武林中一流高手,能擋得住的,也
為數不多,她這下不經意的一丟,那張名帖夾著一股奇寒澈骨的陰風,向太漢身前拂去!
    那大漢站在船頭,只覺渾身一冷,立即閉氣過去,「砰」的一聲,向後便倒!
    其餘三條快艇上的漢子,眼看同伴倒下,不由大喝一聲,同時掣出腰刀,厲聲喝道:
「丫頭,你敢出手傷人?」
    三條快艇,立即品字形圍了上來!
    冷秋霜冷笑道:「就是你們幫主致來,姑娘一樣叫她躺著回去!」
    右邊一艘的漢子距離較近,喝道:「丫頭,你好狂的……」
    快艇駛轉靈活,他「口氣」兩字還沒出口,艇頭已靠近冷姑娘立身之處!
    「你也給姑娘躺下!」冷秋霞嬌叱一聲,玉手揮處!
    「砰!」那漢子連話都沒有說出,一個身子,往後一斜,「咕咚」摜落水中!
    其餘的人,一見情形不對,趕緊橫開船頭,派人跳下水去,把那漢子救起,業已牙
關緊閉,全身不住的打著冷顫,和先前的那個投帖的漢子一模一樣!
    冷秋霜瞧著他們一陣忙亂,不由臉上露出笑容,叫道:「你們誰要再來試試看?」
    快艇不敢再和她靠得太近,遠遠駛開一丈來遠,另一個漢子喝道:「丫頭,南嶽陸
少俠可在船上?」
    另一個漢子狐疑的道:「陸少俠准不在船上,不然怎不聞聲出來?」』
    冷秋霜咭的笑道:「叫你們幫主來了,不就知道了嗎?」
    先前一個又道:「丫頭,你敢在洞庭湖上發橫,有你瞧的!」
    冷秋霜笑道:「不忙,姑娘要在這裡停上四五天,你們只管回去通報好了!」
    四艘快艇有三艘掉轉船頭,如飛而去,剩下一艘,敢情意存監視,距離得遠遠的!
    冷秋霜瞧的暗暗好笑,也不加理會,一面向後艙叫道:「船老大,你們快出來咯,
一切有我呢!」
    船老大哭喪著臉道:「姑娘,這事鬧大啦,方才來的是長江龍門幫的人,小……小
老兒就是靠長江混飯吃,這下完了!」
    冷秋霜道:「你不用怕,你是受人雇了來的,和你無關,待會他們幫主來了,我給
你說一聲就是了,我才不怕他們計較龍門狗門的。」
    正說之間,只見江面突然駛來一艘雙桅大船。船後一字跟著八艘梭形快艇,船身一
色漆著朱紅。船老大嚇得臉如土色,惶急的道:「姑娘,巡江堂主來了,這可怎麼辦?」
    冷秋霜抬眼望去,只見那艘大船船艙門敞開,艙外對站四個彪形大汗。一色密扣封
襟勁裝,白綁腿倒趕千層浪,懷抱撲刀,艙中一張虎皮金蛟椅上,端坐著一個中等身材,
身穿青綢長衫的白胖漢子,看去年約四旬以上!
    冷秋霜沒有見過這等場面,悄悄向船老大問道:「他是官嗎?」
    船老大哪還來得及回答,撲地跪倒艙上,叩頭直像搗蒜!
    冷秋霜看得奇怪,暗想:這官一定很大,不然船老大為什麼要跪著叩頭呢?自己要
不要也向他叩頭?
    心中想著,只見那白臉漢子緩步出艙,打量著冷秋霜喝道:「方纔出手打傷本幫弟
子的就是你嗎?」
    冷姑娘聽得不禁啞然失笑,自己還當地是什麼大官,原來他也是什麼龍門幫的人。
    啊!瞧他這麼氣派,大概就是幫主了,她心中想著,抬頭問道:「你就是幫主嗎?」
    那白臉漢子道:「本座姜南豹,掌理龍門幫總巡江,你要見本幫幫主,究系何事?」
    冷秋霜道:「我不要見你們什麼幫主,是你們幫主要見我陸大哥,我說要他自己
來。」
    總巡江姜南豹皺皺眉頭,問道:「你陸大哥可是南嶽門下的陸少俠嗎?」
    冷秋霜搖搖頭道:「我不知道,你要闖上我們船來,我才打發你回去。」
    她說來自然,絲毫沒有把對方當一回事。
    白面判官姜南豹,在龍門幫職司巡江堂主,地位極高,一聽冷秋霜這般說法,如何
不怒?他臉上倏地一沉,喝道:「你是何人門下,敢在本座面前如此放肆。本座問你的
話,你聽到了沒有?」
    冷秋霜哼道:「你神氣什麼,姑娘就是北嶽門下,不信就上船試試!」
    這句話,激得白面判官姜南豹心頭發火,大笑一聲,怒道:「丫頭,你有多少能
耐?」
    喝聲出口,雙足一點,一條青影,宛如鷹隼,凌空朝冷秋霜船上撲來!
    冷秋霜道:「啊!你真敢上來?」
    玉手一揮,輕飄飄一掌,朝姜南豹拍去!
    白面判官身形將要飛落,陡覺一股澈骨奇寒的勁風,朝身前湧到,他掌理龍門幫總
巡江,領袖水上群雄,武功自然不弱。何況玲姑娘口出大言,他在飛身撲近之時,早已
有了戒備,此時發覺對方掌風有異,哪肯硬接,身形猛地向側飛閃開去!
    要知他撲上對方船頭,身形要落未落之際,這一打橫閃開,整個身子,飛出江面足
有七八尺遠,眼看非掉在水裡不可!」
    快艇上已有人驚呼出聲,這真是電光石火一瞬間事,只見白面判官飛出江面的身子,
劃了一個弧形,奇快無比的飛回原處,落在冷秋霜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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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0 07:50:17 |只看該作者
龍門幫的人,平日裡很少看到總巡江出手,此時白面判官露了這一手,瞧得大家都
脫口叫好!
    冷秋霜也被他這一神妙快速的身法,怔得後退了一步!
    其實白面判官姜南豹何嘗不驚,他想不透和南嶽簡大先生齊名的北嶽司空曉門下,
何以在掌風之中,會像旁門左道之士才練的陰邪寒風?他雙腳落至船頭,目注冷姑娘,
冷冷的道:「姑娘,真是司空大俠門下?」
    冷秋霜雙目一瞪,道:「誰說姑娘不是北嶽門下?接招!」
    她只當白面判官說她武功及不上北嶽門下,心中一生氣、右手一揚,纖纖五指,倏
然箕張,閃電般朝姜南豹腦門抓去!
    白面判官瞧得心頭大驚,他在江湖上縱橫了幾十年,自然識貨,對方這一抓,正是
厲山雙煞「白骨爪」的家數,難道眼前這位清麗絕俗的小姑娘,卻是厲山雙煞的門下?
心念一動,突然雙掌齊發,拍出兩股強猛掌風,把冷秋霜通退一步,大聲喝道,「你是
厲山雙煞何人?』』
    冷秋霜自幼由師傅師公撫養長大,從沒和外界接觸,幾時師傅會把自己外號,告訴
徒兒?她自然不知厲山雙煞是誰?大眼睛眨了眨,道:「厲山雙煞是誰?誰說姑娘是厲
山雙煞的什麼人?」
    她口中說著,身子一閃,雙手又向白面判官攻到!
    在此時,江面又有一艘三桅大船,急駛而來,船頭有老有少,站著四五個人!









第07章 陸地神龍
    船頭上站著一位儒生打扮的清爍老者,和一個面目俊朗的勁裝青年,兩人身側,伺
立著兩個懷抱朴刀的大漢。
    雙方距離,駛到六七丈光景,那勁裝青年忽然嗔道:「史老前輩,這姑娘並不是晚
輩的師妹!」
    儒衫老者兩道炯炯目光只是注視著動手兩人,回頭退:「杜老弟,隨我來!」
    話聲未落,身形憑空飛起,直像一頭巨鷹,朝冷秋霜船上撲來,口中大聲喝道:
「姜堂主,快請後退,此女已練成了『九陰神功』一類功夫!」
    就在儒衫老者身形飛起的同時,勁裝青年也一式「海燕掠波」,從四五丈外,飛落
船頭,才一上船,便朝中艙奔去!
    只聽一個陰沉聲音,笑道:「想不到小施主功力,竟有恁地深厚,老衲預計是快也
須七天才能練成的,小施主居然只有三天工夫,便已大功告成,可喜可賀!」
    另一個清朗聲音,接口道:「老師傅成全之德,晚輩沒齒不忘!」
    勁裝青年聽得一直,那不是陸兄弟的聲音是誰?
    腳下急急往中艙跨去,哪知才一探頭,艙中突然有一股奇大無比的吸力,一下把自
己吸進艙去,後頸一緊,已被人一把抓住!
    艙中的陸翰飛堪堪站起,瞥見嘉檀尊者手上,不知何時抓著一人,定睛一瞧,那正
是護送司空師叔骨灰回轉恆山的杜志遠!心頭大驚;急忙叫道:「老師傅快請放手,他
是晚輩的師兄!」
    嘉檀尊者正待隨手往江心丟去,聽到叫聲,忙緩緩把杜志遠放下,陰笑道:「阿彌
陀佛,小施主請恕老袖孟浪。」
    陸翰飛忙道:「杜兄,這位老師傅就是西域嘉檀尊者,你快來見禮。」
    杜志遠出道較早,在江湖上跑了幾年,自然聽說過嘉檀尊者之名,聞言吃了一驚,
急忙施禮道:「晚輩北嶽門下杜志遠;叩見老師傅。」
    嘉檀尊者合十道:「小施主不可多禮!」
    話聲一落,回頭朝陸翰飛合十道:「老衲要尊舟停泊此處,原有一件急事待辦,小
施主前途珍重,老衲告辭了!」說畢,不等陸翰飛回答,轉身就往艙外走去!
    陸翰飛還待挽留,但轉眼之際,嘉檀尊者已飄然走出艙去!陸翰飛和杜志遠兩人跟
著跨出中艙,嘉檀尊者早已一腳跨出船外,紅袍飄忽,踏波而白。轉瞬工夫,已去得老
遠,浩渺煙波之間,只剩下一點紅影,漸漸隱沒!
    杜志遠急問道:「陸兄弟,楚師妹呢?」
    陸翰飛眼看冷秋霜正和一位儒杉老老在船頭上動手,那老者儒衫飄忽,雙手指風窘
然,著著都指向冷姑娘要害,分明是點穴名家!
    冷姑娘缺乏對敵經驗,這時已粉臉泛紅,漸落下風,嬌軀不住的躲閃,急忙回頭道:
「這事說來話長,那位可是杜兄同來的?快請他們住手!」
    他話聲剛落,冷秋霜一眼瞧到陸翰飛走出路來!心頭吃了一驚,玉手一斂,身子一
下飄到陸翰飛身邊,睜大雙自,急急問道:「陸大斑,你要六天才能出來啊,老師傅交
代我、不能讓人家驚擾你,結果還是被他闖進去破壞了,:我真沒用。」
    她是因為自己練習「九陰神功」,被靈巖大師無意破壞,只當陸大哥也被人破壞了,
心中又氣又急,纖纖玉指,朝林志遠一指道:「你破壞陸大哥練功,一定不是好人,吃
我一掌!」
    她心地純潔如玉,也不想想陸翰飛如果練功遭人破壞,怎會和杜志遠並肩站著?說
話聲中,突然欺近,纖手往林志遠當胸拂去!
    陸翰飛慌忙攔道:「秋兒不可魯莽,這是杜兄……」
    「哈哈,杜老弟,這位想是陸少俠吧?」
    那儒衫老者和白面判官姜南豹,一起走了過來。
    杜志遠忙著替暗翰飛介紹道:「陸兄弟,這位是龍門幫總護法,人稱千手儒俠的史
老前輩,這位是總巡江白面判官姜南豹姜堂主,你快見過了。」
    陸翰飛以前曾聽師傅說過,千手儒俠史南溪之名,連忙向前作了一揖,口中說道:
「晚輩曾聽先師說過兩位大名,久仰得很。」
    千手儒俠呵呵笑道:「不敢不敢,老朽不過承武林朋友抬愛,算不得什麼,倒是陸
少俠名師出高徒,今日一見,果然不凡!」說到這裡,一面朝冷秋霜打量了一眼.道:
「這位姑娘,不知如何稱呼了?老朽方才多多冒犯!」
    冷秋霜搶著道:「不要緊,我不知道你們和陸大哥是怨人咯,我叫楚湘雲!」
    自從五毒教主溫如玉把她當作北嶽門下的楚湘雲,這一路上,她也就以楚湘雲自居,
但這會可不對了,北嶽司空曉門下的大弟子杜志邊就站在面前。
    她「楚湘雲」,三字出口,可把杜志遠聽得一呆,臉上露出驚奇之色,轉頭朝陸翰
飛看去!
    陸翰飛也不禁鬧得俊臉一熱,「尷尬的道:「杜兄,這是冷秋霜冷姑娘,此事說來
話長,待會再容小弟詳告吧!」說到這裡,又低聲朝冷秋霜道:「秋兒,這位杜兄,就
是湘雲妹子的大師兄。」
    冷秋霜粉臉一抬,瞧著杜志遠,天真的笑道:「杜大哥,你也叫我秋兒好啦,這一
路上,他們都把我當作湘雲姐姐,其實我又沒有折了她的名頭。」
    千手儒俠史南溪笑道:「杜老弟、陸少俠,此地不是談話之所,咱們到君山再作詳
談吧。」
    杜志遠也道:「陸兄弟,我們快上船吧.別讓程老前輩等久了。」
    陸翰飛知道龍門幫幫主程元規,乃是自己師尊多年好友,為人正派,而且雄才大略,
足智多謀,江湖上素有陸地神龍之稱。
    只是眼下賽孫臏令狐宣和自己約定在石鼓山見面,為期已迫,心中不由一陣遲疑,
才道:「小弟本該早上君山,拜候程老前輩,實因這一路上發生了不少事故,、目前又
急於趕赴石鼓山去……」
    「杜志遠不待他說完,笑道:「陸兄弟路上情形,程老前輩已有耳聞,目前各派高
手,雲集石鼓山,程老前輩就是怕你和楚師妹,前去冒險,才派出多人,沿路打聽,要
你去石鼓山之前,先上君山一行。
    陸翰飛奇道:「杜兄,你也知道石鼓山之事了?」
    杜志遠笑道:「目前江湖上到處都傳著石鼓山藏寶,只有你和楚師妹兩人,知道下
落,我從恆山回來,想到你們要去石鼓山,定須經過岳陽,所以乾脆就在君山等候。」
    這時那艘三桅大船,己靠著小船泊攏,放下跳板,千手儒俠史南溪讓大家上船。
    「冷秋霜忽然走到白面判官姜南豹身前,道:「姜大叔,我們的船老大是個好人,
他方才怕死啦,你不可難為他啊!」
    姜南豹被她說得一怔,接著笑道:「姑娘只管放心,侍會叫他到君山領賞就是。」
    那船老大聽得大喜過望,只是叩頭。
    大家一起上了大船,在艙中落坐。
    杜志遠早已忍耐不住,問道:「陸兄弟」楚師妹到底怎麼了?」
    他從小就瞧著楚湘雲長大,同門師兄妹,情如骨肉,此時雙眼望著陸翰飛,生怕他
說出路上有甚不測的消息。
    冷秋霜道:「杜大哥,湘雲姐姐被人家捉了去啦!」
    杜志遠聽得身子一震,急急問道,「是誰擄去的?」
    冷秋霜眨著眼睛,道:「可能就是師傅和師公捉去的。」
    千手儒俠史南溪方才因幫中弟兄,被自稱北嶽門下的一位姑娘打傷,而且受傷的人,
全身冷顫,好像中了旁門陰寒功夫,才和杜志遠一起趕來。
    後來自己接了她二十來招,只覺冷姑娘又爪又掌,出手之際,奇寒澈骨,早已瞧出
她出手路子,極似昔年一對凶名久著的魔頭門下,此時聽她說出師傅師公,心中一動,
便開口問道:「姑娘年事極輕,一身武學,江湖上已不可多見,名師出高徒,不知尊師
是誰?」
    冷秋霜聽他稱讚自己武功,心中甚是高興,勻紅臉上露出甜笑,天真的道:「我從
小就叫他們師傅師公咯.不知師傅師公叫做什麼名字。」
    千手儒俠微微一怔,天下做弟子的,哪有不知自己師傅叫甚名字的?
    陸翰飛接口道:「冷姑娘的高師,人稱厲山雙煞。」
    千手儒俠暗暗哦了一聲,暗想自己果然料得不錯!
    白面判官姜南豹和杜志遠兩人,聽到「厲山雙煞」這四個字,不由臉色微微一變!
    冷秋霜道:「老前輩,你認識我師傅師公嗎?」
    千手儒俠含笑道:「老朽昔年聽人說過,只是從沒見過面。」
    冷秋霜喜道:「原來我師傅師公的名頭還很大,啊,杜大哥,湘雲姐姐要是真的被
師傅師公捉去了,一定不會有意外的。」
    她哪裡知道她師傅師公是江湖上出了名的魔頭,心很手辣,二十年前,黑白兩道,
只要聽到「厲山雙煞」,就會談虎色變。
    杜志遠雙眉緊皺,兩道眼神,只是盯著陸翰飛直瞧。
    陸翰飛知道他心裡急於想知道楚湘雲被擄之事,這就擇要把楚湘雲失蹤的事,大概
說了一遍。
    白面判官差南豹,忽然插口問道:「陸少俠,方纔那位登萍過江的紅衣老僧又是什
麼人屍
    陸翰飛因嘉擅尊老曾有對任何人不准提起之言,這就答道,「那位老師傅,在半途
搭乘便船,只說到岳陽有事,小可也不如道他的來歷。」
    杜志遠明明聽老和尚說什麼要七天練成,小施主居然只有三天就大功告成之言,但
因陸翰飛如此回答,想系另有緣故,一時也不便多說。
    舟行迅速,不多一會,便已駛到君山腳下一處港灣靠岸,水手們放下跳板。
    千手儒俠史南溪引著大家魚貫登陸,曲曲折折的行了一里來路,只見前面樓閣纖連,
孤立著一座大莊院,大家經過一片廣場、到了莊前,只見從正門走出一男一女,帶領著
四名壯漢迎了過來。
    那為首兩人,男的中等身材,生著一張陰陽臉,太陽穴高高的鼓起,雙目神光充足,
看去是一位內外兼修的高手。
    女的身材苗條,穿著一身黑色緊身衣衫,臉上罩著一層黑紗,瞧不清面目,約莫二
十三四光景。
    大家才一走近,那陰陽臉漢子立即跨前一步,抱拳說道:「幫主得知總護法已和陸
少俠三位乘船來了,特命兄弟和倪堂主在此候進。」
    千手儒俠含笑道:「有勞兩位堂主。」
    一面替陸翰飛,冷秋霜兩人引見。原來這陰陽臉是奪命飛環邢長林,女的是黑娘子
倪采珍,都是龍門幫五位堂主之一。
    陸翰飛拱手謙讓,口中說久仰。
    大家一面說話,-面走進內廳。
    冷秋霜自小在山中長大,瞧著莊中陳設華美,雕樑畫棟,曲欄迴廊,她依在陸翰飛
身邊,面露驚奇,瞧個不停。
    過了三進庭院,來到後廳,只見迎面走出兩個青衣侍婢,躬身道:「幫主請總護法
和杜少俠、陸少俠諸位,到書房待茶。」
    千手儒俠史南溪含笑抬手,兩名侍婢垂手站立,引著大家轉過一座屏風,趕在前面,
分左右掀起湘簾!
    只聽裡面一個洪鐘般的聲音,呵呵笑道:「總護法和陸老弟來了嗎,快請裡面坐。」
    陸翰飛舉目瞧去,只見書房中一張紫檀太師椅上,端坐著一位相貌清奇,臉色紅潤,
白髯過胸的老人!正是自己師傅好友,威震江湖的龍門幫幫主陸地神龍程元規!
    當下慌忙趨前幾步,拜了下去,口中說著:「晚輩叩見程老前輩!」
    程元規起身扶住,一面黯然的道:「陸老弟不可多禮,尊師突遭大故,老夫近在咫
尺,竟然不克馳援,更是愧對故友。這次風聞各派高手,紛紛趕來石鼓山,老夫系掌龍
門一幫,豈能坐視賢侄和司空大俠門下的楚姑娘冒險,才命他們四處查探你們下落,今
日總算來了。」
    陸翰飛聽到他提到師傅,不由眼圈一紅,連忙謝道:「多蒙老前輩照顧,晚輩感激
不盡。」
    程元規持髯道:「老夫和令尊師數十年深厚交誼,即是司空大俠,也非泛泛之交,
陸老弟不可客氣。」說到這裡,兩道冷電般目光,掠過冷秋霜,朝杜態遠問道:「這是
令師妹了?」
    冷秋霜斂在道:「老伯伯,我叫秋兒,師傅師公叫……叫『厲山雙煞』。」
    陸地神龍聽得臉色微微一變,接著點頭道:「你是和陸老弟一起的。」說到這裡,
眼看大家全都站著,不由笑道:「總護法怎麼也客氣起來,大家快請坐下好說。」
    大家落坐之後,兩個侍婢端上香茗,冷秋霜只是瞧著書房中琳琅滿目的詩書典籍,
和幾上楞著的許多銅器玉器等古玩之物。
    陸地神龍程元規威震長江,身為龍門幫一幫之主,當然已聽到不少消息,此時向陸
翰飛向起經過。」
    陸翰飛就把自己師傅如何遭人事手,一直說到目前為止,只是嘉檀尊者傳授「火焰
刀」一節,因自己答應過他,不得在人前洩漏,是以略過不提。
    這一段話,直聽得陸地神龍手持銀髯,不住的點頭,等他說完之後,微微皺了下眉,
朝千手儒俠說道:「想不到其中還有如許曲折,目前已露面的,除了冷姑娘兩位尊師之
外,還有沙無忌請出來的神鉤真人郝公玄,華山東門子良、和嶺南五毒門的人。逢巨川
的出川,也可能和此有關,方才少林靈巖大師派人傳書,也是因風聞各方趕來的高手太
多,要本幫就近監視,這樣看來,石鼓山這場熱鬧,真還不亞於三十年前的泰山論劍
呢!」
    千手儒俠沉吟道:「幫主之急,該是如何?」
    陸地神龍微笑道:「聞風趕來的人雖多,但目的只有一個,無非全是為了白衣劍侶
的藏珍,但咱們去的目的不同。第一,陸老弟和賽孫臏之約,關係重大,不過據老夫推
想,趕去石鼓山的人,誰也不會知道確實的藏寶地點,是以陸老弟和賽孫臏在會面之前,
大家雖存覬覦,也只在暗中監視,虎視眈眈,不會遂爾出手。而真正紛爭的開始,當在
發現寶藏之時,老夫之意,在陸老弟未晤賽孫臏之前,有勞總護法暗中保護,杜老弟可
隨總護法同行。」
    千手儒俠史南溪拱手道:「幫主算無遺策,兄弟遵命。」
    杜志遠也起身應了聲「是」。
    陸地神龍叉道:「令狐宣和陸老弟所約日期,近在目前,只是陸老弟和冷姑娘兩位,
江湖經驗,終嫌不足,可由倪堂主同行,飯後依然乘原船啟程。」
    說到這裡,嘴皮又是一陣微動。
    黑娘子倪采珍趕緊站起身子,躬身道:「侄女遵命。」
    陸地神龍目光一轉,又道:「從今日起,幫中事務,暫由姜堂主代行。」
    白面判官姜南豹臉帶驚愣,起身應,「是」。。
    這時,侍婢己在書房中擺上豐盛酒席,大家依次入席,不必細表。
    飯後,白面判官姜南豹、奪命飛環邢長林。首先辭出,黑娘子倪來珍卻吩咐侍婢取
過紙筆,然後向杜志遠、陸翰飛兩人詢問楚湘雲面貌特徵。
    兩人仔細說了,黑娘子一邊聽兩人述說,一面手不停揮。片刻工夫已畫好一張人像,
偏頭笑道:「兩位瞧瞧,我畫得可像?」
    杜志遠、陸翰飛往紙上一瞧,她居然只憑兩人口頭述說,已把楚湘雲畫成了十之七
八。
    杜志遠驚奇萬分,出不住道:「姑娘這手畫功,真是神乎其技!」
    黑娘子臉罩黑紗,瞧不出她的表情,只是淡淡的道:「這也算不了什麼,我是問你
像不像?還有什麼地方,需要修改的?」
    杜志遠碰了一個軟釘子,臉上不禁微微一紅,當下和陸翰飛兩人,仔細瞧著,又指
點幾處細微之處。
    黑娘子按照他們所說隨手修改,不多一會,己把楚姑娘畫得惟妙惟肖,她自己看了
一陣,才道:「兩位再瞧瞧可有改動之處?」
    杜志遠、陸翰飛依言端詳了一番,覺得實在神似己極,連楚姑娘的那份嬌憨神態,
都畫了上去。
    杜志遠方才碰了她一個釘子,此刻早已忘記得乾乾淨淨。拍手笑道:「這會簡直栩
栩如生,和敝師妹分毫不差了。」
    黑娘子倪采珍一聲不作,拿起畫像,轉身朝冷秋霜招招手,道:「小妹子,你隨我
來。」
    說著和冷姑娘,俏生生的往門外走去。
    陸翰飛心中暗想:她年紀不大,人卻生得這般冷做,難怪終日裡都以黑紗遮面,但
回頭一瞧,只見杜志遠望著黑娘子後影,似乎正在出神!
    陸地神龍程元規和干手儒俠史南溪,坐得極近,兩人正在低聲密談。
    一會工夫,千手儒俠忽然站起身於,朗笑道:「杜老弟,咱們就走吧!」
    杜志遠瞧了陸翰飛一眼,遲疑的道:「史老前輩,我們要比陸兄弟先走?」
    千手儒俠笑道:「陸少俠只等倪姑娘出來,便要上路了。」
    杜志遠忙向陸地神龍行了一禮,然後向陸翰飛低聲說道:「陸兄弟,你路上小心!」
    陸翰飛點點頭,於手儒俠已帶著杜志遠飄然走出書房。
    陸地神龍轉過頭來,兩道寒電似的目光,瞧著陸翰飛,愒然笑道:「陸老弟,老夫
和尊師三十年來,交稱莫逆,你可曾聽尊師說過,咱們當初是如何論交的?」
    陸翰飛瞠目道:「晚輩從未聽先師說過。」
    陸地神龍呵呵大笑,點頭道:「尊師可能沒和你說過,咱們是打出來的交情!」
    陸翰飛只是恭聽著沒有作聲。
    陸地神龍又道:「這話已三十年了,那就是泰山論劍會上,老夫在五百招中,輸了
尊師半劍。」
    「半劍?」
    陸翰飛心中覺得奇怪-。
    陸地神龍掀髯笑道:「不錯,老夫在第五百招上輸上半劍,那時尊師使的是『丙靈
劍法』中一招『石火飛花』,老夫使的是一招『分雲取月』,結果老夫右手衣袖被尊師
劍尖劃破,尊師一柄『離火劍,也給老夫削斷劍尖。」
    陸翰飛以前從沒聽師傅說過這段往事,不由抬頭問道:「照老前輩的說法,雙方該
是不分輸贏。」
    陸地神龍哈哈大笑道:「尊師刺破老夫衣袖,乃是恁著精純劍術,而且劍會原是以
武會友。不想使老夫難堪,老夫削斷尊師長劍,卻只是恁藉手上利器、輸給尊師半招的
說法,正是持平之論。」說到這裡,頓了一頓,又道:「當年尊師手上,原也是一柄名
劍,劍名:『離火」,乃衡山派的鎮山之寶,只因老夫使的一柄,正好是離火劍的剋星,
致在無意之間,毀了尊師寶劍……」
    這事雖然相隔三十年,但聽他言下之意,還是十分歉疚,接著說道:「要知使劍之
人,一生最愛惜的就是自己隨身長劍,何況那劍又是貴派鎮山之寶,了老夫當時深感不
安,要把老夫使用的那柄長劍,作為賠賞。哪知尊師為人,豁達大度,說什麼也不肯接
受,哈哈,陸老弟,你猜猜這事的後果如何?」
    陸翰飛聽得大奇,暗想:如果師傅被削斷長劍,不肯甘休,當然會有不愉快的後果;
但師傅不肯接受賠賞,還有什麼後果可言?
    只聽陸地神龍微笑道:「這後果就是老夫從那時起,不再使劍,但也從那時起,交
了一位知友,就是尊師。此後尊師也曾幾次勸老夫恢復使劍,老夫也告訴他,只要他接
受我賠賞,我才恢復使劍,這句話,一晃眼就是三十年了!」
    陸翰飛道:「當年老前輩原是事出無心,何況又和先師結成知友,何須耿耿於懷。」
    陸地神龍大笑道:「老夫一生出言必踐,後來尊師知道老夫脾氣,也就不勸了。」
說到這裡,忽然目注陸翰飛,問道:「陸老弟可知老夫那柄寶劍。是何名稱?」
    陸翰飛道:「晚輩年幼識餞,請老前輩指示。」
    陸地神龍微笑道:「老夫取名無規,就是因此劍而來!哈哈,這話距今該是七十三
個年頭了,當年先父在九嶷山一處絕壑之中,得了一柄元龜劍,正好這年老夫誕生,因
此以劍為名,取了元規。據說此劍乃漢代王莽取北方癸水精鐵所鑄,劍有龜紋,利可切
玉,不但不帶絲毫光芒,而且出手無風,不知底蘊的人,只把它當作一柄凡鐵,當年無
巧不巧,尊師使的離火劍,正好在物理上受到元龜劍的克制。」
    「來呀!」
    他忽然伸手一招,那在門外伺立的使女,立即應聲入內。
    陸地神龍吩咐道:「你把老夫封存的寶劍取來。」。
    侍婢躬身領命,翩然走出,不多一會,雙手捧著一柄色澤斑剝,四尺來長的一柄古
劍進來。
    陸地神龍隨手取過,一按吞口,只聽嗆的一聲龍吟,長劍出匣,果然劍身上一片黯
色,除了隱現龜紋,絲毫不帶鋒芒,當真像一柄已經鈍得斬不下東西的凡鐵!
    陸地神龍吩咐侍婢另外取來口柄新鑄純鋼單刀,隨手輕輕一削,真像切豆腐一般,
聽不到絲毫聲息!
    陸地神龍哈哈一笑,返劍入鞘,倏地站起身子,清爍臉上,神色莊重的道:「陸老
弟,老夫僅以此劍相贈,祝你手刃師仇,光大南嶽!」
    陸翰飛聽得一驚,惶恐的道:「老前輩厚賜,晚輩本當拜領,只是三十年前,先師
來敢收受之物,晚輩怎好有違先師之意,此刻晚輩萬萬不敢拜領。」
    「不然!」
    陸地神龍雙目乍睜。射出兩道懾人精芒,沉聲說道:「尊師當年不受此劍,正是尊
師泱泱大度之處,因為老夫曾削斷尊師寶劍,不論事隔多久,不論老夫真心贈與,但名
義在總是含有賠賞之意。今日老夫以此劍相贈,乃是長者所賜,性質完全不同,何況陸
老弟師仇未報,此劍大有用處,尊師和老夫三十年深交,陸老弟如能以此劍報了尊師血
仇,也等於替老夫為故友復仇一樣,有此數點,陸者弟豈可峻拒?」
    陸翰飛想再說,陸地神龍不由分說,一親自替陸翰飛解下松紋劍,然後把元龜劍系
上,口面笑道:「陸老弟毋須推辭,尊師這柄松紋劍,暫由老夫代為保管,等你石鼓山
回來,再來取去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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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0 07:51:00 |只看該作者
陸翰飛不好多說,只得拜領。
    陸地神龍顯得十分高興,又和陸翰飛談了許多劍法上的要訣心得,陸翰飛自然受益
非淺。
    時間已經快到來末申初了,冷秋霜和黑娘子倪來珍兩人去了好一會工夫,還不見她
們出來。
    陸翰飛心中開始焦急,因為賽孫臏令狐宣約在石鼓山見面的日期,一共只有三天
了……
    正當此時,忽然門簾掀處,走進兩個人來!
    前面一個是頭戴氈帽,身穿黑衫的瘦小老頭,手上報著一個小小包裹,後面跟著一
個姑娘,頭包有用,一身青色勁裝,背負長劍,春花似的臉上,笑盈盈地睜著一雙大眼
睛,露出一口整齊貝齒……那不是在武昌被人擄去的湘雲妹子是誰?
    陸翰飛乍見之下,不由大喜,急忙起身迎去!
    「陸大哥,你看我像不僅湘雲姐姐?」
    她明明就是縷湘雲r但聽口氣卻是冷秋霜的聲音!
    陸翰飛怔得目瞪口呆,不知所云!
    黑衣老頭眨著一雙亮晶晶的眼睛,嬌笑道:「陸少俠,咱們走吧!」
    陸翰飛失聲道:「哦!你是倪堂主!秋兒扮得像極啦!」
    黑衣老頭露出一口細齒,嗤的笑道:「陸少俠,我從現在起,是倪老爹了,別叫我
堂主堂主的!」
    陸翰飛忽然覺得黑娘子倪來珍,和先前冷冰冰模樣,好像換了一個人似的,心中不
由大奇。」
    陸地神龍程元規呵呵笑道:「陸老弟,你還不知道老夫這位侄女兒,家學淵源,精
擅易容之術,在我這裡來了快兩年了,還沒一個人見過她的真面目呢,黑衣娘子倒出了
名啦。」
    陸翰飛陡然想起以前曾聽師傅說過「江南二千」之名,一個就是千手懦俠史南溪,
精於點穴。
    另一個叫千面怪客倪汝霖,擅長易容之術,據說江湖上誰也沒有見過他的廬山真面,
這位倪姑娘正是姓倪,莫非就是千面怪客的女兒?心中想著!
    只聽黑衣娘子不依道:「程伯伯,我不來啦!」
    陸地神龍撚鬚微笑道:「陸老弟不是外人,說說無妨。唔,時光不早,你們也可以
動身了。」
    黑娘子倪采珍應了聲是,陸翰飛轉身向陸地神龍告別。
    三人走出書房,由黑娘子倪采珍領路,曲曲折折的走出莊院後門,原來這是一條小
港灣,直通後門,自己乘來的那艘小船,這時早已泊在埠頭邊上,船老大一見陸翰飛和
另外一位姑娘,帶著老蒼頭出來,立即迎著餡笑道:「公子爺,快請上船,這裡的老爺
子真好,賞了小老兒不少銀子,還有兩匹細布,嘻嘻,連船上的柴米魚肉,都準備好
了。」
    他沒想到會因禍得福,龍門幫對他會大事犒賞,自然喜出望外!
    三人走落船艙,黑娘子道:「你別嚕嗦,快開船吧!」
    船老大連聲應是,接著問道:「公子爺可是回武昌去嗎?」
    倪采珍道:「咱們直放衡陽,你要在三天之內趕到。」
    船老大聳聳肩道:「行,行,老管家只管放心,小老兒這條船,吃水最輕,順風順
水,有三天工夫保你趕到。」
    說著就和小毛子動手起錨,扳槳掛帆,緩緩往洞庭湖駛去。
    船老大因這趟油水十足,就賣足氣力,和小毛子交換撐舵,連夜開船,第二天早晨,
已趕到湘陰,因江面上有大批木排經過,小船隻好沿著江邊上行駛,船勢稍緩。
    忽然,江岸上有人大聲叫道:「船老大,船老大,行行方便,讓我老頭搭個便船可
好?」
    船老大一面撐舵,一面答道:「我這船是客人包的,你找旁的船吧!」
    那人跟在船邊,拉大嗓子道:「不成,後面有狼來了?我非搭船不可。」
    陸翰飛原本靠窗而坐,不覺聽得好笑,南方哪來的狼?不由探頭瞧去!
    只見岸上說話的原來是一個穿得很破舊的窮老頭,生得骨瘦如柴,一臉油泥,腳上
拖著兩片鞋皮,梯他梯他的跟著船跑,口中卻在邊跑邊喊道:「船老大,瞧你也一大把
年紀了,連行個方便都不肯,咱們在北方,只要說狼來了,誰都會同上個情,你船有人
包了,我老頭哪會不知道,只是多我一個老頭,也不嫌擠,只要有塊地方蹲蹲就行,一
到地頭,就下船的。」
    船老大皺皺眉道:「老哥兒,你別嚷了,咱這船直放衡陽,中途不停,你還是找別
條船商量商量吧!」
    那窮老頭追得氣吁吁的喜道:「巧呀,我老頭就是要趕到衡陽去的,這不是正對了
頭?喂,船老大,你駛得慢一點咯!」
    陸翰飛雖沒江湖經驗,但近一個月來,碰上不少事故,也漸漸提高了警覺,尤其自
從服下蛇血,目光何等敏銳,這一注意,頓覺那老頭,雖然窮相,卻生得鶴顱蒼肩,此
時小船漸漸行快,他追在後面,居然行不沾塵!
    心中方自一動,只見黑娘子倪采珍口噙冷笑,向自己微微搖頭,道:「別理他,想
不到才出洞庭湖,就有不開眼的人。跟上來啦!」
    那窮老頭一路大嚷:「喂,喂,船老大,你是存心要我老頭子跑死?你不讓我搭個
便船,我就一路跑給你看!」
    這沿江岸上,正好是一條大路,他上氣不接下氣,果然邊嚷邊跑,梯梯他他的跟著
船直追!
    「哦,有人說我不開眼呢,我老頭子人窮,見過的世面。可大著呢!你們連狼來了
都不知道。」
    陸翰飛聽得大是驚奇,自己這條船,離岸少說也有十丈來遠,黑娘子在艙中低聲說
話,連船老大怕也聽不到,他居然說出來了!
    冷秋霜眨著眼睛,道:「陸大哥,這人是衝著我們來的嗎?」
    窮老頭在岸上說道:「狼才是衝著你們來的,狼來了!」
    黑娘子聽得臉色-變,心頭也不期大驚,暗想這人分明已練成「天耳通」,可是這
付長相的人,自己在龍門幫從沒聽人說過!
    她心中想著,瞥見自己船後,又有一條小船,駛了上來!
    船上篷艙敞開,對坐著兩人,一個是身穿儒眼的清爍老者,另一個則是身穿長袍的
俊朗青年,兩人中間,一張矮几上,放著一把紫砂茶壺,和兩個細磁茶盅,好像正在品
茗下棋。
    黑娘子瞧得心頭一定,總護法干手儒俠史南溪來啦!
    冷秋霜低低的道:「陸大哥,快瞧,那是杜大哥他們……」
    黑娘子趕忙朝她搖搖手,意思叫她不要開口。
    果然那小船才一駛近,干手儒俠史南溪立即含笑問道:「岸上這位老哥,急著趕路,
不知到哪裡去的?」
    窮老頭正跑得滿頭大汗,氣喘吁吁的,忽然兩眼一瞪,道:「你管我到哪裡去的?」
    干手儒俠瞧他瞪眼之時,掩不住神光四射,一時只作不知,笑道:「兄弟只是隨便
問問,如果順路的話,不妨搭個便船。」
    窮老頭回嗔作喜,停步道:「順路,順路,我是趕著一群狼來的,唔,你這位老相
公人倒不錯!」他說話有點語無論次,忽然瞧到杜志遠身邊放著一口長劍,問道:「你
們是保鏢的吧?」
    干手儒俠微一皺眉,笑道:「兄弟和這位小老弟,都是讀書之人,隨身帶口長劍,
他只是防身罷了。」
    窮老頭又瞧了杜志遠身邊那口長劍一眼.點點頭道:「這就是了,我老頭從前吃過
保鏢的虧,先是滿口大話,其實只要碰上幾頭狼,就嚇得混身亂抖,哈哈,所以我最討
厭保鏢的人。像這位小老弟讀書人隨身帶口長劍,裝裝門面目無不可,真要到了咱們北
方,伯連狼毛也所不下一根。」
    杜志遠聽得有點冒火,暗想自己這口長劍,乃是百煉精鋼所鑄、雖然比不上吹毛立
斷的寶劍寶刃,卻也鋒利無比,如今倒被他說得一錢不值!
    千手儒俠卻依然臉含微笑,吩咐舟子靠近岸去,放下跳板。
    那窮老頭正待一腳跨下,卻忽然縮了回來,回頭望著漸漸駛遠的陸翰飛那隻小船,
嘻著嘴問道:「老相公,你當我老頭子為什麼要追前面那條小船?」
    杜志遠臉色一變、干手儒俠道:「大概前面那隻小船,和老哥正是順路。」
    窮老頭道:「難道你們不是順路?」接著又搖頭道:「說實在,我老頭窮得只有一
件長衫,到處都是一樣,哪有什麼順路倒路?不過我鼻子最靈,前面那條船上,裝有一
潭『碧蘿春釀』,方才船老大偷喝了一碗,香氣外溢,給我聞到,搭他們的船,說不定
也弄上一碗喝喝。」
    他一說到酒,不禁口沫橫飛,舔嘴咂舌的饞誕欲滴!
    杜志遠瞧得暗暗好笑,這窮老頭原來是個酒鬼!
    但這話聽到千手儒俠耳中,卻不由一怔、要知「碧蘿春釀」,乃是幫主陸地神龍程
元規特製佳釀,春酒初熟之時,用洞庭名產碧蘿春嫩尖,包在封口荷葉之上,然後再以
細泥固封,待過了十年,方始取飲、除了人口釀冽,酒中另有一股清新茶香。
    要非君山之賓,難得一嘗,這「碧蘿春釀」之名,自然也極少人知道,窮老頭居然
一口叫了出來,這叫千手儒俠如何不驚?
    但他隨著老頭指手畫腳的一比,無意之間,目光順著他手指往陸翰飛那條小船瞧去,
這一瞧,登時又叫千手儒俠心頭驟地一驚!
    原來那小船船尾,赫然畫著一隻白粉的狼頭!
    當然這小船從君山開出之時,決不會有人無故去畫個狼頭,即使在沒到君山之前就
被人畫了上去,也該早已發現,那麼這白粉狼頭,顯然是駛出君山之後,才畫上去的。
    但自己這條小船,始終尾隨在他們後面不遠,怎會沒有瞧到?何況前面船上,還有
黑娘子倪堂主在坐,何以也會絲毫不覺?
    不錯,這窮老頭方才口中一直嚷著狼呀狼的,其中莫非稱這白粉狼頭,有什麼關連?
    恁自己身為長江龍門幫總護法,在江湖上世闖了幾十個年頭,黑白兩道,只要稍有
頭臉的人,自己即使沒有見過,多少也有個耳聞,但對這白粉狼頭,卻想不出是何來歷?
    這一段話,說來話長,其實也只是眨眼工夫,千手儒俠瞧著前面小船尾上畫著的白
粉狼頭,微一怔神,那窮老頭明明瞧在眼裡,卻故作不知,聳聳肩道:「可惜,可惜,
『碧蘿春釀』越走越遠了,這會追不上啦!哦,老相公,你船上有酒麼?要是沒有的話,
我老頭寧可跑腳,也不要搭船。」
    干手儒俠是何等人物,心下一動,不由軒眉笑道:「原來老哥也雅好杯中之物,這
倒真是湊巧,兄弟洞庭歸來,沽了一甕上好佳釀,就因我這位老弟,只解品茗,不善飲
酒,正感遺憾……。」
    窮老頭本來一腳踏在跳板上,還在猶豫,是否搭船?這一聽有酒,不待他說完,三
腳兩步,走下艙來,咧嘴笑道,「成,成,只要有酒,我甯不歸向來是不醉無歸的。」
    他這一走下船艙,杜志遠頓覺他酒氣酸酸,原來早已喝得差不多了,難怪說話瘋瘋
癲癲的,語無倫次!
    千手儒俠拱手道:「原來是甯老哥,久仰久仰!」
    甯不歸問道:「你聽到過我甯不歸的名字?哈哈,海內存知己,天涯寧不歸!不醉
無歸歸不得,相逢到處是鄉親,老相公,你酒在哪裡?臨江對酌,勝過你們手談多多!
啊,你們只管繼續下棋,我只要有酒喝,獨個兒找塊地方蹲蹲就行。」
    千手儒俠朝杜志遠遞了一個眼色,笑道:「杜老弟,你搬出酒來,吩咐船家弄些下
酒菜餚,你少喝一些無妨,咱們和甯老哥幹上幾杯。」
    留不歸連連搖手道:「不,不,我老頭子喝醉了,打個盹沒甚要緊,你老相公可醉
不得。」
    千手儒俠被他說得一怔,聽他口氣,好像早已知道自己身份,話中句句嵌著骨頭,
當然自稱甯不歸,無非是捏造的假名罷了,到底此人是何來歷?
    杜志遠站起身子,向舟子吩咐下去。
    一會工夫,舟子替三人擺好杯筷,從後艙端出幾盤冷盆,和一壺美酒。
    甯不歸不住的嗅著酒香,連稱「好酒」,不待千手儒俠謙讓,老實不客氣伸手倒了
一杯,「咕」的一飲而盡,咂咂舌頭,笑道,「老相公,原來你也藏著『碧蘿春釀』,
哈哈,真是好酒!」
    接著取起酒壺,又斟了一杯,一口喝千。、
    千手儒俠笑道:「甯老哥,不愧酒中知己,萍水相逢,總是有緣,兄弟敬你一杯。」
    說著替他斟了一杯,自己也斟了一杯,一飲而盡。
    甯不歸酒到杯乾,用袖子抹了抹嘴唇,伸手翻起那襲破舊長袍,取出一個黑漆葫蘆,
朝杜志遠笑道:「小兄弟,這麼一杯一杯的,實在不夠意思,老相公說得好,萍水相逢,
總是有緣,到了船上,咱們就不是外人,你就替我打上一葫蘆,喝個痛快吧!」
    千手儒俠大笑道:「痛快,痛快,甯老哥酒興不淺,兄弟也正好載有一罈佳釀,足
夠留老哥喝個痛快。」
    杜志遠出道江湖,也有幾個年頭,自然瞧得出千手儒俠的舉動,另有深意,立即接
過葫蘆,立即返身往後艙替地裝酒。
    甯不歸取過酒壺,連斟帶喝,一口氣吃了幾杯,夾起一塊薰雞腿,塞到口中,一陣
咀嚼,帶骨嚥了下去,一面低笑道:「我老頭這幾年作客塞外,除了薰狼腿,就沒有別
的下酒之物,先前還嫌狼腿粗得不能下嚥,哪知幾年下來,吃習慣了,沒有啃上幾口狼
腿,反而牙癢癢的……」
    干手儒俠聽他又提起狼來,不由心中一喜,暗想:這會你自己提起來了,正好慢慢
的拿話套他,恰好杜志遠替他裝了一葫蘆酒來。
    甯不歸迫不及待的一把接過葫蘆,對著口,咕嘟咕嘟喝了幾大口,才透了口氣,回
頭朝干手儒俠笑道:「不過,還好,今兒個晚上,有人送狼腿來,咱們好好薰上兩條,
讓兩位嘗嘗鮮味兒……」
    邊說又舉起葫蘆,一陣猛喝,這回差不多快喝了大半葫蘆!
    干手儒俠正待乘機問問他,這裡又不是北方,哪來的狼腿?哪知他瞇著雙眼,塞起
葫蘆,口中說著:「好酒……好……好……酒……」
    人卻半蹲半靠的呼呼睡去,酒葫蘆也摜在一邊了!
    干手儒俠見他倒地睡去,心中暗暗好笑,光棍眼裡不揉砂子,他明明是借酒裝瘋,
這如何瞞得過自己眼睛?我倒要瞧瞧你在自己眼前,到底要耍點什麼花樣?
    心中想著,臉上依然絲毫不露,笑道:「杜老弟,咱們方才一局未完,不如把酒臨
風,邊吃邊下,你也喝上一杯吧!」
    杜志遠瞧著爛醉如泥的窮老頭道:「這位甯老哥喝醉了。要不要把他扶到後艙去
睡?」
    千手儒俠微笑道:「甯老哥方才說,他喝醉了,只要打個盹就行,還是隨他便的
好。」
    杜志遠依言坐下,兩人又對奕起來。
    千手儒俠一面下棋,一面喝酒,表面上顯得十分鎮定,但他兩道炯炯目光,卻不時
的注意甯不歸,也不時打量著岸上行人,和江面上的船隻。
    甯不歸是真的醉倒了,他蟋伏著身軀,一動不動,鼻息沉重,酒氣薰天!
    江岸上雖有趕路的人,江面上也時有船隻往返,但絲毫瞧不到岔眼之處。
    江面遼闊,煙波浩渺,自己的小船,始終和前面陸翰飛的船保持著一段距離,遙遙
在望!
    黃昏時分,經過岳麓山下,趕到勒江口,天色已是昏黑,前面的船,已經停下來,
在生火做飯了。
    千手儒俠向舟子打個手式,緩緩駛近,裝作互不相識,在不遠之處下錠。
    舟子早已把幫中暗號,悄悄的遞到黑娘子手上,晚上可能有警,要他們多加注意。
    晚餐之後,千手儒俠取出多年不曾動用過的精鋼摺扇,籠在袖中,舟子替他沏了一
壺香茗,憑窗而坐,好像在覽賞夜景!
    杜志遠也脫去長衫,換了一身勁裝,佩好長劍,躲在後艙,裝作已經入睡。
    只有那窮老頭甯不歸,半蹲半臥的靠著船艙,從上午一直醉到此刻,呼呼大睡。
    不,他這時忽然轉動身子,有了聲息!
    千手儒俠耳朵何等靈異,窮老頭輕輕一動,便已注意到他了!
    只見甯不歸打著呵欠,伸了一個懶腰,坐將起來,口中說道:「好酒,真是好酒!」
伸手摸過葫蘆,又沽的喝了一大口,才揉揉眼睛,向四外一瞧,失聲道:「啊,天……
天已經黑啦!哈哈,老相公,你真是雅人,獨個兒坐著賞月!嗨,這酒真好,後勁也真
夠大……」
    他話來說完,突然雙手棒著肚子,「啊」了一聲,臉帶愁苦道:「老相公,恕我失
禮,我老頭肚痛得緊!」
    話沒說完,急匆匆的拉著褲子,拔腳往岸上跑去。
    千手儒俠微嘿一聲,回頭以「傳音入密」朝後艙杜志遠叮囑了幾句,立即飛身往岸
上縱去!
    月光之下,只見窮老頭撩著長衫,一路東張西望,似乎要找個隱僻所在,去大解模
樣!
    千手儒俠不好過份逼近,和他保持著幾丈距離。
    其實憑千手儒俠的身手,這點距離,不難一掠而至。這不過是瞬息間事,離江岸不
遠,就是一片樹林!
    甯不歸口中不住的叫著「噯呀」,一下就往林中鑽去!
    千手儒俠一身功力,何等深厚,目光始終緊盯在他身後,卻並沒看清他是如何閃出
去的?腳底一使勁,身發如電,奇快無比的掠登樹梢,縱目往四外一瞧!
    這片樹林,疏朗朗的,雖在黑夜,依然漏得進月光,但哪裡還有窮老頭甯不歸的蹤
影?心下這份震驚,當真非同小可!憑自己的身手,即使此人武功再高,但也不至於在
這轉眼之間,把人追丟?
    千手儒俠史南溪久經風浪,暗想他決不可能走出樹林,說不定就躲在黑暗之處。一
念及此,立即寧神調息,運起內家「干裡視聽」之術,仔細搜索。
    但聽了一陣,這片樹林方圓一二十丈內,除了絲絲風響。根本就沒有人跡!
    因為經過這一陣工夫,如果有人潛伏,決不會連一絲最細微的呼吸聲音都沒有。
    就在此時,樹林外面,卻響起兩聲「嘶」「嘶」破空細響,兩條人影,像浮矢掠空,
飄落地面!
    但在兩條人影堪堪飛落之時,千手儒俠彷彿聽到遠處有人喊了聲:「狼來了!」
    不,這聲音細如蚊子,好像又近在耳邊!
    千手儒俠心頭方自一驚,瞥見那個飄落的人,其中一個,突然腳下好似被什麼東西
絆了一下,一個踉蹌,身子往前撲了一下,口中驚噫一聲,倏然騰空躍開數尺!
    這真是電光石火般事,千手儒俠瞧得暗暗驚凜,這兩人身手好生矯捷,但弄不懂他
腳下何以會突現踉蹌,因為他們落身之處,根本就沒有什麼礙腳的東西!
    兩人這一站定,月光之下,已可看清他們面貌,那是兩個生相剽悍,裝束奇特的大
漢!一式的頭戴羊皮帽,身上穿一襲長僅及膝的灰色棉袍,腰束麻繩,斜插一柄狼牙棒!
    瞧他們這身打扮,分明不是中原武林中人!
    心念方動,只聽另一個回頭道:「老五,你怎麼啦?」
    那個躍開的敢情就是老五,他驚奇的瞧著方才躍開之處,說道:「老四,這真是怪
事,小弟剛才腳尖明明絆在一塊大石頭上,還在隱隱作痛,怎的這裡會沒有東西?」
    那叫老四的嘿道:「就是有石塊,怕不給你一腳喘得粉碎,哪還找得到?」
    千手懦俠暗想這人好大的口氣!
    那老五搖搖頭道:「沒有揣碎,小弟只是絆了一下。」
    老四嘿道:「都是你自己疑心生暗鬼,今兒個早晨,你就說有人在暗中作弄咱們,
什麼狼形箭丟啦,飯裡有蛆蚓啦,現在又絆上石頭啦!憑咱們漠北五狼,有誰吃了豹子
膽,敢在太歲頭上動……」
    他「土」字還沒出口,忽然「啊」了一聲,「呸」「呸」的吐了幾口唾沫,敢情被
風吹得滿口都是泥沙!
    千手儒俠身在樹上,聽得不期一怔,果然是狼!只是「漠北五狼」這幾個字,自己
從沒聽人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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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0 07:51:17 |只看該作者
老四吐了幾口唾沫,突然跳起身來,面朝樹林,雙目凶光暴射,厲聲喝道:「哪一
個王八羔子,暗算太爺……?」
    「啪!」他頭臉忽然向左歪了一下,右頰上似乎被人打了一個嘴巴!
    這下,可說奇快無比,連隱身樹上的千手儒俠都沒瞧得清楚,漠北五狼的老四到底
是被誰打的耳光?
    老四目如銅鈴,刷的從腰間掣出狼牙捧,大喝一聲:「老五,咱們往林子裡搜!」
    他不失為武林中上乘身手,喝聲末落,動作如電,狼牙棒護住前身,刷的往林中竄
了進來。
    老五一見老四縱入樹林,同樣以奇快身法,從林外掠入。就在一掠之際,反手拉出
狼牙棒,正好配合老四,攔擊林中敵人。
    兩人這一動作,瞧得干手儒俠暗暗點頭,難怪他們口出大言,一身絕技,當真不可
輕視!
    就在老四縱入樹林,舉目打量之際,他頭頂一棵大樹上,突然急如連珠響起一陣
「劈劈啪啪」的聲響,登時臭氣四溢,一陣又稀又稠,而且熱烘烘的東西,落得他一頭
一臉,穢臭觸鼻!
    老四伸手一抹,摸得一手膩膩的,竟是新從人肚子裡拉出來的大便!
    「嘔!」他忍不住打了一個噁心,差點連晚餐的酒飯,都一起嘔了出來,心知遇上
高手,身子迅速後躍,一下退出林外,同時口中喝道:「老五快退!」
    那老五從側面掠入,原想配合老四,一下截住敵人,但他終究遲了一步!
    堪堪掠入林中,就聽到老四要自己趕快退出的喝聲,心頭驀地一驚,正待出聲詢問,
只聽耳邊有人低聲說道:「你也分點嘗嘗!」
    他話聲還沒出口,只覺一團東西,驀地憑空飛來,無巧不巧,一下塞入自己嘴中!
    漠北五狼終究武功不弱,老五口中塞得滿滿的,吐了一口,沒有吐出,連伸手掏挖
都來不及,身向後仰,頭先身後,箭一般往林外反射出去!站定身子,用手指從嘴中挖
出一團穢臭觸鼻,帶著滑膩膩的樹葉,那是人家揩過屁股的枯葉!
    這一下,簡直瞧得千手儒俠,史南溪目瞪口呆,大為驚凜,這個在暗中惡作劇的人,
身手之高,當真駭人聽聞!
    這時老四已撕下長飽下擺,抹了抹頭臉,直氣得怒火迸頂,滿口狼牙,格格作響,
厲聲喝道:「林中什麼人,還不給太爺滾出來受死?」
    「是我!」
    有人慢慢吞吞的答應一聲,從林中蹣跚走出!
    千手儒俠聞聲一怔,那不是自稱甯不歸的窮老頭是誰?只見他撩起長飽,兩手還在
繫著褲帶。邊走邊道:「我老頭在北方住了兒年,那地方窮得可憐,下酒只有啃啃蕈狼
腿,哪知今兒個啃了一條薰雞腿,肚子就不受用起來,我老頭又怕草堆裡躲著冬眠的蛇
蟲,萬一咬上屁股,可要了老命,這才爬到樹上去,想居高臨下,拉個痛快,兩位究竟
在嚷什麼?」
    那漠北五狼的老四、老五,先前瞧到林中走出來的只是一個瞧不起眼的窮老頭,拉
著褲子,走路蹣跚,還當是附近居民。
    哪知聽到後來,在樹上拉大便的就是他,不由怒從心起。暴喝一聲,兩柄狼牙捧一
左一右同時往他頭上砸來!
    甯不歸好像大是害怕,雙手拉著褲子,大聲叫道:「乖乖。不得了!」
    脖子一縮,從兩根狼牙棒下面,一下子鑽了出去!
    老四是氣瘋了心,一捧落空,身如旋風,第二棒又朝甯不歸掃去!
    甯不歸又急又怕,口中「啊」了一聲,急急的道:「使不得,你們棒上安著小刀,
打著一下,就得戳上十七八個窟窿!」
    他腳下蹣跚,像是嚇昏了頭,竟然朝老五身前跑去!
    「嘿!」老五凶睛眈眈,吐氣開聲,狼牙棒往前直搗!
    「砰」兩根狼牙棒不知怎的突然撞在一起!
    這兩人的手勁,何等沉重,只聽「喀」「喀」連響,鋒利如刀的狼牙,登時應聲折
斷了幾枚!兩人身形,各自被震退了半步!
    老四怒嘿道:「老五,你怎麼攪的?」
    回頭瞧去,那窮老頭不是好好的站在老五身後,瞧著自己?心頭不由火發,暴喝一
聲:「老五,你站開去!」
    聲落人到,一律當頭劈下!這一下又準又快,動作如電。
    甯不歸雙手捧頭,又是一聲驚「啊」,轉身就跑,往林中跑去。
    老四狼牙棒一帶,縱身就追,厲笑道:「太爺手下,從無活口,你還想往哪裡逃?」
    甯不歸堪堪跑近一棵大樹,老四已經追到身後,一棒朝他後心槊來!
    甯不歸大叫一聲,身子一弓,陡然往樹後躲去,只聽「禿」的一聲,狼牙棒無數狼
牙,已釘人樹上。
    甯不歸探頭一瞧,口中發出一聲驚「啊」,趕緊縮回頭去。老四惱怒異常,拔出狼
牙棒,又閃電般撲了上來,但甯不歸早已慌慌張張的拔腿先跑了一步,又躲到另外一棵
樹後去了。
    老四厲吼一聲,狼牙棒疾交左手,右臂運勁,連發三掌,只聽「喀喇」的一聲巨響,
那株大樹,突然居中折斷,倒了下來!
    「不得了啦,救命哪!」
    甯不歸抱頭鼠竄,滿林亂鑽,口中大聲嚷著道:「老相公,快救命哪,都是你的薰
雞腿害人呀,窮老頭快沒命啦!」
    「老五,還不快截住他!」
    老四連聲厲喝,追在甯不歸身後,老五跟蹤掠人,分頭圍捕。三個人在林中穿來穿
去,好像捉迷藏似的,卻莫想抓得住他。
    有時明明可以一把抓住了,偏偏只是毫釐之差,被他滑了過去;有時又明明被兩人
兜個正著,卻又身子一矮,從人家胯下鑽出,直逗得漠北五狼的老四老五,厲嘯連連,
樹林中落葉簌簌!
    隱身樹上的千手儒俠幾乎要笑出聲來,這窮酒鬼分明身懷絕技,卻裝得真像,把漠
北二狼逗得不亦樂乎,自己倒要瞧瞧你如何打發他們?
    心中想著,只聽甯不歸氣喘吁吁的,又在大叫了:「保鏢的老相公,你躲著不肯下
來,這不是要我老命?人家可不是衝著我窮老頭來的,我老命賠得豈不冤枉!」
    他邊叫邊跑,跑到千手儒俠隱身的樹下,突然停步,指著漠北二狼,撒賴道:「好,
你們有本領,就來打死我吧!再跑下去,我的酒蟲可不答應啦!」
    他翻起長袍,從容取出酒葫蘆,拔開塞子,咕的喝了一大口。
    漠北二狼一時倒被他唬得有點莫測高深,一左一右,也同時站住身子,手橫狼牙棒,
踟躇著不敢逼近!
    甯不歸連正眼也沒瞧兩人一下,仰起脖子,咕嘟咕嘟喝了幾口,咂咂舌頭,酒葫蘆
順手往前一送,咧嘴笑道:「你們要不要也潤潤喉嚨?」
    漠北二狼不明就裡,臉色一楞,身不由主的各自後退了兩步。
    「哈哈!」樹上忽然響起一聲燎亮長笑,一條人影,翩然飛落!
    漠北二狼聞聲一驚,不禁又後退幾步,括眼瞧去,只見來人是一個身穿儒服的老者,
氣度雍容,飄然而立!
    兩人對瞧了一眼,老四陰嘿一聲,粗暴的道:「你是什麼人?敢來架太爺們的梁
子。」
    千手儒俠微笑道:「你當我老夫是架樑來的?」
    老五忍不住喝道:「那麼你是衝著太爺們來的了?」
    甯不歸索性坐到地上,喝起酒來,聞言連連點頭遭:「差不多,差不多!」
    老四獰笑道:「太爺們是誰?你弄清楚了嗎?」
    干手儒俠笑道:「你們不是漠北五狼的老四、老五?」
    老五臉露驚奇,朝老四得意的道:「咱們漠北五狼,初到中原,原來中原武林,早
已知道咱們啦!」
    千手儒俠朗笑一聲,拱手道:「不錯,老夫久仰之至!」
    老四也臉色稍霽,朝老五點頭道:「咱們威震漠北,中原武林,當然早有耳聞了。」
    說著回頭道:「朋友如何稱呼?」
    千手儒俠泰然道:「老夫史南溪!」
    老五微微一怔,哦了一聲,道:「老四,你聽到過沒有,他就是長江龍門幫的什麼
總護法,人稱千手儒俠的史南溪!」
    他自詡見多識廣,一下道出千手儒俠來歷。
    老四怒聲道:「我如何不知?長江龍門幫的幫主,人稱陸地神龍,咱們師傅,當年
就在泰山劍會上見過。」
    兩人各詡見聞,抬起槓來!
    甯不歸瞧得哈哈大笑!
    老四怒道:「你笑什麼?」
    甯老歸道:「人家千手儒俠,蜚聲江湖,武林中哪個不知,漠北五狼,哈哈,只有
你們老狼狼奇裡,還有人知道一點,你們只是狼腿罷了!」
    「狼奇裡」這三個字,鑽進千手儒俠耳中,不由猛地一震!
    暗想此人三十年前,已名滿甘陝,據說他原是人家棄嬰,由狼餵乳長大,就以狼為
姓,生性殘暴,武功尤為詭異,沒人能說出他的家數來歷,據說也得自一處狼穴之中,
三十年前,曾在中原出現,敗在他劍下的,不知凡幾,後來突然不見,大家都傳說他被
一位不知名的高人逐出關外去了,這次石鼓山真要有他參與……
    他心念轉動,只聽老四怒喝道:「住口,你敢小覷咱們!」
    甯不歸毫不在意的道:「不信,你問問人家,他先前瞧到你們畫著的鬼狼頭,還不
知道是哪一個不開眼的下五門留的記號呢?漠北五狼,不過是方才聽你們自吹自擂的說
著罷了,真當是久仰你們的大名?」
    老四轉頭瞧著千手儒俠,問道:「原來你真是衝著咱們來的?」
    千手儒俠聽得仰天大笑!老四剔剔濃眉,粗聲道:「奇怪,你們中原武林人物,怎
的老愛大笑,這有什麼值得好笑?」
    千手儒俠朗笑道:「老夫幾時衝著你們來的?這是兩位衝著老夫來的。」
    老四聽不懂他話中含意,回頭道:「老五,他這是什麼意思?你可曾聽懂?」
    老五道:「他說沒衝著咱們來,其實咱們也沒有衝著他。」
    老四點頭道:「對.對,我也是這麼想,他只是沒說清楚罷了,咱們也沒衝著他。」
    甯不歸大笑道:「渾狼,真是一對渾狼,你們沒衝著他,千麼要在人家船屁股上畫
鬼狼頭?」
    老四突然目射凶光,盯著千手儒俠怪笑道:「原來你是替南北雙岳的門人撐腰來的,
好,咱們就領教領教你干手儒俠的絕招吧!」
    甯不歸喝了一大口酒,朝千手儒俠拱拱手,道:「方纔你老相公冤得我老頭好苦,
這回你們雙方說對了頭,老頭可要走啦!」
    他收起酒葫蘆,轉身要走!
    老五猛地跨前一步,喝道:「你也別想走,乖乖的替太爺留下。」
    左手一揉,朝甯不歸肩頭抓去!
    甯不歸嚇得一個踉蹌,身子一歪,正好躲開,用手向林外一指,低聲道:「別忙,
找你打架的人多著呢,你瞧,那邊不是又有人來了?」
    老五隨著他手指瞧去,果然有三四條人影,如飛而來!
    就在他回頭之際,右肩突然被人重重拍了一下,趕忙回過頭去,那甯不歸早已拔腿
飛跑,逃出老遠。四條人影眨眼工夫,業已奔到林外.原來他們正是杜志遠、陸翰飛、
冷秋霜、和扮作老蒼頭的黑娘子倪采珍。
    因為杜志遠在船上等了一會,還不見千手儒俠回去,心中著急,才約了陸翰飛三人,
一起尋來。
    杜志遠一眼瞧到漠北二狼,便大聲喊道:「史老前輩,這兩人還是讓晚輩們打發
吧!」
    冷秋霜搶著道:「一個是我的咯!」
    千手儒俠笑道:「你們都趕來了,這兩頭狼,老夫自信還不難對付呢!」
    老四厲笑道:「多說無益,咱們到林外見見真章就是。」
    話聲一落,身子一旋,和老五兩人,一起往林外飛出。
    千手儒俠也跟著走出林來,冷秋霜迎著兩人,問道:「喂,你們是好好兩個人,怎
麼會是狼的?」
    老五瞧到冷秋霜一付宜嗔宜喜的模樣,骨頭早已酥了一半,咧著黃板牙,色迷迷的
傻笑道:「這是太爺們高興咯!」
    冷秋霜又道:「那麼你們畫上一個狼頭,又是什麼意思?」
    老五道:「那是咱們老大發現的,就畫上個狼頭,頭、不就是代表老大嗎?」
    冷秋霜咭的笑道:「那麼要是你發現的,你畫什麼?」
    老五忸怩的笑道:「我是老五咯,老五是最後一個了……」
    冷秋霜彎腰笑道:「我知道啦,你應該畫條狼尾巴,是不是?你的外號就叫狼尾巴
吧?」
    老五實在被她美色迷住了,涎笑道:「姑娘只猜對了一半,我叫色狼老五!」
    老四怒道:「老五,你怎麼搞的?」
    老五道:「沒關係,人家不知道咱們,才要問的。」
    老四一想不錯,這正是漠北五狼揚名的機會,連忙點頭道:「好,那你索性都說給
她聽聽!」
    老五精神抖擻,又道:「咱們漠北五狼,老大叫白狼頭,老二叫青面狼,老三叫毒
狼,他是老四,叫糊塗狼……」
    老四氣憤的道:「其實我有什麼糊塗?這外號不知哪一個王八羔子給太爺起的,太
不好了。」
    冷秋霜笑道:「自然不好,你不會自己改一個?」
    老四瞪著一雙凶睛,搔搔頭皮道:「我改什麼呢?」
    冷秋霜瞧了他一眼,道:「叫聰明狼好不好?」
    老四大喜道:「妙極,妙極,聰明狼,哈哈,取得好,我就叫聰明狼。」
    冷秋霜叫道:「聰明狼!」
    老四胸脯一挺,口中「有」了一聲。
    冷秋霜道:「以後再有人叫你糊塗狼,不叫你聰明狼,你該怎麼辦?」
    老四想了一想道:「太爺就揍死他王八羔子」說到這裡,忽然回頭道:「老五,你
聽著,以後再敢提起什麼糊塗狼,我就打你嘴巴。」
    千手儒俠見冷秋霜逗得他們好玩,忽然心中一動,嘴皮朝冷秋霜微微動了動。
    冷秋霜又道:「你們的師傅呢?」,
    老五搶著道:「咱們師傅叫老狼神。」
    冷秋霜搖搖頭道:「不,我是說他在哪兒。」
    老四道:「師傅自然也來了,他老人家已經到石鼓山去了。」
    干手儒俠聽得暗暗皺眉,果然狼奇裡也趕來了。
    冷秋霜又道:「你們都是為了白衣劍侶的寶藏來的。」
    老四搖頭道:「這個只有師傅和老大知道。」
    冷秋霜道:「你們是奉命攔襲南北雙岳的門下來的。」
    老五搶著道:「不,咱們只是奉命跟著白狼頭的記號走。」
    老四瞪目道:「老五,咱們奉命暗中跟蹤南北雙岳的門下。這話可不能告訴人家
的。」
    老五道:「咱們漠北五狼怕過誰來?」
    老四點頭道:「對,咱們怕什麼人?」
    「嘶」!又是一條人影,劃空飛落,那人衣著打扮和使用的兵刃,都和老四老五一
樣。
    老五連忙低聲對冷秋霜道:「他就是毒狼老三。」
    那毒狼老三才一落地,目光瞥了大家一眼,疑惑的道:「她們是什麼人?」
    老四被他問得一怔,期期的道:「他們還沒告訴我們。」
    毒狼老三冷笑道,「你們都告訴了人家了?」
    老四道:「老五說的對,咱們漠北五狼,怕過誰來?」
    毒狼老三怒道:「你真是糊塗狼!」
    冷秋霜哼的笑道:「聰明狼,他叫你什麼?你揍他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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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0 07:52:21 |只看該作者
第08章 三狼竄
    糊塗狼老四聽冷秋霜一說,想起自己方才說過,再有人說自己糊塗狼,太爺非揍死
他不可,現在毒狼老三一開口就叫自己糊塗狼,自己人可以叫,以後又怎能禁止外人?
何況還有這許多中原武林人在場,此例如何能開?他頭腦簡單,不由越想越覺得有理。
    偏頭瞧了毒狼老三一眼,吼道:「不錯,這非揍不可!」
    話聲一落,突然一拳往他胸口搗去!
    色狼老五趁機湊近冷秋霜身邊,低聲道:「毒狼老三,一定是查考我們來的。」
    冷秋霜道:「他會用毒?」
    色狼老五搖搖頭道:「不,他只是心毒手辣,大家才叫他毒狼……」
    毒狼老三突然舉步一跨,閃開五尺,避過糊塗狼一記拳風,厲聲喝道:「老四,你
瘋了?」
    糊塗狼愣愣的道:「老三,你是自己人,此例也不能開!」
    毒狼老三雙目睜圓,喝道:「你說什麼?」
    糊塗狼不由有些氣餒,期期的道:「我現在叫聰明狼了,你……你不能再叫我糊塗
狼。」
    毒狼怒嘿一聲,回頭瞧到色狼老五正在鬼鬼祟祟的和冷秋霜說著自己,心頭更是火
發,一步跨到色狼面前,大聲問道:「她是什麼人?」
    冷秋霜眨眨眼睛,笑道:「噫,你們不是在咱們船尾上畫了白粉狼頭,一路跟來的,
幹麼,還要多問?」
    糊塗狼一臉惘然之色,朝色狼問道:「咱們老大幾時在她的船上也畫了狼的頭?」
    色狼老五搖搖頭,沒有作聲。
    毒狼老三獰笑道:「你就是南北雙岳門下?」
    冷秋霜道:「誰說不是?」
    她用手指了指陸翰飛,又道:「陸大哥是南嶽門下,我是北嶽門下楚湘雲。」
    糊塗狼駭然道:「就是他們?」
    色狼老五忙道:「我早就有點懷疑。」
    糊塗狼道:「對了,我不是早就說過,龍門幫的那個老窮酸,就是替南北雙岳門下
撐腰來的。」
    毒狼老三道:「你們不准爭吵,依咱說,咱們既然碰上南北雙岳門下,不如直截了
當,帶他們去見師傅,老大這種繞圈子的做法,咱可不贊成。」
    糊塗狼老四拍手道:「對,對,早該如此了!」
    色狼老五兩隻眼睛,只是在冷秋霜身上打轉,聞言忙道:「楚姑娘,你不用害怕,
就跟咱們去見見師傅吧!」
    說話之際,伸手就來拉冷秋霜的纖手。
    冷秋霜早有準備,身子後退半步,說道:「我才不去呢!」
    口中說著,玉手微揚,輕飄飄的一掌,朝色狼老五推去!
    色狼老五伸手去拉,哪敢用力,同時也明明看到冷秋霜一掌朝自己推來,就是因為
冷秋霜這一掌,好像只是一記虛招,絲毫不著力道,是以並不在意。
    哪知就在這一瞬之間,陡覺不對,一股奇寒澈骨的冷風,業已拂到身前!他終究功
力深厚,心頭一驚,立即一提真氣,全身上下,有如精鋼一般,不待冷風及身,陡然一
個大翻身,閃避開去。
    饒他色狼老五及時警覺,仍然覺出一陣寒風,從身側掠過,身不由己的打了一個冷
顫,如若硬擋的話,雖有真氣護身,只怕也難以抗拒得住!
    驚凜之餘,不由瞪著雙眼,退:「啊,好冷,你這是什麼功夫?」
    這原是一瞬之間的事,千手儒俠,史南溪因冷秋霜此時喬裝北嶽門下的楚湘雲,她
已得厲山雙煞真傳,「九陰神功」有了三成火候,如果出手之間,萬一傷了對方,老狼
神狼奇裡最是護犢,這筆賬非掛在北嶽門下的楚湘雲頭上不可。
    何況陸翰飛、楚湘雲兩人,師仇未復,今後行走江湖,惹上老狼神這樣厲害魔頭,
自非所宜。心中想著,這就朗笑一聲,道:「陸老弟,楚姑娘,你們只管瞧著就是,漠
北五狼只來了三頭,還是老夫打發他們回去的好。」
    冷秋霜道:「史老前輩,你讓一個給我咯!」
    千手儒俠使了一個眼色,笑道:「漠北五狼,何足為奇?老夫說過要打發他們回去,
你們誰都不准出手。」
    杜志遠聽出干手儒俠口氣,心中一陣感激,連忙叫道。「楚師妹,史前輩既然這麼
吩咐,你就退下來吧?」
    毒狼老三凶睛一瞪,厲聲道:「你是什麼人?」
    色狼老五道:「他叫干手儒俠史南溪。」
    糊塗狼一聽被老五搶著說出,心中大是不快,忙道:「他就是長江龍門幫的什麼總
護法!」
    干手儒俠頷首道:「他說得不錯,老夫正是龍門幫總護法史南溪,此次奉幫主之命,
陪同陸老弟、楚姑娘前往石鼓山。你們只管衝著老夫來就是!」
    他故意說出龍門幫,把事兒全攬到自己身上。
    果然,毒狼老三聽得怒不可遏,手腕一翻,從腰間取出一柄狼牙棒,臉上掠過一抹
獰笑,道:「漠北五狼,向來不講究江湖規矩,不管你一個人,或十個百個,咱們有幾
個人在場,就上幾個的。」
    他說話之時,糊塗狼老四和色狼老五同時取出狼牙棒。
    千手儒俠朝三人瞧了一眼,朗朗笑道:「老夫承武林朋友抬舉,送了個外號,叫做
干手儒俠,就是來上千頭狼,老夫也毫不在乎。」
    糊塗狼道:「中原武林中敢情都會吹牛,這老窮酸口氣可真不小。」
    毒狼老三手上掂了掂狼牙棒,道:「咱們上!」
    色狼老五道:「老三且慢,叫他取出兵器來再動手,不要辱了咱們漠北五狼的名
頭。」
    糊塗狼連忙點頭道:「對,對,叫他取出兵器來。」
    千手儒俠微微一笑,探手從衣袖中取出一把褶扇,倏的打開,搖了兩搖,抬頭道:
「老夫已有多年沒用這柄扇子,對付你們實在用不到它。」
    隨手一攏,又復收袖中。
    毒狼老三怒吼一聲:「接招!」
    手中狼牙棒一伸,疾向千手儒俠點去!
    千手儒俠臉上笑容未斂,左手衣袖一揮,硬封毒狼老三點來的狼牙棒。
    毒狼老三沒想對方竟有這般托大,居然敢用衣袖硬封自己的狼牙棒,但他心念堪堪
轉動,於手儒俠從衣袖中拂出的一股巨大潛力,業已捲到,只覺手上一震,狼牙棒向側
蕩去,身不由主的橫移了兩步。
    毒狼老三才一出手,粉塗狼老四,色狼老五兩人,也同時一挫腰,兩柄狼牙棒,一
左一右向千手儒俠合擊過去。
    千手儒俠長笑一聲,雙肩晃動,儒衫飄處,倏地從兩柄狼牙棒中疾穿而過,衣袖一
抖,雙手同時反臂向後捲出!
    漠北五狼平日目空一切,除了他們師傅,自以為天下武林,再也難有對手。
    此時老四,老五聯手合擊,只當對方必然被迫後退,千手儒俠突然從兩人之間,閃
穿而過,已大出兩人意外,沒防到他兩隻衣袖,還會反捲而出!兩人略一怔神,才發覺
一股反彈之力,直追過來,雙雙大吃一驚,慌忙趁勢後躍!
    千手儒俠一招之間,就把三人各個逼退,直瞧得杜志遠、陸翰飛等四人,莫不衷心
佩服,於手儒俠之名,果然不虛!
    毒狼老三身子橫移兩步,一眼瞧到老四老五同時被逼後退,他狼牙樟一個盤旋,又
向千手儒俠旋擊而來。
    糊塗狼口中叫了聲:「老五,這老窮酸有點名堂!」
    身子一縱,閃到千手儒俠身後,棒勢一斜,橫打背脊。
    色狼老五同時右腳橫跨,變成僕步,右手狼牙棒,伏地追風,呼的掃向下盤。
    漠北三狼,這一次竟然同時發動,千手儒俠身前身後,上中下三盤,全部籠罩在三
柄狼牙棒的攻勢之下。
    只見他長衫飄忽,猛堤丹田之氣,雙臂一抖,身形凌空而起,疾若離弦飛矢,往上
直拔。
    就在他直拔之時.右手在糊塗狼肩頭,輕輕拍了一下!
    這下當真奇快無比.糊塗狼肩頭被拍,哪還留得住腳,連棒帶人直向毒狼老三撞擊
過去。
    毒狼老三一律擊出,突然失去敵人蹤影,心頭方自一怔,糊塗狼已然撞到,一時來
不及收招,只好全力朝糊塗狼棒上架去。
    「蓬」的一聲,兩柄狼牙棒撞個正著,無數鋒利尖刃,交錯釘入對方棒身,一時哪
想分得開來!
    色狼老五伏地掃去的狼牙棒,也同時掃到兩人腳下!
    毒狼老三又怒又急,厲吼一聲,右手猛地一提,身形急急上躍。
    總算糊塗狼武功不弱,經毒狼老三一提之勢,也跟著跳起,才堪堪躲開色狼老五橫
掃而來的狼牙棒,從兩人腳下掠過。
    一陣「喀」「喀」輕響,人影乍分,老三、老四兩人低頭一瞧,自己手上的狼牙棒,
已有一大片狼牙,硬生生折斷!
    再看千手儒俠不是好端端的站在那裡,負手而立,瞧著自己三人?
    漠北三狼全被激怒得凶性突發,暴吼一聲,三條人影急竄猛撲,同時攻到,三柄狼
牙棒,圍著千手儒俠,劃起重重棒影,呼嘯生風,好不凌厲?
    「哈哈,你們真是不識好歹!」
    千手儒俠朗朗一笑,雙袖揮舞,身子隨著轉動!
    剎那之間,漠北三狼固然因服裝兵器完全相同,這時走馬燈一般圍著搶攻,已分不
清誰是誰來?
    千手儒俠史南溪一個人影,也漸漸由一而二,由二而四,幻出七八個千手儒俠,在
漠北三狼三柄狼牙棒之間,穿插遊走,捉對廝殺。
    一時只把漠北三狼,逗得連聲怒吼,團團亂轉,不論攻勢如何猛惡,始終休想傷得
到他。
    這一場惡戰,不但漠北三狼,稀裡糊塗,弄不清這許多幻影,誰虛誰實?就是觀戰
的杜志遠、陸翰飛,冷秋霜,黑娘子四人,也眼花繚亂,目不暇接!
    暗忖:難怪史前輩,江湖上稱他干手懦俠,這等精奇身法,當真聞所未聞,見所未
見!
    不大工夫,漠北三狼少說也攻了四五十招。他們真有點像三頭餓狼,獸性突發,根
本沒想到對方是在手下留情,要他們自己知難而退,也根本不理會對方武功比他們要高
出得多,只是一味的怒吼狂喝,瘋狂搶攻!
    冷秋霜秀髮披肩,倚著陸翰飛,嫣然笑道:「真好玩,難怪史老前輩連分一個給我
都不肯。」
    她天真無邪,像小鳥依人似的,緊靠在陸翰飛身邊,絲毫不覺得有什麼不對?
    可是杜志遠瞧在眼裡,卻暗暗皺眉,他想起自己師妹,和陸兄弟真是天生一對,自
己當日送師傅骨灰歸山,把師妹交託給陸兄弟,原想讓師妹有個歸宿,自己也好了卻一
椿心事。不料,如今中途鑽出一個冷姑娘來,瞧她對陸兄弟的神情,分明有了情感,不
知陸兄弟對師妹和冷姑娘之間,如何取捨?這件事,自己還得努力促成才好。他想到促
成師妹,同時也聯想到自己,目光不期偷偷的朝喬裝老蒼頭的黑娘子倪采珍瞧去!
    她只是目注場中,連瞧也沒朝自己瞧上一眼,他想起她平日那付冷冰冰的模樣,不
由暗暗歎息了一聲!
    他低頭想著心思,沒去留神場中形勢,就這瞬息失神,陡聽千手儒俠一聲長笑從場
中傳出!急忙舉目瞧去,只見漠北三狼,三柄狼牙俸,業已全到了千手懦俠手上,三個
人像凶神惡煞一般,雙目環睜,臉上滿是獰厲之色,一語不發的怔怔而立!
    千手儒俠把三柄狼牙棒,朝地上一丟,隨手在三人身上拍了一掌,況聲喝道:「中
原武林,不是漠北,可容不得你們橫行,老夫瞧在你們師傅份上,也不難為你們,快替
老夫滾吧?」
    漠北三狼長長吐了口氣,變腰拾起狼牙棒,毒狼老三惡狠狠的盯了千手儒俠一眼,
狩笑道:「姓史的,咱們今日認栽,山不轉路轉,總有見面的一天。」千手儒俠雙目乍
睜,兩道稜稜冷電,寒光四射,大笑道:「幾十年來,這種話老夫聽多了,憑你們這三
塊料,少在老夫面前嚕嗦,還不快滾?」
    漠北三狼哪裡還敢多說,接連幾縱,三條身形轉眼就消失在黑暗之中。
    黑娘子倪采珍朝干手儒俠迎著笑道:「總護法這份身手,晚輩今晚才開了眼界。」
    千手儒俠呵呵笑道:「倪堂主好說,老夫有多年沒和人動手,其實,這三人如論真
實功夫,江湖上已不多見,老夫只能說是以巧勝他們的拙罷了!」
    說到這裡忽然修眉一皺,持須道:「想不到狼奇裡已有三十年沒在中原走動,這次
居然也會聞風趕來,石鼓山之事,幫主雖已另有安排,但此人凶名久著,突然在此出現,
幫主恐怕尚不知情,此事咱們還得及早通知才好!」
    黑娘子躬身道:「晚輩這就立時放起信鴿,稟報幫主。」
    千手儒俠微微點頭。
    冷秋霜聽了半天,再也忍耐不住,抬頭問道:「史老前輩,狼奇裡是不是就是老狼
神,他很厲害嗎?」
    千手儒俠道:「老狼神是他外號,此人三十年前,早已名滿甘陝,據說他從小在狼
群中長大,就以狼為姓,武功十分詭異,一柄狼形劍,中原武林能夠接得住的人,恐怕
寥寥可數
    冷秋霜偏著頭道:「史老前輩,我打得過他嗎?」
    干手儒俠微微一笑,道:「姑娘練的『九陰神功』,原是武林中一種極厲害的陰功,
如果姑娘已有七成以上火候,也許可以和他打成平手。」
    冷秋霜小嘴一噘,急得跺腳道:「陸大哥,這賊和尚真害人,要不然,我們還怕什
麼老狼神?」
    她口中的賊和尚,當然是指靈巖大師而言,要是沒有靈巖大順無意破壞,「九陰神
功」,又何止只有三成火候?
    她想了一想,又道:「那麼我師傅和師公呢?」
    干手儒俠持須道:「你師傅師公兩位,要是聯手起來,對付狼奇裡,大概不成問
題。」
    冷秋霜臉露喜容,高興的道:「這就好了,我師傅師公一定會到石鼓山去的,到時
候,我只要和老狼神打起來,師傅師公瞧到了,就會幫我打他的呀!」
    千手儒俠心中一動,只是沉吟不語!
    杜志遠道:「老前輩,那自稱甯不歸的人呢?」
    千手儒俠突然哦了一聲,搖頭道:「老夫先前雖然瞧出那位甯老哥,舉止有異,但
想不到他竟是一位身懷絕技的風塵異人,可惜失之交臂……」
    說到這裡,就把自己暗地跟蹤甯不歸,他如何戲耍二狼,詳細說了一遍。
    冷秋霜聽到甯不歸蹲在樹上大便,撒了糊塗狼一頭一臉,直笑得喘不過氣來。
    大家邊說邊走,回到江邊,已將近四更,千手懦俠抬頭瞧瞧天色,便吩咐大家回船
休,息!一面又交待黑娘子,此去衡陽,還有一段水程,回船之後,就得叫醒舟子,立
即啟錠。黑娘子躬身領命。
    千手儒俠和杜志遠,堪堪回到船上!
    只聽江岸上一路有人嚷了下來:「別追,別追,追急了,我窮老頭只好跳河!」
    千手儒俠心頭驀地一怔,那正是甯不歸的聲音!
    杜志遠敢情也聽到了,方要出聲!
    千手儒俠連忙搖搖手,迅速探頭往艙外瞧去,只見一條黑影,腳步散亂,歪歪斜斜
的一路朝江邊跑來。
    說他腳步散亂,其實可跑得極快,遠遠望去,那不是甯不歸,還有誰來?地手上似
乎抱著一個人,只是沿著江邊,拔腳飛跑!
    他身後不遠,還有一條黑影,像追風馳電,身形奇快,緊追不捨,好像還在一路叱
喝道:「好酒鬼,你就是跑上天去。我也非追到凌霄殿不可!」
    這人身法雖然奇快,但甯不歸跑的可不是直線,彎彎曲曲的和他繞著圈子,有時明
明可以追上了,他身子一歪,又打橫裡閃出,是以始終和後面那人,保待著一段距離。
    甯不歸一邊梯梯他他的跑,一邊回頭叫道:「喂,小老頭。你要人,我還你人就是,
我實在跑不動啦!」
    後面那人敢清已被激得怒火迸頂,尖聲喝道:「咱們今天對上了頭,非分個高低不
可,你……你放下人來,咱們好好較量。
    甯不歸惶急的道:「不,不,我窮老頭沒時間奉陪,我……我酒癮來了!」他忽然
筆直朝江邊跑來,拉大嗓子道:…快來接人哪,真的來了!」
    後面那人身形倏然凌空撲起,尖聲喝道:「好極,原來你還有羽黨躲在江邊!」
    兩人這一跑近,千手儒俠已瞧清甯不歸手上,原來橫抱著一個女子,看去身形嬌小,
年紀不大!
    他身後緊追不捨的,卻是一個身穿土布衫褲,頭盤小辮的矮小老頭,瞧他身形簡直
快得出奇!
    千手儒俠不由心頭大怔,數十年江湖,自問各門各派的人,只要稍有頭臉,即使不
識,總也有個耳聞!
    甯不歸的突然出現,已使自己感到莫測高深,如今這個矮小老頭,光看他這份輕功,
已是登峰造極,身手之高,只怕還在自己之上,何以從沒聽人說過?這麼看來,天下之
奇材異能之士,到處都有,自己數十年浮名,真是幸致!
    心中想著,只聽甯不歸大叫道:「來人哪,這小老頭手底下厲害得緊,我可吃不消
了!」
    他身子一偏,從斜刺裡閃開後面那人凌空撲下之勢,隨著把手上抱著的女子,放到
沙灘上面。
    矮小老頭身如殞星,雙腳還沒落地,回身就是一掌朝甯不歸劈去!
    甯不歸好像身上長著眼睛,沒等他掌勢拍到,早已溜了開去!
    矮小老頭出手一掌,看去絲毫不帶風聲,但甯不歸堪堪閃身避開,他適才立足之處,
突然「砰」的一聲,大片泥沙,向四外濺起一丈來高,沙灘上硬生生被掌力劈成一個土
潭!
    千手儒俠心頭猛地一驚,這人一掌劈出,絲毫不帶風聲,力道竟有這等強猛,使的
分明是武林中僅有傳說的「無形掌」!
    那矮小老頭一掌劈空,怒吼一聲,揚手又是一掌,朝甯不歸身後劈去】
    「砰!」大片泥沙飛濺而起,沙灘上登時又被劈了一個大洞,這會距離甯不歸還不
到兩尺,直嚇得他「啊」「啊」連聲,不迭往旁躲閃!
    矮小老頭站在女子身邊,搔搔頭皮,只氣得指手畫腳的尖聲喝道:「老酒鬼,你別
逃,咱們好好較量較量!」
    「公羊老前輩!」
    一條人影,隨聲而起,從前面小船上,朝矮小老頭飛去,千手儒俠又是一怔,暗想
原來陸老弟認識他?
    這一瞬工夫,陸翰飛業已落到矮小老頭身前,正待行下禮去!
    矮小老頭鼠目轉動,一眼瞧到陸翰飛,嘻的笑出聲來,忙道:「小娃兒,原來是你,
這女娃兒陰經受制,怕要十二個時辰才能醒來,你快把她抱上船去。」
    甯不歸站得遠遠的道:「沒有,沒有,我早替她解開來了,現在只點了她睡穴。」
    矮小老頭不待陸翰飛開口,突然雙腳一點,縱身往甯不歸飛撲過去,口中尖聲笑道:
「來,來,現在咱們可以動手了。」
    甯不歸見他追來,轉身就跑,一面大聲說道:「不成,不成,咱可要失陪了!」
    矮小老頭身形突然加快,劃空掠去,口中喝道:「咱們先比賽比賽腳程也好,反正
不管你跑到哪裡,非分個高低不可。」
    兩條入影,隨著叱喝之聲,瞬息遠去!
    這是傍晚時分,夕陽已經下山!
    遠近峰巒,全都披上了一層蒼茫暮藹!
    從岳麓山往南的一條山徑上,正有一對老夫妻,帶著一個少女,沿溪而行。
    前面一個男的臉色枯黃,皮包著骨,凹眼凸顴,兩頰如削.身上穿一襲寬大黑衫,
走路時雙手下垂,絲毫不見擺動,驀地一見,不把他當作殭屍才怪!
    女的是一個鳩面老婆子,疏疏朗朗的黃發,在腦後梳了一個又小又尖的發團,一身
黑色衫褲,底下五寸小腳,穿一雙大紅繡花壽鞋,步履如飛。
    這一對生相猙獰的老夫妻身後,卻跟著一個十七八歲的青衣少女,青絹包頭,生得
秀美動人!
    尤其她那雙清如秋水的大眼睛,隨著山勢,不住轉動,顯示出她是一位剔透玲瓏的
姑娘,此時黛眉微蹩,似乎有著極大心事。
    那鳩面婆子一邊走路,口中卻在不住的嘮叨:「老不死,要是咱們秋兒有甚失閃,
老娘非和你拚個死活不可!」
    黑衣老人對她這幾句話,一路上,不知聽過幾千百遍,聽,多了,也就不以為意,
自顧自的低頭走路。
    鳩面老婆跟在後面,罵道:「老不死,你聽到了沒有?是不是把老娘的話,當作耳
邊風?哼,沒有老娘,咱老爹會收你這個厲山腳下的牧中小廝做徒兒,你哪有今天?你
敢不聽老娘的話?」
    黑衣老人皺皺眉頭,苦笑道:「好啦,好啦,你少說幾句話行不行?」
    鳩面婆子怒沖沖的道:「怎麼你封老娘的口,連話都不能說了?老娘辛辛苦苦,撫
養長大的秋兒,就是你老不死粗心大意,把她丟了,你非把她找回來不可!」
    黑衣老頭連聲應是,道:「你急也沒用,秋兒,誰被人家當楚姑娘擄了去,咱們趕
到石鼓山,自然可以查究得到。」
    鳩面婆子道:「你這些活,老娘聽膩了,秋兒被人家擄上石鼓山來,這一路上,怎
會沒有絲毫眉目.都是你老不死存心不良……」
    黑衣老人連忙乾咳了一聲,陪笑道:「你還是歇一歇吧,別走累了,楚姑娘怕也累
了吧?」
    青衣少女回身扶著鳩面婆子在一塊山石上坐下,嫣然笑道:「柯老前輩,你就憩一
憩再走咯,從這裡到石鼓山,有兩個時辰,足夠了,也不忙在一時呀!」
    鳩面婆子一張鬼臉上,綻出一絲笑容,用手拍拍身邊大石,說值:「楚姑娘,你真
乖巧,咱們秋兒,今年十六歲啦,就是什麼都不懂,還像小孩子似的!」
    青衣少女眨眨眼睛道:「柯老前輩,明天就是賽孫臏和陸大哥約定的日子,我想他
們把陸大哥和秋姐姐一起擄去的話,目的自然志在藏寶,明天準會在石鼓山出現的。」
    黑衣老人雙目一亮,道:「楚姑娘,你不是和陸少俠一起去找賽孫臏的嗎?」
    青衣少女點點頭。黑衣老人掩不住喜容,忙道:「這樣就好,明天咱們先找賽孫臏,
你告訴他陸少俠已經被人擄走,千萬別說出藏寶地點,免誤大事。」
    青衣少女作難的道:「這可怎麼好,賽孫臏不認識我呀!」
    鳩面婆子臉色一沉,急著問道:「你不是也見過他?」
    青衣少女道:「賽孫臏是個脾氣右怪的人……」
    黑衣老人點頭道:「不錯,江湖上人都是這麼說著,其實。一個殘廢的人,脾氣難
免古……」
    鳩面婆子嫌他多嘴,瞪了黑衣老人一眼,黑衣老人連忙縮住。
    青衣少女又道:「那天我和陸大哥找上竹仗坪去,我只站在竹屋外面,是陸大哥一
個人進去的。」
    黑衣老人忍不住問道:「那是為了什麼?」
    青衣少女氣道:「據說賽孫臏生平最討厭女人,他說只有女人,才是最可伯的東
西。」
    黑衣老人「哦」了一聲,神情嗒然若喪!
    鳩面婆子右手「砰」的一掌,打得石屑紛飛,厲聲道。「胡說八道!」
    青衣少女心頭驀地一驚,只聽她接口桀桀怪笑道:「老娘明天非把賽孫臏抓來問問
不可,他是不是女人養出來的?」
    青衣少女聽得粉臉一紅,心頭總算放下一塊大石。
    黑衣老人接口道:「對,明天咱們抓住賽孫臏,擄秋兒的人,就會自動送上門來。」
    鳩面婆子目射凶光,厲聲道:「老娘非把這些不知死活的人,碎屍萬段不可!」
    她雙爪作勢,虛空一抓,骨節發出一陣格格暴響!
    青衣少女坐在她身側,不由瞧得暗暗驚心。
    鳩面婆子忽然三角眼一橫,問逍:「老不死,這是什麼時候了?」
    黑衣老人看看天色,道:「卯時,唔,卯時已經偏了一點!」
    鳩面婆子冷笑道:「你知道就好,老娘早已餓了。」
    黑衣老人惶恐的道:「是,是,我就去,就去準備。」
    說著轉身往山下奔去!
    青衣少女站起身子道:「柯老前輩,我也去。」
    鳩面婆子搖搖手道:「你只管坐著,陪我老婆子聊聊,讓他去好啦,咱們住在厲山,
我老婆子就是嫌野獸肉泥土氣息重,他時常到山下人家去摸上幾隻雞來,烤叫化雞吃,
咱們秋兒就是喜歡吃烤雞翅,你待會嘗嘗味道,就知道了。」青衣少女這幾天工夫,已
經摸透了鳩面婆子的性情,知她生性雖凶,一卻喜歡奉承,這就嬌笑道:「秋姐姐真好
福氣,有老前輩這樣的好師傅,疼她比疼自己女兒還好。」
    鳩面婆子忽然臉上露出一絲慈笑,歎了口氣道,「孩子,女人總是女人,咱老婆子
已經老啦,秋兒是咱一手撫養長大的,不疼她又叫老婆子疼誰呢?不知哪一個殺千刀的
把她擄去,這幾天來,咱們老是心神不定,掛念著她,幸虧還有你替老婆子解解寂寞,
不然真會急瘋了心。咱們秋兒要是有你這麼乖巧就好,唉,可惜你已經拜在北嶽司空曉
門下了,不然,我老婆子真想再收個徒兒。」
    原來這青衣少女,正是被厲山雙煞擄來的楚湘雲!
    厲山雙煞在她面前,只是騙說從一個夜行人手上救來的,因為發現陸翰飛也同時失
蹤,自己夫妻兩人,分頭追趕,只留下冷秋霜一人,哪知賊人誤把秋兒當作了楚湘雲擄
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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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0 07:52:58 |只看該作者
這一段話,正因為有冷秋霜的失蹤,不由楚湘雲不信!
    當然,劫持陸翰飛和楚湘雲的目的,無非為了江湖上傳言,南北雙岳門人已經知道
石鼓山藏寶的地點,劫持的人,勢必要到石鼓山去,於是楚姑娘就跟著厲山雙煞兼程趕
來。
    這時楚姑娘聽陰風煞柯靈的口氣,大有收自己為徒之意。不由心中一動,暗想:殺
害師傅和簡師伯的仇人,武功高不可測.但憑自己三人,即使再練十年,也難是人家對
手。眼前的厲山雙煞,武功極高,就是他們徒兒冷秋霜,「九陰神功」也有三成火候,
如能好好攏絡,倒不失為極大幫手,難得她自己開口,這機會可放過不得!
    心念疾轉,忽的計上心來,臉上神色一黯,幽幽的道:「晚輩身受師恩,先師血仇
未報,晚輩怎忍背棄師門?只是……晚輩自小就沒有爹娘,老前輩如不嫌棄,晚輩就拜
你作乾娘好啦!」
    「乾娘,桀桀桀桀!」陰風煞雙目射出磷磷綠焰,突然一把摟住楚姑娘嬌軀,桀桀
怪笑道:「好孩子,你真想得周到!」
    楚湘雲心中一喜,忙道:「女兒還沒給千娘叩頭呢!」說著,一扭身子,當真跪到
地上,拜了幾拜,口中叫了聲:「乾娘!」
    陰風煞直樂得咧開大嘴,又是一陣桀桀尖笑:「老身生受,乖孩子,快起來,你師
傅的大仇,包在乾娘身上,秋兒有你這麼一個師姐,她不知多高興呢!」
    說話之間,只見旋風煞木通,腋下己挾著三隻肥雞回來!
    陰風煞尖叫道:「老不死,快來,老娘收了一個乾女兒啦!」一面朝楚湘雲道:
「乖孩子,你就叫他一聲乾爹吧!」
    旋風煞聽得一怔,道:「咱們到石鼓山去,不是……」
    陰風煞凶睛一瞪,怒道:「老娘的事,你少嚕嗦,這樣嬌滴滴的乖女兒,你到哪裡
去找?」
    旋風煞被他一喝,哪敢多嘴,搓搓手陪笑道:「是,是,只要你高興就好。」
    楚湘雲假戲真做,正待朝旋風煞木通叩頭,已被陰風煞一把拉住,道:「你跑了一
整天的路,別再做磕頭蟲啦,叫上一聲,也就是了。」
    旋風煞接口笑道:「楚姑娘,你口頭叫叫就好,別多禮了,老夫還要去烤雞呢!」
    楚湘雲被陰風煞拉著,也就叫了聲:「乾爹!」
    旋風煞為了討好妻子,聳著肩笑道:「咱門老太婆真好福氣,一下子,連女兒也有
了。」
    陰風煞橫目道:「老不死,老娘的乾女兒,你也有份,以後可得多照顧她。」
    旋風煞連連點頭道:「這個自然,這個自然,咱們厲山雙煞的乾女兒,誰敢碰她?」
    說完,就轉身走到一棵大樹底下,取出小刀,將三隻肥雞洗剝乾淨,然後用水和了
泥團,包在雞上。
    楚湘雲覺得好玩,幫他撿了許多枯枝,好在樹下升火,烤了起來。
    過不一會,從泥土中慢慢透出香味,旋風煞依次把雞翻了個身,回頭朝楚湘雲笑道:
「差不多了,別再添柴,濕泥已經干了!」說著從身邊摸出一個紙包,遞到楚湘雲手上
道:「這是鹽巴,你先拿著。」
    楚湘雲剛剛接過紙包,忽聽旋風煞口中「噫」了一聲,道:「雞呢?」
    楚湘雲回頭瞧去,原來已經烤好的三隻叫化雞,轉眼之間,全已不見,這當真是烤
熟的公雞飛啦!
    「好雜毛,你居然敢在老夫面前偷雞!」
    旋風煞厲叱一聲,飛身撲去!
    陰風煞站起身子,冷冷的道:「這老不死越老越不中用了,眼面前的東西,也會被
人偷跑……」
    話聲剛落,只聽旋風煞的叱聲,業已從山頭那邊傳來!
    陰風煞側耳傾聽一下,臉色倏然一變,嘿道:「孩子,咱們快去,此人連老不死都
追不上他,分明是存心衝著咱們厲山雙煞來的。」
    她伸手挾起楚湘雲嬌軀,雙腳一頓,風馳電卷,往前跑去!
    楚湘雲只覺兩耳生風,快得幾乎連呼吸都透不過來,眨眼之間,便已轉過山頭,前
面是一片樹林!
    旋風煞的聲音,就是從林中發出:「好雜毛,你還往哪裡走?」
    陰風煞挾著楚湘雲,穿林而入,問道:「老不死,究意是什麼人?」
    旋風煞瞧到陰風煞,不覺微微一怔,笑道:「你也趕來了?只是……一個灰衣雜毛,
甚是滑溜!」
    陰風煞放下楚湘雲,冷笑道:「你是越來越沒用了,追了半天,連一個雜毛道士都
截不住。」
    說話聲中,只聽七八丈外,「刷」的一聲細響,分明有人以極輕極快身法,朝林外
竄去。
    旋風煞一肚子惱火,陰嘿一聲,身形閃動,朝發聲之處急掠過去,陰風煞和楚湘雲
也相繼掠起,一連兩個起落,便已掠出林外!
    這只是一瞬間事,只見旋風煞黑衣飄忽,獨個兒站在那裡,雙目圓睜,不住的向四
外搜索。
    這是一個小山斜坡,衰草依依,連鬼影子都沒半個,朦朧月色之下,依稀可以看到
小山頂上,似乎正有一座廟宇。
    旋風煞木通當真陰溝裡翻船,當著自己面前,被人家把烤雞偷走,而且這灰衣雜毛,
一路上居然忽隱忽現的逗著自己,心頭這份惱怒,簡直到了極點。此時瞧到小山頂上,
還有廟宇,立即回頭道:「老太婆,咱們上去瞧瞧!」
    陰風煞哼了一聲,表示同意,三人就朝山頂上走去。
    這座小山,該說只是一個士丘才對,山頂上地方不大,那座廟宇也總共只有一進,
此時正殿上還有燈光射出。
    三人走到廟前,只見四扇山門,業已緊閉,抬頭一瞧,扇額上寫著「三官堂」三個
金字。
    旋風煞哪還管得許多,右手袍袖一拂,「砰」的一聲,中間兩扇大門豁然大開,寒
風狂捲,大殿上燭光搖曳,差點熄滅!
    旋風煞木通目光何等犀利,僅這一瞬之間,業已看清殿上圍坐著一個黃衣老僧,和
兩個灰衣老道,三人身後,還侍立著四個青年道土,身上也一律穿著灰布道裝。
    旋風煞雙目冒火,仰天一聲厲笑,道:「果然是一群雜毛道士!」
    黑衣飄動,大步往殿上走去!
    殿上諸人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一怔,立著的四個青年道士,倏地各自從肩
頭罌出長劍!
    兩個老道,同時臉色一變。只有中間那個黃衣老僧,卻依然瞑坐如故!
    楚湘雲跟著陰風煞身後,走近大殿,一眼瞧到瞑坐的黃衣老僧,心頭不由驀地一驚!
    那不是和自己師傅南北雙岳齊名的「中州一僧」,少林掌教靈山大師伯是誰?自己
跟隨師傅上少林寺去,拜見過他老人家,哪會看錯?
    靈山大師伯被人擄走,藏在厲山山神廟棺材之中,厲山雙煞為了山神廟東廂,適合
冷秋霜練功,被旋風煞木通認棺中起出,丟到廟後,據說那時靈山大師業已被人用重手
法廢去武功,奄奄一息。
    後來靈巖大師、陸大哥和自己三人,曾到廟後找尋,在一堆草叢中,發現有人激戰
的痕跡,地上遺留一柄斷鉤,記得柄上還刻著「賀氏雙鉤」等字樣,自己也在山石上發
現一支飛針,靈巖大師說,那是「太白神針」。
    如今,靈山大師竟然會在這裡出現,而且還和這些道士坐在一起,這裡離石鼓山已
是不遠,那麼這批道士,顯然也是不懷好意……
    楚姑娘雖然沒有什麼江湖經驗,但她心思縝密,這麼一想,業已料到大半。
    踞坐在左上首的是一個年在五旬以上,面貌清爍,蓄著花白長髯的老道人,此時徐
徐起身,臉露溫色,打量了厲山雙煞一眼,沉聲道:「無量壽佛,兩位老施主闖到此間,
出口傷人,不知有何見教?」
    旋風煞木通綠慘慘的眼神一轉,瞧到他肩頭背著一柄銀色長穗的「太白劍」,不由
點了點頭,厲笑道:「你就是東門子良?」
    要知東門子良乃是華山派掌門人,旋風煞直呼其名,聽得老道人不禁臉色一變,勉
強笑道:「不錯,貧道正是東門子良,兩位可是厲山木老施主賢伉儷?」
    旋風煞木通倔傲的道:「原來你認識老夫夫妻?」
    東門子良長眉微微一皺,朗笑道:「木老施主賢伉儷盛名久著,雖有二十年不在江
湖上走動,貧道久聞大名,怎會認不出來?今晚真是幸會之呈!」
    旋風煞木通,一向自高自大,哪會把他什麼華山掌門放在眼內,一陣嘿嘿陰笑,手
指向他身後一指,粗聲說道:「你門下哪一個小雜毛,剛才乘老夫不備,偷了雞來?」
    東門子良身為一派掌門,被人家當面叫自己門下小雜毛,已是難堪,還說什麼偷了
他的雞,這叫他如何下得了台?
    但厲山雙煞是江湖上出名難纏的魔頭,是以儘管心頭惱火,臉上反而神色自若,微
笑道:「貧道門下,全在這裡,始終沒有離開貧道半步;何沉出家人清淨無為,不茹葷
腥,怎會偷老施主的雞,木老施主說的,怕是誤會。」
    旋風煞木通怒道:「老夫明明看到是一個身穿灰衣的小雜毛偷的,這裡除了你們,
難道還有旁人不成?」
    東門子良氣得臉色蒼白,憤然道:「木老施主,貧道已經再三容忍,你怎能如此侮
蔑華山門下?」
    坐在右首的一個道人,年約五旬,生得身形瘦小,看去十分精幹,他一直沒有開口,
此時敢情也忍無可忍,突然起身道:「久聞厲山雙煞武功了得,以木老施主的身手,自
不難當場把偷雞的人擒住,江湖上講究過節分明,木老施主盛氣而來,似乎是存心找碴
來的。」
    旋風煞目光一轉,厲聲喝道:「你就是左浩了?嘿嘿,老夫最近才聽到華山出了個
什麼仙人掌,二十年前,哪有你這號人物。」
    仙人掌左浩不由臉上一紅,他終究涵養較差,怒笑道:「仙人掌這三個字,蒙江湖
朋友抬舉所賜,貧道原不敢當,至於木老施主眼中,沒有貧道這號人物,貧道並不在
乎。」
    東門子良怒在心頭,但衡量情勢,自己兩人決非厲山雙煞對手,對方只是為了追趕
偷雞賊一點小事,自己實在犯不上招惹他們。他一手摸著花白長髯,回頭說道:「木老
施主此來,原是小小誤會,解釋清楚了,也就無事,左師弟,你坐下!」
    仙人掌左浩經掌門師兄一說,慌忙躬身應是,往凳上坐下,哪知身子堪堪坐下,口
中忽然「啊」了一聲,驀地跳將起來!
    這一下事出意外,大家的目光,不期都朝仙人掌瞧去。
    只見他坐的那條木凳上,赫然放著兩個熱烘烘的大泥團!經他身子朝上一坐,乾泥
紛紛裂開,裡面露出白嫩雞肉,香味四溢,那不是叫化雞是什麼?
    仙人掌左浩,在這一瞬之間,自己凳上竟會發現兩隻烤熟的叫化雞,心頭不由大是
驚駭,哪知身子一站起,忽然從他道袍之中,落下許多零碎東西,低頭一瞧,只見地上
掉了一大堆雞骨!
    這下,直瞧得仙人掌臉色大變,望著掌門師兄,喃喃的道:「大師兄,這……這是
怎麼一回事?」
    東門子良心頭何嘗不驚,這分明有人從中搗鬼。但師弟仙人掌左浩,一身武功,江
湖上也算得有數人物,他身上被人做了手腿,竟會絲毫不覺!
    何況自己和他近在咫尺,身後還站著四個門人,這簡直是令人難以置信之事,他長
眉軒動,目光迅速向殿。上掠去,沉聲道:「哪一位高人開的玩笑,何妨請出一見。」
    陰風煞柯靈嘿了一聲,鳥爪般雙手,凌空一招,兩個泥團突然平空飛到她手上,只
見她迅速將泥剝去、雞毛隨泥而落,隨手把一隻白嫩肥雞,一下塞到楚湘雲手上,低聲
道:「乖孩子,你餓壞了,快先吃吧,別理他們。」
    話聲一落,又迅速剝開第二隻,撕下一條雞腳,塞到口中,大嚼起來。
    楚姑娘想不到自己將計就計,認了陰風煞這個乾娘,她唐然愛護自己,溢諸言表,
不由手上拿著剝好的叫化雞,心中大是感動!
    旋風煞木通眼看人贓俱在,想起方才一路被仙人掌左浩戲耍,不由怒從心起,仰天
發出一陣桀桀厲笑,道:「想不到名門正派的華山雜毛,原來儘是些偷雞摸狗之輩,左
浩,你敢戲耍老夫,老夫倒要瞧瞧你有幾根骨頭?」
    他黑袍鼓動,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齒,臉帶獰笑,朝仙人掌左浩身前逼去!
    仙人掌左浩有口難辯,直氣得滿臉通紅,身子向後疾退了兩步,也「嗆」的一聲,
從肩頭拔出長劍。
    東門子良怕旋鳳煞木通浽起發難,早已凝聚畢生功力,一下擋在仙人掌面前,沉聲
道:「木老施主且慢,貧道忝為華山掌門,願以敝派聲譽,擔保左師弟確無此事,此中
只怕另有高人,隱身暗處,有意戲弄……」
    旋風煞木通瞪著一雙凶睛,厲笑道:「你們華山派有什麼聲譽,老夫遲來一步,你
東門子良不是也照樣狼吞虎嚥,把叫化雞吃下肚去?老夫豈是你們烤叫化雞的廚子?」
    左手一探,白骨爪挾著絲絲寒氣,朝他肩頭抓去!
    東門子良到了此時,也無法再忍,勁貫右掌,吐氣開聲。迎著推出!
    他這一掌出手,罡風狂湧,聲勢也是不弱,大殿上登時爆出「蓬」然巨震,旋風煞
木通只覺腳下浮動,身子晃了一晃!東門子良卻被白骨爪的陰勁,震得向後退出兩步!
    旋風煞嘿嘿冷笑,右爪箕張,閃電朝仙人掌當胸抓出!
    那站在東門子良身後的四個華山門下,一見掌門人被人震退,立即長劍一挺,朝旋
風煞圍去。
    東門子良喝道:「你們快退下去!」
    四個門人聞聲一怔,立即收劍退後。
    這時仙人掌左浩也橫跨一步,閃開五尺,避過旋風煞抓來的「白骨爪」勢,長劍一
伸,反腕削出!
    「嗆!」東門子良喝退門人,迅疾從肩頭撤下太白劍,沉聲道:「左師弟,你退下
來!」
    仙人掌左浩知道大師兄練劍數十年,劍上造詣,深厚無比,平日從不輕易使用,此
時太白劍出匣,想是怒極所致,心中想著,依言向旁躍退。
    東門子良仗劍卓立,臉上一片肅穆,沉聲道:「木老施主一再相逼,貧道只好在劍
招上領教了!」
    旋風煞木通陰惻惻的道:「依老夫看來,你們師兄弟還是一起上的好!」
    東門子良怒極而笑,朗郎說道:「木老施主真也太小覷華山派了!」
    話聲才落,忽聽有人接口道:「華山派又是怎樣?」
    兩人同時一怔,急忙舉目瞧去,只見從山門外,飄然走進一個灰袍椎髻骨瘦如柴的
蒼須老道,稍後是一個身材高大,生得三角濃眉,眼珠凸出的老人。兩人身後還跟著十
來個勁裝大漢。
    原來前面兩人正是神鉤真人郝公玄和黔幫幫主獨角龍王沙無忌!
    旋風煞木通瞧到兩人,怪笑道:「郝真人和沙幫主怎地今日才到?」
    神鉤真人郝公玄稽首道:「原來木老哥賢伉儷也在這裡。」
    獨角龍王沙無忌目光掠過坐在大殿左角的陰風煞和楚湘雲兩人,大笑道:「賢伉儷
一力承擔護送南北雙岳的門人,怎麼少了一個?」
    陰風煞正在啃著雞肉,陰笑道:「南嶽門下的陸少俠,已經先動身到石鼓山去了,
咱們是帶著乾女兒順便逛逛岳麓山,耽擱了一天。」獨角龍王聽到南嶽門下已經先到石
鼓山去之言,不由臉色驟然一變!
    陰風煞冷冷的道:「白衣劍侶在石鼓山的藏寶,咱老婆子已經答應了乾女兒,非取
到手不可,恐怕輪不到你黔幫頭上,依老婆子相勸,你姓沙的還是死了這條心吧!」
    沙無忌雙目圓睜,似乎要待發作,但忽然忍了下來,勉強笑道:「老嫂子這話不是
言之過早嗎?石鼓山之事,咱們還是到石鼓山再說,沙某縱然無份,湊個熱鬧也好,兄
弟今晚是特地找東門道長請教來的。」
    陰風煞陰陰的嘿了一聲,依然自顧自的吃著雞肉。
    獨角龍王沙無忌對厲山雙煞還心存顧忌,但對華山派可不同了,只見他雙目一翻,
大不刺刺的略一抱拳,道:「東門道長想必已知沙某的來意了吧?」
    東門子良收起長劍,稽首道:「沙幫主既未明白見示,貧道如何知道?」
    獨角龍王縱聲狂笑,朝中間坐著的黃衣老僧一指,道:「這位是誰?」
    東門子良平靜的道:「沙幫主難道連少林方丈靈山大師都不認識了?」。
    獨角龍王大聲說道:「中州一僧沙某如何不識?沙某是問貴掌門人,怎會把少林方
丈弄到這裡來的?」
    東門子良臉色鐵青,還沒答話,只聽山門外響起一陣腳步之聲,走進一群人來!
    領先一個灰衲芒鞋,手持鑌鐵禪杖的枯瘦老僧,正是少林寺羅漢堂住持靈峰大順!
    他身後跟著一十八個灰衣僧人,年齡約在四旬以上,也各自手持禪杖,腰佩戒刀,
看去個個身手矯捷,太陽穴鼓得老高,分明是少林寺精選出來的一流高手。
    獨角龍王沙無忌瞧得哈哈大笑道:「關於貴派如何劫持少林方丈,自有少林寺的人,
向道長請教,毋須沙某置噮;只是你們為了劫持少林方丈,竟然妄使『太白神針』,把
敝幫兩位護法賀氏雙雄,一個毀去照子,一個中針之後,又被所斷右臂。華山派平日以
名門正派自居,出手毒辣,即使江湖黑道中人,亦不過如此,賀氏雙雄藝出高黎共山郝
真人門下,沙某此來,就是要向道長討個公道。」
    他說話聲音洪亮,詞鋒犀利,不僅抖出華山派劫持少林方丈的陰謀,而且還揭穿了
他們平日偽善面貌。
    這時靈峰大師率領少林寺一十八個僧人,一起衝上大殿,十八個僧人同時倏地分開
布成陣勢,圍在靈山大師四周。
    靈峰大師眼看大師兄形容枯槁,神色萎靡,心中一陣難過,急忙拜了下去,口中說
道:「小弟參見掌門人。」
    靈山大師雙目微睜,點點頭道:「三師弟請起!」
    靈峰大師滿臉激憤的道:「大師兄可是遭華山派脅迫?」
    靈山大師低誦佛號道:「阿彌陀佛,小兄蒙我佛保佑,一切因果,均是冤孽,於華
山派何尤?冤家宜解不宜結,師弟不可這般說法。」
    靈峰大師躬身道:「掌門人說得是。」
    「哈哈哈哈!」
    神鉤真人郝公玄縱聲發出一陣大笑,道:「中州一僧悟澈禪機,可以不念舊惡,郝
公玄活了九十多歲,卻依然火氣未氓,殺機猶存,東門子良,你傷了老夫門下,該是如
何說法?」
    旋風煞木通乾笑了兩聲,陰惻惻的道:「東門子良,既然郝真人出面,找你算賬,
老夫瞧在郝真人面上,你們偷雞之事,就暫時不說也罷。」
    仙人掌左浩突然冷笑道:「華山派能夠在江湖上立足,多少也不是悄事之輩,今晚
趕來此地的人,想必全是到石鼓山的,黑白兩道的朋友,連日趕赴石鼓山的已不在少數,
有什麼過節,何妨當著天下群豪,一決高下。」
    旋風煞陰嘿道:「憑你這微未伎倆,也配到石鼓山去?」
    說著緩緩朝大殿左側走去。
    這時三間大殿,卻分成了四撥,厲山雙煞和楚湘雲佔了大殿左側一角;少林寺的僧
人,圍護著掌門人,退到了右側配殿;華山派和黔幫的人,相持在正殿之中。
    陰風煞自從收了楚湘雲做乾女兒,對她當真愛護備至,此時瞧瞧大殿上的形勢,低
聲說道:「孩子,時光不早了,你只管閉上眼睛睡吧,別理他們了。」
    華山派的東門子良因大援在後,原認為石鼓山之行,可以穩操勝算,哪知會在這座
小廟裡,冤家路狹,碰上這許多對頭,心中正感為難。
    這時給師弟一語提醒,瘦削臉上,飛起一絲冷峻笑容,朝神鉤真人郝公玄打了一個
稽首,道:「道長原來就是名震八荒的郝真人,貧道失敬之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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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公玄嘿了一聲,並未作答。
    東門子良接著說道:「方纔沙幫主盛氣見責之言,其中頗多不實之處,貧道身為華
山一派掌門,不得不說出真相,以正視聽。三十年來;貧道忝掌華山,律己素嚴,門下
弟子,不容有邪惡之行,江湖同道,想必總有個耳聞……」
    他說到這裡,彷彿有人「嗤」的冷笑了一聲!
    東門子良一雙神光□□的眼睛,向四周打量了一下,又道,「敝派門下,在厲山山
廟後牆,發現少林方丈靈山大師,倒臥地下,角落一息,似已被人廢去武功,當時正待
急救,不料恰和貴幫中人相遇,發生了爭執……」
    獨角龍王沙無忌大笑道:「華山派不想劫持少林方丈,怎會和老夫屬下衝突起來?」
    仙人掌左浩接口道:「沙幫主此言,是承認貴幫也有劫持少林方丈的企圖?」
    沙無忌道:「不錯!江湖傳言,中州一僧已參悟石鼓歌秘密,沙某只是想請靈山大
師指教一二,但靈山大師結果是被貴派劫來了。」
    東門子良續道:「貧道因風聞武林中人,紛紛趕來石鼓山。盛會難逢,華山派並無
奪寶之心,不過志在觀光,靈山大師行動需人照料,貧道只好把他帶了同來。』』
    他這一段話,分明是向靈峰大師解釋誤會,說得聲音較響,接著又道:「至於敝派
門下弟子,在厲山誤傷貴幫賀氏雙雄一節,目前敝派門下,已有部分趕赴石鼓山去,好
在郝真人和沙幫主也是到石鼓山去的,容貧追查明之後,再向兩位報命,是非曲直,自
有公論,不知兩位意下如何?」
    神鉤真人郝公玄點頭道:「說得堂皇,老夫不信賀氏兄弟兩人,會傷在你華山第二
代掌門人手下?」
    這麼說來,老夫教出來的門人,不如你教的了?來,來,讓老夫伸量伸量你東門子
良,接得下老夫幾招?」
    東門子良終究是一派之尊,被人家如此輕視,儘管心中再想延宕,把這場過節拖到
明天,但情勢所逼,也已無法再忍。聞言不由敞笑一聲,稽首道:「貧道怎敢和道長相
提並論?道長既然如此吩咐,貧道忝掌華山一派,只有捨命奉陪,不知道道長要如何伸
量貧道?」
    郝公玄持須大笑道:「老夫癡長幾歲,昔年和尊師總算也有過一面之雅,掌門人想
必對太白劍法,已有獨到造詣,華山派以三十六式『太白劍法』馳名武林,咱們就以三
十六招為限,超出此數,咱們這場過節,就作罷論。」
    他言下之意,華山派掌門人,只不過仗著三十六招「太白劍法」,但「太白劍法」,
在他手下,也走不出三十六招。
    東門子良心頭暗自冒火,對方早在三十年前,以一柄雙鉤劍,縱橫武林,罕有對手,
博得神鉤真人之號!
    這三十年隱居不出,鉤上造詣,更入化境,自是意料中事,但自問練劍數十年,即
使不是對方敵手,拚力施為之下,在三數十招也還不致落敗,心中想著,這就稽首道:
「道長劃下道來,貧道自當奉陪。」
    郝公玄呵呵大笑,目光掃過大殿,說道:「此處施展不開手腳,咱們還是到天井中
去。」
    話聲一落,不見他吸氣縱身,人已離地升起,冉冉往外飛出!
    旋風煞木通陰聲讚道:「真人在高黎共山躲了三十年,這一手『縮地蹈虛』身法,
果然高明!」
    郝公玄落到地上,依然和原來站著的身形,絲毫不變,聞言朗笑道:「木兄好說!」
    東門子良瞧得心頭暗暗驚歎,也行雲流水般跟著走出,在郝公玄身前一丈光景,站
走身子,徐徐從肩頭抽出太白劍,抱劍卓立,收攝心神,調氣運功,過了一會,眼看郝
公玄只是瞧著自己,連雙鉤劍都還沒取下,不由出聲道:「道長怎不取出劍來?」
    郝公玄道:「你準備好了嗎?」
    右手一抬,「嗆」的一聲,手上已多了一柄四尺來長,似劍非劍,帶有雙鉤的奇形
兵器,就朝東門子良跨步逼來!
    他在說話聲中,抬手,出劍,跨步,差不多就是同一時間,話聲才落,人已跟著逼
近,當真動作如電,奇快絕倫!
    這一拔劍之聲,使得殿上的人,無不感到心弦一緊,凝神望去!
    東門子良臉色凝重,兩道眼神,只是一眨不眨的盯住對方,此時一見郝公玄使劍逼
來,哪敢絲毫大意,腳下立即朝後斜退!
    「鏘」!就在一進一退之間,劍光倏湧,傳出虎嘯龍吟般一聲金鐵大震,天井中飛
起一串火花,兩人已同時極快的繞圈一匝,各攻一劍。
    東門子良硬接一招,頓覺對方劍重如山,自己凝集全力,雖然勉強接住,但已震得
右臂酸麻,幾乎站不住腳!
    神鉤真人郝公玄也在這一劍中,發現東門子良功力相當深厚,不由仰天長笑,口中
連說了兩個好字。
    東門子良知道機不可失,雙方一劍乍接之後,猛吸一口真氣,身如旋風,太白劍寒
光流動,源源而出!
    華山派「太白劍法」乃是二百年前華山派始祖太白神翁溶合天下各派劍法苦思窮研
而來,代代相傳,取精用宏,代有增刪,東門子良繼承華山掌門,一心想爭霸武林,經
數十年潛心苦練,此刻盡力施為,果然不凡,霎那之間,但見盤空匝地。偌大一個天井,
滾滾銀光,都是由他劍上發出,威力極強!
    再看郝公玄身子絲毫不動,穩立在一片劍風之中,雙鉤劍也只是偶而揮動,但每當
地一劍揮出之際,東門子良匹練似的銀虹,就好像遇上剋星,劍光不迭後縮。
    殿上諸人,都是武林中數一數二的高手,自然看得出東門子良這套「太白劍法」,
出手毒辣,每一劍都是致命殺著,鋒刃所及,往往間不容髮!而郝公玄輕描淡寫,揮出
的劍勢,卻又是東門子良劍招中的最弱之點,必須立刻返劍自保的間隙!
    自從第一招上,兩人硬接一劍之後,雙方兵刃,就未曾再接觸過一下。
    轉眼工夫,東門子良已經一口氣攻出十餘劍之多,這十幾招劍法,在他想來,即使
不能贏得勝利,至少也可把對方通出幾步,哪知郝公玄自下場之後,始終站在原地,絲
毫沒有移動過半朱,心頭不禁大感凜駭!
    這情形,分明是他打定主意,先敷衍過自己的盡力施為,然後突出重手,自己可不
能上他的當!心念電轉,手底招式,突然由快轉緩,一反剛才的猛烈急攻之勢,一劍一
劍,去勢悠悠,變得十分緩慢,這種劍勢,看去有氣無力,若斷若續,一點也不驚人。
    郝公玄見他突然由浮躁中冷靜下來,不由呵呵大笑道:「不錯,這樣你才能和老夫
打出三十六招之外!」
    東門子良此時正在凝神運劍,不敢絲毫分心,是以對郝公玄說的話,恍如未聞,太
白劍緩緩朝對方推出!
    這一劍去勢極緩,但其中卻含蘊著「太白劍法」許多精微變化,如果不知其中變化
之人,只要出劍封解,或閃避來勢,稍一大意,必為劍勢所傷,哪知郝公玄口中說著,
眼看劍勢緩緩接近,依然絲毫不動!
    東門子良見自己推出劍尖,相距郝公玄身前只有尺許光景,仍不見對方閃避,心中
也不由暗暗讚歎,無怪此人口氣托大,武功定力果然不同尋常,當下一吸真氣,緩去的
劍勢,陡然變快,疾如掣電,一閃而至!
    就在東門子良劍勢快速遞出之時,郝公玄一個身子,竟然原式不動的飄飄浮起,跟
著劍勢後退!
    「縮地蹈虛!」東門子良心頭閃電掠過,驀地大吼一聲,劍式不動,雙腳一頓,劍
先人後,化作一道銀虹,朝郝公玄當胸貫去!
    這一下動作,當真比方才遞出一劍,還要迅速得多!
    郝公玄哈哈一笑,身子跟著劍勢,繼續後退,東門子良銀虹般劍勢,如影隨形,依
然緊跟而上!這是武林中罕見的追逐場面,兩人在比劍之中,夾雜了上乘輕功的比賽,
郝公玄面孔對著東門子良,雙腳好像並沒在地上踏實!
    東門子良也只有一個腳尖在地上輕點,右臂前伸,一個身子,作丁字形般向前飛躍,
太白劍劍尖始終和郝公玄前胸相距尺許,再也無法向前接近。
    雙方繞場疾行,快到三匝,華山派和黔幫的人,全部屏息凝神,心神緊張已極!
    「哈哈,東門子良,你『太白劍法』,果然已得精髓,可惜『太白劍法』中以心使
意,以意使劍之術,尚嫌不足……」
    郝公玄一言未完,場中突然響起一聲金鐵大震!
    「鏘!」……東門子良陡覺手上一陣巨震,這股力道,奇大無比,震得五指一鬆,
長劍差點脫手飛出!心頭驀地一驚,拚命握住劍柄,不讓它震飛,但一個身子,已如斷
線紙鳶,挾著森森劍光,摔起三丈來高!
    他終究練劍數十年,功力深厚,雖被郝公玄震飛出去,心中卻絲毫不亂,在空中吸
氣挺胸,使了一個鷂子翻身,翩然落地!不,「嘶」的一聲,依然落到場中。
    郝公玄沒想到自己這一震之勢,居然沒把他長劍震飛,微微一楞,雙目神光炯炯,
凝注在東門子良臉上,問道:「方纔已經有幾招了?」
    東門子良經過一陣調息,朗聲道:「這該是第二十招吧?」
    郝公玄目光突轉凌厲,大笑道:「聽你口氣,似乎還不肯認輸?」
    東門子良敞笑道:「貧道即使願意認輸,也該輸得口服心服……」
    郝公玄臉上露出殺機,點頭道:「很好,很好,老夫原想讓你知難而退,自動交出
逞兇之人,那麼還有一十六招,就叫你們華山派在場的人一起上吧,哈哈,從今以後,
江湖上再也沒有華山一派了!
    「咕嘟!咕嘟!」
    大殿簷牙上,忽然響起有人喝水的聲音,接著咳了一聲,低低的道:「不得了,好
大的口氣,華山派還有大援在後呢!」
    郝公玄聞聲一驚,倏他縱起,像老鷹抓小雞似的,提著一個人下來!
    大家舉目瞧去,那是一個穿得破舊不堪的窮老頭,生得骨廋如柴,一臉油泥,這時
縮著腦袋,一手緊捧酒葫蘆,大聲喊道:「啊,啊,老……老道士,快放手,你把我幾
根窮骨頭都要抓斷啦!」
    郝公玄瞧不出這人有什異樣之處,心頭一怔,放手道:「你方才說什麼?」
    窮老頭酒氣雖天,惶恐的道:「沒什麼,沒什麼,小老兒只是偷聽來的,昨天有一
位穿羊皮的老頭兒,帶著徒兒,打這裡經過,說什麼是華山派請來的,天下第一了,
我……我也不大清楚。」
    郝公玄心頭不禁生疑,大殿上有這許多高手在場,這人何時躲在上面的呢?心中想
著,不由問道:「你幾時躲在屋上的?」
    那窮老頭道:「我在這裡已經停頓兩天,就是怕老虎,天沒黑,就爬上去了,喝點
酒,壯壯。膽,方才聽你老說從今以後,沒有華山派了,我才忍不住多嘴,多……嘴!」
    說完,抱著酒葫蘆,腳下踉蹌,跨上石階,四下瞧了瞧,道自往左邊配殿走去,靠
著壁角坐下,自顧自喝起酒來。
    神鉤真人郝公玄回頭朝東門子良大笑道:「原來貴派還請了幫手,好極,咱們這筆
賬,就等到明天石鼓山再說吧!」
    「哈哈,熱鬧熱鬧,想不到區區一座小廟,居然還有許多成名人物聚在一起。」
    隨著洪亮笑聲,從大門外走進一個紫臉長鬚,身穿右銅團花長袍的老者,和一個二
十六八的黑衣麗人,兩人身後,跟著一個青衣小鬟,手上打著一盞紗燈。
    這兩人才一出現,殿上的人,全都臉色一變,毒神逢巨川和他寵姬黑鳳仙虞三娘也
在這裡出現!
    郝公玄打了個稽首,大笑道:「巧極,巧極,逢老哥和三姨娘也會趕來,真是蔭欽
盛哉!」
    毒神逢巨川環眼一掃,連連抱拳道:「郝真人好說,老夫只是偶動遊興,聽說石鼓
山有場盛會,順便瞧瞧,不想在這裡和諸位巧遇。說到這裡,忽然朝厲山雙煞點頭招呼
道:「木老哥賢夫婦也在這裡,真是再巧不過。」
    旋風煞木通站起身子,拱拱手道:「逢大俠有什麼見教?」
    逢巨川手捋長鬚,縱聲大笑道:「好說,好說,小犬家駱,多蒙賢夫婦教訓,老夫
正要當面道謝哩!」
    旋風煞還沒開口,陰風煞倏地站起,冷冷的道:「聽逢大俠口氣,是想和咱們較量
一手了?」
    逢巨川一張紫臉,微含笑意,顧盼自豪,曬道:「賢夫婦若有此意,老夫自然奉
陪。」
    陰風煞回頭瞧了楚湘雲一眼,她心機較多,怕自己兩人和毒神動手之際,旁人把干
女兒搶跑,目前石鼓山之會,許多人把南北雙岳的門人,看作了奪取寶藏的唯一捷徑,
她枯爪般手指,倏地一落,閉住楚姑娘陰經要穴,這是他們厲山雙煞的獨門手法,旁人
無法解開,然後拍拍身子,朝旋風煞喝道:「老不死,走,逢大俠劃了道,咱們就去領
教領教人家高招!」
    「慢來!慢來!」
    一個尖細聲音,突然從大殿橫樑上傳出,人隨聲發,竄下一個頭盤小辮的矮小老頭,
一下搶在厲山雙煞前面,朝逢巨川雙手連拱,咧嘴笑道,「小老兒西上白帝,滿心想登
門求教,不料你逢大俠出川來啦,今兒個真是趕巧,會在這裡碰上你逢大俠,你老不吝
賜教才好!」
    大殿上所有的人,全被這突如其來的矮小老頭,猛吃一驚,憑這許多江湖上一流高
手,居然連樑上藏著人都會毫不察覺,尤其此人大家誰也認不出來。
    逢巨川敢情也大出意外,濃眉微微一皺,懷疑的道:「尊駕是誰,找老夫究有何
事?」
    矮小老頭嘻的一笑,連忙抱拳道:「小老兒因聽江湖上流傳著四句轍兒,叫做……
叫做『紫雲東仙,白帝西毒,中州一僧,南北雙岳』,小老弟覺得有點不公,中州一僧
和南北雙岳,小老兒已經會過了,他們沒贏,小老兒也沒輸,所以一心想會會逢大俠,
而且也叫江湖朋友,在那四句轍兒上,再加上我小老兒兩句,那是『追風無形,天下第
一』,嘻嘻,小老兒就是人稱追風無形東方矮朔公羊叔的便是!」
    「追風無形東方矮朔公羊叔?」
    毒神逢巨川手捋長鬚,他可從沒聽到過這個古怪名字,不僅是他、大殿上這一於人,
哪一個不是見多識廣的幾十年老江湖了,但有誰聽到過什麼東方矮朔其人?」
    矮小老頭一雙鼠目,骨碌碌盯著逢巨川,連連點頭,得意的道,「是,是,小老兒
就是追風無形東方矮……」
    他話聲未落,殿上突然響起一陣叱喝,原來那個酒鬼窮老頭,趁大家沒有注意,抱
起楚湘雲往殿外就跑!
    厲山雙煞厲吼一聲,雙雙掠起,一下擋在窮老頭面前,陰風煞滿臉獰厲的喝道:
「你還不放下我乾女兒?」
    「啊!」窮老頭一眼瞧到厲山雙煞擋住去路,口中驚啊一聲,突然一低頭,從兩人
中間鑽了過去,拔腳往廟外就逃!
    這原是一瞬間的事,矮小老頭不過話到一半,慌忙不迭的朝逢巨川拱拱手道:「丟
人了,丟人了,我……追人要緊……」
    身子一躬,閃電往門外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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