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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陸戰男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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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東方玉] [無名島]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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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0 10:08:54 |只看該作者
第12章 吉人天相

  張老頭悄悄移動,靠到蕭不二身邊,壓低聲音問道:「岳少門主被那婦人擊斃了麼?」
  蕭不二低聲道:「今日情形,十分離奇,咱們且等一等再說。」
  話聲甫落,但聽唰的一聲輕響,人影一閃,黃衣女子已從林中奔出,一下掠到岳小龍身邊,俯下身去,哭道:「岳少俠,小龍,小龍,你……你為什麼不肯相信我……你死的好冤……」
  她連喊帶哭,語聲鳴咽,雙膝漸漸跪了下去,一下撲到他身上,一張粉臉,漸漸朝岳小龍臉上偎去。
  蕭不二聽她哭出「死的好冤」,心頭不禁一怔,原想掠出林去,但看她偎依著岳小龍,哭的這般傷心,一時倒又不便現出身去。
  但就在羅菊影抱著岳小龍哀哀欲絕的時候。忽然微風一颯,羅菊影身後,已經悄無聲息的多了一個藍衣人!
  這人身穿一襲夭藍長衫,年約二十五六,臉型瘦削,卻生的星目朱唇,雙顴微聲,相貌還算英俊。
  他此刻面露冷笑,只是靜靜的站在羅菊影身後,一語不發。
  蕭不二暗暗一驚悄道「此人年紀不大,一身武功,已達上乘境界,此人又會是誰?」
  羅菊影柔腸寸斷,哭了一回,雙手抱起岳小龍身子,正待轉身走去!
  瞥見身後站著一個藍衣人,心頭猛然一沉,雙手驚顫,岳小龍一個身子,砰然落到草地之上。
  趕忙別過臉去,拭拭臉頰,顫聲道:「大師兄幾時來的?」
  藍衣人臉含冷笑,徐徐說:「剛來不久。」
  羅菊影望了望藍衣人一眼,低頭道:「小妹把他去埋了。」
  藍衣人兩道眼神,鋒芒如電,直注在羅菊影臉上,冷笑道:「三師妹倒是多情的很,這姓岳的小子,是你何人?」
  羅菊影俯音道:「小妹只是覺得他死在母親手下,心有不忍,想抱去把他埋了。」
  藍衣人冷冷一哼,道:「三師妹還想隱瞞麼?」
  羅菊影道:「小妹隱瞞了什麼?」
  藍衣人忽然仰天大笑,道:「三師妹若非情有所鐘,暗戀著姓岳的小子,方纔那會抱屍痛哭,如此傷心,連我來了,都會一無所覺?」
  羅菊影道:「小妹只是自傷身世。」
  藍衣人冷峻的道:「你趕在轎前,潛來此地,也是自傷身世麼?」
  羅菊影身軀一震,道:「我也是剛來。」
  藍衣人冷笑道:「你當我沒看到麼?你方才和姓岳的小子,說了些什麼?是不是勸他趕快逃走?可惜人家沒聽你的。」
  羅菊影但覺背脊隱隱發麻,花容失色,勉強鎮定,說道:「我不知大師兄在說些什麼?」
  藍衣人臉色倏沉,重重哼了一聲,道:「三師妹,你知道吃裡扒外,私通外人,犯了本門那一條禁律麼?」
  羅菊影驚駭的後退了一步,哭道:「我沒有……」
  藍衣人冷森的望了她一眼,點頭道:「那很好,你割下姓岳的首級,隨小兄回去。」
  羅菊影身軀一顫,兩眼望著她大師兄,哀聲道:「他已慘死在他母親掌下,大師兄何用再作賤他的屍體。」
  藍衣人森然笑道:「我知道三師妹舊情難忘……」突然語聲轉厲,喝道:「三師妹若是下不了手,那就由小兄代勞吧!」
  嗆的一聲,抽出長劍!
  羅菊影臉色劇變,迅快的閃身擋在岳小龍前面,顫聲道:「大師兄,求求你,你不能……」
  藍衣人雙目寒光直注,瘦削臉上,飛過一絲殘酷的冷笑,道:「你還要護著他?」
  羅菊影流淚道:「大師兄,人死不記仇,你就讓他落個全屍吧!」
  藍衣人邪惡的笑道:「你要小兄讓他落個全屍,那你該答應小兄一個條件。」
  羅菊影道:「大師兄要小妹答應什麼條件?」
  藍衣人倏地逼上一步,淫笑道:「你知道背叛本門,男弟子挖目割舌,萬蛇嚙心,女弟子呢?廢去武功,發配本門武士,人人皆可得而蹂躪,但你只要答應小兄,今日之事,小兄自會替你……——
  羅菊影突然抬手掣出長劍,大宙道:「我不要聽,你不許過來。」
  藍衣人一怔,怒哼道:「賤婢,你想和我動手?」
  羅菊影長劍橫胸,轉身朝地上的岳小龍望了一眼,哭道:「岳少俠,我羅菊影和你只有一面之緣,談不上相愛,只是我作繭自縛,你不肯聽我相勸,死在九幽掌下,我不能救你,死後我又無法保全你的屍體,我除了死,還能做什麼……」
  她說的哀哀欲絕,突然橫劍趄自己脖子抹去。
  藍衣人早已防她有此一著,長笑一聲,陡地縱身掠起,快捷無倫,揮手一劍,朝羅菊影劍上拍去。
  但聽「鏘」的一聲,羅菊影手中長劍、被藍衣人架開,一點指影,閃電般點到!
  羅菊影心頭一驚,要待閃避,已是不及,雙腳一軟,往地上跌倒。
  藍衣人跨上一步,獰笑道:「賤婢,你觸犯本門律條,已是注定了發配給本門武士,咱們總究是師兄妹,肥水不落外人田,大師兄拔個頭籌,該是順理成章的事……」隨著話聲,緩緩彎下腰去,正待伸手去撕她衣衫!
  「嘶」,那可不是撕裂衣服的聲音,而是一縷挾著輕嘯的勁風,直向藍衣人後腦射來!
  藍衣人一身武功,果然不凡,雖在淫念大熾之際,依然保持著高度警覺,頭向前低,左手輕輕一抄,已把暗器接到手中,那只是一顆小石子!
  藍衣人身形倏地後轉,大喝道:「什麼人敢暗算本公子?」
  他喝聲甫出,又是「嘶」的一聲,一縷勁風,劈面打到!
  藍衣人看也沒看,屈指輕彈,把射來的石子,彈了回去。
  這一手高明已極,原石回敬,去勢如電,直向對面林中射去,但聽林中有人驚啊了一聲!
  藍衣人彈出石子,人已同時長身掠起,化作一道直線,撲射入林!
  此處只是疏朗朗的一片松林,他疾如鷹隼,循聲撲落,炯炯目光,已然飛快的向林中掃過!
  方纔雖然有人低啊出聲,但空林寂寂,那有人影?
  他幾乎不敢相信還有人比他還快,能在他眼底溜走!
  藍衣人不但武功已臻上乘,心機更是深沉,——見林中無人,身形未落,腳尖已在樹幹上一點,一個鷂子翻身,翩然飛掠回去。
  身手之捷,當真稱得來去如風,但當他回出松林,飛身落地的一剎那,卻把這位平目心高的氣傲,目空四海的藍衣入給怔住了!
  原來就在這一轉眼的工夫,躺在地上的岳小龍,和被點了穴道的羅菊影,都已不見。
  藍衣人冷峻的目光,投向左側密林,冷笑道:「朋友能在頃刻之間,運走兩人,足見高明,何用再躲躲藏藏,伏在林中,不敢露面?」
  「嘻,嘻,公子爺過獎了。」
  一個尖細聲音,突然起自身後!
  藍衣人又是一怔,他明明認定此人伏在左側密林之中的松林,自己剛才就是從那裡飛出,此刻凝目瞧去,依然不見人影!
  藍衣人心頭晴暗震驚,自己遇上了絕頂高手。
  但臉上卻是絲毫未露,冷然道:「朋友怎不露出身來,讓本公子見識見識?」
  那尖細聲嘻的笑道:「小老兒一直坐在這裡,沒有動過,公子爺自己沒看到小老兒,怎地反怪起小老兒來了?」話聲從樹上傳來!
  黃衣人循聲望去,只見松樹橫枝上,騎馬似的坐著一個雙目如鼠的瘦小老頭,聳著雙肩,嘻嘻直笑!
  手中還拿一枝細鐵絲,當作馬鞭一般,懸空作勢,悠然自得!
  藍衣人可不認得蕭不二,怒哼道:「閣下怎不下來?」
  蕭不二笑道:「小老兒下來作甚?」
  藍衣人目中冷芒閃動,厲聲道:「你把我三師妹和姓岳的小子,藏到那裡去了?」
  蕭不二道:「小老兒好好坐在這裡,公子爺可曾親眼看我動手的麼?」
  藍衣人長笑一聲道:「老匹夫,本公子眼裡不揉砂子,你也不打聽打聽,齊某是誰?」
  蕭不二嘻嘻的道:「小老兒不用打聽,方纔已經聽到了一些,公子爺好像是銅沙島來的……」
  藍衣人不待他說完,劍眉一剔,暴喝一聲:「不錯。」
  「錯」字一出口,身形突然凌空撲起,手中長劍,化作一道白光,直向蕭不二當頭劈落!
  這一下他蓄勢而發,出手如電,勢道凌厲已極!
  蕭不二口中噫了一聲,道:「公子爺你這作什麼?」右手如意金絲急急揚起!
  但聽「叮」的一聲,藍衣人只覺對方手中鐵絲,宛如一根鐵棒,撞在劍上,不但力道甚強,而且還含著一股震力,幾乎把自己長劍震飛出去,心頭不覺一驚。
  他武功原非等閒,這一發覺不對,立即借勢凌空翻了一個觔斗,卸去震力,倒飛出去一丈來遠。
  飄落地上,心頭大怒,狂笑道:「老匹夫,有你的!」雙足一點,身形再次撲起,凌空發劍,手腕振處,一片錯落劍光,有如急風驟雨,飛灑而下!
  但聽一陣削削之聲,連珠般響起,蕭不二騎坐的一段橫枝,劍光過處,已被斬成了無數小塊,紛落如雨,但卻不見蕭不二的人影。
  「嘻嘻,好厲害的劍法!」聲音仍在高處。
  藍衣人定睛瞧去,只見蕭不二換了一棵松樹,依然原式不變,騎坐在樹幹上。
  藍衣人厲芒連閃,怒喝道:「老匹夫,有本領你下來和本公子較量較量。」
  蕭不二搖頭道:「用不著,嘻嘻,老實說,憑你公子爺這點能耐,只夠和小老兒的徒兒動手,」說到這裡,大聲叫道:「徒兒,快點出來。」
  刷!一條人影,從樹林中飛掠而出,這人自然就是唐繩武。
  藍衣人目中寒芒飛閃,看清來人只是一個二十來歲的少年,(唐繩武戴有面具,他其實只有十六歲)那會把他放在眼裡?冷峻道:「原來你還有幫手!」
  蕭不二騎在樹幹上,手中鐵絲朝藍衣人一指,說道:「徒兒,你接他幾招試試,這種連師妹都想染指的花花公子,不用和他客氣。」
  唐繩武已知他是銅沙島朱衣門的大弟子,也就是銅沙島主齊天宸的嫡傳弟子,(只是不知道這藍衣人就是齊天宸的兒子齊少宸)齊天宸不也就是自己記名師傅?」
  但據蕭不二推測,自己記名師傅齊天宸,好像並非銅沙島主,因此授意自己和他比試比試。
  當下朝蕭不二抱拳道:「徒兒遵命。」唰的一聲,從身邊抽出短劍。
  藍衣人臉色鐵青,聽了蕭不二的話,那還忍耐得住?朗笑一聲,道:「你們師徒兩個,何不一起上!」人隨聲走,一下欺到唐繩武面前,喝道:「你小心了!」長劍倏然劃出!
  這一劍發的無聲無息,直到劍尖掃到,才聽到「嗤」的一聲急響,只見他這一劍出手之快,幾乎超過了聲音!
  唐繩武堪堪掣劍在手,就看到對方欺身進招,立即舉劍封架而上,和藍衣人硬拚了一劍。
  兩柄百練精鋼的劍身互撞,暴射出一片火星。
  藍衣人星目閃光,腳下錯開一步,大喝一聲道:「好劍法!」
  揮手一劍,斜劈過去。
  唐繩武舉劍一封,竟然又硬接了藍衣入一招,雙劍相觸,又是一聲金鐵大震,兩人都被震的向後退了一大步。
  兩人一連兩劍硬打硬接下來,已知對方功力,似是和自己勢均力敵,心頭各自暗暗吃驚。
  藍衣人平日一向目空四海,連九大門派,都不在他眼裡,此刻自己連發兩劍,都被對方接下。心頭大怒,更不打話,右腕疾翻,一柄長劍,刷刷刷,連出絕學,一劍緊過一劍,逼攻過去。
  森森寒鎬,幻出了漫天劍氣,宛如急風驟雨,瀟瀟灑灑,急襲而來!
  唐繩武展開劍法,反手一劍,封開對方劍勢,立時借勢搶攻,左手配合劍勢,同時連續拍出三掌。他有備而出,掌『隨劍發,威猛異常,劍掌所指,都是對方要害大穴。
  兩人這一動手,雙方劍招均極凌厲,幾次攻拒相接,竟然各擅其妙!
  眨眼工夫,雙方已激鬥了十幾個照面,誰也沾不到對方半點上風。
  藍衣人劍勢辛辣奇詭,劍上功力也遠較唐繩武深厚。
  唐繩武總究練劍日子尚淺,許多奇奧變化,無法發揮出來,差幸他劍掌同施,劍法不到之處,有掌勢相輔,每每逼的藍衣人刺出劍勢,不得不中途變招。
  藍衣人愈打愈怒,殺機也愈來愈熾,打到三十招左右,口中突然長嘯一聲,身形連展!手中長劍,劍勢再變,劍光忽的大盛,寒芒飛繞,劍風如輪,像排山倒海般朝唐繩武迫擊過去。
  這一輪猛攻,威勢果然強大無比,但聽一陣鏘鏘劍鳴,唐繩武的短劍,立被震盪開去,只聽他大喝一聲,突然一劍,疾向唐繩武分心刺來。
  唐繩武吃虧在對敵經驗不足,眼看自己劍勢,悉被封開。
  心頭大吃一驚,掄手一掌,拍了過去。
  他心頭慌張,這一掌原是情急拚命,揮手發掌,只是隨手而出,但那知這一掌,無意之中,卻正合了齊天宸傳他的掌法心訣!
  奇招突出,一雙烏黑如墨的手掌,恰好拍在藍衣人劍身之上。
  他隨班遠半年時間,練的就是掌上功夫,這拚命一擊,無形中也把「黑煞掌」力,提聚十成左右。
  這一記掌勢,不但發揮了齊天宸的玄奧掌法,也兼具了班遠的「黑煞掌」力,但聽「嗆」的一聲。藍衣人一柄百煉精鋼長劍,竟然齊中折斷!
  藍衣人心頭大震,左腳用力一旋,身子突然轉閃開去,揚手一指,隔空點來!
  蕭不二騎在樹幹上,看的一驚,脫口叫道:「玄陰指!」
  雙方相距,差不多有著七八尺遠,唐繩武連自己也想不到,糊里糊塗的一掌,竟會把對方長劍劈斷,心中方自一楞!
  突覺對方旋身之際,一縷銳利指風,直刺過來,再待閃避,已是不及,百忙中,手中短劍一豎,斜劈過去。
  劍勢堪堪劈出,但覺右肩如中尖椎,奇痛徹骨,心中一橫,忍痛一按劍柄機篁,一點銀星,電射而出!
  唐繩武也在此時,突然身子一仰,翻身跌倒。
  躲在林中的阿菊、阿蘭,睹狀大驚,雙雙掠出!
  阿蘭迅快扶住唐繩武,口中低低說道:「唐少俠,你怎麼了?」
  阿菊卻是一掠而出,長劍朝藍衣人一指,叱道:「好個淫賊,饒你不得!」
  蕭不二怕阿菊不是藍衣人對手,早已飛身而下,攔在阿菊前面,說道:「阿菊,不可造次。」
  這原是一瞬間的事,藍衣人手中拿著半截斷劍,他雖凌空一指傷了唐繩武,但他左肩也被唐繩武「劍底飛星」打個正著,殷紅的鮮血,從他肩頭涔涔而下!
  只見他一張瘦削臉上,青的沒有一絲血色,雙目閃動,注視著飛身而下的蕭不二,冷冷道:「閣下報個萬兒。」
  蕭不二嘻嘻一笑,道:「這個自然,你們是朱衣門,小老兒是紫煞門,咱們山不轉路會轉,好吧,你可以走了。」
  藍衣人冷笑一聲,雙足一點,人已沖天飛起,去勢如箭,直向谷外激射而去,霎眼之間,就消失不見。
  阿菊跺跺腳,道:「蕭老前輩,你怎麼放他走了?」
  蕭法一道:「讓他去吧,咱們留不住他的。」回頭問道:「唐小哥傷的如何了?」
  阿蘭已經扶著唐繩武坐起,只見他臉色蒼白,身軀在微微顫動,但已盤膝坐定,正在運功調息。
  阿菊氣憤的道:「都是你,要看人家劍法路數,害的唐少俠負了傷?」
  蕭不二聳聳肩,道:「他是朱衣門大弟子、朱衣教主就是銅沙島主齊天宸,但傳唐小哥劍掌十三式的,也是齊天宸。這兩個齊天宸,如果不是一個人,就定然有一個是假的,你說小老兒要唐小哥和他比試劍法,重要不重要?」
  阿菊道:「現在呢?你看出來了?」
  蕭不二點頭道:「兩人劍法,路數全然不同,自然不是出於一個師傅,尤其最後他點出的一指。總算看出一些眉目來了」
  說到這裡,忽然目光轉動,朝四下一掠,回頭問道:「那姓羅的姑娘呢?還在不在?」
  阿菊披披嘴道:「人家早就走啦!」
  蕭不二問道:「她有沒有說過什麼?」
  阿菊道:「唐少俠替她解開穴道,她只看了一眼,一句話也沒說,轉身就走。」
  兩人說話之際,張老頭也抱著岳小龍從林中走出,口中唉了一聲,道:「這位少門主看來是沒救了!」
  蕭不二走了過去,問道:「他現在如何了?」
  張老頭道:「全身都已僵冷,只有胸頭還有些微溫。」
  蕭不二黯然不語,過了半晌.才道:「九幽掌,這是那一門的邪門武功?」
  口中說著,目光瞥處,但見唐繩武跌坐運功的人,臉上漸漸變的灰黑,心頭不覺大吃一驚,急忙問道:「唐小哥怎麼了?」
  阿菊側身坐在唐繩武身邊照顧,聞言抬頭道:「唐少俠沒有什麼呀!」
  蕭不二伸手一指道:「你看看他臉色!」
  阿菊側臉朝唐繩武看去,這一看,口中不覺驚啊出聲!
  蕭不二走近他面前,仔細察看,又覺得唐繩武氣息勻細,不像有什麼意外,但他臉上明明色呈灰黑,極似中了某種劇毒一般。
  心中暗暗驚奇,自言自言的道:「奇怪!這情形明明是毒性發作,他正在運功逼毒,自己聽人說過,『玄陰指』雖陰功,但並非毒功……」
  只聽阿蘭忽然嗯了一聲,道:「蕭老前輩,我想起來了。」
  蕭不二道:「你想起了什麼?」
  阿蘭道:「方纔我把唐少俠扶起之時,他掙扎著從懷中摸出一個瓷瓶,兩手發顫,傾出一粒比綠豆還小的黑色藥丸。
  我看他傷的不輕,忙道:「唐少俠,我給你拿好了』。
  唐少俠搖搖頭,低弱的道:「有毒。』抬手把那粒黑色藥丸吞入口中,莫非他吞的是什麼毒藥?」
  阿菊聽說唐繩武吞了毒藥,心頭大急,埋怨道:「你怎不早說?現在應該怎麼辦呢?」
  阿蘭道:「我先前只當他服的是傷藥,剛才聽蕭老前輩說他像是毒性發作,我才想起來的。」
  阿菊急的流下淚來,轉身道:「蕭老前輩,他一定服了毒藥,這該怎麼辦呢?」
  蕭不二看看唐繩武,只覺他臉上神色,好像愈來愈黑,望去簡直是籠罩了一片黑氣,但偏偏他坐態安祥,氣息細長,卻又不像有何異處,心中也琢磨不定。
  張老頭一手托著岳小龍僵冷的身子,緩緩放到地上,聽了兩個孫女的話,不覺抬起頭來:瞪目道:「你們真是胡說,唐小哥幹麼要吞服毒藥?」
  阿菊道:「是啊,他幹麼要吞服毒藥呢?」
  阿蘭道:「但他明明說那藥丸有毒,不讓我手指碰它話聲未落,只見唐繩武緩緩吐了口氣,忽然睜開眼來。
  阿菊喜道:「好了,唐少俠醒過來了。」
  阿蘭臉上泛起兩片紅雲,低頭道:「原來你吞服的果然不是毒藥。」一面遞過一張面具,低低的道:「唐少俠把面具戴上了。」
  唐繩武接過面具,隨手戴上。
  蕭不二兩顆豆眼,直盯著唐繩武臉上,原來這一瞬工夫,他一張玉面,又恢復了白中透紅,那有一絲黑氣?看他戴上面具,不覺呵呵笑道:「唐小哥,你方才吞服的究是什麼藥丸?」
  唐繩武道:「是先師給小可配製的練功藥丸,也可治療跌打損傷。」
  蕭不二道:「那是毒藥麼?」
  唐繩武點點頭,道「老丈說的不錯,小可練功之初,先師就給小可服用這種藥丸,曾說這是一種劇毒之藥,但也能助長功力。每月服用一丸,三年可以練成毒功,就是武功最高的人,也不怕了,在這段時間中,一旦負傷,只須服下一丸,再運功片刻,即可痊癒。」
  蕭不二道:「這真是聞所未聞,毒藥還能療傷。」
  唐繩武道:「豈止療傷,據先師說,一個人的身體中,潛伏著一種極強大的力量,一般武功,均無法把這潛伏的力量完全發揮出來。只有某幾種劇毒藥物,才能刺激生命中的潛能,使它發揮出來,因此這幾種毒藥,不但增強武功,而且還能益壽延年呢!」
  蕭不二頻頻點頭,說道:「有些道理!哦,尊師給小哥配的藥丸,既有這許多好處,岳少門主已是奄奄一息,你快給他服一顆試試,」
  唐繩武笑道:「不成,小可這藥丸劇毒無比,不曾練過毒功的人,連手指都碰不得。」
  張老頭望望躺在地上的岳小龍,抬目道:「蕭二爺,你看怎麼辦?」
  蕭不二用力搔搔頭皮,說道:「岳少門主來的時候,這一路上,都留有暗記,綵帶門的人,定會找來,咱們縱然無法救治.也該把他帶出去才好。」
  張老頭道:「蕭二爺說的是極。」俯身抱起岳小龍,說道:「那就走吧!」
  蕭不二心頭沉重,歎了口氣,道:「真是天不假年!」搖搖頭,當先朝狹谷走去。
  唐繩武緊跟著蕭不二身後,問道:「蕭老丈,岳少門主真的沒有救了麼?」
  蕭不二接著說道:「可惜小老柳為了要引開藍衣人,不曾在場,她穴道一解,就不別而去,否則可以從她口中,問出些端倪來。」
  唐繩武道:「哦,是了,方才小可和藍衣人動手,老丈從他劍法上。可曾看出什麼來了?」
  蕭不二道:「小哥放心,你那記名師傅,決不是銅沙島主。」
  一行人腳下都快,一會工夫,已經退出谷口。
  蕭不二走在前面,堪堪穿林而出,瞥見林外凝立著兩個身穿青布長衫的漢子,心頭驀然一動!
  但自己一行人,既已落在人家眼中,只好大大方方的走了出去。
  那兩個青衣人看到張老頭手上抱著的岳小龍,兩人互望一眼,然後又打量著眾人似是已看出蕭不二是領路的人。
  兩人同時朝蕭不二抱抱拳道:「諸位大概就是綵帶門的朋友了?」
  蕭不二既不承認,也不否認,反問道:「兩位有何見教?」
  左首青衣人道:「在下奉夫人之命,在此恭候多時了。」
  「夫人」這兩個字,頓使蕭不二想起方才黑色軟轎中的青衣婦人,心中又是一動,問道:「你們夫人要兩位在此相候,不知有什麼事?」
  左首青衣人道:「夫人特派在下兩人前來奉邀諸位。」
  蕭不二道:「你們夫人是誰?」
  左首藍衣人道:「諸位見了夫人,自會知道。」
  蕭不二道:「她在那裡?」
  左首青衣人道:「就在前面不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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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不二久走江湖,經驗何等老到,但覺這兩個青衣人身上未帶兵刃,似是有意表示並無敵意。一時心中感到捉摸不定,沉吟道:「兩位是那一路的朋友?」
  右首青衣人冷冷道:「朋友要問什麼,等見到夫人,再問不遲,恕在下無可奉告。」
  蕭不二冷冷一哼道:「兩位可知我是誰麼?」
  左首青衣人道:「在下二人不用知道朋友是誰,諸位若是決定去了,就請隨咱們來。」話聲一落,和右首青衣人一同轉過身子,並肩往前行去。
  蕭不二拿他們有辦法,搔搔頭皮道:「看來只好隨他們去了。」
  右首青衣人回頭道:「咱們話已傳到,去不去悉聽尊便。」
  兩人腳下突然加快,在山徑上奔行而去。
  蕭不二低喝一聲:「走。」當先跟了下去。
  唐繩武、張老頭和阿蘭、阿菊也各自展開腳程,隨著奔行。但見山路越來越是荒僻,似非方才來的路徑。
  前面兩個青衣人愈來愈快,一味的急奔,後面的人自然也不肯示弱,提氣疾行。
  雙方似是較量上了腳程,你快,我也快,不到片刻工夫,已經翻山越嶺,奔行了十幾里路。前面兩人依然並無停止之意,只顧放腿奔。
  蕭不二心頭暗暗怒惱,突然一提真氣,雙足點處,身形破空飛起,快若流星,一下越過兩個青衣人頭頂,飄落到兩人面前數丈之外。站在路中,嘻嘻一笑,道:「兩位一味急奔,不嫌得太快麼?」
  兩個青衣人沒想到蕭不二會有這等高絕的輕功,在自己兩人奔行之中,居然一下超越到前面去,心頭齊齊一楞,立時剎住身形。
  左首青衣人道:「在下兩人奉命引路,夫人曾有交待,希望諸位去的越快越好。」
  蕭不二道:「你們夫人究在那裡?」
  左首青衣人忽然伸手遙指前方一處密林,說道:「就在前面林中,已經到了。」
  眾人隨著他手指望去,也只見到山麓間一片密壓壓的樹林,不見房舍。
  蕭不二道:「既然已到地頭,兩位快快帶路吧。」
  兩個青衣人一言不發,領著眾人繼續朝前奔去。
  不多一回,便已奔近山麓。
  蕭不二雖未開口,但已暗示大家小心戒備。
  行人穿林而入,但覺林內枝柯糾結,幽暗如晦,一條曲折小徑,穿行其中,但一望而知是臨時開闢出來的。
  蕭不二江湖經驗老到.手中執著一支細鐵絲,緊隨在兩人身後,功凝百穴,耳目並用,暗暗查看密林之中,有無埋伏?
  他不查還好,這一查,頓時發覺這一路行來,每一個轉彎角的有利地形上,都有對方埋伏的人!
  這一片密林之中,少說也有四五十人,而且每一個人都佔了地形上的絕對優勢,也等於說進入這片密林之人,只好處處挨打,無異進入了絕地。
  蕭不二心頭暗暗震驚,忖道:「看來對方處心積慮布下陷阱,要把自己幾人引來的了。」
  心念轉動之際,已經到了密林之中,這是砍去了數十棵大樹,硬在林中開闢出來的一片空地。中間搭起了一座蓬帳,門簾低垂,看去顯得十分神秘。
  兩個青衣人穿出樹林處,便自停步,垂下雙手,左首漢子忽然合著嘴唇,吹出一聲極為清細的聲音!
  那聲音好像是兩片竹葉,合在一起吹出來的,清細之中,帶著輕微震動的節奏。
  帳門乍啟,一個白髮蒼蒼,身形詢樓的老人,迅快走了出來。
  這老人左眉骨上,凹陷著一道極深的刀疤,斷眉獨目,身穿一件半長不短青竹布衣衫,腰束麻繩,斜插一支竹節鞭。
  當門而立,朝蕭不二等人,抱拳拱手,笑道:「夫人已在帳中恭候多時了,諸位請進。」
  說完,退到一旁,讓開了去路,他雖是面含微笑,但在別人看來,卻有一股說不出的獰惡之相。
  蕭不二見多識廣,驟睹此人,心頭不禁暗暗一怔,忖道:「這幫人怎會在這裡出現?」
  心中想著,也就當先走了進去,幾人相繼隨入。
  但見這蓬帳之中,隔成前後兩間,前面一間,中間放著一張錦榻,榻旁端坐著一個青布衣裙的少婦,睜大雙目,望著門外。
  一見蕭不二等人走了起來,立即起身相迎。
  她沒理當先走入的蕭不二,唐繩武二人,卻直向張老頭迎來,目光落在他手中抱著的岳小龍身上,急急問道:「岳少俠傷勢如何了?」
  聲音嬌脆,略帶些咽啞,顯的十分關切!
  蕭不二暗暗皺了下眉,忖道:「這位岳少門主,認識的女子倒是不少。」一面略作抱拳,說道:「夫人見召,不知有何見教?」
  青衣婦人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只是盯在岳小龍臉上,沒有理會蕭不二的問話,攢著翠眉,嬌聲道:「他傷的這般厲害,你快把他放到榻上去。」
  敢情這張錦榻,就是為岳小龍準備的。
  張老頭沒有說話,依言把岳小龍放在錦榻之上。
  青衣少婦跟著走近榻前,當著眾人,也不避嫌,伸出纖纖玉手,直朝岳小龍懷中探去。
  蕭不二不知她和岳小龍究竟是什麼關係,自然不好阻攔,只是暗暗凝聚功力,在旁監視。
  只要發現她有加害岳小龍的舉動,立可出手。
  青衣少婦纖手在岳小龍胸口一摸,她那勻紅的粉臉上,突然神色大變,咽聲道:「他……他已經死了……
  兩行淚水,奪眶而出,順著她粉頰,流了下來,雙膝一屈,扶著錦榻,哭道:「岳少俠,你去的太快了,我兼程趕來,指望你留著最後一口氣,准知我這番心意,還是白費了……」她幽幽低位,說來淒楚欲絕!
  阿蘭、阿菊都是女孩子家,心腸較軟,也陪著她掩面流淚!
  蓬帳之中,頓時充滿了一片淒涼氣氛!
  青衣少婦低低哭泣了一陣,突然站起,拭淚道:「岳少俠,不論你是生是死,我帶來的一顆藥丸,還是給你吞服了吧!」
  話聲一落,探手入懷,摸出一顆核桃大的蠟九,捏碎外殼,剝去包著的人皮紙,裡面是一顆算盤子大小的殊衣藥丸。
  青衣少婦回頭望了蕭不二等人一眼,似是張口欲言,但略一猶豫,忽然把藥丸納入自己口中!
  輕輕咀嚼了幾下,別過身去,一千捏開岳少龍牙關,也顧不得羞恥,一下俯下身子,把口中藥丸,口對口哺入岳小龍嘴中,運氣逼下喉嚨。
  阿蘭、阿菊總究是女孩兒家。早已羞紅雙頰,別過頭去。
  這一瞬間,站在榻前的人,但覺異香撲鼻!
  蕭不二久走江湖,見多識廣,登時想起了二十年前轟傳江湖的療傷聖藥,忍不住失聲道:「九九還原丹!」
  青衣少婦倏地轉過身來,她臉上嬌紅未退,睫承淚珠,望著蕭不二,點點頭道:「不錯,我餵他的正是『九九還原丹』,老丈如何知道的?」
  蕭不二道:「九九還原丹,江湖上視為療傷聖藥,小老兒昔年曾聽人說過。」
  青衣少婦目光眨動,幽幽的道:「賤妾適因救人心切,還未請教老丈高姓?」
  蕭不二聳聳肩,道:「小老兒蕭不二,有個不雅的外號,人稱……」
  青衣少婦睜大雙目,還未等蕭不二說完,啊了一聲,失驚道:「老丈就是名滿江湖的神偷蕭老丈,賤妾失敬之至。」
  蕭不二摸摸下巴,嘻嘻一笑,道:「慚愧,慚愧,偷兒就算成了神,也上不了天堂,見不得玉皇大帝……」
  他這兩句話、聽得阿蘭、阿菊忍不住「噗嗤」笑出聲來。
  蕭不二慌忙收起笑容,抱拳道:「咱們還沒有請教夫人……」
  青衣少婦道:「賤妾竹青青。」
  蕭不二聽她報名姓竹,心中更是有數,問道:「江湖上姓竹的不多,夫人想必和枯竹幫淵源極深了?」
  竹青青道:「外子竹中英,就是敝幫幫主。」
  唐繩武心中暗道:「原來她已是有夫之婦,而且還是枯竹幫的幫主夫人,如何方纔還當著大家,口對口給岳小龍餵藥?」
  蕭不二呵呵一笑道:「原來是幫主夫人,貴幫老幫主倒和小老兒有過數面之緣,難怪方才見了獨日玄壇,還有些面善。」
  接著又道:「這就是了,『九九還原丹』,葛無求視若拱壁,據說他一世只練了一爐,一爐只有十二粒,但卻送了貴幫老幫主三粒,當今之世,只怕也只有貴幫有了。」
  竹青青道:「敝幫也只存了最後一粒……」忽然目光一抬,問道:「蕭老丈如何知道的?」
  蕭不二笑道:「小老兒是聽貴幫老幫主親口說的,當年神醫葛無求為了練制『九九還原丹』,走遍天下,採集到九十八種稀世靈藥,獨獨缺少一味竹寶。
  據聞只有貴幫才有,就親自找上竹山。向老幫主求取,老幫主聽他為了練製丹藥,慨然把貴幫僅存的一枚竹寶相贈,兩人遂為至友。
  當時葛無求原以為這一爐丹藥,最少也可練上百粒,答應丹成之後,以四分之一相贈,作為酬報,那知道這一爐丹藥,一共只煉了十二粒,因此就送了貴幫三粒。」
  竹青青點點頭,道:「老丈說的不錯,賤妾也曾聽外子說過……」
  她說到這裡,似是想起了什麼重要之事,望望蕭不二,叫道:「蕭老丈……」
  但她卻欲言又止,倏地住口。
  蕭不二看出她定然有事,問道:「夫人有何見教?」
  竹青青道:「賤妾有一件事,想奉托蕭老丈,不知該不該說。」
  蕭不二道:「夫人只管請說。」
  竹青青道:「蕭老丈一行,護送岳少俠,想必也是岳少俠的朋友了?」
  蕭不二道:「正是,正是,小老兒一條命還是岳少俠救的,自然是朋友了。」
  竹青青望了幾人一眼,徐徐說道:「三年前,賤妾師父遭遇大難,承蒙岳少俠仗義出手,不但救了賤妾性命,敝幫也因有岳少俠揭發好人陰謀,幸得保全……」
  唐繩武聽她說到這裡,暗暗忖道:「原來她感激岳少門主恩德,才不避男女之嫌,不顧羞恥,毅然口對口餵他藥丸,試想當時除了她自己餵藥,岳小龍只有胸口微溫,全身已冰涼如死,她能要誰口對口餵藥?」
  想到這裡,方才對她輕視之心,頓時變成了肅然起敬。
  只聽竹青青續道:「昨日傍晚,賤妾接到報告,齊少宸趕來崤山,要以陰人對付岳少俠。」
  蕭不二驚異的道:「陰人?」
  他闖蕩江湖多年,從未聽到這等古怪名稱。
  竹青青道:「據敝幫手下探到的消息,好像這陰人十分厲害,就是一等一的頂尖高手,也必死無疑……
  蕭不二想到那青衣婦人受著前聲指揮,行動遲緩,似是殭屍一般,心頭不禁油生涼意,點點頭,沒有作聲。
  竹青青接著說道:「賤妾雖不知他們出動的陰人,究是什麼?但既然得到這項消息,就想通知岳少俠留意。
  那知賤妾遲來了一步,趕到此地,正好有幾個朱衣門的人,得到齊少宸的命令,由此退走,被賤妾擒到了一個,才知岳少俠已傷在陰人手下,被綵帶門的人救走。」
  說到這裡,目光徐徐一抬,伸手掠掠鬢髮,續道:「賤妾以上說的,是此行經過,賤妾另有一事奉托。」
  蕭不二道:「夫人只管請說,小老兒能力所及,自當效勞。」
  竹青青斂社一禮道:「老丈一言九鼎,賤妾這裡謝了。」
  蕭不二連忙避開,搖搖手道:「夫人快不可如此,什麼事只管請說。」
  竹青青臻首一抬,一雙盈盈妙目,望著蕭不二問道:「老丈既知『九九還原丹』之名,自然也知道它原定的名稱了?」
  蕭不二心中暗道:「你這不是存心考我?」
  一面摸摸下巴,笑道:「這個小老兒倒是聽人說過,神醫葛無求當時原定的名稱是『百草回春丹』對不對?」
  竹青青展顏一笑,道:「老丈可知『百草回春丹』的效用麼?」
  蕭不二道:「江湖傳說,他若是練成了『百草回春丹』,就是重傷已死的人,只要在三日之內,仍可起死回生。」
  竹青青點點頭,道:「不錯,可惜葛神醫花了二十年心血,遍歷名山大川,只找到九十八種靈藥.依他原定的目標,還缺少兩味主藥,遍求不得……」
  她口氣微微一頓,又道:「其中一種,就是敞幫僅存的一兩竹寶,竹寶僅能打通全身骨節,引得藥性難以到達的骨節,使斷骨續合,但依然並非主藥。」
  唐繩武、張老頭、阿菊、阿蘭,聽她娓娓道來,把「百草回春丹」說的這般神效,大家都聽出了神。
  蕭不二也只是點頭,沒有插口。
  竹青青又道:「百草回春丹,一味最主要的草藥,叫做還魂草,功能起死回生,續命還魂。但葛神醫始終沒有找到,他找上敞幫,先翁慨然以竹寶相贈,他下山之時,仰天長歎:『神醫難求,返魂無術,那就只能還原了,也許這是天意吧?』那時他已放棄找尋返魂草。決定用『九九還原丹』之名了。」
  蕭不二吁了口氣道:「原來如此。」
  竹青青道:「葛神醫自號無求,一世無求於人,先翁贈他竹寶之時,他曾說若無竹寶。難治骨傷,只能練成普通泊傷之藥,因此一口答應了將他練成的一爐丹藥,以四分之一相贈,過了兩年,他果然再上竹山,送來三粒『九九還原丹』,此後和家翁成了莫逆之交,也時常到竹山去。」
  唐繩武看她只是說著葛神醫的往事,心中暗暗納罕,忖道:「她述說往事,不知要托蕭老丈什麼事?」
  但奇怪的是蕭不二並不催問,只是靜靜的聽她說著。
  竹青青繼續說道:「這些話,賤妾那是聽外子說的,後來葛神醫大概有三年沒有來,先翁去世那年,他突然趕上竹山,聽說先翁已經病故,不禁頓足長歎道:「老夫來遲了,老夫來遲了!』接著就從袖中取出一張紙條,授予外子,鄭重地道:『令尊已死,使老夫深感遺憾,你好好保存此紙,日後倘遇『九九還原丹』無效之時,可找老夫去……」
  蕭不二聽到這裡,突覺眼睛一亮,喜道:「夫人之意,可是要小老兒去找葛神醫麼?」
  竹青青點點頭,道:「賤妾在這片林中,布上了敝幫『枯竹陣法』,最強的敵人,也休想闖得進來,原是臨時準備的給岳少俠療傷之處;但岳少俠除了胸口還有一絲微溫,全身俱已僵冷,已是與死無異,只怕『九九還原丹』也難以奏效了……」
  她在說話之時,把手中一張舊紙,朝蕭不二遞了過來,道:「這是葛神醫留下的地圖,他就在終南葫蘆谷中。」
  蕭不二聽的一怔,暗想:「此去終南,還有幾百里路,最少也要四五天才能趕到,岳少門主全身已冷,那裡還能捱得過這許多天?」
  竹青青見他面露遲疑,忙道:「老丈可是覺得岳少俠已經無救了麼?」
  蕭不二道:「小老兒是因此去終南,少說也得幾天時光,只怕……」
  竹青青沒待他說完,接著:「方纔賤妾餵他服下『九九還原丹』,只要他一息尚存,大概可以支持三天,老丈如能在三天之內,找到葫蘆谷,也許還有希望。」
  蕭不二暗想:「以自己的腳程,要在三天之內,趕上終南,大概還不成問題。」這就點點頭道:「小老兒自當盡力而為。」
  回頭朝唐繩武。張老頭等人看了一眼,說道:「你們四位,那就不用去了。」
  張老頭自知無法跟得上蕭不二,連忙點頭道:「救人如救火,蕭二爺只管前去。」
  竹青青道:「四位不嫌簡慢,那就暫留此地好了。」
  唐繩武道:「小可隨老丈前去,路上也好有個接替。」
  蕭不二想了想,道:「也好。」
  當下不再多說,把「神醫」那張地址揣入懷中,回身抱起岳小龍。
  一面朝唐繩武道:「咱們走吧!」
  首先朝帳外行去。
  唐繩武別過眾人,跟著出去。
  竹青青忽然好似想到了什麼,急急跟了出來,說道:「蕭老丈請留步。」
  蕭不二回頭道:「有事?」
  竹青青道:「那張地圖,是葛神醫的親筆畫的,也許是見面時的憑證。」
  蕭不二應道:「小老兒記下了。」
  竹青青道:「老丈好走,賤妾不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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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0 10:12:27 |只看該作者
第13章 誤入毒谷

  由崤山西行,接連秦嶺山脈,終南山還在秦嶺之西。
  這一路,都是崎嶇的山徑,蕭不二、唐繩武抱著岳小龍,一路西奔,第三天中午時光,總算趕到終南山下。
  蕭不二腳下一停,長長吁了口氣,道:「咱們總算趕到了。」
  唐繩武道:「老丈不知葫蘆谷還在什麼地方?」
  蕭不二道:「終南山綿亙八百里,大小山谷,數以千計,許多山峰,尚且都沒有名稱,何況一個幽谷,這葫蘆谷也許是葛神醫自己起的名字,咱們得先查查地圖再走。」說著,把岳小龍交到唐繩武手上,探懷取出那張舊紙,仔細看了一遍。
  但見紙上畫有一座插天高峰,峰下有一條小徑,蜿蜒通向一處幽谷,谷口注著一行蠅頭小字:「葫蘆谷在仰天坪之西,葛無求隱居於此。」
  唐繩武抱著岳小龍,探首看去,這張地圖,簡直畫的像山水畫,而且筆法奇劣,毫無特微,心中暗道:「像這樣的山勢,深山之中,到處都是這般模樣,這葫蘆谷又到那裡去找?」
  蕭不二看了一會,也直是皺眉,摺好地圖頭,他又從唐繩武手中,抱過岳小龍,說道:「咱們走吧!」
  唐繩武疑惑的道:「老丈已經認出來了麼?」
  蕭不二搖搖頭,道:「葛神醫這張地圖,比小老兒畫劃還要蹩腳,那能按圖去找?」
  唐繩武道:「那該怎麼辦?」
  蕭不二道:「咱們目下只能去碰碰運氣,先找一座高峰,看看有沒有和它相像的幽谷?」
  唐繩武道:「但岳少門主只剩下最後半天時光了。」
  蕭不二道:「據我看來,岳少門主絕不似夭折之相,也許吉人自有天相。」口中說著,舉步在前走去。
  兩人入山漸深,一路俱是危崖峻嶺,也不知找了多少高山幽谷,卻沒有一處和葛神醫圖中的葫蘆谷相似之處。
  一天時光,很快的過去,眼看太陽流霞,已逐漸被茫茫夜色所吞沒,山林問開始昏暗下來!
  蕭不二到了此時,也不禁有點著急。
  自己兩人雖然盡力在三天時光趕到終南,但錯過今天,豈不是錯過了岳小龍的治療機會:同時也辜負了竹青青的重托。
  他雙手抱著岳小龍,心頭沉重,腳下也顯得沉重起來!
  忽聽唐繩武口中驚「咦」一聲,叫道:「蕭老丈,前面好像有一條山徑!」
  亂山之中,人跡罕至,那有山徑?
  蕭不二急忙舉目望去,前面不遠,砂石之間,果然發現有一條曲折小徑,隨著山勢迤邐而去。
  路是人走出來的,沒有人經常在這裡走動,那會出現山徑?」
  蕭不二突然之間,眼睛一亮,急急說道:「咱們快走。」立即循著小徑,放步而行:
  轉過山腳,但見那小徑直朝一處山坳中通去!
  蕭不二仰首一望,左首正是一座高聳入雲的峻峰,已被夜氣所籠罩,心中不禁大喜,一面搖搖頭道:「葛無求把這座山峰,畫的全走了樣,咱們是盲人騎瞎馬,誤打誤撞,總算闖對了地頭!」
  唐繩武吁了口氣,道:「這裡就是葫蘆谷了,小可替老丈開路。」當先舉步朝山坳中走去。
  蕭不二抱著岳小龍走在他後面,口中笑道:「自然是葫蘆谷了,葛無求這地名取得真是不錯,江湖上誰不知道他是賣藥的?」
  山谷問亂石纍纍,細流涓涓,一條小徑,曲曲折折循著崖下山澗,向裡延伸,不知它像不像葫蘆。
  蕭不二把它說成賣藥的葫蘆,當真妙語解頤,這葫蘆裡面,就沒有人知道他賣的是什麼藥了。
  片刻工夫,已經到了山谷盡頭,果然看到一座青石砌成的房子,竹籬圈繞,矗立在一片空地上。
  唐繩武走到前面,只見籬門緊閉,不見炊煙,側耳聽了一陣,高聲叫道:「先生在麼?」
  石屋中傳出一個蒼老聲音問道:「什麼人?」
  唐繩武道:「咱們特地找先生來的。」
  那蒼老聲音又道:「你們如何進來的?」
  唐繩武道:「咱們有先生畫的地圖,才找來的。」
  蒼老聲音似乎低低的說了聲:「奇怪!」接著說道:「好吧,你們自己進來吧!」
  唐繩武回頭看了蕭不二一眼,就伸手推開籬門,走了進去。
  穿過白石小徑,行到屋前,但覺兩邊種著不少花草,走過之時,花草間響起一陣悉悉蠕動!
  好像有許多蛇蟲之類的東西,紛紛往草間躲了進去,心中暗暗覺得奇怪!
  兩人走到門前,兩扇灰黑木門,緊緊關閉,也不見葛神醫前來開啟。
  唐繩武舉手在門上輕輕拍了兩下,說道:「先生……」
  話聲未落,只聽那蒼老聲音重重說道:「老夫又沒把門閂上,你不會推的重一點,難道還要老夫出來迎迓麼?」
  唐繩武心中暗道:「這位葛神醫似乎有點怪僻,不近人情。」左手按著木門往裡推去,木門果然沒有閂上,應手而啟,兩扇木門,登時大開。
  這時天色早已全黑,石室之中,沒點燈火,更是一片漆黑,但在黑暗之中,卻有兩點閃閃發光的眼睛,盯著唐繩武直瞧!
  蕭不二慌忙把岳小龍交到唐繩武手上,走上一步,拱拱手道:「在下蕭不二,冒昧登門,多多驚擾葛神醫了。」說完,舉步朝屋中走入。
  唐繩武立即跟著進去,跨入屋中。
  那蒼老聲音忽然呵呵一笑,道:「好,好,請,請。」
  擦的一聲,總算亮起了火種!
  火光之中,只見一個白髯老人顫巍巍的從椅上站起,點燃了油燈,然後又回到椅上坐下,望著兩人問道:「你們如何進來的?」
  這間石屋之中,只有一把椅子,主人自己坐了,客人只好站著說話。
  蕭不二道:「在下兩人,有先生親筆畫的地圖,才能找到此地。」
  白髯老人又道:「你們沒遇上什麼事吧?」
  蕭不二心中暗暗奇怪,一面答道:「沒有。」
  白髯老人一手摸著白髯,只是朝兩人身上打量,接著點點頭自言自語的道:「看來果然沒有什麼,這就奇了!」說到這裡,忽然抬目問道:「你們做什麼來的?」
  蕭不二朝岳小龍一指,說道:「這位是采帶門的少門主岳小龍,他在三天之前,傷在陰人『九幽掌』下,除了胸口微溫,全身業已僵冷……」
  白髯老人道:「已經死了麼?」
  蕭不二道:「還沒有。」
  白髯老人道:「他倒經得起死。」
  蕭不二道:「本來早就死了……」
  白髯老人道:「那為什麼不死?」
  唐繩武心中暗道:「這葛神醫說話真絕!」
  蕭不二道:「差幸當時遇上枯竹幫幫主夫人,餵了他一粒『九九還原丹』……」
  白髯老人口中「唔」了一聲。
  蕭不二又道:「但據竹夫人說,岳少門主全身已冷,僅憑『九九還原丹』,只怕無救,因此把先生昔年留下的一張地圖,交與在下,要在下趕來葫蘆谷求治。」說完,伸手入懷,取出那張地圖。
  白髯老人忽然放聲大笑,道:「你要老夫救他麼?」
  蕭不二把地圖遞了過去,道:「這是先生昔年承諾之言,曾說日後倘遇『九九還原丹』無效之時,可來葫蘆谷找尋先生,這張地圖,就是先生親手所繪……」
  白髯老人接過地圖,只看了一眼,就往大油中籠去,臉上忽然有了笑容,點點頭道:「好,你們把他放下來。」
  蕭不二看他看到地圖,果然一口答應,心中大喜,暗暗吁了口氣,連忙拱手道:「多謝先生。」
  唐繩武往屋上四週一看,除了白髯老人坐的一張矮椅,就一無所有,不禁踟躔道:「把他放在地上麼?」
  白髯老人道:「自然放在地上了。」
  唐繩武依言把岳小龍放在地上。
  白髯老人忽然站起,從身上脫下一件寬大黑袍,蓋到岳小龍頭臉之上,然後又回到矮椅上坐下,朝唐繩武招招手道:「小哥過來。」
  唐繩武依言走了過去。
  白髯老人道:「你伸出左手來,讓老夫瞧瞧你的脈搏。」
  唐繩武聽的奇怪,忙道:「先生弄錯了,求醫的是岳少門主,不是小可。」
  白髯老人哼道:「老夫知道。」
  唐繩武道:「那麼先生該瞧的是岳小門主的腕脈……」
  白髯老人不耐道:「老夫叫你把手伸過來,你就伸過來。」
  這就奇怪,求醫的是岳小龍,他卻要瞧唐繩武的腕脈,只有辰州祝由科,口中才會喊著:「樓上有病,樓下好醫,夫家有病,娘家好治」,莫非這白髯老人——葛無求,學的是辰州祝由科?
  蕭不二也感到白髯老人行動古怪,站在一邊,說道:「唐小哥,先生既要診你的脈,你就伸手讓先生瞧瞧。」
  唐繩武只得伸出左手,遞了過去。
  白髯老人右手五指搭在唐繩武手腕之上,低頭闔目過了一回,五指一鬆,又道:「再把右腕拿給我。」
  唐繩武依言送過右手,白髯老人搭了一回,緩緩放開他右腕,點點頭道:「果然不錯,練的是毒功,哈哈哈……」
  唐繩武心中暗道:「此人脈理果然精通,居然知道自己練的是毒功了。」當下說道:「先生診察了小可之脈,不知有何教言?」
  白髯老人一揮手道:「很好,你站到一邊去。」
  唐繩武不知他葫蘆裡賣什麼藥?只得依言退到一旁。
  白髯老人目光一抬,朝蕭不二道:「你也過來。」
  蕭不二心下雖覺奇怪,卻也依言走了過去。
  白髯老人道:「左手給我。」
  蕭不二把左手送到他面前。
  白髯老人手指在他脈門上按了一回,臉露驚奇,說道:「原來你沒有練過毒功?」
  「沒練過毒功,這有什麼值得驚奇?」
  蕭不二笑道:「在下自然沒練過毒功。」
  白髯老人道:「這就奇了。」
  蕭不二道:「在下沒練過毒功,又何奇之有?」
  白髯老人朝唐繩武一指,道:「方纔進來之時,是這位小哥走在前面。」
  蕭不二道:「不錯。」
  白髯老人道:「老夫谷中,養了數以千計的毒物,練過毒功的人自然無礙,但沒練過毒功的人,休想擅入一步,你跟在他身後,怎會絲毫不曾驚動他們……」
  他用手搔搔頭皮,沉吟道:「除非你足不點地,輕功已到了踏雪無影之境。」
  唐繩武聽的暗暗「哦」了一聲,忖道:「這就是了,方才進來之時,自己曾聽花草叢中,悉悉作響,原來是他豢養的毒物。」
  蕭不二也暗暗一驚,接著嘻的笑道:「先生說的不錯,小老兒人稱雪上無痕的使是。」
  白髯老人忽然得意的大笑起來,連連點頭道:「妙極,妙極,雪上無影,這太好了。」
  蕭不二久歷江湖,自然聽得出白髯老人口氣之中,似是別有用心,心中暗暗覺得奇怪。
  白髯老人大笑未已,突然伸手一指,點了過來。
  這一指,來的突然,而且出手十分奇奧,蕭不二要待躲閃,已是不及,應指往地上跌坐下去。
  唐繩武猛吃一驚,急急喝道:「你要做什麼?」
  白髯老人出手奇快,在唐繩武喝聲出口之際,已然在蕭不二身上,連點了十幾處大穴,左手一揚,一顆烏黑的藥丸,很快塞入蕭不二口中。才回頭笑道:「小哥別忙,老夫要閉住他的少陰心經,以及胃經,才可服我特製毒藥。」
  唐繩武駭然道:「你給他服的是毒藥?」
  白髯老人笑道:「不錯,這顆毒丸,是老夫秘製之藥,一顆藥丸的力量,足可毒斃一百頭老虎。」
  唐繩武道:「這如何使得?」
  白髯老人大笑道:「你也是練毒功的人,總該知道這種奇毒之藥,配製不易,比人參還要珍貴的多。」
  唐繩武道:「但蕭老丈並沒有練過毒功。」
  白髯老人道:「沒練過也不要緊,老夫三日之內,可以使他速成。」
  唐繩武目注白髯老人,怒聲道:「你不是葛神醫?」
  白髯老人大笑道:「老夫幾時和你說過是葛無求了。」
  唐繩武聽的大怒,喝道:「你怎不早說,這一來,豈不是耽誤了岳少門主的救治時間?」
  白髯老人朝地上躺著的岳小龍看了二眼,緩緩說道:「他本來已是快死的人了。」
  唐繩武大喝一聲:「老匹夫,你真該死!」左手揚處一掌向白髯老人劈了過去。
  這一掌他含憤出手,掌上凝聚了十成力道,一雙手掌漆黑如墨!
  白髯老人看他使出「黑煞掌」,不由哈哈一笑道:「娃兒,你還會黑煞掌?」
  他既不閃避,也不舉手封格,兩道炯炯目光,只是盯著唐繩武劈來的手掌。
  但聽「砰」的一聲,唐繩武手掌結結實實的拍在白髯老人胸口。白髯老人一動不動,唐繩武卻被震的倒退了三步。
  白髯老人微哂道:「只有四成火候,但江湖上已經沒有人承受得住了。」
  唐繩武眼看白髯老人坦然承受了自己一掌,不但不能傷他分毫,反把自己震退了三步,心頭震駭無比。
  突然從身邊抽出短劍,喝道:「老匹夫,你再試試我的寶劍,是否鋒利?」
  白髯老人雙目之中,寒光暴射,沉喝道:「娃兒住手!」
  唐繩武道:「你還有何說?」
  白髯老人一手捋鬚,徐徐說道:「小娃兒,你此時縱能勝得老夫,或是把老夫殺了,但他們兩人,也就死定了。」
  唐繩武道:「你待怎的?」
  白髯老人大笑道:「你總該知道老夫對你們並無惡意,若要殺死你們,哈哈,別說你們兩個人,就是二十個、二百個,也早就死去了。」
  唐繩武一手按劍,怒聲道:「你究竟打算怎樣?」
  白髯老人徐徐說道:「老夫隱居千毒谷,窮數十年心力,練成了舉世無比的毒靈丹,可以使他們速成。」
  唐繩武道:「你不該耽誤了岳少門主的救治,他今晚已經是最後一天了。」
  白髯老人道:「他不是已經服下葛無求的『九九還原丹』了麼?」
  唐繩武道:「『九九還原丹』並不能救治他的傷勢,咱們才兼程趕來。」
  白髯老人微笑道:「九九還原丹還救不了他,找葛無求又有何用?」
  他口氣微頓,接著說道:「娃兒,你應該知道『百草回春丹』和『九九還原丹』除了只缺少一味還魂草,其他治傷靈藥,可一味也不少,這娃兒傷勢最重,服了『九九還原丹』應該早就好了。」
  唐繩武道:「但他依然全身僵冷。」
  白髯老人笑道:「你可知道一個人縱然沒有受傷,也會死的,難道世上死去的人,都是負了重傷才死麼?」
  唐繩武聽的一呆,說道:「小可聽不懂。」
  白髯老人又道:「老夫是說他只是沒有還魂,內傷早已好了。」
  唐繩武憤然道:「你說來說去,岳少門主還是沒有救了。」
  白髯老人口中咄了一聲,道:「誰說他沒有救了?」
  唐繩武心中一動,問道:「你能救他麼?」
  白髯老人道:「他一直沒有甦醒,僅是缺少還魂草而已,只要再餵他服下還魂草,自然就能活。」
  唐繩武喜這,「老丈有還魂草麼?」
  白髯老人道:「沒有,但老夫要在他甦醒之前,先給他換血。」
  唐繩武吃驚道:「你說什麼?」
  白髯老人道:「老夫是說,先給他換過一身毒血。」
  唐繩武怒哼道:「你發瘋了。」
  白髯老人淡淡一笑道:「老夫已在替他換血,不信你過去瞧瞧。」
  唐繩武聽得大奇,心中暗道:「岳少門主一直躺在地上,你又沒去動他,怎能說已在替他換血了呢?」
  心念轉動,不覺走了過去,伸手揭開岳小龍身上蓋著的一件黑袍。
  這一揭,唐繩武看的大吃一驚,腳下也不由自主後退了一步,喝道:「你……這是什麼?」
  原來他揭開這件黑袍,但見岳小龍頭臉手足上,密密麻麻叮著無數黑色小蟲,望去竟然成了一個黑人。
  白髯老人得意一笑,道:「這是老夫身上養著的毒虱,哈哈,娃兒,你別小看了這些虱子,它們經年累月吸著老夫身上毒血,已是奇毒無比,天下一等一的高手,也經不起它們叮上一口。」
  唐繩武駭然道:「天下一等一的高手,都經不起它們叮上一口,岳少門主身上,叮著這許多毒蟲,如何經受得起?」
  白髯老人大笑道:「問得好,但你總該知道,這娃兒在未服還魂草之前,已是快死之人,老夫讓它們把吮自老夫身上有毒之血,輸入他體內,先使他血液含了劇毒,待會再給他服用『毒靈丹』。等他甦醒之後;就和老夫一樣,成了身具奇毒之人,你師傅教你練的毒功,最少需有三年時間,方能練成,但這娃兒經這一來,只要一天工夫,就成功了。」
  他說到得意之處,不由的縱聲大笑起來。
  唐繩武到了此時,不知該如何是好,只得仍把那件黑袍,小心翼翼的替岳小龍蓋上,一面問道:「老丈可以保證岳少門主不死麼?」
  白髯老人道:「老夫自然可以保證,他真要是死了,老夫豈肯讓它們把寶貴毒血,白白的糟蹋了。」
  唐繩武望望蕭不二,又道:「這位蕭老丈呢?」
  白髯老人道:「他沒有毒蟲替他換血,需要三夭時光,才能成功。」
  唐繩武疑惑的道:「你為什麼一定要把蕭老丈和岳少門主兩人,變成身具劇毒之人?」
  白髯老人掀髯大笑道:「老夫隱居千毒谷中,數十年來,從無一人上門,而且你們來的湊巧,十天之前,老夫才練成舉世無匹的『毒靈丹』,老夫豈能錯過機會?」
  說到此處,兩道炯炯目光,盯注在唐繩武臉上,肅然道:「娃兒,老夫要問你一件事,你得實言相告。」
  唐繩武道:「你要問什麼?」
  白髯老人道:「你一身毒功,是跟誰練的?」
  唐繩武道:「先師姓班,諱遠。」
  白髯老人神色一動,說道:「你果然是他的傳人!」
  唐繩武道:「你認識先師?」
  白髯老人哼了一聲,道:「豈止認識,他還是老夫的同門師弟……」忽然住口,不往下說,接著說道:「據老夫推斷,你娃兒的毒功,入門不久,最多也不會超過八月,那是說,你師傅也才死了不久。」
  肩繩武點點頭,道:「是的,先師去世才兩個月。」
  白髯老人道:「如何死的?」
  唐繩武道:「先師是死在兩個毒人之手。」
  白髯老人身軀一震,目射奇光,急急問道:「毒人,你說你師傅是死在兩個毒人手下的?」
  唐繩武道:「先師和兩個毒入連接了幾掌,身中奇毒,據先師說,毒人之毒,無藥可解,詳細情形,小可也不知道。」
  白髯老人奇道:「毒人之毒,無藥可解,天底下居然還有毒人?」
  他似是陷入深思之中,一手捻著白髯,只是沉吟不語,過了半晌才道:「當時你可在場?」
  唐繩武道:「小可當時被先師點了穴道,放在屋中,不准外出,只知有一個叫申惜嬌的女人,帶著幾個毒人,找上門來,先師和他們對了幾掌,就中了他們的毒。」
  白髯老人道:「你娃兒都有了幾分火候,班遠這許多年來,應該早就練成毒功的人,該是百毒不侵的……」
  說到這裡,望了唐繩武一眼,微微歎息一聲,說道:「你師傅有沒有和你說起過本門之事?」
  唐繩武道:「沒有,小可隨先師只有半年時光,連他老人家的名號,還是後來才知道的。」
  白髯老人道:「你想不想知道?」
  唐繩武道:「如果老丈肯說,小可自然想聽。」
  白髯老人重重哼了一聲,道:「老夫是你大師伯。」
  唐繩武道:「小可連師門淵源,都一無所知,等老丈說出來了,小可自然要拜見大師伯。」
  白髯老人笑了笑,道:「娃兒,算你有理。」接著說道:「本門原稱二毒門,從不在江湖走動,故少人知,二毒就是蛇蟲和草木,分為兩類,歷代相傳,只准各收一個門徒,你師傅班遠,原是師叔的門人,專攻草木,老夫學的卻是蛇蟲一門。」
  唐繩武心中暗道:「原來如此。」
  只聽白髯老人又道:「咱們雖是各有師承,各攻一門,但師門規定;縱然學成,也不准行走江湖,因此歷代師祖,都一直隱居荒山,到了先師這一代,師叔在練毒之時,不慎被毒火灼傷,不治而死,過了不久,班遠受外人誘惑,也偷跑下山,老夫奉先師遺命,暫兼了師叔的草木門,日後再替師叔物色一個傳人……
  他看了唐繩武一眼,續道:「那知二十年前你師傅忽然回山,先是邀老夫出山,為老夫嚴詞所拒,繼而又向老夫索取師叔遺留的一本『草木經』,又為老夫所拒,他一時惱羞成怒,和老夫動起手來……」
  唐繩武暗暗「哦」了一聲,心想:「難怪自己方才說出師傅名號,他臉上現出不屑之色。」
  白髯老人道:「班遠那時藝技大進,一身武功,已在老夫之上,老夫被他一掌擊傷肺經,幾乎當場嘔血昏倒,但老夫強自按捺,抖手放出七條天下奇毒的金線蛇,才算把他驚退……」
  唐繩武忍不住問道:「後來呢?」
  白髯老人道:「他從此沒有來過,但老夫也因肺部受了重創,咯血不止,無法運氣,幾乎功力全廢,直到十五年前,在一處山谷中發現了一株還魂草,才把老夫治好。」
  唐繩武喜道:「還魂草,不知那山谷中還有沒有?」
  白髯老人沒有立即回答,卻繼續說道:「那是奇草,這山谷之中,老夫養了許多毒蛇,其中有一對錦蟒,還是老夫從雲貴深山中帶回來的異種,長大之後,可達十數丈,能生吞虎豹。不料那年夏天,山洪暴發,山石滾落,把一條雄蟒,壓得全身稀爛,大概只有頭部未曾受傷,連骨也斷了兩處。那條雌蟒竟然負起雄蟒徐徐朝谷外游去,老夫看的奇怪,就尾隨著它行去。終於到了一處山谷之中,那雌蟒一連銜了幾支青草,餵給雄蟒服食,又負著雄蟒回去,第二天那條雄蟒居然斷骨已續,身上也漸生新肌……」
  唐繩武道:「那就是還魂草麼?」
  白髯老人道:「不,其中只有一株是還魂草,老夫當時並不識得,其餘的藥草,老夫都知道,那是續生肌之藥。老夫對那株草藥感到十分驚奇,因為找遍全山,就只有那麼一株,當下也就採了一片,放在口中咀嚼,但覺其味極苦,幾乎使人口舌都麻木了。老夫正想吐去,突覺得一股苦味,順喉而下,肺經舊創,剎那之間,大為舒暢,心知此草可能是極為靈異的療創靈藥。這就把那片草葉嚥了下去,老大多年舊創,竟是霍然而愈,第二天老夫再找到山那邊谷中去,就遇上葛無求……」
  唐繩武道:「原來那還魂草是葛神醫的。」
  白髯老人掀髯笑道:「你這娃兒,果然聰明!老夫一說葛無求,你就猜出那株還魂草是他的,那時,據葛無求說,他找遍名山大川,只有在終南山找到兩株幼苗,卻被老夫偷去了一株,幾乎要和老夫拚命,其實那一株是給錦蛇吃掉了
  唐繩武道:「葛神醫也會武功麼?」
  白髯老人笑道:「葛無求一身武功,也大為可觀,但比老夫要差上一籌,結果為老夫所制,取走了一片還魂草的葉子。」{
  說到這裡,舉頭望望天色,笑道:「時間不早,你大概還沒吃東西吧?老夫數十年來,食用的都是毒蛇毒蟲,沒有準備食用之物。」
  唐繩武忙道:「小可身邊,帶有乾糧,吃了個飽。」
  走到蕭不二身邊,低頭一看只見他臉色烏黑,雙目緊閉,這分明是中了劇毒,已經發作之象!
  試想蕭老丈從未練過毒功,如何能一下服下奇毒無比的「毒靈丹」?這不是害了他麼?」心中大吃一驚,目光一抬,望著白髯老人正待開口。
  白髯老人已知他的心意,笑了笑道:「不可動他,此刻正是藥性發作之時,過了今晚,自會醒轉。」說完,轉身朝屋後走去。
  過了半晌,才見白髯老人拿出一本破舊書本,臉色凝重,說道:「娃兒還不快跪下,接過本門『草木經』去。」
  唐繩武聽的一怔,道:「老丈……」
  白髯老人嚴肅道:「你既是班師弟的門下,也是我師叔的唯一傳人,老夫代表先師叔,授你『草木經』,就成為本門草木一脈的傳人了。」
  唐繩武聽他說的這般鄭重,只得拜了下去,接過「草木經」。
  白髯老人仰天大笑,道:「老夫總算替師叔找到了傳人!」
  笑聲一斂,忽然張目望著唐繩武,喃喃說滇:「那麼老夫呢?
  老夫這蛇蟲門又傳給誰呢?」
  他忽然轉身,匆匆往裡行去,接著又取出一本同樣大小的破舊書本,朝唐繩武道:「老夫蛇蟲門也一併傳給你娃兒了。」
  唐繩武一怔道:「這個如何使得?」
  白髯老人道:「如何使不得,老夫不是也替師叔保管了幾十年『草木經』,將來你也替老夫找個傳人就好了。」
  一口氣微微一頓,又道:「本門之中,把草木和蛇蟲分為兩門,但據老夫二十年研究心得,覺得這兩門劇毒,各有所長,也各有所短,如能互相參證,更可收相輔相成之功,老夫『毒靈丹』,就是參照這兩本書上的記載,研製而成……」
  突然之間,白髯老人好似想到了什麼,口中沉「哈」一聲,右手握拳,朝左手掌心狠狠的擊了一拳,喃喃說道:「老夫集天下奇毒,練制而成的『毒靈丹』,應該不懼毒人了,幾時咱們去捉個毒人來試試才好。」
  唐繩武看他念念不忘「毒人」,心想:「練劍的人,看到神兵利器,沒有一個不是想據為己有的,他一生練毒,聽到了『毒人』,自然也會念念不忘,一睹為快了。」
  白髯老人忽然雙目一瞪,喝道:「娃兒,你站著作甚,還不快接過去!」
  唐繩武見他這麼說了,也只好依言跪下,恭恭敬敬的從白髯老人手中接過「蛇蟲經」,接著又爬在地上,朝白髯老人磕了幾個頭道:「大師伯在上,弟子給你叩頭。」
  白髯老人一手捋鬚,大樂道:「娃兒起來,你知道老夫是誰?」
  唐繩武道:「弟子不知。」
  白髯老人道:「老夫已有多年不用姓名了,就叫大師伯谷靈子好了。」
  唐繩武道:「弟子記下了。」
  谷靈子道:「娃兒你呢?叫什麼名字?」
  唐繩武道:「弟子唐繩武。」
  谷靈子道:「你如何會拜班師弟做師傅的?」
  唐繩武也不隱瞞,把自己遭遇,和拜師經過,扼要說了一遍。
  谷靈子驚異的道:「你是四川唐門的弟子,四川唐門練的也是草木毒藥,另闢蹊徑,自成一門,據『草木經』上所載,唐門歷代相傳七種極為霸道的配方,叫做『七絕散』,天下無藥可解,不知可確否?」
  唐繩武道:「寒家『七絕散』,是七種暗器的配方,弟子帶出來了。」
  谷靈子雙目一亮,急急說道:「快拿出來給師伯瞧瞧。」
  唐繩武從貼身取出七張暗器圖樣,雙手遞過。
  谷靈子接到手上,急著展開,立時全神貫注的看著。直把七頁紙看完,突然哈哈大笑,道:「想不到『七絕散』的處方,和老夫『毒靈丹』頗相接近,只是『七絕散』中人無救,老夫的『毒靈丹』卻專門以毒製毒,這叫做殊途同歸。哈哈,這七張配方,當真是神妙無比,也和本門許多秘方,有不少相同之處,據老夫猜想,本門和唐門上代祖先,也許有著極深淵源。」
  當晚,唐繩武就在這間小客堂中伴著蕭不二,席地而坐,閉目養神,谷靈子獨自回轉後面小屋,運功去了。
  一宵無話,第二天清晨,天色黎明。

《 本帖最後由 陸戰男兒 於 2010-6-20 10:18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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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繩武睜開眼來,只見谷靈子蹲著身子,正在翻動岳小龍。
  唐繩武問道:「大師伯,岳少門主怎麼了?」
  谷靈子笑道:「老夫已經餵他服下『毒靈丹』,一切都和老夫預料一般,只要再有三片還魂草,就可以醒過來了。」
  唐繩武道:「大師伯要去找葛神醫麼?」
  谷靈於道:「自然要去,不過要等姓蕭的老兒醒過來了才能去。」
  唐繩武問道:「不知蕭老丈什麼時候才能醒來?」
  谷靈子道:「老夫餵他服下第二顆『毒靈丹』藥性行散,就可醒轉。」說著直起腰來;從懷中取出一個藥瓶,傾了一顆烏黑的藥丸,納入蕭不二口中。
  過了盞茶工夫,谷靈子快捷如鳳,在蕭不二身上連揉帶拍解開閉住經脈。
  蕭不二突然雙目一睜,一躍而起,口中大喝一聲,舉手朝谷靈子迎而劈出。
  谷靈子身形向側閃出。避開了一掌,口中喝道:「慢來!」
  唐繩武也在旁叫道:「蕭老丈請住手。」
  蕭不二聞言收手,怔怔的道:「怎麼天色已經亮了!」
  唐繩武笑道:「蕭老丈已經臥了一個晚上了。」
  蕭不二聽的一呆,道:「是他點了我的穴道?」
  唐繩武道:「大師伯餵了老丈兩顆毒靈丹。」
  蕭不二愈聽愈奇。兩顆豆眼轉動,問道:「誰是你大師伯?
  他?小老兒中了什麼毒麼?」
  谷靈子大笑道:「老夫谷靈子,就是娃兒的大師伯,哈哈,你老兒再有一顆毒靈丹,毒功就大功告成了。」
  蕭不二奇道:「你不是葛無求,毒功,你說什麼毒功?」
  谷靈子含笑道:「你且運功試試,把功力凝集手掌,就知道了。」
  蕭不二聽的大奇,依言把全身功力,漸漸凝聚右手,低頭看去,但覺自己一隻手掌,竟然逐漸脹大,色呈青紫,連五個指甲,都變成紫黑!心中不禁大吃一驚,失聲道:「小老兒中了奇毒?」
  谷靈子接口笑道:「那倒不是,你老兒今後什麼毒都不用怕了。」
  蕭不二道:「此話怎說?」
  谷靈子道:「困為你服了老夫精深的『毒靈丹』,經過一夜昏睡,全身血液和五臟六腑,全和劇毒水乳交融,再經二天運功調息,即可全為己用,自然諸毒不侵了。」
  蕭不二搖搖頭道:「這話令人難以相信!」
  谷靈子作色道:「老夫活了一把年紀,難道還會騙你不成?」
  唐繩武道:「蕭老丈,大師伯說的不假,目前江湖上出現了『毒人』,以先師之能,還中毒而死。大師伯以十年心力,練成『毒靈丹』,確可收以毒防毒之功,目前你老已經服過兩顆,再有一顆,你可練成毒功了。」
  蕭不二問道:「這毒功如何練法?」
  谷靈子道:「你此刻剛服下第二顆丹藥,只須按照平日運功方法,調息行動,明日清晨再服第三顆,再行功一天,就算功行圓滿,但最要緊的,就是這兩天之中,不能進食,連水都不能喝一口。」
  蕭不二縮縮頭,嘻的笑道:「好吧,從此之後,真要不怕劇毒,餓三天就只好餓三天了。」
  谷靈子大喜道:「服了老夫『毒靈丹』,是否不懼『毒人』之毒,目前老夫沒見過『毒人』,還不敢確定,但對江湖上一般奇毒,老夫可以完全保證。」
  蕭不二笑道:「小老兒能有諸毒不侵,就可以了。」說完,果然回到地上,又盤膝坐了下來。
  谷靈子回頭朝唐繩武道:「好了,咱們現在可以走了。」
  唐繩武道:「大師伯是說找葛神醫去麼?」
  谷靈子點點頭道:「不錯,咱們問他要還魂草去。」
  蕭不二雙目一睜道:「小老兒和你們一起去。」
  谷靈子道:「不成,你剛服下『毒靈丹』,半個時辰之內,不把它運行開去,你還想活命?」
  蕭不二吐吐舌頭,道:「有這麼厲害?」
  谷靈子哼道:「難道還是假的?」
  說話聲中,率著唐繩武往外走去,一面說道:「這谷中遍地都是毒物,不慮有人侵入,用不著護法,你只管練你的功好了。」
  兩人離開千毒谷,由谷靈子領路,翻過兩座山嶺,但見前面一座插天高峰,有幾分像葛神醫畫的那座山勢。











第14章 毒功揚威

  唐繩武喜道:
  「大師伯,前面就是仰天坪麼?」
  谷靈子道:
  「終南山中,萬山林立,誰知道它叫什麼仰天坪不仰地坪?」
  唐繩武道:
  「弟子是說葛神醫就住在那裡了?」
  谷靈子道:
  「不錯,葛無求就住在山坳裡面。」
  說話之時,已經奔到峰下。果見一條小徑,朝山谷迤邐而去!
  唐繩武喜道:
  「這裡果然是葫蘆谷了,這才和他畫的地圖,有些相似。」
  口中說著,忍不住朝谷口走去。
  谷靈子忽然面色凝重,目注谷中,徐徐說道:
  「葛無求居然在山谷之中,擺了陣法。」
  唐繩武驚奇的道:
  「大師伯看他擺的是什麼陣法?」
  谷靈子朝谷中一指道:
  「你看,谷中這些樹木、山石,都經人工修整,佈置有序,雖有一條小徑,穿行其間,但老夫相信其中必有厲害埋伏。」
  唐繩武看了半天,卻是看不出一點頭緒,好奇的道:
  「大師伯,就憑這些樹木,山石,有什麼厲害?」
  谷靈子道:
  「你別小看了它們,這些木石,變化無窮,只要你走錯一步,就得活活困死其中。」
  唐繩武道:
  「大師伯一定也懂陣法的了?」
  谷靈子雙目凝神,只是注視著谷中佈置,過了半晌,才搖搖頭,歎息道:
  「老夫雖略涉皮毛,但這佈置太深奧了,尤其谷口只有一道門戶,不到裡面,無法看的清楚。但到了裡面,再想退出,就已經遲了。」
  唐繩武猶是不信,反問道:
  「那麼大師伯就不進去了麼?」
  谷靈子笑道:
  「他越是搬出這些陣法唬人,老夫偏要闖他一闖!」
  唐繩武道:
  「大師伯不是說他陣法很厲害麼?」
  谷靈子得意一笑,道:
  「他陣法最厲害。也只能阻擋別人,阻止不了老夫。」
  唐繩武道:
  「那就是大師伯能破他的陣了。」
  谷靈子微微搖頭道:
  「識得陣圖的不是老夫。」
  唐繩武道:
  「那是什麼人?」
  谷靈子伸手從大袖中提出一條通體金黃的小蛇,笑道:
  「是它。」
  唐繩武道:
  「蛇也能識陣圖麼?」
  谷靈子笑道:
  「龍鳳龜蛇,號稱四靈,其實這種陣圖,只能阻人,對任何蛇蟲,都不生效,因為人在七情六慾中,能生幻境,蛇蟲烏獸,頭腦簡單,反而不為所惑。」
  唐繩武欣然道:
  「既是如此,我們就要蛇引路好了。」
  谷靈子卻把金蛇納入袖中,道:
  「咱們先進去瞧瞧,暫時還用不到它。」
  唐繩武道:
  「那要到什麼時候才用得到它呢?」
  谷靈子哼了一聲,道:
  「老夫倒要領教一下,葛無求這些佈置,到底有些什麼鬼門道。」一面揮揮手,含笑道:
  「娃兒,你只管走在前面,老夫要看看陣勢。」
  唐繩武本來就有些不相信,聽他一說,立即舉步朝谷中走去。
  這座山谷,葛神醫把它取名葫蘆谷,敢情因它形似葫蘆。
  谷口是葫蘆的頸部,逐漸放大,到了裡面,遍植樹林,一條小徑,筆直通向林中。
  唐繩武走了一段路,回頭看去,不見谷靈子跟來,心中暗暗好笑,忖道:
  「大概大師伯對陣勢深具戒心,不肯冒昧深入,所以先讓自己闖陣,好看清此陣虛實,我就不信這片樹林,真能困得自己。」心念轉動,立即加快腳步,朝林中行去。
  這片樹林,甚是茂密,入林漸深,光線較為幽暗,但仍可看的清楚,他放腿而行,又走了一陣。
  眼看四周依然一片靜寂,不見有絲毫動靜,心中更覺放寬了許多,只是循著小徑筆直往裡走去。
  不知不覺中奔行了盞茶工夫,但覺前面谷勢,逐漸狹窄。
  又走了一段路,已經穿林而出,突覺眼前天光大亮,山風吹到臉上,精神頓為之一爽!
  定睛瞧去,谷靈子面含微笑,靜靜的站在面前,不覺驚喜的道:
  「大師伯原來早就來了。」
  谷靈子含笑道:
  「老夫何曾動過?」
  唐繩武聽的大奇,說道:
  「那麼你老怎會……」話聲未落、口中忽然「咦」了一聲!
  原來他奔行了這陣工夫,竟然在不知不覺中,又回到了谷口!
  谷靈子說的沒錯,他一直站在此地,一步也不曾移動過。
  唐繩武看看四周形勢,幾乎目瞪口呆,忍不住問道:
  「大師伯,這是怎麼一回事呢?」
  谷靈子道:
  「這就是陣圖的奧妙了,大概葛無求不願有人驚擾於他,是以谷口這一段,僅僅布下了顛倒陣法。使人走到半途,就不知不覺的回頭往外走出。」
  唐繩武道:
  「這不可能,弟子記得一直往裡走去,並未回頭。」
  谷靈子道:
  「你不懂陣法,如何覺得出來?」接著沉吟道:
  「由此看來,這谷口前面一段,倒是並無凶險,真正厲害埋伏,卻在谷裡了。」
  唐繩武道:
  「大師伯,咱們要如何走法,才能不走回頭路?」
  谷靈子道:
  「這個容易,你隨老夫來就是了。」說完,緩步往谷中行去。
  唐繩武滿懷好奇,跟在他身後,雙目炯炯,不住的朝左右仔細打量。
  谷靈子邁步跨人樹林,忽然身形一停,低聲喝道:
  「娃兒,你要看清老夫步伐,不可走錯一步。」
  唐繩武答應一聲,看他跨出右腳,也立即右腳跟進。
  谷靈子停的一停,仍然右足先行,唐繩武因大師伯已經關照過自己,也跟著一停,邁右足。
  一連跨了三步,俱是右足邁進,但唐繩武第三步堪堪跨出,陡覺一陣目眩!
  不,是四周樹林,好像起了一陣旋動!
  唐繩武心中暗暗一驚,急忙定睛瞧去,四周林木,不是好好的,連微風也沒有動一下!
  只聽谷靈子在前面低聲喝道:
  「娃兒,只管跟老夫走,勿為身外幻象所惑。」
  唐繩武聽的暗暗心驚,忖道:
  「如此看來,自己方入林中之際,舉步就錯了,難怪走了回頭路,自己還不知道,這陣勢果然奇奧!」
  這樣緊隨谷靈子身後,亦步亦趨的走著,果然一路無阻,不消片刻,便已穿過樹林,又到了一處谷口。
  原來這裡已是葫蘆的腰部,地勢逐漸縮小,兩邊崖石如門,僅容一人通行。
  谷靈子略一住足,就繼續往谷中行去。
  唐繩武緊隨他身後,走了五六丈遠近,前面豁然開朗,一片山谷,悉呈眼前,但見四面高山環抱。
  中間一片盆地,呈現出幾座丘陵似的小山,山麓間竹籬茅舍,敢情就是葛無求的住處了。
  這片谷中,佈置的秩序井然,遍地都種滿了花木,一條白石小徑,曲曲折折在花林中通行。
  但一眼可以看出這條白石小徑,就是通向山麓間茅舍的。
  谷靈子進入裡谷口,腳下立即停了下來,雙目凝神,只是注視著一片花林,臉上神色,也顯的極為凝重。
  唐繩武悄悄走到他身邊,問道:
  「大師伯,那三間茅舍,就是葛神醫住的地方了。」
  谷靈子沒加理會,又看了一回,才歎息道。
  「葛無求從那裡學來的陣法?這佈置太深奧了,實是出人意外之事。」
  唐繩武聽他口氣,似是有知難而退之意,止不住心頭暗暗焦的,正待出言試探!
  谷靈子忽然舉步朝前走去,到得花林前面,又及時停住,伸手從袖中捉出一條小金蛇,放到地上,口中發出極低的噓噓之聲,敢情是指揮它在前引路。
  那小蛇得到主人指示,立即蜿蜒朝花林中游去。
  谷靈子低聲道:
  「娃兒,咱們跟它去。」
  話聲出口,那小金蛇已經游出去五六尺遠,突然間,它好似遇上了什麼剋星一般,疾快的踴身後躍,退避不迭。
  谷靈子正待舉步的人,忽然停住,看的大是驚詫,急急蹲下身去,口中又是一陣噓噓細響。
  小金蛇昂起一顆三角形的小頭,瞪著兩眼,傾聽了一陣,忽然身形一折,捨了正面,朝側游去。
  但它卻是在前面一尺方圓,繞了一個圈子,好像那一尺之內,有著什麼怪物,避之惟恐不及。
  谷靈子口中繼續吹著極細的噓噓之聲,小金蛇大有勉為其難之意,轉了一個圈子,繼續朝前游去。
  但游了不到三尺來遠、又戰戰兢兢在地上又繞了尋尺方圓一個圈子。
  唐繩武看的奇怪,但因見谷靈子全付精神都注視著小金蛇的行動之上,不敢開口發問。
  那小金蛇在主人催促下,繼續往裡游去,只是每隔二尺,就避開正面,在地上繞了一個圈子,意思似在警告主人,它繞的這個圓圈之中,有著極大的危險。
  谷靈子似是已經看出一些端倪來了,皺著花白濃眉,奇道:
  「金線蛇,天下奇毒之物,老夫不信天下還有比它更毒的東西?」
  這回唐繩武也聽出他的口氣來了,原來小金蛇繞的圓圈之內,似乎是潛伏著一種使小金蛇望而生畏的毒物!
  谷靈子一生精研毒物,他看了小金蛇居然還有怕的東西,心頭既感驚奇,又覺得欣喜,左手輕輕一招。
  小金蛇立即游了回來,他把小金蛇捉起。納入油中,回頭低聲道:
  「娃兒,你站著莫動,老夫進去看看。」
  話聲一落,舉步跨入花林,走到小金蛇繞圈的地方,緩緩蹲下身子,凝目瞧去,但見沙地上,印著一個極淺的足跡。
  心中不禁一楞,暗道:
  「我當這一尺方圓之內,潛伏了什麼毒物,原來只是一個人走過足印,小金蛇怎會無端怕起人的足印來?」
  再舉目朝三尺外小金蛇遊行的第二個圓圈望去。
  他功力精深,目光何等銳利,這一望,那第二個圓圈之內,赫然又是一個極淺的足印!
  而且第一個足印是右腳,第二個足印,恰是左腳,這一來,就證明了此人是大步往裡行去的。
  谷靈子總究見多識廣,心頭突然一動,伸手把那留有足印之處,輕輕括起一層泥沙,捧在手上,端詳了一陣,又湊近鼻孔,仔細聞了一聞。
  這一聞,頓教這位全身無一不毒的谷靈子,聞的臉色微微一變。
  三個指頭撮起一小撮沙泥,疾快的往嘴裡送去,好像在嘗著什麼美味一般,不住的用舌尖辨味。
  唐繩武看的暗暗稱奇,忍不住問道:
  「大師伯,這是什麼東西?」
  谷靈子漸漸面有喜色,吐去口中沙泥,回頭掃手道:
  「娃兒,咱們可以進去了。」
  唐繩武喜道:
  「大師伯看出端倪來了?」
  谷靈子道:
  「不是老夫看出端倪,而是有人開了路,良機不可失,咱們快走吧!」
  唐繩武小聲問道:
  「那是什麼人?」
  谷靈子道:
  「毒人。」
  唐繩武吃驚道:
  「什麼,是毒人。」
  谷靈子「唔」了一聲,迅速從懷中摸出一顆「毒靈丹」,遞了過來,凝重的道:
  「此人足跡走過的地方,留下一絲毒氣,居然連小金蛇都不敢接近,身上練成的奇毒,可想而知該是何等厲害,你練毒功力尚淺,快服下此丹,遇上他時務必小心,不可和他接觸。」
  唐繩武想起師傅死在「毒」人之手,不由的心頭一陣激動,趕忙接過藥丸,吞入口中,一面問道:
  「大師伯,咱們該當如何?」
  谷靈子道:
  「目前老夫還沒看到此人,不知虛實,老夫自問大致還應付得了,咱們隨機應變,最好能把此人擒下。」
  說到這裡,語氣一頓,面情忽轉嚴肅,目注唐繩武又道:
  「但咱們也不得不預留退步,進去之時,你可在花樹上暗暗留下記號,萬一老夫不是那人對手。須知兩毒相接,毒功較差的,必然立時毒發身死,你聽我以低嘯為號,立即逃出林去,千萬不可停留。」
  唐繩武聽的心頭一凜,他已然聽出這位一生練毒,一身是毒的大師伯,對「毒人」似乎也並無多大把握,正待開口!
  只聽谷靈子接著又道:
  「對了,那姓蕭的老兒,明天清晨,尚需服下最後一顆『毒靈丹』,始能返毒入虛,你把藥丸收著。如果老夫中毒身死,這就證明咱們二毒門對練毒一道,不如毒人了,你和蕭老兒縱然服了老夫的『毒靈丹』。練成毒功,也不是他的對手,今後行走江湖,就得格外小心,遇上『毒人』,務必退避,不可逞強。」
  說話之時,又從懷中摸出一顆『毒靈丹』,遞到唐繩武手中。
  這不是在叮囑身後之事?
  唐繩武接過藥丸,眼中已隱含淚水,說道:
  「大師伯,此人既然找上葛神醫,咱們不好隔一天再來麼?」
  谷靈子笑道:
  「這是娃兒的話,咱們練毒的人,聽到奇毒,等於練武之人聽到武功秘笈,收藏家聽到奇珍古物,那有不見獵心喜的,老夫昨晚聽你說起『毒人』,恨不得立即找去,這機會豈能放過?何況老夫已練成萬毒不侵,也未必不是此人對手,你只要記住老夫的話就是了。」
  唐繩武點點頭道:
  「弟子記下了。」
  谷靈子道:
  「好,咱們那就快走吧,你看清老夫腳步,不可錯了。」說完,率先朝前走去。
  他目注沙地,舉步落步,悉依那「毒人」留下的腳步而行,為了使唐繩武看的清楚,每一個腳步,都留下了寸許深度。
  唐繩武不敢怠慢,緊緊的追隨谷靈子身後,暗中運起毒功,在每棵樹身上,輕拍一掌,留下了一個黑色掌印。
  這一路上,因有「毒人」足跡可循,穿行花徑,絲毫無阻。
  正行之間,谷靈子突然腳下一停,向後揮了揮手,示意唐繩武停止前進。
  唐繩武因有谷靈子擋住視線,不知前面發生了什麼事故,急忙停住身形。
  谷靈子回過頭來,以「傳音入密」說道:
  「娃兒,你就停在這裡,不論發生何事,均不可妄動,若是聽到老夫低嘯,立即循原路退出,向外逃命,切切勿忘。」
  唐繩武聽他口氣,已知大師伯定然發現了「毒人」,心頭不覺一陣緊張,趕忙點頭道。
  「弟子記下了。」
  谷靈子不待他說完,已經身形一矮,疾快的隱入一株花樹之後。
  唐繩武忽然動了好奇之心,悄悄跟上了一步,彎下腰,探從樹隙朝前望去。
  但見一棵花樹之下,果然站著一個頎長人影,那人一身黑衣,背負長劍,只是凝立不動。
  谷靈子放輕腳步,緩緩向他背後掩去,神情極為謹慎凝重,雙手停胸,凝足了十成功力。
  那黑衣人岸然而立,似是對谷靈子的欺到身後,一無所覺。
  谷靈子行到他身後五尺遠近,忽然住足,似是停下來考慮著應該如何下手?這可以從他接連變換了兩種手勢,可以看出谷靈子有些舉棋不定。
  唐繩武看的心頭大為緊張,暗暗急道:
  「此時黑衣人身後要穴,已經舉手可及,應該出其不意,先制住他穴道才是,怎能猶豫不決?」
  心念方動,谷靈子突然雙手齊發,一下扣住了對方雙手脈門,拚命的把雙手往後扳了過來。
  唐繩武看的大急,暗道:
  「大師伯怎麼不點他穴道,卻使出這笨拙的手法來?」
  那黑衣人雙手被扣住,往後扳去,口中一聲不作,只是奮力掙扎。
  但從他掙扎的情形看去,此人分明身懷極高武功,縱是雙手被扳到背後,仍然幾次把谷靈子摔的離地而起。
  谷靈子更是不敢怠慢,勁貫雙臂,牢牢的握著對方手臂,進進退退,互較氣力。
  兩位武林高手,居然像村夫摔跤,比上了蠻力,但兩人似乎都不願出聲,只是跌跌撞撞扭作一團。
  當然,黑衣人是被人扣著雙手,谷靈子是扣著別人的手;因此,論情形,自然是谷靈子佔了優勢。
  唐繩武眼看兩人相持不下,心頭大急。忽聽谷靈子「傳音」叫道:
  「娃兒,快過來。」
  唐繩武聽到招呼,急急奔了過去。
  只聽谷靈子依然「傳音」說道:
  「你快從我身後過來,我懷中有一個白色藍花的玉瓶
  唐繩武道:
  「大師伯怎不點他穴道?」
  谷靈子道:
  「不成,此人全身都已麻木,除了用迷藥把他迷昏,別無他法,你快給我把那藥瓶取出來,啊,你要抱住我身後才能取的到。」
  唐繩武輕鬆的笑道:
  「大師伯放心,這個容易。」一閃身,從他身邊擦過,手掌一攤,取了一個白色藍花小瓶,笑道:
  「就是這個吧?」
  谷靈子目光一瞟,大感驚異道:
  「不錯,就是這個,你如何取出來的?」
  唐繩武道:
  「弟子這手法是蕭老丈那裡學來的,不知這玉瓶如何用法?」
  谷靈子道。
  「原來他是扒手,唔,這手法果然高明,娃兒,這瓶裡是極厲害的迷藥,你可小心,先摒住氣,用指甲挑上少許,彈在他鼻孔上就成。」
  唐繩武依言摒住呼吸,打開瓶蓋,裡面裝著黃色藥未,當下就用指甲挑了少許,閃到黑衣人面前。
  谷靈子為了配合他的行動,用出全身力道,拚命把對方雙手,往後壓去。
  唐繩武遲疑了下道:
  「大師伯,他戴著面紗。」正待伸手去揭。
  谷靈子喝道:
  「使不得,你不要命了,快彈上去就好。」
  唐繩武趕忙縮手,迅快把藥未彈在黑衣人面紗之上,一面問道:
  「大師伯,這樣管用麼?」
  谷靈子雙手緊緊捏住黑衣人雙臂,說道:
  「自然管用,這瓶翻天散,還是昔年迷藥聖手李清吉的東西,只要他是人,總得呼吸。」
  幾句話的時間,那黑衣人果然漸漸失去掙扎之力,跟著軟癱下來。
  谷靈子緩緩鬆開雙手,把那黑衣人放到地上,吁了口氣道卜
  「厲害,此人毒迷心竅,一身武功極高,除非把他當場殺死,真是極難對付。」
  唐繩武把從谷靈子懷中摸來的五個小瓶,一齊遞了過去,說道:
  「大師伯,這人咱們如何處置?」
  谷靈子接過玉瓶,收入懷中,一面說道:
  「此人對老夫極為有用,咱們自然要把他帶回去了。」說完,抬頭仔細朝前面打量了一陣,不禁濃眉微皺,奇道:
  「看來破陣的並不是他,難道還有什麼高人,找上了葛無求?」一面舉足朝前走去。
  唐繩武根本不懂得陣勢,不知這座花木,已經被人破去,只是跟著大師伯身後亦步亦趨。
  谷靈子雖已看出花林奇陣,為人所破,腳下依然十分小心,兩入曲曲折折的又走了盞茶工夫,已經快到花林盡頭。
  谷靈子忽地止步,朝唐繩武打了個手勢,示意他噤聲。
  唐繩武立時會意,放輕了腳步,慢慢跟著走近,兩人在花樹之後,隱蔽身形,舉目朝前看去。
  但見花林前面,是一塊畝許大的花圃,用青石砌成圓形,圃中種著許多不知名的花草。
  再過去是三間收拾的十分乾淨的草廬,廬前放著一張石几,四個石凳,此刻正有兩個老者對面而坐,邊上還站著一人。
  這三人,右首是一個鬚眉皆白,臉色紅潤的老者,一身葛衣芒鞋,丰神恬淡,大有飄然出世之概,使人一望而知是一位隱跡林泉的高士。
  左首坐著的是一個青袍黑髯老者,腰懸長劍,面目深沉,看去似是來訪的客人。
  青袍老者身後,還站著一個手捧朱紅小箱的青衫漢子,敢情是個僕從。
  谷靈子悄聲道:
  「那葛衣老兒,就是葛無求。」
  唐繩武道:
  「他對面那人呢?」
  谷靈子道:
  「也許就是那破陣之人了。」
  就在兩人說話之際,只聽青袍老者開口道:
  「兄弟已經再三說明來意,葛老哥既非為名,亦非為利,何苦堅持己見?」
  葛無求憤然道:
  「老夫已經說過,還魂草是老夫化了幾十年的心血,才培植成功的靈藥,別說區區一箱珠寶,就是你把整座金山搬了來,老夫也是不賣的。」
  唐繩武暗暗「哦」了一聲,忖道:
  「原來這青袍老者,是向葛神醫買還魂草來的,還魂草功能起死回生,人家遠道趕來,自然是為了救命,葛神醫豈能見死不救,拒人於千里之外?」
  青袍老者冷冷一笑道:
  「兄弟好話已經說盡,葛老兄仍是固執己盡,莫要後悔。」
  葛無求滿臉怒容道:
  「老夫說過不賣,就是不賣,後悔什麼,好了,老夫不喜和人嚕嗦,朋友還是拿著你一箱富可敵國的珠寶,請吧!」說完,氣憤的站了起來。
  青袍老者微微一哂,擺手道:
  「葛老哥請坐,兄弟話還沒有說完。」
  他這微一擺手,葛無求站起的人,突然好像給人重重的推了一把,身不由己重又朝凳上坐了下去。
  這下,不僅葛無求驀然一驚,連谷靈子和唐繩武也同體一怔。
  唐繩武忖道:
  「青袍老者隔著石几露了這一手,足見他一身功力,已達爐火純青之境!」
  葛無求坐到石樊上,雙目一瞪,怒哼道:
  「朋友軟的不成,竟和老夫來硬的麼,可惜葛無求軟硬不吃,你就是殺了我,不賣還是不賣。」
  青袍老者忽然哈哈大笑道:「葛老哥錯了!」
  葛無求道:「老夫什麼錯了。」
  青袍老者淡淡笑道:「兄弟奉敝上之命,原是向老哥情商而來,葛老哥既然不賣,那就算了,但這箱珠寶,葛老哥卻是非收不可。」話聲一落,回頭吩咐道:「夏總管,把箱子送與葛神醫。」
  那站在他身後的青衣漢子,應了聲「是」,立即雙手捧著朱漆小箱,恭恭敬敬放到葛無求面前石几之上。
  葛無求看也沒看,連連搖手道:「老夫一生無求於人,你快拿回去。」
  青衣漢子放下小箱,依然退回青袍老哥身後,垂手而立。
  青袍老者皮笑肉不笑,乾笑一聲道:「這是敝上意思,戔戔之數,只不過聊以補償葛老哥的損失。」
  葛無求大聲道:「拿回去,任你怎麼說,也不賣的。」
  青袍老者笑道:「兄弟並無強買之意。」
  葛無求道:「那就請吧,老夫不稀罕這箱東西。」
  青袍老者道:「兄弟已經說過了,這是敝上補償你老哥損失的。」
  葛老求怔道:「老夫有什麼損失?」
  青袍老者一手捻著拂胸黑鬚,徐徐說道:「兄弟來此之前,敝上曾有交待,葛老哥當代神醫,要兄弟以禮求見,道明來意……」
  葛無求道:「朋友來意已經說過了,老夫培栽還魂草,志在保存天生靈藥,不是為了發財,一株也不賣,別說你們全部收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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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0 10:28:51 |只看該作者
  唐繩武暗道:「原來青袍老者想全部收買還魂草,難怪葛神醫火了。」
  青袍老者沒加理會,續道:「敝上還說,葛老哥若是堅持不賣,咱們也不用強求,只是咱們如不能全部收購,就不允許世上有一株還魂草……」
  葛無求氣的全身發抖,怒笑道:「你們知道老夫把還魂草種在那裡麼?」
  青袍老者目光一撇,微哂道:「不外葫蘆谷中吧?兄弟把此谷夷為平地,不就成了麼,葛老哥還是聽兄弟相勸,拿了這箱珠寶,立即離開此地……」
  葛無求聽的大怒,雙手捧起朱漆小箱,往青袍老者迎面摔去,口中喝道:「狂徒,老夫和你拚了。」
  青袍老者安坐不動,伸手指指小箱,笑道:「這箱珠寶,是敝上賠償葛老哥的東西,自然由你老哥喜愛,要摔就摔,兄弟原也管不著,但總不能當著兄弟面前摔吧!」
  他輕輕一指,葛無求已經捧起的朱漆小箱,突然間重逾千鈞,葛無求手上一沉,依然平平穩穩的放了下來。
  青袍老者忽然站起身道:「兄弟已經把話說明了,葛老哥最好在日落之前,離開此處,否則玉石俱焚,悔之晚矣。」
  葛無求一張老臉,氣得通紅,怒喝道:「老夫不會離去的,除非你們先殺了老夫。」
  青袍老者冷冷一笑,回頭吩咐道:「夏總管,咱們走。」正待舉步!
  葛無求突然雙手一推,大聲道:「你們帶回去,葫蘆谷裡沒有骯髒的東西。」
  他氣憤之下、這一推,力道極猛,呼的一聲,朱漆小箱應手飛出一丈來遠,跌落地上。
  箱蓋打翻,一箱珠寶,登時嘩啦啦四散滾開,光是那龍眼大的珍珠,怕不有百十來顆,寶光晶瑩,還有黃澄澄瑪瑙,翠綠欲滴的翡翠,和火紅的珊瑚,件件都是寶光閃爍,眩目生花!
  青袍老者果然沒有誇口,這箱珠寶,當真是價值連城!
  卻說谷靈子在葛無求推出小箱之時,忽然發現右首樹叢中,還有一個黑衫蒙面人,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裡!
  心中暗暗一驚,忖道:「果然有兩個毒人!」
  一面立即以「傳音入密」說道:「娃兒,你看住那姓夏的總管,他身上必然懷著歹毒火器,老夫先去把還有一個毒人收拾了。」說完,身形一閃,輕捷無比朝右首花林掠去。
  他現在有了經驗,知道這兩個「毒人」,雖是練成了一身奇毒,但耳目遲鈍,頭腦並不靈活。
  因此早已取出「翻天散」,用指甲挑了少許,人影一晃,從那黑衣蒙面人面前掠過,疾快無倫出指輕彈,把藥粉彈上了黑衣人的黑紗之上。
  這一著,谷靈子身法手法,都已快到極點,等到藥未彈出,谷靈子才發現自己一身氣力,冤枉化了!
  原來自己飛掠過黑衣人面前,他根本視若無睹,動也沒動,敢情他沒聽到主人的命令,你就是打他面前走過,他也不會主動出手的。
  就在他心念轉動之際,那黑衣人身形一歪,砰然摔到地上。
  這原是一瞬間的事,那青袍老者堪堪站起,突然臉色微變,雙目寒光電射,沉聲喝道:「是什麼人?」
  夏總管愣愣的傾聽了一陣,卻是聽不到什麼聲音,垂手道:「好像沒什麼。」
  青袍老者濃哼一聲道:「你過去瞧瞧。」
  夏總管答應一聲,舉步朝右首花林中奔來。
 別看他模樣土頭土腦,身手卻是快捷得很,輕輕一掠,就已掠到了黑衣人站立之處。定睛瞧去,那裡還有「毒人」的蹤影?
  不禁呆的一呆,搔搔頭,道:「奇怪,他會到那裡去了?」
  話聲出口,急急舉步朝左首林中奔來。
  不用說,他的意思是想瞧瞧左首花林中的一個「毒人」,是否還在那裡!
  但就當他奔入花林之際,突覺疾風颯然,一縷尖風,朝後腦襲來!
  夏總管武功原是不弱,這一發現有人偷襲,頓時身形電轉,左手一抄,把那暗器接住。
  突覺在自己轉身之時,好像被什麼東西在胸前撞了一下,舉目四顧,卻又什麼也沒有。
  心中暗暗奇怪,但也只當自己無意之中碰上了樹幹。
  其實他身邊附近根本就沒有樹林。再低頭看去,自己手上,接住的只是一顆細小的石子。
  夏總管勃然大怒,沉喝道:「青衣總管夏緣楷在此,什麼人敢向夏某偷襲?」話聲出口。等了半大,竟然一無動靜!
  夏緣楷好像自己報出名號,就把人唬住一般,不覺沾沾自喜,施施然朝林中走入,目光一抬,不禁又是一呆,訝異的道:「他……他也走了!」
  突然又是「嘶」的一聲,一縷勁風,朝他後腦打來!
  這回夏緣楷連頭也不回,聽風辨位,伸手一抄,便已接住,不用看他已知那又是一粒石子。
  任何人手上如果接住東西,都會不自覺的低頭看去,這是極自然的動作,夏緣楷明知它是石子,兩眼依然朝掌心瞥去。
  但見手中握著一顆黃豆大的石子,但那石子竟然色呈烏黑,好像餵過劇毒,而且掌心捏過石子之處,同樣染上了兩點烏黑記號!
  「自己手掌上染上了劇毒!」夏緣楷臉上綻出驚訝之色,暗道:「這兩個東西,還會給自己開玩笑!」
  但手掌染了劇毒,可不是玩的,他迅速伸手朝懷中探去。
  這一探,他突然臉色大變,急急竄出林去,顫聲道:「堂……堂主不好……了!」
  青袍老者凝神而立,目光如電,沉聲道:「夏總管,什麼事?」
  夏緣楷悔喪著臉道:「回堂主,屬下身邊的東西全丟了。」
  青袍老者道:「東西怎麼會丟的?」
  夏緣楷道:「屬下一點也不知道,方才伸手摸去,懷中的東西全丟了。」
  青袍老者臉色微變,又道:「你既然一點也不知道,怎會伸手去摸的?」
  夏緣楷道:「小的被那兩個東西戲耍了……」
  青袍老者臉色又是一變,沉聲道:「你說什麼?」
  夏緣楷心頭一怕,更是說不出話來,伸手一攤,嚅嚅說道:「小的是說那兩個東西給小的開玩笑,他們拿石子打小的後腦,那石子經他們拿過,就像餵了毒一般,小的接在手裡,掌心就染上了毒,小的……」
  青袍老者濃眉一揚,沉喝道:「飯桶。」
  夏緣楷攤著手掌,連應了兩聲「是」,嚅嚅道:「堂主不信,小的手心還……」
  青袍老者目中寒星連閃,急急問道:「他們人呢?」
  夏緣楷道:「他們……躲起來了……小的沒……找到他們。」
  青袍老者突然之間,臉色變的異常凝重,怒哼一聲道:「真是飯桶,你退下去。」
  夏緣楷又應了聲「是」,仰目道:「堂主……小的……解藥不見了。」
  青袍老者一揮手,從袖中飛出一個小瓶,朝夏緣楷面前擲去。
  夏緣楷慌忙接住,打開瓶蓋,傾了一粒豆大的朱紅藥丸,納入口中,然後把小瓶收入懷中,退到一旁。
  谷靈子躲在花林之中,悄聲朝唐繩武說道:「那姓夏的吞服的解藥,自然是專解毒人之毒的解毒無疑,待回你仍得設法把它弄來。——
  唐繩武點點頭道:「弟子省得。」
  說話之際,突見青袍老者目光一動,朝兩人藏身之處投射過來,陰惻惻笑道:「何方高人、怎不請出來,讓向某見識見識。」
  谷靈子低聲道:「娃兒,你隨老夫出去。」話聲一落,舉步朝林外走去。
  唐繩武緊隨他身後走出花林。
  葛無求也不知來的是誰,只是怔怔的坐在石凳上,一聲不作。
  谷靈子步出花林,朝他拱拱手笑道:「葛老哥,十多年來未晤,你這陣法,倒是高明的很。」
  葛無求臉上一無表情,冷冷的道:「高明,你們都進來了?」
  谷靈子大笑道:「沒有這位老哥領路,兄弟真還摸不到谷裡來呢!
  青袍老者目若寒星,緊注花林,這時眼看從林中緩步走出一老一少兩人,自己竟然從未見過!不覺微露怔容,接著呵呵一笑道:「兩位原來還是熟人,兄弟向遇春,不知這位老哥如何稱呼?」
  葛無求依然冷冷的道:「老夫不認識他。」
  谷靈子笑道:「只要老朽認識你葛無求就好了。」一面朝向遇春拱拱手道:「老朽谷靈子。」
  向遇春微微一怔,江湖上成名人物,他多少總有個耳聞,但從未聽說過谷靈子這號人物,兩道炯炯目光,只是怔注著谷靈子,冷冷一笑道:「兄弟兩名手下,那定是那哥收拾的了。」
  谷靈子道:「老朽剛來不久,並未見到閣下手下之人。」
  向遇春目中寒芒飛閃,冷哼一聲,沉笑道:「此地除了谷老哥兩位,再無第三個人進來,明人不作暗事,谷老哥何用抵賴?」
  谷靈子哼道:「老朽抵賴什麼?你丟了人,與我何干?」
  向遇春平日眼高於頂,雖覺這姓谷的老頭,有些古怪,但那會放在他心上,聞言不由臉色一變,陰惻惻笑道:「谷老兄大概還不知我是誰吧?」
  谷靈子從沒在江湖走動,自然也不知向遇春來歷,只因他是兩個「毒人」的主人,毒人尚且如此厲害,主人用毒之能,更可想見。因此也不敢掉以輕心,只是沉著臉道:「你不叫向遇春麼?」
  向遇春道:「你知道就好。」
  谷靈子道:「老夫早就知道。」
  向遇春濃哼道:「很好。」說到這裡,回頭向夏緣楷吩咐道:「夏總管,你過去向谷老兄領教幾招。」
  夏緣楷躬身領命,正待走出,卻又停下步來,躬躬身,請示道:「堂主要活口,還是格殺勿論?」
  向遇春叱道:「你盡力而為就好。」
  夏緣楷為難道:「出手有輕重,堂主總得給屬下一個準則。」
  向遇春道:「真是飯桶,本座叫你去向谷老兄領教幾招,明白麼?你盡力而為,只怕也不是人家對手。」
  夏緣楷道:「那倒不見得,堂主總見過屬下的功夫……」
  向遇春不耐的揮揮手道:「不用多說,快去吧!」
  夏緣楷大步走出,伸手一指道:「谷老兒,你大概總聽江湖朋友說過青衣總管夏緣楷吧,兄弟就是夏總管。」
  谷靈子微哂道:「老夫從未在江湖上走動,也從沒聽過閣下大名。」
  夏緣楷「哦」了一聲,點點頭道:「這也難怪,你從沒在江湖上走動,自然不知天高地厚,兄弟……」
  谷靈子聽的不耐,命唐繩武道:「娃兒.你過去向這位青衣幫的夏總管領教幾手。」
  唐繩武心中會意,立即答應一聲。但卻問道:「大師伯,要留活口,還是格殺勿論?」
  他這話完全學了方才夏緣楷的口氣。
  谷靈子一手捋著白髯,笑道:「你盡力而為就好。」
  這句話,也和向遇春方才說的一般無二。
  唐繩武笑道:「出手有輕重,大師伯總得給弟子一個準則。」
  谷靈子「唔」了一聲道:「出手太重了,怕夏總管吃不消,太輕了,又不痛不癢,這樣吧,你出手之時,稍留分寸,給他個警告也就是了。」
  唐繩武道:「弟子遵命。」
  夏緣楷站在一邊,他們兩人的對話,自然全聽到了,忍不住搖搖頭道:「在我青衣總管面前,還敢說出這等話來,真是太不自量了。」
  唐繩武走到他面前,腳下一停,含笑道:「夏總管,你要和我比兵刃?還是比拳腳?」
  夏緣楷道:「悉聽尊便。」
  唐繩武道:「我也隨便。」
  夏緣楷道:「那就先比拳腳吧。」
  唐繩武道:「好,夏總管請發掌。」
  夏緣楷笑道:「我先發掌,你就承受不了。」
  唐繩武道:「我先出手,你一樣接不下來。」
  夏緣楷哼了一聲,還是不肯動手,說道:「不成,本總管讓你先機。」
  唐繩武覺得此人雖是個蠢材,卻是還算厚道,這就笑了笑道:「那麼,你小心了。」
  足踏中宮,向前直跨了一大步,左手一探,使了一記「青龍探爪」,當胸抓去。
  夏緣楷大笑道:「這等招式,跟本總管動手,真是白費本總管的力氣。」身形微微一側,友手如封似閉,右手五指半屈如鉤,反向唐繩武抓了過來。
  別看夏緣楷一身呆氣,大而化之的模樣,但武功確實不弱,這一招守中寓攻,出手不凡。
  那知唐繩武左手原是一記虛招,左手才發,身子已倏然欺進,快若飄風,一下從夏緣楷身側擦過,右手疾快無倫在他懷中掏出那瓶解藥,納入自己懷中。
  夏緣楷還不知道藥物已被人摸走,只當唐繩武是閃避自己一抓之勢,日中冷笑一聲,左腳邁進,身子跟著右轉。右掌突發,擊向唐繩武後肩。但聽呼的一聲,一股強勁拳風,直逼過來。
  唐繩武突然一個轉身,揮手一掌,硬接夏緣楷拳勢。
  但聽蓬的一聲,拳掌接實,兩人各自後退了一步!
  夏緣楷沒想到一個乳臭未乾的小伙子,掌上力道,竟能和自己平分秋色,不禁呆的一呆,大笑道:「好小子,真有你的。」
  唐繩武道:「大師伯要我留點分寸,我才只使了六成力道呢!」
  話聲甫落、他人已欺身直上,右手駢指如戟。砉然斜劃,左手直豎,緊接著劈擊而出。
  一招兩式,一齊攻到,奇幻無比!
  夏緣楷身為青衣裳總管,一身武功,足可列入江湖一等高手,但卻從未見過這等奇幻招式。但覺對方這一招,使人有無法封架之感,心頭不由一怔,人卻疾快的向後退出了兩步。
  唐繩武以指代劍,施展出齊天宸所傳的「劍掌十三式」,第一招上,就把夏緣楷逼退了兩步,口中長笑一聲!
  突然展開快攻,指掌同施,有如漫天花雨,落英繽紛,招招都擊向夏緣楷總管要害大穴。
  指風如劍,掌風如斧!
  夏緣楷空有雙手,但覺對方指掌路數,怪異難測,別說還擊,甚至連封解也不知從何封起,如何解法?
  只被逼得連縱帶躍,後退了十幾步,眼看已退到花樹林前!
  向遇春目光如電,臉上也不期流露出驚異之色,沉喝道:「住手!」
  唐繩武展開快攻,堪堪把夏緣楷逼到林下,傳來了向遇春的一聲沉喝,他一隻左掌此時正好向夏緣楷胸口拍到!
  耳中聽到喝聲,掌勢往上一抬,移到了夏緣楷頭臉之上,暗暗運氣,一隻手掌,登時變的比墨還黑!
  夏緣楷自然識得唐繩武使的正是「黑煞掌」,心頭大駭,要待閃避,腳下被樹根一絆,一個元寶翻射,往後跌了下去。
  唐繩武早已收掌而退,笑道:「夏總管,快起來了。」
  夏緣楷一躍而起,一張臉脹的色若豬肝,嗆的一聲,從腰間抽出長劍,怒聲喝道:「好小子,本總管和你拼了。」
  向遇春臉色陰沉,大喝道:「站住。」
  敢情向堂主方纔那一聲「住手」,夏緣楷根本沒有聽見、這時聽到喝聲,慌忙站住,一面結結巴巴的道:「稟堂主,他……他……這小子……黑……黑……」
  他原想說:「這小子會黑煞掌。」但一眼看到堂主臉色不對,心頭一急,更是說不出話來。
  向遇春怒喝道:「蠢材,還不閉上你的鳥嘴?」
  夏緣楷那裡還敢作聲,悄悄的把劍插入腰間。
  向遇春目注唐繩武,冷冷的道:「小友一身所學,足見高明。」
  唐繩武笑道:「向堂主誇獎了。」
  向遇春冷哼一聲道。
  「小友快退下去,老夫想領教一下令師伯的高招。」
  唐繩武道:
  「由小可領教,也是一樣。」
  這真是初生之犢不畏虎,向遇春早在二十年前,就名列四大天魔的老二,連攝魂掌班遠,還排名第四。
  向遇春怒極而笑,嘿然道:
  「小友這份膽氣,確實夠豪,但老夫從不和後生小輩較技,你快退下去吧。」
  唐繩武那肯就退,還待再說!
  谷靈子大笑道:
  「娃兒,這位向兄說的不錯,你不是他對手。」
  唐繩武不服道:
  「我就不相信他能勝得了我。」
  谷靈子道:
  「娃兒,別再倔強了,老夫能否是這位向堂主的對手,還不知道呢!」隨著話聲,緩步走到唐繩武身邊。
  大師伯這麼說了,唐繩武縱然不服,也只好退了下去。
  谷靈子拱拱手道:
  「向老哥要如何賜教?」
  向遇春冷然道:
  「兄弟就在掌上求教。」舉手徐徐拍出一掌。
  這一掌看去完全不含力道,只是輕飄飄的拍來,但谷靈子臉上神色卻顯的十分凝重,左手橫攔,口中說道:
  「向老哥空靈掌,爐火純青,果然高明。」手勢一翻,斜拂而出。
  兩人交手一招,全然不帶絲毫風聲,但站在邊上的唐繩武,卻感到暗勁逼人,心中一驚,忖道:
  「原來兩人較上了內力。」
  向遇春微哼一聲道:
  「谷老哥好高的眼力。」
  向遇春話聲出口,突然橫跨一步,右掌倏發,接連又拍出三招。這三招看似輕靈,其實每一記都指向谷靈子大穴,而且動作相速,快速絕倫,使人無法兼顧!
  因為光憑眼力判斷,實在無法看出這三招之中,究竟那一招會先到達所襲部位?出手詭異無比,端的武林少見。
  唐繩武心中暗道:
  「他這三掌縱然同時攻襲三個部位,但我若用『劍掌十三式』原第七式,劍使『寒雁劃翎』,便可把他一齊封出、左掌就正好乘虛而入,擊中他右脅……」
  心念未已,只見谷靈子陡使絕學,身形原地一轉,反手疾拍一掌。
  他雖然只拍出一掌,但聽「蓬」「蓬」「蓬」接速三聲悶響,對方三掌全被接了下來。
  向遇春這三掌看去雖是三招同發,但一手斷難同時攻到三個部位,因此時間必有先後,只是快慢的問題。
  谷靈子僅以一招掌法,接下對方三招,乃是以不變應萬變,但如果不能拿捏得準,接下了第一招,就無法避開敵人二三兩招,縱不立斃掌下,也得身負重傷。
  這三聲悶響,發如連珠,兩股內家掌力,迴旋激盪,雖然看之無形,但兩丈之內,捲起的暗勁,彷彿巨浪排空,梅立雲垂,勁厲無匹!
  唐繩武身上的長衫,被吹括的獵獵有聲。
  兩道人影,倏然一分,谷靈子、向遇春同樣往後疾退了兩步。
  向遇春目露異色,仰天長笑一聲道:
  「好一招『一氣三清』!」
  谷靈子聽他一口道出師門招式,心頭微微一怔,接著大笑道:
  「向老哥眼力,也高明的很。」
  兩人口中說著,一分即合,再次動上了手。
  這回情勢,和方才大不相同,兩人身形飛閃,雙掌齊發,展開了一輪搶攻,每一舉手投足之間,無不是殺機隱伏,凌厲已極!
  唐繩武先前還一招一式,暗暗以自己所學「劍掌十三式」的招式,思索著如何破解之法。
  但看到後來,漸漸覺得眼花鐐亂,無法分的清敵我人影,心頭暗暗驚凜,忖道:
  「看來自己縱然練成了奇奧無淪的『劍掌十三式』,但總究功力不足,若是遇上向遇春這等高手,只怕也難以施展了。」
  兩人交手了數十招,依然未分勝負。
  向遇春忽然沉喝一聲:
  「住手。」
  掌影人影,倏然斂去,兩人依然回到了原來的位置,相距八尺。
  谷靈子含笑拱拱手道:
  「向老哥有何見教?」
  向遇春徐徐說道:
  「谷老哥武功掌法,乃是兄弟數十年來,僅見的高手,兄弟不自量力,尚有一招,若再無功,便自認輸了。」
  谷靈子看他說的鄭重,心知對方所謂這一招,必非易與,不覺大笑道:
  「如此正好,老朽也有最後一掌,請向老哥指教。」
  向遇春聽他說出也有最後一掌,心頭微微一凜,點點頭道:
  「那也許是同歸於盡。」
  谷靈子道:
  「老朽覺得咱們無怨無仇,盡可不必以死活相拼。」
  向遇春目中飛過一絲異彩,嘿嘿陰笑道:
  「谷老哥之意,可是不用比了麼?」
  他這話分明己懷疑谷靈子說的「最後一招」只是徒托空言,虛張聲勢之同。
  谷靈子大笑道:
  「那倒不是,老朽之意,咱們不用真比,各人只需把最後一招使出來,誰無法抵擋,誰就認輸,豈不比拚個同歸於盡,要好的多麼?」
  向遇春點點頭道:
  「這個倒也使得。」
  谷靈子道:
  「那麼就請向老哥施展了。」
  向遇春哼了一聲,緩緩抬起右掌。
  這一瞬工夫,但見向遇春臉上,隱現青氣,舉起他的一隻右掌,也逐漸呈現青色,掌心好像還在冒著似絲似縷的青氣!
  葛無求坐在石凳上,對雙方拚搏之事,似是漠不關心,但此刻看到向遇春的掌心,不覺聳然動容,忍不住脫口呼道:
  「乙木真氣!」
  向遇春緩緩收回手去,冷傲的道:
  「不錯,兄弟這是凝聚『乙木真氣』化無形為有形的『乙木神掌』。」
  他這話算是回答葛無求,但口氣卻是自負的很。
  谷靈子大笑道:
  「向老哥能把『乙木真氣』練到這等境界,武林中已是屈指可數,現在就看老朽的了。」
  向遇春暗晴覺得奇怪,自己展露了這一手,對方尚未知難而退,那麼難道他還能勝得過自己?
  須知谷靈子如果自問無法勝得過向遇春,此刻就該認輸,何用再出什麼洋相,因此向遇春斷定他必然也練有某種特殊功夫無疑。
  心念轉動,只是一言不發,雙目緊緊盯注著谷靈子身上。
  只見谷靈子俯身從地上揀起三顆明珠,在掌心輕輕滾轉了一下,伸手一攤,但見那三顆閃著銀色寶光的珍珠,眨眼工夫,竟如染上了一層顏色,變的烏黑如墨!
  這一手功夫,正是他逼聚奇毒,以內功滲透珍珠之內的傑作,但這和掌心預先塗了毒藥,並無什麼分別,除了自己,外人實難看的出來。
  果然向遇春冷冷一笑道。
  「這不過是說老哥善於使毒,算的是那一門功夫?」
  谷靈子微微一怔,道:
  「老朽這個不算功夫麼?」
  向遇春不屑的道:
  「老哥這一手功夫,只要會使毒的人,大概誰都會耍。」
  谷靈子哼道:
  「你當老朽掌上預塗了毒藥?」
  向遇春道:
  「難道不是?」
  谷靈子仰天大笑道:
  「向老哥也未免太瞧不起我谷靈子了。」
  說話之時,微一吸氣,但見他掌心三顆烏黑的珍珠,忽然嘶的一聲,那黑色好像迅速被掌心吸去,依然恢復了銀色珠光!
  向遇春臉色微微一動!
  但聽谷靈子沉喝道:
  「向老哥看清楚了!」雙手上提,徐徐吸了口氣。
  這一吸氣,但見他身材登時高了尋尺之多,一頭白髮也根根豎了起來!
  剎那間,谷靈子雙目之中,首先射出兩道烏黑的精光。
  接著臉色也隱隱泛黑,雙手五指箕張,漸漸粗大,而且烏黑有光!
  總之,他頭臉、項頸、頭髮、手腕,凡是露在衣外,可以看到的部分,無不烏黑有光。
  向遇春平縱然見多識廣,而且他手下,還有兩個「毒人」,但也從未見過這等功夫?
  一個人會練的通體皆黑?一時不禁駭然失色,心下暗道:
  「這是什麼邪門功夫?」
  別說向遇春,就是站在邊上的唐繩武也看的驚異不止,暗想:
  「大師伯這身毒功,當真已到出神入化之境!」
  谷靈子目光如炬,驀地逼前一步,大笑道:
  「向老哥,老朽這身功夫,比你『乙木神掌』,並無多讓吧?」
  向遇春急急後退一步,雙掌當胸,凝重的道:
  「谷老哥神功,」兄弟自知難望項背,就此別過。」話聲一落,回頭朝夏緣楷喝道:
  「夏總管,咱們走。」說完,連頭也不回。轉身朝林外而去。
  夏緣楷一聽連堂主都已承認不是那老傢伙對手,趕忙跟著就走。
  谷靈子緩緩恢復原狀,得意的洪笑道:
  「向老哥好走,老朽不送了。」
  葛無求坐在石上,喃喃說道:
  「毒功,天下竟能練成這種奇毒功夫!」
  谷靈子笑道:
  「葛老哥果然不愧神醫,一眼就看出兄弟練的是毒功來了。」
  葛無求冷冷的道:
  「他要收買老夫全部還魂草。你呢?是做什麼來的?」
  谷靈子道:
  「葛老哥,老朽至少替你趕跑了收買還魂草的人,對不對?」
  葛無求依然冷冷的道。
  「以暴易暴,你也未必安著什麼好心。」
  谷靈於大笑道:
  「葛老哥,你這回大錯而特錯了。」
  葛無求道:
  「老夫錯在那裡?」
  谷靈子道:
  「老朽確是有事找你來的,但老朽只是受人之托,真正找你的,並不是老朽。」
  葛無求道:
  「那是什麼人?」
  谷靈子從懷中摸出那張地圖,隨手遞了過去,說道。
  「你自己看吧!」
  葛無求接到手中,略一展視,霍地站了起來,說道。
  「這是老夫昔年給枯竹幫的東西,你從那裡來的?」
  谷靈子道:
  「你記得就好,老朽總不是偷來的吧?」
  葛無求目光轉注到唐繩武身上,急急問道:
  「這位小哥,莫非是枯竹幫的人?」
  谷靈子道:
  「葛老哥當年把這張圖留在枯竹幫,不知有何用途?」
  葛無求臉色微黯,說道:
  「老夫一生無求於人,舉世也只有一個知己,可惜就在老夫找到還魂草那年去世,老夫為了懷念老友,留下此圖,若是他們遇上『九九還原丹』無法救治之症,可以憑圖來找老夫。」
  谷靈子笑道:
  「這就是了,老朽就是代人持圖來找你的。」
  葛無求仰首道:
  「悠悠千載,知己難求,這張圖正是我葛無求報答故人的一點心意。」說到這裡,忽然朝谷靈子拱手作了個長揖,歉然道:
  「老哥既是代我故友後人,找來葫蘆谷,就是我葛無求的佳賓,方才多有冒犯,幸勿見怪。」
  谷靈子道:
  「葛老哥何前倨而後恭也?」
  葛無求正容道:
  「老夫一世,只有這張地圖留在枯竹幫,也就是只有這件心願未了,老哥代人把圖送來,老夫就無負於人了。」一面注目問道:
  「谷老哥是代人求醫來的了?」
  谷靈子道:
  「不錯,那人已經服了『九兒還原丹』只是尚未甦醒。」
  葛無求欣然道:
  「這個容易,老夫送你一株還魂草。其實昏迷不醒,用一片就夠了。」
  谷靈子道:
  「如此老朽謝了。」說到這裡,朝唐繩武招招手道:
  「娃兒,過來,把東西送給葛老哥瞧瞧。」
  唐繩武從懷中摸出三枚鵝卵石大小黃澄澄的東西,放到石几之上。
  葛無求臉色微變,抬目道:
  「怎麼?你也要收買老夫的還魂草麼?」
  那三顆東西,確實像是金蛋,但三枚金蛋,和一箱珠寶相比,就差得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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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0 10:30:03 |只看該作者
第15章 神醫贈丹

  谷靈子笑了笑道:「這東西也是方纔那位向堂主的,葛老哥可知它的來歷麼?」
  葛無求道:「老夫不知道。」
  谷靈子道:「葛老哥昔年行走江湖,總聽說過火神羅渲吧?」
  葛無求神情一楞道:「你說這是火神羅渲的霹靂子?」
  谷靈子大笑道:「葛老哥說對了,這三枚霹靂子,足夠使你葫蘆谷玉石俱焚。」
  葛無求臉色大變,氣憤的道:「老夫和他無怨無仇,姓向的幹麼非要毀去老夫葫蘆谷不可?」
  谷靈子道:「他不是說的很清楚麼?他們不能全部收購還魂草,就不許世上有一株還魂草。」
  葛無求道:「老夫真想不通,他們這是為了什麼?」
  谷靈子道:「也許葛老哥培植的還魂草,和他們有著極大威脅。」
  葛無求道:「還魂草功能清醒頭腦,疏通血氣,使人體內萎枯的機能,重獲生命,這是救人的靈藥,並非害人之藥。」
  谷靈於道:「不錯,就是因為它能救人,所以他們非把它毀去不可。」
  葛無求道:「老夫還是聽不懂。」
  谷靈子道:「葛老哥瞧瞧兩個人,就知道了。」說完,朝唐繩武點點頭道:「你去把他們弄來。」
  唐繩武答應一聲,轉身朝花林走去。
  一回工夫,只見他一手一個,挾著兩個黑衣人走了出來,放到地上。
  葛無求道:「這兩人就是向遇春手下麼?」
  谷靈子從懷中取出一個小瓶,顧了一粒黃豆大的藥丸,隨手遞過,說道:「老朽想請葛老哥替他們診診脈象,但你得先服下此丸,才能無害。」
  葛無求伸手接過藥丸,湊著鼻孔嗅了嗅道:「這是什麼藥丸,好像是解毒之藥……」
  谷靈子看的暗暗佩服,心想:「這葛老幾果然不愧神醫之號!」一面笑道:「葛老哥果然高明,這兩人一身都是奇毒,只有此丸能解。」
  葛無求望了谷靈子一眼,問道:「他們中了毒麼?」
  他方才眼看谷靈子施展毒功,只當二人是谷靈子的屬下。
  谷靈子笑道:「葛老哥誤會了,他們是銅沙島練來害人的毒人!」
  葛無求驚奇的道:「銅沙島為什麼要害他們呢?」
  谷靈子道:「此事說來話長,葛老哥多年不在江湖走動,自然不知銅沙島之事,這兩人是銀沙島用毒練成的毒人。任何人只要沾上他們一點衣角,立可毒發身死,老朽一生練毒,也想不出解救他們之道.所以要請葛老哥看看。」
  葛無求把那顆藥丸,放入口中,沉吟片刻,忽然驚異道:「這藥丸配製奇妙,還是老夫數十年所僅見的解毒奇藥!」接著又搖搖頭道:「不對,這藥雖能解毒,但谷老哥說他們練成一身奇毒,只怕這藥丸的藥力不足,依然無法解除他們身上之毒了。」
  谷靈子道:「不錯,這藥丸只能解救被他們毒害之人,不能解除他們身上之毒。」
  葛無求也不多說,起身走到一個黑衣人身邊,蹲下身去,抓起手腕,三個指頭,按在他腕脈之上,仔細切了一陣,口中說道:「奇怪!」
  接著換了一隻手,依然按著腕脈,緩緩閉起了眼睛,一語不發。
  谷靈子、唐繩武只是站在邊上,靜靜的看著他,也沒有作聲。
  這樣足足過了一刻工夫之久,葛無求放下那人手腕,重又取過另一個黑衣人的碗脈搭了一陣,才吁了口氣,緩緩站起身子。
  谷靈於道:「葛老哥是否看出來了麼?」
  葛無求道:「老夫熟讀醫經,但這等離奇詭異之事,還是第一次遇上。」
  谷靈子道:「葛老哥不妨說來看看!」
  葛無求道:「他們不但一身奇毒,世所罕見,而且還中了某種極厲害的迷神之藥,神志全失,但奇怪的他們居然並未毒死,還能如同常人一般,繼續活著……」他口氣微頓,續道:「若是老夫推斷不錯,他們至少已有三年不曾服用五穀,吃的全是毒物,在他們體內,少說也有千種奇毒。」
  谷靈子接道:「老朽蝸居自號千毒谷,不想在他們身上,竟有千種毒物之多。」
  葛無求續道:「若論老夫這點醫道,實是無法解除他們身上之毒,但老夫卻有一種藥物,可以解除他們迷失的神志。」
  谷靈子道:「那是還魂草了?」
  葛無求點頭道:「正是。」
  谷靈子大笑道:「這就是了,他們所以要全部收購葛老哥還魂草不可,也就在此了。」
  葛無求想了想道:「谷老哥說的極是,這兩人心志受迷,才能聽他們指揮,用來害人,若是他們一旦神志清朗,縱然一身是毒,也不肯為虎作倀了。」忽然拱拱手道:「兩位在此稍候,老夫去去就來。」話聲一落,轉身朝茅屋中走去。
  不多一回,葛無求手中拿著兩個瓷瓶,已從茅屋中走出,說道:「老夫自號無求,一生無求於人.谷老哥代我故友後人送來地圖,老夫答應以一株還敢草相贈,原以為從此無負於人。怎知谷老哥來時,又遇上姓向的威逼老夫,利誘不成,竟歐毀我葫蘆谷,若非老哥兩位及時出手.這片山谷.當真非玉石俱焚不可,老夫活了九十幾歲,行將就木,還是受了谷老哥的大惠……」
  他言下之意,是他一生無求於人,受人大惠,好像比死還要難過。
  唐繩武心中暗道:「這老人當真固執的很!」
  谷靈於道:「葛老哥何出此言……」
  葛無求搖搖手,然後把兩個磁瓶,放在石桌之上,又道:「這是老夫歷年煉製的『還敢丹』,每瓶百粒.功效和還魂草完全相同,老夫收藏已久,敬以相贈.谷老哥匆卻是幸。」
  谷靈子聽的一怔,他沒想到葛無求忽然間變的大方起來,一面說道:「還魂丹既有如此靈效,葛老哥煉製不易,老朽卻之不恭,收受一瓶也夠了。」說話之時,伸手取過一個磁瓶,接著說道:「這一瓶葛老哥還是留著吧。」葛無求道:「谷老哥不肯全收,那麼這一瓶就算老夫送給這位唐小哥的吧。」
  谷靈子見他詞意甚堅,只好說道:「娃兒,還不快去謝過葛老丈厚賜。」
  唐繩武答應一聲,走上前去,作了個長揖道:「多謝葛老丈。」
  然後從石桌取過「還魂丹」磁瓶,正待收入懷中。
  葛無求呵呵笑道:「且慢,小哥不妨傾出兩粒藥丹,分給這兩個『毒人』服下,試試是否有效?」
  唐繩武答應一聲,打開瓶蓋,傾出兩顆黃豆大的藥丸,分別放入兩個黑衣人口中。
  只聽葛無求道:「還魂草,原是一年生的草木,春生夏長,秋冬即告枯萎,老夫發覺如果任它枯萎,豈不可惜?因此在夏秋之交,此草長的最盛的時候,就用玉刀把它葉子割下,研成細未,收貯起來,經十年之久,才煉製了這麼兩個磁瓶。實際說來,這小小一粒藥丸,差不多要五至七片葉子,因此它的功效,也該遠超過鮮葉數倍之多,只是老夫這十年來,從未出谷一步,也無人可作試驗,它的實際功效,也就不得而知了。」
  唐繩武收起磁瓶,心中暗道:「聽他說法,這瓶『還魂丹』,該是極為珍貴的了?」
  心念方動,突聽谷靈子沉喝道:「娃兒小心戒備,他們醒過來了。」
  「還魂丹」果然神效無比!
  兩個黑衣人眼下藥丸,不過盞茶光景,但見他們眼皮滾動了幾下,霍地睜開眼睛,上身一仰,翻身坐起。
  葛無求大笑道:「一粒藥丸果然抵得還魂草鮮葉數倍的功效,哈哈哈哈!——
  兩個黑衣人在他大笑中已然緩緩站起.目光轉動,奇道:「這是什麼地方,兩位老丈,又是何人?」
  谷靈子早已功凝雙掌,嚴神戒備,防範兩人有什麼異動,此時一聽兩人開口說話,顯然神志業已恢復。
  心中大喜,這就含笑答道:「老朽是谷靈子,這位葛老哥,就是昔年江湖上大名鼎鼎的葛神醫葛無求。」
  兩人聽的一驚,慌忙抱拳道:「原來是葛神醫、谷老女,在下二人失敬了。」
  葛無求還禮道:「不敢,兩位壯士如何稱呼?」
  右首一人道:「在下點蒼葛飛白。」
  葛飛白外號追風雁,和他師兄翻天雁柏長青,江湖上有「點蒼雙雁」之譽,只是葛無求、谷靈子,俱是多年不在江湖走動,自然不知其名了。
  葛無求道:「葛壯士和老夫有同宗之誼。倒是難得,不知葛壯士是否認識點蒼大俠柏長青?」
  葛飛白道:「神醫說的正是敞師兄。」
  葛無求大笑道:「如此說來,就不是外人了,老夫二十年前採藥點蒼,曾在令師兄柏大俠府上,盤桓了半月之久。」一面朝另一個黑衣人道:「這位壯士呢?」
  那人拱手道:「在下曹逢春,說起家父,老丈也許知道。」
  唐繩武心中暗道:「這兩人原來都是有來歷的人,幹麼要為虎作倀?」
  葛無求道:「令尊是誰?」
  曹逢春道:「家父山西曹老福」
  葛無束「哦」了一聲,連連點頭道:「原來令尊是快刀王曹大俠,老夫久聞其名,只是未曾見過。」
  葛飛白想了想道:「在下有一疑問,想請教兩位老丈。」
  葛無求道:「葛壯士清說。」
  葛飛白道:「在下不解的不知何以會在此地,可是兩位老丈相救的麼?」
  谷靈子道:「二位當真一點也記不起來了麼?」
  葛飛白道:「在下好似作了一場大夢,剛才清醒過來,腦中空洞洞的,幾乎一點影子也記不起來了。」
  曹逢春道:「在下也有同感,好像過了很長一段時間,但奇怪的竟然想不出來究竟是這麼一回事來?」
  葛無求微笑道:「不錯,二位都是被人迷失心志,而且練成一身奇毒……」
  葛飛白聽的大吃一驚,問道:「那是什麼人?」
  葛無求道:「二位是谷老哥救下來的,老夫只能替二位解除迷失的神志,這位谷老哥,精於練毒,是否能替二位除奇毒,就得看谷老哥的了。」
  曹逢春聽的神色大變,朝谷靈子棋棋手道:「請教谷老丈,不知在下身上中了什麼奇毒?」
  谷靈子道:「曹壯士不用擔心,二位被人練成『毒人』,已非一日,老朽一時無法回答,好在二位被迷失的神志,已經完全清醒,身上雖有奇毒,目前還不至有什麼大害,容老朽稍假時日,當可想出解毒之法。說到這裡,話鋒一轉,接道:「二位且定下心來,仔細想想,是否能想的起中毒以前的事?
  據老朽推測,只怕被對方練成的『毒人』,為數定然不少。」
  葛無求道:「對方縱然練成『毒人』,但今天業已證明,『還魂丹」可以使他們迷失的神志恢復正常,『毒人』只要一旦恢復神志,就不會再聽對方的指揮了,哈哈,老夫十年心血總算沒白費。』」ˍ
  葛飛白、曹逢春兩人這瞬工夫。似已陷入了苦思力索之境,時而皺眉,時而搔頭,想從一片空白之中,追回記憶!
  這樣足足過了頓飯工夫,只見曹逢春猛地睜目,大聲道:「在下想起來了!」
  他這句話,把正在沉思中的葛飛白也驚醒過來,問道:「你想起了什麼?」
  曹逢春道:「在下記得好像很久以前.奉家父之命,赴銅沙島參加朱衣門開山大典……」
  葛飛白經他一提,如夢初醒,猛的一拍手掌,說道:「是了,在下也想起來了,在下也參加銅沙島開山大典,但以後呢?唉!這以後的事,竟然一點也想不起來、不錯,咱們準是失陷島上,一個也沒有離開。」.
  唐繩武暗道:「又是銅沙島,看來殺害師父的,也準是銅沙島無疑!」
  曹逢春道:「在下還記得大會之後.黑衣堂主班遠命各大門派的門人弟子,齊集一堂,強迫改投朱衣門下,不願投效的人,須當場服下一顆藥丸,才准離開,在下師兄弟三人.就是不肯投效銅沙島,兩個師弟當場身死,在下也被班遠者賊一記大袖,打的昏死過去……以後……以後在下就想不起來了。」
  谷靈子道:「老朽聽說銅沙島已在三年前毀於一場人力不可挽救的天災之下,島上的人無一生存……」
  葛飛白驚奇偽道:「什麼?銅沙島在三年前就毀滅了,莫非在下二人,已被他們迷失了三年麼?哦,不對,銀沙島真若三年前已被毀滅,在下二人又怎會安然無恙呢?」
  谷靈子道:「也許你們已在巨變之前,先被移走了。」
  葛飛白道:「也許如此,那就是說,銅沙島上的人,也並無損失了。」
  谷靈子道:「這個老朽就不清楚了。」接著手摸白髯,問道:「葛老弟可知向遇春這個人麼?」
  葛飛白點點頭道:「在下知道,向遇春乃是昔年四大天魔的老二,四大天魔其他三人,為公孫壽昌,年秉文,班遠。他們一起投到朱衣教主齊天表的手下,擔任了銅沙島黃衣、青衣、白衣、黑衣四堂堂主,那向遇春,正是青衣堂主。」
  谷靈子點頭道:「這就不錯了,二位方才就是隨同向遇春來的。」
  唐繩武道:「葛大俠是否知道銅沙島上,有一個姓申的令主麼?」
  葛飛白道:「在下沒聽過。」接著笑道:「在下雖在銀沙島人管制之下過了三年漫長歲月,但真正的,只有兩天時光,也許有一個姓申的令主,在下並不知道。」
  唐繩武切齒的道:「不管她躲在那裡,我一定會把她找出來的。」
  谷靈子忽然好似想起什麼事來,口中低「啊」一聲,朝葛無求拱拱手道:「老朽有一件事,還得請葛老哥賜助。」
  葛無求道:「谷老哥清說出來聽聽,不知老夫幫的上,幫不上。」
  谷靈子笑了笑,伸出手去,說道:「老朽只是想請葛老哥診診我的脈象如何?」
  葛無求奇道:「谷老哥好端端的,為何要老夫替他切脈?」
  谷靈於道:「老朽一生練毒,原以為普天之下,無人再能勝得過我,但今日發現了葛、營二位老弟,被銀沙島以短短三年時間,練成了毒人。而且方才來的時候,老朽飼養的一條金錢蛇,竟然連他們留下的腳印,都十分忌憚,因此老巧懷疑他們二人,一身奇毒,可能還勝過老朽,想諸葛老哥從脈象上替咱們作個比較。」
  葛無求道:「原來如此,只怕從脈象上很難分的出來,但老夫不妨試試。」
  當下就伸出三個指頭,按在谷靈子左手脈腕之上,閉上眼睛,細心切了一回,再換過右手,又切了一陣,徐徐睜目,搖首道:「老夫切出來了。」
  谷靈於道:「葛老哥覺得如何?」
  葛無求道:「谷老哥和葛、曹二位,雖是都有一身奇毒,但實際上,卻是截然不同。」
  谷靈於道:「如何不同?」
  葛無求道:「谷老哥練的是毒功,是毒在功夫之中,因此一旦運起神功,可以功布全身,也可以凝聚一點。葛、曹二位老弟,只是服食了奇毒,身體之內,雖有奇毒,但不能和他們本身武功相結合,因此奇毒散佈全身,不能隨意運轉,凝聚一處,就因為兩者似一而二,一旦遇敵,也就有了兩樣不同的結果。」
  谷靈於不住的點頭,說道:「願聞其詳。」
  葛無求道:「因為葛、曹二位,也包括了銅沙島練成的毒人,只是服用奇毒,使得全身佈滿奇毒,而不是練的毒功,只要在事先服了預防的解藥,就可不為所害,至於你谷老哥……」
  谷靈子道:「老朽如何?」
  葛無求道:「你練的乃是毒功,毒在武功之中,可以收發由心,縱然和你功力相等的人,稍一不慎,亦可為你毒功所傷。」
  谷靈子連連拱手道:「高明,高明,老朽承教了。」說到這裡,回頭朝葛、曹二人一拱手道:「老朽隱居千毒谷,離此不遠,二位身有奇毒,務請同去荒谷,盤桓數日,容老朽仔細想想,也許可以找出解毒之法,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葛飛白、曹逢春同聲道:「但憑老丈安排。」
  谷靈子轉身朝葛無求一抱拳道:「老朽要告辭了,葛老哥有暇,也望能到千毒谷一敘,不過老朽谷中,飼養的都是毒物。這是老朽練制的『避毒丸』,葛老哥來時,只須服下此丸,諸毒悉皆避之不及,請葛老哥收了。」
  葛無求伸手接過,納入懷中,說道:「谷老哥稍等,老夫取還魂草來。」
  谷靈子道:「你已經賜贈『還魂丹』,不用再取了。」
  葛無求道:「不,你把草帶去。」
  他不待谷靈子多說,匆匆起身,在簷前取起藥鋤,朝屋右繞行過去。
  唐繩武心中暗道:「這位葛神醫初見之時,看去甚是怪僻,實則不失為性情中人!」
  這回葛神醫去了足有頓飯工夫,才見他肩著藥鋤,手中提著一隻藥籃,從花杯中走了出來。
  到得屋前,才把藥籃往地上一放,用手一指,徐徐說道:「這籃裡足有九株還魂草,一株是老夫答應了谷老哥,贈與老夫故友後人的,另外八株,則是老夫奉托谷老哥代為保管,移植到你千毒谷去的。此物天生靈藥。需有人保護,這是老夫十餘年培植的心得,都已寫在紙上了,谷老哥幸如推辭。」說完,從袖中取出一張箋紙,遞了過來。
  谷靈子聽他口氣不祥,不覺征的一怔,道:「葛老哥這是做什麼?」
  葛無求忽然長歎一聲,道:「老夫方才聽了幾位之言,發現了一個問題……」
  谷靈子道:「什麼問題?」
  葛無求道:「三年前銅沙島在開山大典之後,與會之人,一個也沒有回轉,接著銅沙島就遇上一場人力不可抗拒的巨變,使得銅沙島悉遭毀滅,是也不是?」
  谷靈子道:「正是如此。」
  葛無求道:「問題就在這裡了,若是三年前一場巨變,銅沙島的人,同歸於盡,那是天災人禍,不用再說。但過了三年之久,銅沙島的人,忽然又重出現,而且昔年與會之人,全都迷失神志,被他們練成了『毒人』,這就證明三年前那場巨變,是出於人為的了。」
  谷靈子點頭道:「有些道理。」
  葛無求又道:「如果老夫料的不錯.他們也許是因為當時的實力,還不足以獨霸江湖,也許是怕九大門派對他們採取行動。遂以天災為掩護,轉移到了一處隱密之處,目的是把所有與會的武林高手,收為己用,練成『毒人』……」
  葛飛白、曹逢春同聲道:「葛神醫說的極是,他們正是一群野心極大的惡魔。」
  葛無求道:「他們經過三年之久,重出江湖,證明他們已是再無顧忌了,向遇春找來葫蘆谷,大概是為了還魂草能使迷失神志的人,恢復神志,對他們有著極大威脅,因此不能全部收買,就非全數毀去不可。」
  谷靈於道:「葛老哥這一推想,倒是大有可能。」
  葛無求道:「還魂草天生靈物,培植不易,十五年來,老夫一共只分種了一十六株,並經一位老友替我在葫蘆谷布下了一座顛倒五行陣法,自信未經老夫指引,無人能入,但這座花陣,卻被向遇春輕易破去。」
  他吁了口氣,續道:「這又證明了一點,就是他們在谷外窺伺,已非一日,向遇春決不會識得此陣,而是銅沙島另有能人,指點而來。還魂草對他們既有極大威脅,向遇春雖然被谷老哥毒功驚退,但決不肯就此罷休,老夫籌思再三,才把這幾株還魂草,奉托谷老哥,移植到你干毒谷去。萬一老夫這裡被他們夷為平地,這八株移到了千毒谷,有谷老哥護持,使天生靈藥,不致絕種,老夫就感激不盡了。」
  谷靈子道:「老朽也覺得銅沙島賊黨,既然找上老哥,決不肯就此罷休,老朽之意,葛老哥不如到千毒谷去住上幾天的好。」
  葛無求仰天大笑道:「葛某活到九十幾歲,一生無求於人.無作於天,葫蘆谷是老夫選定的理骨之所,銅沙島真要不肯放過我這山野老頭;老夫也就認了。」
  谷靈子知道他年紀雖老,生性依然十分倔強,決不肯離開葫蘆谷一步,當下點點頭道:「老哥既然不肯離去,老朽過上幾天,再來看你。」
  葛無求道:「老夫歡迎谷老哥常來,咱們所學雖異,但殊途同源,實則同出神農百草經,如能假以時日,老夫和谷老哥互相切磋,對醫藥和解毒用毒上,都會有所新的發現。」
  谷靈子道:「葛老哥說的極是。」
  葛無求道:「你把幾株還魂草帶去.這是老夫奉托之事。」
  谷靈於道:「葛老哥重托。兄弟自當遵命。」說完,伸手一指藥籃,說道:「娃兒.你把藥籃拿好了,咱們該走啦。」
  唐繩武過去提起藥籃。
  谷靈於拱拱手道:「老朽告辭了,只是老朽還有一句話,要問問葛老哥。」
  葛無求道:「什麼事?」
  谷靈子道:「葛老哥平日是否時常到谷外走動?」
  葛無求道:「老夫谷中,食用之物,俱皆齊全,終年不出谷外一步。」
  谷靈子道:「葛老哥既不經常出入,老朽就在裡谷谷口替你布下劇毒,老哥若要出去,必須先服下老朽『避毒九』才好。」
  葛飛白、曹逢春二人,向葛無求再三致謝,才行作別。
  葛無求起身拱手道:「這座花陣已遭向遇春破壞,老朽還得移植十幾顆花樹,才能把它修復.四位好走,恕老夫不送了。」
  一行四人、別過葛無求,穿行花樹,走出裡谷。
  谷靈子腳下一停,揮揮手道:「葛老弟,你們退開幾步。」
  葛飛白三人知他要在谷口布毒,依言退出去二丈之外。
  只見谷靈於探手從大袖一掏,隨手朝谷中揚去,口中喃喃說道:「你們就留在這裡,三天之後,老夫再來接你們回去。」
  接著走出丈許來遠,又從抽中掏去,隨手一場,口中說道:「你們到花樹上去,三天之後,老夫再來。」
  這回,葛飛白三人都看清楚了,谷靈子揚手之時。飛出去四五道赤暗光影,那東西足有尋尺來長,在空中一折,便自不見,看去像似生翅膀的蜈蚣!
  谷靈子邊走邊掏;袖中、懷中,每一揚手,都有幾件東西,應手飛出,一閃而沒。
  一陣工夫,葛飛白、曹逢春兩人,暗暗計算,少說也放出了幾十件東西,心中暗暗稱奇,忖道:「這位老人身上,竟然藏著這許多奇毒之物?」
  這一路,由唐繩武領先,和葛飛白、曹逢春三人先行,谷靈子走在後面,每隔一二丈,就放出幾件毒物。
  最後到得谷口,谷靈子突然大喝一聲,雙抽一抖,一個人沖天飛起。
  但見從他大袖之中,飛出一黃一暗兩蓬煙霧,隨著他身形飛起。靠靠濛濛,向谷口一片樹林中灑落!
  谷靈子身如灰鶴,翩然飛落谷外,舒了口氣,笑道:「好了,好了,就算他來上一千個人,也教他倒下五百雙!」
  唐繩武道:「大師伯布的劇毒,不知對『毒人』是否有效?」
  谷靈子道:「老夫直到目前,還沒弄清葛;曹二位老弟身上奇毒,究竟到了何程度,因此也沒有十分把握。但老夫最後這一層毒粉,乃是兩種罕見毒藥,混合而成,這兩種毒藥,性道完全相反,總有一種,是『毒人』無法抗拒的了。」
  葛飛白由衷的道:「谷老丈用毒神資,在下見所未見,果然高明。」
  谷靈子大笑道:「老朽在過去幾十年中,原也以此自豪,認為天下練毒一道,已非老夫莫屬,但遇上了二位老弟之後,至少銅沙島有一個和老朽旗鼓相當的勁敵,有機會,老朽真想和他較量較量。」
  曹逢春興奮的道:「咱們經谷老文相救,銅沙島定然不肯放過,再說銅沙島練成了『毒人』,自以為無人能敵。若得谷老丈相助,咱們先從『毒人』下手,如能把所有『毒人』,悉數救醒,銅沙島就不足懼了。」
  谷靈子道:「曹老弟說的雖是有理,只怕銅沙島沒有這麼容易對付。」接著笑了笑道:「二位不用性急,老朽千毒谷中,正有一位專和銅沙島作對的綵帶門少門主在養傷,二位見了面,不妨和岳少門主聯手。」
  唐繩武道:「大師伯,弟子也和銅沙島勢木兩立。」。
  谷靈子道:「你要找姓申的報雪師仇,老夫自會相助。」
  唐繩武道:「不,弟子一門血仇,如今想來,一定也是銅沙島人幹的了。」
  谷靈子點點頭道:「四川唐門,大概也只有銅沙島敢下手了。」
  葛飛白聽的奇道:「這位小哥是四川唐門弟子?」
  谷靈子道:「他令尊就是唐門掌門人唐承宗唐大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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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0 10:32:14 |只看該作者
  葛飛白喜道:「原來小哥是唐大俠的哲嗣,又是一位善於用毒的專家,幸會,幸會!」
  唐繩武臉上一紅,道:「葛大俠誇獎,小可愧不敢當。」
  說話之時,已經翻過兩重山嶺,抵達千毒谷。
  谷靈子一抬手道:「蝸居已經到了,老朽替二位老弟領路。」說完,當先往谷中走去,走沒幾步,谷靈子口中「咦」
  了一聲,回頭道:「咱們快走,谷中已有外人闖進來了。」腳下突然加快奔行。
  身後三人聽說有人闖入谷去,也立即跟著往谷中奔去。
  片刻工夫,奔到山坳盡頭,只見石屋門戶大開,蕭不二隻手抱膝,悠閒的坐在門前,身邊還放著一柄松紋長劍。
  谷靈子急急問道:「蕭老哥,咱們這裡,可曾有人闖進來了?」
  蕭不二聳聳清,奇道:「谷老哥已經知道了?你們在路上遇上的麼?」
  谷靈子搖頭道:「老朽是在谷口發現的,究竟來的是什麼人?」
  蕭不二道:「小老兒也不知道他是誰?方才運功完畢,發現屋外有人覷伺,這人一身黑衣、臉上也蒙著黑布,只留兩個眼孔,小老兒喝問他是誰,他並未作聲……」
  谷靈子瞼色一變,說道:「果然是『毒人』,哼!除了銅沙島的『毒人』,還有什麼人能任意出入老夫的千毒谷呢?老夫不去找他,他們已經找上門來了。」
  蕭不二道:「毒人?老哥說方纔那黑衣人是銅沙島來的?
  唔,唔,此人一手劍法,極似武當家數『使的著實凌厲,小老兒一再喝問,他只是一聲不作,幾乎和小老地形同拚命!」
  谷靈子道:「蕭老哥如何把他打跑的?」
  蕭不二聳聳肩,哈哈笑道:「打跑?他和小老兄打了快近百把,依然不分勝負,最後小老地把他長劍震飛,他居然捨劍不顧,赤手空拳,朝小老兒撲來。小老兒鐵桿連點了他幾處大穴,也毫不管用,小老幾原本不想傷他性命.到了此時,不得不下殺手……」
  唐繩武道:「蕭老丈把他殺了麼?」
  蕭不二笑道:「沒有,小老兒正待下手,忽聞谷口傳來兩聲尖銳之音,那人聽到哨音,捨了小老兒,連劍也不要了。」
  說到這裡,伸手取起松紋劍說道:「你看,這就是那人留下的長劍,沒想到他真會是武當門下。」
  谷靈子問道:「這劍上可曾摔過毒麼?」
  蕭不二嘻的笑道:「對了,他劍上確是淬過劇毒,方才小老幾肩頭,還給他劃破了皮,差幸你老哥給我服過兩顆毒藥,還不礙事,小老兒真想不通,武當派名門正派,門下弟子刻上怎會淬毒?」
  谷靈子聽的一驚,張目道:「你肩頭被他劍鋒劃破了,快給老朽瞧瞧!」
  蕭不二道:「小老兒流了些黑血,大概不礙事了。」
  說話之時,撕開肩頭衣衫,果然露出一道三寸長的血口,但已經凝結任了。
  谷靈子仔細看了他傷口,突然面露喜色,呵呵大笑道:「你血中所含的毒量,已超過他劍上所淬之毒,哈哈,老夫練的『毒靈丹』功效之大,遠出老夫意料之外,蕭老哥你成功了,老夫也成功了。」
  說到最後,不覺放聲大笑不止。
  蕭不二道:「谷老哥的『毒靈丹」,功能克毒,自然是成功了,小老兒成功什麼?」
  谷靈子道:「毒功,老夫以兩顆『毒靈丹』也造成了一個毒人。」一面朝葛飛白二人一指說道:「這一位是點蒼大俠柏長青的師弟葛飛白葛老弟,這位是山四快刀王的哲嗣曹逢春老弟。他們被銅沙島迷失本性,練成了毒人,幸得還魂草恢復神志,身上劇毒猶在,也是遍身有著奇毒的人。」
  蕭不二含笑供拱手道:「追風雁葛二俠,點蒼雙雁,名滿江湖,小老兒幸會了。」
  葛飛白連忙拱手道:「這位老丈……」
  谷靈子道:「老朽忘了替你們介紹……」
  蕭不二聳聳肩,笑道:「還是小老地自己說吧,嘻嘻,小老兒蕭不二,還有個不雅的外號,叫做白日撞鬼。」
  葛飛白吃驚道:「原來老丈就是神愉雪上無影,兄弟失敬了。」
  蕭不二喀的笑道:「咱們如今全成了毒人,是同行,也是自己人,大家都不用客氣了。」
  谷靈子道:「對,對,大家都是自己人了。」
  語音甫落,忽然口中發出一陣嗡嗡之聲。唐繩武奇道:「大師伯,你這做什麼?
  谷靈子沒有回答,只是嘴皮微動,發出嗡嗡鳴聲。不多一回,但聽嗡嗡之聲,連續傳來,但見數以百計的黑蜂,紛紛向谷靈子頭上集中。
  谷靈子口中嗡嗡之聲,和蜂群互相唱和,接著伸手向谷外指了兩指。
  說也苛怪,隨著他手指處,但見蜂群中立刻分出一小隊,約有二十幾隻黑蜂,一路向谷外飛去,其餘的蜂群,也在瞬息之間,自行散去。
  蕭不二道:「谷老哥可是派這隊黑蜂,去追侵入谷中的武當門下麼?」
  谷靈子搖頭說道:「不是,老朽來時,在葫蘆谷口,雖曾布了幾層毒物,但一旦有事,無人報訊,因此要這一小隊黑蜂,巡邏葫蘆谷去的。」
  葛飛白、曹逢春二人,看的暗暗稱奇不止。
  谷靈子抬抬手道:「大家請到屋裡坐,老朽替岳少門主服下還魂丹,還得把這幾株還敢草種到山坡上去呢!」
  大家魚貫入屋,谷靈子摸出磁瓶,傾出一粒「還魂丹」,納入岳小龍口中,收起磁瓶,一面說道:「岳少門主服過『九九還原丹』,身中傷勢,應該早已痊好,只是並未醒轉,那就是缺少一味還魂草之故,如今眼下『還敢丹』,自可清醒過來。
  老夫趁他昏迷之際,替他換了一身毒血,又服過老朽兩顆『毒靈丹』,一身奇毒,已和老朽差不多少,等他醒轉,必須及時運功。老朽此刻,就得去種還瑰草了,他醒來之時,就請蕭老哥和葛、曹二位老弟,替他護法。」
  蕭不二點點頭道:「小老兒省得,谷老哥只管去就是了。」
  谷靈子回頭向唐繩武道:「娃兒,你提著藥籃,隨老夫種還魂草去。」舉步朝屋外走去。
  唐繩武答應一聲,提起藥籃,跟在他身後走去。
  這間石屋之中,只有一把木椅,大家只好席地而坐。
  葛飛白看看岳小龍,覺得甚是面善,不禁說道:「這位岳少門主,在下覺得甚是面善。」
  蕭不二道:「也許你們在那裡見過。」
  曹逢春道:「在下想起來了,這位岳少門主,在下曾在銅沙島開山大典上見過,好像還有一位女的。」
  (按;參加銅沙島開山大會之時,運小龍和他表妹凌杏仙掩去本來面目,冒名華山門下,而假扮岳小龍、凌杏仙的,則是綵帶門下的單俊臣、水供芬二人。事詳拙著「同心劍」)。正說之間,只見躺臥地上的岳小龍,胸膛起伏,長長時了口氣。
  蕭不二喜道:「好了,好了,岳少門主果然醒過來了。」
  岳小龍耳中聽到有人說話,只是眼皮沉重,努力睜動了幾下,才緩緩睜開眼來,目光轉動,看到目不二蹲著身子,嘻的笑道:「岳少門主覺得如何?」
  岳小龍奇道:「你足蕭老丈?在下怎麼躺在這裡的?」一面說話,一面徐徐坐起來。
  蕭不二道:「岳少門主重傷初醒,不宜多說,快運功調息,有話待會再說不遲。」
  岳小龍確也覺得頭腦昏沉,全身血脈,都有脹重之感,心知蕭不二說的不假,當下也就不再多問,盤膝坐定,徐徐納氣,調息運功。
  蕭不二悄悄站起,拉了葛飛白一下衣袖,往門外行去。」
  葛飛白踉著他身後走出,問道:「蕭老丈有何見教?」
  蕭不二低聲道:「小老兒有個預感,好像有人潛入谷中來了。」
  葛飛白聽的一怔,舉目四顧,問道:「在下怎麼一點也看不出來?」
  蕭不二聳聳肩道:「這是小老兒一點江湖經驗,也是一種心靈上的感應,此人也許尚未深入,老弟自然看不到了。」
  葛飛白道:「咱們該當如何?」
  蕭不二道:「岳少門主正在行功之際,不直有人驚動,因此如有敵人潛入,咱們不能讓他闖入屋去。」
  葛飛白道:「這個自然。」
  蕭不二道:「老弟進去通知曹老弟一聲,要他守護石屋,如果敵人不衝到門口,不可出戰。」
  甚飛白道:「在下呢?」
  蕭不二伸手朝屋前一棵大樹指了指,道:「老弟就守在那株大樹之上,敵人不衝到樹下,也不可現身。」
  葛飛白又問道:「那麼老丈呢?」
  蕭不二道:「小老兒出去看看,能在谷中把來人打發了,那就更好。」
  葛飛白應了一聲,轉身住屋中行去。
  蕭不二因石屋四周,是一片草地.除了兩株大樹,無處隱蔽身形。左手握著長劍.身子一弓.點起腳尖.像一溜輕煙般越過草地。瞥見前面小徑上,正有三條人影,緩步而來。
  蕭不二何等機警,一見敵蹤,立即閃入右側一塊大石之後,躲了起來,那行來三人,為首的是一個身穿黃色長衫的老者,年約五旬;貌相沉冷.留著一把白鬍子。身後兩人.一個身穿青色勁裝,另一個卻穿著土黃色的勁裝.都是三十左右年紀的壯漢。
  這三人走在白石小徑上,似是十分謹慎,黃衣老者每一舉步,都目注四方,絲毫不敢大意。
  白石小徑,到了蕭不二隱身的大石附近,已是盡頭.(狹谷至此已盡)再過去就是一片草地。









第16章 金蛇逼供

  黃衣老者走近大石,便自停住,目注石屋,回頭朝那青衣漢子問道:「你跟蹤的那姓谷的老頭,和兩名本門毒人,確是進入此谷的麼?」
  青衣漢子躬身道:「是,小的看他們進入此谷,只是小的沒有進來。」
  黃衣老者一手持須道:「你們秦總管帶來的兩名武士,就是死在入谷不遠麼?」
  青衣漢子道:「是,小的跟到谷口,就遇上秦總管留在谷口的一名弟兄,他要小的不可深入,據他告訴小的,連秦總管帶來的毒字第五號毒人,入谷之後,都無法取勝。口中連聲低嘯,發出危急救援信號,秦總管只好命他退出,那毒字五號退出來的時候,連手中長劍都丟了。」
  蕭不二心中暗道:「原來那武當門下,叫做毒字五號,他和自己動手之時,連聲低嘯,是求援的信號!」
  黃衣老者沉吟道:「秦總管和毒字五號來的時候,那姓谷的應該還沒有回來。」
  青衣漢子道:「是。」
  黃衣老者道:「那是說這谷中除了姓谷的老頭,還有一個武功極高的人了?」
  青衣漢子道:「是。」
  黃衣老者目注石屋,奇道:「能在一盞熟茶工夫,奪下武當天鶴子手中長劍,此人一身武功.在江湖上委實已是少見,想不到終南山一座荒谷之中,居然還隱著兩位絕世高手。」
  他這幾句話,像是自言自語,是以他身後的兩名漢子,都不放回答。
  但這幾句話,聽到了蕭不二耳中.不由的驀然一驚,暗道:「原來毒字五號,竟然會是武當天鶴子!」
  要知天鶴子,乃是武當掌教天寧子的同門師弟,天寧子一派掌教,平日很少外出.舉凡武當派一切對外聯絡,均由天鶴子代表。天鶴子在武當派固然是坐第二把交椅的人物,就是九大門派中,也是舉足輕重,享譽極盛的有數高手,他居然被銅沙島練成了「毒人」,而且只是毒字第五號。
  蕭不二正感驚凜之際,只黃衣老者深沉一笑道:「這裡不見一人,想必他們自恃布了劇毒,無人敢越雷池一步,焉知副令主已派申令主前來,谷中縱然佈滿毒物,何足懼哉?」
  他身後兩名漢子同聲應「是」。
  黃衣老者一手打須,回頭道:「咱們可以走了。」
  蕭不二心中暗道:「聽他口氣,好像他們已經派出高手,即將大舉來犯,此人是勘察谷中虛實來的了,倒不能輕易放過了他。」
  心念一動,口中故意「嘻」的低笑了一聲。
  黃衣老者正待舉步退出.突聽身側傳來一聲輕笑,立時提高警覺,修地回過頭來,兩道炯炯眼神.直注大石,抬手一指,沉喝道:「你們過去搜搜石後。」
  兩名漢子答應一聲,迅速的閃身竄出,一左一右,掠到石後,目光一瞥石後,那裡有什麼人?」
  當下由黃衣漢子躬身道:「回總管,石後並沒有人。」
  黃衣老者微微一怔,哼道:「老夫明明聽到那聲輕笑,是從石後傳來的,難道老夫還會聽錯了?」
  黃衣漢子連應了兩聲「是」,才道:「但石後真的沒有人。」
  黃衣老者道:「飯桶,你們不會在附近草堆裡搜搜?」
  話聲甫落,只聽又是「嘻」的一聲輕笑!
  這回黃衣老者聽的更是清楚,笑聲乃是從自己身後傳來,心頭暗暗一驚,身形電旋,朝後一個急轉,但見自己身後,雖有幾處草叢,長僅及膝,無處可以躲藏得住。那有什麼人影?
  正感納罕!
  突然身後又是一聲輕笑,傳了過來!
  笑聲入耳,黃衣老者閃電股轉過身去,這下他早有準備,身法奇快,但等他轉過身去;依然連鬼影子也不見一個。
  黃衣老者久經大敵,心知遇上高手,站穩身子,正待出言喝問!
  那兩個漢子在大石附近草叢中搜索了一遍,不見有人,兩人同時直起腰來!
  這一直起腰來,只見從他們總管肩頭,探出一顆毛茸茸的腦袋,七孔流血,望著自己裂嘴慘笑!
  這時日頭已快下山,谷中本來就陰慘慘的,驟見總管身後,出現了這樣一個恐怖的鬼臉!
  兩人同時驚啊一聲,腳下絆著石頭,倒蹤出去」大著舌尖,叫道:「有鬼!有鬼!」
  黃衣老者想喝道:「鬼在那裡?」
  黃衣漢子操探眼睛,再走眼一瞧,那鬼影子業已隱去不見,這就壯著膽子,伸手一指道:「那鬼在你老身後,現在不見了。」
  黃衣老者迅速的轉過身去,目光一掃,依然什麼也沒有,不禁怒聲道:「那裡有鬼了?」
  青衣漢子道:「回總管,方才小的也看見了,是個七孔流血的鬼……啊,啊……」話聲未落,急急用手指著黃衣老者,驚叫道:「鬼.鬼,是一個……」
  沒錯,黃衣漢子也看到了,這回從總管肩頭探出來的是一張白慘慘的鬼臉,張著血盆大口,作出撲攫之狀。
  黃衣老者勃然大怒,揮手一掌,朝身後橫掃而出,人隨掌轉.沉喝道:「鬼在那裡?」
  黃衣漢子語音哆喚,道:「是,是,卜兄弟沒……沒有說錯,先前是一個七孔流血的鬼。現在換了一個白慘慘的面孔。」
  黃衣老者怒喝道:「你們真是活見鬼,老夫怎會沒有看到?」
  黃衣漢子道:「那兩個鬼,都躲在總管身後。」
  黃衣老者哼道:「老夫身後那裡有鬼?」
  話聲才出,突覺一股冷風,吹在自己後頸之上。
  這下黃衣老者臉色大變,微一挺腰,向前面竄出去七八尺遠,候地轉身,還是不見有人!不覺況聲問道:「老夫身後,可有人麼?」
  兩個勁裝漢子瞪著雙目,答道:「沒有。」
  「噓」,又是一口冷風,吹在後頭!
  黃衣老者又驚又怒,揚手一掌,往身後拍去,人又縱身向前竄出。
  他不過剛停下身子,又有一股冷風.朝後頸吹來。
  黃衣老者心裡明白,這吹氣的決不是鬼,但對方有如附骨之蛆,揮之不去,他才一停下,冷風就吹了過來。一時心頭大急,只是繞著大石疾轉,企圖擺脫鬼影。
  那知他繞石疾轉,那鬼連一點影子也沒有,只要他腳步一停,冷風就及時吹至,逼的他既無法轉身迎敵,又不敢稍停腳步,只是繞著大石,團團疾轉。
  兩個勁裝漢子早已嚇的臉色發白,站著不動,這時眼看總管一味繞圈疾走,愈見快速,他身後隱約跟著一條人影,那人影不時作出挪揄之狀。
  那不是鬼,還是什麼?
  青衣漢子硬著百頭道:「不好,鬼打牆了。」
  青衣漢子點頭道:「是,是,咱……咱們快走。」
  兩人到了此時,那還顧得了總管?「走」字出口,兩人同時一個轉身,拔腿就逃。
  黃衣老者正在繞圈奔行之際,瞥見兩人拔腿想逃,心頭更是怒惱,大喝一聲道:「還不給我站住」?
  雙腳一頓,凌空飛起,呼的一掌,朝前面黃衣漢子當頭劈落!他怒火進項,出手何等凌厲,黃衣漢子慘噪一聲,立即倒地死去。
  青衣漢子嚇的面無人色,舉目望去,但見總管身後那個白慘慘的鬼臉,嘻開大嘴,作出歡笑拍手之狀,心頭又急又怕,兩腿一軟,撲的跪倒地上,連連叩頭道:「小的和你無怨無仇,你找了一個替身,就饒了小的吧,小的回去,一定多買些冥紙,到谷口來給你焚化,求求你饒了小的吧!」
  黃衣老者一掌劈死了黃衣漢子,又聽青衣漢子滿口吃語,幾乎氣瘋了心,大喝一聲道:「你說什麼?」
  青衣漢子聽到大喝,更是心膽俱碎,急的央告道:「小的一定給你多買冥紙,說了一定算數,你……你饒了小的吧。」
  黃衣老者怒喝道:「你找死!揚手一掌,直向青衣漢子頂門劈落。但他手掌離青衣漢子頭頂。還有尺許光景,突然手臂一軟,身子搖了兩搖。身形一歪,倒將下去。
  青衣漢子耳中聽到「砰」的一聲,急急搶頭看去,總管一個身子已經倒臥地上,心中不禁大喜。
  以為自己許下心願,多買冥紙,已經奏效,慌忙跪在地上,叩了幾個響頭道:「你放了小的,小的一定會來化冥紙的。」
  話聲方落,只聽耳朵邊上,有人低聲道:「去吧,記住,今晚一定要來化的。」這是鬼的聲音!
  青衣漢子壯著膽子,連連點頭道:「小的一定來的。」
  說完,那裡還敢停留,拔腿朝谷外飛奔而去。
  其實這鬼影正是蕭不二,他以「雪上無影」獨步武林的輕功,博得白日撞鬼的外號,遇上他當真像遇上了鬼影子一般!
  蕭不二目送青衣漢子奔出谷去,不禁得意的哈哈大笑,一手提起被點了穴道的黃衣老者,邁步朝裡行去。
  葛飛白大笑一審,從樹上飛身而下,拱拱手道:「蕭老丈輕功入化境,雪上無影的雅號,果然當之無愧,在下今天算是大開眼界了!」
  蕭不二聳聳肩,笑道:「好說.好說,小老兒這點微末之技,又算得了什麼?」
  兩人進入籬門,曹逢春聞聲從屋裡走出,問道:「蕭老丈擒住了一個麼?」
  蕭不二把黃衣老者往地上一放,問道:「兩位看看可曾認識此人麼?」
  甚飛白道:「在下和曹兄雖在銅沙島人手中,渡過漫長的三年歲月,但神志迷失。恍如一場噩夢,那裡還認識他們的人?」
  曹逢春道:「此人一身黃衣,當是黃衣堂的人無疑,銅沙島四大堂主,黃衣為首,此人既非公孫壽昌,也許是公孫壽昌手下的總管。」
  蕭不二點頭道:「不錯,小老地聽他兩個隨得口口聲聲稱他總管,唔!兩位可知他們總管的地位如何?——
  葛飛白道:「據在下所知,他們堂主之下,分設兩名總管.各領一隊武士,地位已經不算太低了。」
  蕭不二道:「如此就好,咱們也許可以從他口中,問出一些什麼來。」
  說話之時.三人搬了三塊大石,品字形放到石屋右側,各自坐下。
  蕭不二先點了黃衣老者四肢穴道,才揮手一掌,拍開他昏穴。
  黃衣老者倏他睜開眼來,森冷目光,緩緩從三人臉上掃了一轉,微露驚異,問道:「本總管是你們擒住的麼?」
  蕭不二嘻的笑道:「非也,剛才你老哥昏倒谷口,是小老兒把你救回來的。」
  黃衣老者輕哼一聲,目注蕭不二,問道:「你是江湖上號稱神份的蕭不二!」
  蕭不二連連點頭笑道:「正是.正是,你老哥真好眼力,一下就認出小老兒來了,嘻嘻,小老兒還未請教你老哥貴姓?」
  他這「嘻嘻」一笑,黃衣老者已經聽出笑聲來了,臉色徹變,冷笑一聲道:「本總管駱建勳,方才扮鬼的就是你了?」
  蕭不二聳聳肩,道:「豈敢,豈敢,小老地有個外號,叫做白日撞鬼,不用扮鬼,本來就是鬼嘛。」
  駱建勳冷冷哼道:「很好,這兩個毒人,也是你弄來的了?」
  曹逢春聽的大怒,正待開口!
  蕭不二以目示意,接著嘻嘴一笑道:「毒人?嘻嘻,小老兒就是毒人,不信,駱老哥請瞧!」
  他暗運功力,在駱建勳長衫下擺.輕輕按了一掌。只見他手掌按過之處,長衫下擺,赫然留下了一個烏黑的掌印。
  蕭不二原是故意嚇嚇他的,不想自己「毒功」,果然已到了舉手留印的地步,心頭也不禁暗暗一驚.忖道:「谷靈子二粒『毒靈丹』竟會有這等厲害!」一面擠擠眼睛,低聲笑道:「駱大總管,你看清楚了,咱們毒人遇上毒人;不是遠親.就是近戚,所以小老兒把他們兩位約來敘敘。」
  駱建勳聽他自稱「毒人」。再看了長衫上留下的烏黑掌印。
  臉色又是一變。
  蕭不二不容他開口,又道:「小老兒發現他們被人迷失心神,看在同是毒人之誼,就把他們身上迷失心神之藥,擠了出來,如今總算甦醒過來了。」
  駱建勳動容道:「你如何把他們身上述失心神的藥物,擠了出來的?」
  蕭不二聳聳肩,得意的道:「這是咱們紫煞門的秘密手法,駱老哥如果也想加入小老兒紫煞門,小老地最是歡迎不過。」
  他忽然湊過頭去,壓低聲音道:「不瞞駱老哥說,小老兒在二十年前,得了一部紫煞門的真訣,如今小老地是一派掌門人的身份。」
  駱建勳疑信參半,望望葛飛白、曹逢春二人,問道:「他們神智真的清醒了麼?」
  曹逢春哼道:「姓駱的,你認為銅沙島控制毒人心神,天下就無人能解麼?」
  駱建勳聽的一呆,駭然道:「你們果然清醒了!」
  葛飛白劍眉一軒,道:「不錯,咱們清醒了,又怎麼樣?」
  蕭不二道:「駱老哥現在證明小老兒說的不假了吧?老實告訴你,咱們這些人就是銅沙島的剋星,你老哥這時加入紫熱門,還來得及。」
  駱建勳哈哈笑道:「和無名島為敵,那是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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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0 10:32:45 |只看該作者
  蕭不二聽的一怔,問道:「駱老哥不是銅沙島的總管麼?
  怎麼又變成無名島了?」
  駱建勳道:「反正你們已經是死定了,本總管也不慮你們洩露出去,銅沙島已成了一片劫後灰燼,駱某乃是無名島的總管。」
  蕭不二故作訝容,搔搔頭皮,笑道:「無名島,小老兒從未聽說過這個名字,莫要是你老哥班我小老兒的。——
  駱建勳嘿然冷笑道:「死在臨頭,本總管何用誑你?」
  曹逢春怒哼一聲,要待發作!
  葛飛白聽出蕭不二似在探他的口氣,暗暗扯了他一下衣角。
  蕭不二道:「那倒未必,小老兒創立紫煞門,正想找你們無名島的人鬥鬥!」
  絡建勳冷笑道:「不知自量!」
  蕭不二嘿嘿笑道:「駱老哥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麼?」
  駱建勳道:「本總管既能找來,還會不知道這裡是千毒谷麼?」
  蕭不二大笑道:「錯了!你駱老哥昨天來,這裡還是千毒谷,今天來了就不是了。」
  駱建勳奇道:「如何不是?」
  蕭不二得意的晃著腦袋嘻嘻笑道:「今天已由小老兒的紫煞門接管此谷,自然改為紫煞谷了。」
  駱建勳似乎不在意。
  蕭不二又道:「小老兒說起一個人,你大概不會陌生。」
  駱建勳道:「什麼人?」
  蕭不二道:「你們銅沙島四大堂主中的黑衣堂主班遠.你總知道吧?這千毒谷的舊主人,就是你們班堂主的師兄谷靈子。」
  駱建勳道:「這姓谷的呢?」
  蕭不二縮縮頭道:「他已經被小老地拿下了;現在就躺在屋裡,和你老哥差木多,成了紫煞門的俘虜。」
  駱建勳看他說的認真,漸漸相信了幾分,冷哼道:「咱們原是找姓谷的來的,你紫煞門不遲不早.撞上時辰,那是在劫難逃。」
  蕭不二大笑道:「憑你們幾個毒人,又能對小老兒怎樣?」
  駱建勳道:「何止厲害百倍,以本總管看來,你蕭大掌門就算有通天徹地之能,今晚也死定了。」
  蕭不二道:「小老地不信。」
  駱建勳道:「怎麼?難道你還想活麼?」
  蕭不二道:「不是小老兒誇口,就是你們朱衣教主親來.小老兒也未必落敗。」
  駱建勳冷冷說道:「可惜你不會見到教主。」
  蕭不二吃驚道:「那是什麼人?竟有這麼厲害?」
  駱建勳道:「你蕭大掌門主持紫煞門,一共有多少人手?」
  蕭不二笑道:「兵貴精,不貴多,小老兒本來只有一個光桿掌門人,如今……嘻,嘻……」他用手一指葛飛白、曹逢春二人,笑道:「如今本門已經有三個人了,如果再有駱老哥加盟,咱們就有四個。」
  駱建勳神色一動,忽然正容道:「依我相勸,倒有一個辦法。」
  蕭不二心中暗道:「好啊!我和你胡謅,原想套你虛實,你卻花招耍到我頭上來了,我倒要聽聽你跟我要說些什麼?』一面忙道:「什麼辦法,駱老哥不妨說出來聽聽。」
  駱建勳道:「咱們向堂生在谷靈子手下,裁了觔斗,他已認出谷靈手就是班遠的師兄,因此發出緊急救援訊號,預定今晚一舉掃平平毒谷。如今谷靈子既已為你所擒,你只要和兄弟合作,交出谷靈子,兄弟可以保證不動你紫煞谷一草一木。」
  他居然口一變,「本總管」改成「兄弟」了。
  蕭不二略作沉吟,心中暗暗忖道:「原來你想去邀功,嘿嘿,我蕭不二一生經過多少風波,還會被你嚇住?』一面故意點頭道:「此事小老兒倒可以考慮……」
  駱建勳臉有喜色,說道:「那麼蕭老哥快替解開穴道。」
  蕭不二爽朗的道:「可以,不過駱總管該先告訴小老兒,今晚來的究竟是什麼人物?如何厲害法子?不然,一旦傳出江湖,小老兒總究是一派掌門,被駱總管三言兩語,就嚇住了。小老兒這紫煞門,還能在江湖立足?」
  駱建勳道:「要在江湖立足,就得有無名島支持,連九大門派,也不能例外,蕭老哥和兄弟合作,兄弟替你在總令主面前,說上一聲,江湖上還怕沒有你蕭老哥的地位麼?識時務者為俊傑,蕭老哥何用多疑?」
  蕭不二聽他口氣,好像九大門派全已和無名島暗通聲氣,心頭著實一驚,正待再要發問!
  只聽屋後傳來一陣腳步之聲,蕭不二暗暗叫了聲:「糟糕!」
  此時就是出聲阻止,也來不及了,谷靈子和唐繩武已經從屋後轉了出來!
  駱建勳目光一抬,問道:「這兩人是誰?」
  谷靈子道:「老夫谷靈子;爾是何人?」
  駱建勳知上當,臉上泛現出憤怒之谷,沉哼道:「蕭不二,你這是何用心?」
  蕭不二雙手一攤,朝谷靈子道:「谷老哥只要再遲來一步,這位駱大總管就全把供出來了。」
  駱建勳冷笑道:「蕭不二,你戲弄本總管,那是不怕死了?」
  蕭不二聳聳肩笑道:「你是小老兒留下來的,小老兒若是放了你,只怕你也放不過小老兒呢!」
  谷靈子道:「他說些什麼?」
  蕭不二道:「他說今晚將有極厲害的人,要來掃平手毒谷。」
  谷靈子道:「那是什麼人?」
  蕭木二道:「他還沒說出來,你老哥就來了。」
  谷靈子道:「那就由老朽來問問他好了。」
  駱建勳冷笑道:「你想本總管會說麼?」
  谷靈子大笑道:「老夫認為你一定會說的。」
  駱建勳道:「你想對本總管動刑麼?」
  谷靈子淡淡一笑道:「大概還用不著?」
  話聲甫落,突聽駱建勳驚叫一聲,一顆頭忽然往後直昂。
  大家舉目看去,原來正有兩條竹筷大小的金色蛇迅快的從他的衣衫上往上游去,前面一條,已從他領口,游到項頸之間!
  駱建勳四肢穴道受制,身子動彈不得,只是往後昂頭,避開金蛇。
  那知兩條金蛇,從他頸間,游上面頰,就在他臉上穿梭般游動,這樣兩條奇毒無比涼冰冰的東西,在臉上游動,這滋味可不好受!
  尤其游到他鼻孔、耳孔、和嘴角之時,兩條伸出口外的細長的蛇舌,不住左右舔動,大有向洞穴中游進去的意思。
  一陣陣的奇腥,尤令人欲嘔!
  駱建勳緊緊閉著嘴唇,但鼻孔、耳孔可閉不起來的,只要它一高興,隨時都可以來個「毒蛇入洞」。
  駱建勳臉色嚇的煞白,額上冷汗,已像黃豆般一粒粒綻了出來,他緊閉著嘴巴,急得直是「唔」「唔」直響。
  谷靈子微微一笑道:「駱總管可是願意說了麼?」
  駱建勳不敢開口,只是連連點頭。
  谷靈子三個指頭,輕輕一撥,發出「得」的一聲脆響,笑道:「小東西們且停下來,聽聽駱總管說的是否真實?」
  那兩條小金蛇,似是懂的谷靈子的話,果然依言停住,游到駱建勳頭頂,盤成兩圈,昂首吐信,休息下來。
  駱建勳臉上,總算暫時沒有了兩條要命的東西,稍微定了定神,問道:「你要問什麼?」
  谷靈子道:「今晚你們不是要來掃平千毒谷麼?」
  絡建勳道:「正是。」
  谷靈子道:「來的是些什麼人?」
  駱建勳道:「是黃衣堂主和青衣堂主會合行動。」
  谷靈子道:「那也沒有什麼,就憑公孫壽昌和向遇春,還掃平不了老夫此谷。」口中忽然「唔」一聲.目光一注,問道:「你們方纔如何進入此谷來的?」
  駱建勳道:「兄弟當然是走進來的了。」
  谷靈子道:「老夫問你如何不怕谷中毒物?」
  駱建勳道:「今天上午,青衣堂的秦總管,曾率領兩名武土,進入此谷,那兩名武士,入谷不遠.就猝然死去,兄弟奉命前來勘察此谷,曾攜帶了消除毒物的藥水。」
  谷靈子問道:「那是什麼藥水?」
  駱建勳道:「這個兄弟就不知道了。」
  谷靈子道:「那藥水呢?」
  駱建勳道:「藥水並不在兄弟身上。」
  谷靈子回頭朝唐繩武道:「娃兒,過去搜搜他身上。」
  唐繩武答應一聲,走了過去,在駱建勳身上,搜了一陣,果然什麼也沒有,這就說道:「回大師伯,他身上果然沒有。」
  蕭不二雙肩一聳,嘻的笑道:「駱總管,你說的不老實吧?」
  駱建勳道:「你們已經搜索了兄弟全身.難道還會藏到什麼地方不成?」
  蕭不二輕哼一聲,緩緩走了過去,笑道:「你們這點伎倆,可還瞞不過小老兒,試想這谷中,到處都有足以致命的毒物,你身為總管,又帶了消除毒物的藥水,那會不在你身上之理。
  何況方才入谷之時,你老兄明明領先走在前面。」
  駱建勳臉色微變,道:「但兄弟身上.這位小哥不是已經搜過了麼?」
  蕭不二道:「我看他還有一個地方沒有搜到……」話聲未落,突然一把抓起駱建勳左手,把他衣袖.翻了起來。這一翻,只見他左手腕底,果然縛著一個扁圓形的銅管。
  蕭不二微微一笑道:「這是什麼?」
  谷靈子哼道:「好傢伙,你再不老實,老夫就要兩隻金蛇,鑽進你的七竅。」
  駱建勳臉色大變,急道:「兄弟不是存心不說,你們既沒搜出來,兄弟就……就……」
  谷靈子沒去理他,忙道:「蕭老哥,快取過來,給兄弟瞧瞧。」
  蕭不二取下銅管,隨手遞過。
  谷靈子接到手中,朝地上輕輕一按,但見「嗤」的一聲,從簡端噴出一股數尺方圓的水霧,菲菲濛濛,有如細雨一般。
  谷靈子湊近鼻孔,聞了一聞,厲聲道:「這是劇毒殺蟲藥水,是什麼人配製的?快說!」
  駱建勳道:「這藥水是管副總令主配製的,咱們每一堂下,都佩帶了幾支,原是專門對付黑石島的人用的。」
  谷靈子道:「這姓管的是何來歷?」
  駱建勳道:「他是教主邀請來的,是何來歷,兄弟就不清楚了。」
  谷靈子道:「今晚這娃管的也會來麼?」
  駱建勳道:「副總令主已派申令生來了。」
  唐繩武聽他說出「申令主」三字,不禁劍眉一挑,問道:「你說的申令主,是不是申惜嬌?」
  駱建勳看了他一眼,才道:「不錯,就是她。」
  唐繩武心頭一陣激動,切齒道:「大師伯,這姓申的妖婦,就是害死師傅的人!」
  谷靈子點點頭道:「娃兒,別急,反正她今晚會來,咱們總得和她見見真章。」一面又回過頭去,問道:「申惜嬌是不是擅於用毒?」
  駱建勳道:「申令主外號九尾天狐,本來並不擅於用毒,三年前,她認了管副總令生作義父,如今已是使毒能手了。」
  谷靈子伸手一招。盤踞在駱建勳頭上的兩條金蛇,「嘶」
  的一聲,射入他大襪之中.一面點點頭道:「好,你回去告訴申惜嬌,今晚老夫在谷中候教。」揮掌拍開他四肢穴道,揮揮手道:「你可以去了。」
  駱建勳站起身子來,望望谷靈子,為難的道:「谷老哥搜去了兄弟除毒噴筒,兄弟如何走得出去?」
  谷靈子瞪目道:「老夫若把除毒噴筒還你,豈不是讓你殘殺老夫谷中毒物麼?這樣吧!老夫命金蛇送你出谷,快去吧!」
  大袖一場,飛出一條金蛇。
  駱建勳方才吃過金蛇苦頭,嚇得連連後退不迭。
  谷靈子口中輕輕「噓」了兩聲,說也奇怪,那小金蛇生似懂得主人心意,立即蜿蜒朝籬外游去。
  谷靈子喝道:「老夫已命金蛇替你開道,駱朋友還不快走?」
  駱建勳如夢初醒,那裡還敢停留?雙肩一晃,急急追著金蛇而去。
  蕭不二看看天色,搖頭道:「看來今晚著實要費上一番手腳,這時天色已快黑了,咱們早些填飽肚皮一養足精神,才能和人家動手。」說到這裡,忽然「唉」了一聲,接道:「咱們還忘了一件事。」
  谷靈子道:「忘了什麼?」
  蕭不二道:「咱們忘了問他,他們除了『毒人』,還有『陰人』,究有如何厲害?」
  谷靈子道:「陰人?什麼是陰人?」
  蕭不二道:「小老兒也不太清楚,聽枯竹幫的竹夫人說的,好像天下一等的高手,遇上『陰人』,也必死無疑。」
  谷靈子道:「大概也和『毒人』一樣,是些被迷失了心智的人,練成某種陰毒功力,如此而已,咱們有現成的『還魂丹』,正好試試。」
  說話之時,唐繩武從屋中取出乾糧,分給了大家。
  谷靈子回過頭向後繩武道:「娃兒,你不是有兩種暗器,還沒淬毒麼,快去取來,老夫這時候就給你去淬上了,今晚就可應用,咱們痛痛快快的殺他一陣。」
  唐繩武道:「大師伯馬上就可以淬好麼?」
  谷靈子道:「你不相信?哈哈,老夫只要手裡摸過,就成毒藥暗器,若是連這點小東西都淬不好,還叫什麼於毒叟?」
  唐繩武聽的大喜過望,忖道:「原來大師伯外號叫做千毒叟。」
  口中答應一聲,興沖沖回進屋去,取出「點頭飛芒」,「劍底飛星」兩種暗器,和兩管毒份,齊交給大師伯。
  谷靈子朝眾人道:「諸位就在這裡坐了,老朽大概要半個時辰,才能竣事。」
  葛飛白道:「谷老丈吃了乾糧再去不遲。」
  谷靈子笑道:「老夫數十年來,都以毒物為糧,你們吃吧。」
  說完,轉身到屋中行去。
  曹逢春歎息道:「谷老丈真是一位奇人。」
  蕭不二手中撕了一塊乾糧,放入口中,一陣咀嚼,才道:「今晚賊人大舉來犯,咱們只有這幾個人,並無外援可恃,因此一個人也許要當十人用,小老兒覺得事先有個分配.免得臨敵之時,亂了步驟」
  葛飛白道:「蕭老丈說的極是,在下三人悉聽調度。」
  蕭不二聳聳肩,笑道:「對方既已配備了極厲害的殺蟲藥水,谷中雖有毒物。已不足恃,咱們最好能在谷外迎戰,阻止賊黨進入此谷.是為上策,好在此谷只有一條入口,咱們此刻就到谷外守候.豈不正是兵法上的以逸待勞,進可以戰.退可以守……」
  曹逢春站起身道:「蕭老丈此計大妙,走.咱們此刻就去。」
  唐繩武從身邊取出「還魂丹」藥瓶,說道:「這是葛神醫配製的『還魂丹』.蕭老丈輕功舉世無雙。若是遇上『毒人』,或是『陰人」。若能在他們不備之際,把藥丸塞入他們口中,只要他們神志清醒過來,就可以化敵為友,為我所用了。」
  蕭不二把藥瓶揣入懷中,點頭笑道:「小哥這想法倒是不錯,咱們也不妨試試。」
  當下由蕭不二為首,一行四人,往谷口而來。
  一出了千毒谷,天色已經昏暗。
  蕭不二瞪著兩顆豆眼.向四月打量了一陣。然後指著谷口兩方巨石,朝著葛飛白、曹逢春二人說道:「這是入谷門戶.兩位老弟可隱身石後,賊人如果不衝到大石前面,你們就不用現身。
  葛飛白、曹逢春同時點頭道:「在下省得。」
  兩人身形一閃,便自隱到石後而去。
  蕭不二把從武當天鶴子手中奪來的一柄長劍,遞給了唐繩武。又朝谷口右側一棵大樹,指了指道:「這柄長劍,暫歸小哥使用,你可隱身樹上,賊黨不到樹下。你也不用現身。」
  唐繩武問道:「你呢?」
  蕭不二聳聳肩道:「賊黨來了,總得有個人上前答話,咱們人手有限,小老兒先應付他們一陣,等谷老哥來了,再和他們決戰。」
  唐繩武接過長劍,雙足一點,躍上大樹,找了處樹幹,隱住身形。蕭不二把三人安頓好了之後,就循著小徑,走出去七八丈遠,在一片較為平坦的山坡上,倚著山石,坐了下來。
  這時,天色才黑不久,山林間,一片淒迷夜色,只可隱約看清四外景物。
  蕭不二看看天色還早,抱著雙膝,一個人縮成一團,打起吃來。
  約模過了頓飯工夫,突聽一陣得得蹄聲,從遠處傳了過來!
  蕭不二原是假寐,一聽蹄聲,立時豎起一隻尖耳,自言自語的道:「來了,這批人馬,少說也有十騎以上!」
  身形輕輕一動,滾入草叢之中。探頭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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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0 10:34:16 |只看該作者
第17章 戲弄惡徒

  只見十幾匹快馬,已經疾馳而至,到得谷外一片空地,便自停下馬來,從馬上跳下十二名青衣佩刀漢子。
  為首一匹馬上,端坐著一個青衫人,看去約有四十五六歲,嘴上留著兩撇八字鬍子,功染十足,慢吞吞的跨下馬鞍。
  目光轉動,向四週一陣打量,然後朝右首一片樹林指了指道:「把牲口牽到樹林裡去,咱們就在這裡休息了。」
  十二名青衣漢子立即牽著馬匹,一齊退入右首樹林,青衣人也跟在眾人身後,往林中行去。
  他們似是久經訓練,動作敏捷,眨眼之間,便已隱入林中,再也聽不到一點聲息,好像根本就沒有這回事一般!
  蕭不二暗暗忖道:「這批人馬,大概是青衣堂的人了。」
  心念方動,只聽又是一陣急驟的蹄聲,疾馳而來!
  這一批人,同樣是十二匹馬,只是馬上漢子,一色土黃勁裝,背負黃德長劍,為首一騎上坐的是一個身材瘦小的黃衣人,目光炯炯,看去極是精幹。
  蕭不二看在眼裡;暗道:「這批是黃衣堂的人,領頭的,並非駱建勳!」
  黃衣人當先一躍下馬,目光轉動,似在找尋什麼?終於他盯注在一塊山石之上,凝視有頃,道:「咱們是在左方,你們把馬匹牽進去,此刻時間還早。」
  蕭不二暗「哦」一聲:「原來那山石上留有記號,早已分配好了他們休息的地方。」
  十二名黃衣漢子同樣的迅快牽著馬匹,退到了左首一片樹林中,隱沒不見。
  黃衣人負手站立了一陣,忽然轉身凝視谷口,冷冷笑道:「駱建勳自己丟了入,居然把姓谷的一夥人說的這麼厲害,我真不相信憑咱們現有的人手,還對付不了區區一座山谷……」
  話聲甫落,耳中突聞「嘶」的一聲破空細響,從身側不遠草叢中,飛起一條人影,凌空朝外飛掠而去。
  黃衣人大喝一聲:「什麼人?」
  「人」字出口,身形跟蹤掠起,追了過去。
  前面那人身法奇怪,黃衣人只和他一步之差,發現對方已到了七八尺外。心頭不覺大怒。一面提氣急迫,一面大聲喝道:「朋友還不給我站住?」
  前面那人恍如不聞,只是放腿疾奔。
  黃衣人那裡肯捨?跟著銜尾疾追。
  兩人一前一後,一跑一追,黃衣人展開腳程,兩人間的距離,逐漸接近。
  這時業已追到山腳,前面那人忽然腳下一絆,口中發出一聲低「啊」,敢情心上一慌,一個身子往前跌撲下去!
  黃衣人和他相距已不到兩丈,心頭大喜,猛地雙足一頓,身子凌空縱起,使了一記「飛鷹攫蛇」,雙手箕張,朝前面那人撲攫而上!
  他明明看到那人跌了下去。但等他身形凌空撲到,這電光石火之際,地上那還有個人影?心頭不禁一驚,他撲攫而來,勢道何等快速,正待收勢飄落,已是不及!
  耳中但聽有人「嘻」的一聲輕關,胸前「期門穴」上驟然一麻,身子一沉,已經被人雙手接住。
  耳邊有太低低說道:「對不住,對不住,朋友碰傷了沒有」嘻嘻,朋友這件長衫,」顏色、質料,都還不錯,小老兒想到城裡去一趟,正愁短少這麼一件體面皮子,借用一下,朋友不會不答應吧?」
  這人一面說話,一面竟然毫不客氣,已經動手剝下黃衣人的長衫。
  黃衣人穴道受制,手不能動.目不能言,耳朵可聽的清楚,心頭正感急想交進,突覺昏穴上又是一麻.入也跟著矢去了知覺。
  一會工夫,從山腳下飛起一道人影,如浮矢掠空,匆匆趕回谷口,瀉落左側林前,身形一停,現出個瘦小身材,赫然正是黃衣人。他才一著地,立即挽手入懷,摸出一面三角黃旗,向空輕展三展。
  林內人影連閃,十二名黃衣漢子迅速在林前一字排開。黃衣人目光一掠,似在清查人數,接著沉聲道:「本座頃接堂主緊急傳令,要爾等速去少華山集合,限天明以前到達。」
  他的一口安徽口音,不用看人,也知道正是他們總管。
  黃衣人口氣一頓,接道:「爾等立刻就上路,不得耽誤,本座另有要事待辦,隨後自會趕來。」
  十二名黃衣漢子躬身領令,迅速率出馬匹,翻身上馬風馳電卷般往山下而去。
  黃衣人迅速捲起三角小旗,但依然執在手中,轉身朝右側樹林走來,到得林前,雙手抱了抱拳道:「青衣堂那一位總管在此。」
  林中有人應道:「兄弟秦大川在此,金兄有何見教?」隨著話聲,走出為首的青衣人來。
  黃衣人目露詫異,問道:「秦兄不曾看到副總令主的指令麼?」
  秦大川奇道:「是那一位總副令主的指令,兄弟並未看到。」
  黃衣人道:「自然的管副總令主了。」
  秦大川吃驚道:「管副總令主也來了?」
  黃衣人道:「不,那指令是申令主留的暗記。」
  秦大川奇道:「申令主不是要二更以後才能到麼?」
  黃衣人道:「據申令主留的指令上說,事情已經有了變化。」
  秦大川道:「什麼變化」?
  黃衣人道:「據報此地已成一座空谷,姓谷的已經逃逸。」
  秦大川驚奇的道:「那是申令主已經來過了,指令上還說些什麼?」
  黃衣人道:「指令責我二堂,速向少華山方向追緝。」
  秦大川遲疑道:「此事必須稟明堂主才好,那暗記現在何處?」
  黃衣人道:「就在山腳下,此事十分緊急,秦兄不信,兄弟替你帶路。」
  秦大川笑道:「金兄說的,兄弟豈敢不信,只是事關重大,兄弟總得把原文看清楚,才好轉稟堂主。」
  黃衣人頷首道:「正該如此,咱們快走!」
  兩人展開腳程,匆匆趕到山下,秦大川目光轉動,問道:「金兄,那指令暗記,留在何處?」黃衣人伸手一指,笑道:
  「秦兄請看,那大樹下不是本門的暗記嗎?」
  秦大川依著黃衣人手指看去,突覺脅下一麻,心頭大吃一驚,張了張口,話聲未出,已被人家連點了三處大穴。
  但聽耳邊有人輕笑道:「嘻,嘻.金總管一個人躺在那裡,他膽子小,怕鬼,所以想請你秦總管作陪,同時,小老兒也想借你身上穿的這件長衫一用。」
  黃衣人話聲出口,一把抓起秦大川身子,匆匆往附近松林中鑽了進去。
  盞茶工夫之後,秦大川回出松林,又匆匆的往山腰奔來。
  趕到右側林前,手中三角青旗已然展開,喝道:「副總令主有命,爾等速速上馬馳赴少華山下,限天亮前趕到,黃衣堂已經先行,爾等可在那裡和他們會合。聽候後命。」
  十二名青衣漢子,方才見黃衣堂的人先走,那敢怠慢,牽出馬匹,紛紛躍上馬背,往山下趕去。
  秦大川目送他們電馳而去,收起令旗,用大袖在臉上一陣拭抹,然後從身上脫下一件長衫,再脫下一件黃色長衫。
  原來黃衣堂金總管.青衣堂秦總管,都是他一個人份的,他,就是白日撞鬼蕭不二!
  兩撥人馬都被他支走了,少華山距這裡,少說也有一二百里路程,這兩撥人馬,今晚休想趕的回來。
  他得意的聳聳肩,舉步走入右首松林.把青色令旗往樹上一插,掛上秦總管的長衫,再走到左首松林,同樣插上黃色令旗,也把金總管的長衫掛上。回出樹林,重又倚著山石,雙手抱膝,打起碗來。
  唐繩武悄悄躍落大樹,奔了過來,問道:「老丈,那兩撥人,怎麼都撤走了?」
  蕭不二豆眼一睜,嘻的笑道:「小老兒略使小計,就打發他們走了。」
  唐繩武道:「老丈用什麼妙計,把他們騙跑了?」
  蕭不二得意的道:「山人自有妙計……」說到這裡,忽然目注唐繩武,「咦」了一聲道:「小哥,你怎麼下來?」
  敢請他才發現和自己說話的是唐繩武,接著道:「你的任務是謹守第一線,怎能隨便擅離防地?」
  唐繩武道:「小可一個人躲在樹上,悶的發慌,所以來找老丈聊聊。」
  蕭不二道:「不行,小哥趕快回去,你看,他們已經來了。」
  說話之時,伸手朝山下指了指。
  唐繩下依他手指看去,那有什麼人影?只當蕭不二騙著自己,這就問道:「來的是什麼人……老丈看清楚了以?」蕭不二凝目注視著山下,道:「還看不清楚,唔,這兩人來勢極快,武功甚是了得……」喜的伸手一推,急道:「你還不快回到樹上去,再遲就來不及了!」
  唐繩武凝目瞧去,依然不見山下有什麼動靜,但因蕭不二說的認真,不像有假,只得縱身掠起,兩個起落,便已回到大樹之下,雙足點動,竄上樹枝,堪堪隱好身形,撥開樹葉,湊著頭往前瞧去!這一瞬工夫,坐在那裡抱膝打盹的蕭不二,業已不見,心想:「莫非真的有人來了?」
  心念方動,耳中忽然聽到「嘶」「嘶」兩聲細長的破空之聲,兩道人影如浮矢劃空而來,瀉落山腰!
  唐繩武心頭暗暗吃驚,急忙凝目瞧去,只見兩人並肩站在山坡前。
  左首是一個黃衣駝背老人,生得紅光滿面,頦下留了一
  把白髯,雙目轉動,黑夜之中,依然炯炯如電。
  右首一個青袍黑鬚老人,正是在葫蘆谷被谷靈子毒功驚退的青衣堂主向遇著。唐繩武心中暗道:「看情形,和向遇春同來的這個黃衣駝背人,大概是他們黃衣堂主公孫春昌了。」
  黃衣駝背老人目光掃動,一手援白髯.奇道:「金不凡,秦大川,他們早該來了。」
  向遇春點點頭道:「是呀,兄弟還特地吩咐秦總管,要他們早些趕來。」
  黃衣駝背人道:「莫要他們出了什麼差錯麼?」
  向遇春道:「這個不會吧?」。
  話聲甫落,突聽附近不遠的草叢中.響起:「哈……哈……
  啾……」
  向遇春霞地轉過身去,沉喝道:「什麼人?」
  草叢中應道:「是……我……哈……哈……啾……」
  這人應了一聲,就接連打著噴嚏。
  向遇著目光一注,已然看清草叢中蜷縮著一個人,不由怒哼道:「你還不出來?」
  那人連聲應「是」,果然從草叢中爬了出來。
  唐繩武隱身樹上,看的暗暗好笑。只見蕭不二比平時矮了一截,臉上敢情也塗了易容藥物.看去面色焦黃,一臉俱是病容。
  向遇著目光如電、直盯在蕭不二臉上、沉喝道:「爾是何人?」
  蕭不二結結巴巴的道:「小的叫做王老實……哈……啾……」又是一個噴嚏打了出來,他慌忙用手掩住鼻子,續道:「是……是山下打柴的……」
  向遇著冷冷哼道:「這時候還到山上來打柴麼?」
  蕭不二道:「不……不是,小的是……哈……哈……哈嫩……是……是替人在這裡看山……」
  向遇春揮手一掌,朝一塊山石上劈去,聽「砰」的一聲.那山石應手劈作兩半,沉聲道:「王老兒,你若有半句虛言.我就把你劈了。」
  蕭不二的兩眼發直,撲的一聲,跪了下去,爬在地上連連叩頭道:「大爺饒命,小的句句是實,小的就住在山下,大爺若是不信,哈……哈啾……可以踉小的去看,可憐小的一家五口,哈……啾……」
  向遇春道:「你說,你躲在草堆裡作甚?」
  蕭不二道:「小的哈……啾……是替人看山來的……哈……啾,他給了小的三錢銀子……哈……嗽」他一陣掏摸,從懷中掏出一錠碎銀子,又道:「他要小的躲在草堆裡,等……等……哈……啾……等一個姓……姓香的人。」
  向遇春道:「那人是誰?」
  蕭不二道:「他告訴小的姓小,好像叫……叫……」
  向遇春道:「蕭不二?」
  蕭不二連連點頭道:「是,是,他就是叫小不二。」
  向遇春道:「他要你在這裡做什麼?」
  蕭不二道:「那位蕭爺要小的稍一個口信給姓香的。」
  向遇春道:「老夫就是姓向,他有什麼話,你快說吧!」
  蕭不二湊上一步,仔細朝向遇春打量了幾眼.直是搖頭,陪笑道:「你老不是姓香的。」
  向遇春道:「老夫如何不是?」
  蕭不二道:「自然不是,那位蕭爺說道,姓香的還是個娃
  兒,只有小的這麼高.生就兩隻招風耳,尖尖的,像個兔子,一眼就認的出來,你老鬍子一大把了。」
  向遇著臉色一沉,喝道:「你胡說八道,不要命了?」
  蕭不二怔的一怔忙道:「小的說的句句是實,蕭爺就是這麼告訴小的,說姓香的兩個耳朵,生的跟兔子……」
  向遇春怒喝道:「你還敢再說?」
  蕭不二連連應是道:「小的不敢……不敢。」
  向遇春道:「還不快說,蕭不二要你說的是什麼話?」
  蕭不二道:「你老一定要問,小的只好說了.蕭爺要小的守在這裡,等姓香的來了,就帶他進谷去。」
  向遇春道:「進去作甚?」
  「哈……哈……啾……」蕭不二又打了個噴嚏,聳聳肩,道:「因為姓向的有一個老子,在谷中等他。」
  向遇春聽的勃然大怒,暴喝一聲:「你找死!」一掄手就是一個耳光,打了過去。
  蕭不二大吃一驚,口中「啊」了一聲,腳下一絆,一個人跌跌撞撞的幾乎摔了出去!
  但這一絆,也正好躲開了向遇春的一掌,一面埋怨道:「小的早就說過,你老不是姓香的,你偏要小的說出來了不可,你要小的說出來,又生這大的氣……」
  公孫壽昌麵包森冷,只是緊閉嘴唇.一語不發,此時突然陰森一笑道:「你能躲過向老二一掌,已非尋常江湖之土,你大概不叫王老實吧?」
  蕭不二湊近一步,忽然伸過手來,拍拍公孫壽昌肩膀,嘻的笑道:「你老真是高明不過,說實在,小老兒並非王老實。」
  公孫壽昌久經大敵,早就注意蕭不二的舉動,眼看他湊了過來,眼看他伸過手來,眼看對方動作,並不太快,但就是躲閃不開,眼睜睜讓人家拍著肩膀,心頭凜駭無比。身形晃動,疾退數尺,目中冷電迸射,厲喝道:「朋友究是何人?」
  蕭不二這一手,使的正是齊天展所傳「劍掌十三式」中的手法,加上他獨步武林的輕功,無怪昔年號稱四大天魔的公孫春昌,居然也閃避不開,被他輕而易舉的拍著肩膀上。
  蕭不二看他退出數步之外,聳聳肩,喀的笑道:「小老兒非別,就是人稱白日撞鬼的蕭不二,嘻嘻,兩位不會見怪吧!」
  腰骨微微一挺,身形驟然高了三寸,雙手在臉上一陣亂搓,抹去易容藥物,站在那裡,只是嘻嘻直笑!
  公孫壽昌雖沒有見過蕭不二,但久聞蕭不二「雪上無影」,之稱,只是公孫壽昌早在二十年前,就名震江湖,平日自視甚高。
  像蕭不二這等江湖下五門的一個偷兒,縱有「神愉」之名,也不會在他眼裡!此時聽他報出姓名,說是蕭不二,心下暗暗不信,只當自己方才一時大意,才被他拍著肩膀,口中一陣嘿嘿朗笑,道:「原來閣下就是神愉蕭不二,老夫幸會了。」
  蕭不二連連拱手,笑道:「豈敢,豈敢?」
  公孫壽昌目光森沉,冷冷說道:「蕭老哥身手不凡,老夫和向老二門下兩隊武士呢?也都是你使的手法了?」說話之時,緩步逼近過去。
  向遇春道:「公孫兄,此人由兄弟來打發吧!」
  公孫壽昌沉聲道:「不,先聽他回答了再說。」
  蕭不二連退數步,說道:「沒來,慢來,你們兩隊武士,小老兒方才在這裡打盹,倒是看他們來的,只是小老兒可沒
  動他們一根汗毛……」
  公孫壽昌道:「他們人呢?」
  蕭不二道:「走了。」
  公孫壽昌!道:「那裡去了?」
  蕭不二道:「好像是到少華山去的。」
  公孫壽昌道:「到少華山去作甚?」
  蕭不二聳聳肩道:「這個你問小老地,小老兒又會問誰?
  不過小老兒好像聽那金總管說過……」他故意拖長語氣,不往下說。
  公孫壽昌道:「金不凡說了什麼?」
  蕭不二道:「好像他發現了申令生留下的暗號,令他們到少華山去……」
  向遇春道:「兩隊人都是這樣走的麼?」
  蕭不二道:「大概是吧,那時小老兒還在打瞌睡,聽的不大清楚。」
  公孫泰昌墓地大笑一聲,沉喝道:「那都是你搗的鬼了!」
  深沉目光直注蕭不二,大有出手之意!
  蕭不二忙道:「這是天大的冤枉……」
  公孫壽昌沉喝道:「老夫原無殺你之意,這是你自己找的了!」
  舉手一掌,拍了過來。他名列四大天魔之首,一身功力已臻上乘,這一掌出手,登時暗勁山湧,一股凌厲罡氣,直逼胸臆,大有令人窒息之感!
  蕭不二雙肩一聳,疾快無比的閃了開去,口中笑道:「這就是你的摧心掌了?小老兒可也覺不出什麼來?」
  原來公孫壽昌的「摧心掌」,含有極強震力,任何人只要和他掌力一接,心脈受震,十有九死。
  公孫壽昌冷嘿一聲,隨著蕭不二閃出的身形,駢指點出。
  蕭不二脖子一縮,大叫道:「不得了,又是摧心掌,又是搜魂指,小老凡此命休矣!」
  腳下迅快使出移形換位,頭先人後,聳著肩膀從旁鑽出。
  向遇著眼看蕭不二一連閃避開老大公孫壽昌的一掌一指,心頭也暗暗驚詫。此時看他朝自己這邊閃來,豈肯輕易放過,口中嘿然冷笑一聲,揚手一掌,朝他迎面劈了過來。
  蕭不二尖笑道:「你想拉小老地的便宜!
  右手直送,硬接他一掌。兩下勢道均快,但聽「啪」的一聲,雙掌擊實,蕭不二腳下劃著「之」字,連退三步。
  向遇春也被震的血氣浮動,後退了一步。
  蕭不二退出幾步,忽然得意的拍手大笑起來。
  公孫壽昌沉喝道:「你笑什麼?」
  蕭不二笑聲一停,指著公孫壽昌道:「小老兒覺得你公孫老大,人還不錯,才有意放過你的,向老二沒安著好心。想拉我便宜,終於自討苦吃了。」
  向遇著和他對了一掌,試出蕭不二功力,不如自己甚多,卻不知道蕭不二已練成一身奇毒,這一掌和自己硬拚,已在不知不覺中中了劇毒。聞言嘿然笑道:「兄弟如何自討苦吃?」
  蕭不二嘻的笑道:「兄弟手掌上有毒,向老哥不信,不妨運氣試試?」
  右手一伸,只見他一隻手掌,五指粗脹,烏黑有光!
  公孫壽暈目光電射,凝注在蕭不二手上,驚凜的道:「黑煞掌!」一面回頭問道:「向老二,你快運氣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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