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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陸戰男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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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東方玉] [石鼓歌][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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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0 07:54:37 |只看該作者
第09章 白衣崆峒
    石鼓山,在衡陽以北,湘水之濱,原是衡山支脈,山勢並不太高,但峰巒峻秀,巖
山崢奇!
    唐李寬曾建石鼓書院於此,朱熹還寫了一篇「石鼓書院記」,石鼓山也因此出名。
    這裡原是一座石山,遍地俱是亂石,山上有一塊巨大圓石,其形似鼓,大家才叫它
石鼓山,據古老傳說,石鼓鳴、主有兵事。
    一月之前,南北雙岳門下陸翰飛、楚湘雲,為了師仇,曾遠上武陵山竹仗坪,去向
賽孫臏令狐宣請教,當時賽孫臏曾說:「我答應了你們,自當盡我之力,只是石鼓山四
句詩歌。也許不是身臨其境,觸發靈機,決難憑空想得出來,一月之後你們可在石鼓山
等我。」
    這消息,不知如何傳出江湖,白衣劍侶金玉雙奇的藏寶,江湖上人,誰不心存覬覦?
    這一月來,不知有多少人前來找尋過,這些人,自然無一庸手,但誰也莫想解得開
石鼓上四句題詩的奧秘,即使踏遍全山,這麼一大片亂石,誰也瞧不出絲毫端倪,當然
更無從找起。
    於是,大家只好等賽孫臏令狐宣來了,才有揭開藏寶秘密的希望。
    於是,賽孫臏令狐宣和南北雙岳門下的陸翰飛、楚湘雲,成了眾失之的,大家都在
眼巴巴的等著他們!
    這天,就是他們約好見面的日子了!
    大石鼓上,攜著碗口大的十六個大字,那正是轟動武林無人能解的「石鼓歌」:
    「天下有道,我黼子佩,天下無道,我負子戴。」
    遠遠望去,第一句的「有」字,第二句的「黼」字,第三句的「無」字,經人篡改
之處,都可看得十分清晰。
    在這四行字下面,卻另有兩行用黃泥寫的大字,那是:「本日未正令狐宣準時抵此,
南北雙岳門下可在此等候。」
    這不知是哪一位仁兄的大手筆?字體寫得歪歪斜斜。
    當然,這決不是賽孫臏令狐宣寫的,因為他人還沒來,也許是誰開的玩笑,但這兩
行字,卻給聞風而來的江湖人物,有疑信參半,莫測高深之感!
    此時、這斜斜伸展的山谷之中,竟然瞧不到半個人影,也許有人潛伏在周圍亂石之
間和樹林之中,但大家誰都沒有露面!
    有,那是距大石鼓足有百丈來遠的右側山腰上,坐著一個身穿杏銅團花長袍的老者,
生礙紫臉膛,環眼重眉,凜然有威。
    老者對面是一個二十六八歲的麗人,一身黑緞衣裙,繡著一隻白鳳,頸上掛一串寶
光閃閃的珍珠頂練,秀髮堆鴉,斜簪一支碧玉鳳釵,當真珠光寶氣,艷麗動人!
    兩人面前一塊桌面大的石上,放著一壺美酒,四五碟菜餚,大石邊上,站著一個十
五六歲的青衣小鬟,不時替兩人斟酒。
    他們居高臨下,當風把盞,狀極悠閒!
    不知道的人,定然會把老者當作當地縉紳,或是攜眷過境的顯宦,慕石鼓山之名,
乘興登臨而來。但誰會想到,他們竟是「紫雲東仙,白帝西毒,中州一僧,南北雙岳」
中的「白帝西毒」毒神逢巨川,和他寵姬黑鳳仙虞三娘!
    另外,斜對面的一座小山頂上,也有兩人,那好像不是武林中人,一個身材瘦小,
穿一襲月白長衫的少年書生,面對湘水,倚石而坐,他身後站著一個彎腰駝背老態龍鐘
的僕人。
    身邊既沒武器,世不像會武功的,只有那白衣書生,臉上蒙著白紗,使人瞧不清面
貌,有神秘之感!
    只是他們和大石鼓距離更遠,不大引人注意而已。
    時間逐漸接近中午!
    山腳下有兩道人影,沿著山澗而來,這兩人身上全穿著黑衣,而且又走得極快,遠
遠望去,只是兩道黑影,在山徑上晃動。
    「老不死,你是越老越不管用了,秋兒讓人家擄走,連人影還沒找到,乾女兒又眼
睜睜給那酒鬼抱走,真是把老娘的臉都丟光了!」
    走在前面的那個鳩面老婆子,氣鼓鼓的數說著,鳩面老婆子後面,跟著一個臉色枯
黃的老頭,苦笑著道:「得啦,得啦,老太婆,這一路上,咱已經給你埋怨夠了,其
實……其實當時你也在場,可怪不得咱一個人呀!」
    鳩面老婆子怒容滿面,驀地回過頭去,手指指著老頭鼻子,叱道:「什麼?你還頂
老娘的嘴,你烤熟了的叫化雞,都會神不知鬼不覺的被人偷走,難道還是老娘冤枉了
你?」
    黑衣老頭慌忙退了半步,低聲道「老太婆,你說得小聲點咯,前面就是石鼓山了,
他們擄去秋兒也好,抱走你乾女兒也好,反正逃不過要到這裡來的,你急也沒用,碰上
了,先給他們一個厲害就是。」
    鳩面老婆子怒聲道:「這還用你說?要是他們不來呢?」
    枯黃臉老頭搖頭道:「不可能,不可能、白衣劍侶金玉雙奇的藏寶,誰不眼紅?」
他說到這裡,忽然涎笑道:「啊!老太婆,真要找不到秋兒和楚姑娘,咱們先把藏寶奪
到手,也是一樣。」鳩面老婆子聽得大怒,厲聲道:「放你清秋大臭屁,你是油蒙了心
竅,只想奪寶奪寶的,一點也不關心她們,告訴你。徒兒是老娘的,乾女兒也是老娘的,
要是有甚失閃,老娘就和你拚命!」
    這兩人不用交待,讀者也早已知道他們就是厲山雙煞了。
    自從昨晚楚湘雲被老頭甯不歸搶走,東方矮朔公羊叔心中一急,捨了毒神逢巨川跟
蹤追去,厲山雙煞又急又怒,自然不肯罷休,也急急追出。但他們卻慢了一步,追出廟
門,哪裡有甯不歸和公羊叔的蹤影?
    這當真把不可一世的厲山雙煞氣得厲嘯連聲,直找了一個晚上,還是一無所得,這
才往石鼓山趕來。
    正當陰風煞嘮叨之際,只見左側林中,走出一群人來!
    為首一個灰飽蒼須的,正是神鉤真人郝公玄,他一眼瞧到厲山雙煞,連忙稽首道:
「木老哥賢伉儷昨晚沒追上那個醉漢?唉,咱們多年不在江湖走動,真是老眼昏花,居
然會看走了眼。」
    陰風煞哼了一聲,道:「郝真人和東門子良,怎麼了?」
    郝公玄道:「老夫要瞧瞧東門子良究竟約了什麼高人,咱們的這場過節,也就改到
今天。」
    陰風煞陰惻惻的道:「郝真人趕來石鼓山的目的,怕不只找東門子良為兩位令高徒
復仇吧?」
    神鉤真人郝公玄大笑道:「不錯,老夫承沙幫主之邀,一面固然為了兩個劣徒之事,
但日衣劍侶藏寶,既在石鼓山有了端倪,老夫自然也想瞧瞧。」
    陰風煞乾笑道:「郝真人和咱們厲山雙煞,多年交情,咱老婆子明人不說暗話,這
白衣劍侶藏寶之事,咱已經答應了乾女兒.非取到手不可,郝真人能夠賣咱們的交情,
自然最好
    郝公玄還沒答話,獨角龍王沙無忌心中一急,大聲道:「聽老嫂子的口氣,要是郝
真人不賣交情,好像就非動手不可了?」
    旋風煞木通憤然作色道:「沙無忌,憑你還不配和老夫夫婦稱兄道弟,郝真人還沒
說話,也輪不到你插嘴!」
    獨角龍王沙無忌領袖黔幫,縱橫江湖,幾時受過這等輕視,何況還有神鉤真人郝公
玄在旁,一時只覺無名怒火,真沖胸膛,臉色一沉,正等發作!
    郝公玄瞧著雙方情形,雖覺厲山雙煞太以盛氣凌人,但想到華山派東門子良不知約
了什麼厲害人物,雙方未見真章以前,不宜再和厲山雙煞鬧僵,這就手捻蒼須,老氣橫
秋的微微一笑,道:「老夫和木老哥賢伉儷,兩代深交、用不著客氣,老夫也並無奪寶
之心,賢伉儷既然答應過你們乾女兒,志在必得,待會取到白農劍侶藏寶,老夫只要見
識見識也就是了,眼下與會的高人不在少數,咱們合則兩利,不宜有什意見。」
    陰風煞自然聽得出郝公玄口氣,陰笑道:「郝真人說得極是,在白衣劍侶的藏寶沒
有尋獲之前,咱們只有聯手合作,才免得讓別人坐收漁利。」
    旋風煞木通道:「那麼找到了白衣劍侶的寶藏之後呢?」
    陰風煞橫了他一限,叱道:「郝真人方才不是說過,並無奪寶之意。」
    神鈞真人呵呵大笑道:「正是,正是!」
    他們說話之間,業已走近大石鼓前面,獨角龍王沙無忌抬頭瞧到石鼓上兩行大字,
忽然噴了一聲、念道:「本日未正,令狐宣準時抵此,南北雙岳門下,可在此仁候,這
是什麼人寫的?」
    陰風煞回頭道:「老不死,什麼時候了?」
    旋風煞瞧瞧天色,說道:「快午時了。」
    陰風煞道:「那麼咱們也在這裡等吧!」
    旋鳳煞低聲道,「老太婆,逢巨川就守在上面了哩!」
    陰風煞披嘴道:「管他呢!」
    心中一動,目光朝右側山腰上瞧去!接著抬頭說道:「逢大俠,三姨娘來得好早,
是不是還有意思指教指教?」
    雙方距離少說也有一百二三十丈,山風凜烈,平常人就是喊破喉嚨,也不易聽到,
陰風煞雖然隨口說出,聲音卻凝而不散,直送對崖山腰。
    毒神逢巨川哈哈一笑,起身抱拳道:「抱歉得很,老夫今日,只是順道來此瞧瞧,
不想在這裡和人動手,賢夫婦有意指教,也只好改日奉陪,賢夫婦和郝真人幾位,不如
請上來喝一杯水酒,作壁上觀如何?」
    陰風煞聽對方說出不想在這裡和人動手,等於是聲明他並無奪寶之心,心中暗自竊
喜,一面冷冷的道:「多謝逢大俠好意,老婆於是答應了乾女兒、幫她取寶來的,沒有
這份閒情逸致。」
    神鉤真人郝公玄也打了個稽首道:「老夫還有個約會……」
    一語未畢,只聽山下有人大笑而來,那笑聲由遠而近,倏忽之間,業已到了幾人眼
前!
    獨角龍王轉眼望去,只見數尺外並肩站著三人。
    中間一個一身白麻長衫,腰中束著一條鵝黃絲帶,臉形狹長、雙目極細,嘴巴極闊,
遠望過去,宛似一段木頭雕成一般,頦下留著稀稀疏疏的幾根白鬍子!
    左右兩人,卻穿著一身鵝黃長衫,腰間也各自束著一條絲帶,除了衣眼顏色不同之
外.這三人全都生得又瘦又高,一付死樣怪氣的眉眼!
    旋風煞木通瞧到這三個怪人現身之後,目光不期朝陰風煞望了一眼,桀桀笑道:
「白衣崆峒居然也率著兩位師弟趕來了!」
    那白衣人雙目似睜似閉,瞧著大家,乾笑了兩聲,抱拳道:「郝真人、木老哥、木
大嫂請了,咱們泰山一別,快三十年沒見面啦!」
    郝公玄手將蒼須,笑道:「三十年不見,楊兄還是和昔年一樣,絲毫沒老!
    白衣崆峒裂嘴大笑道:「好說,好說,郝真人倒是愈來愈年輕了!」
    他本來臉型奇狹,嘴巴特闊,這一裂嘴大笑,嘴角幾乎張到耳根,露出一口森森白
牙,更顯得難看已極!
    陰風煞等他說完,冷冷的道:「楊大俠和兩位令師弟趕到石鼓山來,不知為了什
麼?」
    白衣崆峒楊開源白滲慘的臉上,一無表情,冷漠的道:「木老嫂子來得,我們兄弟
就來不得嗎!」
    陰風煞陰聲道:「這麼說來,楊大俠似是為了白衣劍侶藏寶來的?」
    白衣崆峒皮笑肉不笑的退,「彼此,、彼此,老嫂子何用明知故問?」
    陰風煞冷笑道:「楊大俠三十年不見,莫非練成了什麼驚人之藝?」
    白衣崆峒陡然目射奇光,瞧著陰風煞道:「老嫂子這話如何說法?」
    獨角龍王沙無忌因厲山雙煞那付自高自大的神氣,絲毫沒把自己放在眼裡,心中早
就對他們有隙。此時眼看白衣崆峒楊開源口氣不善,雙方大有一觸即發之勢,這機會豈
肯輕易放過?聞言大笑道,「楊老哥大概還不知道白衣劍侶的藏寶,木大嫂答應她干女
兒.全力支持,不容再有人覬覦。」
    白衣崆峒兩道一字眉,微微軒動,睜目問道:「尊駕何人?怒楊開源眼拙。」
    神鉤真人郝公玄道:「老夫還當兩位認識,忘了引見,這是黔幫獨角龍王沙幫主沙
無忌。」
    白衣崆峒礙著神鉤真人的面子,勉強點了點頭,口中冷冷的道:「木老嫂子的干女
兒是誰?」
    獨角龍王見他連口頭上的久仰都沒說一聲,心中暗暗冷笑,你楊開源只不過是崆峒
派掌門人,好大的架子,心中想著,臉上絲毫不露,依然笑道:「木大嫂乾女兒,就是
北嶽門下的楚湘雲姑娘。」
    白衣崆峒於笑道:「難怪木老嫂千方才問兄弟練成了什麼驚人之藝,那麼想必木老
嫂子已經練成了什麼驚人之藝?」
    陰風煞冷冷答道:「沒有,老婆子還是三十年前的一些老套。」
    白衣崆峒仰天一陣厲笑,道:「老嫂子的陰風掌,雖然厲害,恐怕還唬不倒人吧!」
    陰風煞尖笑道:「那也未必,就說三十年前的泰山之會吧,雖沒排定名次,咱們厲
山雙煞,憑著一爪一掌,也總算熬過去了。楊大俠你呢?大會才一開始,就和華山的東
門子良同遭淘汰,咱們如果同樣是老樣子,我老婆子不就比你楊大俠差強人意嗎?」
    這一番話,當真說得刻薄至極,簡直崆峒掌門楊開源挖苦得一錢不值。
    獨角龍王沙無忌站在一旁,心頭暗暗稱快!
    白農崆峒一雙細目,精光閃動,但他臉上,卻絲毫看不出忿怒之色,只乾咳了幾聲,
道:「兄弟和兩位師弟,三十年來,久居邊陲,這回一起到中原來,就是要和諸位老朋
友敘敘,兄弟自問白衣崆峒這四個字,想來大概還不至一下就摔在石鼓山吧?」
    他話聲剛落,忽然聽到有一絲極細的聲音,說道:「你把『白衣』兩個字摔掉就
行!」
    這一句話,聲音極輕,不知發自何必?但在場的人,全都聽得十分清晰!
    白衣崆峒這會一張木然的臉上,隱隱的泛起怒容,雙目精光暴射,矚目四顧,除了
右側山腰上的毒神逢巨川,和黑鳳仙虞三娘之外,只有左側那座小山頂上倚石而坐的白
衣書生主僕兩人。
    但白衣書生此時依然面對湘江,絲毫沒動,而且和自己這邊相距極遠,不可能會聽
得到自己說話。
    他兩道如線寒芒,不由又朝林中射去,厲聲笑道:「發話的是哪一位高人,請出來
讓楊某見識見識!」
    他話來說完,身軀忽然搖了兩搖,終於拿不住椿,退後了兩步!
    白衣崆峒被這窮如其來無聲無息的力道擊中,要非本身功力深厚,及時警覺,運功
抗拒,早已受了重傷。饒他平日生性陰沉,也不禁猛地一驚,目光閃電般掠過,抬頭大
笑道:「剛才是哪一位高人,暗中對兄弟下手,掌風無聲無息,兄弟不勝佩服之至!」
    白衣崆峒方才無緣無故突然後退出幾步,大家正感驚奇,聽他這麼一說,不禁全都
為之一呆!
    但在這一瞬之間,只見山風吹動,白衣崆峒楊開源一襲白麻長衫,從胸前直到下擺,
好像被鋒利刀刃劃過一般,裂了開來,但腰間束著的一條鵝黃絲條,卻絲毫無損!
    白衣崆峒敢情還沒察覺,此時眼看大家的目光,齊朝自己胸前投來,不禁也低頭瞧
去!
    這一瞧,只見他一張白慘慘的臉上,驟然通紅,半晌說不出話來,他方才也曾懷疑
到穿白衣的只有左側小山頂上那個白衣書生。
    急急抬頭瞧去,小山頂上的主僕兩人,這一瞬之間,業己走得不知去向!
    站在他身邊的神鉤真人和厲山雙煞,獨角龍王等人,都是幾十年的老江湖了,這情
形,哪會瞧不出來?
    幾道自光、同時不約而伺跟著朝小山頂上瞧去!
    當然,方才要白衣崆峒摔下「白衣」這一句話,和後來的出手襲擊,劃破他身上白
衣的,自是出於一人之手。
    但假如這人就是小山頂上的白衣書生所為,那麼此人身法之快,出手之奇,簡直到
了出神入化,不可思議的境界!
    白衣崆峒楊開源的武功,比神鉤真人郝公玄雖要略遜半籌,但也決不會在厲山雙煞
之下,像這般連對方人影都沒瞧到,就被人家一掌劃破衣衫,說來真是誰也不敢相信之
事。
    難怪神鉤真人瞧得凜然失色!
    厲山雙煞和獨角龍王也全部臉色大變!
    白衣崆峒楊開源乾笑一聲,朝大家拱拱手道:「兄弟技不如人,恕先走一步!」
    話聲一落,率著兩個師弟,轉身欲走!
    神鉤真人郝公玄忙道:「楊兄請留步。」
    白衣崆峒停步道:「真人有何見教?」
    郝公告手拂蒼須,笑道:「楊兄既然來了,何用急於要走,就是以方才發生之事而
言,那位隱身暗中的朋友,只是乘楊兄不備之際出手,場兄也算不得輸。」
    白衣崆峒楊開源是生性陰沉的人,方才實因自己終究是一派宗師身份,遭人襲擊,
還劃破了他以白衣為號的長衫,面上難堪、才有退出石鼓山之意!
    此時經神鉤真人這麼一說,心中忽然一動,暗想:郝公玄的挽留自己、分明含有制
衡厲山雙煞之意!不由裂嘴一笑,拱手道:「好說,好說、兄弟多蒙真人指教。」
    他們說話之時,江面上突然有一條小船,逐漸駛近,轉眼之間,那小船已在山腳下
靠岸!
    船中走上一個儒生扛扮的清爍老者,和一個面目俊朗身穿長袍的青年,一路指指點
點,邊說邊走,沿著山徑而來!
    陰風煞一眼瞧到有人乘船而來,遠遠望去,又是一身儒衫,還當是賽孫臏來了,連
忙問道:「老不死,來的可是令狐宣?」
    旋風煞凝目瞧了一會,搖頭道:「令狐宣昔年被他師兄別斷雙腳,大家才叫他賽孫
臏的,這人不像!」
    白衣崆峒朝山下望了一眼,道:「兄弟已有多年末涉足中原,對武林人物,所知不
多,不過據兄弟看來,這人故意走得緩慢,但身手卻是不弱!」
    旋風煞木通點頭道:「楊兄說得不錯,兄弟也有同感。」
    這幾句話的工夫,那儒衫老者,只走了一小段山路,就在路旁一塊大石上坐了下來,
一面大聲笑道:「杜老弟,從這裡到石鼓書院,還有好一段路,這裡遠攬風光,俯視江
流,大可領略山水之趣,你也坐下來歇一歇吧!」
    青年人回頭向江面上望了一眼,才道:「老夫子,弟子久聞石鼓之名,還是到大石
鼓上去盤桓一番,也許老夫子觸動詩懷、以石鼓為題,做上幾首好詩,也不讓韓愈的石
鼓歌專美於前。」
    儒衫老者用手捶背,眼風掃過江面,瞧到另外一艘小船也快要駛近,便哈哈一笑,
站起身來,道:「也好,你有興致要去瞧瞧石鼓,咱們就上去吧!」
    兩人說著,果然朝山上走來!
    獨角龍王沙無忌忽然「噫」了一聲,道:「他是龍門幫的總護法千手儒俠史南溪,
他在這裡露面,看來龍門幫的人,業已傾巢出動了呢!」
    陰風煞冷冷的道:「你黔幫都聞風趕來,這裡原是龍門幫的地頭,他們來了有什麼
值得稀罕?」
    神鉤真人郝公玄皺皺眉道:「陸地神龍程元規如果親自趕到.倒是一個勁敵!」
    這時,江面上另一條小船也已攏岸,船艙中緊接著縱起四條人影,一下就掠到自上,
身法極快。
    遠遠望去、最前面一個腰懸主劍的青衫少年,接著是一個身穿青衣和一個身穿紅衣
的少女,後面跟著一個黑衣老蒼頭。
    這四人才一上岸,便逢自朝山上奔來!
    旋風煞木通突然低喝一聲:「老太婆,那是秋兒!」
    陰風煞也驚喜的道:「啊,真是她們!秋兒……干……女兒……」
    話聲末落,兩道黑影凌空飛起,閱電般朝山下撲去!
    這往山上奔來的四人,正是陸翰飛,楚湘雲、冷秋霜,和喬裝老蒼頭的黑娘子倪采
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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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0 07:55:17 |只看該作者
原來昨晚千手儒俠史南溪趕跑漠北三狼,天色已是黎明,大家堪堪回到船上,正待
啟碇,恰好甯不歸、東方矮朔互相追逐而來!
    陸翰飛認出後面那個矮小老頭正是東方矮朔,便很快自船中躍起。
    東方矮朔一眼瞧到陸翰飛,就要他把地上的姑娘家抱上船去,連話都來不及說,就
追趕甯不歸去了。
    陸翰飛先前還不知道躺在地上的姑娘是誰,走近一瞧,竟是半路上失蹤的湘雲妹子,
心頭大喜過望,連忙替她解開睡穴,回到艙中,大家各自述說經過。
    冷秋霜聽說楚姑娘拜自己師傅做了乾娘,心中更是高興,一口一聲湘雲姐姐,叫得
挺甜,她生得純潔,嬌憨,極惹人憐,兩位姑娘家,一會工夫,就好得像親姐妹一樣。
    兩條船啟行不久,黑娘子放出去向君山報信的鴿子,也飛了回來,帶來陸地神龍的
密函,要他們在正午趕到石鼓山,不可太早,也不可太遲,而且到達石鼓山之後,要千
手儒俠史南溪和杜志遠先行上岸,和陸翰飛一行,裝作互不相識,非萬不得已,不可出
手等語。
    千手儒俠雖知幫主謀略過人,但一時也測不透此中玄機。只好依計而行。
    黑衣娘子先前奉幫主之命,替冷秋霜裝扮成楚湘雲模樣,原也料定厲山雙煞會帶著
楚湘雲趕到石鼓山去,才面授機宜,要她趁雙方遇上之時,移花接木,把楚姑娘掉換轉
來,如今楚姑娘業已安然回轉,冷秋霜也就回復了她本來面目。
    卻說陸翰飛等四人,堪堪奔到山腳,只見兩道人影,迎面飛落!
    冷秋霜眼快,口中叫了聲:「師傅!」
    嬌軀倏地朝陰風煞懷中外去!
    楚湘雲眼珠一轉,也立即跟著迎了上去,嬌聲喊著:「乾娘!」
    陰風煞揚起雞爪般枯手,一手一個,把兩人一起攬到懷裡,口中組染笑道:「乖孩
子,寶貝肉心肝,你們真把老婆子急瘋了!」說到這裡,突然鳩臉一沉,厲聲間遣,
「是誰把你們擄去的,快說,我老婆子非把他們碎屍萬段不可。」
    旋風煞木通身子猛的跨前一步,兩隻眼睛,綠光暴射,盯著陸翰飛厲笑道:「小子,
拐帶咱們秋兒的就是你吧?」
    大袖一擄,一雙白慘慘的鬼爪,倏地提起,正待抓出!
    冷秋霜瞧得大急,用手推著陰風煞,急叫道:「師傅,你快瞧師公咯,人家陸大哥
是好人……」
    陰風煞叱道:「老不死,你這做什麼?人家陸少俠是好人!」
    旋風煞雙爪慌忙垂了下去,裂嘴笑道:「老夫只是和陸少俠開開玩笑,其實老夫早
就知道他是好人的。」
    楚湘雲連忙朝陸大哥眨眨眼睛,陸翰飛心中會意,走前一步,朝厲山雙煞作了一個
長揖,道:「晚輩陸翰飛叩見兩位老前輩。
    陰風煞好像是丈母看女婿,越看起有趣,她一張鳩面,裂著血盆癟嘴,桀桀尖笑道:
「陸少俠,你們還是趕辦正事要緊,快別多禮,今兒個聞風趕到石鼓山來的高手,可不
在少數!你是我老婆子秋兒的大哥,也是我老婆子乾女兒的師哥,你們只管放大膽子行
事,誰要不開眼,衝著咱們兩個老不死的來,誰也別想在這裡興風作浪。」
    那千手儒俠史南溪和杜志遠兩人,眼看厲山雙煞突然出現,心頭方自一驚,但因幫
主吩咐,非到萬不得已,不可出手,是以停在一邊,暗暗戒備。
    此時聽陰風煞柯靈居然拍起胸膊,會把事情攬到他們身上,真是大出意外,緊張心
情,為之一鬆,暗想:有這兩個魔頭替陸老弟保上了鏢,自己就可用不著出面了!
    就在陰風煞柯靈活聲剛落,右側一條斜伸山谷,突然傳來狼嗥般大笑之聲!
    陸翰飛抬頭望去,只見一個身材瘦小,頭戴羊皮帽,身穿一件長僅及膝黃麻大長衫,
背負奇形長劍的右怪老人,由五個頭戴羊皮帽,腰插狼牙俸的彪形大漢護擁著從斜谷中
緩步而來!
    在他身後八九尺處,魚貫相隨,走出兩個灰衣老道、八個中年道士,那正是華山派
掌門人東門子良和師弟仙人掌左浩!
    黃衫老人目光陰鷙,一張淡金色的臉上,嚴肅得沒有一絲笑容!這時雖然緩步而來,
但每一跨步,足有七八尺光景,當真有昂首闊步,目中無人的氣勢!
    冷秋霜瞧到漠北五狼的老三、老四、老五都垂手踉在黃衫老人身後,就想到他準是
千手儒俠說過的什麼老狼神狼奇裡了!
    史老前輩說老狼神武功極高,只有師傅師公聯起手來,才打得過他,冷姑娘心中轉
了許多念頭,忽然給她想出一個主意!
    她故意依在陰風煞身邊,回頭瞧著老狼神,低聲向道。「師傅,這個帶皮帽的小老
頭是誰呀?」
    陰風煞臉色凝重,細聲道:「他是老狼神狼奇裡,早在三十年前,就名滿甘陝……」
    冷秋霜哦了一聲,沒待陰風煞說完,手掌推著她師傅,急急問道:「師傅,師傅,
他是不是就是那個野狼生的人?」
    陰風煞聽得大驚,老狼神狼奇裡內功何等精湛,冷秋霜這句話,聲音雖然不大,如
何瞞礙過他的耳朵?
    這老怪物就是忌諱人家說他是狼養的,聞言連忙低聲叱道:「秋兒不准胡說……」
    話聲未落,突聞一陣衣袂飄風之聲,老狼神不知何時,已站在厲山雙煞面前,一雙
陰鷙的眼神,射出森森光芒,臉上似笑非笑的瞧著冷秋霜,問道:「女娃兒,你方才說
的什麼?」
    陰風煞想不到老狼神來得這般快法,。心頭不禁大吃一驚,急忙一手把冷秋霜拉到
自己身後,斜退半步,尖聲笑道:「我老婆子還當是誰,什麼風把你老狼神也吹到石鼓
山來啦!」
    陰風煞平日什麼人都不在她眼裡,但對這位凶名久著的老狼神,也不無顧忌,說話
之間,提足全身功力,不敢絲毫大意!
    老狼神口中嘿了一聲,大不刺刺的道:「她是你的徒兒?但觸犯老夫忌諱的人,就
是玉皇大帝的兒子,也難免一死!」
    「死」字出口,左手大袖,驀地朝陰風煞身後捲去!
    這一下,當真說時遲,那時快,他輕描淡寫的一拂,有若迅雷驟發,使人不及掩耳!
    連陰風煞擋在身前,早有準備,都沒他出手的快,匆忙之中,舉手一攔,「陰風掌」
只使出五成力道!
    「蓬」的一聲大震,老狼神狼奇裡屹立不動,陰風煞卻被震得後退了半步!可是他
那股掌風,雖被陰風煞擋住大半,還有一小部份卻依然朝冷秋霜捲去!
    冷姑娘初生之犢不怕虎,纖纖玉手,倏地一揮。居然把那捲到身前的凌厲掌風,接
了下來!
    老狼神可不知她「九陰神功」,己有三成火候,一時卻也感到大出意外,臉上神色,
微微一怔!
    旋風煞木通瞧到妻子被老狼神震退,自己來不及出手,心頭不由一急!他倒不是怕
陰風煞接不下來,而是怕老太婆責怪,雙爪一提,身子猛的跨前一步,黑袍鼓動,桀桀
厲笑道:「老狼神,你惹上老夫夫婦,咱們可不怕你!」
    老狼神瞥了他一眼,冷冷的點頭道:「老夫並沒說你們厲山雙煞怕過誰來?方才只
是你們徒兒,觸犯老夫忌諱,不過她小小年紀,能夠接得下老夫一擊,此事便算揭開
了。」
    陰風煞後退一步,心頭暗暗驚凜,這老怪物多年不見,功力真還愈來愈精純了!但
她當著這許多人,一下被震得後退了半步,臉上大是無光,尖哼一聲道:「你倒說得稀
松,厲山雙煞有這般好惹,也不叫厲山雙煞了!」
    老狼神皮笑肉不笑,無聲無息撇了下嘴角,倔傲的道:「也好,你們要待怎的?等
老夫辦完正事再說。」
    這一陣工夫,神鉤真人郝公玄。獨角龍王沙無忌。和白衣崆峒楊開源帶著師弟,同
時往山下走來!
    郝公玄一眼瞧到老狼神師徒,微微皺了下眉,打個稽首,大笑道:「東門道友原來
把狼老哥請出來了,哈哈,久違久違!」
    老狼神大不刺刺朝郝公玄、白衣崆峒略為點了點頭,算是招呼,一邊摸著嘴角幾根
狼橇,嘿道:「大家耳朵倒是真靈!」說到這裡,忽然目光一轉,投到陸翰飛身上,問
道:「你就是南嶽簡子真的門人?」
    陸翰飛早已聽千手儒俠說過老狼神狼奇裡的厲害,此時眼看四周這些人,全部為了
覬覦白衣劍侶的藏寶,衝著自己和湘雲妹子而來,心頭已大感憤怒,再聽他直呼自己師
傅名諱,不由俊臉一沉,凜然應道:「不錯,你就是狼奇裡吧?」
    老狼神被他叫得一怔,多少年來,江湖上沒有當著自己敢直呼名字的人,眼前這少
年真是吃了豹子膽!
    他仰臉望著天色,手捋狼撬,徐徐說道:「年輕人,你既然知道老夫名號,好生無
禮!」
    陸翰飛朗笑道:「是你先直呼了先師名諱,在下即以其人之道,還諸其人,有什麼
不對?」
    老狼神兩道眼神,陡然射出奇光,但兩道光芒,一閃而隱,問道:「和你同來的北
岳門下呢?」
    他因楚湘雲站在陰風煞身邊,只當也是陰風煞的徒弟,是以有此一問。
    楚湘雲嬌軀一挺,應聲道:「是我!」
    老狼神瞧了她一眼,點點頭道:「令狐宣和你們約好今天到石鼓山來的?」
    楚湘雲道:「是又怎樣?」
    老狼神淡金臉上,綻起一絲笑意,道:「他人呢?」
    楚湘雲故意朝四下瞧瞧,咭的笑道:「奇怪,你問我們,我們又去問誰?」
    老狼神道:「好,令狐宣既然還沒趕來,你們先跟老夫上去。」
    陸翰飛劍眉一剔,正待開口,楚湘雲急忙朝他眨眨眼睛,笑道:「陸大哥,我要問
問乾娘,咱們還是在這裡等,還是到山上去等?」
    老狼神疑惑的道:「你乾娘是誰?」
    陰風煞陰聲道:「除了我老婆子、還有什麼人配做她乾娘?」
    老狼神干嘿道:「難怪這兩個娃兒,有恃無恐,原來仗著厲山雙煞替他們撐腰!」
    陰風煞哼了一聲,招手道:「陸少俠、乖女兒,你們過來,一切有我老婆子呢!」
    楚湘雲怕陸翰飛執拗,嬌軀一扭,回到陰風煞身邊,輕笑道:「陸大哥來咯,乾娘
在叫我們呢!」
    陸翰飛只好跟著走了過去。
    老狼神張口發出狼嗥般一聲大笑、眼光掃著旋風煞木通、陰風煞柯靈、突然把笑容
斂去,凌厲的道:「老夫面前,只怕兩位還襠不了橫吧?」
    陰風煞惻惻尖笑道:「狼奇裡,這回你估計錯誤了,和咱們聯手合作的人,可多著
呢!」
    神鉤真人郝公玄連拂胸前蒼須,含笑不語。
    老狼神怔得一怔,目光不期投到郝公玄臉上,怪笑道:「這麼說來,郝兄也有插手
之意了?」
    郝公玄微微一笑道:「狼老哥未來之前,兄弟和木老哥兩位原已有約在先,而且兄
弟和東門道友也有一點過節,訂在石鼓山了斷。」
    老狼神厲笑道:「好,好,咱們多年不見,借這機會敘敘也好,你們劃下道來,老
夫無不奉陪。」
    冷秋霜和楚湘雲站在陰風煞身後,亭亭玉立,生得一樣明艷照人,當真像兩朵含苞
待放的鮮花!
    漠北五狼生長關外,個個生性好色,侍立在老狼神身後,十隻眼睛,卻骨碌碌只是
盯著兩位姑娘直瞧。
    冷秋霜忽然拉了拉楚湘雲,低低咬著耳朵,一會工夫,兩人各自搓了一個紙團,冷
秋霜偷偷的朝仙人掌左浩肩頭彈去,楚湘雲卻朝獨角龍王沙無忌打出!
    仙人掌左浩陡覺一縷勁風,朝肩頭打到,他伸手一接,只覺人手甚輕,是一個紙團,
不由心中大疑,急忙打開一瞧,只見紙上用木炭寫著「糊塗」兩字。」
    「糊塗?」
    他口中低低唸了一聲,目光卻向四下打量,是誰開自己的玩笑?
    糊塗狼老四聽到左浩低低的叫自己糊塗,心中大是生氣,但他沒叫出「狼」字來,
自己不好發作!
    哪知這邊左浩「糊塗」兩字,剛剛出口,獨角龍王沙無忌手上,也打開紙團,低聲
念道:「原來他的名字就叫糊塗。」
    他雙目一抬,接著大聲喝道:「是哪一位朋友……
    他本來是說」是哪一位朋友開的玩笑?」但他和上面的話。連了起來,乍然一聽,
變成「原來他的名字叫糊塗,是哪一位朋友……」底上的話,還沒出口!
    糊塗狼老四聽得勃然大怒,厲吼一聲:「就是太爺!」
    身形猛衝而出,一拳朝獨角龍王當胸打去!
    獨角龍王沙無忌身為一幫之主,在西南幾省,也是響噹噹的人物,武功自然不弱,
一見糊塗狼老四猛衝而來,右臂一橫,朝前架去!
    「蓬!」兩人全都身材高大,雙臂接實,糊塗狼老四震得後退了三步,獨角龍王也
拿不住樁,身子晃了一晃,退後了一步。
    粉塗狼老四怒笑道:「好傢伙,太爺……」
    老狼神正好朝神鉤真人說出劃道的話來,瞥見糊塗狼老四怒吼一聲,疾衝而出,又
被獨角龍王震退下來,心頭不由大怒,厲喝一聲:「孽畜,好大的膽!」
    大袖一揮,糊塗狼老四被打得翻了一個觔斗,爬起身子,滿面脹得通紅,囁嚅的道:
「師傅,是他叫弟子糊塗狼,弟……弟子現在叫……叫聰明狼了!」
    他話聲未落,只聽有人輕哼一聲,道:「狼奇裡居然會教出這樣的膿包徒弟來!」
    這聲音好像從半空中飄來,說得極輕,但大家誰都聽到了!
    白衣崆峒楊開源聽得臉色驟然一變,因為這聲音和方才叫自己摔下白衣兩字,分明
出於一人之口!
    神鉤真人,厲山雙煞自然也聽出是方才偷襲白衣崆峒的人的口音,臉上全都為之一
怔!
    老狼神臉上飛起一絲獰厲之色,仰天喝道:「什麼人,敢在老夫面前……」
    話聲堪堪說到一半,突然身形搖了兩搖,身上一襲長僅及膝的寬大黃衫,卻似被一
陣大風,吹得朝後飛起,獵獵作響!
    老狼神終究功力深厚,沒被震退,但一張淡金臉上,流露出無比驚詫!這原是一瞬
之間的事,老狼神一怔神間,那股擊來的巨大力道,突如其來,也突然消失!
    空中又飄來一聲不屑的輕哼:「老狼神也不過爾爾!」
    老狼神狼奇裡哪還忍耐得住,雙手叉腰,發出狼嗥般厲嘯,喝道:「什麼人,給老
夫滾出來,咱們較量較量!」
    「憑你也配?」
    大家全都聚精會神,抬頭朝四下察看,尋找這聲音發自何必?
    突然,「呼」「呼」兩聲,兩塊比磨盤還大的巨石,從二十餘丈的高空飛墜而下、
夾著呼呼風聲,直朝老狼神和眾人站立之處砸來!
    狼奇裡又氣又怒,目注巨石,正待落下之時,揮動雙袖迎去,在場之人,全部凝神
戒備!
    就在此時,瞥見從左右兩邊灌木林中,飛起兩道人影,其快如電,迎著兩塊巨石飛
去,張手一抱,各自凌空抱住一塊巨石,交叉而過,一閃而逝!
    這一下,瞧得大家又是一怔,那兩塊巨石,少說也在百斤以上,從那麼高飛砸下來,
速度增加,重量也隨著增加,下砸之勢,已不止干斤!
    即使在乎地上伸手接住,已是不易,何況這兩人是從斜刺裡飛起,凌空接住巨石,
還絲毫不受巨石下墜的影響,往斜刺裡飛去!
    在場諸人,即如老狼神狼奇裡,神鈞真人郝公玄,厲山雙煞,白衣崆峒等一千頂尖
高手,自問縱身躍起,接住巨石,再飛身落地,卻不難做到;但這般斜掠而過,這份
「躡空虛渡」的輕功,誰也自歎勿如。
    這宛如隕星的兩道人影,抱著巨石,交叉而過,真比電光還快!
    就在大家一怔之際,左邊林中,有人尖聲叫退:「老酒鬼,快瞧,來啦,來啦!」
    右邊一個聲音接口道:「唔,你矮子眼光倒不錯,這傢伙氣派十足,居然還坐著孔
明車來的!」
    陸翰飛先前也沒瞧清楚這飛掠而過的兩道人影是誰,此時聽兩人一開口,不由心中
一直,那不是甯不歸和東方矮朔公羊老前輩的口音,還有誰來?
    什麼?「坐孔明車來的?」那是賽孫臏令狐老前輩來了!陸翰飛心中驀地一動,急
忙舉目瞧去!
    那少說也還在數里之外,正有一輛雙輪小車,順著官道,朝石鼓山而來!
    大家經兩人一嚷,也紛紛轉頭往山下瞧去,獨角龍王沙無忌低呼道:「來的果然是
令狐宣!」
    白衣崆峒楊開源生性陰沉,城府極深的人,忽然心念一動,暗想此時機不可失,自
己何不如此如此?
    當下放意放眼打量了一下四周形勢,轉眼又望了眾人一眼,徐徐的道:「賽孫臏不
久可到,諸位因白衣劍侶藏寶之事,猶爭執未下,兄弟有一句話,不知該不該說?」
    郝公玄持須道:「楊兄有話,但請直說!」
    白衣崆峒裂嘴一笑,道:「據兄弟觀察,此刻石鼓山聞風趕來的高手,只怕決不止
咱們眼前這幾個人,他們有的潛伏暗處,有的方才業已露面,覷其用心,無非為了覬覦
白衣劍侶的藏寶而來……」
    老狼神口中嘿了一聲。
    白農崆峒並不理會,繼續說道:「是以兄弟之意,郝真人和東門道兄雖另有過節,
不宜在此地了斷,木老哥賢夫婦和狼老哥更不宜在此時拚鬥;因為憑諸位老哥的功力,
雙方一經動上了手,決難在短時之間,分得出勝負,大家打得力竭筋疲。正好給別人以
可乘之機,這就是鵬蚌相爭,漁翁得利……?」
    老狼神聽得聳然動容,他方才被人暗中襲擊了一掌,已然發覺隱身發掌之人,武功
之高,不在自己之下,這就雙目閃動,冷冷的道:「依你該當如何?」
    白衣崆峒瞧出他已為自己言詞所動,心中暗喜,但白慘慘的臉上,卻絲毫不露,抬
頭道:「依兄弟之見,諸位道兄不如暫息爭端,聯手合作。」
    東門子良疑惑的道:「聯手合作?」
    白衣崆峒微微點頭道:「不錯,眼下形勢咱們非聯手合作,先對付意圖劫藏寶之人
不可,因令狐宣到達之後,白衣劍侶的藏寶,隨時隨地有出土的可能,也隨時隨地有被
劫的可能。咱們在這一段時間,就該通力擔當起保護之責,等寶藏出土之後,與會之人,
不妨各憑武功,公平決鬥,以決定寶物誰屬。」
    神鉤真人呵呵笑道:「楊兄高見,老夫甚是贊同。」
    老狼神仰頭看天,捻著他幾根狼須,道:「老夫也並不反對。」
    陰風煞冷笑道:「楊兄這主意倒出得不錯,可惜老婆子已經答應過乾女兒,何況石
鼓歌是簡大先生第一個發現,南北雙岳,且因此喪生。目前賽孫臏令狐宣,也是為了南
北雙岳門人,才遠道趕來,白衣劍侶的藏寶出土,無論怎麼說來,都該歸南北雙岳門人
所有,何用比武決定?」
    厲山雙煞原也為了覬覦異寶而來,但自從陰風煞收了楚湘雲做乾女兒,態度竟會有
一百八十度的轉變,她這一番話,說得在場諸人,全覺臉上一熱!
    陸翰飛聽她報到恩師,不禁熱淚盈眶,連忙朝陰風煞作了一個長揖,顫聲叫道:
「老前輩,晚輩兄妹,並非為白衣劍侶藏寶而來……」
    老狼神、郝公玄等一干人,聽得一怔,不約而同全部掉頭朝他望去!
    只見陸翰飛朗朗說道:「老前輩仗義執言,晚輩極為感激,只是晚輩兄妹,因恩師
遭入暗算,起因於一張石鼓拓本,連仇人是誰,都有撲朔迷離之感,遠上武陵,無非求
令狐老前輩指示迷津,可為師門復仇雪恨,才有今日石鼓山之約。目前經晚輩一路查訪,
已知仇人姓名,但和令狐老前輩約在此地見面,晚輩兄妹不得不來,至於白衣劍侶的藏
寶,晚輩德薄能鮮,不敢妄作非份之想。」
    神鉤真人掀髯大笑道:「哈哈,陸老弟果然不愧南嶽門下。咱們不妨事先來個約定,
待會,誰得到白衣劍侶的藏寶,誰就負責協助南北雙岳門下,完成他們報雪師仇的宿願。
    陸翰飛對這些盛名久著而又只知以攘奪為能事的人,心存鄙薄,聞言傲然答道:
「師仇不共戴天,在下誓必手刃仇人。不敢假手他人,真人厚意,在下心領。」
    郝公玄清瘦臉上,不禁一紅,連連點頭道:「有志氣,有志氣!」
    陰風煞氣憤的道:「陸少俠不稀罕白衣劍侶的藏寶,老不死,咱們奪到了手,就給
乾女兒做見面禮吧!」
    老狼神敞笑道:「好!咱們一言為定,先聯手拒敵,再決定寶物誰屬就是。」
    白衣崆峒明朗一笑,道:「那麼咱們此刻就該先上山去。看看形勢,好分開在四周
戒備,免為他人所乘才好。」
    郝公玄點頭道:「楊兄設想周到,咱們正該如此!」
    大家全無異議,便立即朝山上走去。
    一會工夫,到了大石鼓底下,陸翰飛瞧到石鼓上寫著的「本日末正,令狐宣準時抵
此,南北雙岳門下,可在此等候」,兩行字跡,便朝楚湘雲道:「湘雲妹於,我們就在
這裡等候令狐老前輩吧!」
    楚湘雲答應一聲,就拉著冷秋霞和黑娘子倪采珍,一起走近他身側站定。
    厲山雙煞也緊跟著他們身後走近。其餘的人,自然不肯離得太遠,只在他們四周散
立,誰也沒有出聲。
    石鼓山四周,一片靜寂,只有澗水淙淙,和黃葉墮地之聲,歷歷可聞!
    天下高手似乎盡皆虎視眈耽,等候賽孫臏揭開石鼓歌之謎,只等實物出世,伺機下
手!
    這該說是暴風雨來臨前的片刻安寧,在一片亂石山崗上。終將有不少武林人物,埋
骨於斯!
    山徑上,一路響起車輪□轤之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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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0 07:56:07 |只看該作者
一輛孔明車,漸漸在眾人眼前出現,距離逐漸接近,車上端坐著一個年約四旬,臉
色蠟黃,雙目微陷的中年文土,白晰而修長的雙手,捧著一個小小的圓形軸輪,不住轉
動,那輛孔明車,居然不用人推,就運轉自如,沿著山徑上來。
    陸翰飛、楚湘雲連忙迎了上去,躬身道:「晚輩陸翰飛、楚湘雲叩見老前輩。」
    賽孫膜微微擺手道:「你們果然先來了,我要未時才到,怕你們等久了,特地叫人
在石鼓上留了字,你們看到了嗎?」
    楚湘雲道:「原來石鼓上兩行字,真是老前輩叫人留的?」
    賽孫臏仰頭望天,淡淡的道:「普天之下,誰敢冒我令狐宣的名?」
    老狼神縱橫武林,殺人如麻,哪會把區區賽孫臏瞧在眼裡,此時見他一付目中無人
的模樣,不由發出狼嗥般一聲大笑!
    賽孫臏敢倩方才並沒注意到四周還有許多人,此時聽到笑聲,不期探頭朝四周瞧了
一眼,大不刺刺的問道:「這些人是幹什麼的?」
    陸翰飛被他問得一怔,還沒答話!
    賽孫臏忽然若有所悟,點頭道:「不錯,他們是聽到白衣劍侶金玉雙奇在石鼓上留
詩,留待有緣的一斧一環即將出世。才大夥兒趕來,好乘隙下手?哈哈!這江湖真成了
強盜世界,我令狐宣連石鼓上的詩句還沒想通,他們倒等著奪寶來了!」
    陸翰飛聽千手儒俠說過,老狼神狼奇裡,神鉤真人郝公玄都是三十年前名震一時的
大煞星,無一好惹,賽孫臏武功有限,萬一觸怒他們,立時惹上殺身之禍,心頭方自一
驚!
    哪知賽孫臏從沒在江湖上走動,當著這些魔頭,還瞢然不知,大聲說道:「陸老弟,
你替我告訴他們,區區脾氣不好,更不願有人驚擾,叫他們退到十丈以外去!」
    陸翰飛聽得心中大急、暗叫「要糟」!
    果然!他話聲才落,老狼神仰天厲笑,道:「豎子好狂的口氣,你當在場的是些何
等樣人?」
    楚湘雲眼看大家臉色全部不對,心中一急,叫了聲:「老前輩……」
    賽孫臏毫不理會的道:「令狐宣從沒在江湖走動,不知道江湖上有些何等樣人,我
叫你們退出十丈以外,就是十丈以外。」
    老狼神門下白狼老大厲聲喝道:「令狐宣你是找死?」
    賽孫臏哈哈大笑道:「區區坐在這輛逍遙機車之上,誰也傷不了我,你們如果妄想
出手,十丈之內,只要我舉手之勞,就是千軍萬馬,也得悉數盡殲,不信你們瞧瞧就知
道了!」
    他說話之時,突然車身疾轉,左手輕輕朝沒人方向指了一指!
    就在這一指顧之間,不知從何處噴出一大篷細密如沙的星星綠焰,足有一丈方圓,
激射而出,正好落在十丈左右!
    大家只聽到一陣「滋」「滋」輕響,山石上登時冒起絲絲黃煙,山風吹過,那丈許
見方的一大片山石,被灼成無數細孔,焦痕斑剝!
    要知地方纔這一大篷暗器,不僅霸道無比,而且幅度廣及一丈,即使武功再高的人,
也斷難閃避得開。
    這一下,當真瞧得大家凜然失色,紛紛自動退出十丈以外。
    賽孫臏哈哈一笑,拱手道:「方纔這一陣『射工沙』,只是區區逍遙機車上七十二
種暗器之一,世道險惡,令狐宣雙腿已殘,要不能以此自保,焉敢涉足江湖?」
    他說到這裡,微微一頓,接著又道:「諸位能夠自動退出十丈,令狐宣至表感謝,
區區實因對這首石鼓題詩,光憑玄思冥索,極難解答,是以至今尚未想得出其中玄機,
需要仔細研究,諸位在這段時間之間,幸忽擾亂。」
    說到這裡,不待眾人回答,從車上取出一支鵝卵粗的手杖,支著地面,緩緩跨下地
來!
    陸翰飛見他行動不便,正想出手去扶。
    賽孫臏搖手道:「用不著,你們兩位也只管在石上休息,我沒出聲,你們也不可出
聲。」
    陸翰飛知他脾氣古怪,只得和楚湘雲兩人一齊退到邊上,找了塊大石坐下。
    賽孫臏腿上,裝著兩條木腳,手拄木杖,一拐一拐的走到大石鼓下面,仰頭向上,
口中一字一字,漫聲長吟!
    「天下無道,我黼子佩,天下有道,我負子戴。」
    他面對石鼓,站了好一會工夫,只是不聲不響,一動不動!所有的人,也全都鴉鵲
無聲,靜靜的瞧著他背影,沒敢驚動!
    良久,他口中喃喃的念著:「我黼子佩,自然是說白衣劍侶的一斧一環了,我負子
戴……』』
    「我負子戴……」
    他整個思想,似乎集中在「我負子戴」這四個字上面,口中不停的念著!
    又過了一會,漸漸,他捨棄了這一句話,口中只是念若:「負……負……負……」
    突然賽孫臏好像發現了什麼,一下轉過身來!
    他這一轉身,所有的人,全都為之精神一聚,無數目光全都投注在他蠟黃而瘦削的
臉上,屏息凝神,連大氣都不敢稍透!
    賽孫臏連正眼也沒瞧他們一下,雙目精光炯炯,一下朝陸翰飛瞧去!問道:「陸老
弟,你從前可曾來過?」
    陸翰飛連忙呼的站起身子,答道:「晚輩以前曾隨先師來過一次,後來先師逝世之
後,晚輩和楚師妹也曾來了一次。」
    賽孫臏微微頷首,又道:「你可曾到過山頂?」
    陸翰飛點點頭道:「晚輩到過。」
    賽孫臏又道:「山頂後面,可有小山?」
    楚湘雲忽然「哦」了一聲,陸翰飛道:「老前輩說得不錯,這山頂稍後,果然還有
一座小山。」
    賽孫臏點點頭道:「走,我們到山頂上去!」
    他此言一出,大家頓覺眼前一亮,心頭熱血,跟著燃燒起來!
    老狼神一聲長嘯,身形率先騰空掠起,宛如一朵黃雲,朝山上飛去!
    神鉤真人郝公玄不甘落後,雙足一頓,也同時飛縱而起。稍後,東門子良、左浩,
獨角龍王紛紛朝山上竄去!
    只有白衣崆峒楊開源心機較深,賽孫臏沒走,他們師兄弟三人,也不肯貿然離開,
另外就是距離較遠的千手儒俠史南溪,杜志遠,也依然站著不動。
    冷秋霜急道:「師傅,咱們快走咯!」
    陰風煞冷笑一聲道:「秋兒,讓他們先去好了,反正令狐宣沒到之前,他們除非把
山翻了,也莫想找得到什麼。」
    賽孫臏對這些人紛紛搶著往山上奔去,絲毫不以為意,緩緩的支杖而行,回到車上
轉動圓形輪軸,孔明車兩個木輪,朝小徑上駛去!
    陸翰飛、楚湘雲緊跟在他車後,黑衣娘子、冷秋霜、厲山雙煞、白衣崆峒等人,卻
跟在他們身後,依次朝山上走去。
    陸翰飛瞧著賽孫臏那輛孔明車,居然還能夠翻山越嶺,不由大感驚奇;但仔細一瞧,
只見那兩個木輪轉動之間,伸縮著許多純鋼釘齒,難怪在顛簸不平的山石之上,仍能如
履平地。
    正走之間,只聽冷秋霜悄聲問道:「楚姐姐,你也到過上面?」
    楚湘雲搖頭道:「沒有,上次我和陸大哥一起來,只到了石鼓下面。」
    冷秋霜又道:「那麼方才令狐老前輩問陸大哥山頂後面可有小山,你不是哦了一
聲?」
    楚湘雲笑道:「那是令狐老前輩說出來了,我才想起。」
    陸翰飛聽得一怔,暗想:難道湘雲妹子世詳參出來了不成?
    心中想著,只聽賽孫臏哈哈笑道:「女娃兒,你也想到了?」
    楚湘雲忙道:「晚輩方才聽老前輩口中一直念著『負』字,後來你又問陸大哥,山
頂後面可有小山,晚輩才想道『我負子戴』的這個『負』,該作『負丘』解釋。」
    賽孫臏大笑道:「難得!難得!你猜得不錯,我雖然把這個『負』字,暫作『負丘』
解釋,但對與不對,還得到了上面,才能決定。」
    冷秋霜急著問道:「楚姐姐,什麼叫做『負丘』?」
    楚湘雲道:「負丘,爾雅釋丘上曾說:『丘背有丘為負丘』。郝懿行義疏解釋為:
『丘背有丘者,背猶北也,言丘北復有一丘,若背負然,因名負丘』。」
    冷秋霜小嘴一蹶,道:「師公只教我念了一本三字經,難怪我不懂了呢!」
    她說來天真,聽得賽孫臏也不由笑了起來。
    一會工夫,便登上山頂,大家舉目瞧去,果然山後還有一座小山,和峰頂相連,樹
木蔥鬱,蔚然挺秀!
    老狼神、郝公玄等人,早已在那裡仁候。
    賽孫臏的逍遙機車卻在山頂停了下來,他手策木杖,從車上走下,面對正北瞧了一
陣,忽然回頭朝陸翰飛道:「陸老弟,我有一件大事相托,不知你可肯代亦?」
    陸翰飛忙道:「老前輩有什麼吩咐,晚輩自當效勞。」
    賽孫臏點頭道:「好,好,那麼待會我如果死了,你就替我就地埋葬,這輛逍遙機
車,務必在我墳前焚燬。」
    陸翰飛聽他無緣無故的向自己交待後事,心頭未免升起一絲不祥之兆,口中說道:
「老前輩正當盛年,怎他說出這種話來……」
    賽孫臏呵呵大笑道:「人生幾何,譬如朝露,這是天數。你記得就是。」
    話聲一落,便自轉身上車,逍遙機車雙輪轉動,直往嶺下駛去!
    從山頂到山後那座小山,是一個平坦山脊,賽孫臏登上小山,立即從車上下來,策
杖塗行,在山頂上繞了一圈,口中依然吟著:「我負子戴,子……戴……」
    小山頂上,佔地不廣,但大家誰也不敢驚擾,只是站得遠遠的,瞧他打轉。
    每一個人的心頭,都感到緊張已極,因為只要賽孫臏再把「子戴」兩字解開,白衣
劍侶的藏寶即可出世!
    同時隱伏而沒有露面的高手,和在場之人,難免不紛起攘奪。
    老狼神,郝公玄、白衣崆峒、東門子良、以及厲山雙煞。千手儒俠,誰都目光炯炯,
提聚全身功力,暗中戒備!
    太陽逐漸西沉,時間慢慢接近黃昏!
    「戴……戴……戴……」賽孫臏口中還在喃喃的咀嚼著那個「戴」字。
    這和方才一樣,他念到一個字的時候,表示他智慧之鑰,業已打入這個字的中心,
就快接近開啟了!
    每一個人全都聚精會神期待著他揭開白衣劍侶石鼓上四句題詩中最後一句的最後一
個字!
    「哈哈哈哈!」
    賽孫臏突然把手中木杖,奮力往地上一頓,雙手叉天,仰面大笑!
    雖然他的笑聲,尖銳而沙,有如破竹,但此時聽到老狼神、郝公玄,白衣峻崛、東
門子良一干人耳中,無殊鈞天仙樂,使人精神振奮,心花怒放!
    隨著他的笑聲,大家腳下,情不自禁的往前湊近,伸長脖子,等著他大笑之後,指
出「戴」字的秘密,和藏寶所在!
    眾人之中,只有陸翰飛並不關心白衣劍侶的藏寶,他只是想著殺害師傅的仇人夏侯
律,此刻可能也已到了石鼓山,正潛伏在附近,自己已從魔教長老嘉檀尊者那裡,學會
專破「透骨陰指」的「火焰刀」,正好和他一拼。
    是以大家都全神貫注賽孫胺的一舉一動,陸翰飛卻只是暗暗向四周留神。
    賽孫臏笑聲一落,瞧著陸翰飛、楚湘雲兩人,搖搖頭道。「這真是一場以訛傳訛!」
    楚湘雲道:「老前輩,你說什麼?」
    賽孫臏大笑道:「石鼓上這四句詩,根本和白衣劍侶的藏寶,毫無關連。」
    大家眼看寶藏就可出世,但在這最後關頭,他忽然說出這樣的話來,顯得易見,賽
孫臏已經解開詩句之謎,知道藏寶所在,意存獨吞!
    白衣崆峒楊開源一下搶到逍遙機車之前,冷笑道:「只怕你言不由衷吧?」
    大家見他一下搶出,也紛紛圍了上去!
    老狼神厲笑道:「令狐宣,你想在大家面前耍什麼花樣,你是不想活了?」
    陸翰飛眼看大家紛紛逼近,把自己幾人圍在中間,不由心頭大怒,嗆的一聲,掣出
玄龜劍,劍眉一剔,厲聲說道:「諸位要待怎的?」
    神鉤真人郝公玄陰笑道:「陸老弟,這與你無關,令狐宣詭計多端,他分明……」
    他話聲末落,身形霍地旁躍,大袖揮處,一股凌厲勁風。迅如雷奔,朝身後捲出,
口中喝道:「什麼人……」
    老狼神也響起狼嗥般厲笑,一掌往空中拍去!
    這當真快得像電光石火,兩人同時警覺,同時發難,但還是遲了一步!只聽一聲陰
沉冷笑,隨著一條黑影,劃空遠去。一閃而逝!
    賽孫臏令狐宣喉頭「呃」了一聲,噗的往後倒去       
    變起倉猝,任誰也沒有防到賽孫臏會突遭毒手!
    陸翰飛瞧得大驚,急忙丟下長劍,俯下身去,口中急叫道:「老前輩,你怎麼了?」
    只見賽孫臏眉心凹下黃豆大一粒,早已氣絕多時!
    楚湘雲道:「陸大哥,令狐老前輩還有救嗎?」
    陸翰飛雙目盡赤,黯然搖頭,道:「透骨陰指,令狐老前輩是傷在『透骨陰指』之
下,這惡賊,我陸翰飛非把他碎屍萬段不可!
    賽孫臏令狐宣方才到了最後,確有存私之嫌,他分明已從石鼓歌最後一個「戴」字
上,得到了答案,知道藏寶地點,每一個人心中,都有這樣想法!
    但他卻在此時,突然遭人暗算,死在「透骨陰指」之下,那麼白衣劍侶的藏寶,從
此又沒人知道了!
    白衣崆峒楊開源為人陰沉,他還感到懷疑,徐徐走近賽孫臏身邊,仔細察看了一陣,
才感歎的道:「他真的死了!」
    陸翰飛憤然道:「人死難道還有假的?」
    白衣崆峒微嘿一聲,轉身朝大家拱拱手道:「請恕兄弟先走一步。」
    說畢,帶著兩個師弟,飄然朝山下走去。
    神鉤真人郝公玄望了東門子良一眼,正待說話,瞥見身側一株松樹上,釘著一張白
紙,隨風飄動,仔細瞧去,一紙上墨汁未干,寫著:
    書奉神鉤真人郝公玄,老狼神狼奇裡均鑒:
    此間事了,請至迴雁峰一敘。
    白衣教主
    郝公玄心頭不期一怔,隨手取下,朝老狼神笑道:「狼兄請過目。」
    老狼神接過一瞧,迷惘的道:「中原武林,幾時出了一位白衣教主?」
    郝公玄道:「這個兄弟也不知道,他既然指名邀約,咱們去瞧瞧也好。」
    老狼神點頭道:「不錯,咱們這就走!」
    這兩人一走,華山派的東門子良和黔幫幫主獨角龍王,也跟著朝山下而去。
    這時陸翰飛已在小山頂上,挖了一個土坑,把賽孫臏屍體埋好,然後遵照他吩咐,
把逍遙機車,在墳前用火焚化。
    諸事定當,和楚湘雲兩人,在墳前拜了幾拜。
    這一陣工夫,厲山雙煞已從冷秋霜口中得知千手儒俠史南溪,原是奉陸地神龍之命,
暗中保護陸翰飛,楚湘雲來的。
    千手儒俠史南溪趁機與厲山雙煞拉攏,說了些久仰的話,就邀約兩人到船上一敘。
    這時天色昏黑,一行人回到江邊,船老大一見陸翰飛回來,慌忙從艙中取出一封信
來,雙手遞過,笑道:「公子爺,這封信是你老的。」
    陸翰飛心頭大奇,接到手上,只覺沉甸甸的,裡面好像是一件圓形的東西,再看信
封上,明明寫著自己親啟字樣,不由問道:「船老大,這是什麼人送來的?」
    船老大諂笑道:「公子爺走後不久,信就送來了,那是一位老相公,坐著一輛小車
子上的老相公,他叫小老兒等公子爺回來,親手交給你老。」
    陸翰飛心頭又是一怔,坐在小車子上的老相公,除了賽孫臏,還有誰來?地方才當
著自己,何以隻字沒提?
    千手儒俠終究經驗老到,微笑道:「陸老弟,我們進艙去罷!」
    大家魚貫人船艙,船老大點上蠟燭。
    陸翰飛打開信封,從裡面倒出兩枚方色斑剝的大錢,一枚正面攜著「石城通寶」四
個古篆,另一枚上卻是「公孫藏珍」四字。
    再看另外還有一張紙條,寫著兩行蒼勁行書,那是:
    「身後無所贈,古錢兩枚,佩之大吉。
    今晚二更,可在理骨之處,潛伏暗中,慎勿出手。
    知名具」
    陸翰飛瞧得大是驚詫,這封信,分明是賽孫臏令狐老前輩的筆跡,他好像早已知道
會在石鼓山遭人暗算,才要自己替他就地理葬。
    如今這封信上,卻要自己在二更以前,到他埋骨的地方去,那又為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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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0 07:57:44 |只看該作者
第10章 無形之蠱
    迴雁峰,乃衡山七十二峰之首,峰在衡陽縣南,下有雁峰寺,因峰勢如雁之迴旋而
名。
    俗傳雁飛至此,不過,遇春而回,人們常以此為故實。
    高適「送李少府貶陝中王少府貶長沙」的一首詩中,曾有「衡陽歸雁幾封書」,膾
炙人口的句子。范大成磣鸞錄亦謂:「陽鳥不過衡山,至此而返。」
    迴雁峰也因詩人筆下的渲染,而名聞全國。
    這是仲冬的傍晚時光,濃重暮扭,籠罩大地,迴雁峰半山腰上,早已白雲繚繞,霧
氣翁然!!
    盤曲而上的石磴上,此時卻有兩條人影,腳不沾地,隨著山勢,迴旋上升!
    前面是一個身穿半長不短黃麻長衫,頭戴羊皮帽的瘦小老人,稍後一個,卻是灰袍
椎髻,骨瘦如柴的蒼須老道!
    這兩人,正是凶名久著的老狼神狼奇裡,和黑道中輩份極高的老魔頭高黎共山神鉤
真人郝公玄!
    天色昏黑得極快,老狼神和郝公玄兩條人影,躍登峰頂,早已對面不辨耳目,但兩
人內功何等精湛,黑暗之中,四點寒星似的目光,往峰頂一瞥!
    果然瞧到一個文土打扮,身穿月白長衫的人,面罩白紗。在十餘丈外,椅石而坐,
他身後站著一個彎腰駝背,老態龍鐘的僕人!
    敢情自稱白衣教主的,就是此人了?
    但瞧他除了面蒙白紗、稍顯得神秘之外,也瞧不出有什異人之處?兩人心頭同時這
樣想著!
    那白衣人倚石而坐,不但身子紋風不動,就是連頭也沒回一下,但他似已察覺兩人
登上峰頂,口中低沉的道:「你們來了?」
    他說話之時,身子依然大模大樣的坐著一動不動,生似絲毫沒把兩人放在眼內。
    要知老狼神狼奇裡,神鉤真人郝公玄兩人,早在三十年前,己是惡名四播的大煞星,
一身武功江湖,何曾受過人家這等輕視?
    如今這位名不見經傳的白衣教主,居然敢在他們面前,這般目中無人,真是憨不畏
死!
    老狼神狼奇裡一張淡金臉上,嚴肅得沒有一絲笑容,兩道金光□□的眼神,盯著白
衣人,嘿了一聲道:「你就是白衣教主了?」
    他口中說著、一腳下緩步走去,但這所謂「緩步」,只是說他步履從容的樣子,其
實地每一跨步,就足有一丈遠近,話聲未落,人已到了白衣人身前五丈來遠站停。
    白衣人冷冷的道:「你既已知道,何用多問?」
    老狼神厲笑道:「老夫從沒聽人說過,江湖上還有什麼白衣教主?」
    白衣教主低沉的道:「你現在不是知道了麼?」
    神鉤真人郝公玄手拂蒼須、大聲笑道:「你要明白、老夫和狼兄並非應邀而來!」
    白衣教主曬道:「你們是自恃身份?」
    神鈞真人點頭道:「不錯,老夫和狼兄豈是你名不見經傳的自稱教主,所能邀請得
到的?」
    白衣教主冷漠的道:「但你們終於來了!」
    神鉤真人大笑道:「這是老夫兩人要瞧瞧誰吃了豹子膽?」
    老狼神似笑非笑的點點頭道:「在大石鼓前偷襲老夫的,可是你麼?」
    白衣教主道:「不錯,就因尊駕能夠接得住本教主三成力道,本教主才會邀你到這
裡來談談!」
    老狼神臉上神色微微一變,他回想山下襲擊自己的那股力道,估計雙方距離,少說
也在十丈以上,自己當時雖然沒被震退,但此人能在遠處發掌,還有這般凌厲,確實不
可輕視!心中想著,不由仰天厲笑道:「這麼說來,那擲下兩塊巨石、也是閣下所為。」
    白衣教主臉罩白紗,身子依然倚石而坐,似乎對身前兩位煞星,毫不在意,聞言只
是微哼一一聲、低沉的道:「你以為那也是老夫所為?」
    老狼神道:「還有是誰?」
    白衣教主曬道:「老夫身為一教之主,豈屑為之?那只是老夫教下之人,看不慣你
那付目中無人的狂態,推下兩方巨石,不過聊以示儆而已!」
    老狼神淡金臉上怒氣漸熾,口中發出一聲狼嗥般大笑、倏地跨前一步,喝道:「來!
尊駕口出大言,老夫先要伸量伸量你是否言過其實?」
    白衣教主臉垂白紗,絲毫不為所動,依然冷冷的道:「老夫邀約兩位來此,實在正
事相商,尊駕如有不服,要想動手,不嫌早了些嗎?」
    老狼神厲笑道:「老夫先要知道你配不配和老夫商量正事?」
    話聲末落,左手大袖,驀地一揮!
    這一下有若迅雷驟發,一股強烈罡風,隨袖湧出,直朝白衣教主湧出!
    白衣教主若無其事,依然倚石而坐,只見他身側站著的老僕人,忽然低嘿一聲,右
掌橫立,輕描淡寫的朝旁一撥!
    老狼神這一下,原不過只使出五成真力,試試對方,此時一見那老僕人出手,心頭
暗暗冷笑,正待加勁,但在這一瞬之間,陡覺自己拂出的力道,和對方乍然一接,便被
悉數向旁引開,心頭不期大驚!白衣教主緩緩抬起頭來,只見他覆面白紗中,射出兩道
冷電似的眼神,朝兩人掃來,身子微欠,發出低沉的笑聲,說道:「兩位何妨請坐下來
談談?」
    神鉤真人郝公玄趁老狼神和他說話之際,冷眼旁觀,實在瞧不出這位白衣教主有什
麼過人之處?就是他身後老僕,也是一付龍鐘老態,佝僂著身子,根本不像會武之人。
    但這一下居然把老狼神五成力道的一拂,硬接下來,心中十分駭異,思索良久,也
想不出這一主一僕,究竟是何來歷?此時被他兩道眼神一照,心頭不期微微一怔、暗想:
此人好精湛的內功!
    同時也覺得對方大模大樣的坐著,而自己兩人卻只是站在人家面前,豈不有失身份?
這就朝老狼神頷首笑道:「狼兄,咱們先坐下來談談也好。」
    說罷擺了擺手,在白衣教主身前不遠的一塊石上坐了下來。
    老狼神方才雖只使了五成力道,但對方一個僕人,已有如此身手,主人身手,自可
想見、自問真要動上了手,雖不致落敗,但也並無制勝的把握,正好藉機下台,聞言干
嘿一聲,也大馬金刀的隨著往石上坐下。
    神鉤真人稍稍等待了一下,目光瞧著白衣教主,沉聲說道:「尊駕邀約老夫兩人,
到迴雁峰來,有事相商,在尊駕尚未說出相商何事之前,老夫首先想請教一事。」
    白衣教主靜靜的道:「尊駕請說!」
    神鉤真人道:「尊駕自稱白衣教主,不知白衣教在江湖上算不算是開門立派的正式
教會?」
    白農教主冷漠的道:「白衣教雖在草創期間,規模不夠龐大,不為人知,但也許一
鳴驚人,唯我獨尊!」
    神鉤真人淺笑道:「這個老夫早已料到,尊駕如無萬丈雄心,也不會邀約老夫兩人
來此。」
    白衣教主點點頭道:「尊駕知道就好!」神鈞真人掀須道:「尊駕既然邀約老夫兩
人來此,有事相商,何用白紗遮面,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白衣教主冷漠的道:「兩位只要知道老夫是白衣教主就行了。」。他話到此處,驀
聽一聲響徹群山的長笑,劃空傳來!老狼神、神鉤真人同時抬頭望去,只見一條高大人
影,已隨著笑聲,登上峰頂!
    此時一鈞新月,斜斜升起,清光朦朧,煙景如畫!
    這人身穿方銅團花長袍,腰圍玉帶,生得紫臉長髯,環眼重眉,一雙眼神,雖在黑
夜,精光如電!
    老狼神和神鉤真人瞧清來人,不由齊齊一愕,暗叫一聲:「毒神逢巨川!」
    不錯,來人正是「白帝西毒」——毒神逢巨川!
    當他目光瞧到老狼神狼奇裡和神鉤真人郝公玄也巍然坐在山石之上,似乎也微微一
怔,走前兩步,抱拳笑道:「狼兄、郝兄也在這裡,真是幸會!」說著又朝白衣教主拱
拱手道:「這位大概就是白衣教主了?哈哈,逢某還是第一次會面!」
    老狼神、神鉤真人同時起身還禮。
    白衣教主依然倚石而坐,只朝逢巨川略為欠身頷首,低沉的道:「老夫算定逢大俠
也該到了。」
    神鉤真人聽得心頭直是犯疑,毒神逢巨川果然也是白衣教主約來的,只不知他邀約
自己這些人前來,到底為了什麼?」
    毒神逢巨川眼看白衣教主大模大洋的坐著,漫不為禮,一張紫臉,微微變色,不待
謙讓,也自在一塊大石上坐下,手持長鬚,呵呵笑道:「教主寵召,不知有何見教?」
    白衣教主冷冷的道:「逢大俠只怕不光為應約而來的吧?」
    神鉤真人和老狼神聽得又是一怔,毒神逢巨川明明和自己兩人一佯,應白衣教主之
約而來,他卻反說他不光為應約而來的?心中想著,四道目光,不約而同齊往毒神臉上
投去!
    逢巨川雙目乍睜精光暴射,一張紫臉隱泛怒意,縱聲大笑道:「教主猜得不錯,逢
某此來,一是為了教主寵召,二是為小妾虞三娘忽然身罹怪疾,百藥無效,小妾此病,
來得十分怪異,除了曾替老夫代拆教主賜柬之外,別無得病原因……」
    白衣教主不待他說完,冷峻的道:「逢大俠這般說法,倒好像老夫在信柬上做了手
腳?逢大俠號稱毒神,自是用毒的大行家,老夫真如在信柬上做了手腳,又豈能瞞得過
逢大俠法眼?」
    神鉤真人郝公玄、老狼神狼奇裡聽到毒神逢巨川的寵姬黑鳳仙虞三娘就是因拆閱白
衣教主的一封信柬,身罹怪疾!
    逢巨川有「毒神」之稱,居然還束手無策,想起適才自己兩人,也曾親手傳閱過白
衣教主的字條,心頭不禁大凜。當下急忙運功檢查,卻又絲毫不覺有什麼異樣,方自疑
俱之間!
    只見毒神逢巨川忽然從大袖中,掏出一封信柬,隨手輕輕一送,那張信柬,宛如被
風吹起,緩緩的朝白衣教主身前飛去,口中說道:「教主這份請柬上,經老夫仔細詳察,
雖查不出絲毫端倪,但小妾症候,和苗疆只有傳聞的『無形惡蠱』差相近似,老夫無暇
久待,失陪了!
    說到這裡,霍地站起,回身欲走1
    白衣教主伸手接過平穩飛來的信柬,漫不經意的朝身邊石上一放,抬頭道:「且慢!
逢大俠既然來了,何妨小坐片刻。
    逢巨川正待轉身,聞言住足,洪聲道:「教主還有什麼見教?」
    白衣教主緩緩伸出左手,從手上褪下一隻薄如蟬翼的絲質手套,冰冷的道:「逢大
俠退回的信柬上,附了劇毒,差幸老夫事前早有準備,同時也以本身三昧真火,把信柬
滅化,免得流毒無窮,逢大俠當不至見怪吧?」
    說到這裡,用口輕輕一吹,果然那信柬早已化成灰燼,經他一吹,便自吹散!
    神鉤真人見他褪除手套之際,那只左手,竟然瑩白如玉,不類男人手掌,心頭方自
疑慮,這白衣教主,身材瘦小,話音低沉,難道竟是女子喬裝不成?心念轉動,只聽毒
神逢巨川哈哈一笑,道:「高明,高明,一教主要說的就是這幾句話了?」
    他敢情因寵姬得了怪病,急於趕去,是以身子並沒落坐,話聲一落,即有轉身欲走
模樣。
    白衣教主這會居然緩緩站起身子,雙手一拱,徐聲說道:「老夫掬誠邀請三位,到
此一敘,更有正事相商,逢大俠何用如此見疑?」
    逢巨川果然重又坐下,點頭道:「教主請說。」
    白衣教主井沒坐下,只是負手而立,山風吹著他月白長衫的下擺,飛揚飄忽,越發
顯得他的神秘詭異!
    連坐在他面前生佳凶殘,不可一世的老狼神,享譽黑道,輩份最高的神鉤真人,以
及善使百毒,馳名武林的毒神,也感到眼前這位自稱「白衣教主」的神秘人物,確實使
人有莫測高深之感!
    白衣教主沉寂了半晌,輕咳一聲,才嚴肅的道:「白衣教出現江湖,萬流歸宗,唯
我獨宗,唯我獨尊……。」
    他一個字一個字的說出來,似乎故意拖長時間,以觀察三人反應。
    哪知眼前三人,全是多年老江湖,閱歷已深,在未明對方來歷,意圖之前,誰也沒
有開口。
    白衣教主微微一頓,接著說道:「目前本教主創立伊始,老夫有意敦請三位為本教
最高護法,其他位與教主相等,不知三位可肯屈就?」
    神鉤真人持須大笑道:「最高護法與教主地位相等,話倒十分動聽,尊駕最好先亮
亮你的萬兒。「
    白衣教主問道:「難道老夫『白衣教主』這四個字還不夠麼?」
    老狼神嘿道:「可惜江湖上從無人知。」
    白衣教主微含溫意的退:「老夫不問江湖上有沒有人知道,只向三位願不願意屈
就?」
    毒神逢巨川側目道:「要是不願高就呢?」
    白衣教主淡淡的說道:「人各有志,老夫決不勉強?」
    老狼神道:「你勉強得了麼?」
    白衣教主曬道:「那也不一定。」
    毒神逢巨川再次站起身子,朝老狼神。和神鉤真人拱拱手道:「恕逢某先走一步。」
    白衣教主低沉的道:「逢大俠不要忘了尊寵中的是『無形之蠱』!」
    逢巨川長飽鼓動,雙目圓睜,猛地跨前一步,沉聲喝道:「果然是你做了手腳?」
    白衣教主依然負手而立,徐徐道:「尊寵身中『無形之蠱』,也是逢大俠自己說的,
老夫只是提醒逢大俠一聲,老夫雖無專解『無形之蠱』的藥物,但治標之藥,老夫身邊
倒有現成的,眼下之後,三個月內,決可無恙,三個月時間,想來也足夠逢大俠尋找解
藥了。」
    說到這裡,從袖中取出一顆臘丸,和一個竹簡,隨手遞過,鄭重的道:「竹簡之中,
老夫已寫下尋找解藥之道,逢大俠不妨斟酌一試。」
    毒神逢巨川接過之後,收入懷中,同時也取出一個瓷瓶。傾了一粒金色藥丸,隨手
遞去,笑道:「教主方才收轉信柬之時,雖曾注意到柬上劇毒,但忽略了老夫隨手發出
的『無形之毒』,十二個時辰,如無解藥,肝腸寸裂而死,老夫此丸,可保三月之內,
決可無恙,三個月時間,諒來也足夠教主找尋解藥了。」
    兩人這一番相互贈藥,直瞧得老狼神和神鉤真人凜然失色!
    白衣教主點點頭道:「逢大俠果然用毒如神,老夫早已發覺中了逢大俠巨毒。」
    說著伸手接過藥丸,坦然不疑的納入口中,吞了下去。
    毒神逢巨川哈哈一笑,轉身朝峰下走去!
    「姓逢的,你把解藥留下了再走!」
    白衣教主身側那名老僕,突然厲喝一聲,搶先躍出,擋住了去路。
    毒神逢巨川想不到對方一名僕人,身法會有如此迅速,微一怔神,臉色一沉,道:
你和老夫身份懸殊,還不迫開?」
    白衣教主抬手道:「你回來,讓逢大俠走吧!」
    黑衣老僕雙手一垂,應了聲「是」,立即回到白衣教主身側。
    就在毒神逢巨川起身離開的同時,老狼神和神鉤真人也相繼站起。
    白衣教主不待兩人開口,拱手道:「老夫奉邀兩位,要說的話,方纔已經奉告,是
否願意屈就,悉聽尊便,老夫也替兩位準備了靈丹一粒竹筒一個,敬請曬納。」
    說著,果然從袖中取出兩顆蠟丸,和兩個竹筒,分別遞了過來。
    老狼神雙手凝足功力,厲聲喝道:「尊駕先把這粒蠟丸和竹筒的用途,說說清楚!」
    白衣教主見兩人不肯伸手來接,微微一曬,把兩顆蠟丸和兩個竹筒一齊放在大石上
面,冷冷的道:「靈丹用途,竹筒中已寫得十分清楚,兩位不妨自己取去瞧瞧。」
    話聲一落,轉身緩步朝峰後走去,黑衣老僕緊隨他身後,相繼離去!
    老狼神仰天發出狼嗥般大笑,喝道:「老夫面前,你不說說清楚,哪想走得了?」
    神鉤真人接口道:「不錯,老夫也有同感!」
    兩人喝聲出口,同時朝白衣教主身前攔去!
    要知神鉤真人郝公玄、老狼神狼奇裡,在江湖上享譽數十年,一身武功,何等精純?
這一發動,當真迅速無比,話聲未落,人影閃動,數丈距離,眨眼即至,已攔在白衣教
主身前兩三尺左右的地方!
    但就在兩人堪堪腳落實地,耳中只聽一聲低沉冷笑,眼前頓時飛起一大片白影,勁
氣橫捲,寒風刺骨!
    任憑郝公玄、狼奇裡見多識廣,一代魔頭,竟然瞧不出人家這一片白影的武功來路,
連究竟是向誰出手?都弄不清楚!
    倉淬之間,來不及封解,各自朝後飛出八九尺遠!
    白影冷颶,剎那消失,白衣教主和黑衣老僕,也不知在什麼時候,同時離去,不見
了影蹤!老狼神厲吼一聲,雙腳頓處,陡然凌空躍起,正待往峰後撲去!
    郝公玄在這一瞬之間,想起方才毒神逢巨川善使百毒,尚且收下白農教主一丸一筒,
不禁心中一動,急忙叫道:「狼兄且慢!」
    老狼神縱身躍起,已如流星般射出七八文外,聽郝公玄這麼-叫,雙臂倏張,硬行
在空中打了一個折轉,凌空飛了回來,怒氣咻咻的道:「郝兄有何見教?」
    郝公玄瞧著他空中轉折飛回的身法,不由也暗暗點頭,老狼神果然名不虛傳!一面
捋鬚說道:「此人武學詭異,身法極怪,此時既然已去遠,追之無益,依兄弟之見,不
如先看看他留下的竹簡上,寫些什麼,再作道理。」
    老狼神略一猶豫,點頭道:「郝兄高見極是!」
    兩人走近大石、取過竹簡,從裡面倒出一張捲成細長條的白紙,上面果然寫著幾行
字跡!但這一瞧」登時把兩個不可一世的大魔頭,瞧礙臉色大變!
    老狼神看完之後,猛力把紙團朝地上一擲,頭抬處,雙目精芒閃動,咆哮的道:
「這廝果然在那張信柬上做了手腳,老夫非把他碎屍萬段不可!」
    說話聲中,左手「砰」的一聲,把身邊一方巨石,擊得粉碎!
    神鉤真人郝公玄修眉微躇,伸手從石上取過那顆蠟殼藥九,沉吟道:「好在有此一
丸,三個月內,『無形之蠱』還不致發作,咱們不妨從長計議。」
    口口口
    石鼓山背面的半山腰上,另外聳立著一座小山,遠遠望去,當真像是大山背著小山
一般!
    那小山的形勢,前面山脊相聯,起伏並不太高,山後卻是一片蔥鬱的松林。
    小山頂上,佔地不廣,亂石成堆,靠山頂偏北處、如今新添了一堆黃土,那是被江
湖上人目為靈狐仙的賽孫臏令狐宣埋骨之所!
    那是因為他參詳出「石鼓歌」上「負」「戴」兩字的隱秘。才找上這座小山,致為
「透骨陰指」所喪,埋骨於斯。
    一鉤新月,漸漸掛上樹梢,小山頂上,疏朗朗的幾十棵參天古松、針葉如畫、風聲
如濤,和許多磷峋豎立的石筍,相映成趣!時間還不到二更,陸翰飛遵照賽孫臏遺書的
指點,早已隱身潛伏在墳側一塊大石後面。
    離他兩丈來遠的石筍後面,卻蹲著楚湘雲和冷秋霜兩人。她們此時還在細聲低語!
    只聽冷秋霜的聲音低低的問道:「楚姐姐,你方才只解釋了『負邱』,那麼還有
『戴』字呢?應該怎麼說著?」
    楚湘雲嗤的笑道:「戴,不就是頭上戴物嗎?在這裡該作山頂解釋才對。」
    冷秋霜道:「這樣說來,石鼓歌詩句不就明明指的這裡嗎。賽孫臏怎說與藏寶無關
呢?」
    楚湘雲搖搖頭道:「這個我不知道了。」
    冷秋霜低聲道:「我想,他要是不死,一定會偷偷地告訴陸大哥的。」
    她們說得很輕,但不遠之處,卻傳來低低的噓聲!
    楚湘雲細聲道:「秋妹,乾娘要我們別做聲哩!」
    冷秋霜聲音說得更細,道:「師傅也真是,我們有許多人。還怕誰來?」
    那邊發出低噓的人,正是厲山雙煞的陰風煞柯靈!
    在這片小山頂上,樹上、石後,還四散隱伏著千手儒俠史南溪、杜志遠、黑娘子倪
采珍等人。
    他們雖然猜不透賽孫臏要陸翰飛在今晚二更,到他埋骨之處的道理,但他們相信賽
孫臏此舉必有作用,是以決定大家都來,以防萬一同時各自散開在適當的掩護之下,隱
蔽身形。如非萬不得已,誰也不可露面。
    陰風煞柯靈不放心千女兒和徒兒,就藏在離兩人不遠的石後,以便就近照顧。
    這時她發出警告似的噓聲之後,那張皺紋縱橫的鳩面上,綻出一絲微笑,同時也有
點迷惘!
    心想:這兩個娃兒,看來都愛上了姓陸的小子啦,將來……不知是一雙兩好?還是
因愛成仇……
    一個是自己一手撫養長大的徒兒,一個又是自己的乾女兒,這不是叫自己左右為難
嗎……唉,年輕人的事,讓他們自己去……
    驀地,在她視線中發覺警兆!對面石鼓山峰頂上,忽然出現了一條高大黑影!
    因為相距尚遠,只可看到那黑影好像在山頂上略為仁立,便開始朝小山奔來!
    陰風煞急忙用傳音入密,朝陸翰飛、和楚湘雲、冷秋霜藏身之處,發出警告:「注
意,有人來了!」
    瞬息工夫,那高大黑影業已登上山頂,站在那裡,一動不動!夜風吹著他一身黑衣,
不住飄飛,但他卻好像釘在那裡,並沒移動一步!
    黑暗之中,兩道閃爍有光的眼神,不任向四周打量,甚至一草一石,都不肯輕易放
過!
    陸翰飛緊緊貼在大石後面,弄不懂賽孫臏要自己躲在暗處,用意何在?也不知道這
人果然會在二更時分,在這裡出現,有何目的?只是屏息凝神的瞧著他!
    高大黑影向山頂上打量了一陣,敢情並沒發現什麼可疑之處,口中發一陣低沉的
「嘿」「嘿」冷笑,高大身軀一步一慶緩緩地朝賽孫臏墳前走來!
    七丈……六丈……五丈……距離逐漸接近!
    陸翰飛已可看清那來人約莫五十光景,生得濃眉、鷂目、鷹鼻、闊嘴、嘴角上噙著
一絲冷笑,兩道陰鷹目光,隨著他每一舉步,迅速流動,顯示出他極度小心,和無比狡
獪!
    這會是誰?難道就是令狐老前輩的大師兄夏侯律?
    陸翰飛心念才動,只見黑衣人距離墳前三丈光景,突然停步!
    他敢情發現墳前不遠,那堆燒燬了的逍遙機車的殘骸,炯炯雙目注視有頃,口中喃
喃的道:「果然死了!嘿嘿,令狐宣,你若躲在竹仗坪三間竹屋之內,哪會死得這般快
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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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0 07:58:18 |只看該作者
他這一開口,陸翰飛只覺心頭熱血一陣激動,這陰森的笑聲,自己耳熟能詳,不是
夏侯律,還有誰來?
    原來令狐老前輩早已算準他身死之後,夏侯律一定不肯輕易相信,還要到墳前來瞧
瞧,所以才要自己隱身暗處,可以瞧清仇人面目。
    想到這裡,忽然又感到奇怪,令狐老前輩,既然連他自己死後,夏侯律必然會在二
更左右,在墳前出現,都算得如此准法,當然也算得到他自己會死在夏侯律的『透骨陰
指』之下。何以事前不會加以防範?
    「潛伏暗中,慎勿出手。」
    令狐老前輩哪知自己已經跟嘉檀尊者學會了專破「透骨陰指」的「火焰刀」,今晚
正好和他一拼!
    心中想著,立即凝神澄氣,暗暗運起「火焰刀」心法,把全身功力,凝聚右掌,蓄
勢待發!
    夏侯律邁著大步,走近墳前,口中桀桀厲笑,道:「令狐宣,你預先取走公秋喬夫
婦藏寶,偽裝赴約,一路尋來,此種狡計,瞞得了旁人,可瞞不過我夏侯律!嘿嘿,老
夫念在同門之誼,只要從你身上,取出藏寶,自會再替你覆上泥土,不令你暴骨荒山就
是!」
    陸翰飛仇人相對,分外眼紅,此時聽他口氣,竟是盜墓而來,更是怒不可遏……
    夏侯律話聲一落,雙手一擄大袖,正待往墳土抓去……
    突然,他似有警覺,一揮大袖,霍地轉過身去!
    這原是一瞬之間的事,陸翰飛也正待縱出,瞥見夏侯律無緣無故,突然轉過身去,
心中不禁一動!
    只聽耳邊也響起陰風煞的聲音:「陸少俠不可妄動,又有人來了!」
    陸翰飛怔得一怔,急忙抬眼望去!
    果然!從遠處傳來一陣輕微的衣帶飄風之聲,眨眼工夫。小山頂上,出現三條瘦長
人影!
    中間一個,是身穿白麻長衫,腰束鵝黃絲帶,臉型狹長,頸下留著稀稀疏疏白髯的
老人。左右兩人卻穿著一身鵝黃長衫,緊閉嘴唇,一付死樣怪氣的眉眼!
    這三人正是崆峒派掌門人白農崆峒楊開源和他兩個師弟!
    夏侯律果然了得,面對白衣崆峒而立,陰風煞施展的「傳音入密」,他雖沒聽清楚,
但也依稀聽到一點聲音,兩道目光,不期朝身後掃了一下,然後抬頭朝白衣崆峒等三人
陰聲喝道:「來者何人?」
    白衣崆峒瞧到夏侯律,似乎微微一怔,率著兩個師弟,緩步走近,臉上一無表情,
問道:「尊駕何人?」
    夏侯律陰森的點點頭道:「你們來得正好!」
    白衣崆峒楊開源雖然不識夏侯律其人,但他見多識廣,從夏侯律兩道眼神,業已看
出此人功力大是不弱!
    對方答非所問,居然說自己三人,來得正好,這好是從何而來」他乃是城府極深之
人,心中不由暗暗留意,面上卻絲毫不露,緩緩道:「尊駕有何見教?」
    夏侯律目光掃過三人,冷冷的道:「你們可是想瞧瞧令狐宣的屍體?」
    白衣崆峒道:「尊駕呢?」
    夏侯律陰笑道:「你們可知公孫喬夫婦的藏寶,已為令狐宣所得?」
    白衣崆峒雙目一睜,急急問道:「尊駕如何知道的?」
    夏侯律大笑道:「他瞞得過你們,如何瞞得過老夫?」
    白衣崆峒奇道:「他不是已經死了嗎?」
    夏侯律陰聲道:「不錯,他就是死在老夫指下,但公孫喬夫婦的東西,卻仍在他身
上。」
    白衣崆峒何等人物,怎會聽不出對方口氣不善?
    試想這是何等重大的秘密,如何肯隨便洩露,除非他存下滅口之念,但對方分明只
有一人,武功再高,也決非自己三人之敵。心中想著,不由皮笑肉不笑的問道:「所以
尊駕一人連夜前來。」
    夏侯律道:「所以老夫說你們來得正好!」
    白衣崆峒呵呵兩聲乾笑,拱手道:「兄弟楊開源,喬掌崆峒一派,尊駕有意合作,
得到公孫喬夫婦的武功秘笈,咱們不妨共同參……」
    夏侯律不待他說完,突然放聲一陣大笑,接道:「老夫不是這個意思。」
    白衣崆峒木然的臉色,不禁微微一變,目光閃動,朝左右兩個師弟看了一眼,持須
問道:「尊駕有什麼高見?」
    夏侯律倏地跨前一步,陰惻惻道:「楊大掌門可知令狐宣乃是老夫同門師弟?」
    白衣崆峒原是城府極深之人,但對夏侯律也深感莫惻高深,此時瞧他朝自己跨近,
不由後退了半步。
    夏侯律道:「他雖然死在老夫指下,但老夫顧念同門之誼,正愁他埋骨荒山,太以
寂寞,楊大掌門,一派宗主,最適當也沒有了,老夫之意,就是想屈留三位,替敝師弟
作個陪葬之人!
    他這一番話,口氣陰森,但說來極為稀鬆平常,根本就沒把三位崆峒高手放在眼裡!
    冷秋霜姑娘躲在石後,忍不住「絲」的笑出聲來,夏侯律耳目何等靈敏,回頭陰嘿
了一聲,直嚇得冷姑娘慌忙抿緊櫻唇。
    白衣崆峒楊開源聽完夏侯律的話,他一張木頭似的臉上,不禁隱泛怒色,不過他究
是一派之主,雖然怒火高燒,但因對方只是一個藉藉無名之輩,是以依然不動聲色。
    但他身邊兩個師弟,卻同時干嘿一聲,一左一右,朝夏侯律走去,兩張慘白的臉上,
木無表情,看不出絲毫憤怒之色!
    只見兩襲鵝黃長衫,隨風擺動,顯出陰沉從容,一直逼到夏侯律身前,五尺之處,
才一齊停住身形。
    一聲不作,左邊一個左手呼的一掌,朝夏侯律劈出,右邊-個同時右掌一揚,也呼
的劈出一掌!
    夏侯律瞧到這兩人行動舉止,有如互通聲息一般,行則同進,停則同止,舉手投足,
神態無不相同,心頭也不禁一怔,陰笑一聲:「你們怎不一起上?」
    口中說著,雙手一分,朝上微托,一招「6月雙懸」,硬接兩人擊來之勢。
    要知白衣崆峒楊開源這兩位師弟,原是崆峒山下蕭姓回人的一雙孿生弟兄,自幼心
靈相通,神態如一,白衣崆峒的師尊,把他們收歸門下,傳以合搏之術,數十年來從未
下過崆峒一步。
    楊開源三十年前在泰山會上,沒有爭到名次,回轉崆峒,痛下苦功,此次重入江湖,
一心要在武林中爭雄,才把這兩位師弟一同帶入中原。
    這蕭姓兄弟,長名佐,次名佑,原是白衣崆峒師傅給他們取的名字,但因兩人面貌
如一,外人無法分得清楚,遂合稱「崆峒二蕭」。
    他們神態行止,本來就融合如一,再加上數十年苦練,對聯手合搏之術,窮工變化,
火候精純,此時一經出手,分攻合擊,不僅勢如風雷,而且交互攻守,行動配合,如出
一人。
    試想:一個人只有兩手兩足,如今多出了一倍,既可分,又可合,威勢之猛,真是
無可倫比!
    夏侯律一身武學,出自西域魔教,尤其二十年來,練成了「陰魔經」上所載武功,
自以為足可無敵天下。
    哪知和崆峒二蕭力拼了三十餘招,對方兩人不但絲毫不敗,而且攻勢綿綿,愈打愈
穩!心中既驚且怒,正待運集內功,全力反擊!
    忽聽崆峒二蕭同聲叱嗟,人影閃動,掌勢突變,只覺左右前後,漫天掄飛,素然有
聲,掌風指襲之處,全是人身必救的致命要害!
    片刻之間、夏侯律被兩人奇詭的合搏之術,逼得步步後退,空有一身武功,竟然無
法施展!
    白衣崆峒楊開源似乎也沒想到兩位師弟武功成就,居然還在自己之上,一張木頭似
的臉上,不禁流露出驚喜之容。
    隱身石後的眾人,也個個聚精會神的目注場中。
    正當此時,只聽夏侯律大喝一聲,雙臂圈動,一招「雙龍出水」,逼開兩人掌勢,
振腕一指,疾向右側一人點出!
    他使的正是西域魔教中最厲害的獨門陰功「透骨陰指:不但威力奇效大,而且運用
隨心,一經施展,從未有人能夠躲閃得開。
    但見右側那個悶哼一聲,身軀應指飛起,摔出一丈開外!
    夏侯律口中發出陰森冷笑,不容左側那個還手,第二次運氣行功,「透骨陰指」接
著點出,左側那個果然又是一聲悶哼,相繼飛摔出去!
    這當真快如閃電,夏侯律連傷兩人,一臉獰笑,猛地跨前一步,朝白衣崆峒身前逼
去,陰惻惻的道:「崆峒武學,也不過爾爾,老夫言出如山,要三位陪葬,說得不假
吧?」
    白衣崆峒楊開源眼看兩位師弟,頃刻之間,全傷在對方指下,心中悲憤已極,急怒
之間,迅疾從背上撤下長劍,大喝一聲:「楊某和你拼了廣
    手腕一振,劍花錯落,響起一陣龍吟之聲,正待揮腕刺去!
    忽聽有人低哼了聲,回頭瞧去,兩位師弟業已從地上坐起,閉目調元。
    夏侯律想不到對方兩人,居然能夠承受得住自己「透骨陰指」奮力一擊,井未死去,
心頭不禁大為凜駭,身不自主向後連退了兩步。
    白衣崆峒眼看兩位師弟正在運功調息,一時怕夏侯律再乘隙下手,倒也不敢大意,
雙目炯炯,只是橫劍而立。
    正當一個驚疑不定,一個凝神戒備,夏侯律身後,突然有人朗笑道:「透骨陰指』,
原來也不過爾爾!」
    夏侯律聞聲一驚,轉頭向後瞧去,只見自己身後,不知何時多出一個身穿天藍長衫
的少年,劍眉斜剔,臉凝煞氣,凜然而立!
    那正是南嶽門下的陸翰飛!
    夏侯律陰笑一聲,不屑的道:「小子,原來是你!」
    陸翰飛俊目放光,沉聲應道:「不錯,小爺已經在這裡等候多時!」說到這裡,朝
白衣崆峒拱拱手道:「這惡賊和在下師仇不共戴天,楊掌門人能否讓開數尺!」
    白衣崆峒原是心機極深之人,他看到陸翰飛在此出現,料想這山頂上,決不會只有
南嶽門下一人。眼下兩位帥弟,身受重傷,自己自問也未必勝得過對方,正好順水推舟,
讓他們雙方拚個兩敗俱傷。
    心念疾轉,立即頷首道:「陸少俠只管請!」
    說著便向旁退開!
    「陸大哥,且慢!」
    嬌聲傳出,「嘶」「嘶」兩條纖小人影,相繼從石後縱出,落到陸翰飛身邊!
    夏侯律隼目掠過三人,仰天陰笑道:「好,好,你們自己找死,老夫就……」
    話聲未落,陰風煞尖聲叫道:「陸少俠,你們快退,這人交給咱們打發吧!」
    疾風颯然,人影閃動,陰風煞柯靈、旋風煞木通雙雙搶到陸翰飛身側!
    不!同時在山頂上現身的,還有手搖擺扇的千手儒俠史南溪,北嶽門下杜志遠,黑
娘子倪采珍!
    只聽長劍「嗆」「嗆」連響,把夏侯律圍在中間!
    白衣崆峒楊開源瞧得暗暗點頭,果然不出自己所料!正好他兩個師弟,經過一陣調
息,蒼白臉色,好轉了許多,驀然睜開雙目,由地上站了起來。
    楊開源心頭放下一塊大石,手上長劍一橫,也跟著往前跨出幾步,大有同仇敵汽,
不容夏侯律逃跑的機會!
    這原是眨眼之間的事,山頂上群俠紛紛現身,山後一大片松林中,同時響起蒼勁佛
號!
    「阿彌陀佛!」
    但見一個灰袖芒鞋手拄鑌鐵禪杖的老僧,率同一十八個灰衣僧人,也各自手持禪杖,
一字排開,大踏步從林中走出!
    少林代理掌門靈巖大師,和羅漢堂十八羅漢,原來也埋伏在山後松林之中!
    但埋伏的人,何止只有少林僧人一批?小山腳下,同時響起一聲震撼群山的燎亮長
笑!
    千手儒俠史南溪驚詫的道:「幫主也親自趕來了!」
    那笑聲餘音未歇,只見一個相貌清奇,白髯過胸,身穿古銅長袍的老人,手握龍頭
杖,在七八個大漢的簇擁中,登上峰頂!
    來人正是威震長江的龍門幫幫主陸地神龍程元規!
    夏侯律呆了一呆,環目四顧,忽然厲聲笑道:「好,好。趕來替令狐宣陪葬的人,
倒真不少!」
    陸地神龍程元規哈哈一笑,陡的目射精光,嚴厲的道:「夏侯律,你可知今日之事,
全在你師弟令狐宣算中,老夫和少林靈巖大師,受你師弟之托,為武林除害,你還有何
說?」
    陸地神龍不愧一幫之主,相隔還有七八丈遠,但說來聲音洪亮,氣勢懾人,夏侯律
陰沉的臉上,微微一怔,仰天厲笑道:「別人怕你陸地神龍程元規,夏侯律還沒把你們
這些人放在眼裡,要動手,你們就一起上吧!」
    陸翰飛掠出之際,早已把全身功力,提聚右掌,聞言劍眉陡豎,切齒喝道:「血仇
血還,今日之事,南北雙岳門下,要手刃師仇,何用諸位老前輩出手,夏侯律,你準備
了!」
    千手儒俠史南溪眼看幫主親自趕到,料想陸翰飛不致冒然出手,不料他心切師仇,
不肯後退,同時瞥見夏侯律目射凶光,心中暗叫要糟,急忙低喝一聲:「陸老弟快
退……」
    這當真說時遲那時快,夏侯律心機陰森,自從瞧到陸地神龍現身之後,心頭早已暗
萌退意!目前形勢,前山歸路,已被陸地神龍擋住,後山一片松林前面,雖有少林寺僧
列陣以待,但只要脫出身前幾人包圍,自問還不難闖過。
    當然,身外四周,厲山雙煞,千手儒俠,和白衣崆峒師兄弟等人,全非易與,只有
陸翰飛,楚湘雲,冷秋霜這一環,較易打發。
    陸翰飛喝聲甫落,他殺機陡起,暴喝一聲:「好!」
    振腕一指,對準陸翰飛眉心點出!同時雙腳一頓,一條人影跟著凌空拔起!
    在他想來,自己「透骨陰指」威力極強,對方決難承受,是以一指點出,身形也隨
著縱起,朝眾人頭上飛越而出!
    陸翰飛心切師仇,早已蓄勢以待,此時沒等他指風點到。嗔目大喝,凝聚右掌,專
破「透骨陽指」的「火焰刀」神功,同時奮力劈出!
    兩人出手全都快得有如電光石火,連近在身側的厲山雙煞,都沒十分看出,只聽半
空中「嗤」的一聲劃空輕響!
    這聲音和被火燒紅的鐵條,淬入水中彷彿相似,緊接著只聽夏侯律宛如負傷猛獸,
夾著淒厲長嘯劃空飛過,往峰後一片松林中投去!
    在場之人,方自一怔之間!
    「哈哈!」
    笑聲搖曳,陸地神龍程元規已從十丈之外,人隨身發,凌空橫飛,掠過眾人頭上,
銜尾追出!
    身法之快,「陸地神龍」這四個字,當真當之無愧!但他終究比夏侯律遲了一步,
雙方距離,相差約有五六丈之遠!
    大家目光不約而同的朝兩條流星似的人影瞧去!
    這原是一瞬間的事,山後,那片密密的松林之中,卻在此時,多了一個背負雙手,
臉垂白紗,身穿白衣的人!
    臨風飄忽,朦朧月色之下,生似像身懸半空,凌虛而立!
    所有在場的人,全是江湖上數一致二的大行家,光看此人這一身凌虛蹈空的身法,
武林中已是無人能及!
    就在這一驚楞之際,白衣人放過夏侯律,長袖一抖,朝劃空追來的陸地神龍身前拂
去!
    陸地神龍程元規一身武功,已入化境,此刻身在半空,事出倉猝,依然保持高度警
覺,右手龍頭拐,迅疾在樹梢一點,定住身形,左手大袖,同時朝前怫出!
    兩股勁風,在半空中爆出「蓬」然巨響!
    白衣人身形飄然揚起,口中不禁低喝一聲:「陸地神龍果然名下無虛!」
    聲隨人逝,倏忽飛出老遠!
    陸地神龍程元規也白髯狂拂,被逼得縱身往林前飛落!
    這一段話,說來煞費筆墨,其實也只是轉瞬間事!
    大家都知道,陸地神龍程元規素有江南第一高手之譽,功力之純,舉世罕有其匹,
剛才雖說身在半空,倉猝出手,但白衣人也只是凌虛懸立,能和他硬對一招,雙方銑兩
悉稱,分不出高下,這份功力,實在足以震驚江湖!
    就在大家目光注意陸地神龍和白衣人之際,只聽「噗通」一聲,有人朝地上倒了下
去!
    只聽楚湘雲尖聲叫道:「噶,陸大哥,你怎麼了?」
    接著冷秋霜也急叫道:「陸大哥,陸大哥,啊,師傅,師傅,你快瞧瞧他……」
    大家都猛吃一驚,轉身瞧去,倒下去的不是陸翰飛是誰?只見他雙目緊閉,臉色慘
白,倒在地上,已是氣若游絲!
    原來陸翰飛方才施展嘉檀尊者傳授的「火焰刀」神功,奮刀朝夏侯律劈出,這一掌,
他凝聚全身功力,盡力而為。
    掌風出手,只覺一團陽罡之氣,從掌心直衝而出,當時就感到週身一陣痙攣,不由
自主的打了一個寒噤,但在盛怒之下,也並不十分在意!
    哪知打了一個寒噤之後,突然覺得山風吹到身上其冷澈骨,心頭不期大驚,略一運
氣,只覺丹田元氣,悉數消散,再也支持不住,眼前一黑,仰面栽倒地上!
    只因大家被那突然出現的白衣人吸住目光,沒去注意到他,此時經楚湘雲,冷秋霜
兩位姑娘這麼一叫,不由一起圍了上來!
    陰風煞柯靈和陸翰飛距離較近,立即縱身一躍,到了陸翰飛的身側。
    這時陸翰飛已經由楚湘雲、冷秋霜兩人把他扶起,楚姑娘再也顧不得羞澀,把他靠
在自己懷裡。
    陰風煞迅疾蹲下身去,伸出鳥爪般手掌,按在陸翰飛前胸,只覺他心臟雖然還有些
輕微跳動,但人已完全暈迷過去,看樣子只剩一縷殘息,心頭著實一驚,急忙擄起雙袖,
替陸翰飛推穴活血。
    她是愛屋及烏,為了徒兒和乾女兒,居然不惜消耗本身真氣,施展推宮過穴手法,
從掌心透出絲絲熱氣,傳入陸翰飛各處要穴。
    哪知足足過了一刻工夫,陸翰飛依然一無起色,陰風煞久歷江湖,見多識廣,心知
已難有救藥,一張鳩面,不由漸漸顯得凝重下來!
    干手儒俠史南溪瞧她臉色不對,忍不住問道:「木老嫂,陸老弟可是中了夏侯律
『透骨陰指』?」
    陰風煞搖搖頭道:「陸少俠並沒有受到外來的傷害,好像……唉,這真是怪事,就
是和夏侯律對了一掌,最多內腑受震,週身真氣,也不會無故消失……」
    千手儒俠聽得臉色一變,還沒開口,冷秋霜抬起頭問道:「師傅,陸大哥傷得很重
嗎?」
    陰風煞瞧到自己徒兒臉上滿是焦的神情,心頭不覺微微一凜,默然不答。
    這時正好陸地神龍程元規大踏步走近,大家紛紛讓開,陰風煞也趁機站起。。
    杜志遠因自己師妹終究是姑娘家,在眾目睽睽之下,抱著陸兄弟也是不便,這就蹲
下身去,替師妹抱過陸翰飛。
    陸地神龍程元規一雙精光槢槢的眼神,注視在陸翰飛臉上,吃驚道:「陸老弟怎會
傷得如此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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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0 07:58:51 |只看該作者
冷秋霜因方才順傅起沒有回答自己的話,正噘著小嘴,這時聽陸地神龍一說,又抬
頭來,問道:「老伯伯,陸大哥不要緊嗎?」
    陰風煞攔道:「秋兒,不准多嘴,在程幫主面前,也這般沒規沒矩。」
    冷秋霜從沒被師傅叱罵過,這會當著這許多人,被師傅大聲叱責,不由眼圈一紅,
盈盈欲涕!
    陸地神龍頷首笑道:「令高徒純潔天真,老嫂子不可怪她。」
    說著把手中龍頭拐,交到跟在身後的大漢手上,自己在地上盤膝坐下,取過陸翰飛
手腕,把了一陣脈,忽然臉色大變。驚詫的道:「這是何種陰毒功夫所傷,竟會使得陸
老弟一身元氣,悉數耗盡?」。
    楚湘雲只聽得腦際轟然一震,兩眼發直,顫聲道:「老前輩,陸大哥還有救嗎?
    說著,眼角淚水,禁不住順腮而下!
    冷秋霜看到楚姐姐流下淚來,心頭才有些著慌,兩道眼神,緊盯著陸地神龍,連大
氣也透不出來!
    陸地神龍程元規瞧了兩人一眼,緩緩的道:「目前還很難說。」
    冷秋霜睜大眼睛,驚叫道:「」什麼,陸大哥不會好了?」話聲一落,蹲著的人,
突然站了起來,轉身往外走去,口中喃喃的道:「我去殺了地!」
    陰風煞一把拉住徒兒纖手,問道:「秋兒,你要到哪裡去?」
    冷秋霜道:「我要替陸大哥報仇去!」
    陰風煞瞧她臉色蒼白,心頭大急,連忙安慰道:「傻孩子、報仇也不急在一時,程
幫主素精醫道,也許有效。」
    冷秋霜一下撲入陰風煞懷裡,哭道:「師傅,我怕陸大哥不會好了!」
    陰風煞只是默默的撫著她頭髮,鳩臉上露出惻然之色。
    陸地神龍程元規站起身,便回頭朝奪命飛環邢長林問道:「邢堂主,這裡附近,可
有清靜地方?」
    奪命飛環邢長林道:「離此三里,正是方廣寺下院,地方頗為清靜,幫主有何吩
咐?」
    陸地神龍點點頭道:「好,你先去準備一下,要他們騰出幾間靜室。」
    奪命飛環邢長林躬身領命,立即帶著兩個大漢,飛奔而去!
    干手儒俠史南溪忍不住道:「幫主醫道通神,陸老弟傷勢,不知究竟如何?」
    陸地神龍白眉微蹙,搓搓雙手,說道「從陸老弟脈象上診斷,似乎並未受傷。」
    干手儒俠聽得一楞,道:「他方才和夏侯律對過一掌……」
    陸地神龍沉吟道:「他元陽耗盡,脈穴閉塞,乃是極大主因……」說到這裡,忽然
抬頭道:「總護法見多識廣,可知武林中練何種功夫的人,一旦遇上克制,會耗盡全身
元陽之氣。」
    千手儒俠怔道:「幫主是懷疑陸老弟練過什麼旁門功夫?」
    旋風煞木通忽然接口道:「旁門中確有另走蹊徑的霸道功夫,一旦遇上克制的武功,
重則當場殞命,輕則終身傷殘,但像陸少俠這樣,身上並未負傷,卻元陽盡耗,實在聞
所未聞。」
    杜志遠抱著陸翰飛,坐在地上,一直留神他們的回答,聞言心頭一動!
    他想起那天自己上船之時,曾聽到一個陰沉聲音,笑道:「想不到小施主功力,竟
有憑地深厚,老衲預計最快也須七天才能練成的,小施主居然只有三天工夫,便已大功
告成,可喜可賀。」接著陸老弟的聲音說道:「老師傅成全之德,晚輩沒齒不忘。」
    當時自己堪堪跨近中艙,便被人抓住後頸,提進艙去,後來經陸兄弟介紹,才知那
位紅衣老僧,竟是西域魔教中大大有名的嘉檀尊者。
    但後來總巡江白面判官姜南豹問起陸兄弟,那位登萍渡水的紅衣老僧是誰,陸兄弟
卻只說「那位老師傅在半途搭船,小可也不知道他的來歷。」當時自己認為如此回答,
想系另有緣故。
    此後,陸兄弟絕口不提那天船上之事,這一路上,自己因和千手儒俠同乘一船,也
沒有機會再問,莫非陸兄弟跟嘉擅尊者學了什麼旁門偏激武功,火候不到,妄自施展,
以致出了毛病?
    他心中越想越對,急忙抬頭說道:「陸兄弟在未到岳陽之前,曾和西域嘉檀尊者同
船,嘉擅尊者好像傳了陸兄弟一種什麼功夫。」
    「嘉擅尊者?」
    陸地神龍聽得雙目乍睜,急急問道:「他傳了什麼功夫給陸老弟?」
    杜志遠搖搖頭道:「晚輩也不大清楚,不知冷姑娘是否知道?」
    冷秋霜記得那老和尚當日要陸大哥答應不准對任何人說起,而且還只准他使用一次,
她心地純潔,聞言不禁作難的道:「那老師傅說,不准陸大哥對任何人說的咯!我說出
來。陸大哥知道了會不會怪我?」
    楚湘雲急道:「秋妹,你不說出經過情形,程老前輩如何能夠著手救他?」
    冷秋霜點點頭道「老伯伯要知道陸大哥學的什麼功夫,才能救他?那我只好說了。」
    陸地神龍聽說陸翰飛果然跟嘉檀尊者學了魔教功夫,不禁修眉微微一皺,說道:
「姑娘只管請說,你陸大哥決不會怪你的。」
    冷秋霜偏頭想了一想,隨著就把當日嘉檀尊者在艙中說的一番話,以及傳授陸大哥
「火焰刀」之事,詳細說了一遍。
    陸地神龍頓足歎道:「陸老弟心切師仇,自是難怪,只是魔教武功,不傳外人,天
龍寺懸為禁例,嘉檀尊者怎肯破例傳授?」
    冷秋霜奇道:「老伯伯,他傳給陸大哥的不是『火焰刀』?」
    陸地神龍道:「他傳給陸老弟的確是『火焰刀』心法,他說得不錯,魔教武功,分
為『陽罡』『陰魔』兩門,這種專破『透骨陰指』的陽罡功夫,對敵之時,必須凝集全
身純陽之氣,自然能發能收。但他似乎只傳了陸老弟發擊之道,至於如何收回真氣,卻
勒而不傳,以致陸老弟一發之後,元陽盡洩!」
    冷秋霜不懂的道:「老伯伯,他為什麼不肯傳陸大哥收回來的法門呢?」
    陸地神龍浩歎道:「人心險惡,這就是一石兩鳥,好教兩個會他們魔教功夫的人,
同歸於盡!」
    冷秋霜氣道:「這老賊禿壞死啦,早知道這樣,陸大哥就不該學他的。」
    她也不管靈巖大師就站在邊上,口中叫出「老賊禿」來。千手儒俠道:「魔教之為
魔教,就在於此!」
    楚湘雲輕抬淚眼,朝陸地神龍道:「老前輩,你救救陸大哥咯!」
    陸地神龍手捻白髯,默然點頭道:「姑娘不說,老夫也自當盡力而為,事不宜遲,
我們且到方廣寺下院再說。」
    當下由杜志遠抱著陸翰飛,大家一同下山。到了山腳,白衣崆峒楊開源別過眾人,
逕自帶著兩位師弟而去。
    就在大家離開山頂不久,從山後一片松林中走出一個樵夫打扮,一身藍布衫褲的老
頭,悄悄往山下走去。
    一行人到達方廣寺下院,已是四更時分,奪命飛環邢長林早已吩咐寺僧,準備妥當,
引著杜志遠把陸翰飛抱入跨院一間靜室,放到榻上。
    陸地神龍在榻前坐下,雙目微閉,細心替陸翰飛把脈。
    厲山雙煞、千手儒俠。靈若大師、黑娘子倪采珍、楚湘雲、冷秋霜,全都靜靜的望
著陸地神龍臉色,誰也沒有作聲。
    這樣足足耗了一盞熱茶光景,陸地神龍才吁了口氣,緩緩睜開眼來。
    靈巖大師雙手合十,低喧佛號,走近一步,問道:「幫主診斷結果,不知陸小施主
是否還有救嗎?」
    陸地神龍白眉緊皺,沉吟了半晌,說道:「按照常理來說,陸老弟全身元陽,悉數
耗盡,脈穴閉塞,該是無藥可救;但老夫方才詳細診察陸老弟脈道,發覺他最後一口元
氣,並未散去,也許可以延緩一些時日……」
    他語未說完,楚湘雲早已嚶嚶哭泣起來,冷秋霜也直是跟著流淚。
    陸地神龍接下去道:「方纔山頂上老夫替陸老弟切脈之時,發覺他六脈俱沉,可已
說是燈盡油干之兆,此時這一縷元氣,恰如冬至一陽生,起得十分奇突,可能即是轉機,
也說不定,目前唯一的辦法,還得仰仗諸位大力之處。」
    靈巖大師合十道:「阿彌陀佛,如有用得著貧衲之處,幫主但請吩咐。」
    陰風煞接口道:「不錯,幫主請說。」
    陸地神龍點了點頭道:「目前陸老弟內腑效能已失,唯一解救辦法,就是由咱們幾
人,每隔一個時辰,替他打通奇經八肺,使他週身氣血,不致停滯,直待他自身生機,
漸超正常,約須七天之後,如無變化,始能保住性命。」
    說到這裡頓了頓,黠然道:「只是他即使好轉,一身功力,也將付之流水,而且從
此不能再練武功了!」
    要知打通人體脈穴之法,最是耗人真氣,每隔一個時辰,就要替他打通一次奇經八
脈,而且還要連續七天之久,一個人任你功力通玄,也決辦不到,是以陸地神龍說出要
幾人輪流施為。
    陰風煞瞧瞧自己徒兒和乾女兒兩人,毅然道:「事不宜遲,咱們這就動手吧!」
    陸地神龍想不到殺人不眨眼的女魔頭陰風煞,居然會答應得如此爽快,不禁拱拱手
道:「老嫂子這份高義,老夫至為感謝,目前,咱們這裡,已有木老哥賢夫婦、靈巖大
師、總護法和老夫,共得五人,老夫此刻再以飛鴿傳書,調敝幫總巡江姜堂主前來,湊
足六人,六個時辰輪流一次,以咱們這些人的修為,當可輕而易舉,諸位此刻不妨先去
休息一會,讓老夫先動手吧。」
    大家知道在場眾人之中,自然要數陸地神龍功力最為深厚!
    陸翰飛全身脈穴閉塞,第一個替他打通經穴,不僅最是吃力,消耗真氣,也是最多,
尤其施為的人,功力越純,陸翰飛受益也越深,因此大家也不再客氣。
    奪命飛環邢長林忙道:「外面己替諸位準備了一鍋稀飯,大家不妨隨便用上一些。」
    陸地神龍點頭道:「如此甚好,刑堂主立時替老夫傳令,速調總巡江姜堂主前來此
地,幫中事務,可由宋堂主暫代處理。」
    奪命飛環邢長林答應一聲,便自退出,千手儒俠史南溪也同時陪著厲山雙煞、靈巖
大師,退出屋去。
    陸地神龍哪還怠慢,略一調息,走近榻前,右腕起處,虛空連揚,指風所及,陸翰
飛的衣衫,跟著不住波動,但見他雙目炯炯,胸前一部白髯,也隨著他揚起的手腕,不
住飄忽,頭頂漸漸冒出絲絲熱氣!
    這樣約莫過了盞茶工夫,才停下手來,不禁長長吁了口氣,略微顯出疲累。
    要知陸地神龍程元規積數十年潛修苦練,內功何等深厚,陸翰飛經他以本身真氣,
打通奇經八脈,全身機能,立時恢復運轉,灰敗臉色,也登時好轉了許多!
    陸地神龍瞧得心中暗暗稱奇,方才在山頂上,他分明已是即將氣絕之人,何以這一
陣工夫,會突然好轉?
    尤其在自己催動真氣,替他打過經絡之時,發覺陸翰飛體內,竟然似乎另有一股潛
力,滯留在血脈之間,一經衝開脈穴,便隨著自己真氣流注,這股潛力,分明不是他本
身的功力。
    因為如果是他本身的力道,那麼就會在他施展「火焰刀」之時,一起洩光,決不可
能仍然留在體內。
    但他哪裡知道陸翰飛眼了大量蝮蛇寶血,終究他內功不足,無法和本身氣血同化,
潛伏體內,出手之時.也無法盡量發揮,此時倒成了他一線生機的源泉。
    閒言表過,卻說陸地神龍心中想著,當下隨手點了陸翰飛睡穴,回頭朝杜志遠,楚
湘雲,冷秋霜三人,瞧了一眼,道:「陸老弟暫時已可無虞,不如讓他好好睡上一會,
不可驚動,你們不用陪在這裡,還是去休息一會吧!」
    杜志遠應了聲「是」,兩位姑娘家不敢違拗,一起跟著陸地神龍走出客堂,只見大
家圍坐著,正在等陸地神龍出來。
    桌上熱騰騰放了一鍋稀飯,和幾碟小菜,誰也沒動一下。
    陸地神龍忙道:「時間不早,諸位不可客氣。」
    千手儒俠起身道:「幫主替陸老弟打通經脈,不知經過情形可好?」
    陸地神龍掀須笑道:「陸老弟目前雖然未脫危境,但大致已可無虞。」
    靈巖大師合十當胸,道:「阿彌陀佛,我佛保佑!」
    冷秋霜走到陰風煞身邊,低低的道:「師傅,陸大哥好了。真的永遠不能再練武功
了?」
    陰風煞回頭道:「傻孩子,陸少俠能夠保住性命,已是不幸中之大幸了呢!」
    冷秋霜幽幽的道:「這可怎麼好?陸大哥知道了,不知道會多難過呢。」
    楚湘雲被她說得一陣傷心,忍不住又掉下淚來。
    黑娘子倪采珍安慰道:「那也不一定,只要等陸少俠完全好了,恢復武功,自可慢
慢的再想辦法。」
    正說之間,瞥見一個龍門幫的手下,匆匆進來,在門口站定,好像要報告什麼事情,
奪命飛環邢長林慌忙站起身子,走了出去,低聲問道:「有什麼事嗎?」
    那人躬身道:「啟稟堂主,方才有人送來一個紙包,說是要請幫主親啟。」
    他語聲說得極輕,但室內諸人,全都聽得十分清楚。
    陸地神龍抬頭道:「邢堂主,你叫他進來。」
    邢長林答應一聲,便領著那人一起走進,那大漢慌忙行下禮去,一面把一個小紙包,
雙手遞到邢長林面前。
    邢長林江湖經驗極豐,接過之後,一時不敢遞給幫主,只是拿在手上。
    陸地神龍抬頭問道:「這是什麼人送來的?」
    那大漢躬身道:「這是由本寺看門師侄,交給屬下的,說方才一位身穿藍布衫褲的
人送來的,要請幫主親自拆閱,屬下問他人在哪裡,那師傅說,他說完話就走了。」
    陸地神龍揮了揮手,等大漢退出,伸手道:「邢堂主,你拿來給老夫瞧瞧。」
    邢長林遲疑了一下,雙手遞上,一面說道:「幫主,這
    陸地神龍微微一笑,道:「不要緊,這多年來,還沒人敢在老夫面前使什麼手腳。」
    說著接過紙包,緩緩打開,哪知打開紙包,裡面還有一個紙包,這樣層層包著一連
拆到第五個紙包,裡面才是揩得極小的一張紙條,打開一瞧,只見上面用木炭潦潦草草
寫著「朱果」兩字。
    陸地神龍驀地在桌上一拍,點頭道:「不錯,陸老弟元陽盡耗,只有朱果才能使他
恢復武功!」
    千手儒俠在邊上瞧到這紙條上的筆跡,心中方始一動!
    旋風煞木通接口道:「程幫主是說火燒觀的那棵朱果?」
    陰風煞橫了她丈夫一眼,道:「普天之下,哪裡還有第二棵朱果?」
    冷秋霜偏著頭問道:「師傅,什麼叫做朱果?」陰風煞道:「朱果遣家叫做九天仙
實,據說吃上一枚,可以卻病延年,大補真元,練武的人吃了,更可抵得一二十年功
夫。」
    冷秋霜大喜道:「朱果可以治好陸大哥的病,那麼我們快到火燒觀去咯,啊,師傅,
火燒觀在哪裡呢?」
    陸地神龍瞧著那張字條,沉思有頃,道:「冉無天老夫雖和他見過幾面,但他在赤
焰山絕頂,發現那棵朱果以來,據說四十年中,只結兩枚果實,平日視如拱璧,連他自
己都捨不得吃,只怕難以求得。」
    旋風煞自告奮勇的道:「冉無天和愚夫婦師門,略有淵源,如由程幫主備上一函,
再有愚夫婦前去,向他求取一枚,求人之事,他也許……」
    陰風煞披嘴道:「冉無天吝嗇小人,哪肯答應?」
    冷秋霜搖著她師傅手臂,道:「師傅,你快想想辦法咯!」
    陰風煞點頭道:「咱們走一趟試試也好,反正總要把它弄到手才行。」
    冷秋霜喜得笑了出來,道:「師傅,你真好,啊,火燒觀遠不遠?我們這就動身
咯!?」
    陰風煞搖頭道:「還是讓你師公一個人去吧.我留在這裡。要替你陸大哥輪流打通
經穴呢!」
    旋風煞木通聽妻子要他一個人去,心中不由大喜,要知他這多年來,一直給陰風煞
跟在身後,一點芝麻大的事情,就要嘮叨,實在又煩又怕,這回陰風煞放他一馬,只要
他一人前去,心中如何不喜,雙臂一叉,桀桀怪笑道:「行,行,老太婆,你和秋兒只
管留在這裡,老夫一個人去就是。」
    陰風煞鳩臉一繃,冷笑道:「你如果沒把朱果弄到手,別回來見我老娘。」
    旋風煞陪笑道:「這個……啊,行,行,咱好歹也要把它弄到手才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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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0 08:01:13 |只看該作者
第11章 水陸追蹤
    旋風煞木通走後,陸地神龍程元規因大家勞累了一晚,此時天色大亮,奪命飛環邢
長林已要方廣寺下院,騰出幾間靜室,便請大家回房休息。
    楚湘雲、冷秋霜兩位姑娘,不放心陸翰飛傷勢,還待入內探視,卻被陰風煞勸止,
說陸少俠此時正好由程幫主打通奇經八脈,不宜驚動,堅要兩人隨自己回房休息,兩位
姑娘不敢違拗,只好跟隨著她一起往靜室中走去。」
    只留下奪命飛環邢長林和幾名幫中弟兄,在院中照顧。
    杜志遠看大家都已入房休息,他惦記者陸兄弟傷勢,腳下不由自主的往陸翰飛房中
走去。
    此時天己亮了一會,前殿的鐘鈸梵音,遠遠傳來,寺中僧侶,早課未畢,但後院卻
顯得甚是清幽,枝頭啼鳥,啁瞅不絕。
    晨曝照在窗欞上,使人有冬日可親之感!
    杜志遠悄悄推開房門正待閃身入內,哪知目光一瞥,心頭不禁驀地一怔!
    原來榻上空空如也,哪裡還有陸翰飛的蹤影?連方才蓋在陸翰飛身上的一條棉被,
也已不見!
    這一下,當真把杜志遠驚得目瞪口呆!
    他哪還遲疑,心頭一怔之際,身子早已一掠而入,縱四目顧,房中什物,絲毫沒動,
只是後窗已被人撬開!
    窗外是寺後的一片萊園,圍著一圈高牆,牆外已是靠近山腳,地勢極為隱僻,平日
極少有人走動。
    這情形,顯然陸兄弟已然遭人從後園劫走無疑。心頭一急,不由大聲嚷道:「程老
前輩,史老前輩,不好了,陸兄弟被人劫走了!」
    奪命飛環邢長林首先掠入房中,接著陸地神龍程元規、干手儒俠史南溪、陰風煞、
靈巖大師、楚湘雲、冷秋霜,黑娘子倪采珍紛紛走進。
    楚湘雲一眼瞧到後窗敞開,嬌軀一扭,往窗外縱去,口中喊道:「我們快追!」
    陰風煞眼快手快,一把抓住她手腕,低聲喝道:「乾女兒別忙,有程幫主在此,一
切還是聽候程幫主調度為宜。」
    陸地神龍程元規面色鐵青,雙目如電,向房中一轉,便自率同千手儒俠掠出後窗,
大家也紛紛跟著縱出。
    冷秋霜低低的問道:「師傅,你看是什麼人把陸大哥劫走了?」
    陰風煞悄悄拉了她一把,要她不可多問。
    陸地神龍程元規向四周略一打量,手捻長鬚,朝千手儒俠道,「來人劫走陸老弟,
除了窗外留有兩個腳尖,菜園絲毫不見痕跡,足見輕功大是不弱,據老夫推想,只怕來
人決不止一個,邢堂主你到牆外那幾棵大樹上瞧瞧,可有什麼痕跡?」
    奪命飛環邢長林答應一聲,立即縱身朝牆頭上升去,杜志遠也自告奮勇,相繼竄上
牆頭。
    兩人分頭在附近幾棵大樹上勘察了-會,果然同時發見兩棵樹上,有人匿身潛伏的
痕跡,當下就說了出來。
    陸地神龍微微頷首,道:「你們下來。」
    邢長林、杜志遠兩人跳落圍牆。
    陸地神龍接著說道:「照這情形看來,來人最少也有四人以上,除了兩個隱匿樹上
之外,一個潛入房中,抱起陸老弟,一個在窗下接替,接替之人,因身形不高,才留下
兩個腳尖,除此以外,園中雖有晨霜,就找不到半點痕跡,可見這兩人身手全非尋常。
    大家見他說得有如親眼目睹,心頭暗暗折服。
    奪命飛環邢長林道:「屬下要不要上屋瞧瞧?
    陸地神龍微微搖頭道:「咱們這些人全在院中,有誰敢上屋去?」
    楚湘雲愁眉不展的道:「老前輩,那可怎麼辦呢?」
    陸地神龍捋鬚笑道:「你們不必焦急,從來人用棉被裹著陸老弟而去,可知決不會
傷害陸老弟性命,尤其在大白天裡,抱著一個用棉被聚著的負傷之人,即使輕功再高,
不但終是累贅,也極易引人注意,不可能走得太快,從老夫替陸老弟打通經脈,前後還
不到一個時辰。」
    楚湘雲道:「陸大哥重傷末愈,每隔一個時辰,就要打通一次經脈,現在被人劫走
了,這可怎麼好?」
    陸地神龍點點頭道:「事不遲疑,咱們分頭追趕,還來得及。」
    說到這裡,抬頭朝千手儒俠和陰風煞道:「老夫想請木老嫂子和總護法兩位,此刻
立即以最快速度,分從山後兩條小徑,朝北追緝,越快越好,以兩位的腳程,賊人固然
先走了半個時辰,也不難在一個時辰之後,把他們追上,但不論追上與否,正午以前,
務必趕回此地。」
    干手儒俠,陰風煞同時答應一聲。
    冷秋霜道:「師傅,我也去!」
    陰風煞道:「你替我留在這裡、為師去去就來。」
    說話聲中,已和千手儒俠,縱身往牆外飛去!
    陸地神龍瞧了冷秋霜。楚湘雲一眼,點頭道:「兩位姑娘,還是留在這裡的好。」
接著又朝奪命飛環吩咐道:「邢堂主和杜老弟可帶同幫中弟兄,分頭在附近三十里內,
查詢有無可疑人物,及可疑船隻,也要在午前回話。」
    奪命飛環邢長林、杜志遠躬身領命,匆匆而去。
    靈巖大師合十道:「阿彌陀佛,老檀樾調兵遣將,指揮若定,貧衲和敝寺十八羅漢,
也願聽差遣。」
    陸地神龍呵呵大笑道:「大師好說,以老夫推想,來人人手雖多,但山後兩條小徑,
有木老嫂和史總護法分頭追蹤,已足可勝任。至於山前水陸兩途,料想他們插翅也逃不
出龍門幫的手去,咱們還是坐著聽候消息,真要遇上扎手敵人,也好隨時馳援。」
    說著擺了擺手,魚貫返回屋中,大家在客廳坐走。
    陸地神龍朝黑娘子道:「倪堂主,你替老夫放出信鴿,要總柁立時通令各處分柁,
注意水陸兩途可疑人物船隻,如有發現,不准驚動對方,隨時報告。
    黑娘子領命走出,立即放起信鴿。
    靈巖大師口誦一聲怫號,低笑道:「幫主張下天羅地網,難怪貧衲無用武之地了。」
    陸地神龍掀須狂笑道:「百里之內,真要讓他們逃出手去,老夫這個龍門幫,還能
在江湖上立足?」
    楚湘雲、冷秋霜聽陸地神龍這麼說法,心頭也寬慰了不少。
    時間過得很慢,太陽好像烏龜賽跑,慢慢的爬著,好不容易,快到中午時分了,兩
位姑娘、早已望穿秋水,焦灼不已!
    千手儒俠史南溪和陰風煞柯靈,終於回來了,但使人失望的,他們分頭追蹤,趕出
百里、兩條小徑上,連人影也沒瞧到半個,接著,奪命飛環邢長林和杜志遠,也相繼回
轉,奪命飛環的報告:華山派的人,還住在衡陽偏西的關帝廟,黔幫獨角龍王沙無忌也
在那裡,兩伙人似乎已合在一起,但並無什麼可疑行動。
    只有老狼神狼奇裡師徒業已先走,另外高黎共山的神鉤真人郝公玄,也早已走得不
見蹤影。
    白衣崆峒楊開源師兄弟;昨晚還住在衡陽西大街興隆客棧,直到清晨才離去,此外
並無岔眼的人,也沒有負傷或裝作急病僱車趕路的人。
    杜志遠負責調查水路,他的報告:石鼓山東北,停著一艘遊艇,那是毒神逢巨川的,
他和寵姬黑鳳仙虞三娘,在昨晚天黑以後,就啟碇北去。
    另外,是陸翰飛乘來的那條小船,在天亮時分,被一個老嫗和一個穿白衣的書生包
去,這兩個人是母子相稱,帶著一件大行李,啟碇往南,此外還有兩撥,都是帶著許多
箱籠,僱船南行的,幾乎沒有可疑船隻。
    陸地神龍聽完報告,臉色漸漸凝重,只是捋鬚不語。
    楚湘雲望望陸地神龍,又望望干手儒俠,忍不住道:「史老前輩,陸大哥會不會被
老狼神劫去?」
    冷秋霜一下跳了起來,道:「楚姐姐說得不錯,準是老狼神把陸大哥擄走了,他們
前天還在陸大哥船上,畫了狼頭,師傅,我們快追咯廣
    千手儒俠史南溪還沒說話,陸地神龍忽然抬頭道:「狼奇裡為人十分自負,劫走陸
兄弟的,決不是他,而且昨晚來人,如論武功,比狼奇裡還差得遠!」
    說到這裡,回頭朝黑娘子倪采珍沉聲道:「倪堂主速放飛鴿,要束陽、柱陽、邢陽、
永川四處分掄,注意陸兄弟那條原船,隨時以飛鴿報告行蹤。」
    黑娘子答應一聲,立即退出身去。
    干手儒俠遲疑的道:「幫主認為那白衣書生就是昨晚放過夏侯律,和幫主對了一掌
之人?」
    陸地神龍沉吟道:「那也未必,昨晚和老夫對掌之人,功力之高,恐怕不在老夫和
狼奇裡之下,只是老夫認為他們僱用陸老弟乘來原船,使人不易啟疑,在時間上也有巧
合。再說從窗外接應的人,留下鞋尖,分明身材不高,可能就是老嫗,尤其他們母子兩
人,怎會僅帶一大件行李,也頗堪尋思……
    正說之間,黑娘子倪采珍手上拿著一封信柬,匆匆進來,朝陸地神龍躬身道:「屬
下遵諭通令沿上江四處分柁,密切注意陸少俠那條原船,隨時報告行蹤,同時總柁也有
一封加急函件,請幫主過目。
    說著把手上那封信柬遞上。
    陸地神龍拆開信柬,才看了幾行,臉色登時大變,隨手把信箋送到千手儒俠手上,
沉聲道:「總護法可曾聽到過江湖上還有一個白衣教嗎?」
    「白衣教?」
    千手儒俠楞得一楞,接過信箋一瞧,只見上面寫著:
    「書奉龍門幫模幫主偉鑒:
    本教創立之主旨,為聯合武林同道,統一江湖門派,素仰貴幫主領袖群倫,聲譽卓
著,茲敦聘台端為本教最高護法,其他位與教主相等,貴幫也同時並歸本教,希於文到
十日內遵行。」
    「白衣教主?」千手儒俠瞧得目瞪口呆,過了半晌,才歎息一聲,道:「看來平靜
了許久的江湖,又要從此多事!」
    陸地神龍大笑道:「南北雙岳,相繼遭害,只是一個起端,其實江湖上早已多事
了!」
    靈巖大師合十道:「阿彌陀佛,兩位說的白衣教主,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陸地神龍道:「聯合武林同道,統一江湖門派,少林寺自然不能例外,大師瞧瞧這
封信就知道了。」
    靈巖大師隨手接過信箋,一面凝目道:「劫持陸老弟的,說不定也是白衣教所為?」
    陸地神龍點頭道:「老夫也有這樣想法。」
    靈巖大師看完信箋,皺皺眉道:「不知幫主對這件事的看法如何?」
    陸地神龍挎須道:「依老夫看來,白衣教出現江湖,決非偶然,信中口氣固然稍嫌
狂妄,但來者不善,也不可等閒視之,而且他們既然敢向龍門幫下書,江湖上各門各派,
自然也會同樣收到類似信件。即以昨晚那個白衣人來說,功力極深。從他放過夏侯律一
事推測,那麼從殺害南北雙岳,和貴派掌門人靈峰大師的被廢去武功,以及散播流言,
使武林高手群集石鼓山,其中可能就是一項極大陰謀。但中途似乎因某種原因而改變,
至於陸老弟被他們劫持而去,也可能從此一推測,尋到脈絡。」
    靈巖大師合掌道:「幫主卓見,明若觀火,貧袖欽佩之至!」
    說話之時,簾前突然撲撲兩聲,飛下一隻信鴿。
    黑娘子趕忙伸手接住,取下一個竹筒,從筒中取出一卷白紙,瞧了一瞧,朝陸地神
龍躬身道:「啟稟幫主,榮陽分柁緊急報告,陸少俠那條原船,已在白沙附近發現,船
上母子二人,均已不知去向,目前正在搜索之中。」
    陸地神龍雙目乍睜,沉聲道:「果然不出老夫所料,總護法,此事只怕束陽分陀,
無法擔當得起,還是你和木老嫂子辛苦一趟,老夫此刻,必須回轉君山,親自料理。」
    陰風煞尖聲道:「幫主只管請回,我老婆子不信白衣教會猖獗到這個地步。」
    靈巖大師也起身道:「貧衲大師兄武功已失,寺中也亟需料理,幫主如無差遣,貧
袖也要回寺一行。」
    陸地神龍點頭道:「大師請便。」
    大家各有心事,立時動身,陸地神龍程元規率著奪命飛環邢長林和幫中弟兄,回轉
龍門幫總柁。
    靈巖大師和十八羅漢,也趕返少林。
    千手儒俠史南溪,陰風煞柯靈、杜志遠、楚湘雲、冷秋霜、黑娘子倪采珍等人,同
乘一船,匆匆往來陽趕去!
    彌勒鋪,原是春水邊上的一個小鎮,這天中午時分,有一輛黑篷馬車,從這裡出發,
往南而去!
    這輛馬車,垂著很厚的黑油布車簾,不知裡面坐的是誰?但趕車的車把式,卻是一
個身材魁梧,臉色黝黑的大漢,手控馬韁,輪聲轆轆,馳得極快!
    馬車經過煙竹寺、永桂廳,在未申之交,已趕到楓木鋪,剛出小鎮,忽然從路旁一
所茅屋中蜇出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漢子,只見他目光四轉,很快奔近車前,朝車把式低
低的道:「啟稟洪大爺,方才郭三爺派人通知,說咱們行蹤已露,恐怕跟蹤的人,今晚
就會趕來,特命小的在此等候。」
    那車把式敢情就是他口中的「洪大爺」,聞言怔得一怔,問道:「郭三爺可曾說,
跟蹤咱們的是些什麼人物?」
    那中年漢子對車把式執禮甚恭,躬身道:「小的只聽郭三爺說,好像還不只龍門幫
一路……」
    他話聲未路,車簾掀處,探出一個滿頭白髮,右眼已瞎的老嫗面孔,尖聲問道:
「郭老三呢?」
    中年漢子瞧到獨目老嫗,似乎有著深深的畏懼,急忙躬下身子,連頭也不敢再抬,
接著說道:「郭三爺已在前面等候,他交待小的準備馬匹,請姥姥、教主、和洪大爺騎
馬先行,這馬車交由小的朝新田、桂陽方向馳去,好把所有追蹤的人引開。
    獨自老嫗點點頭,道:「好,就這佯辦吧!」
    她話聲一落,依然放下車簾。中年漢子又躬身行了一禮。退後數步,回身朝路邊那
所茅屋,揮了揮手。茅屋後面,轉出兩個大漢,手上牽著三匹健馬,走近車前伺候。
    那姓洪的車把式,立即從車上跳下,打起車簾,獨自老嫗首先從車中跨下。
    中年漢子和二個牽著馬匹的大漢,同時垂手肅立,狀極恭謹。
    車上接著走出一個身穿白衣的書生,地下車之後,回身從車上抱下一個大棉包出手
托著,生似極為小心。
    車把式見狀,慌忙趕前幾步,低聲道:「教主還是讓屬下帶著上路吧。」
    白衣書生搖搖頭道:「不用了,放在我馬上也是一樣。」
    說著,雙手托著大棉包,輕輕一縱,飛身上馬,然後把大棉包橫置身前。
    獨自老嫗滿佈皺紋的臉上隱現不橡,鼻孔中嘿了一聲,山縱身上馬,別瞧她老態龍
鐘,光這上馬的身手,就可看出輕功著實不弱!
    車把式見兩人上馬,也立時從伺立著的大漢手上,接過韁繩,躍上馬背。
    這一瞬工夫,從茅屋中很快閃出一個龍鐘老嫗,和一個身穿白衣的人,相繼鑽進篷
車。
    那中年漢子回身從茅屋中取出一捆大行李,放進車廂,然後放下簾子,一腳跨上坐
位,引韁待發。
    獨自老姬面露嘉許,朝馬上姓洪的車把式裂嘴笑道:「洪老大,瞧不出郭老三現在
辦事也精明起來了。」
    洪老大聳聳肩,笑道:「姥姥強將手下無弱兵,郭老三跟姥姥這麼多年,學出學糟
明瞭。」
    獨目老嫗微露得意之色,忽然沉聲道:「洪老大,你總該知道,這個江湖,咱們論
聲勢,論武功都不及人家,如果再不精明強幹一點,還想立得住腳嗎?」
    說話之間,陰沉目光,有意無意的瞧了白衣書生一眼。
    洪老大口中連應了兩聲「是」,接著說道:「姥姥,他們這輛篷車要等咱們上路之
後,才好動身,以免引人注意,咱們快趕路吧!」
    獨目老嫗「唔」了一聲,道:「如玉,咱們走!」
    手上韁繩一抖,當先朝一條小徑上馳去,白衣書生和洪老大山跟著動身,三匹馬蹄
聲得得一,霎時轉過這片樹林,跑出老匹。
    中年漢子一見他們教主去遠,也立即催動馬韁,車輪轆轆,朝著大路往東,朝新田,
桂陽方向馳去。
    遠山起伏,峰巒連綿!
    一抹絢爛晚霞,正在逐漸消失,代之而起的是一層沉沉暮色,籠罩四野,三匹健馬,
循著崎嶇山道而行。
    馬上三人,正是從楓木鋪由篷車改為乘馬的獨目老嫗、白衣書生、和洪老大。原來
他們就是五毒教的獨眼乞婆區姥姥、蛇蠍教主溫如玉、毒砂掌洪長勝。
    自從五毒教的人,把冷秋霜當作了北嶽門下楚湘雲擄去,被陸翰飛陰差陽錯的救走,
後來溫如玉乘船趕到,自知不是陸翰飛對手,匆匆退去,其實五毒教的人,並沒死心,
依然一路跟了下來。
    石鼓山群雄畢集,先後出現的老狼神、神鉤真人、厲山雙煞,西毒逢巨川、白衣崆
峒、和隨後趕到的龍門幫主陸地神龍!
    這些人,就是二十年前五毒教在全盛時期,也一個都招惹不起,何況二+年後的今
日,他們還在羽毛未豐之際?是以只潛伏遠處,不敢露面。
    直等陸翰飛負傷,大家在方廣寺下院歇腳之時,才由溫如玉、區姥姥潛入寺後菜園,
趁機把陸翰飛劫出。
    他們自然清楚,龍門幫在江湖上聲勢浩大,耳目靈通,是以沿路一再改變方式,由
水路南行,到了白沙,立即棄船改乘篷車,再由篷車改為騎馬、用以混淆龍門幫的追蹤。
    此時.他們已進入五嶺山脈,距離他們的老巢,逐漸接近!
    忽然,一陣鴿羽劃空之聲,兩隻白色健鴿,從頭頂樹林上疾飛而過。
    獨眼乞婆區姥姥仰望了兩隻掠空而過的健鴿一眼,陰森的臉上,泛起一陣獰厲之色,
回頭朝毒砂掌洪長勝道:「洪老大,你瞧到了沒有,這信鴿,已經兩次從咱們頭上掠過,
只怕咱們行蹤,已被龍門幫的人發現。」
    洪長勝道:「他們有靈鴿搜蹤,使人防不勝防,如此看來,只怕篷車上的三人,都
已落人他們手中了。」
    獨眼乞婆陰笑道:「五毒教門下隨身帶有自了毒丸,老身倒不怕他們洩露什麼,只
是咱們尚有一夜路程,只要能過了今夜,他們縱有靈鴿搜蹤,趕到地頭,管教他們有來
無去。」
    溫如玉道:「姥姥,這樣一來,咱們此後,豈不是就難以安枕了。」
    獨眼乞婆滿臉厲色、冷笑道:「咱們已經隱忍了二十年,真要有人找到咱們頭上,
那也顧不得許多了。」
    天色業已全黑,峰嶺起伏,不遠處一叢松林中,露出一間茅屋,從屋中迎出七八個
人。
    當前一個正是調龍手郭老三,他此時已換了一身藍布衫褲,不似岳陽樓上的那付臭
叫化模樣。一眼瞧到三人,立時迎前幾步,躬下身去,口中說道:「姥姥,教主,一路
辛苦了。」
    獨自乞婆一帶馬頭,飄身落地,點點頭道:「郭老三,你倒來得好快,他們都撤回
來了?」
    郭老三依然十分恭敬的道:「兄弟也剛到了一會,龍門幫眼下已出動各地分柁,水
上陸地,全力搜索……」
    獨眼乞婆不待他說完,陰哼道:「這個老身已經知道,下午還有幾批靈鴿,兩次追
蹤咱們,不過天黑了,鴿子無法追蹤。你先把這三匹馬,要他們繞道去馳上一陣,多留
點馬蹄腳跡,讓追蹤的人,奔波上一晚,明天中午,咱們到了地頭,就不怕了。」
    她說話之間,蛇蠍教主溫如玉和洪長勝,世已一起下馬。溫如玉手上依然鄭重其事
的托著陸翰飛,不肯交給手下之人。
    調龍手郭老三請示道:「姥姥,咱們沿路放出毒物,給他們一個措手不及,豈不是
好?」
    獨眼乞婆桀桀尖笑道:「這樣豈不打草驚蛇,告訴了他們,是咱們五毒教做的手腳?
老身自有計較,你只管照我吩咐行事就是。」
    郭老三連連應「是」,伸手一擺,立時有三個漢子,縱身上馬,潑刺刺的往林外馳
去!
    獨眼乞婆、溫如玉、洪長勝,郭老三,相繼走進茅屋,其餘的人,立即分散,在茅
屋前後林中,布了暗樁。
    三楹茅屋,進門一間客堂上,早已擺好幾付碗筷,等著開飯。
    獨眼乞婆回頭橫了溫如玉一眼,冷冷的道:「如玉,你把他放到地室去,咱們一天
一晚沒休息了,吃了飯,好好休息上一晚再說。」
    溫如玉答應一聲,托起裹著陸翰飛的大棉包,往左邊那間廂房中走去,那廂房中只
有靠壁處一張土坑,別無傢具。
    郭老三很快走在前面,手中執著燭台,替她照路,走近士坑,伸手揭起木板,露出
一個暗門,下面約有十幾級石階,正是地下密室的入口。
    原來五毒教盤踞五嶺山脈,蟄伏己久,這座茅屋,正是他們人山第一個關卡,所以
設有密室。
    兩人走下地道,郭老三放下燭台,便先行退出。
    溫如玉把手上棉包,輕輕放到靠壁之處,然後解開四周捆著的繩索,又把棉被輕輕
揭開!
    被窩中登時露出一張她熟悉的面龐,這是多少天來,一直在她腦海中縈迴不去的影
子!但他這時候臉色蒼白,呼吸微弱,失去了幾日前那種出世拔俗的颯颯英風!
    她心中感到一陣歉然,同時升起無限憐惜,怔怔的瞧著他,半晌,兀自拿不定主意,
她不知道姥姥何以會對南北雙岳門下有這般仇恨?
    不錯,五毒教在二十年前,是被江湖上幾大門派,聯手逐出中原的,但也不見得是
毀在南北雙岳兩人之手。
    聽姥姥的口氣,她也並沒一定想覬覦金玉雙奇白衣劍侶藏寶,雖然她是以此為藉口
的。
    溫如玉貴為一教之主,但她自小由姥姥一手扶養長大,她平日任性、使氣,姥姥總
是百依百順,從沒拂拗過她,可是今日她發覺姥姥對自己的態度,似乎有點和往常大不
相同!
    她心念電般轉動,目光只是盯著陸翰飛臉上,一眨不眨!
    漸漸,她發覺他傷得很重,此時既像熟睡,又像昏迷!
    她突然想起自己身邊的一個白玉小瓶,那是兩粒五毒教的保命金丹——「寶蛇丹」。
    據說「寶蛇丹」還是上代師祖傳下來的,其中有一百種舉世罕見的毒蛇膽,和許多
珍貴藥物配製而成,專治各種重傷,只要還有三分氣在,無不藥到回春。
    因為這藥丸有許多靈藥,不易尋覓,炮製尤難,藥丸用一粒,就少一粒,所以後來
就成為教中傳世之寶,只有教主身邊,才能攜帶,也只准教主一人保命之用。
    自己身邊從小就帶著這個玉瓶,瓶中已只剩了兩顆藥九,玉瓶是用絲囊佩在自己貼
身之處,十多年來,坐臥不離。
    溫如玉想到「寶蛇丹」,心頭一喜,毫不猶豫的背過身去,從貼身之處,取出絲囊,
抽開活結,很快從瓶中傾出一顆金箔為衣,只有黃豆大小的藥丸,俯身撥開陸翰飛牙關,
塞入他口中。
    她動作極快,但好像做了一件虧心事似的,心頭小鹿,禁不住砰砰狂跳,臉上也感
到一陣熱辣辣的,難以平息。收起絲囊,纖纖玉掌,在發燙的臉頰上輕輕按了一按,才
沿著石級,舉步朝上走去。
    只見客堂中間一張方桌上,早已擺滿了菜餚,連飯也裝好,敢情就是等著自己。
    溫如玉在上首坐下,獨眼乞婆區姥姥瞧了她一眼,臉上略有不豫之色,欲說又止,
但終於捧起飯碗,吃了起來。
    溫如玉怕她出口相詢,也不敢多說,只是自顧自吃飯。
    飯後,調龍手郭老三匆匆出去。
    毒砂掌洪長勝也跟著站起身子,說道:「姥姥和教主,還是早些休息吧,就是有人
追蹤、今晚也不可能尋得到這裡。」
    獨眼乞婆冷笑道:「你道龍門幫的人,會輕易被咱們脫梢?老身估計,今晚準會有
人尋上門來,不過,只要照我方才說的去做,縱然有人趕來了,也叫他們撲上個空。」
    這時,桌上菜餚,已由區姥姥貼身侍女紅兒收拾乾淨,替三人端上茶來。
    洪長勝遲疑的道:「姥姥要他們全數撤走,兄弟總覺不妥
    獨眼乞婆千笑道:「教下弟子,武功平平,真要有人趕來,哪是是人家對手?留在
這裡,反而礙事,你和郭老三,路徑熟悉,隨便一躲,就不易被人發覺,既要留著,自
無不可,其實今晚老身又不和人家動手,只要好好睡上一覺就行。」
    溫如玉不知姥姥葫蘆裡賣什麼藥,正想問話!
    洪長勝點頭道:「這樣也好,兄弟這就出去瞧瞧,如有風聲,就以投石為號。」
    說著大踏步往門外出去。
    獨眼乞婆道:「如玉,你隨我到地下室去,我有幾句話跟你說。」
    溫如玉怕姥姥發現自己給陸翰飛服藥之事,故意捧著茶碗,就唇邊吹了幾口,似乎
茶水太燙,一面撒嬌的道:「姥姥,我要喝幾口茶呢,你在這裡說,不論一樣。」
    獨眼乞婆獨目閃過一絲凶光,道,「不,咱們到下面去!」
    紅兒只有十四五歲,生得極為伶俐,平日深得溫如玉疼愛,這會她瞧著兩人,屈膝
道:「姑娘還沒喝茶,要在這裡,姥姥就在這裡說吧,紅兒出去一會好啦!」
    獨眼乞婆沉聲道:「你也只知道跟姑娘幫腔,難道姥姥說的話,算不得數?我要你
留在這裡,你就給我守在這裡。」
    紅兒不知自己說錯了什麼,嚇得噤聲不敢多說。
    獨眼乞婆忽然覺得自己語氣極重,接著又柔聲道:「紅兒,只要過了今晚,姥姥就
好了卻一樁心事,姥姥就把你收到門下,你好好守在這裡,我有根重要的話,和如玉
說。」
    溫如玉不知道姥姥今天脾氣何以變得如此暴躁,尤其是她的那句「過了今晚,姥姥
就好了卻一樁心事」,這話,分明隱隱透露出有不利於陸翰飛之意在內,不然,何以堅
決要到地下密室中去?她心頭不期有些忐忑不安,放下茶碗,起身道:「姥姥,你要說
些什麼咯,我們這就下去好啦!」
    獨眼乞婆沒有作聲,兩人一起走入左廂,跨下密室。
    獨眼乞婆取過燭台,彈去燭芯,熊熊燭光,照著壁角的陸翰飛,口中發出一陣低沉
的嘿嘿冷笑,自言自語的道:「小子,你終於落到我手上了,你還敢在我姥姥面前逞強
不?你老鬼師傅也會死在人家手裡,但你卻逃不出我的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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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0 08:03:49 |只看該作者
溫如玉聽得怵然一驚,照這情形,姥姥果然和南北雙岳有仇,心中想著,在旁打岔
道:「姥姥,你不是說有要緊話和我說嗎?」
    獨眼乞婆突然放下燭台,臉露戾色,尖笑道:「不錯,老身要和你商量的,就是今
晚先宰了這個小子!」
    她話聲一落,一雙鬼爪,懸空抓了兩抓,就有朝陸翰飛咽喉掐去之勢!
    溫如玉吃了一驚,連忙伸手一攔,勸道:「姥姥,咱們出動這許多人,好不容易從
龍門幫手上,把他擄來,為了什麼?」
    獨眼乞婆凶眼一瞪,道:「我不希罕什麼白衣劍侶的藏寶,何況究竟有沒有這回事
也不知道。」
    溫如玉道:「不,那船老大不是說令狐仙賽孫臏沒上石鼓山去以前,留了一封信給
他,江湖上正盛傳著賽孫臏早已預先把藏寶取出了,那麼船老大說的那封信,一定另有
文章,他此時重傷未癒,只要等他醒轉來了,不准問出下落。」
    獨眼乞婆厲笑道:「我不要藏寶,我只要他的命。」
    溫如玉怔道:「姥姥,這是教中大家決定之事,咱們得到白衣劍侶留下來的武功,
就可稱雄江湖了。」
    獨眼乞婆獨眼凶光熠熠,尖聲道:「如玉,我姥姥撫養了你十幾年,你到底給不給
我出氣?」
    溫如玉擋在陸翰飛前面,為難的道:「姥姥,這是咱們教中決定的事,關係五毒教
的盛衰,我不同意姥姥的做法。」
    獨眼乞婆冷笑道:「如玉,你不用擺出教主的身份壓我,找知道,你是存心保護他,
今天,你一直把他抱在身邊,我知道你是看中了這小子!」
    溫如玉被她一口說穿心事,不禁臉上一紅,接著又臉色一板,道:「姥姥,你說什
麼?你是長輩,說話也該有個分寸,我是你撫養長大,但我總是一教之主,你平日口口
聲聲為著五毒教,今天怎的一反常態?」
    獨眼乞婆臉上忽然飛起痛苦之色,也更顯得猙獰可怖,白髮飄動,喃喃的道:「我
一反常態,如玉,你說得對,姥姥是反了常態,我看了這小子,恨……恨不得立時掐死
了他……」
    她聲音淒厲,雙爪作勢,隔著溫如玉,恨恨不己!
    溫如玉皺皺秀眉,低聲問道,「姥姥,你和他有仇?」
    獨眼乞婆漸漸平靜下來,身軀微微顫動,口中「唔」了一聲,道:「如玉,你是教
主,你有權決定他的生死,姥姥雖然比你長了一輩,但姥姥總是五毒教的人,給不給我
出氣,全憑你吧!」
    溫如玉道:「他到底和你有什麼深仇大恨,姥姥非殺他不可?」
    獨眼乞婆憤然退:「因為這小子是南嶽簡子真的徒弟。」
    溫如玉抬頭道:「姥姥,你是說他的師傅是咱們五毒教的大仇?」
    獨眼乞婆被她問得默然不語,停了半晌,才頹然搖了搖頭,徐徐的道:「不是,唉,
如玉……」
    溫如玉鬆了口氣,柔聲道:「姥姥,你只管說下去咯!」
    獨眼乞婆長歎一聲道:「如玉,姥姥知道你的心意,但你也該知道你是五毒教出身,
五毒教是江湖黑白兩道誰都瞧不起的下五門,咱們配不上人家名門正派中人的,你……
別再癡心夢想了。」
    溫如玉臉上一陣緋紅,跺跺腳道:「姥姥,你說正經的咯!」
    獨眼乞婆道:「姥姥對你說的就是正經話,姥姥這一生,就是你的榜樣,唉,這快
三十年前的事,那時我還只有二十二歲,哦,那時候,湘西,湘南,全是咱們五毒教的
地盤,有一天,我經過雪峰山,瞧到一個身穿藍衫的人……」
    溫如玉道:「那人可是南嶽簡大先生?」
    獨眼乞婆道:「那時候我也不知道他是誰?只見他約莫三十來歲,長得甚是英俊,
正俯著身子,來一珠藥草,忽然從草叢中竄出一條白影,一口朝他手上咬去!
    那人武功極高,眼快手快,瞧到白影,就是一劍,把竄出來的白影,一下揮為兩段,
哪知出手雖快,那條白影,也竄得極快,身子被他長劍斬為兩段,但已一口咬住他袖
角!」
    溫如玉道:「那是什麼蛇,竟有這般厲害?」
    獨眼乞婆道:「當時我也吃了一驚,急忙舉目瞧去,被他斬成兩截的,竟是一條平
日極少見的如意玉帶虺!這種毒蛇,就是廣西深山之中,也極難發現,因為普通毒蛇,
只有牙齒才有劇毒,玉帶虺卻週身無處不毒,是幾種出名毒物之一。我方自瞧礙一驚,
口中只叫了一聲:『你快退!』但我話聲未落,那落在地上的下半截虺身,長尾捲動,
同時纏上了他右腿。」
    溫如玉咬著下唇,露出潔白的貝齒,笑道:「姥姥這就伸手救了他?」
    獨眼乞婆道:「他袖角上還咬著玉帶虺上半截,腳下又被下半截纏緊,心頭一慌,
衣袖丟了幾丟,沒有摔掉,就用劍切下袖角。這一耽擱,腳下毒氣已發,再想用劍尖去
桃玉帶虺下半段、已是不及,身子搖了兩搖,就昏迷過去!我當時還不知道他就是三年
之前,在泰山大會上,嶄露頭角的青年高手藍衫劍客簡子真,等我躍落他身邊,只見緊
纏在他小腿上的半條玉帶虺,本來瑩白如玉的蛇身,業已漸呈枯黃……」
    溫如玉道:「那又為什麼呢?」
    獨眼乞婆道:「那就是南嶽派的『少陽神功』,他敢情發覺蛇身有毒,立即運功抵
御,把玉帶虺半截蛇身燒成灰燼,但他運功才到中途,已毒發昏倒。要知玉帶虺本是天
下劇毒之物,他這功運到半途,突然昏倒,毒發得更快,我用儘教中解毒靈藥,足足守
了他三天,才把毒氣退去,他也說出他叫簡子真。我聽得心中更是高興,因為他是江湖
上大大有名的劍客,但我卻沒有勇氣說出我是五毒教主的師妹。」
    她滿佈皺紋的臉上,開始流露出一絲青春的光輝,繼續說道:「從此之後,我時常
到衡山去找他,他也對我不錯,這一段時間,我已經把心許給了他。」
    溫如玉道:「姥姥,後來呢?」
    獨眼乞婆歎了口氣道:「這也怪咱們五毒教的人,實在太以胡來,弄得江湖上聲名
狼籍,簡子真可能知道我的身份,幾次在我面前暗示要我規勸規勸你爹,約束門下,那
時大師兄也得到手下報告,說我和簡子真交往很密,心中很是生氣,幾次使人暗向簡子
真下毒,都沒得逞,咱們就這樣疏遠下來。」
    溫如玉道:「這就是爹不對了,姥姥和簡大先生正大光明的交往,又沒觸犯教規,
為什麼要暗中害他?」
    獨眼乞婆道:「這就是正邪水火,不能並存,後來我聽到傳說,北嶽司空曉有一個
妹子,叫司空蘭的賤人,時常和簡子真並轡江湖,形影不離,我心中很是氣憤,憤恨天
下裡人,都是薄倖之輩,就偷偷的逃出去找他。那時各大門派已有聯手驅逐咱們的企圖,
簡子真為了我曾有恩與他,在各大門派之前。拍下胸脯,要單獨會會你爹,勸五毒教革
面洗心,改過向善,這就是我偷跑下山沒有多久的事。哪知他隻身單劍,闖到咱們五毒
教裡,試想那時咱們教裡的人,哪會放過了他,一言不合,就動起手來,他單人只劍,
連傷了教中許多高手,闖出重圍,但他也被咱們教中豢養的毒物所傷,被毒神逢巨川救
走。這一場怨仇,大家越結越深,我也在此時,被教中的人在路上截回。」
    溫如玉遣憾的道:「姥姥,這樣說來,他也沒有錯呀!」
    獨眼乞婆續道:「在這一場事的三個月之後,各大門派就聯手發動對付咱們,簡子
真、司空曉、逢巨川和少林、武當,全部到場,咱們五毒教,在這一仗上,差不多全軍
覆滅。」
    溫如玉聽得臉色漸漸凝重!
    獨眼乞婆用手指了指右眼道:「姥姥這只右眼,就傷在司空賤婢的『穿雲指』下!」
    溫如玉道:「她也參加了?」
    獨眼乞婆桀桀怪笑道:「當日,我救簡子真的時候,就把如意玉帶虺收入皮囊,煉
成了劇毒無比的『飛虺針』,這賤人就中了我三支『飛虺針』。」
    溫如玉吃驚的「哦」了一聲,道:「她後來怎樣了?」
    獨眼乞婆獰笑道:「自然不會出六個時辰,就毒發身死。」
    溫如玉道:「那你不是已經報了仇嗎?」
    獨眼乞婆獨自圓睜,厲聲道:「但這賤人已經奪去了簡子真的心,簡子真就是為她
一生不娶,當然,咱們教中,經過這場巨變,姥姥和他,自也沒有再和好的希望。但簡
子真心中,一生都恨上了我,我……是對他有恩的人,我……也為他失去了一生的幸福。
我狠不得親手殺死簡子真,因為我殺了他,也不過只算當年沒救活他,當年沒救活他,
我不會懷恨一生……如玉,你說,你……說……我該不該在他徒兒身上,取得賠賞?」
    溫如玉聽完獨眼乞婆這段話,心頭感到十分惘然,她無法分得清這究竟是恩?是仇?
是怨、是恨?
    簡大先生並沒有錯,姥姥也沒有什麼不對。
    姥姥固然因簡大先生而懷恨一生,簡大先生又何嘗不遺憾終身?但這是上一輩的事,
和簡大先生的門人,該是無關的!
    她心中想著,不禁抬起頭來,口中剛叫了一聲,「姥姥
    「篤!」頭頂上,忽然響起一塊石子的聲音!
    獨眼乞婆突然臉色一變,道:「外面有警,準是洪老大發現了敵蹤!」
    說到這裡,迅速瞧了溫如玉一眼,她還擋在陸翰飛身前,不由氣憤憤的伸手朝懷中
一掏,摸出一個紙包,塞在溫如玉手中,急急的道:「姥姥話已說完,你瞧著辦吧!」
    身子一閃,匆匆朝石級上走去!
    溫如玉跟著過去,獨眼乞婆已走出地道,回頭道:「你暫時不可出來!」
    說著,已把木板閉下。
    溫如玉走近密室南端,那裡斜斜的有一個錢眼般大的小孔,正是可以覷看客堂上的
事物。
    此時堂前木門,業已下了閂,溫如玉心中納罕,如果敵人真的尋上門來,區區木門,
就是再閂上十道八道,又管什麼用呢?今晚不知姥姥有如何安排?
    她俯身取過燭台,移到南首壁下,這樣,燭光就不會從小孔中漏出。
    她正待返身朝陸翰飛身邊走去,忽然想起姥姥臨走時塞給自己的一個紙包,當下打
開一瞧1
    這一礁,不由把蛇蠍教主怔住了!
    紙包中是一個褐灰色的粉末,她自然認識,這是最厲害的「百日蠱』,服下之後,
要過了百日,毒性才會發作,在沒有發作以前,並無絲毫異樣,但一經發作,無藥可解,
一個人靈志盡失,變成白癡,渾渾噩噩,直到老死為止。
    姥姥要自己在他身上下「百日蠱」?
    不錯,她要自己瞧著辦,何以她非在他身上報復不可?
    「唉!姥姥好狠的心!」
    溫如玉口中喃喃說著,心頭不禁大起反感,這明明是姥姥命令自己,照她的心意去
做!
    平時教中之事,都由姥姥作主,自己很少過問,也沒有感到如何,因為姥姥眼中,
自己還是一個大孩子,但在這件來上,她開始覺得自己這個「教主」,有名無實,一切
都得聽姥姥的安排。
    五毒教已經潛伏了二十多年,自己有心重振聲威,但從劫待陸翰飛這一件事,很可
能又步上二十年前的覆轍。
    敵人已經追蹤尋來,其中不難想到有威震江湖的龍門幫,有北嶽恆山一派,和少林
寺的人在內,結果又是一場聯手對付五毒教的慘烈之事。
    自己也和二十年前的姥姥一樣,暗暗的戀上了他,而他還有北嶽門下的那個師妹……
溫如玉想得不期驚出一身冷汗,內心堅決的說道:「不,自己決不能再蹈前人的覆轍!」
但她心中實在想不出一個妥當的辦法,一時怔怔的瞧著這包「百日蠱」發呆!
    突然,她目光瞧到陸翰飛臉上,他蒼白的臉色,已經好轉了許多,但他還是昏昏睡
著,沒有醒轉。
    估計自己給他服下「寶蛇丹」,差不多已有半個多時辰。照說,他早該醒轉過來了!
莫非在篷車上的時候,姥姥已暗中使了手腳不成?
    溫如玉緩緩俯下身去,仔細察看了一遍,才發現陸翰飛原來被人點了睡穴,難怪他
昏昏的睡了一個整天,當下纖手一按,拍開穴道。
    陸翰飛雙目一睜,忽然坐了起來!
    原來他昨晚因全力施展「火焰刀」,又不會收回真氣的法門,以致一身陽氣隨掌洩
盡。
    差幸他以前服過蝗蛇寶血,因他內功不足,無法和本身氣血同化,大半仍潛伏體內,
經陸地神龍程元規替他打通奇經八脈,催動氣血,這潛存的蝮蛇寶血,成了他一線生機
的源泉,在體內逐漸發生作用。
    陸地神龍不知此中因果,才有每隔一個時辰,打通經脈之言,其實,有陸地神龍打
通一次奇經八脈之後,他自己出全逐漸好轉。
    溫如玉餵他的一粒「寶蛇丹」,不僅是五毒教專為教主保命的金丹,其中還有百種
罕見蛇膽,正好和蝗蛇寶血,有相生相成之機。自然好得更快,只因被點「睡穴」,才
沉沉昏睡。
    此時一經溫如玉拍開睡穴,便立即清醒過來。
    當地睜目坐起,發現自己躺在一間斗室之中,燭光熒熒,面前蹲著一個一身白衣的
溫如玉,心頭不由大奇,目光一轉,正待出聲相詢!
    溫如玉連忙輕噓一聲,搖手制止,一面壓低聲音道:「陸少俠不可出聲,你醒轉過
來了,快先調息一會,看看傷勢好了沒有?」
    陸翰飛經她一說,果然感到頭腦脹重,生似大病之後,無法支持,心頭雖有許多疑
問,只好暫時放下,依言盤膝坐定,澄心運氣。
    哪知才一提氣,陡覺全身虛飄飄的,一口真氣,再也無法提聚,一連幾次,都是如
此,而且一經提氣,眼前金星亂飛,幾乎昏倒!
    溫如玉蹲在地上,剪水雙瞳,盯著他眨都不眨,睹狀也大感意外,關切的適:「陸
少俠,你怎麼了?」
    陸翰飛睜開雙目,廢然歎息道:「在下蒙姑娘相救,只是在下一身武功,已經完
了。」
    溫如玉吃驚道:「你說什麼?你一身武功完了?」
    陸翰飛黯然道:「在下真氣渙散,再也無法提聚,一身武功,已悉化烏有……」
    溫如玉也覺得事態嚴重,忙道:「你快閉上眼睛,我助你運功試試!」
    她說話中,皓腕一伸,纖纖玉掌,已按到陸翰飛「靈台穴」上,一縷暖氣,立時從
體外傳人!
    陸翰飛不敢怠慢,立即調氣運功,漸漸,感到自己體內,也有了轉機,一縷真氣,
已能隨著溫如玉傳注氣流,緩緩進行。
    要知溫如玉雖是一教之主,但她內功並不如何深厚,這運功度氣,最是耗損體力,
不到半盞熱茶光景,她已香汗淋漓,不住的嬌喘,但她還是強行運氣,只是傳入陸翰飛
體內的力量,已顯得十分薄弱!
    陸翰飛方才藉著她度人的真氣引發,自己體內,也稍微感到有一縷真氣,隨著運行,
但此時對方氣力轉弱,自己體內一縷氣機也依然停了下來,心知自己真氣渙散,復原無
望,當下立即睜開眼睛道:「姑娘快請住手吧,在下真氣已散,復原無望。」
    溫如玉收回按在他後心的玉掌,口中不住喘息,擦去滿頭汗水,呆呆的望著陸翰飛,
焦的地道:「這可如何辦呢?」
    陸翰飛何嘗不急,但目睹她為了替自己度穴運氣,此時一張粉臉,面色蒼白,心頭
一陣感動,淡淡一笑,拱手道:「姑娘一番盛情,在下永不敢忘,只是在下武功已失,
多留無益,在下就此別過。」
    說著緩緩站起身來,要朝外走去,其實他根本不知道身在地下密室,也沒瞧清門在
哪裡?
    溫如玉心頭一震,雙手朝池肩頭輕輕按住,低聲說道:「陸少俠,你此時走不得!」
    陸翰飛功力全失,己和平常人一樣,溫如玉雖只輕輕一按,他也承受不住,身不由
己朝地上坐下,痛苦的道:「姑娘還是讓在下走的好。」
    溫如玉急道:「你這人怎麼攪的,這時候不能出去,就是要走,也等我想想法子
咯!」
    陸翰飛目光朝四下一陣打量,發現這間斗室,四壁支著木板,除了一道粗劣的石級,
根本沒有門戶,這情形,他自然瞧得出來,自己分明被人家關在石室之中!不由劍眉微
剔,狐疑的道:「這到底是什麼地方,姑娘能否見告?」
    溫如玉一時之間,也和他說不清楚,只是眨眨眼睛,輕笑道:「你放心,溫如玉不
會害你的……」
    話聲未落,只聽上面傳來一陣蓬蓬的敲門之聲,有人大聲問道:「裡面有人嗎?」
    溫如玉急忙站起身子,輕聲道:「有人來了,你暫時忍耐一會吧!」
    這時只聽獨眼乞婆的聲音,從上面傳來:「深更半夜的,誰在敲門?大概又是什麼
錯過宿頭的人,紅兒,你去開門瞧瞧!」
    接著紅兒裝出從睡夢中剛剛醒來模樣,口中「嗯」了一聲,梯梯他他的拖著鞋子,
走出客堂,隔門問道:「你們是找誰?」
    溫如玉暗暗好笑,姥姥和紅兒,倒裝得挺像,她迅速湊近小孔,朝客堂上瞧去!
    兩扇木門,呀然打開,紅兒顫動了一下身子,道:「好冷!」
    門外跟著跨進兩人,一個儒生打扮的清瘦老者,正是龍門幫總護法千手儒俠史南溪,
另一個身穿青色勁裝的青年,是北嶽門下的杜志遠,溫如玉心頭暗暗一驚,龍門幫的人
果然尋來了!
    這一瞬間只見千手懦俠瞧著紅兒,含笑道:「小姑娘,我們是找人來的,請問方才
可有三匹馬,從這裡經過,馬上有一位年紀很大的老太太,和一位穿白衣的相公,他們
還帶著一個大包裹……」
    紅兒不待他說完,搖搖頭道:「我不知道,我們這裡沒
    獨眼乞婆敢情已經躺在床上,翻了個身,木板傳出「格嘰」聲響,顫聲問道:「紅
兒.他們是找誰?」
    紅兒道:「姥姥,他們說要找一個白衣相公。」
    外面聲音說得很響,陸翰飛敢情聽到是千手儒俠的聲音、不由站起身來。
    溫如玉機警回過頭去,低聲道:「姥姥就在上面,你千萬不可出聲。」
    上面獨眼乞婆的聲音又道:「紅兒,你告訴他們,咱們這裡,就是婆孫兩個,沒有
什麼白衣相公。」
    這一會工夫,干手儒俠兩道熠熠眼神、早已向四下掃視了一轉,茅屋中陳設簡單,
只有一間客堂,和一間左廂房,廂房一張士坑上,躺著一個白髮老婆子,別無他人,右
邊是廚房。也只有一座土窯,大可一目瞭然。
    他清瘦臉上,微微露出一絲訝異之色,但因紅兒年齡較稚,看去只是個普通村姑,
這就回頭道:「杜老弟,咱們走吧!」
    兩人相偕走出,紅兒閂上木門。
    陸翰飛因不知自己是被五毒教劫來的,他正在竭力尋思。漸漸記起自己在石鼓山後
峰,曾以「火焰刀」和夏侯律的「透骨陰指」,硬對了一招。
    那一招上,好像自己發出的掌鳳把夏侯律指風,硬行切開,接著聽到他厲嘯而去,
好像負傷不輕,自己也感到一陣寒冷,跌倒地上,那麼自己當時一定傷得很重,敢情五
毒教主溫如玉將自己救來此處。。
    對了,她一定因自己傷勢極重,怕人驚擾,才把自己移到這間密室之中,替自己療
傷……
    溫如玉見他站在自己身後,似在想著心事,只當他因千手懦俠史南溪和杜志遠兩人
追蹤尋來,已引起他的懷疑。
    但她此時,心中也正在盤算著如何才能夠救他?
    姥姥要自己向他下蠱,好在「百日蠱」要等百日之後,才會發作,下與未下,目前
瞧不出來的,暫時當然還好敷衍過去。
    目前龍門幫總護法干手儒俠已經親自追來了,從這一點可見他們出動的高手,當不
在少數,五毒教可說已處在覆敗的邊緣上,自己撇開兒女之私,也得設法阻止才好。
    當然,最好的辦法,是目前偷偷的把陸翰飛放了,然後向姥姥說明厲害;只是他武
功已失,一時又無法恢復,讓他一個人上路,難保不被企圖攘奪白衣劍侶藏寶的人,再
度劫持了去。
    因為江湖上已傳出賽孫臏在未死之前,已留下一封藏寶地圖,由船老大交到陸翰飛
手上……
    兩人各自想著心事,茅屋外面的山路上,卻又響起一陣雜沓步聲,漸漸走近。溫如
玉和陸翰飛因身在地下密室,是以聽來十分清晰。
    只聽一個洪亮聲音,大笑道:「道兄說得不錯,這所茅屋。確實有點古怪!」
    這人話聲才落,「蓬」然一聲,兩扇木門,敢情已被來人一掌推開!
    左廂獨眼乞婆和紅兒生似從睡夢中驚醒,發出顫抖的聲音,問道:「是……誰?」
    步履聲音,業已走進客堂,溫如玉抬眼往小孔中一張,不禁暗暗皺眉!
    原來堂上一共站著二道一俗,那是華山派掌門人東門子良,仙人掌左浩、和黔幫幫
主獨角龍王沙無忌三人!
    獨龜龍王聲若洪鐘,回頭朝左廂喝道:「屋中是什麼人?」
    獨眼乞婆顫聲道:「紅兒,你快去瞧瞧,唉!三更半夜的又是什麼人打門!」
    紅兒睡眼惺忪,拖著鞋皮,畏畏怯怯走到房門口,回頭道:「姥姥!我害怕。」
    獨眼乞婆道:「孩子,別怕,大爺們敢情是錯過宿頭的,唉!姥姥要是不生病,也
不用你去開了。」
    獨角龍王瞧到紅兒只是一個山村小姑娘,廂房裡還躺著一個生病的老婦,也不由一
怔,連忙放低喉嚨道:「不錯,小姑娘,咱們是山行迷路的,你別害怕!」
    「哈哈!東門道兄和沙幫主,倒來得好快!」
    獨角龍王聞聲一驚,急忙轉眼瞧去,只見門外並肩站著的,正是白衣崆峒楊開源師
兄弟三人!
    東門子良稽首道:「楊兄三位,也來得不慢。」
    白衣崆峒緩步跨進,雙目似閉似開,木無表情的道:「三位連夜趕來五嶺山,不知
為了何事?」
    東門子良乾笑道:「楊兄來得,難道咱們就來不得?」
    白衣崆峒楊開源雙目中閃出一絲奇厲精光,緩步行近,瞧著東門子良道:「那麼三
位是跟蹤兄弟來的了?」
    東門子良大笑道:「焉知不是楊兄三位,跟蹤兄弟而來?」
    白衣崆峒皮笑肉不笑道:「道兄消息倒靈通得很!」
    東門子良微曬道:「這也算不得什麼,今天一早,江湖上早已傳出賽孫臏在未死之
前,己留下藏寶之圖,落在南嶽門人手中。」
    白衣崆峒又道:「那麼道兄想必已經知道劫持南嶽門下的是誰了?」
    東門子良微微一怔,道:「這個……兄弟倒也不大清楚,楊兄可是已有眉目?」
    兩人全是城府極深之人,誰也不肯吐露半點口風。
    獨角龍王沙無忌心地較直,縱聲笑道:「以兄弟推測,那南嶽門人船上兩個舟子,
全系身中劇毒而死,可能是五毒教所為。」
    「五毒教?」
    白衣崆峒楊開源雙目乍然一睜!
    但在這一瞬之間,瞥見那村姑聽到沙無忌說出「五毒教」三字,似乎驚得一驚,身
軀微向後退。他是心機極深之人,見微知著,心中不禁一動,暗想自己一路查看馬蹄腳
跡,尋到此處,而且發現一路上,馬都跑得極快,是以蹄跡模糊不清。
    但從茅屋前面再向山徑上去的馬碗、卻異常清晰,顯見馬走得極慢,近似故意留下
的腳印。
    此時見沙無忌提到五毒教,紅兒臉露驚恐之色,心中料定劫持陸翰飛的,可能就是
五毒教。
    而且主腦人物,就隱藏附近不遠,這村姑可能就是五毒教的眼線,念頭轉動,臉上
卻絲毫不露,沉吟道:「兄弟聽說五毒教久已不在江湖出現,沙兄此說,必有高見。」
    他本來托大得瞧不起獨角龍王沙無忌其人,這會盾然客氣起來。
    獨角龍王沙無忌自知失言,但話已出口,一時無法收回,只得乾笑了兩聲,道:
「兄弟也只是聽人傳說,五毒教就匿居在廣西境內……」
    東門子良接口道:「江湖上善於用毒的極多,那也不一定是五毒教的人幹的。」
    白衣崆峒何等人物,獨角龍王沙無忌身為黔幫幫主,五毒教匿居廣西,他自然十分
清楚,此時東門子良這麼一說,顯見他們一行,業已查出端倪,才故意拿話岔開。
    他心念轉動,一面點頭道:「東門道兄說得不錯,江湖上用毒之人,不在少數,但
那兩個舟子,身中劇毒,雖不一定是五毒教所為,也不失是可疑線索,沙兄雄踞雲南,
五毒教的情形,自然比咱們清楚得多,不知可否略道一二?」
    那躺在左廂炕上的獨眼乞婆,聽得心頭暗暗吃驚,這時有氣無力的道:「紅兒,這
幾位大爺,在說些什麼,夜深了,你一早要上山砍柴,咱們可不能老等著不睡覺,請他
們原諒,到外邊去說吧!」
    紅兒應了一聲,還沒說話,東門子良因不願獨角龍王說出五毒教情形,趁機笑退:
「不錯,多待無益,龍門幫的人,已分作兩撥,先咱們而去,楊兄願意扣兄弟合作,咱
們一同上路何如?」
    白衣崆峒心中另有打算,聞言咧嘴一笑,抱拳道:「眼下厲山雙煞和少林寺,已和
龍門幫聯上了手,只要白衣劍侶金玉雙奇藏寶之事傳出風聲,這一二日內,趕來的高人,
可能還不止他們這幾拔,咱們自然也有聯手合作的必要,道兄此言,正合兄弟之意。」
說著相偕走出茅屋。
    東門子良大喜道:「有楊兄合作,那是最好不過。」
    白衣崆峒乾笑道:「哪裡,哪裡,兄弟已有三十年不在中原走動,江湖情形,諸多
隔閡,這湘南一帶,沙兄該是最熟悉不過了。」
    獨龜龍王沙無忌經白衣崆峒一捧,面上頓感光彩,呵呵大笑道:「楊老哥,東門道
長,都是一派之主,兄弟江湖草莽之人,不過這一帶地勢,兄弟還不算陌生。」
    說話之間,已走出一段路程,獨角龍王瞧著山徑上的蹄印,道:「由此向南,即是
祿福山,他們極可能朝祿福山去的。」
    白衣崆峒心頭暗暗冷笑,忽然住足,朝東門子良道:「咱們既然通力合作,兄弟之
意,龍門幫既分兩撥追蹤,咱們也有此必要,道兄三位,不妨從此路趕去,兄弟率同敝
師弟另抄小路搜索,黎明前,可在祿福山會齊,道兄意下如何。」
    東門子良也是極工心機之人,聽白衣崆峒如此說法。忙道:「楊兄卓見,兄弟久所
欽佩,咱們理當分頭搜索才對,事不宜遲,沙兄,咱們快走吧!」
    話聲一落,兩撥人立即分頭自去。
    東門子良偕同獨角龍王沙無忌、師弟仙人掌左浩、奔出一箭之遙,回頭一瞧,白衣
崆峒楊開源果然也率同兩個師弟,朝另一條小徑上如飛馳去,瞬息工夫,便已隱失在黑
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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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0 08:06:51 |只看該作者
東門子良低喝一聲:「沙兄、左師弟,快跟我來!」
    說完話,不待兩人回答,忽然一挺身,飛起了三丈多高。夜色中,直向五丈開外的
一棵大樹上射去,一起一落,衣不飄風,人已掠入濃密樹枝之中!
    獨眼龍王沙無忌暗暗讚歎東門子良果然不愧一派掌門,單是這份輕功,就足以震駭
武林……
    心中想著,腳下也並不怠慢,施展八步趕蟬輕功,緊接著凌空掠起,和仙人掌左浩,
同時躍上樹。
    只聽東門子良的聲音從頭上傳來,低聲說道:「沙兄,左師弟,快隱任身形。」
    仙人掌左浩目光向四下略一掃射,疑惑的道:「師兄可是發現了什麼嗎?」
    東門子良道:「楊開源為人狡詐,極工心機,他自告奮勇另抄小徑,可能己有發現,
不然就是要咱們去打頭陣,他好坐收漁人之利。咱們在這裡等上一會,他如果回頭趕來,
咱們正好跟在他身後,相機行事,萬一他並不回頭朝這裡追來,咱們就跟著抄小路趕去。
    獨用龍王沙無忌聽得暗暗警惕,心想:這雜毛果然心思縝密,自己武力機智,都不
如他遠甚,看來和他合作,也得步步留神才好,心中想著,一面壓低聲音道:「道兄知
己知彼,顧慮周到,兄弟望塵莫及!」
   東門子良道:「沙兄好說,這叫做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楊開源不重
信諾,咱們不得不防他一著。」
    正說之間,果然發現白衣崆峒等三人行去的那條路上,正有三團人影,疾馳而來!
    夜色朦朧,雖然瞧不真切,但楊開源號稱白衣崆峒,一身白衣,在夜色中極為顯著,
那不是他們去而復回,還有是誰?
    仙人掌左浩怒道:「這廝當真狡詐,要不是師兄識破他奸計,咱們豈不上了他大
當?」
    獨角龍王搖頭道:「道兄果然料事如神,江湖上無論黑白兩道,總以信諾為先,想
不到堂堂崆峒掌門,竟是這般奸詐小人!」
    東門子良凝目道:「他正往此地而來,咱們不可出聲!」
    話聲未落,突見白衣崆峒三人條影,閃了幾閃,忽然隱去不見!
    仙人掌左浩抬頭道:「師兄……?」
    東門子良冷笑一聲,低聲道:「快別作聲,楊開源為人機警,此舉是怕咱們回頭跟
蹤,只要不見咱們動靜,他自會出來。」
    大家對耗著過了一會,白衣崆峒不見東門子良等人回頭,果然又從暗處飄然走出,
但他並沒朝這條路上走來,卻返身朝通往那所茅屋的山徑上奔去。
    東門子良心頭感到十分狐疑,一時哪肯怠慢,立即飄落地面,打了個手式,悄悄隨
後跟去。
    白衣崆峒楊開源敢情沒想到東門子良一行,會跟在自己身後,是以雖然走得極快,
但一路上不再掩蔽行藏,白衣飄忽,大模大樣的走在前面。
    東門子良不知他重返茅屋,用意何在?邊走邊瞧,只是遠遠跟蹤,哪知正走之間,
瞥見白衣崆峒等三人,還沒走近茅屋,三條人影突然奇快無比向左側林中,一閃而逝!
    東門子良怔得一怔,還當地發現了自己,不然,說不定前面另有情況,也趕緊身形
一偏,往右側林中掠入。
    藉著樹身掩蔽身形,揉頭瞧去,原來前面不遠,正有一條高大黑影,在山徑上徐徐
移動,每一舉步,腳下就發出「劈劈啪啪」的聲響!
    仔細一瞧,那黑影經過之處,竟是山石爆裂作響,心頭不禁大驚,此人這是什麼功
夫?會有如此厲害?
    這時白衣崆峒楊開源又在前面林邊出現,他似乎極其小心,起落無聲,貼著樹林而
行!
    東門子良也立即提氣凝神,悄悄跟了過去!
    白衣崆峒不敢過份逼近!
    東門子良也不敢過份逼近!
    白衣崆峒和前面高大黑影保持了五丈距離。
    東門子良落後一步,在右邊也保持了七八丈距離。
    但這七八丈距離,憑東門子良的目力,已可看清前面那高大黑影,原來是一個身披
大紅袈裟的老和尚。

   
    旋風煞木通走後,陸地神龍程元規因大家勞累了一晚,此時天色大亮,奪命飛環邢
長林已要方廣寺下院,騰出幾間靜室,便請大家回房休息。
    楚湘雲、冷秋霜兩位姑娘,不放心陸翰飛傷勢,還待入內探視,卻被陰風煞勸止,
說陸少俠此時正好由程幫主打通奇經八脈,不宜驚動,堅要兩人隨自己回房休息,兩位
姑娘不敢違拗,只好跟隨著她一起往靜室中走去。」
    只留下奪命飛環邢長林和幾名幫中弟兄,在院中照顧。
    杜志遠看大家都已入房休息,他惦記者陸兄弟傷勢,腳下不由自主的往陸翰飛房中
走去。
    此時天己亮了一會,前殿的鐘鈸梵音,遠遠傳來,寺中僧侶,早課未畢,但後院卻
顯得甚是清幽,枝頭啼鳥,啁瞅不絕。
    晨曝照在窗欞上,使人有冬日可親之感!
    杜志遠悄悄推開房門正待閃身入內,哪知目光一瞥,心頭不禁驀地一怔!
    原來榻上空空如也,哪裡還有陸翰飛的蹤影?連方才蓋在陸翰飛身上的一條棉被,
也已不見!
    這一下,當真把杜志遠驚得目瞪口呆!
    他哪還遲疑,心頭一怔之際,身子早已一掠而入,縱四目顧,房中什物,絲毫沒動,
只是後窗已被人撬開!
    窗外是寺後的一片萊園,圍著一圈高牆,牆外已是靠近山腳,地勢極為隱僻,平日
極少有人走動。
    這情形,顯然陸兄弟已然遭人從後園劫走無疑。心頭一急,不由大聲嚷道:「程老
前輩,史老前輩,不好了,陸兄弟被人劫走了!」
    奪命飛環邢長林首先掠入房中,接著陸地神龍程元規、干手儒俠史南溪、陰風煞、
靈巖大師、楚湘雲、冷秋霜,黑娘子倪采珍紛紛走進。
    楚湘雲一眼瞧到後窗敞開,嬌軀一扭,往窗外縱去,口中喊道:「我們快追!」
    陰風煞眼快手快,一把抓住她手腕,低聲喝道:「乾女兒別忙,有程幫主在此,一
切還是聽候程幫主調度為宜。」
    陸地神龍程元規面色鐵青,雙目如電,向房中一轉,便自率同千手儒俠掠出後窗,
大家也紛紛跟著縱出。
    冷秋霜低低的問道:「師傅,你看是什麼人把陸大哥劫走了?」
    陰風煞悄悄拉了她一把,要她不可多問。
    陸地神龍程元規向四周略一打量,手捻長鬚,朝千手儒俠道,「來人劫走陸老弟,
除了窗外留有兩個腳尖,菜園絲毫不見痕跡,足見輕功大是不弱,據老夫推想,只怕來
人決不止一個,邢堂主你到牆外那幾棵大樹上瞧瞧,可有什麼痕跡?」
    奪命飛環邢長林答應一聲,立即縱身朝牆頭上升去,杜志遠也自告奮勇,相繼竄上
牆頭。
    兩人分頭在附近幾棵大樹上勘察了-會,果然同時發見兩棵樹上,有人匿身潛伏的
痕跡,當下就說了出來。
    陸地神龍微微頷首,道:「你們下來。」
    邢長林、杜志遠兩人跳落圍牆。
    陸地神龍接著說道:「照這情形看來,來人最少也有四人以上,除了兩個隱匿樹上
之外,一個潛入房中,抱起陸老弟,一個在窗下接替,接替之人,因身形不高,才留下
兩個腳尖,除此以外,園中雖有晨霜,就找不到半點痕跡,可見這兩人身手全非尋常。
    大家見他說得有如親眼目睹,心頭暗暗折服。
    奪命飛環邢長林道:「屬下要不要上屋瞧瞧?
    陸地神龍微微搖頭道:「咱們這些人全在院中,有誰敢上屋去?」
    楚湘雲愁眉不展的道:「老前輩,那可怎麼辦呢?」
    陸地神龍捋鬚笑道:「你們不必焦急,從來人用棉被裹著陸老弟而去,可知決不會
傷害陸老弟性命,尤其在大白天裡,抱著一個用棉被聚著的負傷之人,即使輕功再高,
不但終是累贅,也極易引人注意,不可能走得太快,從老夫替陸老弟打通經脈,前後還
不到一個時辰。」
    楚湘雲道:「陸大哥重傷末愈,每隔一個時辰,就要打通一次經脈,現在被人劫走
了,這可怎麼好?」
    陸地神龍點點頭道:「事不遲疑,咱們分頭追趕,還來得及。」
    說到這裡,抬頭朝千手儒俠和陰風煞道:「老夫想請木老嫂子和總護法兩位,此刻
立即以最快速度,分從山後兩條小徑,朝北追緝,越快越好,以兩位的腳程,賊人固然
先走了半個時辰,也不難在一個時辰之後,把他們追上,但不論追上與否,正午以前,
務必趕回此地。」
    干手儒俠,陰風煞同時答應一聲。
    冷秋霜道:「師傅,我也去!」
    陰風煞道:「你替我留在這裡、為師去去就來。」
    說話聲中,已和千手儒俠,縱身往牆外飛去!
    陸地神龍瞧了冷秋霜。楚湘雲一眼,點頭道:「兩位姑娘,還是留在這裡的好。」
接著又朝奪命飛環吩咐道:「邢堂主和杜老弟可帶同幫中弟兄,分頭在附近三十里內,
查詢有無可疑人物,及可疑船隻,也要在午前回話。」
    奪命飛環邢長林、杜志遠躬身領命,匆匆而去。
    靈巖大師合十道:「阿彌陀佛,老檀樾調兵遣將,指揮若定,貧衲和敝寺十八羅漢,
也願聽差遣。」
    陸地神龍呵呵大笑道:「大師好說,以老夫推想,來人人手雖多,但山後兩條小徑,
有木老嫂和史總護法分頭追蹤,已足可勝任。至於山前水陸兩途,料想他們插翅也逃不
出龍門幫的手去,咱們還是坐著聽候消息,真要遇上扎手敵人,也好隨時馳援。」
    說著擺了擺手,魚貫返回屋中,大家在客廳坐走。
    陸地神龍朝黑娘子道:「倪堂主,你替老夫放出信鴿,要總柁立時通令各處分柁,
注意水陸兩途可疑人物船隻,如有發現,不准驚動對方,隨時報告。
    黑娘子領命走出,立即放起信鴿。
    靈巖大師口誦一聲怫號,低笑道:「幫主張下天羅地網,難怪貧衲無用武之地了。」
    陸地神龍掀須狂笑道:「百里之內,真要讓他們逃出手去,老夫這個龍門幫,還能
在江湖上立足?」   
楚湘雲、冷秋霜聽陸地神龍這麼說法,心頭也寬慰了不少。
    時間過得很慢,太陽好像烏龜賽跑,慢慢的爬著,好不容易,快到中午時分了,兩
位姑娘、早已望穿秋水,焦灼不已!
    千手儒俠史南溪和陰風煞柯靈,終於回來了,但使人失望的,他們分頭追蹤,趕出
百里、兩條小徑上,連人影也沒瞧到半個,接著,奪命飛環邢長林和杜志遠,也相繼回
轉,奪命飛環的報告:華山派的人,還住在衡陽偏西的關帝廟,黔幫獨角龍王沙無忌也
在那裡,兩伙人似乎已合在一起,但並無什麼可疑行動。
    只有老狼神狼奇裡師徒業已先走,另外高黎共山的神鉤真人郝公玄,也早已走得不
見蹤影。
    白衣崆峒楊開源師兄弟;昨晚還住在衡陽西大街興隆客棧,直到清晨才離去,此外
並無岔眼的人,也沒有負傷或裝作急病僱車趕路的人。
    杜志遠負責調查水路,他的報告:石鼓山東北,停著一艘遊艇,那是毒神逢巨川的,
他和寵姬黑鳳仙虞三娘,在昨晚天黑以後,就啟碇北去。
    另外,是陸翰飛乘來的那條小船,在天亮時分,被一個老嫗和一個穿白衣的書生包
去,這兩個人是母子相稱,帶著一件大行李,啟碇往南,此外還有兩撥,都是帶著許多
箱籠,僱船南行的,幾乎沒有可疑船隻。
    陸地神龍聽完報告,臉色漸漸凝重,只是捋鬚不語。
    楚湘雲望望陸地神龍,又望望干手儒俠,忍不住道:「史老前輩,陸大哥會不會被
老狼神劫去?」
    冷秋霜一下跳了起來,道:「楚姐姐說得不錯,準是老狼神把陸大哥擄走了,他們
前天還在陸大哥船上,畫了狼頭,師傅,我們快追咯廣
    千手儒俠史南溪還沒說話,陸地神龍忽然抬頭道:「狼奇裡為人十分自負,劫走陸
兄弟的,決不是他,而且昨晚來人,如論武功,比狼奇裡還差得遠!」
    說到這裡,回頭朝黑娘子倪采珍沉聲道:「倪堂主速放飛鴿,要束陽、柱陽、邢陽、
永川四處分掄,注意陸兄弟那條原船,隨時以飛鴿報告行蹤。」
    黑娘子答應一聲,立即退出身去。
    干手儒俠遲疑的道:「幫主認為那白衣書生就是昨晚放過夏侯律,和幫主對了一掌
之人?」
    陸地神龍沉吟道:「那也未必,昨晚和老夫對掌之人,功力之高,恐怕不在老夫和
狼奇裡之下,只是老夫認為他們僱用陸老弟乘來原船,使人不易啟疑,在時間上也有巧
合。再說從窗外接應的人,留下鞋尖,分明身材不高,可能就是老嫗,尤其他們母子兩
人,怎會僅帶一大件行李,也頗堪尋思……
    正說之間,黑娘子倪采珍手上拿著一封信柬,匆匆進來,朝陸地神龍躬身道:「屬
下遵諭通令沿上江四處分柁,密切注意陸少俠那條原船,隨時報告行蹤,同時總柁也有
一封加急函件,請幫主過目。
    說著把手上那封信柬遞上。
    陸地神龍拆開信柬,才看了幾行,臉色登時大變,隨手把信箋送到千手儒俠手上,
沉聲道:「總護法可曾聽到過江湖上還有一個白衣教嗎?」
    「白衣教?」
    千手儒俠楞得一楞,接過信箋一瞧,只見上面寫著:
    「書奉龍門幫模幫主偉鑒:
    本教創立之主旨,為聯合武林同道,統一江湖門派,素仰貴幫主領袖群倫,聲譽卓
著,茲敦聘台端為本教最高護法,其他位與教主相等,貴幫也同時並歸本教,希於文到
十日內遵行。」
    「白衣教主?」千手儒俠瞧得目瞪口呆,過了半晌,才歎息一聲,道:「看來平靜
了許久的江湖,又要從此多事!」
    陸地神龍大笑道:「南北雙岳,相繼遭害,只是一個起端,其實江湖上早已多事
了!」
    靈巖大師合十道:「阿彌陀佛,兩位說的白衣教主,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陸地神龍道:「聯合武林同道,統一江湖門派,少林寺自然不能例外,大師瞧瞧這
封信就知道了。」
    靈巖大師隨手接過信箋,一面凝目道:「劫持陸老弟的,說不定也是白衣教所為?」
    陸地神龍點頭道:「老夫也有這樣想法。」
    靈巖大師看完信箋,皺皺眉道:「不知幫主對這件事的看法如何?」
    陸地神龍挎須道:「依老夫看來,白衣教出現江湖,決非偶然,信中口氣固然稍嫌
狂妄,但來者不善,也不可等閒視之,而且他們既然敢向龍門幫下書,江湖上各門各派,
自然也會同樣收到類似信件。即以昨晚那個白衣人來說,功力極深。從他放過夏侯律一
事推測,那麼從殺害南北雙岳,和貴派掌門人靈峰大師的被廢去武功,以及散播流言,
使武林高手群集石鼓山,其中可能就是一項極大陰謀。但中途似乎因某種原因而改變,
至於陸老弟被他們劫持而去,也可能從此一推測,尋到脈絡。」
    靈巖大師合掌道:「幫主卓見,明若觀火,貧袖欽佩之至!」
    說話之時,簾前突然撲撲兩聲,飛下一隻信鴿。
    黑娘子趕忙伸手接住,取下一個竹筒,從筒中取出一卷白紙,瞧了一瞧,朝陸地神
龍躬身道:「啟稟幫主,榮陽分柁緊急報告,陸少俠那條原船,已在白沙附近發現,船
上母子二人,均已不知去向,目前正在搜索之中。」
    陸地神龍雙目乍睜,沉聲道:「果然不出老夫所料,總護法,此事只怕束陽分陀,
無法擔當得起,還是你和木老嫂子辛苦一趟,老夫此刻,必須回轉君山,親自料理。」
    陰風煞尖聲道:「幫主只管請回,我老婆子不信白衣教會猖獗到這個地步。」
    靈巖大師也起身道:「貧衲大師兄武功已失,寺中也亟需料理,幫主如無差遣,貧
袖也要回寺一行。」
    陸地神龍點頭道:「大師請便。」
    大家各有心事,立時動身,陸地神龍程元規率著奪命飛環邢長林和幫中弟兄,回轉
龍門幫總柁。
    靈巖大師和十八羅漢,也趕返少林。
    千手儒俠史南溪,陰風煞柯靈、杜志遠、楚湘雲、冷秋霜、黑娘子倪采珍等人,同
乘一船,匆匆往來陽趕去!
    彌勒鋪,原是春水邊上的一個小鎮,這天中午時分,有一輛黑篷馬車,從這裡出發,
往南而去!
    這輛馬車,垂著很厚的黑油布車簾,不知裡面坐的是誰?但趕車的車把式,卻是一
個身材魁梧,臉色黝黑的大漢,手控馬韁,輪聲轆轆,馳得極快!
    馬車經過煙竹寺、永桂廳,在未申之交,已趕到楓木鋪,剛出小鎮,忽然從路旁一
所茅屋中蜇出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漢子,只見他目光四轉,很快奔近車前,朝車把式低
低的道:「啟稟洪大爺,方才郭三爺派人通知,說咱們行蹤已露,恐怕跟蹤的人,今晚
就會趕來,特命小的在此等候。」
    那車把式敢情就是他口中的「洪大爺」,聞言怔得一怔,問道:「郭三爺可曾說,
跟蹤咱們的是些什麼人物?」
    那中年漢子對車把式執禮甚恭,躬身道:「小的只聽郭三爺說,好像還不只龍門幫
一路……」
    他話聲未路,車簾掀處,探出一個滿頭白髮,右眼已瞎的老嫗面孔,尖聲問道:
「郭老三呢?」
    中年漢子瞧到獨目老嫗,似乎有著深深的畏懼,急忙躬下身子,連頭也不敢再抬,
接著說道:「郭三爺已在前面等候,他交待小的準備馬匹,請姥姥、教主、和洪大爺騎
馬先行,這馬車交由小的朝新田、桂陽方向馳去,好把所有追蹤的人引開。
    獨自老嫗點點頭,道:「好,就這佯辦吧!」
    她話聲一落,依然放下車簾。中年漢子又躬身行了一禮。退後數步,回身朝路邊那
所茅屋,揮了揮手。茅屋後面,轉出兩個大漢,手上牽著三匹健馬,走近車前伺候。
    那姓洪的車把式,立即從車上跳下,打起車簾,獨自老嫗首先從車中跨下。
    中年漢子和二個牽著馬匹的大漢,同時垂手肅立,狀極恭謹。
    車上接著走出一個身穿白衣的書生,地下車之後,回身從車上抱下一個大棉包出手
托著,生似極為小心。
    車把式見狀,慌忙趕前幾步,低聲道:「教主還是讓屬下帶著上路吧。」
    白衣書生搖搖頭道:「不用了,放在我馬上也是一樣。」
    說著,雙手托著大棉包,輕輕一縱,飛身上馬,然後把大棉包橫置身前。
    獨自老嫗滿佈皺紋的臉上隱現不橡,鼻孔中嘿了一聲,山縱身上馬,別瞧她老態龍
鐘,光這上馬的身手,就可看出輕功著實不弱!
    車把式見兩人上馬,也立時從伺立著的大漢手上,接過韁繩,躍上馬背。
    這一瞬工夫,從茅屋中很快閃出一個龍鐘老嫗,和一個身穿白衣的人,相繼鑽進篷
車。
    那中年漢子回身從茅屋中取出一捆大行李,放進車廂,然後放下簾子,一腳跨上坐
位,引韁待發。
    獨自老姬面露嘉許,朝馬上姓洪的車把式裂嘴笑道:「洪老大,瞧不出郭老三現在
辦事也精明起來了。」
    洪老大聳聳肩,笑道:「姥姥強將手下無弱兵,郭老三跟姥姥這麼多年,學出學糟
明瞭。」
    獨目老嫗微露得意之色,忽然沉聲道:「洪老大,你總該知道,這個江湖,咱們論
聲勢,論武功都不及人家,如果再不精明強幹一點,還想立得住腳嗎?」
    說話之間,陰沉目光,有意無意的瞧了白衣書生一眼。
    洪老大口中連應了兩聲「是」,接著說道:「姥姥,他們這輛篷車要等咱們上路之
後,才好動身,以免引人注意,咱們快趕路吧!」
    獨目老嫗「唔」了一聲,道:「如玉,咱們走!」
    手上韁繩一抖,當先朝一條小徑上馳去,白衣書生和洪老大山跟著動身,三匹馬蹄
聲得得一,霎時轉過這片樹林,跑出老匹。
    中年漢子一見他們教主去遠,也立即催動馬韁,車輪轆轆,朝著大路往東,朝新田,
桂陽方向馳去。
    遠山起伏,峰巒連綿!
    一抹絢爛晚霞,正在逐漸消失,代之而起的是一層沉沉暮色,籠罩四野,三匹健馬,
循著崎嶇山道而行。
    馬上三人,正是從楓木鋪由篷車改為乘馬的獨目老嫗、白衣書生、和洪老大。原來
他們就是五毒教的獨眼乞婆區姥姥、蛇蠍教主溫如玉、毒砂掌洪長勝。
    自從五毒教的人,把冷秋霜當作了北嶽門下楚湘雲擄去,被陸翰飛陰差陽錯的救走,
後來溫如玉乘船趕到,自知不是陸翰飛對手,匆匆退去,其實五毒教的人,並沒死心,
依然一路跟了下來。
    石鼓山群雄畢集,先後出現的老狼神、神鉤真人、厲山雙煞,西毒逢巨川、白衣崆
峒、和隨後趕到的龍門幫主陸地神龍!
    這些人,就是二十年前五毒教在全盛時期,也一個都招惹不起,何況二+年後的今
日,他們還在羽毛未豐之際?是以只潛伏遠處,不敢露面。
    直等陸翰飛負傷,大家在方廣寺下院歇腳之時,才由溫如玉、區姥姥潛入寺後菜園,
趁機把陸翰飛劫出。
    他們自然清楚,龍門幫在江湖上聲勢浩大,耳目靈通,是以沿路一再改變方式,由
水路南行,到了白沙,立即棄船改乘篷車,再由篷車改為騎馬、用以混淆龍門幫的追蹤。
    此時.他們已進入五嶺山脈,距離他們的老巢,逐漸接近!
    忽然,一陣鴿羽劃空之聲,兩隻白色健鴿,從頭頂樹林上疾飛而過。
    獨眼乞婆區姥姥仰望了兩隻掠空而過的健鴿一眼,陰森的臉上,泛起一陣獰厲之色,
回頭朝毒砂掌洪長勝道:「洪老大,你瞧到了沒有,這信鴿,已經兩次從咱們頭上掠過,
只怕咱們行蹤,已被龍門幫的人發現。」
    洪長勝道:「他們有靈鴿搜蹤,使人防不勝防,如此看來,只怕篷車上的三人,都
已落人他們手中了。」
    獨眼乞婆陰笑道:「五毒教門下隨身帶有自了毒丸,老身倒不怕他們洩露什麼,只
是咱們尚有一夜路程,只要能過了今夜,他們縱有靈鴿搜蹤,趕到地頭,管教他們有來
無去。」
    溫如玉道:「姥姥,這樣一來,咱們此後,豈不是就難以安枕了。」
    獨眼乞婆滿臉厲色、冷笑道:「咱們已經隱忍了二十年,真要有人找到咱們頭上,
那也顧不得許多了。」
    天色業已全黑,峰嶺起伏,不遠處一叢松林中,露出一間茅屋,從屋中迎出七八個
人。
    當前一個正是調龍手郭老三,他此時已換了一身藍布衫褲,不似岳陽樓上的那付臭
叫化模樣。一眼瞧到三人,立時迎前幾步,躬下身去,口中說道:「姥姥,教主,一路
辛苦了。」
    獨自乞婆一帶馬頭,飄身落地,點點頭道:「郭老三,你倒來得好快,他們都撤回
來了?」
    郭老三依然十分恭敬的道:「兄弟也剛到了一會,龍門幫眼下已出動各地分柁,水
上陸地,全力搜索……」
    獨眼乞婆不待他說完,陰哼道:「這個老身已經知道,下午還有幾批靈鴿,兩次追
蹤咱們,不過天黑了,鴿子無法追蹤。你先把這三匹馬,要他們繞道去馳上一陣,多留
點馬蹄腳跡,讓追蹤的人,奔波上一晚,明天中午,咱們到了地頭,就不怕了。」
    她說話之間,蛇蠍教主溫如玉和洪長勝,世已一起下馬。溫如玉手上依然鄭重其事
的托著陸翰飛,不肯交給手下之人。
    調龍手郭老三請示道:「姥姥,咱們沿路放出毒物,給他們一個措手不及,豈不是
好?」
    獨眼乞婆桀桀尖笑道:「這樣豈不打草驚蛇,告訴了他們,是咱們五毒教做的手腳?
老身自有計較,你只管照我吩咐行事就是。」
    郭老三連連應「是」,伸手一擺,立時有三個漢子,縱身上馬,潑刺刺的往林外馳
去!
    獨眼乞婆、溫如玉、洪長勝,郭老三,相繼走進茅屋,其餘的人,立即分散,在茅
屋前後林中,布了暗樁。
    三楹茅屋,進門一間客堂上,早已擺好幾付碗筷,等著開飯。
    獨眼乞婆回頭橫了溫如玉一眼,冷冷的道:「如玉,你把他放到地室去,咱們一天
一晚沒休息了,吃了飯,好好休息上一晚再說。」
    溫如玉答應一聲,托起裹著陸翰飛的大棉包,往左邊那間廂房中走去,那廂房中只
有靠壁處一張土坑,別無傢具。
    郭老三很快走在前面,手中執著燭台,替她照路,走近士坑,伸手揭起木板,露出
一個暗門,下面約有十幾級石階,正是地下密室的入口。
    原來五毒教盤踞五嶺山脈,蟄伏己久,這座茅屋,正是他們人山第一個關卡,所以
設有密室。
    兩人走下地道,郭老三放下燭台,便先行退出。
    溫如玉把手上棉包,輕輕放到靠壁之處,然後解開四周捆著的繩索,又把棉被輕輕
揭開!
    被窩中登時露出一張她熟悉的面龐,這是多少天來,一直在她腦海中縈迴不去的影
子!但他這時候臉色蒼白,呼吸微弱,失去了幾日前那種出世拔俗的颯颯英風!
    她心中感到一陣歉然,同時升起無限憐惜,怔怔的瞧著他,半晌,兀自拿不定主意,
她不知道姥姥何以會對南北雙岳門下有這般仇恨?
    不錯,五毒教在二十年前,是被江湖上幾大門派,聯手逐出中原的,但也不見得是
毀在南北雙岳兩人之手。
    聽姥姥的口氣,她也並沒一定想覬覦金玉雙奇白衣劍侶藏寶,雖然她是以此為藉口
的。
    溫如玉貴為一教之主,但她自小由姥姥一手扶養長大,她平日任性、使氣,姥姥總
是百依百順,從沒拂拗過她,可是今日她發覺姥姥對自己的態度,似乎有點和往常大不
相同!
    她心念電般轉動,目光只是盯著陸翰飛臉上,一眨不眨!
    漸漸,她發覺他傷得很重,此時既像熟睡,又像昏迷!
    她突然想起自己身邊的一個白玉小瓶,那是兩粒五毒教的保命金丹——「寶蛇丹」。
    據說「寶蛇丹」還是上代師祖傳下來的,其中有一百種舉世罕見的毒蛇膽,和許多
珍貴藥物配製而成,專治各種重傷,只要還有三分氣在,無不藥到回春。
    因為這藥丸有許多靈藥,不易尋覓,炮製尤難,藥丸用一粒,就少一粒,所以後來
就成為教中傳世之寶,只有教主身邊,才能攜帶,也只准教主一人保命之用。
    自己身邊從小就帶著這個玉瓶,瓶中已只剩了兩顆藥九,玉瓶是用絲囊佩在自己貼
身之處,十多年來,坐臥不離。
    溫如玉想到「寶蛇丹」,心頭一喜,毫不猶豫的背過身去,從貼身之處,取出絲囊,
抽開活結,很快從瓶中傾出一顆金箔為衣,只有黃豆大小的藥丸,俯身撥開陸翰飛牙關,
塞入他口中。
    她動作極快,但好像做了一件虧心事似的,心頭小鹿,禁不住砰砰狂跳,臉上也感
到一陣熱辣辣的,難以平息。收起絲囊,纖纖玉掌,在發燙的臉頰上輕輕按了一按,才
沿著石級,舉步朝上走去。
    只見客堂中間一張方桌上,早已擺滿了菜餚,連飯也裝好,敢情就是等著自己。
    溫如玉在上首坐下,獨眼乞婆區姥姥瞧了她一眼,臉上略有不豫之色,欲說又止,
但終於捧起飯碗,吃了起來。
    溫如玉怕她出口相詢,也不敢多說,只是自顧自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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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0 08:08:08 |只看該作者
飯後,調龍手郭老三匆匆出去。
    毒砂掌洪長勝也跟著站起身子,說道:「姥姥和教主,還是早些休息吧,就是有人
追蹤、今晚也不可能尋得到這裡。」
    獨眼乞婆冷笑道:「你道龍門幫的人,會輕易被咱們脫梢?老身估計,今晚準會有
人尋上門來,不過,只要照我方才說的去做,縱然有人趕來了,也叫他們撲上個空。」
    這時,桌上菜餚,已由區姥姥貼身侍女紅兒收拾乾淨,替三人端上茶來。
    洪長勝遲疑的道:「姥姥要他們全數撤走,兄弟總覺不妥
    獨眼乞婆千笑道:「教下弟子,武功平平,真要有人趕來,哪是是人家對手?留在
這裡,反而礙事,你和郭老三,路徑熟悉,隨便一躲,就不易被人發覺,既要留著,自
無不可,其實今晚老身又不和人家動手,只要好好睡上一覺就行。」
    溫如玉不知姥姥葫蘆裡賣什麼藥,正想問話!
    洪長勝點頭道:「這樣也好,兄弟這就出去瞧瞧,如有風聲,就以投石為號。」
    說著大踏步往門外出去。
    獨眼乞婆道:「如玉,你隨我到地下室去,我有幾句話跟你說。」
    溫如玉怕姥姥發現自己給陸翰飛服藥之事,故意捧著茶碗,就唇邊吹了幾口,似乎
茶水太燙,一面撒嬌的道:「姥姥,我要喝幾口茶呢,你在這裡說,不論一樣。」
    獨眼乞婆獨目閃過一絲凶光,道,「不,咱們到下面去!」
    紅兒只有十四五歲,生得極為伶俐,平日深得溫如玉疼愛,這會她瞧著兩人,屈膝
道:「姑娘還沒喝茶,要在這裡,姥姥就在這裡說吧,紅兒出去一會好啦!」
    獨眼乞婆沉聲道:「你也只知道跟姑娘幫腔,難道姥姥說的話,算不得數?我要你
留在這裡,你就給我守在這裡。」
    紅兒不知自己說錯了什麼,嚇得噤聲不敢多說。
    獨眼乞婆忽然覺得自己語氣極重,接著又柔聲道:「紅兒,只要過了今晚,姥姥就
好了卻一樁心事,姥姥就把你收到門下,你好好守在這裡,我有根重要的話,和如玉
說。」
    溫如玉不知道姥姥今天脾氣何以變得如此暴躁,尤其是她的那句「過了今晚,姥姥
就好了卻一樁心事」,這話,分明隱隱透露出有不利於陸翰飛之意在內,不然,何以堅
決要到地下密室中去?她心頭不期有些忐忑不安,放下茶碗,起身道:「姥姥,你要說
些什麼咯,我們這就下去好啦!」
    獨眼乞婆沒有作聲,兩人一起走入左廂,跨下密室。
    獨眼乞婆取過燭台,彈去燭芯,熊熊燭光,照著壁角的陸翰飛,口中發出一陣低沉
的嘿嘿冷笑,自言自語的道:「小子,你終於落到我手上了,你還敢在我姥姥面前逞強
不?你老鬼師傅也會死在人家手裡,但你卻逃不出我的手去……」
    溫如玉聽得怵然一驚,照這情形,姥姥果然和南北雙岳有仇,心中想著,在旁打岔
道:「姥姥,你不是說有要緊話和我說嗎?」
    獨眼乞婆突然放下燭台,臉露戾色,尖笑道:「不錯,老身要和你商量的,就是今
晚先宰了這個小子!」
    她話聲一落,一雙鬼爪,懸空抓了兩抓,就有朝陸翰飛咽喉掐去之勢!
    溫如玉吃了一驚,連忙伸手一攔,勸道:「姥姥,咱們出動這許多人,好不容易從
龍門幫手上,把他擄來,為了什麼?」
    獨眼乞婆凶眼一瞪,道:「我不希罕什麼白衣劍侶的藏寶,何況究竟有沒有這回事
也不知道。」
    溫如玉道:「不,那船老大不是說令狐仙賽孫臏沒上石鼓山去以前,留了一封信給
他,江湖上正盛傳著賽孫臏早已預先把藏寶取出了,那麼船老大說的那封信,一定另有
文章,他此時重傷未癒,只要等他醒轉來了,不准問出下落。」
    獨眼乞婆厲笑道:「我不要藏寶,我只要他的命。」
    溫如玉怔道:「姥姥,這是教中大家決定之事,咱們得到白衣劍侶留下來的武功,
就可稱雄江湖了。」
    獨眼乞婆獨眼凶光熠熠,尖聲道:「如玉,我姥姥撫養了你十幾年,你到底給不給
我出氣?」
    溫如玉擋在陸翰飛前面,為難的道:「姥姥,這是咱們教中決定的事,關係五毒教
的盛衰,我不同意姥姥的做法。」
    獨眼乞婆冷笑道:「如玉,你不用擺出教主的身份壓我,找知道,你是存心保護他,
今天,你一直把他抱在身邊,我知道你是看中了這小子!」
    溫如玉被她一口說穿心事,不禁臉上一紅,接著又臉色一板,道:「姥姥,你說什
麼?你是長輩,說話也該有個分寸,我是你撫養長大,但我總是一教之主,你平日口口
聲聲為著五毒教,今天怎的一反常態?」
    獨眼乞婆臉上忽然飛起痛苦之色,也更顯得猙獰可怖,白髮飄動,喃喃的道:「我
一反常態,如玉,你說得對,姥姥是反了常態,我看了這小子,恨……恨不得立時掐死
了他……」
    她聲音淒厲,雙爪作勢,隔著溫如玉,恨恨不己!
    溫如玉皺皺秀眉,低聲問道,「姥姥,你和他有仇?」
    獨眼乞婆漸漸平靜下來,身軀微微顫動,口中「唔」了一聲,道:「如玉,你是教
主,你有權決定他的生死,姥姥雖然比你長了一輩,但姥姥總是五毒教的人,給不給我
出氣,全憑你吧!」
    溫如玉道:「他到底和你有什麼深仇大恨,姥姥非殺他不可?」
    獨眼乞婆憤然退:「因為這小子是南嶽簡子真的徒弟。」
    溫如玉抬頭道:「姥姥,你是說他的師傅是咱們五毒教的大仇?」
    獨眼乞婆被她問得默然不語,停了半晌,才頹然搖了搖頭,徐徐的道:「不是,唉,
如玉……」
    溫如玉鬆了口氣,柔聲道:「姥姥,你只管說下去咯!」
    獨眼乞婆長歎一聲道:「如玉,姥姥知道你的心意,但你也該知道你是五毒教出身,
五毒教是江湖黑白兩道誰都瞧不起的下五門,咱們配不上人家名門正派中人的,你……
別再癡心夢想了。」
    溫如玉臉上一陣緋紅,跺跺腳道:「姥姥,你說正經的咯!」
    獨眼乞婆道:「姥姥對你說的就是正經話,姥姥這一生,就是你的榜樣,唉,這快
三十年前的事,那時我還只有二十二歲,哦,那時候,湘西,湘南,全是咱們五毒教的
地盤,有一天,我經過雪峰山,瞧到一個身穿藍衫的人……」
    溫如玉道:「那人可是南嶽簡大先生?」
    獨眼乞婆道:「那時候我也不知道他是誰?只見他約莫三十來歲,長得甚是英俊,
正俯著身子,來一珠藥草,忽然從草叢中竄出一條白影,一口朝他手上咬去!
    那人武功極高,眼快手快,瞧到白影,就是一劍,把竄出來的白影,一下揮為兩段,
哪知出手雖快,那條白影,也竄得極快,身子被他長劍斬為兩段,但已一口咬住他袖
角!」
    溫如玉道:「那是什麼蛇,竟有這般厲害?」
    獨眼乞婆道:「當時我也吃了一驚,急忙舉目瞧去,被他斬成兩截的,竟是一條平
日極少見的如意玉帶虺!這種毒蛇,就是廣西深山之中,也極難發現,因為普通毒蛇,
只有牙齒才有劇毒,玉帶虺卻週身無處不毒,是幾種出名毒物之一。我方自瞧礙一驚,
口中只叫了一聲:『你快退!』但我話聲未落,那落在地上的下半截虺身,長尾捲動,
同時纏上了他右腿。」
    溫如玉咬著下唇,露出潔白的貝齒,笑道:「姥姥這就伸手救了他?」
    獨眼乞婆道:「他袖角上還咬著玉帶虺上半截,腳下又被下半截纏緊,心頭一慌,
衣袖丟了幾丟,沒有摔掉,就用劍切下袖角。這一耽擱,腳下毒氣已發,再想用劍尖去
桃玉帶虺下半段、已是不及,身子搖了兩搖,就昏迷過去!我當時還不知道他就是三年
之前,在泰山大會上,嶄露頭角的青年高手藍衫劍客簡子真,等我躍落他身邊,只見緊
纏在他小腿上的半條玉帶虺,本來瑩白如玉的蛇身,業已漸呈枯黃……」
    溫如玉道:「那又為什麼呢?」
    獨眼乞婆道:「那就是南嶽派的『少陽神功』,他敢情發覺蛇身有毒,立即運功抵
御,把玉帶虺半截蛇身燒成灰燼,但他運功才到中途,已毒發昏倒。要知玉帶虺本是天
下劇毒之物,他這功運到半途,突然昏倒,毒發得更快,我用儘教中解毒靈藥,足足守
了他三天,才把毒氣退去,他也說出他叫簡子真。我聽得心中更是高興,因為他是江湖
上大大有名的劍客,但我卻沒有勇氣說出我是五毒教主的師妹。」
    她滿佈皺紋的臉上,開始流露出一絲青春的光輝,繼續說道:「從此之後,我時常
到衡山去找他,他也對我不錯,這一段時間,我已經把心許給了他。」
    溫如玉道:「姥姥,後來呢?」
    獨眼乞婆歎了口氣道:「這也怪咱們五毒教的人,實在太以胡來,弄得江湖上聲名
狼籍,簡子真可能知道我的身份,幾次在我面前暗示要我規勸規勸你爹,約束門下,那
時大師兄也得到手下報告,說我和簡子真交往很密,心中很是生氣,幾次使人暗向簡子
真下毒,都沒得逞,咱們就這樣疏遠下來。」
    溫如玉道:「這就是爹不對了,姥姥和簡大先生正大光明的交往,又沒觸犯教規,
為什麼要暗中害他?」
    獨眼乞婆道:「這就是正邪水火,不能並存,後來我聽到傳說,北嶽司空曉有一個
妹子,叫司空蘭的賤人,時常和簡子真並轡江湖,形影不離,我心中很是氣憤,憤恨天
下裡人,都是薄倖之輩,就偷偷的逃出去找他。那時各大門派已有聯手驅逐咱們的企圖,
簡子真為了我曾有恩與他,在各大門派之前。拍下胸脯,要單獨會會你爹,勸五毒教革
面洗心,改過向善,這就是我偷跑下山沒有多久的事。哪知他隻身單劍,闖到咱們五毒
教裡,試想那時咱們教裡的人,哪會放過了他,一言不合,就動起手來,他單人只劍,
連傷了教中許多高手,闖出重圍,但他也被咱們教中豢養的毒物所傷,被毒神逢巨川救
走。這一場怨仇,大家越結越深,我也在此時,被教中的人在路上截回。」
    溫如玉遣憾的道:「姥姥,這樣說來,他也沒有錯呀!」
    獨眼乞婆續道:「在這一場事的三個月之後,各大門派就聯手發動對付咱們,簡子
真、司空曉、逢巨川和少林、武當,全部到場,咱們五毒教,在這一仗上,差不多全軍
覆滅。」
    溫如玉聽得臉色漸漸凝重!
    獨眼乞婆用手指了指右眼道:「姥姥這只右眼,就傷在司空賤婢的『穿雲指』下!」
    溫如玉道:「她也參加了?」
    獨眼乞婆桀桀怪笑道:「當日,我救簡子真的時候,就把如意玉帶虺收入皮囊,煉
成了劇毒無比的『飛虺針』,這賤人就中了我三支『飛虺針』。」
    溫如玉吃驚的「哦」了一聲,道:「她後來怎樣了?」
    獨眼乞婆獰笑道:「自然不會出六個時辰,就毒發身死。」
    溫如玉道:「那你不是已經報了仇嗎?」
    獨眼乞婆獨自圓睜,厲聲道:「但這賤人已經奪去了簡子真的心,簡子真就是為她
一生不娶,當然,咱們教中,經過這場巨變,姥姥和他,自也沒有再和好的希望。但簡
子真心中,一生都恨上了我,我……是對他有恩的人,我……也為他失去了一生的幸福。
我狠不得親手殺死簡子真,因為我殺了他,也不過只算當年沒救活他,當年沒救活他,
我不會懷恨一生……如玉,你說,你……說……我該不該在他徒兒身上,取得賠賞?」
    溫如玉聽完獨眼乞婆這段話,心頭感到十分惘然,她無法分得清這究竟是恩?是仇?
是怨、是恨?
    簡大先生並沒有錯,姥姥也沒有什麼不對。
    姥姥固然因簡大先生而懷恨一生,簡大先生又何嘗不遺憾終身?但這是上一輩的事,
和簡大先生的門人,該是無關的!
    她心中想著,不禁抬起頭來,口中剛叫了一聲,「姥姥
    「篤!」頭頂上,忽然響起一塊石子的聲音!
    獨眼乞婆突然臉色一變,道:「外面有警,準是洪老大發現了敵蹤!」
    說到這裡,迅速瞧了溫如玉一眼,她還擋在陸翰飛身前,不由氣憤憤的伸手朝懷中
一掏,摸出一個紙包,塞在溫如玉手中,急急的道:「姥姥話已說完,你瞧著辦吧!」
    身子一閃,匆匆朝石級上走去!
    溫如玉跟著過去,獨眼乞婆已走出地道,回頭道:「你暫時不可出來!」
    說著,已把木板閉下。
    溫如玉走近密室南端,那裡斜斜的有一個錢眼般大的小孔,正是可以覷看客堂上的
事物。
    此時堂前木門,業已下了閂,溫如玉心中納罕,如果敵人真的尋上門來,區區木門,
就是再閂上十道八道,又管什麼用呢?今晚不知姥姥有如何安排?
    她俯身取過燭台,移到南首壁下,這樣,燭光就不會從小孔中漏出。
    她正待返身朝陸翰飛身邊走去,忽然想起姥姥臨走時塞給自己的一個紙包,當下打
開一瞧1
    這一礁,不由把蛇蠍教主怔住了!
    紙包中是一個褐灰色的粉末,她自然認識,這是最厲害的「百日蠱』,服下之後,
要過了百日,毒性才會發作,在沒有發作以前,並無絲毫異樣,但一經發作,無藥可解,
一個人靈志盡失,變成白癡,渾渾噩噩,直到老死為止。
    姥姥要自己在他身上下「百日蠱」?
    不錯,她要自己瞧著辦,何以她非在他身上報復不可?
    「唉!姥姥好狠的心!」
    溫如玉口中喃喃說著,心頭不禁大起反感,這明明是姥姥命令自己,照她的心意去
做!
    平時教中之事,都由姥姥作主,自己很少過問,也沒有感到如何,因為姥姥眼中,
自己還是一個大孩子,但在這件來上,她開始覺得自己這個「教主」,有名無實,一切
都得聽姥姥的安排。
    五毒教已經潛伏了二十多年,自己有心重振聲威,但從劫待陸翰飛這一件事,很可
能又步上二十年前的覆轍。
    敵人已經追蹤尋來,其中不難想到有威震江湖的龍門幫,有北嶽恆山一派,和少林
寺的人在內,結果又是一場聯手對付五毒教的慘烈之事。
    自己也和二十年前的姥姥一樣,暗暗的戀上了他,而他還有北嶽門下的那個師妹……
溫如玉想得不期驚出一身冷汗,內心堅決的說道:「不,自己決不能再蹈前人的覆轍!」
但她心中實在想不出一個妥當的辦法,一時怔怔的瞧著這包「百日蠱」發呆!
    突然,她目光瞧到陸翰飛臉上,他蒼白的臉色,已經好轉了許多,但他還是昏昏睡
著,沒有醒轉。
    估計自己給他服下「寶蛇丹」,差不多已有半個多時辰。照說,他早該醒轉過來了!
莫非在篷車上的時候,姥姥已暗中使了手腳不成?
    溫如玉緩緩俯下身去,仔細察看了一遍,才發現陸翰飛原來被人點了睡穴,難怪他
昏昏的睡了一個整天,當下纖手一按,拍開穴道。
    陸翰飛雙目一睜,忽然坐了起來!
    原來他昨晚因全力施展「火焰刀」,又不會收回真氣的法門,以致一身陽氣隨掌洩
盡。
    差幸他以前服過蝗蛇寶血,因他內功不足,無法和本身氣血同化,大半仍潛伏體內,
經陸地神龍程元規替他打通奇經八脈,催動氣血,這潛存的蝮蛇寶血,成了他一線生機
的源泉,在體內逐漸發生作用。
    陸地神龍不知此中因果,才有每隔一個時辰,打通經脈之言,其實,有陸地神龍打
通一次奇經八脈之後,他自己出全逐漸好轉。
    溫如玉餵他的一粒「寶蛇丹」,不僅是五毒教專為教主保命的金丹,其中還有百種
罕見蛇膽,正好和蝗蛇寶血,有相生相成之機。自然好得更快,只因被點「睡穴」,才
沉沉昏睡。
    此時一經溫如玉拍開睡穴,便立即清醒過來。
    當地睜目坐起,發現自己躺在一間斗室之中,燭光熒熒,面前蹲著一個一身白衣的
溫如玉,心頭不由大奇,目光一轉,正待出聲相詢!
    溫如玉連忙輕噓一聲,搖手制止,一面壓低聲音道:「陸少俠不可出聲,你醒轉過
來了,快先調息一會,看看傷勢好了沒有?」
    陸翰飛經她一說,果然感到頭腦脹重,生似大病之後,無法支持,心頭雖有許多疑
問,只好暫時放下,依言盤膝坐定,澄心運氣。
    哪知才一提氣,陡覺全身虛飄飄的,一口真氣,再也無法提聚,一連幾次,都是如
此,而且一經提氣,眼前金星亂飛,幾乎昏倒!
    溫如玉蹲在地上,剪水雙瞳,盯著他眨都不眨,睹狀也大感意外,關切的適:「陸
少俠,你怎麼了?」
    陸翰飛睜開雙目,廢然歎息道:「在下蒙姑娘相救,只是在下一身武功,已經完
了。」
    溫如玉吃驚道:「你說什麼?你一身武功完了?」
    陸翰飛黯然道:「在下真氣渙散,再也無法提聚,一身武功,已悉化烏有……」
    溫如玉也覺得事態嚴重,忙道:「你快閉上眼睛,我助你運功試試!」
    她說話中,皓腕一伸,纖纖玉掌,已按到陸翰飛「靈台穴」上,一縷暖氣,立時從
體外傳人!
    陸翰飛不敢怠慢,立即調氣運功,漸漸,感到自己體內,也有了轉機,一縷真氣,
已能隨著溫如玉傳注氣流,緩緩進行。
    要知溫如玉雖是一教之主,但她內功並不如何深厚,這運功度氣,最是耗損體力,
不到半盞熱茶光景,她已香汗淋漓,不住的嬌喘,但她還是強行運氣,只是傳入陸翰飛
體內的力量,已顯得十分薄弱!
    陸翰飛方才藉著她度人的真氣引發,自己體內,也稍微感到有一縷真氣,隨著運行,
但此時對方氣力轉弱,自己體內一縷氣機也依然停了下來,心知自己真氣渙散,復原無
望,當下立即睜開眼睛道:「姑娘快請住手吧,在下真氣已散,復原無望。」
    溫如玉收回按在他後心的玉掌,口中不住喘息,擦去滿頭汗水,呆呆的望著陸翰飛,
焦的地道:「這可如何辦呢?」
    陸翰飛何嘗不急,但目睹她為了替自己度穴運氣,此時一張粉臉,面色蒼白,心頭
一陣感動,淡淡一笑,拱手道:「姑娘一番盛情,在下永不敢忘,只是在下武功已失,
多留無益,在下就此別過。」
    說著緩緩站起身來,要朝外走去,其實他根本不知道身在地下密室,也沒瞧清門在
哪裡?
    溫如玉心頭一震,雙手朝池肩頭輕輕按住,低聲說道:「陸少俠,你此時走不得!」
    陸翰飛功力全失,己和平常人一樣,溫如玉雖只輕輕一按,他也承受不住,身不由
己朝地上坐下,痛苦的道:「姑娘還是讓在下走的好。」
    溫如玉急道:「你這人怎麼攪的,這時候不能出去,就是要走,也等我想想法子
咯!」
    陸翰飛目光朝四下一陣打量,發現這間斗室,四壁支著木板,除了一道粗劣的石級,
根本沒有門戶,這情形,他自然瞧得出來,自己分明被人家關在石室之中!不由劍眉微
剔,狐疑的道:「這到底是什麼地方,姑娘能否見告?」
    溫如玉一時之間,也和他說不清楚,只是眨眨眼睛,輕笑道:「你放心,溫如玉不
會害你的……」
    話聲未落,只聽上面傳來一陣蓬蓬的敲門之聲,有人大聲問道:「裡面有人嗎?」
    溫如玉急忙站起身子,輕聲道:「有人來了,你暫時忍耐一會吧!」
    這時只聽獨眼乞婆的聲音,從上面傳來:「深更半夜的,誰在敲門?大概又是什麼
錯過宿頭的人,紅兒,你去開門瞧瞧!」
    接著紅兒裝出從睡夢中剛剛醒來模樣,口中「嗯」了一聲,梯梯他他的拖著鞋子,
走出客堂,隔門問道:「你們是找誰?」
    溫如玉暗暗好笑,姥姥和紅兒,倒裝得挺像,她迅速湊近小孔,朝客堂上瞧去!
    兩扇木門,呀然打開,紅兒顫動了一下身子,道:「好冷!」
    門外跟著跨進兩人,一個儒生打扮的清瘦老者,正是龍門幫總護法千手儒俠史南溪,
另一個身穿青色勁裝的青年,是北嶽門下的杜志遠,溫如玉心頭暗暗一驚,龍門幫的人
果然尋來了!
    這一瞬間只見千手懦俠瞧著紅兒,含笑道:「小姑娘,我們是找人來的,請問方才
可有三匹馬,從這裡經過,馬上有一位年紀很大的老太太,和一位穿白衣的相公,他們
還帶著一個大包裹……」
    紅兒不待他說完,搖搖頭道:「我不知道,我們這裡沒
    獨眼乞婆敢情已經躺在床上,翻了個身,木板傳出「格嘰」聲響,顫聲問道:「紅
兒.他們是找誰?」
    紅兒道:「姥姥,他們說要找一個白衣相公。」
    外面聲音說得很響,陸翰飛敢情聽到是千手儒俠的聲音、不由站起身來。
    溫如玉機警回過頭去,低聲道:「姥姥就在上面,你千萬不可出聲。」
    上面獨眼乞婆的聲音又道:「紅兒,你告訴他們,咱們這裡,就是婆孫兩個,沒有
什麼白衣相公。」
    這一會工夫,干手儒俠兩道熠熠眼神、早已向四下掃視了一轉,茅屋中陳設簡單,
只有一間客堂,和一間左廂房,廂房一張士坑上,躺著一個白髮老婆子,別無他人,右
邊是廚房。也只有一座土窯,大可一目瞭然。
    他清瘦臉上,微微露出一絲訝異之色,但因紅兒年齡較稚,看去只是個普通村姑,
這就回頭道:「杜老弟,咱們走吧!」
    兩人相偕走出,紅兒閂上木門。
    陸翰飛因不知自己是被五毒教劫來的,他正在竭力尋思。漸漸記起自己在石鼓山後
峰,曾以「火焰刀」和夏侯律的「透骨陰指」,硬對了一招。
    那一招上,好像自己發出的掌鳳把夏侯律指風,硬行切開,接著聽到他厲嘯而去,
好像負傷不輕,自己也感到一陣寒冷,跌倒地上,那麼自己當時一定傷得很重,敢情五
毒教主溫如玉將自己救來此處。。
    對了,她一定因自己傷勢極重,怕人驚擾,才把自己移到這間密室之中,替自己療
傷……
    溫如玉見他站在自己身後,似在想著心事,只當他因千手懦俠史南溪和杜志遠兩人
追蹤尋來,已引起他的懷疑。
    但她此時,心中也正在盤算著如何才能夠救他?
    姥姥要自己向他下蠱,好在「百日蠱」要等百日之後,才會發作,下與未下,目前
瞧不出來的,暫時當然還好敷衍過去。
    目前龍門幫總護法干手儒俠已經親自追來了,從這一點可見他們出動的高手,當不
在少數,五毒教可說已處在覆敗的邊緣上,自己撇開兒女之私,也得設法阻止才好。
    當然,最好的辦法,是目前偷偷的把陸翰飛放了,然後向姥姥說明厲害;只是他武
功已失,一時又無法恢復,讓他一個人上路,難保不被企圖攘奪白衣劍侶藏寶的人,再
度劫持了去。
    因為江湖上已傳出賽孫臏在未死之前,已留下一封藏寶地圖,由船老大交到陸翰飛
手上……
    兩人各自想著心事,茅屋外面的山路上,卻又響起一陣雜沓步聲,漸漸走近。溫如
玉和陸翰飛因身在地下密室,是以聽來十分清晰。
    只聽一個洪亮聲音,大笑道:「道兄說得不錯,這所茅屋。確實有點古怪!」
    這人話聲才落,「蓬」然一聲,兩扇木門,敢情已被來人一掌推開!
    左廂獨眼乞婆和紅兒生似從睡夢中驚醒,發出顫抖的聲音,問道:「是……誰?」
    步履聲音,業已走進客堂,溫如玉抬眼往小孔中一張,不禁暗暗皺眉!
    原來堂上一共站著二道一俗,那是華山派掌門人東門子良,仙人掌左浩、和黔幫幫
主獨角龍王沙無忌三人!
    獨龜龍王聲若洪鐘,回頭朝左廂喝道:「屋中是什麼人?」
    獨眼乞婆顫聲道:「紅兒,你快去瞧瞧,唉!三更半夜的又是什麼人打門!」
    紅兒睡眼惺忪,拖著鞋皮,畏畏怯怯走到房門口,回頭道:「姥姥!我害怕。」
    獨眼乞婆道:「孩子,別怕,大爺們敢情是錯過宿頭的,唉!姥姥要是不生病,也
不用你去開了。」
    獨角龍王瞧到紅兒只是一個山村小姑娘,廂房裡還躺著一個生病的老婦,也不由一
怔,連忙放低喉嚨道:「不錯,小姑娘,咱們是山行迷路的,你別害怕!」
    「哈哈!東門道兄和沙幫主,倒來得好快!」
    獨角龍王聞聲一驚,急忙轉眼瞧去,只見門外並肩站著的,正是白衣崆峒楊開源師
兄弟三人!
    東門子良稽首道:「楊兄三位,也來得不慢。」
    白衣崆峒緩步跨進,雙目似閉似開,木無表情的道:「三位連夜趕來五嶺山,不知
為了何事?」
    東門子良乾笑道:「楊兄來得,難道咱們就來不得?」
    白衣崆峒楊開源雙目中閃出一絲奇厲精光,緩步行近,瞧著東門子良道:「那麼三
位是跟蹤兄弟來的了?」
    東門子良大笑道:「焉知不是楊兄三位,跟蹤兄弟而來?」
    白衣崆峒皮笑肉不笑道:「道兄消息倒靈通得很!」
    東門子良微曬道:「這也算不得什麼,今天一早,江湖上早已傳出賽孫臏在未死之
前,己留下藏寶之圖,落在南嶽門人手中。」
    白衣崆峒又道:「那麼道兄想必已經知道劫持南嶽門下的是誰了?」
    東門子良微微一怔,道:「這個……兄弟倒也不大清楚,楊兄可是已有眉目?」
    兩人全是城府極深之人,誰也不肯吐露半點口風。
    獨角龍王沙無忌心地較直,縱聲笑道:「以兄弟推測,那南嶽門人船上兩個舟子,
全系身中劇毒而死,可能是五毒教所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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