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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陸戰男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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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東方玉] [無名島]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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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0 10:45:18 |只看該作者
  岳小龍道:「綵帶門主就是家母。」
  左首老人援著白髯,點頭道:「此事老夫已聽掌門人說過。」
  岳小龍道:「家母預料銅沙島開山大典,必有陰謀,因此暗中劫持了貴派和華山門下兩個人,改由家母另派門下弟子,持函赴會。才知當時參與各派人士,悉被鋼沙島留下,其中包括少林智通大師,武當天鵝子等人,會後回來的,都是由銅沙島主門下所偽裝……」
  左首老人道:「此事只有綵帶門主知道麼?」
  岳小龍道:「在銀沙島開山大典上,銅沙島主要門人逐個表演九六門派劍法,然後再由他們門人把幾大派劍法,—一破去。」
  右首老人臉色微變.問道:「終南劍法,也被破了麼?」
  岳小龍道:「九大門派劍法全被破了,貴派劍法自然也破了。」
  他此話一出,只聽得終南派人,個個現出不信之色。
  左首老人道:「你說下去。」
  岳小龍道:「假扮智通大師和假扮天鶴子的賊人回到少林、武當,就把銅沙島大會上九大門派劍法被破之事,稟告了掌門人……」
  左手老人一揚手道:「且慢,既是銅沙島門人所假扮,如何肯把這一秘密說出來呢?」
  岳小龍道:「這就是他們的陰謀。」
  左首老人道:「什麼陰謀?」
  岳小龍道:「他們說出幾大門派的鎮山劍法被破,九大門派自然必須急謀補救,這就促成由少林、武當兩派掌門人聯名邀約其他七大門派掌門人集會桐柏了。」
  左首老人道:「他們目的何在?」
  岳小龍道:「藉九大門派掌門人聚會之際,一舉把九位掌門人除去,掌門人死了,銅沙島門人假冒的天鶴子,智通大師,順理成章就可繼位掌門人了。」
  左首老人道:「那也只有少數幾個門派,九大門派與會的人,未必全能繼任掌門人。」
  岳小龍道:「九大門派中,其實已有幾個門派的掌門人,是銅沙島的人了。」
  右首老人張目道:「誰?」
  岳小龍道:「二老且聽在下說下去。」口氣一頓,接造:「九大門派集會桐柏、銅沙島的陰謀,旋即被家母所獲悉,於是暗約八卦門歐陽大俠、峽山謝觀主,告以實情。再由歐陽大俠和謝觀生預先通知了少林大通大師,武當天寧子,並在會上當場揭穿此一陰謀,證明了智通、天鶴子二人,確是賊徒所喬裝。」
  左首老人道:「後來如何?」
  系小龍道:「銅沙島賊人精擅易容之術,家母有鑒於此,早已命丁守福準備好了易容藥水,請與會之人,當眾以藥水洗臉,證明真偽……」
  右首老人頷首道:「如此一來,賊徒就無所遁形了。」
  岳小龍道:「當時貴派鐘掌門人就力持異議,他認為此舉有辱各大門派掌門人的尊嚴,當場就拒絕了。」
  右首老人道:「後來如何了?」
  岳小龍道:「大家因此引起爭執,貴掌門人一怒之下,拂袖而起,雖經幾位掌門人攔擊,仍被他奪圍逃脫。」
  右首老人聽他說出「逃脫」二字,甚是刺耳,口中不禁沉嘿了一聲。
  岳小龍續道:「但他終於為家母所擒,押到會上,經藥水洗去臉上易容藥物,赫然竟是銅沙島主的獨生兒子齊少宸,而且還是那次桐柏大會的幕後主待人……」
  所有終南派的人,聽到這裡.不禁全都變了臉色!
  但卻只有柯景星一人點點頭,朝終南二老躬身道:「不錯了,弟子細想起來,那時確實覺得掌門人言行舉止,和往日有異。」
  他此話一出,聽的岳小龍心中大為納罕,暗想:「難道他不是無名島的奸細?」
  左首老人道:「你為何不早說?」
  柯景星躬身:「弟子當時只是有此感覺而已。」
  左首老人臉色凝重.回頭道:「齊少宸既為令堂所擒,後來如何處置了?」
  岳小龍道:「結果被銅沙島假扮虎嬤嬤,把他騙走了。」
  左首老人道:「岳明主認為鐘子期仍是齊少宸改扮的麼?」
  岳小龍道:「事隔三年,這個在下就不得而知了,但據家母當時推測,貴派鐘掌門人可能……」口氣微頓,但沒有再說下去,接著道:「因此事內情複雜,在下也難下斷語,找上終南,只是想把此事始末,奉告二老而已。」
  左首老人目光炯炯,直注在岳小龍臉上,問道:「令堂如何推測?」
  岳小龍道:「家母和八大門派掌門人的推測,貴派掌門可能已經遇害了。」
  左首老人身軀微震,沉吟了一下,伸手指指躺臥地上的鐘子期,凝重說道:「岳盟主能否立時把他救醒,老夫有話問他。」
  岳小龍道:「此事容易。」回過頭去,朝蕭不二道:「蕭護法,現在可以餵他解藥了。」
  蕭不二道:「屬下想到了一件事。」
  「岳小龍道:「蕭護法請說。」
  蕭不二道:「方纔咱們要把鐘掌門人救醒,乃是怕終南二老不肯輕信,要他自己說出來。現在終南二老既已相信,屬下之意,覺得還是先把他臉上易容藥物洗去了,看看他究竟是可人,再餵他解藥不遲。」
  他這番話,說的雖極為合理,但其實他心中有個不解之謎,就是鐘子期既是無名島的人,從柯景星的言行舉動上看來,分明是他同路人,那麼柯景星何以要奪取終南古玉令箭,暗害鐘子期呢?」
  他心有所疑,又暗中詢問了夏緣楷,但夏緣楷是青衣堂的總管、青衣堂執掌的並非九大門派的事,是以也向不出所以然來。因此才主張先洗去鐘子期臉上易容藥物,看看他是誰再說。
  岳小龍聽他說的也是道理,回頭望望終南二老,說道:「二老意下如何?」
  左首老人道:「也好,不知岳盟主可曾帶有洗容藥物?」
  蕭不二聳聳肩道:「杜堂主,你的生意來了。」
  邋遢道士笑了笑道:「貧道這點小玩藝,還是從丁老福那裡偷學來的」
  當下從懷中摸出一個白玉小酒杯,再從腰間解下酒葫蘆,倒滿一杯酒,「咕」的喝了一口,約摸剩下小半杯。又從懷中取出一個小小磁瓶,用指甲挑了少許藥未,和入酒中,收起磁瓶,一面說道:「還得等上盞茶工夫,讓藥末全化開了才管用。
  說完,把小酒杯往地上一放,舉起葫蘆,自顧自咕都咕都的喝起酒來。
  蕭不二聳聳肩道:「原來你是個這遏酒鬼,大家都等著瞧你的,你倒獨個兒喝起酒來了。」
  邋遢道士喝了一陣,用衣袖抹抹嘴角,笑道:「你要是嘴饞.也唱上一口潤潤喉嚨。」
  蕭不二嘻嘻笑道:「咱們這一行祖師爺規定下來,什麼嗜好都不要緊,就是酒沾不得唇,你若是貪杯中物,摸到人家樑上,醉眼模糊,一個不小心,就非栽下來不可。」
  他這幾句話,說得大家都笑了。
  邋遢道士塞起葫蘆,說道:「不喝拉倒,貧道這酒是一錢七分銀子一斤的上好陳年花彫。」
  說著翻起道飽下擺,撕了一小塊棉花.伸手取過小酒杯,朝鐘子期身旁走去。
  大家都急於想知道鐘子期的真假,尤其是終南派人,更急著想看這位假掌門人究是何人?因此場中數十道眼光.全都集中在邋遢道土一人身上。
  只見邀遏道土不慌不忙,走近鐘子期身邊,緩緩蹲下身子,一手在鐘子期頰上,按了幾按,然後又仔細的察看了他髮際.耳根、頭頸等處.點點頭道:「此人易容之術,倒是高明的很,差非早已知道他是偽裝,真還不容易看的出來呢!」
  口中說著,一手用棉花蘸著藥酒.在鐘子期臉上,輕輕抹了一層,抹後,雙目緊盯著直瞧。
  大家看他抹上了洗容藥酒,鐘子期臉上絲毫沒有異樣,心中暗暗驚訝:「莫非他是真的鐘子期?」
  邋遢道上似乎也有些奇怪,棉花蘸滿藥酒,又在他臉上輕輕抹動,但鐘子期毫無易容的跡象!」
  這回邋遢道士也大感意外,只要是易了容,最高明的易容術,也決不會洗不去的。心中暗想:「此人明明是無名島賊徒所喬裝,他臉上易容藥物,怎會洗不掉的呢?」
  他心中越想越奇,仔細察看鐘子期的臉上,經過二次用藥酒洗臉,依然如故,看不出那裡有絲毫不對!
  邋遢道主暗暗皺皺眉頭,忖道:「看來我老社今天是栽定了。」
  他心中自然不信這鐘子期會是真的、因此第三次用棉花蘸著洗容藥酒,不覺手指用力,朝鐘子期臉上重重的指抹。
  要知江湖上一般洗容藥劑,為了要消除臉上易咨藥物.自然少不了含有少量的腐蝕作用,因此洗容齊多半要用酒調配。
  還遏道上三次用棉花指滿了藥酒,塗在鐘子期臉上,藥性早已滲透皮膚,這一指用力擦拭,登時把鐘子期的老臉皮擦破,隨著手指捲起一層薄薄的人皮。
  邋遢道士怪笑了聲:「好傢伙,你原來戴著人皮面具,差點把道爺冤苦了。」
  指甲一挑,嘶的一聲,隨手從鐘子期臉上,撕起了一條面皮。
  左首老人目光如炬,凜然道:「他果然是假的麼?」
  「這還用問?」邋遢道士沒有理他,指甲別著面皮,撕開人皮面具。但見這假冒鐘子期的人,看去約有四十出頭,瘦削臉、鷹鉤鼻、雙顴略聳,但卻生的眉清目秀,白皙無須。
  他不會是齊少宸,但也並不是銅沙島主門下十個弟子中的一個,因為銅沙島主十個男弟子,年紀都不會超過卅,此人卻是四十開外的人了。
  邋遢道上揭開了他的人皮面具,深深吸了口氣,直起腰來,收過玉杯,朝岳小龍供拱手道:「屬下幸不唇命。」便自退後幾步。
  右首老人驟睹此人面貌,手中龍頭杖猛地往地上一頓,沉喝道:「孽徒,會是這畜牲!」
  陸連生看的不禁一呆,失聲道:「是單師弟。」
  左首老人微微歎息一聲道:「鐘子期果然遇害了!」
  岳小龍道:「據在下想來,貴派鐘掌門人也許仍然活著。」
  左首老人道:「岳盟主方纔還說過,三年前令堂綵帶門主和各大門派掌門人的推測,認為鐘子期已經遇害了。」
  岳小龍道:「不錯,但那是三年前的推則。」
  左首老人道:「三年前已經遇害的人,現在還能活著麼?」
  岳小龍道:「因為三年前失陷島上的人,都沒有死,只是被他們迷失神志,男的練為『毒人』,女的練成『陰人』,全被銅沙島所用,為虎作倀。」
  右首老人道:「令堂呢?」
  岳小龍臉色微變,坦然道:「在下雖未見過家母,大概也被他們迷失了神志。」
  蕭不二在二人說話之時,朝陸連生道:「陸二俠。」
  陸連生道:「蕭老可有何見教?」
  蕭不二聳聳肩道:「見教不敢,小老兒想請教陸二俠一件事!」
  蕭不二指指假冒鐘子期的漢子,問道:「陸二俠認識此人?」
  陸運生為人正直,既然揭開面皮,只好點頭道:「不錯,他叫單少卿。」
  蕭不二道:「是陸二俠的同門?」
  陸連生道:「是的。」
  蕭不二道:「小老兒只知終南五俠,卻不知單少卿也陸二俠的同門師兄弟。」
  陸連生遲疑了一下,才道:「他原是陸某師弟,但在三十年前,就被先師逐出門牆,已經算不得是敝派的人了。」
  蕭不二道:「陸二俠能否把單少卿因何被逐出貴派門牆之事見告麼?」
  陸連生為難的道:「這個……」
  柯景星接口道:「此是咱們本門之事,無可奉告。」
  蕭不二道:「小老地如能知道他被逐出資派門牆的始末,也許可以對他假冒資派掌門之事,多幾分瞭解,但陸二俠既然不願說,那就只好算了。」接著抬目朝終南二老問道:「現在小老兒就把他弄醒過來,讓二老問話吧!」
  左首老人道:「不忙。」回頭朝陸連生道:「連生,老夫覺得這位蕭朋友說得不錯,孽徒膽敢假冒掌門,他昔年被逐出門牆之事,也許你四師弟、五師弟和本門下代弟子,都還不知道此事經過,你說出來大家聽聽,也好釋去眾人心頭之疑。」
  陸連生不敢違拗,躬身應「是」,一面有意無意的看了柯景星一眼,才道:「單少卿原是三師弟,那時柯師弟進門未久,因單少卿人大他一歲,平時也最談得來,柯師弟家在子午鎮,他有一個胞姐,恰好也大柯師弟一歲,柯師弟常約單少卿到家裡去,單少卿竟對他胞姐有了情意……」
  他又望了柯景星一眼,說道:「其實柯師弟的胞姐,從小已許了同村一家姓甘的人家,單少卿常去柯師弟家,時間久了,自然也已知道,但他癡戀著柯師弟的胞姐,竟萌邪念,有一天趁柯師弟外出,藉放前去。竟圖拈污柯師弟胞姐,想讓生米煮成熟飯……」
  蕭不二雖在聽他述說,心頭卻是不住的思索。
  陸連生續道:「恰好柯師弟及時回轉,聽到胞姐哭喊呼救,匆匆趕入,瞧到單少卿正圖用強,兩人當場動起手來。柯師弟入門不過一年。自非單少卿的對手,被他一劍刺中右肩,單少卿也奪門逃走。」
  他口氣微頓,接道:「柯師弟心有未甘,趕回現去。稟報先師,先師聽的大為震怒.依本門律條.姦淫婦女者死,要把單少卿依律處死。經大師兄和我再三苦求,認為單少卿只是企圖玷污,尚未達成事實,請師父從寬發落,單少卿也痛哭流涕,願受嚴厲處分,就這樣被逐出終南門牆。他在走出觀門之前,就把身上道袍脫下.盡力往門前一擲,說過一句話:「單少卿不把終南山倒過來,就不上終南山』。」
  蕭不二突然一拍巴掌,接口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右首老人朝他瞪了一眼,問道:「你明白什麼?」
  蕭不二聳聳肩嘻笑道:「法不傳六耳,小老兒只能把我心中明白的,告訴盟主。」
  說完,果然走近岳小龍身邊.低低說了一陣。
  岳小龍聽的不住點頭,就要邋遢道上杜景康過去,低低說了幾句,邋遢道土杜景康躬身領命,飛也似的往山下奔去。
  蕭不二也在此時,又和谷靈子低聲細語。
  這一連串的舉動,看的終南二老心頭大疑!
  右首老人微微變色,沉聲道:「岳盟主,杜朋友到那裡去了?」
  岳小龍道:「在下要他去查證一件事。」
  右首老人道:「什麼事?」
  岳小龍笑道:「等他回來,二老自會知道。」
  左首老人頷首道:「終南派蒙盟主賜助,始能揭穿奸人陰謀,岳盟主此舉,老夫相信必有緣故。」
  岳小龍謙恭的道:「你老誇獎了,據在下推測,單少卿假冒貴掌門人,為時定然已久,也許一開始,銅沙島派他來接掌掌門人的,至於桐柏大會上,卻由齊天宸所主持,這些年來,他一直掌握著資派,必有許多措施,不利於貴派之處,也許他已在貴派之中,安置了不少同黨,因此在下覺得讓他清醒過來,該由二老問問他了。」
  左首老人點頭道:「岳盟主此話極是,那就勞資盟蕭朋友,把他弄醒過來吧!」
  蕭不二不待岳小龍開口,摸出藥瓶,顧了一顆「還魂丹」納入單少卿口中。
  不到一刻功夫。單少卿長長吐了口氣,雙目睜動,倏地翻身坐起,一眼瞧到終南二老,雙雙站在自己面前,心頭不期一驚,來不及再看其他人的人,慌忙站起,躬身道:「二老……」
  右首老人怒哼一聲道:「孽障,還不給我跪下?」
  龍頭杖閃電點出,一下敲在他膝蓋分側「地機穴」上。
  單少哪身不由巴,撲的跪在地上,一臉惶恐的道:「弟子……」
  右首老人喝道:「單少卿你假冒鐘子期,是什麼人派人來的?」
  單少卿聽的恍如晴天霹靂,神色大變,但瞬即鎮定下來,目光冷森,掠過了在場眾人一眼,徐徐說道:「不錯,單某是奉教主之命,暫代終南掌門。」
  右首老人道:「鐘子期是否已被殺害了?」
  單少卿道:「鐘子期好好的活著,這是齊教主交代的,只要無名島掌握鐘子期的生死,單榮才能安全。」
  岳小龍心中暗暗道:「此人果然十分狡猾。」
  左首老人道:「銅沙島主派你來有何陰謀?」
  單少卿道:「二老可以看得到。單某來此三年,除了終南派退出江湖,可曾動過終南派一草一木?」
  蕭不二大笑道:「二老這樣問法,他那會說出實話來?」
  右首老人道:「那要如何問法?」
  蕭不二笑道:「兩位要想聽實話,就得由小老兒來問他兩句」。
  左首老人道:「好,那就請蕭朋友問他好了。」
  蕭不二忽然指指山下,笑道:「杜堂主回來了,小老兒先要聽聽他的消息,還是待會再問吧!」說完,捨了單少卿轉身就走。
  大家注目看時,果然山下正有一條人影,宛如星丸跳躍,一路飛驚而來,那人正是邋遢道士杜景康。
  蕭不二早已迎了上去,兩人會面,並肩行來,大家不知邋遢道上杜景康去了那裡?
  但看他來的這般快速,相信去的地方,定然不會太遠。
  一回工夫,邋遢道上杜景康和蕭不二已經回到林前,邋遢道上杜景康朝岳小龍躬身一禮,說道:「屬下已經和蕭護法說了。」
  岳小龍點頭道:「那很好。」
  這兩句話,好像在打著暗語,大家都感到奇怪。
  蕭不二朝柯景星列嘴一笑,道:「柯三俠,你想不想知道一件驚人的消息?」
  柯景星冷冷的道:「此事如和終南派有關,有二老在場,蕭朋友似乎應該告訴二老。」
  蕭不二道:「如果和柯三俠有關呢?」
  柯景星道:「柯某本人,從不在江湖走動,並無驚人的消息可言。」
  蕭不二聳聳肩笑道:「但驚人的消息,就出在柯三俠身上。——
  柯景星道:「柯某有什麼驚人的消息?」
  蕭不二道:「柯三俠家中還有什麼人?」
  柯景星微微一愕,道:「柯某家中有什麼人,關你何事?」
  蕭不二道:「小老兒只是隨便問問,子午鎮柯家,乃是望族,人口一定很多了?」
  柯景星道:「我幾個堂弟家中,人口不少,但柯某現在只剩孑然一身。」
  蕭不二道:「據我所知,柯三俠也有一子一女。」,
  柯景星似是觸動老懷,心頭一陣激動,作色道:「你問這些作甚?」
  蕭不二道:「因為小老兒聽說,柯三俠的夫人在三年前逝世,接著令郎、令嬡也先後凋謝,柯三俠覺得有些突然麼?」
  柯景星臉色連變,流露出無比沉痛,勉強道:「拙荊是病故的,小兒死於天花,小女卻是墜井而亡,天喪柯某,夫復何言,蕭朋友最好莫要再提了。」
  蕭不二道:「是非愈辯愈明,柯三俠妻子兒女……」
  柯景星怒吼一聲:「不要說了。」
  蕭不二道:「那,那麼小老兒就問問這位單老哥,柯三俠的家小,可是你老哥殺死的麼?」
  大家聽到這裡,不覺「哦」一聲,原來他轉了個彎,主要是在問單少卿。柯景星星目中凶芒連閃,大聲道:「你說什麼?」
  蕭不二沒有答話。
  單少卿卻接口道:「蕭不二,你說對了,單某被逐出門牆,罪魁禍音,就是柯景星,我殺他妻兒,難道還不該麼?」
  柯景星身軀起了一陣顫抖,怒喝道:「惡賊,你拿命來吧!」
  突然虎撲而起,雙爪如鉤,朝單少卿當頭抓落,他聽單少卿親口承認殺害妻兒,盛怒之下,這下如被抓落,單少卿穴道受制,自然非死不可。
  突然黑影一閃,谷靈子一下了擋在他面前,搖搖手道:「柯三俠不可造次,此人這時還死不得。」
  柯景星盛怒之下,正待大喝「滾開」,但就在此時,突覺項頸上一涼,似有一條冰涼的鐵鏈,圍住喉頭,束的極緊,心頭不由一驚,瞥見一顆金色三角蛇頭.緩緩昂起,就在自己鼻尖上吐著紅信。
  這下幾乎嚇出一身冷汗,那裡還敢開口,站在那裡,空有雙手,就是不敢稍動。
  谷靈子微微一笑道:「對了,柯三俠只要站著不動,它不會咬你的。」
  大家直到此時,才看清柯景星頸上,多了一個金項圈,那是一條劇毒無比的小金蛇!而且聽口氣,這條小金蛇還是谷靈子放出來的,但大家竟然誰也沒看到谷靈子如何出手的!
  最使終南派的人感到困惑的,是這些人(岳小龍等一行)究竟是敵是友?」
  右首老人瞪了谷靈子一眼道:「朋友這是什麼意思?」
  谷靈子笑道:「老夫奉命行事,有什麼不對?」
  左首老人擺擺手,意思是要右首老人暫且忍耐,一面朝單少卿問道:「你用什麼毒辣手法,殺了柯景星妻兒?」
  蕭不二道:「又來了,到底是你問他?還是小老兒問話?」
  左首老人被蕭不二間的一怔,竟然毫無怒意,點點頭道:「好,好,還是你問吧?」
  蕭不二朝他嘴笑道:「嘻嘻,其實小老地完全是幫你們的忙。」接著問道:「你先殺柯是星?還是先殺他的家小?」
  這句話,聽得終南派的人,又是一怔!
  單少卿冷聲道:「柯景星不是好好站在你面前?」
  蕭不二道:「是麼?」
  單少卿大笑道:「我所以不殺他,就是要他親眼看著妻兒一個個的死亡,讓他痛苦到老……」
  左首老人怒哼道:「好毒辣的心腸。」
  蕭不二聳聳肩道:「一點也不毒辣。」接著又朝單少卿道:「你姓單的真是聰明一時,懵懂一世,不折不扣的大傻瓜。」
  單少卿道:「在下如何傻了?」
  蕭不二道:「你真的不知道?」
  單少卿反問道:「你知道了什麼?」
  蕭不二道:「小老兒知道你這位代理掌門人,辦事不力,已經被撤免了,不但撤免了,還要你的六斤四兩。」
  單少卿舉目望了柯景星一眼,哼道:「就憑他?」
  蕭不二道:「難道小老兒還會說錯?」
  單少卿道:「你有證據?」
  蕭不二道:「想當然耳。」
  單少卿道:「想當然的事,也可作真?」
  蕭不二道:「雖不中,也不遠矣。」
  單少卿淡然道:「你說說著?」
  蕭不二道:「唔,這倒可以。」
  他乾咳了兩聲,清清喉嚨,說道:「你閣下終南被逐,大概很早就投到銅沙島去了,因你經過終南派被逐出門的教訓,為人就持重了許多,因此獲得銅沙島主的器重,才會派到終南派來當代理掌門人……」
  他這番話聽得單少卿只是點頭。
  蕭不二又適:「銅沙島主派你來,自然授意過你,要把終南派的人,逐一除去,包括二老在內,但你因在終南五年之中,深獲二老愛護,師兄弟之間,也極為友愛,因此只殺了柯景星一家,對二老,對陸二俠等人,都遲遲不忍下手……」
  單少卿黯然道:「二老待我甚厚,陸師兄又是我救命之人,教我如何下得了手?」
  蕭不二道:「你遲遲不肯下手,已經違抗了命令,但你又仗恃追隨島主多年,對派來協助你的人,也得罪了,老哥紕漏就出在這裡了……」
  單少卿道:「你再說的明白一些。」
  蕭不二聳聳肩道:「疏不間親。」
  他看單少卿臉上,漸露氣憤之色,心中更有了幾分把握,續道:「你雖是島主手下的老人,瞧不起毛頭小伙子,但人家可是天子門生,小報告一個又一個的打上去,不由島主不信,就這樣你被判了死刑。」
  單少卿道:「你如何知道的?」
  蕭不二笑道:「這還不簡單?那位先生派到這裡來的名義,也許是副掌門人,你如有事外出,就把掌門信符留下,由他保管。」
  柯景星頸上纏了一個小金蛇,他直伸著脖子,連動都不敢動一下,聞言大聲道:「姓蕭的,你胡說些什麼?」
  蕭不二回頭道:「你少說兩句吧,再這麼叫嚷,當心小金蛇咬斷你的喉嚨。」
  柯景星心頭一凜,果然不敢再說。
  蕭不二又道:「那位先生接到了上面的指示,好大喜功,本來命令上只要你單老哥去送死的,(指闖入毒林)他卻假傳掌門人令渝,要其餘的人都進入毒林增援。這麼一來,一舉殺了終南五俠,他還可以假稱敵勢強盛,把終南二老也弄了來,一起恭送入林,你單老哥施了三年的事,這位先生一天就辦成了,由不是一件大功?」
  右首老人怒哼一聲道:「柯景星,這是真的麼?」
  蕭不二嘻的笑道:「你何不問問這位單掌門人,他是不是柯景星?」
  右首老人道:「難道他不是柯景星?」
  蕭不二笑道:「柯三俠三年前就遇害了,這位柯三俠,大概是銅沙島主的高足吧?」
  右首老人目注柯景星,還未開口。
  單少卿道:「不錯,柯景星是我殺的,他是島主門下五弟子戚如風,頂了柯景星之名。」
  柯景星臉色大變,怒叱道:「單少卿,你反了麼?」
  單少卿大笑道:「我早就知道教主派你來監視我的,老實說,我一直沒向二老及陸師哥下手,一半也是你師父大信任門下弟子,兔死狗烹,我可沒有這麼傻。」
  柯景星冷笑道:「你洩露機密,該當萬蛇攢心……」
  話聲未落,突然左手揚起,飛射出一大蓬寒芒,朝單少卿當胸射去。這一下事起倉碎,等到眾人發覺.一蓬毒針已經沒入單少卿前胸,喉間一聲輕吭,倒地就死。
  就在大家注視單少卿之際,柯景星一個身子也砰的一聲,摔倒地上。
  右首老人訝然道:「這賊子怎麼了?」
  蕭不二嘻的笑道:「服毒死了。」
  右首老人氣憤的哼了一聲道:「沒想到他會服毒自戕,真是便宜了他。」
  蕭不二道:「他被小金蛇咬著喉嚨,走也不好,不走也不好,自然只有服毒自戕了。」
  左首老人朝岳小龍供拱手道:「岳盟主拯救終南於沉淪之中,老夫兄弟代表終南,謹此致謝。」
  岳小龍連忙還禮道:「老前輩言重,武林盟團結武林同道,對抗無名島,志在自救救人,能為資派效勞,多一個盟友,就是減少敵人一分力量。」
  左首老人欣然道:「對了,終南派既是武林中一個門派,自然也要參加貴盟的行列,岳盟主如有差遣,終南弟子赴湯蹈火,在所不辭,不知如何加入法?」
  岳小龍道:「老前輩好說,武林盟定於明年元旦,在鎮江正式成立,屆時只望貴派能派人參加就好。二位老前輩德望甚重,如蒙二老光降,定可使江湖同道,望風歸來,武林盟幸何如之?」
  左首第八呵呵大笑道:「老夫兄弟准去,哈哈,咱們幾根老骨頭,只要岳盟主用得著,老夫兄弟自當從旁協助。」
  岳小龍大喜過望,拱拱手道:「二位老前輩慨允相助,在下這裡謝了。」
  左首老人回頭道:「陸連生。」
  陸連生慌忙答應一聲,走了過來。
  左首老人從懷中取出古玉令箭,說道:「國不可一日無君,門派也不可一日無主。在鐘子期末救出之前,這掌門人職務,由你暫代,還不把玄雲今接過去?」
  陸連生應了聲,撲的跪倒地上,雙手過頂,接過古玉令箭,才行站起,把令箭納入收好懷中。
  左首老人朝岳小龍一指道:「快去見過岳盟主?」
  陸連生拱拱手道:「兄弟見過岳盟主。」
  岳小龍慌忙迎前一步,握手道:「兄弟岳小龍,今後還要陸兄多多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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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0 10:47:08 |只看該作者
 當下由岳小龍介紹了凌杏仙、谷靈子、蕭不二、邋遢道士杜景康等人,陸連生也介紹了楊永泰和萬少夫兩人,雙方各自說了些久仰藥話。
  陸連生拱拱手道:「明主和各位老哥難得駕臨終南,敝派凌霄閣已是不遠,不如請到敝派稍息,也好讓敞派稍盡地主之誼。」
  岳小龍道:「目前距明年元旦,已只有短短三月時光,本盟草創伊始,一切都未就緒,在下急於趕去鎮江,陸兄盛意,岳某只好心領了。」
  陸連生道:「盟主既是這麼說了,兄弟就不好勉強,明年元旦,兄弟自當趕去鎮江,參加盛會。」
  岳小龍道:「如此就好。」
  當下向終南二老及陸連生等人—一作別,才和凌杏仙率同眾人,朝山外行來。到得山下,蕭不二忽然朝岳小攏拱拱手道:「小老兒有一件事,要稟報盟主。」
  員小龍道:「蕭護法有什麼事,只管清說。」
  蕭不二道:「小老兒有個朋友,人稱小魯班司馬弘,在崤山馮在地底城堡中,神秘失蹤,當日小老地原是循著暗記,找他來的,巧遇盟主身負重傷,就把此事耽擱下來,如今離本盟成立,還有三個月光景,小老兒想趁這段時光,去查訪小魯班的下落。」
  房小龍點頭道:「在下當日,也是追尋司馬弘下落來的,只有他能找出鋼沙島陸沉的原因,咱們要破無名島,說不定仍得仗他之力,可惜丁福老身份洩露,這條線索也就此中斷了。」
  蕭不二微微搖頭道:「小老兒覺得小魯班一定是被無名島的人擄去的。」
  岳小龍道:「莫非蕭護法已經另有發現?」
  蕭不二道:「小老兒也只是推測罷了,因為無名島一直想羅致司馬長弘,這件事,自始至終.都是由黑衣堂主持,黑衣判官田布衣,在馮莊一住經年,可見黑衣堂把此事交由田布衣負責。司馬長弘失蹤,是在丁老哥假扮田布衣之後,如果司馬長弘是被無名島擄去的,丁老哥應該知道其事。」
  岳小經聽得一愕,不覺動容道:「蕭護法此話有理,丁老福既然不知此事,那就是小魯班並非無名島擄去的。」口氣微頓,接道:「但除了無名島,又會是什麼?」
  蕭不二道:「小老兒想再去崤山,仔細查勘一次,也許可以找到一些蛛絲馬跡,亦未可知。」
  岳小龍道:「那麼咱們大夥兒一起去,不好麼?」
  蕭不二道:「本盟成立在即,籌備事項,千頭萬緒,盟主只管趕去鎮江,這件事,就交給小老兒辦好了。」
  岳小龍想想蕭老二說的不錯,武林盟的成立,是江湖上一件大事,自己身為盟主,總不能拋開大事不管,去找沒有一點眉目的司馬長弘?這就點點頭道:「蕭護法說的也是,那就偏勞你了。」
  唐繩武道:「小可和蕭老丈同去。」
  蕭不二道:「小哥追隨盟主,到了鎮江,每個人都會很忙,還是小老兒一個人去的好。」
  唐繩武道:「不,司馬老丈替小可趕製暗器,二晝夜不眠不休,他人擄去,小哥為他稍盡心力,也是應該的。」
  蕭不二道:「小哥一定要去,小老兒有個伴也是好事。」
  谷靈子從身邊取出一個扇形銅管和三顆金蛋,如唐繩武道:「娃兒,你跟蕭老哥同去救人,這幾件東西,帶在身上,也許有用。」
  唐繩武自然認得,那扁形銅管,是無名島精製專殺毒物的「滅毒噴筒」,三顆金蛋則是昔年火神羅渲的霹靂子。
  唐繩武道:「大師伯,弟子已練成一身毒功,這東西還是留著將來好對付無名島用的。」
  蕭不二卻伸手從谷靈子手上,接過噴筒和一顆霹靂子,笑道:「咱們此行,也許有用,小老兒代收著吧!」
  一面朝谷靈子道:「唐小哥說的也對,這霹靂子是昔年火神羅渲之物,在江湖上已難得一見,咱們取了一顆,以備不時之需,這餘下兩還顆,還是仍由老哥收看,將來好用來丟到無名島上。」
  谷靈子笑了笑,依言收起兩顆霹靂子。
  蕭不二、唐繩武二人,別過眾人,先行上路,餘人趕往鎮江而去。  










第23章 深入虎穴

  幾天之後,蕭不二和唐繩武,又回到了崤山小石澗。
  前後不過半月時光,小石洞,這依山帶溪的山村,竟似經歷了十年滄桑,那疏落落的十幾戶山村人家,已經蕩然無存。
  再進去,那座大在院——馮莊,也不見了,剩下的是一片殘垣瓦礫。
  蕭不二氣憤的道:「這準是無名島干的。」
  唐繩武道:「何以見得?」
  蕭不二道:「當日小魯班不是答應馬飛虹三日之後應聘的麼?準是小魯班失蹤之後,馬飛虹一怒之下,放火燒了馮莊。」
  唐繩武道:「那麼前面十幾戶人家呢?」
  蕭不二道:「馬飛虹昔年被魔教逐出門牆,中原武林沒有他立足之地,遠走關外,當了馬賊頭子,殺人放火,原是他的拿手傑作。」
  唐繩武怒形於色道:「老丈是說這十幾戶居民,都被他殺害了?」
  蕭不二聳聳肩道:「大概是這樣了吧。」
  唐繩武道:「這馬飛虹真是該死,下次遇上了,決不放過他。」
  蕭不二道:「馬飛虹殘殺無辜,真是惱羞成怒。」
  唐繩武道:「是說司馬老女不是他們擄去的。」
  蕭不二拍巴掌,笑道:「正是如此。」
  唐繩武道:「不是無名島擄去.那就難找了。」
  蕭不二笑道:「不管這劫持小魯班的人是誰.咱們來了,好歹也總找得出個影子來。」
  唐繩武聽的心中一動,問道:「蕭老丈,你好像心裡已經有個譜兒了?」
  蕭不二聳聳肩道:「小老兒那有什麼譜兒?走,小哥,咱們這趟白跑了,不如找個地方喝茶會。」
  唐繩武心中暗暗奇怪,蕭老大無緣無故要去喝茶?一面問道:「老大要到那裡喝菜?」
  蕭不二嘻的笑道:「喝茶,自然要上茶館去。」
  唐繩武道:「這裡有茶館?」
  蕭不二道:「這裡自然沒有,咱們這就進城去。」
  唐繩武道:「為了喝茶,還要進城去——
  蕭不二聳聳肩,例嘴笑道:「難得有空咯,泡泡茶館,也是人生一樂。」
  唐繩武心知蕭老丈要上茶館,定有緣故,但他不說,也就不問。兩人離開小石澗,就直奔永寧而來。
  永寧只是一個山區間的小縣,城內街道狹小,只有東大街和北城較為熱鬧,茶館酒店和幾家較為像樣的商肆,都在這一帶。
  蕭木二領著唐繩武,從北門找到東大街,永寧城裡卻只有一家客棧,茶館倒有兩家。
  蕭木二沒去茶館,卻一腳朝客店中走去。
  唐繩武暗暗覺得奇怪,蕭不二明明說要上茶館,怎麼找到客店裡來了?此刻回頭還未下山,也不是落店的時候。心中想著,忍不住問道:「你老不是要去喝茶麼?」
  蕭不二聳聳肩笑道:「是要去喝茶,但咱們總得先有個落腳的地方。」
  店伙瞧到蕭不二那付模樣,愛理不理的走過來道:「客官要房間?還是要統鋪?」
  蕭不二瞪著豆眼,道:「有沒有上房,要最好的。」
  店伙一拐,陪笑道:「有,有,高等上房,每天三錢銀子……」
  蕭不二擺手道:「領路。」
  店伙看看蕭不二,有些不大相信,你住得起高等上房?但口中卻唯唯應「是」,領著兩人來到上房,伸手推開房門,欠身道:「兩位客官請看,這間房前後有窗,寬敞舒適,小店一共只有三間,是專門接待過路官眷,達官貴人住的……」
  蕭不二哼道:「達官貴人,要住你們這種上房?」
  店伙道:「你爺可是嫌這間房……」
  蕭不二道:「算了,將就著,就這間吧!」
  店伙道:「兩位沒有行囊吧?」
  蕭不二一揚手,他手腕裡,套著一個沉甸甸的錢袋,篤的一聲,放到桌上,高聲說道:「咱們沒有行囊,只有這麼一個錢袋,裡面少說也有八十、一百兩赤金,小老地嫌帶在身上不方便,想交到你們櫃上去保管。」
  說著隨手抽開袋口,果然是黃澄澄的金子,大大小小少說也有二三十錠,總在百兩以上。
  店伙看的一呆,慌忙巴結道:「兩位客官請坐,小的替你老沏茶去。」
  蕭不二道:「不用了,咱們要上茶館喝去。」隨手從懷中掏出一錠銀子,遞了過去道:「算是賞你的,快拿去吧。」
  店伙又是一呆、這錠銀子,約模有一兩五六、他沒有想到瞧不起眼的糟老頭竟是財神爺,茶水還沒倒,一伸手就賞了銀子,雙手捧過,沒命的稱謝。
  蕭不二沒再理他,和唐繩武出了客店,就朝北城四,一家叫興隆園的茶館走去。
  到得門口不遠,蕭不二忽然彎下腰去,裝作拔鞋,從他袖中取出一隻破碗,覆到牆角下,然後又在碗上擱了一支竹筷。
  他動作快速,在旁人看來,他就是彎腰拔鞋,但唐繩武跟在他身後,看的清楚,心中暗暗納罕。他不知那只破碗和那支竹筷,蕭不二從那裡弄來的?更不知道他在破碗上放一支竹筷,有何用意?
  蕭不二也沒多說,直起腰,就往茶館大門走去。一進門,迎面就是一道寬敞的大樓梯,樓下大廳都是販夫走卒的粗人.人聲嘈雜,亂哄哄的一片。樓梯口高拄著「樓上雅座」字樣,當下就領著唐繩武舉步登樓。
  樓上果然清靜的多,三間敞軒,放著許多方桌,圍以籐椅。
  此刻已是申牌時候,生意最清淡的時光,差不多只有四五成座頭,有許多三五成群,正在靜靜的看人下棋,有些人卻外躺在籐椅上打盹,鼾聲呼呼。
  蕭不二和唐繩武找了一張方桌坐下。
  早有茶樓博士迎了過來,含笑道:「二位喝什麼條?」
  蕭不二道:「香片。」
  茶博士又道:「二位可要什麼點心?」
  蕭不二道:「茶先來,要什麼再叫好了。」
  茶博士連聲稱是,躬身退下,不多一回,就送來了一壺茶和一盤瓜子。
  蕭不二在桌上取過二個磁盅,替唐繩武斟了盅茶,然後又在自己面前斟滿了茶,笑道:「小哥還是第一次上茶館吧?」
  唐繩武點點頭道:「小可確是第一次。」
  蕭不二嘻的笑道:「你們四川,菜館比飯店還多,四川人飯可以不吃,茶卻不能不喝。」
  唐繩武道:「喝茶原是為瞭解渴,喝多了,有什麼意思呢?」
  蕭不二嘻嘻一笑道:「上茶館並不是為了口渴,小哥多來上幾次,就會知道。」
  說著,端起茶盅,喝了一口,隨手取過一個條盅,又取了一支竹筷,擱到茶盅的上面。
  唐繩武方才看他曾在茶館門口,覆了一支破碗,也是把一隻竹筷擱在上面,這時又見他把竹筷擱在茶盅上面。心中覺得奇怪,忍不住輕聲問道:「蕭老丈,你這是做什麼?」
  蕭不二笑了笑道:「待回自會知道。」
  唐繩武見他不肯多說,自己不好多問,就默默的磕著瓜子。蕭不二也只是顧自的喝茶,誰也沒有說話。
  這樣差不多過了頓飯工夫,只見從樓梯口走上一個身穿竹布衣衫的中年漢子,目光四下掃動了一下,舉步朝蕭不二桌子走了過來,也沒待蕭不二招呼,就像老朋友一般,在橫頭坐下。
  蕭不二還拿著茶盅,一手托著下巴,望著那人,沒笑,也沒招呼。
  那中年漢子伸手把竹筷從茶盅上取下,湊過臉含笑道:「老哥有事找兄弟?」
  蕭不二托著下巴的左手,大拇指摸摸鼻子,目中「唔」了一聲。
  那中年漢子在這一瞬之間,似是突然大吃一驚,立即收起笑容,神色恭敬,壓低聲音說道:「小的不知你老光臨,實在該死,不知你老有何吩咐?」
  唐繩武暗暗納罕,忖道:「這人木知是何路數?」
  蕭不二緩緩說道:「小老兒就住在東大街悅來客棧。」
  那中年人連連應「是」,迅速的站起身,往樓下走去。
  唐繩武愈聽愈覺不解,心想:「蕭老丈找那人有事,怎麼只和他說了一句話就走了。」
  蕭不二也沒有再說,目送中年漢子下樓,依然若無其事,緩緩的喝著茶,但他眼角,卻朝右首一張桌上瞟去。
  那是兩個人在下著棋.目注棋評.心無二用。
  蕭不二聳聳肩,打了個呵欠,起身道:「小哥,咱們該走了。」
  唐繩武正感坐著無聊,聞言立即站了起來。蕭不二從懷中取出幾文銅錢,往桌上一放,便相偕下樓。
  出了茶館,唐繩武實在瞥不住了.開口問道:「蕭老丈,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蕭不二道:「說穿了一錢不值,那人是個賊。」
  「賊?」唐繩武奇道:「那麼蕭老丈找他則甚?」
  蕭不二笑道:「小哥別忘了小老兒是賊祖宗。」
  唐繩武有些恍然,說道:「老丈可是要他去查司馬老丈的下落?」
  蕭不二道:「連我賊祖宗都模不到半點眉目,這種小腳色那會查得出來?」
  唐繩武道:「那你找他做什麼?」
  蕭不二道:「我要他查另外一個人?」
  唐繩武奇道:「另外一個人?那是什麼人?」
  蕭不二笑道:「小哥也見過他,只是你也許忘了。」
  唐繩武道:「老丈記的是怎麼一個人呢?」
  蕭不二聳聳肩道:「你記不記得,那天晚上,咱們躲在張老頭的房裡?不是看到有一個背負雙劍的小童,在地下撬起一塊方磚,鑽了下去,小老兒就是跟他下去,才發現了地下城堡。」
  唐繩武點點頭道:「小可記得。」
  蕭不二道:「那小童既不是小魯班的人,也不是無名島來的,而且從那晚見過一次,從此就再沒見過,你說了會是那一夥的人?」
  唐繩武道:「老丈說他劫持了司馬老丈?」
  蕭不二道:「就是因為我想起那塊方磚下面,就是人工挖掘的一條隧道,通向地下城堡,和後來劫持小魯班的地穴,極相類似。」
  唐繩武道:「老丈認為這小童是那一路的人?」
  蕭不二道:「他們能在綵帶門和無名島雙重監視之下,悄悄劫持小魯班,而且不落絲毫痕跡,即此一點,就可以知道這幫人必然是一個頗具規模的江湖幫會,小老兒想到當時他們能瞞過綵帶門和無名島的耳目,也許並未把人弄走。」
  唐繩武道:「你說的是司馬老丈?」
  蕭不二道:「自然是小魯班了,當時咱們都忙著追蹤,他們極可能就把小魯班藏在城裡。」
  唐繩武眼光一亮,口中興奮的「啊」了一審。
  蕭不二笑道:「你莫高興,現在事隔半月,他們早就運走了。」
  唐繩武道:「那麼我們還找得到?」
  蕭木二笑道:「所以我們要找個小腳色來問問,做賊的人,目光最亮,城裡來來往往的人,一個也逃不過他們的眼睛。」
  唐繩武道:「原來老丈手下,還有許多人,分散在江湖上。」
  蕭不二聳著肩膀,嘻的笑道:「你當小老兒是坐地分贓的賊頭兒?」
  唐繩武道:「他不是老丈手下,怎會如此聽話?」
  蕭不二道:「咱們這一行,不像別的幫會,有形式上的組織,但師徒相傳,大家都守著祖師的規矩,不論走到哪裡,只要是同行,都有互助的義務。」
  唐繩武道:「小哥看了對老丈甚是恭敬。」
  蕭不二道:「那是小老幾輩份比他高.我方才摸的還只是鼻子,若是搔起頭皮來,不把他嚇出尿水來才怪。」
  唐繩武好奇的道:「什麼叫做搔頭皮?」
  蕭不二道:「搔頭髮,就表示賊祖宗。」
  兩人邊說邊走,回到悅來客棧,天色已快昏黑。
  那店伙因蕭不二出手大方,一見兩人回轉,立即迎著笑道:「二位客官回來了。」不待吩咐.搶在前面,替兩人打開房門,掌上油燈,接著又送來茶水.一面伺候著道:「快是用飯的時候了,可要小的吩咐廚下準備?」
  蕭不二點頭道:「好吧,你要廚下搞可口的做來就好。」
  店伙又道:「你老要什麼酒?」
  蕭不二道:「花彫!」
  店伙答應一聲,立即吩咐下去。
  店伙送來酒飯,兩人正在吃喝之際,門上響起了「剝落」之聲,接著只聽有人放輕聲音說道:「小的姜七求見。」
  啟繩武起身打開房門,只見來人就是茶館中見過面的中年漢子,這就點點頭道:「兄台請進。」
  姜七跨進後,立即恭敬的打了個供道:「老爺子正在用膳,小的打擾了。」
  蕭不二點頭笑道:「姜老七,辛苦你了,快坐下來,喝一杯。」
  姜七慌忙道:「老爺子不用客氣,小的已經吃過飯了,再說,老爺子難得到永寧來,小的理該給你請安來的。」
  蕭不二夾了一筷菜餚,送到目中,一陣咀嚼,然後筷子期窗外一指,笑道:「姜老七,你把客人都給我接來了,你自然辛苦了。
  說話之時,兩隻竹筷早已朝窗外電射出去。
  但聽有人大叫一聲,「咕咚」栽了下來。緊接著有人厲聲道:「老匹夫報個萬兒。」
  唐繩武目注窗外,霍地站起。
  蕭不二一手按在他肩頭,微微搖頭,一面朝窗外嘻嘻一笑道:「你們連小老兒都不認識,還在江湖混個屁?」說到最後,突然大聲道:「記住了,小老兒就是蕭不二。」
  唐繩武道:「這兩人不知道何路數?」
  蕭不二笑了笑道:「就是茶館裡坐在咱們右首下棋的兩個朋友。」
  姜七站在那裡,一臉俱是驚詫之色,突然撲的一聲,跪了下去,連連磕頭道:「你老就是蕭老爺爺,徒孫有眼不識泰山,務望老祖宗恕罪。」
  原來蕭不二在江湖偷字門裡,輩份極高,目前在各地行道的弟兄,差不多全是他的徒孫輩了。
  蕭不二道:「起來,起來,小老地不喜歡這一套,我原不想告訴你的,不料這兩個瞎了眼的朋友,非逼我亮萬兒不可,來,來,姜老七,小老兒面前,別拘俗禮,你坐下來,咱們好聊。」
  美七站起身來,那裡敢坐?
  蕭不二道:「小老地約你來,就是有件事要向你打聽,你這麼站著和小老兒說話。等話說完,小老兒這條項頸也差不多僵硬了一半。」
  姜七心中暗道:「這位名滿天下的老祖宗,說話倒也風趣得很。」一面恭敬的道:「小的恭敬不如從命。」當下就在蕭不二橫頭坐了下來。
  蕭不二目光一抬,道:「你是本地人?」
  姜七道:「是,小的原是虞氏人,落籍在此。」
  蕭不二道:「你對城裡的清形很熟麼?」
  姜七道:「先父在世之日,曾在東大街有一家布莊,小的可說從小生長於此,別說城裡,就是城外方圓五十里,小的也一樣熟悉。」
  蕭不二道:「好,我先們你,這一帶是什麼人的勢力?」
  姜七道:「這裡鄰近洛陽,誰也不要這塊小地方,除了過路的武林人,這倒是誰的勢力也沒有。如果一定要說誰的地盤,那就只有部山派離的最近,但那些鬼徒鬼孫,也很少到這裡來。」
  蕭不二點頭道:「沒錯,大城鎮的邊上,往往就是三不管地帶,看來你倒是這裡的地頭蛇了。」
  姜七臉上一紅,道:「小的從不在本地做買賣,夥計們也都在洛陽,因此城裡城外,大家還賣小的一些交情,你老要打聽一件什麼事情?只管吩咐。」
  唐繩武暗道:「好啊,原來他還是坐地分贓的賊頭,但他穿著一件竹布長衫,從外貌看來,竟是一個十分誠樸的鄉巴佬。」
  蕭不二道:「如此甚好,我要問的是半個月前之事……」
  姜七口中「啊」了一聲,搶著道:「半月前,不知為了什麼,北門外一帶,突然出現了不少武林人物,據說綵帶門的少門主也曾在那裡露過面……」
  蕭不二道:「你知道還有那一路的人呢。」
  姜七道:「另外據說在江湖上已有三年不曾活動的朱衣門的人,也趕來了。」
  蕭不二道:「還有呢?」
  麥七道:「小的只知道這兩起人,都到過小石洞,旁的就不知道了。」
  蕭不二有些失望,問道:「那麼城裡有沒有江湖上人落腳?」
  姜七道:「沒有,這裡鄰近洛陽,除了過路的,很少有武林人到城裡落腳……」
  蕭不二道:「你再想想看?」
  姜七想了想,依然搖搖頭道:「小的真的想不起來,那幾天城裡有什麼武林朋友?」
  蕭不二道:「有沒有可疑人物,在城裡落店?」
  姜七道:「這裡就只有一家客棧……哦,有一幫走江湖賣解的,在這裡住過,他們是從洛陽來的,要上長安去。路過此地,歇了幾天,那是幾個跑江湖賣解的,也稱不上武林中人。」
  蕭不二極為注意,問道:「你認識他們?」
  姜七道:「不認識,他們一共只有四個人,帶著幾隻箱籠。」
  蕭不二道:「你說得清楚一些。」
  麥七似乎深感奇怪,望了蕭不二一眼,續道:「這四人中,班主叫王麻子,和妹子王姑,還有兩個是夥計,王麻子練過硬功,可以一掌切碎七塊磚頭,王生姑會走繩索,兩個夥計只是敲敲鑼鼓,和管理箱籠的角色。」
  蕭不二道:「箱籠裡是什麼?」
  姜七道:「大概有四五隻箱籠.除了衣物,還有一頭獒犬。
  一隻金絲猴、一隻穿山甲,還有一個人……」
  蕭不二心中一動,問道:「那人躺在箱籠裡麼?」
  姜七道:「其實他們應該說是有五個人,只是其中一個,一直和猴兒住在一個籠子的朱儒,騎在狗背上,就和咱們騎馬一樣。」
  蕭不二眼睛一亮,急急問道:「這人是何模樣?」
  姜七道:「說來真也可惜,這人除了身子太小,人著實生得不錯,眉目清秀.唇紅齒白,真是一表人才,所以他特別逗娘兒喜愛。」
  不錯了,他口中說的小人,準是在張老頭房裡見過的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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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不二一手撫著他幾莖鼠髭.沉吟道:「你說他們是上長安去的?」
  姜七道:「小的聽他們這麼說,是不是去了長安,小的就不清楚了。」說到這裡,忽然問道:「你老遠蒞永寧,就是為王麻子他們……」
  蕭不二道:「小老兒是找一個人來的,也許和他們無關。」
  目注姜七,又道:「對了,你方才提起過小石洞,可知小石洞十幾戶人家,怎會突然燒光了?」
  姜七道:「這個好像是江湖人下的毒手,據小的推測,不是朱農門就是綵帶門干的。」
  蕭不二道:「村裡的人呢?」
  姜七道:「奇怪也就在這裡,十幾戶人家都燒光了,就是不見一具屍體,地保報了官,因為沒有人命,也就算了。」
  蕭不二心中暗道:「這幾個賊人,好毒辣的手段,敢情用了消形散,殺人放火,屍骨無存。」
  姜七見蕭木二沒有作聲,躬身道:「不知你老還有什麼吩咐?」
  蕭不二聳聳肩,笑道:「沒有了,小老兒要打聽的,連一點影子也沒有?」
  姜七道:「你老到底要找誰?」
  蕭不二搖搖頭道:「說也沒用,你不會知道的。」
  姜七躬身道:「你老別無吩咐,小的告退。」
  蕭不二道:「好,你可以走了。」
  姜七恭敬的朝蕭不二行了一禮,又朝唐繩武拱拱手,退出房去。」
  唐繩武道:「蕭老丈,看來司馬老丈是被王麻子一幫人劫走的了。」
  蕭不二望了他一眼,笑道:「你也想到了?」
  唐繩武道:「小可覺得他們帶了幾隻箱籠,如果把火裝在箱裡,什麼人也不會注意。」
  蕭不二點頭道:「不錯,起先小老兒還有些疑問,如今全解開了,他們帶的一隻穿山甲,大概是久經訓練,善於鑽洞,張老頭房裡,方磚底下一個主穴,和後來劫持小魯班的地穴,都是它的傑作了。」
  唐繩武道:「只是這夥人,已經走了半月,又到那裡去找呢?」
  蕭不二笑道:「你總該知道聲東擊西這句話吧,那是用兵之道,貴在出奇制勝,本來要攻擊西地,但卻聲言攻擊東地,用以攪亂敵人耳目,那王麻子說的從洛陽來,要西去長安,以小老兒推測,他們其實是往東去的……」說到這裡,突然頓頓腳道:「糟了,咱們快走!」
  唐繩武詫異的道:「老丈想到了什麼……」
  蕭不二不容他多說,急急推門而出,一面催道:「不用多問,快跟我來。」匆匆往外行去。
  唐繩武跟在他身後,出了客店,走沒多遠,只見街上圍著一大圈的人,似是在瞧熱鬧。
  只聽有人說道:「好毒的蛇,看來是七步蛇咬的了?」
  蕭不二擠到裡面,舉目瞧去,果見一個人倒臥地上,那不是剛從客棧出來的姜七,還有誰來?
  蕭不二皺了一下眉,暗暗叫道:「果然來遲了一步。」
  唐繩武真的一呆.忍不住道:「老丈,那不是姜老七麼?
  他怎麼了?」
  蕭不二道:「咱們進去看看。」
  二人走到姜七身邊,低首看去,只見他雙目圓睜,猶留著驚布之容,膚色已呈灰黑,顯然中了劇毒!
  蕭不二伸手往他胸口一摸,全身僵冷,業已死去了一回,一條右腿,腫得甚粗,色呈烏黑,傷口在足踝上,還在流著黑血。
  唐繩武低聲問道:「老丈,他是給蛇咬了一口麼?」
  蕭不二緩緩地起腰來,凝重的道:「不錯,這是一種劇毒無比的追風烏梢蛇咬的,奇怪,這種追風烏梢蛇,只有廣西深山中才有……」
  話聲未落,突覺身後似有一縷極其輕微的尖風急襲而來,蕭不二是何許久,他身形有意無意的一側,伸手拍拍唐繩武肩膀,說道:「咱們回去吧!」
  他這一側身,拍唐繩武肩膀,那支細小暗器,正好從他助下接過,他左手輕輕拈住,那是一支細如牛毛的喂毒吹針。
  蕭不二心中暗暗一凜,村道:「果然會是苗人。」心念轉動之際,目光已迅速朝人群中掃去,但圍著這麼一大圈的人,你能找得出誰來?
  蕭不二也沒有說什麼,兩人擠出人群,回轉客店,剛一推開房門。蕭不二忽然輕「咦」了一聲,說道:「咱們房裡,有人來過了。」舉步跨進房去。
  唐繩武跟在他身後,問道:「老丈如何知道有人來過了?」
  蕭不二笑道:「小老兒若連這點也看不出來,還配稱賊祖宗麼?」目光一轉,瞥見臨窗桌上,端端正正放著一個信柬,急忙走了過去,伸手取過,信封上赫然寫著:「蕭兄升啟」四字。
  信封並未封口,蕭不二伸出兩個手指頭,抽出箋紙,只見上面寫道:「書奉蕭兄台尊右:睽違多載,正切馳思,欣聞雲施西來,局勝歡忡,明日日落時分,當遣專人奉還於洛城西門,敬備菲前。藉敘契闊,幸垂鑒焉。敵人知名不具。」
  蕭不二看的暗暗皺眉,心想:「今晚一連串發生之事,都和此人有關,這是什麼故人?」
  唐繩武問道:「這信是什麼人寫的?」
  蕭不二聳聳肩笑道:「明天傍晚,有人請咱們吃飯。」
  說著,隨手把信箋遞了過去。正好店伙提著一壺開水,進來徹茶。
  蕭不二問道:「夥計,方才咱們出去之後,可曾有人來過麼?」
  店伙聽的一怔,忙道:「沒有啊,你老可是丟了什麼嗎?」
  蕭不二道:「沒什麼,我只是隨便問問罷了!」
  店伙退出之後,唐繩武低聲問道:「老丈知道這人是誰麼?」
  蕭不二笑道:「他信上不是自稱故人麼?那一定是小老地認識的人了。」
  唐繩武道:「那是說老丈也不知他是誰了。」
  蕭不二道:「見了面就會知道。」
  唐繩武道:「老丈準備去赴約麼?」
  蕭不二道:「咱們是找人來的,既然有人出面計約,如何不去?」
  唐繩武道:「小可也要去麼?」
  蕭不二笑道:「小哥是作什麼來的?有了線索,你能不去麼?」
  唐繩武道:「但他信上,沒提小可。」
  蕭不二笑道:「小哥可以扮作我的徒兒,咱們見機行事。」
  唐繩武點點頭,兩人喝了一杯茶,也就熄燈就寢。
  快近三更時分,唐繩武睡夢之中,依稀聽到屋瓦上悉佩有聲,倏地睜目,正待翻身坐起!
  只聽蕭不二以『傳音」說道:「小哥醒了麼,快別動。」
  唐繩武暗忖:「原來蕭老丈早就聽到了。」
  心中想著,但見從屋樑上緩緩垂下一團黑影,那黑影蠕蠕而動,竟然是一個拳頭大的蜘蛛。兩顆豆眼,慘綠有光,四對鋼鉤似的腳上,生著刺一般的黑毛,一望而知是劇毒之物。
  那蜘蛛下落之勢,極為快速,眨眼之間,已落到帳上,稍微停的一倍,就活帳門緩緩朝床上爬來。
  蕭木二早就等候著它,就在那蜘蛛爬到帳門之際,手指輕輕一按,「滅毒噴筒」「噎」的一聲,噴射出一團水霧,朝蜘蛛身上罩落!
  說也奇怪,那蜘蛛好像識得利害,立時始伏不動,等水霧噴過之後,它似是負了傷一般,突然發足急爬,飛快的往床下爬去;但它只爬了二尺光景,忽然停住,原來它四對毛腳已經起了痙攣,一陣顫抖之後,「嗒」的一聲,在地板上跌落。
  唐繩武暗暗忖這:「看來這滅毒噴筒中所貯的藥水,厲害無比,這大一個蜘蛛,只被噴上了少許,眨眼之間,就死去了。」
  想到這裡,突然心中一動,又想:「這藥水能在眨眼之間,迅速殺死毒物,極可能也是毒性極烈之物無疑,大師豢養各種毒物,這噴簡對他是個大剋星。實在應該由他老人家保管,也許可以研製出化解辦法來,不然他老人家一身毒物,就永遠受制於人了。」
  突然瓦屋上傳來一陣輕微細響,但見一處裂開的瓦縫中,迅速速爬下四五條尺長蜈蚣,一下落到帳頂之上,往下爬來。
  這幾條蜈蚣,都有三個手指並起來那麼粗,長約尺許,均是罕見毒物,自己兩人縱是煉成了毒功,不畏毒物,但遇上這等劇毒之物,卻也不敢輕易用手去抓。
  蕭不二迅快的舉起噴筒,朝幾條蜈蚣上噴去。
  滅毒噴簡果然靈效無比,這一噴之下,立聽到接連響起四五聲「拍」『啪」之聲,那五條蜈蚣一起跌落地面.但見它們昂起前頭雙約,在地下打了幾個轉.便自不動。
  蕭不二骨碌碌從床上躍起,仰臉低笑道:「小老兒明天一早,還要趕路,朋友快不可惡作劇了。」
  話聲方落,但聲屋面上登時響起輕微的聲響,飛快的逸去。
  蕭不二聳聳肩,回身躺下,拉過一條棉被,正待睡覺。
  唐繩武低聲叫道:「老丈……」
  蕭不二道:「沒事了,快睡吧,反正明天就會見到他們主子了。」
  一宵無話,第二天一早,蕭不二把死了的蜘蛛、蜈蚣,一齊包了,和唐繩武會賬出門,朝洛陽行去。
  中午時分趕到宜陽,只見路旁迎出一個夥計模樣的人,含笑招呼道:「兩位客官,可是從永寧來的蕭大爺麼?」
  蕭不二頷首道:「沒錯,你是……」
  那夥計模樣的人陪笑道:「小店酒席已備,小的特地在此恭候,兩位請隨小的來。」說完,領著二人,朝一家酒館走去.到得門口,連連抬手肅客,躬身道:「二位請。」
  蕭不二跨進店堂,立時又有二名店伙迎了上來,連連哈腰,說著「請」字,把兩人迎到樓上。
  這時正當中午,直陽是洛陽近邑,往來旅客,差不多都在這裡打尖,樓上雅座,已有九成座頭。但見中間一席,已經放好杯筷,卻是空著,夥計引著兩人走到那張席上,拉開椅子,陪笑道:「客官請坐。」
  另一名夥計立即端上茗茶,然後退了下去。
  唐繩武道:「老丈,這是怎麼一回事?」
  蕭不二笑道:「大概是小老兒那位老朋友替咱們定的酒席,而且已經會過賬了。」
  唐繩武道:「這人為什麼替我們定酒席呢?」
  蕭不二扭扭頭,喀的笑道:「這就是老朋友咯!」
  二人說話之際,兩名店伙陸續送上酒菜,海陸珍送,備極豐盛,一盤盤的大菜,放滿了一桌,簡直是一席上等酒筵,別說兩個人,就是十個人,也吃不完。
  蕭不二舉筷笑道:「小哥,請吧,老朋友的一番誠意,咱們不可辜負了。」說完,就大吃起來。
  許多食客,先前還當這老少二人在這裡宴客,如今眼看只有他們就吃喝起來,莫不暗暗覺得奇怪。
  蕭不二也不去理會他們,只顧大吃大喝,點心,榮餚,還在一道道上來,兩人那裡吃得下這許多東西,每一道菜,只不過動上一二筷,就撤了下去。
  一會工夫,兩人停下筷來,店伙送上面巾,蕭不二抹抹嘴巴,偏頭問道:「夥計,賬已經付了吧?」
  那夥計連忙陪笑道:「是、是,你老的朋友已付過了。」
  蕭不二摸出一錠銀子,賞了店伙,就和唐繩武起身下樓,在店伙們的高聲謝賞中、揚長出門而去。
  一路無話,趕到洛陽,差不多是黃昏時分。剛剛進入城門,就見一個三十左右的青衣漢子,迎面走來,朝蕭不二拱拱手道:「這位就是蕭大俠麼?」
  蕭不二道:「不敢,小老地正是蕭某。」
  那漢子道:「小的奉命迎接蕭大俠而來,已經在這裡恭候多時了。」
  蕭不二道:「貴上何人?」
  那漢子笑道:「小的只聽敝上說蕭大俠是幾十年的老朋友,旁的就不知道了。」
  蕭不二道:「資上現在何處?」
  那漢子道:「小的替兩位領路。」轉身朝前行去。
  蕭不二、唐繩武兩人緊隨那漢子身後,轉過幾條大街,忽然折入一條僻靜的巷子。」
  那漢子行到一座高大的黑門面前,腳下一停,回身說道:「二位請稍候。」
  急步跨上右階,舉手叩了兩個門環。
  只聽「呀」的一聲,木門開啟!一個身穿黑衣的老人,當門而立,問道:「客人已經來了麼?」
  那漢子道:「到了。」
  挽手從懷中摸出一塊令牌,托在手中。
  黑衣老八點點頭,朝蕭不二和唐繩武二人打量了一眼,便自閃身讓開。
  蕭不二覺得那黑衣老人權目奕奕,分明是個身懷武功之八,心中暗自納罕,不知他們主人究竟是何等人物?
  那漢子躬躬身道:「二位請進。」
  兩人也不客氣,拾級而上,進入大門.但聽身後「砰」然一聲,兩扇木門已經關了起來。
  蕭不二也不以為意,只是隨著那漢子行去。快到二門,但見兩扇黑漆高大門戶,還是緊緊關著。
  那漢子領著兩人不走二門,卻朝右首長廊走去。那是一道腰門,他趨前一步,舉手叩了三下門環,便即退下,躬身道:「門內另有迎接兩位之人,恕小的告退。」說完,便自退下。
  唐繩武心中暗道:「這裡不知是什麼地方,竟有這般神秘。」心中想著,但見一扇黑門啟處,迎出一個黑衣童子,欠身一禮道:「小人替二位帶路。」
  這時天色早已全黑,兩人憑仗目力,還可看得清楚,門內又是一條長廊,雕欄曲折,兩旁種著不少花木。
  那黑衣童子腳下甚是輕快,一會工夫,已到長廊盡頭,迎面一道月洞門,但兩扇朱門,還是緊緊閉著。
  蕭不二摸著下巴,哼道:「你們主人架於實在不小,老朋友來了,不親自出來迎接,還把門戶一道道的關起來。」
  黑衣童子沒有作聲,走到月洞門前,伸手朝門框上按了兩按。蕭不二是何等人,一眼已看出這道月洞門是鋼鐵鑄成,但也並沒說破。既然來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就在此時,但見兩扇朱門,緩緩向兩旁移了開去。黑衣童子身於一側,躬身道:「二位請進。」
  蕭不二舉目望去,月洞門裡面,竟然一片幽暗,不見燈光!
  這一點,蕭不二早就發現,這幢大宅院,自己從大門進來,一直就沒有見過燈光。
  只見這兩扇月洞門裡面,似乎特別顯得黑暗,黑暗對蕭不二而言,並不足以構成威脅,使他望而卻步。
  反的,黑暗是他最習慣也沒有了.但使他覺得奇怪的,是這座月洞門裡面,絕不是院落.也不是房屋.竟然又是一條寬敞的走廊。
  走廊怎會如此黑暗?那就可以想得到這條走廊.不通絲毫天光。
  蕭不二縱然想不透這位「老朋友」如此安排.究是什麼意思?但他還是毫不思索的走了進去。
  那黑衣童子已在門外站停,並沒跟入,腿就在兩人跨進月洞門,才走了前步,只聽「砰」然輕響,身後兩扇門便已關上。
  兩人眼前,登時變的一片漆黑!
  唐繩武聽出聲音不對,警覺的道:「那是兩扇鐵門.咱們上當了。」
  蕭不二嘻的笑道:「為師的早就看出來了。」
  他把「為師」二字,特別說的口音較重,那是暗示唐繩武,咱們此刻,是師徒二人,你別說漏了嘴,叫我「老丈」。
  唐繩武自然聽的出來,暗暗一笑,忙道:「師傅既然看出來了,怎麼還要進來?」
  蕭不二笑道:「為師是赴老朋友之約來的,怕什麼?」
  他已經看清楚這裡只是一道空無一物的走廊,因此他一邊說話,一邊就舉步朝前走去。
  唐繩武跟在他身後,一手緊接劍柄,耳目並用,全神戒備。黑暗之中,甚是平靜,好像他的戒備是多餘的。
  估計只走了十幾步路,便已到了盡頭處.蕭不二腳下堪堪一停,耳中聞到一陣輕震,接著便有一股輕微的涼風,迎面吹來。
  蕭不二經驗老到,已可聽出那一陣輕震,準是牆間有一座機關控制的門戶,現在已經打開。而那一股涼風,正是從門內吹出來的。
  門移開了,但這道門戶,使蕭不二覺得有些猶豫,因為門內依然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到。看不到沒關係,只是這股涼風,顯的不大對頭,經驗告訴他,這種涼滾的風,該是從地窖裡吹出來的。
  這位不知名的「老朋友」,一路把自己兩人,引來此地,這回又要把自己引入地窖,究竟弄的是什麼玄虛?
  蕭不二想到這裡,忍不住探手入懷,摸出千里火筒,正待打亮!
  突見前面不遠的地上,出現了一圈黯淡昏黃的燈光,緩緩朝前移動。
  蕭不二果然沒料錯,這道門戶之內,地勢緩緩向下延伸,似是一條通向地下的隧道。正因四外一片漆黑,這圈黯淡燈光,也顯得昏黃無力。除了可以照著你往前去,不致走錯,四外景物,根本無法看的清楚。
  蕭不二朝身後唐繩武低聲道:「快隨我來,但必須看清腳步,不可走錯一步。」
  話聲一落,立即舉步朝那圈燈光追了上去。那燈光冉冉而行,好似低低的浮在地面上,行動並不太快。
  蕭不二追上那圈燈光,才看到前面有一隻纖小的弓鞋,在地上移動。那是一個女子提燈前導,只是燈光是朝地下照射,所能看到的除了又尖又翹的一隻弓鞋,和兩條蔥綠滾邊的褲管,在前面晃動,就什麼也看不到。從這女子的弓鞋褲管推測,定然年輕被輕,敢情是個使女。
  蕭不二輕咳一聲,問道:「姑娘要把小老兒師徒,引去那裡?」
  那使女道:「我家主人已在花廳上恭候,小婢是替二位帶路的。」
  聲音嬌脆,果然是個少女。
  蕭不二心頭微微一笑,又道:「你們主人既在花廳等候,幹麼要小老幾繞上這麼一個大圈子?」
  那使女道:「凡是第一次到這裡來的人,都得走這條路。」
  蕭不二心中暗道:「自己料的不惜,這條路果然只是為了掩人耳目,讓你迷亂方向而已。」接著說道:「你們主人信上,自稱和小老兒是幾十年的老朋友了『但小老兒卻一直想不起是誰來?」
  那使女笑道:「你老見到主人,自會知道。」
  蕭不二道:「但小老兒有個脾氣.就是喜歡先錯上一猜。」
  那使女嬌笑道:「那你就猜咯!」
  隧道一路往下,但走了百來步之後,已經到了平坦之處,這一段路,卻有了岔道,也有了拐彎轉角。只是隨著燈光而行並不覺得,好像一直走著直線。
  蕭不二是賊祖宗,別說還有燈光引路,就是你蒙著他眼睛,走過一次,第二次就成了他的老家。
  因此毫不注意,只是和那使女說道:「以小老兒猜測,你家主人,有這麼大的一座宅院,準是一位江湖上大大有名的人物。」
  那使女一面引著他拐彎,一面嗤的笑道:「你猜錯了,我家主人,已有多年沒在江湖走動。」
  蕭不二道:「隱跡多年,那就更不好猜了,小老兒這一路上,看到不少貴府的管家們,一望而知,個個都有絕高身手,不知你主人從那裡去物色來的?」
  那使女低笑道:「咱們都是……」
  他突然警覺蕭不二是在套她的口氣,就倏然住口。
  「咱們都是什麼?」蕭不二聽她忽然不往下說,忍不住問道:「姑娘怎麼不說話了?」
  那使女尖哼一聲,道:「我不說了。」
  蕭不二躬著腰,問道:「為什麼?」
  那使女道:「沒有什麼,你想問什麼?不會去問我家主人?
  洩漏機密,按幫規就是死罪,小婢可沒有這個膽子。」
  「幫規」,蕭不二又聽到了一句,好像這裡是一個什麼幫?
  不錯,這一路過來,在他們來說,已經佈置的十分神秘,但這點機關佈置,在蕭本二眼裡,簡直如同兒戲。
  這就是他們要把小魯班司馬長弘「請」來的主要原因了。
  隧道之中,轉了幾個彎之後,現在地勢已經逐漸往上了。
  執燈少女蓮步細碎,款款而行,果然不再說話,但蕭不二豈肯放過機會,聳聳肩,又道:「你們這座地道裡,倒有著不少間房屋。」
  那使女奇道:「你看到了?」
  這裡比墨還黑,蕭不二看得到?但由這使女的口氣聽來,就證實地道裡果然有著不少間房屋了。
  蕭不二暗暗一笑,道:「小老兒只是想罷了,地道裡要是沒有房屋,幹麼要造這條地道?」
  那使女道:「那是隧道咯,主人在花廳等候,不走隧道,如何過去?」
  蕭不二突然心中一動,暗暗哦道:「是了,方纔那漢子把自己兩人,領到一條小巷之中,那座屋宇最多只有兩進,但這條隧道,少說也是半里來長了。那是他們主人,另在一處秘密之處,說不定已經穿過了幾條街,也說不定已經不在城中,因為方纔那條小巷,業已鄰近北城,半里以外,不就已是山麓?」
  蕭不二心念不住的轉動,只是猜不透這位神秘主人究竟是誰?正行之間,前面燈光忽然熄去,眼前登時一片漆黑。
  只聽那使女道:「二位可以出去了。」
  話聲甫落,身前不遠、已經響起一陣軋軋輕震,兩扇月洞門緩緩開啟。!
  蕭不二、唐繩武相繼跨出門外,但覺清風拂面,星斗滿天,自己兩人正站在一條花木扶疏.回欄折曲的長廊之上。
  兩扇月洞門,已經緩緩合攏,門外左右兩邊,早已詞立著兩名身穿淺紫衣裙、手執紗燈的使女。看到兩人走出,立即一齊躬下身去,檀口輕啟,鶯聲嚦嚦,齊聲說道:「小婢給貴客引路。」
  沒待二人開口,環珮葉咚,並肩在前引路。
  蕭不二心中暗道:「此人排場倒是不小。」
  當下也不多說.就和唐繩武隨著兩名使女身後,朝廳上行去。
  這條長廊,似是直通前院,但行到一半,兩名使女便自向右拆去,穿過花架,進入一道腰門。那是一個寬敞的院落.花廳上燈燭輝煌,如同白晝。
  兩名使女領著兩人剛剛走近階前,只聽敞廳上上傳出一個沙啞的笑聲,說道:「蕭老哥遠來,兄弟有失迎迓。」
  隨著話聲,搶出一個紫臉濃眉,矮勝身材的紫袍人來,朝蕭不二連連抱拳作揖。
  蕭不二不覺怔住了。
  他一生闖蕩江湖,不論識與不識,只要江湖上有些名頭的的人物,多少總有個耳聞,此人自稱故人,但見了面,竟然從未見過,連他聲音也陌生的很。不但自己熟人中沒有這樣一位仁兄;就是江湖上,也沒有聽過有這樣一號人物?
  蕭不二儘管心頭浮疑,腳下卻是沒停,雙手一拱,嘻嘻笑道:「你老哥坐在廳上,卻叫小老和師徒兩個,摸黑走了這許多路。」
  他沒問紫袍人是誰?這口氣倒像真是多年沒見的老朋友。
  紫施人呵呵一笑,抬手肅客,說道:「快請裡面坐。」
  蕭不二也不客氣,昂然進入花廳,分賓主落座。兩名紫衣使女,立即替兩人送上香茗,回身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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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0 10:48:25 |只看該作者
第24章 中原豪傑

  蕭不二摸著下巴,目光轉動,聳聳雙肩,湊近過去,低笑道:「老哥多年沒在江湖走動,這回東山再起,看來看實得意?」
  紫袍人似乎微微一怔,目露壽光,說道:「蕭老哥似乎已經知道了?」
  蕭不二喀的笑道:「江湖上的事兒.小老幾多少總有個耳聞。」
  紫袍人大笑道:「好,好,兄弟知道瞞不過蕭老哥。」
  說到這裡,忽然舉掌拍了兩下。但見兩名紫衣使女翩然而出,一齊躬身伺立。
  紫袍人吩咐道:「開席。」
  兩名使女領命退下,霎那工夫.但見七八名紫衣使女,忙著在花廳上擺好碗筷,陸續送上酒菜。
  紫袍人起身肅客,呵呵笑道:「蕭老哥遠來不易,兄弟算是替賢師徒洗塵,咱們不用客套,來,來,快請入席了。」
  蕭不二也不客氣,師徒兩人坐了客位,紫袍人含笑作陪。
  三人才坐下,立即有兩名紫衣使女雙手捧著酒壺,替三人面前斟滿了酒。
  紫袖人舉杯道:「蕭老哥,咱們已有三十年不見,兄弟敬你一杯。」說完一飲而盡。
  蕭不二突然心中一動,暗道:「是了,他不但自己一身紫袍,連使女也全是一身紫農,莫非就是昔年的玉簫郎君沈紫貴?」
  說起當年的玉簫郎君沈紫貴,不但風度翩翩,武功也著實驚人,那時不過二十歲年紀,以一支紫玉簫,打遍大江南北,博得玉簫郎君的美號。江湖上不知有多少少女,為他暗暗傾心。
  只是玉簫郎君身材碩長,當年是江湖上出名的美少年,縱然年歲不饒人,不復當年俊逸,也不會變得又矮又胖?看來又有些不像。
  蕭不二心中想歸想,一面也舉起酒杯,笑道:「小老兒不會說客氣話,老哥盛情,小老兒這裡謝了。」說著,也一飲而盡。
  身後兩名執壺使女,立即替兩人斟滿了酒。
  蕭不二朝唐繩武道:「徒兒,現在該你敬這位沈大叔了。」
  他這句話,自然有意試探的。」
  唐繩武依言起立,恭敬道:「晚輩敬沈大叔一杯。」
  紫袍老人含笑道:「好,好,我是主人,該是我敬小兄弟的。」
  兩人說話聲中,互敬了一杯。
  蕭不二見他並不否認,好像真是姓沈,但越是如此,愈覺疑竇重重。
  五六名使女蓮步細碎,不停往返上菜,這一席酒,當然比中午酒館裡的菜,更為精美。
  蕭不二三杯下肚,一張瘦削臉,已被酒氣薰的通紅,突然酒杯一放,偏頭問道:「老哥柬邀小老兒師徒前來,不會光是喝酒的吧?」
  紫袍人大笑道:「兄弟和蕭老哥三十年不見,日昨聽得蕭老哥俠蹤,就在函谷附近,特地請蕭老哥前來一敘,自然就是喝酒的了。」接著舉筷指指菜餚,笑道:「來,來,蕭老哥,小兄弟,咱們趁熱,先吃些菜,今晚咱們可得盡興。」
  蕭不二夾了一筷菜,送入嘴中,一面說道:「小老兒是個直性子的人,你老哥若不和小老兒說說清楚,小老兒連這杯酒都喝不下去了。」
  紫袍人笑道:「今夕只談風月,這席酒是專替蕭老哥賢師徒洗塵的,多年老朋友,見了面,就該喝個痛快,兄弟總不至於會在酒中下毒吧?」
  蕭不二聳聳肩,嘻的笑道:「這可很難說。」
  紫袍人臉色突變,哼道:「兄弟把蕭老哥當作朋友,蕭老哥竟然對兄弟如此見外?」
  蕭不二嘻嘻一笑,洪拱手道:「這個你老哥可不能怪小老兒,實在是老哥你太以神秘,使小老兒有如坐針氈之感。」
  紫袍人歉然造:「兄弟確有使蕭老哥感到不快之處,這只能說兄弟另有不得已的苦衷,務望蕭老哥原諒,但兄弟以地主之誼,對蕭老哥實是一片誠意。」
  蕭不二笑道:「你老哥對故人的盛情,小老地至感榮寵,說句老實話,小老紮實在連你老哥是誰,都還不知道。」
  紫袍人微微一怔,說道:「蕭老哥真的不知道。」
  蕭不二聳聳肩道:「你自己不說,小老兒如何會知道?」
  紫施人道:「蕭老哥方才不是說,已經知道了麼?」
  蕭不二嘻的笑道:「那是小老兒唬唬你的,身入虎穴,總得唬上幾句,顯顯自己的神通。」
  紫袍人大笑道:「好,好,兄弟差點真給蕭老哥唬倒了。」
  接著又道:「其實蕭老哥早已猜到了,兄弟正是沈紫貴。」
  蕭不二雙目一睜,伸手重重的在沈紫資肩頭拍了一下,大笑道:「果然是你,哈哈,你老哥當年是個翩翩佳公子,怎麼變成了一個肉團?」
  沈紫貴輕聲道:「這是兄弟為了掩人耳目,才放意這般改扮的。」
  蕭不二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他一眼,笑道:「好哇,你老哥三十年不見,幾時學會了役使毒物?」
  沈紫貴愕然道:「蕭老哥你說什麼?」
  蕭不二嘻的道:「小老兒給你帶來了一包禮物,你老哥拿去看看。」
  說完,把身邊一個包裹,遞了過去。
  沈紫貴奇道:「這裡面是什麼?」
  蕭不二道:「你打開來看看,就知道了。」
  沈紫貴略作猶豫,伸手朝伺立的一名使女一招歎道:「你把它打開來。」
  那使女放下酒壺,纖纖玉手解開包裹上的環結,隨手打開包裹,口中不禁尖叫一聲,往後連退。
  蕭不二嘻嘻笑道:「姑娘莫怕,那是死的。」
  原來包裹中,正是一隻拳頭大的黑毛蜘蛛,和五條色呈紫紅的大蜈蚣!這些毒物。當真是百足之蟲,死而不但,看去依然和活的一樣,難怪這使女要嚇的尖叫起來。
  沈紫貴炯炯目光,注視著包裹中的毒物,徐徐說道:「這幾條蜈蚣和這只蜘蛛,都是奇毒之物,蕭老哥那裡弄來的?」
  蕭不二抬目道:「難道不是貴幫的東西?」
  沈紫貴道:「敝幫雖有幾個人湊伙而成,但並無用毒之人。」
  蕭不二道:「這就奇了。」
  沈紫貴道:「蕭老哥這些毒物,究竟那裡來的?」
  蕭不二也不隱瞞,當下就把昨晚有人偷放毒物之事.說了出來。
  沈紫貴沉吟道:「這會是什麼人?」
  蕭不二伸手入懷,摸出一個布包.打了開來,兩個指頭,拈起一支如牛毛的針來一說道:「那麼這支針呢?也不是貴幫的人使用的了?」
  沈紫貴目光一注一道:「這是苗人用的吹針。」正待伸手來取。
  蕭步二道:「莫要碰它,這針上塗有奇毒。」
  把手中吹針,往酒杯中浸去,但聽「嗤」的一聲。杯中突然冒起一股黃煙,一杯黃酒登時黑得像一杯墨水!
  蕭不二不慌不忙,舉起酒杯.「咕」的一口喝了下去。他這一舉動,好不突兀?連唐繩武也不覺怔的一怔。
  沈紫貴更是驚奇,望著蕭不二吃驚道:「蕭老哥這做什麼?」
  蕭不二咂咂嘴角,嘻的笑道:「這是證明小老兒不畏劇毒.喝幾杯毒酒,小老地並不在乎。」
  這話有了文章,沈紫貴不禁臉色大變!
  蕭不二不待他開口,又道:「沈老哥盡可放心,咱們幾十年交情,就是喝幾杯毒酒,小老兒也不會使你的。」
  這回已經明白指出沈紫貴在酒裡做了手腳。
  沈紫貴再也忍耐不住.砰的一掌,擊在桌面上,震得滿桌菜餚,全都跳了起來,憤怒的道:「這是什麼人下的毒?你們速去把廚下的廚司,小廝,一起拿來見我。」
  兩名使女已經嚇的臉無人色,躬身應「是」,正待退下。
  蕭不二看他不像做作,心中突然一動,忙道:「二位姑娘且慢。」
  二名使女聞聲停步。
  沈紫貴道:「蕭老哥還有什麼話說麼?」
  蕭不二伸手取過沈紫資面前酒杯,湊著鼻子聞了聞,然後朝一名使女招招手道:「姑娘過來。」
  那使女依言走近。
  蕭不二道:「姑娘取下頭上銀叉,試試這酒中是否有毒?」
  那使女依言從頭上拔下一支銀權,浸入酒中,緩緩取出,只見銀權浸入酒中之處,銀色立呈灰暗。
  蕭不二聳聳肩道:「抱歉,原來小老兒師徒,只是陪客。」
  只是陪客,那是說下毒的目標,該是沈紫貴了。
  沈紫貴怒哼一聲,揮揮手道:「你們快去把廚下的人,統統給我拿下。」
  蕭不二又道:「姑娘們慢點。」
  兩名使女聽到主人喝著要拿人,但這位客人又叫「慢點」,不由的停步朝蕭不二望來。
  沈紫貴極為震怒,一面問道:「蕭兄還有事麼?」
  蕭不二嘻的笑道:「如果這暗中下毒的人,主要是對你老哥的話,沈老哥哥似乎不該要她們去打草驚蛇。」
  沈紫貴聽的一怔,歎了口氣道:「你老偷兒果然機警如狐,兄弟倒是沒有想到這一著。」一面朝兩個使女招手道:「你們不用去了。」接著又朝蕭不二道:「這酒中無色無味,不知蕭老哥如何會知道的?」
  蕭不二低笑道:「小老兒若是連這點也嘗不出來,還叫什麼蕭不二?」
  沈紫貴攢攢眉,問道:「蕭老哥既能嘗出酒中有毒,不知這種毒藥,要多少時間才能發作?」
  蕭不二道:「這毒藥性道不烈.大概還有一會,才會發作。」
  一面從懷中摸出一瓶谷靈子煉帛的解毒九,順了一顆,隨手遞去,朝沈紫貴道:「沈老哥快眼下此丸,咱們繼續喝酒。」
  沈紫貴接過藥丸,立即吞了下去,一面點頭道:「不錯,兄弟給他來個將計就計。」回頭朝左首一名使女吩咐道:「你們傳下話去,任何人求奉呼喚.不准進來。」
  使女領命,立即走到廊前,嬌聲道:「主人有命,任何人未奉呼喚,不准進入花廳。」
  說完,重又回入花廳。
  沈紫貴道:「從現在起,不論發生何事,你們都不准洩露一句,知道嗎?」
  兩名使女一齊躬身道:「婢子知道。」
  沈紫貴想了想道:「這裡不用侍候了,你們立即退到屋裡去,沒有我呼喚,不准出來。」
  兩女領命,立即朝右首廂房而去。
  蕭不二心中暗道:「這兩名使女,不知是不是可靠?」
  沈紫貴潛頭望望廳外,一面舉杯道:「蕭老哥,再乾一杯。」
  蕭不二道:「不成,這酒後勁厲害得很.小老兒已經快醉了。」
  話聲出口,身子幌動,口中打了個哈欠.忽然手腕交疊,一顆頭緩緩下垂,竟然倚著椅子睡去。
  唐繩武道:「師傅,你老人家醉了……啊……」
  雙腳一軟,竟往桌下躺了下去。
  沈紫貴故作吃驚。修地站起,望著兩人,凜然道:「這是怎麼一回事?誰在酒中做了手腳?」
  但他也只說了這句話,就緩緩坐下,緩緩的從椅上滑了下去。
  三人身子倒下去的時候,自然各自選好了適合自己的姿勢,靜靜觀變、在他們想來,這花廳前面,花木扶疏,是下毒的人最好藏身之處,他也許早已來了,看到了三人倒臥下去,此人定會現身。
  那知等了一回,廳外竟然毫無動靜,三人為了將計就計,只得耐心等候。
  時間漸漸過去,差不多過了一刻工夫之久,廳外仍然一無動靜。
  蕭不二心頭漸漸生疑,暗想:「莫非自己三人的舉動,業已被人識破。否則怎會不見一點影子?」
  正想之間,突然一個人從廳右一道圓洞門外闖了進來,大聲道:「蕭老哥來了,沈兄也不通知兄弟一聲,卻要他們把守門口,這是什麼道理?」
  這人腳下極快,話剛說完,人已跨上石階,進入花廳。
  蕭不二伏在桌上,偷偷瞇著眼縫瞧去。只見這人身材魁梧。頭戴一項氈帽,身穿著青布長袍,一張臉黑中帶紫,連鬢短髭,雙目炯炯。他既和玉蕭郎君林兄道弟,自然也是一位武林中的知名人物,但蕭不二竟然又識不得他是誰?
  江湖上的知名人物,蕭不二不認識的,真還不多,心中方自一怔,暗道:「聽他口氣,好像和我也是熟人,這會是誰?」
  那青袍人跨進花廳,同時呆的一呆,說道:「奇了,沈老大酒量極洪,怎麼喝醉了?」
  忽然一掠而近,伸手從地上把沈紫貴扶了起來,手掌疾拍,大聲叫道:「沈老大.你怎麼了?」
  一面大聲喝道:「來人啦!」沈紫貴倏地睜開眼來,搖搖頭道:「金和尚,你壞了我的事了。」接著笑道:「蕭老哥賢師徒,也快清起來吧!」
  蕭不二聽稱青袍人「金和尚」心頭大是奇怪,金和尚號稱黃河一怪,他啟小癲頭,只有瘡疤.沒有頭髮,大家因他姓金,就叫他金和尚,金和尚為人爽直,武功極高,在黑道上算得是較為正派的人物。
  金和消、蕭不二當然認識,但奇怪的是這青袍人根本不是金和尚。
  沈紫資既然說穿了,蕭不二和唐繩武自然木好再裝下去,這就一齊站起身來。
  青袍人聽的一怔,望著沈紫貴奇道:「兄弟壞了你什麼事?」
  沈紫貴笑了笑,抬頭叫道:「金娥、銀娥.你們出來吧!」
  廂房中兩名使女應聲走出,躬身道:「沈爺有何吩咐?」
  沈紫貴道:「你們去換過酒來。」
  兩名使女領命退出。
  蕭不二朝青抱太拱拱手道:「這位老哥,恕小老兒眼拙,不知如何稱呼?」
  青袍人一供到地,接著呵呵大笑道:「兄弟金和尚,只是臉上易了容,難怪蕭老哥認不得了。」
  蕭不二聽的暗暗驚異,心想:「玉蕭郎君和金和尚都是江湖上響噹噹的人物,如今他們竟然掩去了本來的面目,其中定然有因。」
  心中想著,只聽金和尚接著說道:「兄弟這條命,是蕭老哥救的,說起來,蕭老哥還是兄弟的救命恩人呢!」
  蕭不二愈聽愈奇,自己多年沒見金和尚,幾時救過他來?
  一面連忙拱手還禮道:「小老兒多年不見金老哥了……」
  金和尚沒待他說下去,嘿的笑道:「只有七八天。」
  蕭不二愕然造:「七八天?」
  金和尚笑道:「蕭老哥忘了終南山千毒谷那碼事麼?那晚要不是蕭老哥餵了兄弟一顆藥丸,今天還不是銅沙島手下的一個毒人。」
  蕭不二想起那晚,一共有四個「毒人」,除了言鳳翥,其餘三個,等到戰事結束,均已不見,口中不覺「哦」了一聲,笑道:「原來那三位之中,有一位是金老哥。」
  金和尚道:「不錯,當日兄弟醒了之後,還不知道雙方有何架子?就隱身林中,後來聽算聽出一點端倪,本想現身相見。但見蕭老哥這邊,已佔優勢,兄弟就悄悄的走了。」
  蕭不二呵呵笑道:「原來如此,只不知還有兩個毒人,金老哥可知道他們是誰?」
  金和尚搖搖頭道:「不詳細,兄弟看他們醒了之後,就飛身掠起,離開了那裡,如以那兩人的身法看去,武功造詣,勝過兄弟甚多。」
  正說之間,兩名使女已經重新替大家換過杯盞,該熱的菜,也由廚下熱過,端了上來。
  沈紫貴抬手道:「來,來,蕭老哥,金老哥,咱們喝酒。」
  大家圍著桌子坐下,兩名使女在四人面前斟了酒。
  金和尚忍不住問道:「沈老大,你們方才究竟是為了什麼?
  要躺在地上裝死?」
  沈紫貴道:「有人在酒中下毒。」
  金和尚聽的一怔,道:「有人下毒,那是什麼人?」
  沈紫貴道:「什麼人?要不是你金和尚冒冒失失的闖進來,這人早就逮住了。」
  當下就把才纔之事,詳細說了一遍。
  金和尚臉色微變道:「會有這等事?」
  沈紫貴道:「兄弟方纔已要銀娥把此事通知楚福,要他去查了。」
  金和尚點點頭,問道:「沈老大,咱們這裡的事,和蕭老哥說過了麼?」
  沈紫貴道:「沒有,蕭老哥剛到,兄弟今晚是專程替蕭老哥賢師徒洗塵,此事還是明天大家見了面再說的好,沒想到酒還沒喝上幾杯,就發現酒中有毒。」
  蕭不二心中暗道:「他們找自己果然有事。」一面搔搔頭髮,一雙鼠目骨碌碌朝兩人面上滾過.笑道:「兩位究竟有什麼事.怎不乾脆說出來?小老兒心裡擱不得一件事,兩位不說,小老兒今晚就休想睡得著覺。」
  金和尚道:「沈老大,蕭老哥既然問了,你就告訴他吧!」
  沈紫貴點點頭,一面朝蕭不二問道:「蕭老哥可知這裡是什麼地方?」
  蕭不二瞪眼道:「難道不是洛陽?」
  沈紫貴道:「是洛陽,兄弟是說你知不知道這裡是誰的住宅?」
  蕭不二道:「難道不是你玉簫郎君的?」
  沈紫貴道:「不是。」
  蕭不二道:「不是,小老兒就猜不著了,若大一座洛陽城,我怎知會是誰的產業?」
  沈紫貴笑道:「蕭老哥一定猜到。」
  蕭不二瞪瞪眼道:「洛陽,莫非是洛陽總督楚大俠的故第?」
  十字刀楚鶴皋,可不是朝廷派的總督,因他在江湖上為人四海,結交遍天下,二十年來,只要經過洛陽的武林朋友,都得在楚府盤桓上一二天,因此大家給他取了個外號,叫做洛陽總督。
  沈紫貴大笑道:「兄弟知道你蕭老哥一定猜得著。」
  蕭不二道:「小老地走的是一條小巷,那可不太像楚府。」
  沈紫資笑道:「這裡離西城已在兩里外了。」
  蕭不二道:「楚大俠在世之日,小老兒倒有過幾面之緣,自從楚大俠過世之後,他的公子,小老兒沒有見過。」
  沈紫貴道:「哲嗣嵩生,一身武功,可說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就是妹子玉芝,也家學淵源,大有可觀。」
  蕭不二道:「你們是在此地作客?」
  金和尚道:「楚公子已把這裡撥給咱們使用。」
  蕭不二突然想起方才進來之時,那使女說過:「洩露機密,要按幫規處置」的話,心中不禁一動,目注兩人,問道:「你們究竟是做什麼?」
  沈紫貴道:「蕭老哥不是已經知道了麼?」
  蕭不二喀的笑道:「那是小老兒進來之時,看了你們的設施,心中猜想罷了,試想小老兒方才連你沈紫貴都認不得,怎會知道你們在作些什麼。」
  沈紫貴大笑道:「果然是老狐狸,兄弟居然信以為真了。」
  金和尚道:「此事還是由兄弟來說吧……」
  話聲未落,突見廳前走進一個兩鬢花白,身穿藍布短褂的老者,朝沈紫貴拱拱手道:「老奴楚福,特來向沈大俠領罪。」
  沈紫貴忙道:「老管家不可多禮。」
  蕭不二看他雙目神光充足,腰間斜括一支純鋼竹節旱煙管,連那煙袋,也是鐵的,心中暗道:「『這老管家倒是一名打穴高手。」
  楚福道:「老奴聽說竟然有人在沈大俠酒中下毒,經老奴檢查的結果,發現廚下有一名小廝,今晚忽告失蹤,那小廝新來不久,極可能被人買通,這就是老奴平日失察,致被歹徒混入楚府,老奴實在該死。」
  沈紫貴道:「事情既已過去,老管家不用再提了。」
  楚福臉色陰沉,一哼道:「老奴若不把那小廝擒回來,咱們這總督府也不用在洛陽立腳了。」
  沈紫貴道:「在下要銀娥通知老管家,主要想讓老管家知道,咱們籌劃此事未成熟,不宜洩露出去。」
  楚福連聲應「是」,道:「沈大使如無吩咐.老奴告退了。」
  說完,躬身一禮,匆匆退了下去。
  蕭不二見多識廣,經驗老到,看了楚福,心頭忽然一動,暗想:「這老管家外貌老誠,但目光陰珍,不似等類,莫非這酒中下毒,和他有關?」
  楚福走後,金和尚飲了口酒,說道:「蕭老哥可知沈老大和兄弟,為什麼要變易容貌?」
  蕭不二道,「你們不是為了掩人耳目麼?」
  金和尚道:「不錯,但你知道是掩什麼人的耳目?」
  蕭不二怔道:「你們掩什麼人的耳目?」
  金和尚道:「無名島」
  蕭不二道:「可是無名島不肯放過二位麼?」
  金和尚道:「那倒不是。」他口氣一頓,續道:「事情是這樣,兄弟那晚離開終南,心中越想越覺氣憤,工好沈兄就住在長安,兄弟趕到那裡,遇上鄭州雙俠,大家一談之下。都對無名島深感痛惡,商量的結果,認為無名島聲勢浩大,憑咱們幾個人,無異以卵擊石,只有聯絡江湖同道、結合成一股力量,才能與之抗衡。」
  蕭不二笑道:「你們就這樣成立了一個幫?」
  金和尚道:「還在籌備之中。」接著說道:「咱們有了這樣一個腹案、就來找楚公子磋商,自從楚大俠去世之後,楚公子交遊頗廠,在洛陽博得小益嘗的雅號,如能把他拉攏,這關洛一帶,就不成問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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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0 10:49:41 |只看該作者
  蕭不二聽的大感興趣,問道:「他答應了?」
  金和尚晃著腦袋,得意的道:「楚公子要是不答應,會把這幢房屋撥出來,作為咱們的總舵麼?」
  蕭不二道:「你們究竟是什麼幫?」
  沈紫資道:「還沒有正式名稱。」
  蕭不二聳聳肩道:「這倒好,銅沙島如今改稱無名島,你們乾脆就叫無名幫吧!」這到這裡,忽然「哦」了一聲,目光一輪,問道:「咱們說了半天,兩位還沒說出把小老兒找來,究竟是何事?」
  沈紫貴道:「這裡原來楚大俠的故居,如今楚公子把它撥出來,作了咱們總舵,這屋下原有一座隧道,想請小魯班司馬長弘重新佈置。」
  蕭不二道:「果然是你們把他請來了。」
  沈紫貴聽的一怔,道:「沒有,拜二哥趕去小石洞,整個山村,已經瓦片不存。」
  他口中的「拜二哥」,是鄭州雙快的老二拜天賜,蕭不二自然知道。鄭州二俠在中原武林,也是響噹噹的人物,老大丁捷侯的八步我更是江湖一絕。
  蕭不二聽的一怔,自己一直認為小魯班是被他們搖來了,但細想起來,果然有著出入。
  試想他們這夥人,是金和尚回來以後.才結合起來的,但小魯班的被擄,卻在岳小龍負傷,找去千毒谷之前。
  那麼劫持小魯班的這一夥人,又是什麼路數呢?
  沈紫貴看蕭不二沒有作聲,接著說道:「就在拜二哥回來之後,你老哥二位也到了小石洞,兄弟知道蕭老哥和小魯班極熟,也許會知道小魯班的下落,再則咱們昔年是舊識,想請老哥加盟。」
  蕭不二嘻的笑道:「這倒是有志一同,咱們總算碰對了頭。」
  沈紫責大喜道:「蕭老哥那是答應了。」
  蕭不二道:「小老兒到小石洞來,原是為了小魯班遭人劫持,再想到那裡勘察勘察,有沒有蛛絲馬跡可尋。」
  金和尚道:「小魯班遭誰擄去了?」
  蕭不二笑道:「小老兒知道是誰擄去了,還會再到小石洞去?」口氣微微一頓,接道:「小老兒說的有志一詞,那是指對抗無名島而言,咱們是多年老朋友,小老兒有一句話,不知二位願不願聽?」
  沈紫貴道:「蕭老哥這般說法,不是見了外麼?有什麼話,只管清說。」
  蕭不二千咳一聲,徐徐說道:「你們諸位結合起來,想成立一個幫的事,小老兒有些意見。」
  沈紫貴道:「蕭老哥認為不妥麼?」
  蕭不二道:「不是不妥,因為目前已經有一個武林盟,聯合江湖各門各派,和無名島對抗,諸位又何必另起爐灶,」
  沈紫貴奇道:「武林盟?江湖上幾時成立了一個武林盟,兄弟怎到沒聽人說過?」
  蕭不二聳聳肩笑道:「這是最近的事,江湖上知道的人還不多,你們自然沒聽人說過了。」
  金和尚問道:「蕭老哥從那裡聽來的?」
  蕭不二道:「你們莫要急,小老兒自會把此中經過,—一奉告。」
  當下就把自己和唐繩武來找小魯班說起,小魯班如何失蹤,岳小龍如何負傷,一直說到大家籌組武林盟,和揭發終南派內奸,自己重來小石澗等事,詳細說了一遍。
  沈紫貴聽得一拍巴掌,大笑道:「不是蕭老哥親口說出,兄弟真還不信,原來手創銅沙島的齊天宸,竟是西貝貨,真的齊天宸也出來了,而且還當了武林盟的總護法。哈哈,蕭老哥既是武林盟右護法,那是最好不過,咱們也不用成立什麼幫派,大家由蕭老哥引介,一起加入武林盟就好,兄弟本來就覺得光憑咱們這幾塊料,就算成立了什麼幫派,實力也嫌太以單薄。」
  金和尚點點頭,道:「沈兄說的也是,此事還是明天大家再商量商量。」
  這天晚上,蕭不二、唐繩武兩人,就被安頓在花廳右側的賓舍之中,一宿無話。
  第二天早晨.兩人盥洗完畢。使女送來早點.兩人正在吃喝之際!
  沈紫資已經飄然走了進來,含笑道:「楚公子聽說蕭老哥來了,高興已極,一大早就要兄弟替他引見,如今大家都在花廳裡,恭候大駕呢!」
  話聲甫落,突聽門外有人接口笑道:「在下先拜見為快,已經跟在沈老大身後來了。」
  隨著話聲,從門外走進一個身長玉立的青極少年。
  只見他飽袖飄逸,不但神情很瀟灑,人也長得英俊,臉上永遠都帶著笑容,朝蕭不二抱拳作揖,道:「這位大概就是雪上無影蕭大俠了,在下楚嵩生。
  他就是人稱洛陽總督的十字刀楚鶴皋的公子小孟嘗楚嵩生。
  蕭不二連忙還禮,嘻嘻笑道:「不敢,小老兒正是蕭不二,時常聽江湖朋友提起洛陽小孟嘗,小老兒當真是久仰了。」一面朝康繩武一指,道:「這是唐小哥,四川唐門老掌門人的哲嗣,也是朱衣教主齊天宸齊大俠的記名弟子。」
  楚嵩生臉上微微動容,但瞬即恢復笑容,拱手道:「原來是唐兄弟,幸會幸會。」
  沈紫貴奇道:「唐小哥不是你老哥的令高徒?」
  蕭不二聳聳肩道:「那是說說的,小老兒那來這大的福氣,能有唐小哥這麼一個徒弟?」
  唐繩武笑道:「但在下和蕭老女經常稱作師徒的,縱然不是師徒,在下也早已把蕭老丈當作師父了。」
  蕭不二嘻的笑道:「小哥把小老地當作師父,別的沒有學好,只有學做偷兒,才是我最當行的一手了。」
  沈紫貴催道:「別吹了,大家都在廳上,蕭老哥快出去。」
  於是蕭不二、唐繩武在沈紫貴、楚嵩生兩人陪同之下,進入花廳。」
  廳上坐著四人,除了金和尚,另外三個,是鄭州雙俠和楚嵩生的妹妹紅牡丹楚玉芝。
  鄭州雙俠的老大丁捷侯,五十出頭年紀,方臉濃眉,身上穿一件古銅團花長袍,腰間還束著一條玉帶,相貌堂堂。
  他義弟拜天賜,不過四十光景,白臉無鬢,中等身材,看去極是精幹。
  最惹人注目的該是紅牡丹楚玉芝了,不但年紀輕,而且貌美!一張紅裡透白的臉蛋,彷彿吹彈得破,一隻眼睛黑白分明,又大又亮,配著一根鼻樑,和一張紅菱似的小嘴,多看一眼,保管你會心跳。
  當然最惹火的還是她一身打扮,紅緞緊身衣褲,胸前繡著一朵碗大的金線牡丹,紅緞小箭靴,鞋尖上還綴著兩顆閃閃有光的明珠,當真明艷照人,稱得上人比花嬌!
  這時坐著的四人,全都站了起來。
  蕭不二和鄭州雙俠也是素識,一進門就連連抱拳道:「丁老哥,拜二哥久違了。」一面朝紅牡丹楚玉芝供拱手道:「這位姑娘好。」
  楚嵩生忙道:「這是舍妹玉芝。」一面朝楚玉芝道:「妹子,快來見過蕭大俠。」
  蕭不二聳著肩,連連抱拳道:「不敢,不敢,小老兒小偷蕭不二。」
  楚玉芝沒想到江湖上大名鼎鼎的雪上無影蕭不二,竟個瞧不眼起的糟老頭!
  不,他生就兩顆鼠目,和嘴上兩撇說起話來會聳動的鼠鬚,再加上他扛著雙肩,簡直活脫脫像二頭老鼠!
  楚姑娘忍不住「噗嗤」笑出聲來!
  丁捷侯早已迎了上來,伸出又厚又大的右手,緊緊握住了蕭不二的手,大笑道:「兄弟聽沈老大說,蕭老哥當上了武林盟右護法,可喜可賀。」
  蕭不二道:「慚愧、慚愧,小老兒這塊料,只是濫竿充數。」
  楚嵩生忙道:「大家請坐了好說。」
  大家分賓主落座後,沈紫貴道:「兄弟和金老哥,已把蕭老哥昨晚說的話,告訴了大家,丁老哥、楚公子都想聽聽武林盟的情形。」
  丁捷侯接道:「不錯,據兄弟所知,岳小龍年事極輕,他繼任綵帶門主,不過三年,能手眾望麼?」
  蕭不二笑道:「丁老哥問得好,這位岳盟主據說還是北嶽老神仙的門下,年紀雖輕,武功出眾,三年前幾大門派桐柏之會,少林大通大師和武當天寧子兩條性命,還是他救的,近日還肅清了終南派內奸,連終南二老都對他十分推崇。武林盟,目前在九大門派中,至少已獲得少林武當、點蒼、終南、嶗山、和八卦門六派的支持。除了九大門派之外,還有綵帶門、青竹幫、山西快刀門、辰州言門等門派的景附,無名島聲勢雖盛,武林盟也不會弱到那裡去。」
  丁捷侯又道:「武林盟總護法齊天震,和銅沙島主同姓同名,那究是怎麼一回事?」
  蕭不二習慣的聳聳肩,笑道:「說來大家也許不信,那銅沙島主齊天宸,只是冒名頂替的歹徒,齊大俠就是為了自己聲名,不容玷污,才重行出山,屈就武林盟總護法。」
  楚玉芝眨著一雙大眼,插口問道:「聽說齊大俠一身武功,高不可測,既然有人假借他的名號,為什麼不找上無名島去呢?」
  蕭不二道:「齊大俠認為假齊天露身後,說不定另有幕後主持的人,目前時機還未成熟。」
  楚嵩生點頭道:「這話有道理。」
  丁捷侯摸著額下黑鬚,回頭望望沈紫貴、金和尚兩人,問道:「二位意下如何?」
  沈紫貴道:「兄弟早就說過,憑咱們幾個人,想和無名島作對,無異以卵擊石,難得武林盟糾合江湖同道,公開起來和無名島對抗。蕭老哥又是武林盟的右護法,兄弟之意,大家不如一起加入武林盟的好。」
  楚嵩生面有喜色,連連點頭道:「金大俠把沈大俠拉出來,原來要沈大俠擔當咱們的頭兒,沈大俠既有此意,在下自然贊成。」
  金和尚目規鄭州雙俠,問道:「丁老哥呢?」
  丁捷侯沉吟道:「兄弟和沈老大的看法相同,咱們力量單薄,稍有舉動,傳到無名島的耳內,立可把咱們擊破,自以加入武林盟為宜。只是咱們這些人出身草莽,不在江湖各大門派之中,武林盟是否歡迎咱們參加?」
  楚嵩生劍眉微杜,說道:「丁大俠顧慮極是,這倒確是問題……」
  蕭不二大笑道:「諸位這是多餘的顧慮,武林盟乃是武林同道共同為對抗邪惡勢力的結合。本身既非門派,亦非幫會,更無門戶之見,只要有正義,有血性的武林朋友,誰都可以參加。」
  沈紫貴舉起有拳,朝左掌猛力一擊,奮然道:「既然大家都同意了,咱們就這麼辦。」
  隨著話聲,雙臂舒展,上身俯仰了一下,但聽他骨節一陣格格作響,身子隨著增高了將近一尺。伸手從臉上揭下一張面具,往地上一擲,接著又從身上脫下一件臃腫的長袍,口中敞笑道:「現在用不著這些勞什麼子了。」
  他這一揭去面具,脫下臃腫長袍,登時恢復了他玉蕭郎君的本來面目,那是一個身材頎長的瘦高個子。他雖是五旬左右的人,但除了雙鬢微見蒼白,臉上皺紋不多,直挺的鼻樑,深透的雙目,和有稜角的嘴唇,慶然不減年輕時候的英挺!。
  蕭不二道:「沈老哥,你這是做什麼——
  沈紫資道:「兄弟改裝易容,只是躲避無名島的耳目,為的是使賊黨不懷疑咱們這幾個人聚在一起,有什麼舉動,如今咱們既已決定參加武林盟,還怕他們知道麼?」
  金和尚大笑道:「沈老大說的對!」抓起頭上的氈帽,同樣往地上擲去
  蕭不二大拇指一豎.笑道:「壯哉斯言!」
  楚嵩生面含微笑,看了他妹子一眼,沒有作聲。他臉上好像永遠都帶著笑容,誰也不知他心裡究竟在想些什麼?
  丁捷侯道:「蕭老哥,不知岳盟主現在何處?」
  蕭不二道:「小老兒在終南和岳盟主分手之時,咱們急於找小魯班下落,是以先走一步,盟主因武林盟定明年元旦正式成立,動身前往鎮江。」
  楚嵩生忽然眼睛一亮,問道:「蕭大俠是說二位比岳盟主早走了一步?」
  蕭不二點頭道:「正是。」
  楚嵩生喜道:「岳盟主前去鎮江,洛陽為必經之路,那麼此刻也快到洛陽了。」說到這裡,突然抬目朝沈紫貴、金和尚等人掃了一眼,興奮的道:「盟主駕蒞洛陽,咱們中原地方人土,豈可失迎?」
  他外號小孟嘗,本來好客,何況來的又是武林盟的盟主?
  他這話似是探詢大家的意見,但沒等大家開口,接著又道:「因此在下覺得咱們既然決定參加武林盟,正該把岳盟主接來會間,表明咱們擁戴之意,不知諸位意下如何?」
  金和尚首先贊成,說道:「楚公子說的極是,兄弟也有此意。」
  丁捷侯道:「岳盟主是否肯來呢?」
  楚玉芝道:「他不來,就是瞧不起咱們。」
  楚嵩生道:「妹子不准亂說話。」一面起身道:「兄弟立時派楚福先去打聽岳盟主行蹤。」
  沈紫貴道:「大家既然有意恭請岳盟主前來,兄弟之意,不如蕭老哥勞駕一行,向岳盟主先容,咱們再派兩個人前去迎迓,才是道理。」
  楚嵩生笑道:「目前還不知岳盟主行蹤,蕭大俠初來,咱們正該稍盡地主之誼,怎好勞動,在下這就先要楚福去打聽了岳盟主的行止,再作商量。」說完,舉手拍了兩掌。
  一名使女立即走出躬身道:「公子有吩咐。」
  楚嵩生道:「快去叫楚福來。」
  使女領命退下。不多一回,老蒼頭楚福走進廳門,朝楚嵩生躬身道:「老奴楚福叩見公子。」
  楚篙生揮了揮手,問道:「綵帶門的少主岳小龍,你知道不知道?」
  楚福道:「老奴聽人說過。」
  楚嵩生道:「他如今當了武林盟盟主,幾日前由終南動身入關,前往鎮江,洛陽是必經之路,你多派幾個人,出去打聽打聽,一有岳盟主的消息,速即來報。」
  楚福道:「老奴省得。」返身退出。
  這時已快午刻,四名使女在廳上擺下酒席。
  楚嵩生起身道:「蕭大俠寵臨,使寒舍蓬壁增輝。在下特命廚下整治一席粗餚水酒,替蕭大俠後少俠接風,聊表在下盡地主的一點心意,現在請入席了。」
  蕭不二連連稱謝,大家分賓主落座。四名使女替大家斟滿了酒。
  楚嵩生舉杯道:「在下喬屆主人,先敬蕭大俠一杯。」
  蕭不一慌忙舉杯道:「不敢,不敢、小老地先乾為敬。」
  兩人對飲了一杯,放下酒杯,使女執壺又智兩人斟滿了酒。
  楚嵩生目規唐繩武,剛剛舉起酒杯,瞥見楚福匆匆走進,不自禁放下酒杯,急著問道:「楚福.可是岳盟主有了消息?」
  楚福躬身道:「老奴已經派出幾撥人出去了,還沒消息……」
  楚嵩生道:「那你還有什麼事?」
  楚福道:「剛才門外有人給沈大俠送來一封信……」
  楚嵩生臉色微變,道:「沈大俠在此,身份極為隱秘,外人如何會知道的?」接著問道:「你怎不告訴他,沈大俠不在咱們這裡?」
  楚福道:「老奴說了,但那人說,沈大俠不在,交給公子也是一樣,因為除了信之外.還有一包禮物,原是送給沈大俠和公子二人的。」
  沈紫責問道:「那是一包什麼禮物?」
  楚福道:「那只包上寫著沈大俠和公子親啟字樣,老奴不敢擅拆。」
  楚嵩生道:「信呢?」
  楚福道:「老奴去拿。」
  原來楚福身後,跟著一名小廝,手中捧著一個四方方的紅紙包,站在廳外。楚福退到門口,招了招手,那名小廝立即把手中捧著的紅紙包遞上。
  楚福伸手接過,回到席前,大家才看清那是一個四方方的大紅紙包,外面還捆了一根細麻繩,中間端端正正放著一封信。
  楚福解開麻繩,取出信柬,雙手呈上。
  楚嵩生接過信柬,只見信封上果然寫著:「敬呈沈大俠紫貴楚公子嵩生同親啟」下面並無具名。
  楚嵩生把信朝沈紫貴遞去,說道:「還是沈大俠先看吧!」
  沈紫貴道:「公子拆看也是一樣。」口中說著,已經隨手接過信柬,撕開封口,抽出一張素箋。只見上面寫著一行歪歪斜斜的字跡,那是:「奉上微物七件,敬希查收,當於三日內著人來取也。」下面也沒有具名。
  沈紫貴笑道:「這人倒是奇怪,既派人送來,又要在三日派人取去,豈不麻煩?」
  金和尚道:「是什麼人送來的?」
  沈紫貴道:「這人不知是誰,並未具名。」
  蕭不二嘻的笑道:「他這一手,倒是踉沈老哥學的。」
  楚嵩生也看了信箋,皺皺眉道:「奇怪,他信上連送來的是什麼東西,也沒有說……」
  楚玉芝好奇的道:「送來的是什麼,打開來看看,不就知道了麼?」說著正待伸手去拿。
  楚嵩生攔道:「妹子且慢。」
  楚玉芝一怔道:「哥哥怎麼了?」
  楚嵩生道:「還是讓楚福拆開來好了。」一面朝楚福吩咐道:「你把它打開來。」
  楚福答應了一聲,回身後退了兒步,然後撕開紅紙,裡面是一隻方形木盒,裝質並不精緻。打開盒蓋,裡面裝有七支一寸見方的小木盒,倒是用紫檀木雕成的,一著就知裡面定然放著貴重東西。
  楚福這回沒有再一一打開,抬頭道:「票公子,裡面裝的是七隻紫檀小木盒。」
  楚嵩生道:「看看裡面是什麼東西?」
  楚福應了聲「是」,伸手取起一隻小木盒,小心翼翼的打開盒蓋,只看了一眼,就臉色微變,合上了盒蓋。
  楚玉芝忍不住問道:「楚福,裡面是什麼東西?」
  楚福道:「老奴不敢說。」
  楚玉芝道:「天下還有什麼不敢說的東西?」
  楚福望望金和尚,暖儒的道:「這小木盒裡,放的金大俠的人頭。」
  金和尚摸摸自己腦袋,大笑道:「老管家莫要看錯了,兄弟的六陽魁首還在頸子上。」
  楚福老臉一紅,尷尬的道:「老奴該死,說漏了嘴,這小木盒裡的人頭是檀木雕成的。」
  金和尚大笑道:「好,好,有人給兄弟用檀木雕刻人頭,總是瞧得起兄弟。」
  楚玉芝聽的大感興趣,一下躍了過去,說道:「快給我瞧瞧。」
  楚福手中接過方形木盒,回到坐位上,取出一隻紫檀小木盒,打開盒蓋,看了一眼,朝金和尚面前送去,說道:「這是你的。」然後又取出一隻,打開看了一眼,又如沈紫貴遞去,笑道:「這是沈大俠的。」
  她取一隻,看一隻,一回功夫,在座的八人,除了唐繩武,每人都有一個檀木雕刻的首級。
  這檀木雕刻的人頭,只有核桃般大小,雖不栩栩如生,卻也把每個人的面目輪廓,刻得有五六分相似。至少你一眼就可以認得出這是什麼人的頭來。
  唐繩武眼看沒有自己的份,不覺問道:「楚姑娘、裡面沒有了麼?」
  楚玉芝搖搖頭道:「沒有了。」
  唐繩武笑道:「看來這人是瞧不起小可了。」
  楚玉芝膘了他一眼,抿抿嘴,笑道:「你只是個大孩子咯!」
  唐繩武被她說的不禁臉上一紅。
  楚玉芝話是說出來了,但她忽然發現唐繩武的年紀和自己差不多,一時也不禁粉臉飛紅,不敢再回頭看他。
  沈紫貴手上拿著他自已被木刻的首級,繼皺眉道:「這是什麼人的惡作劇?」
  蕭不二也把玩著自己那顆人頭,聳聳肩.嘻的笑道:「三日之內,他還要著人來取,他要取的,該不是這幾顆檀木雕刻的人頭吧?」
  金和尚臉色沉重,說道:「莫非他要取咱們頂上人頭?」
  蕭不二道:「大概是吧!」
  楚嵩生經常在嘴上的笑容.已經消失不見,沉著臉問道:「楚福,那送信來的人呢?」
  楚福道:「已經走了。」
  楚嵩生道:「你記得那是怎樣一個人?」
  楚福想了想道:「這八個子不高.約摸四十來歲,好像是個僕從……」
  楚嵩生道:「你沒問他是什麼人叫他送來的?」
  楚福道:「老奴問了.他說公子看了信自會知道。」
  金和尚道:「公子不用問了,此人連信都沒具名,送信來的人,那會說出真話來?」
  蕭不二笑道:「他信上不是說三日之內,要著人來取咱們首級,到時自會知道他是誰了。」
  楚嵩生臉上微有想意,揮揮手道:「你出去。」楚福躬躬身,悄然退出。
  丁捷侯嘴角肌肉抽搐了一下,忽然道:「這一定是咱們的行動,已被無名島發現了。」
  金和尚和沈紫貴臉上都變的十分蒼白,兩人對望了一眼,眼色都有些異樣,好像兩人心裡都想到了一件可怕的事,卻不肯說出來。
  這一眼互視,兩人竟然全都沒再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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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0 10:51:47 |只看該作者
第25章 撲朔迷離

  鄭州雙俠的老二拜天賜憤然道:「就算無名島知道咱們行動,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要取咱們項上人頭,只怕也未必容易。」
  楚玉芝道:「他們送來這幾顆木刻人頭,大概是想唬唬咱們,哼,咱們又不是三歲小孩,誰還怕了不成?」
  丁捷侯微微搖頭道:「只怕沒有這麼簡單。」
  楚嵩生這一陣工夫,臉上又恢復了原有的笑容,一手舉著酒杯,爽朗的笑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咱們原本計劃要在這裡成立一個幫派,號召中原豪傑,公開和無名島為敵。真要有人敢來,咱們正好拿他開刀,等岳盟主一到,請個頭功,來,來,咱們喝酒。」說完。舉杯一飲而盡。
  蕭不二笑道:「楚公子果然豪氣如雲,小老兒陪你一杯。」
  拿起酒杯,「咕」的一聲,一口喝了下來。
  大家雖然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但滿桌佳餚美酒之間,每人面前放著一顆自己的首級,究竟有些煞風景。
  楚嵩生朝身後一名使女吩咐道:「你把這幾顆木刻人頭收起來,送到書房裡去。」
  那使女答應一聲,把個人面前的人頭,依然收入木盒。
  蕭不二手中把玩著自己那顆人頭,列嘴笑道:「這七顆人頭,人家原是送給沈老大和楚公子的,小老兒這一顆,頗想二位割愛,給小老兒留個紀念,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楚嵩生笑道:「蕭大俠喜歡,只管留下。——
  蕭不二把人頭朝懷裡一塞.嘻嘻一笑,道:「小老地謝了。」
  這一席酒,直吃到未牌時候,大家都有了幾分酒意,才行散席。
  蕭不二曾經說過,於他這一行的人,什麼都不禁,只有酒是非禁不可,不然,樑上君子,一旦變成了樑上醉漢,一個觔斗栽將下來,就得當場出醜。但這頓.蕭不二也喝得有了六七分醉意,酒氣酸□連走路也飄飄然了。
  兩人回轉臥室,一名使女立即沏了一壺濃茶送上。
  蕭不二等那使女退出.從懷中摸出那顆檀木雕刻的人頭,一面把玩,一面朝唐繩武歎了口氣道:「看來咱們也被捲入這場是非之中了。」
  唐繩武聽的一怔,說道:「是非?」
  蕭不二道:「人家三日之內.就要來把七顆人頭取去,難道不是是非?」
  唐武道:「無名島的人,遇上了咱們,縱然不捲入這場是非,也一樣不會放過。」
  蕭不二點頭道:「對,無名島的人不會放過咱們,但這一回只是不放過小老地,卻放過你唐小哥了。」
  唐繩武沒聽出蕭不二話中之意一說道:「那不是一樣?」
  蕭不二聳聳肩,笑道:「大不一樣,小哥仔細的想一想.就明白了。」
  唐繩武道:「小可想不出來、」
  蕭不二道:「無名島的人,遇上咱們兩人,決不會放過小哥,不放過小老兒的,換句話說,他們也要小哥的人頭。」
  唐繩武被他說的有些迷糊,說道:「那是說小哥也該有一顆檀木雕刻的人頭?」
  蕭不二笑道:「對了,如果是無名島賊黨參來的人頭,你小哥一定少不了,除非不是無名島賊黨送車的。」
  唐繩武聽的大奇,問道:「那會是什麼人送來的呢?」
  蕭不二低聲笑道:「昨天咱們來的時候你是小老地的徒弟,年紀又輕,他們沒把你放在眼裡,占的份量自然不重了。」
  唐繩武吃了一驚道:「你說這六顆檀木人頭,是這裡的人雕刻的,那是什麼用心呢……」
  蕭不二低噓一聲道:「有人來了。」
  話聲方落,走廊上果然傳來了一陣腳步之聲
  步聲沉穩,及門而止,接著一個人掀簾而入,那是鄭州雙俠的老大丁捷侯!他一進門,就帶笑問道:「蕭老哥真的喝醉了麼?」
  蕭不二起身笑道:「丁老哥請坐,小老兒很少喝酒,醉雖沒醉,頭倒有點昏了。」
  丁捷侯腳步沉重,走到靠窗一張木椅坐下。在他坐下之時,目光有意無意的朝窗外掃了一眼,彷彿是注意窗外有沒有人竊聽?
  他雖然只是輕輕一瞥,但這一動作,如何瞞得過蕭不二一對眼睛?心中不禁一動,暗道:「丁老大好像懷有什麼心事?」
  丁捷侯一手捋著黑鬚,乾咳一聲,抬目道:「蕭老哥對那六顆檀木雕刻的人頭,看法如何?」
  他原來是為了六顆檀木人頭來的;
  蕭不二聳聳肩,笑道:「小老兒覺得很好玩。」
  丁捷侯沒想到他會說出這麼一句話來,不覺怔的一怔,接著點頭笑道:「好玩,果然好玩!」
  他這兩句話,只是順著蕭不二口吻說的,笑得十分勉強。
  兩人沉默有項,蕭不二道:「丁老哥對此事.必是另有高見?」
  丁捷侯看了蕭不二一眼,徐徐說道:「兄弟就是覺得心有所疑,才來找你老哥商量的。」
  蕭不二道:「丁老哥懷疑什麼?」
  丁捷侯臉色沉重,忽然壓低聲說道:「咱們一舉一動,已被人家監視了,可能……」
  他臉色愈來愈沉,底下的話,就沒有說出來。」
  蕭不二問道:「丁老哥是說……」
  丁捷侯瞼上肌肉有些抽搐,徐徐說道:「可能有了內奸。」
  蕭木二微微一驚,目光閃動,問道:「誰?」
  丁捷侯歎了口氣一道:「兄弟又是有此感覺.今天看了七顆檀木人頭,和那封信之後,冗弟更覺其中必有陰謀。」
  蕭不二道:「丁老哥沒和楚分子說麼?」
  丁捷侯道:「沒有。」他撤攢雙眉,然後接道:「十天前,是楚老莊主逝世三週年,兄弟和拜老二是趕來奠老莊主的,楚公子堅不放行,要兄弟多盤桓幾日,後來沈老大和金和尚也趕來了。」口氣微頓,又道:「楚公子總究年紀還輕,像這種事.和他說了,也沒有用,所以兄弟又有找蕭老哥來商量了。」
  蕭不二道:「你們鄭州雙俠和沈老大、金老哥,都是數十年的老朋友,支非泛泛,丁老哥也沒和他們提起過?」
  丁捷侯默然不語,過了半晌,才緩緩說道:「不錯,兄弟和沈老大、金和尚二位,都有幾十年交情,只是……兄弟……」他目光盯著蕭不二,忽然口氣一變,問道:「方纔席上,蕭老哥大概也看得出來?」
  這話說的相當含蓄。
  蕭不二故作不解,奇道:「丁老哥指的什麼?小老兒怎的沒看出來?」
  丁捷侯作色道:「兄弟把蕭老哥當作朋友,蕭老哥這般說法,那是沒把丁某當朋友了。」
  蕭不二惶恐的拱拱手道:「這真是天大的冤枉,小老兒真的沒看出來。」
  丁捷侯道:「他們……」
  突聽廊上傳來一聲沉哼,緊接著「砰」的一聲,有人倒地!
  蕭不二反應靈敏,聲音入耳,人已像老鼠一般,輕輕一晃,就已閃出門去。他一閃出門,行動雖快,也只看到長廊盡頭,藍影一閃而沒!
  離窗前四五步處,倒臥著一個人,這人中等身材,穿的是一件青綢夾袍,像是鄭州雙俠的老二拜天賜!
  蕭不二看的不禁一呆,他幾乎不敢相信,躺在地上的會是拜天賜!
  因為拜天賜在中原武林中,稱得上一流高手,手中一支練子槍,閉著眼睛,可以取入咽喉,江湖上能和他打成平手的人,已是不多。若要一招之間,就把拜天賜打倒地上,更是少之又少,但地上躺著,明明就是拜天賜。
  蕭不二一下掠到他身邊,俯身看去,拜天賜直挺挺躺在地上,面如死灰,已經氣絕,心頭更是猛然一凜,忖道:「自己聞聲追出,前後不過眨眼工夫,此人能在舉手之間,殺死拜天賜,武功之高,已可想見,這人會是誰呢?」
  這原是一瞥間的事,丁捷侯跟蹤走出,目光一動,不禁失聲道:「是拜二弟,他怎麼了?」
  身形一驚而至,跟著俯下。
  蕭不二黯然道:「死了。」
  丁捷侯聽的機伶一顫,急急伸手朝拜天賜胸口探去。
  拜天賜已經氣絕,心頭自然也已冰涼,丁捷候這一摸,虎目之中,不禁流出兩行淚水,跪倒拜天賜身邊,哭道:「拜二弟,你真的遭了人家毒手,真是我害了你……」
  蕭不二道:「人死不能復生,丁老哥不可過份悲傷,咱們先看看拜二俠究竟如何死的,才能找出殺害他的兇手來。」
  丁捷侯淌著老淚,點頭道:「蕭老哥說的極是,丁某拚著一條老命,天涯海角,也非把這萬惡兇手找出來不可。」
  口中說著,雙目滿佈紅絲的眼睛,炯炯發光,低下頭去,開始檢查拜天賜的傷痕。
  拜天賜躺臥在地上,看不見一絲血跡,身上也找不出一絲傷痕,臉部微見扭曲,好像在死前感到一陣劇痛,就此死去,根本沒和人家動手。甚至連兇手是誰,都還不知道,因為這種死法,正說明他是辭不防備.遭人偷襲致死的。
  丁捷侯總究見多識廣,經驗豐富,伸手翻過拜天賜屍體,一把撕開他背後衣衫,果然在他後心「靈台」穴上,發現一個青中透藍的指印。
  顯然是這一指,點斷了拜天賜的心脈!
  丁捷侯雙目發直,前南說道:「喪門指,果然是麻農教干的,我丁某和拜二弟,跟你們何怨何仇?」
  蕭不二心中一動,問道:「麻農教在江湖絕跡已久,拜二俠不可能會是麻衣教殺害的。」
  丁捷侯道:「是的,是他們,前一陣子,兄弟就聽到傳說,麻衣教已經在黃河一帶,死灰復燃,方才紙包外面縛的那條麻繩,打的就是喪門結,是麻衣教的暗記。麻衣教言出必踐,他們既裡說出要取伯河七八級首,咱們七人那是非死不可,現在拜二弟果然死了。」
  蕭不二道:「小老兒不信麻衣教會有這麼厲害。」
  丁捷侯臉色蒼白,緊緊握著拳頭,嘶啞的道:「至少我和拜二弟是死定了。」
  蕭不二暗暗歎了口氣,忖道:「丁捷候在中原一帶,也是響噹噹的人物,沒想他卻是這般膽小。」
  這時沈紫貴、金和尚、楚嵩生三人,也已聞訊趕來。
  楚嵩生搶著問道:「拜二俠還有救?」
  蕭不二搖頭道:「已經死了。」
  楚嵩生臉色連變,雙眉掀動,問道:「蕭大俠可知是什麼人下的毒手?」
  蕭不二道:「小老地聽到拜二俠的哼產,等到聞聲趕出,拜二俠已經躺在地下,遭了毒手,小老兒沒有看到行兇的人。」
  他故意沒說出那個藍影一閃之事,接著說道:「據丁老哥說,拜二俠是被『喪門指』點斷心脈致死……」
  楚嵩生臉色為之一變,凜然道:「那是麻衣教行的凶!」
  沈紫貴和金和尚互望了一眼,歎息道:「果然是麻衣教!」
  蕭不二看的大奇,心想:「這幾個人提到麻衣教,就好像談虎色變,其中究竟是何道理?」一面故意說道:「看來麻衣教在貴省似乎有死灰復燃之勢?」
  沈紫貴道:「蕭老哥總知道魯山魯季直吧?」
  蕭不二笑道:「魯大俠是少林俗家掌門人,小老兒自然知道。」
  沈紫貴道:「據說魯大俠的大門口,被人掛了九根麻繩。」
  蕭不二道:「門掛上九根麻繩,那是什麼意思?」
  沈紫貴道:「每根麻繩都有一個結,據說那個喪門結,是麻衣教的暗記。」
  蕭不二道:「魯大俠還是少林方女大通大師的師弟,武功之高,在江湖上素有金手羅漢之稱,難道他還會把麻衣教幾個妖邪,放在眼裡?」
  金和尚嘿然道:「魯大俠自然沒把麻衣教幾個妖邪放在眼裡,但當天晚上、魯大俠和八個得意門入,全都無疾而終。」
  蕭不二聽的聳然動容,吃驚道:「魯大俠死了?」
  金和尚道:「死了差不多已有七天,但在這七天之中,南陽鐵爪鷹成效先,周家口梨花槍萬福興,許昌一筆翻天歐陽壽,全都傳出了死訊,這幾位都是一萬雄主,不可能約好日子,同登鬼域吧?」
  沈紫貴道:「據江湖傳說.他們在生前都曾接到過麻衣教的通知,和咱們接到的檀木人頭,頗相近似。」
  蕭不二驚異的道:「原來貴省發生這許多變故,小老兒初來貴地,當真還懵無所知,真要給麻衣教割去腦袋,死的豈不冤枉」
  楚嵩生突然神色一動,好像想到了什麼,立即回頭過去,朝一名使女吩咐道:「快去叫楚福進來。」
  使女領命而去。
  不多一回,楚福匆匆進來,看到地上躺著的拜天賜,不覺呆了一呆,欠身道:「這裡出了事麼?」
  楚嵩生道:「拜二俠遭人暗算,你吩咐賬房,好好厚殮。」
  楚福請示道:「可要派人通知拜二俠的家屬麼?」
  丁捷侯沉痛的道:「拜二弟沒有家屬,不用了。」
  楚福答應一聲,迅快退出,接著指揮兩名在丁,抬起拜天賜屍體,往外行去。
  蕭不二眼看楚福依然穿著一身藍花短褂,想起方才一閃而沒的藍影,不覺留神楚福背後身形看去,可惜兇手逃走的太快,自己無法看清他身材。
  只聽楚嵩生道:「在下想起了一件事,要去書齋查看一下,諸位還是一同請到在下書齋小坐去。」
  沈紫貴道:「昨晚有人在兄弟酒中下毒,今天中午,有人送來七顆本刻人頭,接著拜天賜被殺害,這一連串的事故,顯系早有預謀。敵暗我明,咱們已經落到被動的地位,似乎應該商量個對策才好,這裡不是談話之所,大家就到楚公子書齋去談吧。」
  大家給他一說,果然警醒,覺得賊黨竟敢在大白天裡,潛入楚府行兇,可說膽大妄為已極!自己等人。縱然不怕,也應該謀求對策才是,大家說一起隨同楚嵩生,往前進而來。
  這座書房,原是十字刀楚鶴皋在日居息之所,坐落在前進東院,一排五楹,自成院落。
  自從楚嵩生把它改作書房,但見四壁圖書,琳琅滿目,佈置得十分精雅。
  楚嵩生把大家讓入書房,分賓主落坐,一名書僮正待去沏香茗。
  楚嵩生道:「楚興,你去叫添香來。」
  書僮躬身領命,匆匆退出。
  接著但見一名眉服盈盈的青衣使女悄生生掀簾而入,朝楚嵩生福了福道:「公子有何吩咐?」
  楚嵩生道:「我要你收拾起來的那只木盒,你放在那裡?」
  添香道:「小婢把它鎖在櫥內了。」
  楚嵩生道:「好,你去取來。」
  添香答應一串,轉身走到西首一口櫥前,打開櫥門,捧出木盒,裊裊行來,送到楚嵩生面前。
  楚嵩生一手打開盒蓋,目光一注,變色道:「果然少了一個。」
  添香駭然道:「公子交待,這只木盒要好好存放,小婢把它鎖在櫥內之後,小婢和楚興,都不曾離開過書房,怎會少的?」
  楚嵩生臉上早已沒了笑容,問道:「我要你收藏之時,你可曾數過裡面有幾隻檀木小盒?」
  添香道:「小婢數過,裡面一共有六隻檀木小盒。」
  楚嵩生道:「你再看看,裡面還有幾隻?」
  添香依言低頭朝大木盒看去,這一看,她不禁花容失色,咦道:「這就奇了,方才明明有六隻小木盒,怎麼少了一隻呢?
  這口木櫥,只有小婢一人能開……」
  楚嵩生問道:「你知道小木盒裡面,放的是什麼嗎?」
  添香道:「小婢不知道,但只要看小木盒上接刻精細,裡面放的,一定是貴重的東西了。」
  楚嵩生道:「你打開來看看!」
  添香依言取起一隻小木盒,隨手打開,口中不禁「咦」了一聲,俏目望望金和尚,奇道:「這是檀木雕刻的人頭。」
  顯然她打開的那一隻小木盒內,裝的是金和尚的首級。
  楚嵩生道:「不錯,你看著少了那一顆?」
  添香依言打開其餘四個小木盒.又望望眾人,指著蕭不二和唐繩武二人說道:「就是沒有蕭大俠和唐少俠的。」
  蕭不二手拿一攤,笑道:「小老兒的在這裡,這位唐小哥不在內的。」
  添香道:「蕭大俠幾時取走的?那就一個不少了。」
  楚嵩生道:「蕭大俠的,自己收起來了,這裡應該還有六顆。」
  丁捷侯臉色十分難看,嘶聲道:「少的一顆,是拜二弟的,他們果然取去了。」
  添香道:「這怎麼會呢?小婢明明鎖好了的……」
  楚嵩生道:「沒作的事。」
  一面把五隻小木盒,一齊取出,給大家驗看,其中果然獨缺拜天賜的一顆人頭。
  楚嵩生命添香仍把木盒收起,起身走近書案,從抽斗中取出兩管黃銅圓管,遞給添香和書僮楚興,吩咐道:「這是四川唐門精製的黃蜂奪命針,從此刻起,你們二人不准離開書房一步,如有人擅入,只管用此針對付,格殺不論。」
  添香、楚興,唯唯應「是」,雙手接過針筒。
  楚嵩生揮揮手道:「現在你們可到外面等候,咱們有要事商談。」
  楚興道:「小的還沒徹條,替公子爺沏茶去。」
  說完和添香匆匆退去,不大工夫,就沏了六盞茶送上。
  楚嵩生拿起茶盞,輕輕喝了一口,抬目說道:「拜二俠的死,證明已是麻衣教下的毒手,而且果然人不知鬼不覺的把檀木人頭收了回去,可見他中午送來的那封信,並非恐嚇之詞,諸位都是在下父執,見多識廣,咱們今後如何行動,務望諸位不吝賜教。」
  丁捷侯道:「公子不用客氣,麻衣教既然找上咱們,丁某拚了這條老命,也要和他們周旋到底。」
  沈紫貴道:「麻農教在近日之內,已經殺害了不少知名人物,兄弟真想不通他們究竟目的何在?」
  丁捷侯道:「咱們和他無怨無仇.有何目的?」
  沈紫貴道:「就是因為和他們無怨無仇,才顯得事出有因,必有目的,咱們如能找出他們的目的何在?事情就好辦了。」
  楚嵩生道:「放暗我明,咱們連兇手的影子也抓不到,如何能找得出他們殺人的目的?」
  金和尚道:「這個容易.他們送來七顆檀木人頭,如今只取回去一顆,還有六顆沒取去.只怕是絕不會住手的。」
  沈紫貴道:「金兄說的極是,拜二哥遇害之時,顯然連一點抗拒都沒有,這就是說他在毫無防備之下,被人從身後偷襲致死,只要他繼續對咱們下手,咱們就不難把他抓住。」
  丁捷侯道:「此人練成『喪門指』,武功定然十分了得,就以拜二弟來說,豈會隨便客人欺近身後?兄弟這話,是說咱們幾個人若在一起,賊人當然不敢下手,但一旦只有一個人的時候,你武功非他之敵,縱然及時發現,又有何用?拜二弟說不定在死前已經知道兇手是誰了。」
  楚嵩生聽的聳然動容,一下站起身來,說道:「舍妹到那裡去了?」
  話聲甫落,只聽門外有人嬌聲說道:「哥哥又在背後編排我什麼?我在後院練刻,聽說拜二俠死了,就趕來了,不知兇手抓到了沒有?」
  隨著講聲,楚玉芝已經一陣風般掀起簾子,走了進來。
  楚嵩生看到妹子,才算舒了口氣,一面搖搖頭道:「一點影子也沒有。」
  蕭不二捧著茶盞,正在喝茶的人,等楚玉芝走入,忽然一躍而起,快速無倫的一下掠到門口,一手掀起門簾。
  他這一手,使的漂亮已極,手上還托著滾燙的茶水,從椅上躍起,飛落門口,居然連一點茶水都沒濺出碗外,而且動作之快,簡直令人無法看清他是如何掠過去的?
  大家方自一怔,不知他究竟發現了什麼?連放下茶碗都來不及。
  這原是電光石火般事,在座諸人都是江湖上的好手,反應全都不慢,一怔之後,立即紛紛離座而起。
  而起。
  門簾掀處,門口赫然站著一個人,一個身穿藍衣的老人,原來他竟是楚府老管家楚福!
  蕭法一掀起簾門,楚福慌忙退後了一步,他敢情還當蕭不二要出去,是以躬著身子讓了開去。
  蕭不二一手托著茶盞,聳聳肩笑道:「原來站在門口的是老管家,對不住,對不住,小老地學可弄錯了,還當有人在門外竊聽呢!」
  說著,訕訕的退回椅上。
  楚嵩生目光一抬,問道:「楚福,你有什麼事嗎?」
  楚福神色如故,跨進書房,躬躬身道:「老奴特向公子報訊來的。」
  楚嵩生道:「報什麼訊?」
  楚福道:「老奴方才接獲報告,武林盟岳盟主中午在張茅打的尖,今晚可能抵達澠池,就在澠池過夜,大概明天未牌時光,可到洛陽了。」
  楚嵩生目中異彩連閃,問道:「這消息可靠麼?」
  楚福道:「這是孫得祿從張茅用飛鴿傳來的報告,大概錯不了。」
  楚嵩生大富道:「如此就好,你立時派人趕去澠池,要他們沿途注意盟主行動,隨時以飛鴿傳書聯絡。」
  楚福躬身道:「老奴省得。」轉身退了出去。
  楚嵩生道:「盟主明日即可抵達洛陽,咱們這裡,除了蕭大俠,也就該推派二位代表,趕去磁洞迎接,以示崇敬之意。」
  金和尚道:「公子說的極是,兄弟之意,公子是此間地主身份,沈老大是咱們幾人中的頭兒,迎接盟主,該由沈老大和公子同去。」
  楚嵩生道:「在下原已把此地前中兩進劃出,供咱們捻股兒,立門戶之用,如今雖經大家決議,不再成立幫派,但既然已經劃出來了,就是公用之地,在下除了保存這間書房外,已經算不得主人,以在下之見,沈大俠和丁大快二位去的好。」
  丁捷侯道:「公子毋須推辭,再說兄弟心緒不寧,還是不去的好。」
  楚玉芝道:「哥哥,丁大俠既然這麼說,你就不用推辭了。」
  楚嵩生道:「你又想出什麼花樣了?」
  沈紫貴道:「大概姑娘也想跟著去呢!」
  楚玉芝粉臉一紅,笑道:「是啊,我哥哥去,我才能跟著去,若是丁大俠去,我怎好意思非跟去不可?」
  楚嵩生哼道:「虧你還好意思說,就算我和沈老大同去,你也不准去。」
  楚玉蘭被披嘴道:「大哥不讓我跟去,我自己也會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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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0 10:52:43 |只看該作者
 沈紫貴怕他們兄妹鬧僵了,連忙朝蕭不二問道:「蕭老哥,岳盟主一行,有多少人?」
  蕭不二自從掀起門簾,看到站立門口的竟是楚福,心中不禁疑念重重,坐在椅上,一直沒有開口。這時聽沈紫貴問話,立即聳聳肩膀,說道:「小老地和盟主分手之時,他們一行人中,有凌夫人、梁姑娘、谷老哥,和總巡察杜景康等人,大概有十幾人。」
  楚玉芝道:「你只說了凌夫人、梁姑娘、姓谷的和總巡察杜景康,連盟主一共也只有五個,還有的人呢?」
  蕭不二嘻的笑道:「凌夫人手下,就有四個侍女,還有就是綵帶門的健兒,少說也有十來個,合起來不就是十幾二十個了麼?」
  說話之時,添香掌上燈來,原來不知不覺間,外面天色已經昏黑。
  楚嵩生吩咐添香,要廚下把酒飯開到書房裡來。
  大家又討論了一陣子如何接待盟主之事,添香已經擺好杯筷,陸續送上酒菜,飯後,大家又談了一回,方各自回轉賓舍就寢。
  卻說蕭不二、唐紹武回到房中,一名使女跟著走進,欠身道:「二位可有什麼吩咐麼?」
  蕭不二道:「沒什麼,姑娘可以去睡了。」
  那使女道:「那麼小婢替二位沏茶去。」說完,轉身欲走。
  蕭不二道:「不用了,咱們方才在書房裡,已經喝了。」
  那使女看了蕭不二一眼才道:「今晚是小婢值夜,就住在對面小房間中,二位需要什麼,隨時吩咐好了。」
  欠身退出,隨手替兩人掩上房門。
  蕭不二悄聲道:「我看今夜可能有事。」
  唐繩武霍然道:「麻衣教會有行動麼?」
  蕭不二低聲笑道:「七顆人頭,只取去了拜二俠一顆,今夜多少總得再取回一二顆。」
  唐繩武道:「咱們該怎麼辦?」
  蕭不二道:「小老地目前還確不定,想出去看看再說。」
  唐繩武道:「可要小可和你老一起去麼?」
  蕭不二道:「小老兒只是先去踩踩路子,你還是留在這裡,免得引人注意。」
  說完,雙腳輕輕一點,攀住窗檔上端,身形一縮,真像一頭老鼠,悄無聲息的從通風窗鑽了出去。
  原來他怕暗中入監視,因此沒開房門,也不開窗戶,鑽出通風窗,雙手抓住窗子,一個「倒翻蜻蜓」,足尖便已約住屋簷,身子一縮一弓,輕巧無比的翻上了屋面。
  他號稱神偷,縱然是陌生地方,尚且翻房越脊,像回到了老家一樣,何況在這裡已經住了一天,自然全摸熟了。
  這一上屋,就像一縷輕煙,穿過兩處院落,目光左右一掄,飛快在陰暗處伏下了身來。就在他湛堪伏下身子,便見對面走廊上,轉出一個頎長人影,匆匆朝自己這邊屋下行來。
  蕭不二心中暗暗冷哼一聲:「自己來的倒是時候。」
  這時那頎長人影已經走到門口,舉手在門上叩了兩下。
  只聽屋中人低沉的道,『伯兄請進。」
  頎長人影推門而入。
  蕭不二那還待慢,立即手足並用,在屋瓦上,迅速匍匐爬行,到得這間房屋上面,然後貼身臥下,耳朵緊貼瓦上,施展地聽之術,凝神諦聽。
  房中二人語聽雖低,但聽來依然十分清晰
  只聽屋中人的聲音說道:「你已經來了幾天,一切都沒有問題吧?」
  頎長的人聲道:「韓兄放心,兄弟都已熟悉了。」
  屋中人道:「情況已有好轉,岳小龍明午即可抵達洛陽,因此邊老特別交待,咱們必須今晚先把白兄安置了好了,才能行事。」
  蕭不二暗道:「他口中的邊老,不知是誰?」
  只聽頎長人道:「不知韓兄要何時行動?」
  屋中人道:「上次下毒無功,今晚兄弟令人在他茶水中下的迷藥,是咱們秘製的東西,無色無味,任他老江湖也不會察覺,大概再有一會,就可動手了。」
  蕭不二心頭驀地一動,暗道:「聽他口氣,下手之人,是玉簫郎君沈紫貴了。」
  頎長人道:「兄弟以後仍和韓兄聯絡麼?」
  屋中人道:「不,過了今晚,白兄由邊老直接指揮。」
  頎長人道:「兄弟和邊老沒見過面,不知如何聯絡法子?」
  屋中人道:「邊老如有指示,窗口必有白粉指印,那時你可向枕頭內探取,如遇緊要之事,可聽命於拍你左肩後,以大拇指和食指分模上眉鬚子三下的人。但你必須再問:「你老鬍子幾時白的?」他笑笑說:「白了已經三年』,這樣就對了。
  頎長人道:「兄弟記下了。」
  屋中人道:「好,白兄可以去了,兄弟也另有事去。」
  顧長人道:「萬一他沒有放倒呢?」
  屋中人笑道:「他若是醒著,看到白兄,定然要大吃一驚,白兄還會等他動手?」
  顧長人道:「兄弟承教。」
  說完但聽房門啟處,顧長人已經跨出門來。
  蕭不二趕緊匍匐身子,迅快的爬回屋脊暗販,等那頎長人影漸漸去遠,立即長身躍起,暗暗尾隨下去。
  那頎長人影居然不怕被人發現,走在長廊上,施施而行,顧盼自豪,退自朝二進左首的賓舍行去。
  進入月洞門,就是賓舍了!
  蕭不二在他身後,心頭像車輪般轉動,只是思索著自己該如何下手?如今前面的頎長人影已經穿過紫蔽花架,那裡正是玉蕭郎君沈紫貴的住處!
  到了此時,蕭不二不能再猶豫了,探懷取出一張面具,朝臉上一蒙,雙肩晃動,施展八步趕蟬,身如輕風,追上頎長人影,腳下還未落地,右手一探,已在頎長人影左肩輕輕拍了一下。
  頎長入影正行之間,突覺一陣輕風,從身邊擦過,自己肩頭,已被人拍了一下,他武功著實不弱,在這電光石火之際,已然倏地住足,右手一橫,正待擊出!
  蕭不二比他還快,一下攔到頎長人影面前,停了下來。
  兩人這一對面,蕭不二不由大吃一驚!
  原來這頎長久不但後形和沈紫貴十分相似,這回看清他面貌,竟然也和沈紫貴一般無二,錯非方才親耳聽到兩人談話,不把他當做沈紫貴才怪!
  蕭不二暗暗一哦,忖道:「無怪他敢大模大樣在長廊上行走,因為縱然遇上了人,也會把他認作沈紫貴的,好個毒辣陰謀,差幸今晚給自己遇上了。」
  顧長入看到攔在自己面前的.竟是一個素未謀面的扁臉老頭,不覺怔的一怔,目注肖不二.沉喝道:「朋友……」
  蕭不二慌忙伸出一個指頭,豎立在嘴唇上,輕「噓」了一聲,示意他禁聲。
  頎長人立時會意,但雙目露出驚訝之色,悄聲問道:「朋友何人?」
  蕭不二朝他嘴一笑,左手一抬,伸出大拇指和食指,緩緩摸著上唇八字須予,左手撤了二撤。
  這是約定的記號,顧長人吃了一驚,立即問道:「你老鬍子幾時白的?」
  蕭不二朝他笑笑,倏然答道:「白了已經三年。」
  沒錯了!
  頎長人垂下雙手,神色恭敬的道:「你就是邊老……」
  蕭不二二點點頭,口中又「噓」了一聲,低沉的道:「白兄隨老夫來。」
  不待頎長久回答,回身往外就走。
  振長人不疑有他,略一遲疑,果然跟著蕭不二身後走來。
  蕭不二心中暗暗好笑,腳下絲毫不停,回出月洞門,繞過迴廊,進入另一院落。
  這是賓吉右側的一座小廳,一排三間,前面有一個小天井,自成院落,地勢已較幽僻。鄭州雙俠老二拜天賜遇害之後,就停柩於此。
  蕭不二領著頎長久,當先跨上石階,進入廳上,走到拜天賜棺前,便自停了下來。
  朦朧月色,的唁廳堂,堂中停放著一口黑漆棺木,就顯得有些鬼氣森森,再加價前田仲秋蟲,益增淒哀!
  頎長人跟上廳來、在蕭不二下首站定,躬身說道:「邊老召屬下至此,不知有何指示?」
  蕭不二原也沒有一定的主意,把他引來此處,只是這裡地勢較僻,萬一動起手來,也不慮被人發覺。
  這時經他一問,突然觸動靈機,一手摸著短鬚,指指棺材,說道:「把它打開來。」
  頎長人躬身領命,跨上一步,腳站馬椿,雙手抓住棺蓋,用力往上一抬,但聽「喀」的一聲,居然沒費多大力氣,就把棺蓋掀了起來。
  顧長人回頭道:「邊老有什麼指示?」
  蕭不二道:「你看看棺中躺著是什麼人?」
  顧長人道:「回進老,棺中沒人。」
  蕭不地一口氣的不覺一驚,問道:「你說什麼?棺中沒人?」
  一個箭步,朝他身邊掠去。
  頎長人道:「邊老請看,棺是空的。」
  蕭不二防他有詐,在掌蓄勢,凝目朝棺中望去,棺中果然空空如也,那有拜老二的屍體?
  這真是天大的奇事,除非拜天賜成了仙人!
  蕭不二雖知必有蹊蹺,但此時無暇多想,沉聲道:「這就奇了。」話聲出口,一指閃電般點上頎長久「靈台穴」,口中陰笑道:「朋友好好的歇一回吧!」
  探手從他懷中,摸出一大把東西,看也沒看,就塞入自己懷中,抓起頎長人身子,納入棺中,蓋好棺蓋,匆匆往外走去。
  就在蕭不二離去之後,小廳上微風一颯,從樑上飄落兩條黑影。
  一個中等身材的低低說道:「沒想到竟會是他。」
  另一個身材較為高大的冷冷嘿了一聲道:「咱們只要知道是誰就夠了。」
  兩條人影不再停留,同時朝廳外一閃而沒。
  這時蕭木二已經回到沈紫貴的住處,舉手在門上輕輕叩了兩下。
  屋內竟然毫無聲息,蕭不二等了半晌,沒聽到有人答應,心下暗道:「沈老大枉自在江湖上混了半輩子,還是看了人家的道。」
  心念轉動,從袖中取出如意金絲,輕輕一撥,撬開門閂,輕閒入內,然後依然閂上了門,奔到榻前。
  果見濃紫貴連衣衫也沒脫,橫臥錦榻之上,不禁暗暗搖了搖頭,低聲叫道:「沈老大,快醒醒。」
  沈紫貴理也沒理,熟睡如故。
  蕭不二回身從幾上取起一盞冷條,朝沈紫貴臉上撥去!
  沈紫貴這一瞬間,突然一躍而起,一把扣住蕭不二門脈,冷笑道:「真沒有想到會是蕭老哥。」伸手一指,朝蕭不二脅下點來。
  蕭不二伸手一隔,吃驚的道:「沈老大,你這是做什麼?」
  沈紫貴冷笑道:「蕭老哥心裡明白。」又是一指。劈面而來。
  蕭不二閃身讓開,喀的笑道:「小老兒若要暗算你,還會用冷水潑你頭臉?」
  沈紫貴道:「那你老哥幹什麼鬼鬼祟祟的撬門進來?」
  蕭不二搖搖頭道:「這叫好人難做,小老兒是救你來的。」
  沈紫貴怒道:「兄弟就是要等他們來。」
  蕭不二聳聳肩,低笑道:「要不是小老兒把另一位沈老大引開,你沈老大此刻早已化骨揚灰了。」
  沈紫貴奇道:「另一個沈老大,你此話怎說?」
  蕭不二道:「你沈老大這樣扣著小老兒脈脫,這叫道供,小老兒在嚴刑拷打之下,照例是不說話的。」
  沈紫貴一把鬆開蕭不二脈門,說道:「蕭老哥現在可以說了吧?」
  蕭不二把茶放回茶几上,低聲道:「小老兒還當你沈老大著了人家的道,這迷藥無色無昧,你如何知道的?」
  沈紫貴道:「自從昨晚有人在酒中下毒,沒把兄弟放倒,兄弟就想到此人遲早還會向兄弟下手,今晚替兄弟送茶水來的騷娘,放下茶壺,低著頭回身就走,兄弟看她神色有異,連看也不敢看兄弟一眼,兄弟心時自然有數……」
  蕭不二聳著肩笑道:「看來你沈老大半輩子還沒白混。」
  沈紫貴笑笑道:「當下兄弟趁她不備,飛快的一指,點了她睡穴,把她放到榻上……」
  蕭不二道:「怎麼,你又犯了老毛病?」
  沈紫貴臉色微沉,道:「胡說,我沈紫貴一向主張兩廂情願,從來不做霸王。」
  霸王者,硬上弓也!
  蕭不二翻著兩顆豆眼,問道:「那你沈老哥把她放到榻上作甚?」
  沈紫貴道:「兄弟倒了一盅茶,還化了半盞熱茶工夫,把它吹涼了,灌入丫頭嘴裡,然後拍開她的睡穴。」
  蕭不二連連點頭道:「這一著高明,要是茶裡果然做了手腳,你縱然拍開她睡穴,還是醒不過來。」
  沈紫貴深沉一笑道:「你說對了,這丫頭直到此時,還沒醒哩!」
  蕭不二一陣打量,問道:「她人呢?」
  沈紫貴道:「兄弟把她送回去了。」目注蕭不二,問道:「現在該蕭老哥說來意了。」
  蕭不二道:「小老兒不是說過了麼,救你來的。」
  沈紫貴冷笑道:「兄弟就是在等著他們。」
  蕭不二吐吐舌頭道:「碰上了,你還有命?」
  沈紫貴輕輕吟道:「此話怎說?」
  蕭不二從身邊掏出一個小巧黃銅管,一手遞了過去,說道:「你瞧瞧這是什麼?」
  沈紫貴接到手中,凝足自力,看了一陣,房中雖沒點燈,但以玉蕭郎君的目力,自然看得清楚,不禁臉色微變,吃驚道:「這是化血針,見血封喉,身化膿血,蕭老哥哪裡來的?」
  蕭不二嘻的笑道:「所以貨要賣給識家,你老哥說的沒錯,這是化血針,小老兒就是從另一位玉簫郎君沈紫貴身上摸來的,現在你相信了吧?」
  沈紫貴聽他兩次提到另一位沈紫貴,心頭不禁大奇,問道:「蕭老哥,究是怎麼一回事?」
  蕭不二收起笑容,把才纔經過,大概說了一遍。
  沈紫貴凜然變色,道:「蕭老哥聽出那屋中人是誰麼?」
  蕭不二聳聳肩道:「小老兒躲在屋瓦上,他們話聲極輕,能夠聽到一些苗頭,已經不錯了,那裡還分辨得出是誰的聲音來?」
  敢情他不肯說!
  沈紫貴道:「那姓白的,你把他放在拜老二棺材裡,咱們這就走。」
  蕭不二道:「不,咱們不能去。」
  沈紫貴道:「為什麼?」
  蕭不二低笑道:「虧你沈老大也在江湖混了幾十年,連這點都不想到,你若是把他公開出來,豈不辜負了小老兒一片苦心。」
  沈紫貴聽的一怔,道:「兄弟聽不懂。」
  蕭不二嘻嘻笑道:「那位姓白的仁兄,睡在棺材裡,那不是最最穩當不過,小老兒把他懷裡的東西,全掏了來,就是要你沈老大將計就計,以真充假。」
  沈紫貴道:「你要兄弟假冒性白的?」
  蕭不二點頭道:「對了,你暫時代替那姓白仁兄,看看他們還有什麼花樣,也許邊老會有指示給你,咱們總該把隱身幕後的邊老找出來才好。」
  沈紫資道:「蕭兄果然足智多謀,兄弟聽你的就是了。」
  蕭不二道:「還有一件事,小老兒沒說出來。」
  沈紫貴道:「什麼事?」
  蕭不二道:「拜老二的屍體不見了。」
  沈紫貴又是一怔,沉吟道:「那怎麼會呢?」
  蕭不二道:「但放在小院子裡的明明是一口棺材。」
  沈紫貴道:「也許是拜老二屍體被人盜走了。」
  蕭不二道:「還有一點,你沒想到。」
  沈紫貴道:「那一點?」
  蕭不二道:「也許是拜老二沒死。」
  沈紫貴悚然道:「你說拜老二沒死?他幹麼要裝死?」
  蕭不二道:「小老兒也想不出來,反正有此可能。」
  沈紫貴道:「他死後,你不是也檢查過?」
  蕭不二搖頭笑道:「沈老大又說外行話了,剛嚥氣的人,胸口還是溫的,少說也是過上個把時辰,才會冷透。」
  沈紫資道:「背後的『喪門指』印呢?」
  蕭不二低笑道:「他若是存心裝死,必有同謀,偽造一個指印,那太簡單了。」
  沈紫貴搖搖頭道:「事情好像越來越複雜了。」
  蕭法一笑道:「依小老兒看來,一點也不複雜。」
  沈紫貴道:「何以見得?」
  蕭不二伸出兩個指頭,幌了幌道:「只有敵我兩方,不在咱們這邊的,就是敵人。」
  沈紫貴攢攢眉道:「這敵我如何分法?」
  蕭不二伸手拍拍沈紫貴肩膀,笑道:「這就全在你沈老大身上了。」
  沈紫貴張了張嘴,似要說話,但還未開口。
  蕭不二噓道:「有人來了,哦,你快上床去。」
  沈紫貴道:「你呢?」
  蕭不二支牙一笑道:「小老兒本來就是樑上君子咯。」
  嗖的一串,縱身躍上橫樑,蜷縮如鼠,不再作聲。
  沈紫貴搖搖頭,回到榻上,還未躺下,果然聽到底前一陣輕快的步履之聲,心頭暗暗一驚,忖道:「自己只知蕭不二一身輕功,獨步武林,沒想到他這些年不見,內功居然精進到勝過自己甚多!」
  心念轉動之際,只聽那步履聲及門而止,接著有人在門上輕輕彈了兩下,問道:「沈老大睡了麼?」
  那是丁捷侯的聲音!
  練武之人,縱然睡熟,耳目定會依然保存持警覺,這彈指之聲雖較,足可使人驚醒,何況丁捷侯又已出聲招呼了。
  沈紫貴不好不應,只得極然坐起.問道:「是丁兄麼?」隨著點燃燭火,開出門去。
  丁捷侯舉步走了進來,一面悄聲說道:「兄弟有件事,想找沈兄聊聊,不想沈兄睡得這麼早。」
  沈紫資把丁捷侯讓人房中。隨手掩上房門,一面說道:「丁兄有何見教?」
  丁捷侯目光閃動,鄭重的道:「自然關於麻衣教的事。」
  沈紫貴道:「莫非丁兄有何發現?」
  丁捷侯微微頷首,忽然壓低聲音說道:「沈兄覺得楚公子為人如何?」
  沈紫貴道:「丁兄是說是哪一方面?」
  丁捷侯道:「兄弟是想問問沈兄,對楚公子的看法如何?」
  沈紫貴道:「閥閱世家出紈褲子弟,武林世家,就會產生楚公子這樣的人,任俠好義,不知江湖險詐。」
  丁捷侯搖頭道:「那你沈老大看錯人了。」
  沈紫貴道:「兄弟說的不對麼?」
  丁捷侯道:「兄弟覺得他武功奇高。」
  沈紫貴注目問道:「丁兄從那裡看出來的?」
  丁捷侯道:「『兄弟第一天到這裡的時候,曾在他書齋看到一個鋼骷髏,天靈蓋上,還有五個極深的指印,那是練『五陰爪功』用的,練這種功夫的人,本身必須先有精湛內功根基。」
  沈紫貴笑道:「楚公子人稱小益嘗,門下難免有雞鳴狗盜,旁門異能之士,年輕人好奇,見一樣,就想學一樣,這也常有之事,」
  丁捷侯道:「兄弟在這裡住了幾天,總覺得楚府裡有什麼地方不對,但又說不出,看不出那裡不對,仁兄弟不得不處處留神,就給兄弟發現了一件秘密。」
  沈紫貴弟神道:「什麼秘密?」
  丁捷侯凝重的道:「兄弟發現楚府之中,每晚都有夜行人出入,行動十分可疑,只是兄弟伯被他們發現,引起誤會,一直隱忍不言。」
  沈紫貴臉色微變,說道:「丁兄是否認為這些人可能和麻衣教有關麼?」
  丁捷侯道:「兄弟原也覺得麻農教只有在洛陽,尚無行動,但今天看到麻衣教送來的檀木人頭」就使人聯想到這些人身上……」
  他忽然口氣微頓,好像有什麼話已到口邊,又嚥了下去,接著低低說道:「但兄弟今晚卻另外發現了一個秘密……」
  沈紫貴道:「不知丁兄又發現了什麼秘密?」
  丁捷侯用力揚揚頭皮,歎了一口氣:「咱們這裡,真他媽的愈弄愈複雜了,兄弟找你沈老大,就是……」
  門上突然有人連叩了兩下,接著急促的叫道:「沈老大,睡了麼?」
  這叫門的竟是小孟嘗楚嵩生,兩人不禁征的一怔!
  沈紫貴立即站起身,應適:「是楚公子,快清過來。」
  房門啟處,楚嵩生舉步跨入,看到丁捷侯坐在房中,連忙供拱手含笑道:「丁大俠也在這裡。」
  丁捷侯摸摸鬍子,勉強笑道:「兄弟睡不熟,找沈老大聊聊。」
  楚嵩生道:「二位都在這裡就好,兄弟正有一件事要找二位商量。」
  沈紫貴道:「公子請坐,有什麼事?慢慢的說。」
  楚嵩生沒有坐下,在房內走了兩步,忽然抬目道:「在下書齋裡,方才又發生了一件事。」
  他似乎內心甚是紊亂,一會豎眉,一會切齒,大有坐立不安之狀。
  沈紫貴吃驚道:「公子書房裡,又發生了什麼事情?」
  楚嵩生憤憤的道:「二位總知道在下書房裡,有一名使女『添香』和一個書僮『楚興』吧,今天中午,兄弟交給他們二人兩支黃蜂針筒,只要發現有人擅入,一律相殺勿論。那是為了書齋裡這置的一盒麻農教送的檀木人頭,兄弟不相信他們能在兩管黃蜂針簡之下,把人頭取走……」
  沈紫貴道:「他們還是把檀木人頭取走了麼?」
  楚嵩生臉上肌膚肉抽搐了一下,續道:「諸位走後,在下也就熄燈就寢。在下臥室,就在書房裡面,不過一牆之隔,那時在下尚未睡熟。忽聽添香一聲驚呼,等在下聞聲趕出,添香已經倒臥地上,氣絕身死,放置檀木人頭的那口櫥,櫥門也已大開……」
  他換了口氣,續道:「在下連叫了兩聲楚興,也沒人答應,等在下掠到門口,只見楚興站在門口,被人點了死穴。」
  丁捷侯道:「此人目的只是盜取檀木人頭麼?」
  楚嵩生道:「不錯,經在下檢點,他只取了一顆人頭。」
  丁捷侯道:「又取了一顆!」
  沈紫貴沉重的道:「不知是誰的一顆?」
  楚嵩生遲疑了下,望望丁捷侯,才道:「是丁大俠的。」
  丁捷侯身不由主的打了一個冷然,冷笑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他們既然看中兄弟,兄弟也就認命了,不過兄弟這條命也不是隨便就會讓人取走的。」
  楚嵩生道:「丁大俠還是小心些的好。」
  沈紫貴攢著雙眉,憤然道:「咱們真要連麻農教匪徒都對付不下來,還侈言給什麼幫派?立什麼門戶?」
  丁捷侯站起身供拱手道:「二位請坐,兄弟還有事去。」
  沈紫貴忙道:「丁兄要上那裡去?」
  丁捷侯道:「他們既已取去兄弟那顆檀木人頭,也許今晚就會找上兄弟,兄弟不想使他們失望。」
  楚嵩生道:「丁大俠請稍待,在下就是為了此事而來,想請兩位先到書房去看看,以二位的江湖經驗,也許可以查出一點蛛絲馬跡……」
  丁捷侯道:「不用了,有沈兄一個人去查看就好,兄弟失陪。」說完,頭也不回的往外行去。
  楚嵩生望著他背形,說道:「在下來找沈大俠,原是擔心丁大俠今晚會出事,咱們要不要暗中跟著他去?」
  沈紫貴道:「丁兄就是這個脾氣,咱們跟他下去,被他發現,反而不好,以他的武功,大概不會有什麼意外,咱們還是先到書房去看看吧。」
  楚嵩生道:「如此也好。」說完,兩人起身往外就走。
  沈紫資走到門口,忽然抬頭以「傳音入密」說道:「丁兄就交給蕭老哥了。」隨手合上房門。
  一陣步履聲,漸漸遠去。
  蕭不二輕輕躍落地面,舒舒筋骨,轉身開了一道門縫,探頭朝四下裡張望了一下,側身閃出,雙足一點,縱上屋面,略一瞻顧,就像一縷輕煙般往西首院落撲去。
  這西首院落,正是鄭州雙俠居住之處,拜天賜遇害之後,就只有丁捷侯一人居住。他此時回轉臥房,敢情是聽楚嵩生說,他那顆檀木頭已被人取走,想回房來就等候敵人!
  這時已快是三更天氣,院落中除了秋蟲鳴聲,靜得聽不出一絲聲音,只有丁捷候的薄底靴,踏在青磚上,發出輕快的橐橐之聲。履聲及門而止,丁捷侯推門過去,身形在黑暗中消失。
  蕭不二的一條人影,也適時掠到,像一頭灰鼠般在牆頭上優下身子。
  驀地黝黑的屋中,發出一聲金鐵交鳴,和丁捷候的厲吼,一團人影跌跌撞撞的倒縱出來!
  蕭不二心頭一緊,暗道:「果然有人伏在屋裡襲擊丁捷侯,他好像還負了傷!」
  就在他心念轉動之際,居中閃電飛射出另一道人影,此人身法之快,尤在丁捷侯之上。
  丁捷候倒縱出屋,雙腳還未站穩,那人已如影隨形追襲而至,一柄短劍,直指丁捷侯咽喉。
  丁捷侯外號八步朝,一身武功在中原武林,也算得一把好手,但在此人劍下,幾乎無法施展!身子往後一仰,左手短朝朝劍上磕去,口中厲聲喝道:「你媽的究是什麼人,亮個萬兒出來。」
  如刻相撞,黑夜之中閃起一溜火花!
  丁捷侯全力一格,把對方刺來劍勢架住.人也趁機後退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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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0 10:56:26 |只看該作者
第26章 暗濤洶湧

  那人臉上蒙著黑布,只露出兩個眼孔,他刻出的短劍,雖被丁捷侯架的一頓,但並沒有架開。
  丁捷侯後退一步,他就跟著跨上一步,劍尖依然直指丁捷侯喉嚨,口中發出低沉的笑聲,喝道:
  「丁捷侯,你是死定了。」
  丁捷侯右肩似是傷的不輕,鮮血濕透了整個衣袖,此時別說裹傷,他幾乎連看一眼的工夫也沒有。一個使雙戟的人,右臂負傷只剩下左手一支短戟,武功也等於打了對折。
  丁捷侯縱橫江湖,從未有過今晚這般不濟,心頭氣憤已極,口中大喝一聲:「好個狂徒,丁某和你拚了。」
  左手短前一招「舉火燒天」,猛向對方短劍揮出。
  但就在他短朝揮起之時,但覺一牌疾風從身邊擦過,聽到有人喝道:
  「你快去包紮傷口,這支戟借我一用。」
  話聲入手中短前已被人家奪了過去。
  丁捷侯這一驚非同小可,急急縱身橫躍,退出數尺之外,舉目瞧去,但見自己原來立身之處,果然多了一個人。此人身材瘦小,極似蕭步二;但蕭不二是尖削臉,一天到晚聳聳肩膀,一顆頭縮在脖了裡。
  此人並沒有聳肩,星月之下,可以看到他一張扁臉,色如談金,領面下連髯短髭,根本不是蕭不二。
  此刻他手中橫著從自己手上奪去的短前,斜指蒙面人。
  光看他從自己手上輕而易舉的奪去短教,此人武功之高,已可想見。他奪了短勒去對付蒙面人,可見是友非敵。
  不錯他要自己包裹傷口,丁捷侯無暇多想,迅快從身邊取出刀傷藥,撒到肩頭,然後撕下衣襟,草草包紮傷口。他雖在包紮傷口;但兩道目光,卻一霎不霎的注視著場中兩人。
  那蒙面人似乎也被突如其來的扁臉漢子快速身手,看得心頭微凜,短劍一指,冷冷問道:
  「閣下何人?居然敢插手多事?」
  扁臉漢子短前斜指,冷哂道:
  「你問我是誰,我臉上又沒蒙布,你不認識,是你少見多怪。」
  蒙面人哼道:
  「我一定要認識你麼?」
  扁臉漢子笑道:
  「江湖上不識兄弟的人,倒是不多。」
  丁捷侯心中暗道;
  「此人口氣極大,倒似大有來歷的,自己怎會從未聽人說過?」
  蒙面人冷笑道:
  「我不想知道你是誰,你既敢出手擋橫,也別想活著回去。」
  扁臉漢子淡淡一笑道:
  「你不想知道我是誰,但我卻想看看你是誰!」
  手中短戟一揭,突然朝蒙面人蒙面黑巾挑去。
  蒙面人身形微撤半步,一冷聲道:
  「你是找死。」
  他側身避過扁臉漢子短我一挑之勢,突然又欺近半步,手中短劍一揮之間,攻出三劍。
  劍勢奇幻,快老火星,直看得丁捷侯心頭大凜暗道:
  「這廝出手之快,實是江湖罕見,莫非扁臉漢子突然現身,自己縱使右肩並未負傷,也難是他的對手。」
  就在他心念轉動之際,扁臉漢子短戟指劃,已經擋開了蒙面八三刻快攻。兩人招法都是詭奇快疾,攻拒之間,絲毫不聞兵刃接觸之聲。
  八步如丁捷侯行走江湖數十年,也見過不少場面,但卻從未遇上過兩人出手都有如此快速的打鬥,不由的呆在一旁,暗暗驚凜不止!
  兩人乍合即分,似是各為對方武功高強,感到意外。
  蒙面人冷森一笑道:
  「你能接下我三劍,果然有些門道。」揮手一劍,刺了過來。
  扁臉漢子沒有說話,短戟一轉,戟尖斜點對方「臂儒穴」。
  這一招使的很快,居然後發先至,眼看前尖就要刺上!
  蒙面太短劍忽然回擊,凌厲劍風中,撤出一片寒芒。
  扁臉漢子短朝跟著回轉,劃出一溜銀光。就在短戟和短劍就要交接之時,兩人又同時把發出的勢道一偏,身隨兵刃轉動,各自閃出,互換了一個方位。
  劍光朝影,一閃而過,兩人交手幾招,極盡變化之妙!不但看得丁捷侯眼花繚亂,尤其他立身之處,和對方不過數尺距離,但覺從兩人劍朝上帶起的強勁寒風,直砭肌膚,幾乎鋒利如刀,不自覺的向後連退了三步,緊握著拳頭的手心已然泌出冷汗來!
  再看兩人,已在這一瞬間,展開了一場激烈絕倫的搏鬥。
  蒙面人出手惡毒,劍招凶狠無比,記記都指襲扁臉漢子致命要害,身形進退,更是快捷如風。
  扁臉漢子手上短前雖是從了捷侯手中奪來,但使來飄忽輕靈,奇招迭出,封、點、刺、削,變化無窮,好像他本來就是使戟的能手,一支短戟在他手上,竟然發出無與倫比的威勢!
  雙方搏鬥,雖如奔雷掣電,瞬息於變,但劍戟卻並無絲毫接觸,是以除了兩件兵刃上劃起的嘶嘶銳嘯,始終不聞金鐵擊撞之聲。
  片刻工夫,兩人已打了將近五十來招,蒙面人的劍勢,已不如先前那麼凌厲,蒙面黑巾之中,隱約可以聽到喘息之聲。
  扁臉漢子突然大喝一聲:
  「你給我躺下!」
  喝聲出口,一隻烏黑的手掌,忽然從一片戟影中突擊而出,拍在蒙面人左肩之上。
  這一下奇招突出,蒙面人驚的尖叫一聲,疾退數步,宛如負創之獸,雙足點動,去勢如箭,一下掠上牆頭。
  扁臉漢子喝道:
  「你還往那裡逃?」縱身撲起,凌空追去。
  蒙面人冷笑一聲,揚手打出一蓬寒星,轉身往牆外逸去。
  扁臉漢子凌空追撲,瞥見一蓬寒星迎面打來,突然吸氣弓身,雙腳朝上一提,一個人硬生生在半空中翻起一個觔斗。那一蓬急襲而來的暗器,悉數從他的身上掃過,然後身形一沉,輕輕落到牆頭之上。
  這一擔擱,為時雖極短暫,但蒙面人卻趁機逸去,那裡還找得到他的影子?
  扁臉漢子轉過頭來,朝丁捷侯抱抱拳道:
  「丁老大接住了。」抬手把短戟向丁捷侯投來。
  丁捷侯伸手接住,瞥見扁臉漢子轉身就走,不覺心頭一急,高聲喊道:
  「兄台請留步。」
  扁臉漢子連頭也不回,幾個起落,已掠出七八丈外,身形消失在黑暗之中。
  丁捷侯暗暗歎息一聲,執著短戟,回身進屋,從身邊掏出火種,點起了燈燭。
  就在炮火一亮之際,他發現地上直挺挺躺著一個人,敢情是胸口中了一劍,鮮血染滿了胸前一片衣襟,只是已經凝結住了,由此可見為時已久!
  丁捷侯看到此人,止不住心弦猛震,失聲道:
  「是拜二弟!」
  沒錯,躺臥在地上的,正是鄭州雙俠的老二拜天賜!
  奇怪了,一個人只能死一次,但拜天賜卻死了二次!
  他第一次死在麻農教「喪門指」之下,是大家都看到的事。死人當然不會流血,會流血的當然不是死人,但現在被人長劍洞穿胸背,連血都凝住了,自然已死去多時,這豈非是第二次死了?
  丁捷侯目皆欲裂,虎目之中,忍不住流下兩行熱淚,淒然道:
  「拜二弟,你真的被人殺害了,是麻衣教匪徒干的!」
  他雙目仰視,喃喃說道:「我真沒想到武林中人尊敬的洛陽總督楚鶴皋的兒子,竟然會勾結匪人……」
  他似是十分憤怒,提拳作勢,忽地好像想到了什麼,突然狠狠一哼,道:
  「是了,麻農教借屍還魂,居然起了個冠冕堂皇的名稱,叫什麼武林盟,明天我非當著姓岳的小子,戮穿她陰謀,拜二弟,你只管放心,楚嵩生,蕭不二這一干人,我不會放過他們的,我要一個個收拾他們……」
  屋瓦上,正有一個人的影子,像老鼠般蜷伏在暗陬。
  屋瓦已被揭開了幾張,那人正探著頭往下窺伺,屋中的情形和丁捷侯的話聲,他當然全看到,全聽到了!
  他聽的搖搖頭,輕手輕腳的覆好瓦片,然後輕輕縱落,舉手在門上叩了兩下。
  丁捷侯突然轉過身來,沉聲問道:
  「是誰?」
  「我。」應聲出言,房門已被推開,一個瘦小人影,舉步走了進來,他,赫然正是那個扁臉漢子。
  丁捷侯神情微凜,但立即平靜下來,拱拱手道:
  「兄台去而復返,必有見教?」
  扁臉漢子嘻的笑道:
  「丁老大說對了。」
  丁捷侯道:
  「兄台仗義出手.救了兄弟性命,丁某感激不盡,不知兄台有何見教,但請明說,兄弟萬死不辭。」
  扁臉漢子拱拱手道:
  「丁兄好說,兄弟只想奉告一句,武林盟旨在拯救武林同道,決不是殘殺武林同道的麻衣教。」
  丁捷侯一呆,望著扁臉漢子問道:
  「兄台是武林盟的人?」
  扁臉漢子笑道:
  「豈止是武林盟的人,而是還是丁老哥的舊識呢!」
  丁捷侯聽的驚奇不止,上上下下法看扁臉漢子,說道:
  「兄台是……」
  扁臉漢子忽然嘻嘻一笑,從臉上揭下一張面具,說道:
  「小老地蕭不二是也。」
  丁捷侯呆的一呆,喜道:
  「你真是蕭老哥?」
  蕭不二聳聳肩,笑道。
  「天底下大概還沒有人自己承認是偷兒的,只有小老兒承認自己是老偷兒的。」
  丁捷侯拱拱手道:
  「兄弟方才說的話,蕭老哥大概全聽到了,兄弟實在是誤會了蕭老哥。」
  蕭不二嘻嘻笑道:
  「誤會不要緊,你老哥知道就好。」伸手一指,問道:
  「拜二俠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丁捷侯愴然道:
  「拜二弟這回是真的死了。」
  蕭不二發現空棺,早已料到拜天賜不是真死,故意愕然道:
  「難道拜二俠先前是假死不成?」
  丁捷侯臉色沉重,忽然壓低聲音說道:
  「如今證明蕭老哥不是麻農教一路.兄弟自然要據實奉告,我拜二弟先前確是假死。」
  蕭不二道;
  「那是為什麼呢?」
  丁捷侯臉色更是凝重,低低說道:
  「不瞞蕭老哥說,兄弟懷疑楚公子和麻農教有關……」
  蕭不二才躲在沈紫貴臥房樑上.早已聽丁捷候說過,但依然故作驚訝道:
  「會有這等事?」
  丁捷侯道:
  「兄弟和拜二弟已經在這裡住了十來天,每晚都發現有夜行人出入禁府,而且個個身手極高,兄弟早就覺得可疑。直到今天,麻衣教叫人送來檀木人頭,更覺楚公子和此事有關,才要拜二弟假裝遇害,以便暗中偵查。」
  蕭不二道:
  「但小老地也摸過拜二俠身子,他確實是氣絕了。」
  丁捷侯道:
  「拜二弟昔年曾在湘西武陵山,遇上一位異人,傳他龜息之法,否則如何瞞得過楚公子?」
  丁捷侯道:
  「蕭老哥不是去過西院.發現是空棺麼?」
  蕭不二驚啊一聲道:
  「丁老哥如何知道的?」
  丁捷侯道:
  「那是湊巧,兄弟和拜二弟約定今晚初更,前去啟棺,好讓拜二弟出來,不料卻遇蕭老哥處置貴屬下。」
  原來他沒看清兩人面貌,否則定然會說蕭不二殺害了沈紫貴。
  蕭不二也壓低聲音道:
  「那人並不是小老兒的屬下,他是真正的麻農教賊黨。」
  丁捷候道:
  「你把他殺了?」
  蕭不二道:「沒有,小老兒只點了他昏穴,因為目前小老兒還找不到他們的主腦人物。」
  丁捷侯問道:
  「蕭老哥是如何發現此人的?」
  蕭不二也不隱瞞,把今晚之事,說了個大概。
  丁捷侯吃驚道:
  「好素辣的手段,原來他們果然在暗中釀著一件極大陰謀。」
  蕭不二笑笑道:
  「據小老兒看,你們幾位原先計劃捻股兒,成立幫派,對抗無名島,根本只是個幌子,這裡面卻大有文章。」
  丁捷侯道:
  「兄弟早想到可能是麻衣教借屍還魂。」
  蕭不二搖搖頭道:
  「麻衣教還只是個幌子。」
  丁捷侯聽的一呆,道:
  「聽蕭老哥口氣,莫非幕後另有主持的人?」
  蕭不二道:
  「這是小老兒的推想,但也八九不離十。」
  丁捷侯霍然道:
  「蕭老哥認為這是無名島的人幹的?」
  蕭不二道:
  「如果小老兒的推想不錯,這是他們轉移目標的手法,利用麻衣教恐怖手段,先在河南地面上,攪起一陣血雨腥風,使大家懷疑是麻衣教死灰復燃。像諸位都是河南地面上的人物,很自然的就會聯起手來,於是他們只要以假換真,換上幾個領頭的人,河南武林,不就輕而易舉的全落到他們手中了麼?」
  丁捷候手中班出冷汗,連連點頭道:
  「蕭兄說昨極是,那麼咱們該怎麼辦呢?」
  蕭不二道:
  「咱們先得找出他們幕後主持人來才好。」
  丁捷侯望著蕭不二道;
  「蕭老哥已經胸有成竹了?」
  蕭不二搖頭道:
  「小老兒那有什麼成竹?這就要大家合作,才能慢慢的把他找出來。」
  丁捷侯義形於色道;
  「在公在私,兄弟都義無反顧,蕭老哥用得著兄弟,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蕭不二聳聳肩道:
  「丁老哥好說,小老地倒有一個小計,也許可以逼他們現出原形來。」
  丁捷侯道:
  「蕭老哥有何妙計,兄弟恭聆教言。」
  蕭不二附著他要低低說了一陣。
  丁捷侯聽的濃眉連掀,點頭道:
  「好,好,蕭老哥,有你的,咱們就這麼辦。」
  蕭不二指指拜天賜屍體,說道:
  「事不宜遲,咱們這就把拜二俠遺體送回棺裡去。」
  丁捷侯沒有說話,含淚抱起拜天賜屍體,兩人悄悄出屋,直奔西首院落。
  由蕭不二在屋上把風,丁捷侯迅快抬起棺蓋,先把那姓白的人抱出,放下拜天賜,然後又把姓白的放在拜天賜屍體上。
  取出錐子在格底鑽了幾個小洞,把棺蓋針好,才各自回轉。
  這一陣折騰,已快是四更天氣。
  蕭不二悄悄回轉臥房,他仍然繞到前窗,輕輕一縱,指尖搭住屋簷,弓身拳腰,輕巧的倒翻而上,雙腳勾住簾牙,頭下腳上,身形倒掛,使了個「倒掛金約」之式。上身慢慢仰起,兩手按上窗欞,身子一編,悄無聲息的從通氣窗鑽了進去。
  房中一片漆黑,唐繩武敢情睡熟了,連鼾聲也聽不到一點!
  蕭不二輕如落葉,飄墜地面,發現房門大開,心頭不由怔的一怔,聳聳肩,忖道:
  「早知房門開著,自己又何必多花這番氣力,從通風窗裡鑽進來?」心念方動,突然又覺得不對!不但唐繩武不見了,而且茶几翻倒,兩隻茶碗,也摔成粉碎,分明有人在房中動過了手!
  蕭不二心中暗暗一驚:
  「莫非後小哥出了事?」
  他為人精細,立即凝足目力.把四周打量了一陣。自己榻上,那捲成人形的棉被,依然沒有動過,再看唐繩武床上,棉被也把疊得整整齊齊,分明他並未睡過。
  那麼準是有人模進房來,被唐繩武發覺,兩人就在房中動上了手,那人可能不是唐繩武的對手,搶惶逃走,唐繩武追了出去。
  蕭不二想到這裡.不覺聳聳肩笑了!
  憑唐繩武目前的身手,再加上他一身毒功一和小魯班給他製作的兩件精巧暗器,別說只闖進來一個人,就是十個八個,也決不是他的對手。
  當下隨手掩上門,把倒翻的茶几扶起,獨個兒在窗下一張木椅上坐了下來,想著明天的事情。
  遠處隱隱傳來雞聲!
  蕭不二幕然一驚,心想:
  「天快亮了,唐小哥此時還不回來,莫非真的出了差錯?」
  一念及此,不覺虎的站了起來!
  但就在這當兒,門外已經傳來一陣輕快的腳步,唐繩武的腳步,蕭不二自然聽的出來,聳肩一笑,暗想:
  「自己真是多擔心的,唐小哥除了輕功,身手不在自己之下,那會陰溝裡翻船?」
  房門推開了,唐繩武一腳跨了進來。
  蕭不二兩顆豆眼一翻,嘻的笑道:
  「唐小哥回來了?」
  唐繩武道:
  「原來老丈也回來了。」
  隨著話聲,大步走了過來,快到蕭不二身前,突然右手楊處,一隻烏黑的手掌,閃電般當胸印到。
  蕭不二一下跳了起來,反手一把抓住唐繩武手腕,吃驚道:
  「唐小哥,你這做什麼?」
  唐繩武也不作聲,任由他抓著自己手腕。
  蕭不二瞪起兩顆豆眼,黑暗之中,射出熠熠神光,注視著唐繩武臉上,問道:
  「你怎不說話?」
  這回他倒真的有些著急!
  過了半晌,唐繩武才緩緩吁了口氣,笑道:
  「看來你是真的蕭老丈了。」
  蕭不二聽的又是一怔,鬆開抓著的手,急急問道:
  「難道小老兒也出了假的?」
  唐繩武道:
  「小哥就是迫他去的,可惜被那賊子溜了。」說到這裡,微微一笑道:
  「小哥雖沒追上他,但他至少已經中了毒了。」
  蕭不二笑道:「那人邊扣過你的脈門。」
  唐繩武奇道:
  「老丈已經知道了?」
  蕭不二笑道:
  「小老兒只是猜想罷了,如果他中了你小哥兒見血封喉的暗器.那裡還逃得了?你說他中了毒,那只有扣過你脈門,不然,你一進門,何以要放意讓小老兒也抓你的手腕呢?」
  原來唐繩武是故意讓蕭不二抓住手腕的,那是因為蕭不二也練有一身毒功,不怕中毒,要是換成旁人,這一陣工夫下來,早就中毒了。
  唐繩武點頭道:
  「什麼事,都瞞不過老文,你倒好像親眼目睹的一般。」
  蕭不二他聳肩道:
  「但小老兒其實並沒親眼目睹.還是小哥說出來吧!」
  後繩武取出火種,點燃起燈燭,笑道:
  「蕭老丈先看看你榻上再說。」
  蕭不二道:
  「小老兒榻上.沒人動過,小老地已經……」
  底下「檢查過了」四字,還沒出口,目光一瞥,發現那捲成人形,像弓著身子臥在榻上的一卷棉被中間,也就是人的腰背部份,足有面盆大小一團,已被灼成焦黑!那焦黑斑點,蜜如蜂巢,顯然是被極霸道的暗器射中,還留下來的痕跡。
  蕭不二失聲道:
  「是化血針,有人從窗外射進來的。」
  唐繩武道。
  「老丈果然料事如神,那是老丈走了不久,小可就聽到有人悄悄掩近咱們窗前,用口水濕了一個紙孔,往裡張望,小可沒有作聲,就躲在窗下,看他究竟有何舉動?」
  蕭不二道:
  「他就射了一簡針?」
  唐繩武道:
  「沒有,他看了半天,大概房中沒有動靜、不覺低笑道:『這老狐狸,今晚也會著了道。』」
  蕭不二嚙咂嘴角,笑道:
  「沒錯,今晚咱們回到臥房來的時候,茶几上有兩盞茶,都是涼的,那丫頭說要替咱們沏茶,小老兒不喜喝熱茶,沒叫他再沏,那兩碗茶,就有人做了手腳的。」
  唐繩武猛地抬頭道:「莫非那丫頭……」
  蕭不二笑道:
  「當然是賊人一黨,不信你去瞧瞧,對面小房間裡,那裡還會有人?」
  唐繩武道:
  「老丈怎會知道的呢?」
  蕭不二聳聳肩,笑道:
  「這就是全憑經驗,那丫頭一進門,兩隻眼睛就盯在兩盞茶上,等小老兒說不用徹了,她臨走出門,還偷偷望了茶盞一眼,小老兒連這點都瞧不出來,還配在江湖上混?」
  唐繩武道:
  「小可就看不出來。」
  蕭不二嘻的笑道:
  「其實這是他們估計的錯誤,咱們連劇毒都不怕,喝上一碗迷場,那想放得倒咱們?」說到這裡,忽然笑道:
  「咱們別把話扯遠了,小哥,還是你再說下去。」
  唐繩武道:
  「那人接著就隔窗射進一蓬暗器,聽聽房中沒有聲音,就大模大樣的推門而入,他進來的時候,手中還握著一管針簡,但沒防到小哥躲在暗處,一劍就把他針筒拍落地上。」
  蕭不二點點頭道:
  「小哥沒砍下他手來,還算客氣。」
  唐繩武道:
  「那廝被小可拍落針筒,卻是十分鎮定,忽然嘻嘻一笑,壓低聲音叫道:「徒兒,是我。』小哥看清他面貌,也不覺吃了一驚,他簡直扮的和老太一模一樣,就是這一開口.露了馬腳,小可故作吃驚道:「師傅原來沒在床上睡覺?——
  那廝摸著鬍子,笑道:
  「為師方才聽到有夜行人打屋面上經過,出去瞧瞧,看你睡熟,就沒叫醒你。」
  師傅的東西,掉到地上,自然該由徒地檢了,小可彎腰從地上抬起針筒,問道:「師傅,這針簡也是夜行人留下的了?』」
  那廝哈道:「不錯,不錯!這可能是化血針,歹毒無比,武林中一向列禁器.快交給為師。」
  小可聽到這裡,再也忍耐不住,大笑道:「閣下把蕭老女模仿得已有七分相似,可惜小可不是他的徒弟。』揚手一劍,劈了過去。
  那廝還怒喝道:「胡說,你怎麼連師傅也不認賬了?」
  小可笑道:「蕭老丈快回來了,閣下等著瞧吧。」
  那廝武功倒也大是不弱,小可連劈三劍,這裡地方不大.卻全給他躲了開去,還一直大呼:「反了,反了。」
  使出來的卻是一路大擒拿手,小可靈機一動,就輕易讓他抓住左手。」
  蕭不二聳聳肩,笑道:
  「沒錯,小哥總算也出道了。唔,他沒發現你手下有毒?」
  唐繩武得意的笑道;
  「還是小可告訴他的,小可說:「閣下沒練過毒功,抓小可的手,不怕中毒麼?」
  他嚇得放手不迭,奪門就逃,小可追了一段路,可惜城中路徑不熟,終於被他溜掉了!」
  蕭不二點點頭,道:
  「天快亮了,咱們也得休息一回了,今天事情可多著呢!」
  唐繩武問道:
  「今天有些什麼事?」
  蕭不二嘻的笑道:
  「你先坐息一回,小老兒若是把事情告訴了你,只怕你就會睡不著了。」
  唐繩武眼看窗外果然已見朦朧曙光,當下不再多問,就脫鞋上床,盤膝運功。
  蕭不二打了個呵欠,連衣服也不脫,就拉起棉被,往頭上一蒙,呼呼睡去。
  不知過了多少時候,唐繩武睜開眼來,紅日已經照上窗根。
  蕭不二早已起來了,看到唐繩武醒來,望著他笑道:
  「小哥醒了麼?楚公子已經打發人來請,大家都在書房等著呢,快去洗把臉,咱們得快些去了。」
  唐繩武答應一聲,匆匆盥洗,就和蕭不二一同趕到楚分子書房,只見沈紫貴、金和尚、丁捷侯等人,都已在座。
  楚嵩生一眼看到蕭不二兩人,立即迎著說道:
  「蕭大俠,只等兩位了,在下一晚未曾入睡,因此,一早就把諸位請來,大家共進早餐,也好商量商量。」
  蕭不二故作吃驚道:
  「昨晚莫非發生什麼事故?」加重語氣,補上一句:
  「小老兒怎麼一點也不知道?」
  楚嵩生道:
  「昨晚在下書齋的一名書僮和使女添香,都被賦人殺害
  蕭不二道;
  「那是又有檀木人頭被人取走了?」
  楚嵩生道:
  「蕭大俠果然料事如神,一語中的。」
  蕭不二摸摸腦袋,問道:
  「不知取走了那一位的。」
  丁捷侯沒待楚嵩生接口.道:
  「是兄弟的。」
  蕭不二聳聳肩問道;
  「就只取去了丁兄一顆麼?」
  楚嵩生憤怒的道:
  「還有一件事,就是昨晚三更,有兩個賊黨闖入後院,被舍妹發現,動起手來,那兩個賊黨不敢而逃,舍妹那裡肯捨,追出圍牆,不料其中一個突然回身一掌擊中舍妹,那賊黨練過黑煞掌,舍妹起初倒也不覺什麼.回到房中,漸漸感覺不對,方才據伺候他的春梅來報,舍妹躺在床上,半身動彈不得……」
  蕭不二腦際靈光一閃,問道:
  「楚姑娘不知傷在何處?」
  楚嵩生道:
  「好像在左肩。」
  蕭不二道;
  「小老兒這裡倒有治傷療毒的丹藥,只要傷得不太重,一服即可痊好。」
  說話之時伸手入懷,掏出一隻磁瓶,傾了三顆藥丸,遞給楚嵩生。
  楚嵩生喜道:
  「蕭大俠此丸,專治黑煞掌的麼?」
  蕭不二嘻嘻一笑道:
  「這是小老兒師門秘製傷毒兩用靈藥,療傷治毒,都十分靈效,黑煞掌原是外門陰毒功夫,自然有效了。」
  楚嵩生道:
  「如此就好。」舉手拍了兩下手掌。
  一名青衣使女急步趨入,躬身道:
  「公子……」
  楚嵩生沒待她多說,就把藥丸遞了過去,說道:
  「這是治傷靈丹,趕快送與小姐服下。」
  青衣使女接過藥丸,如飛而去。
  楚嵩生道:
  「賊人一再潛入,不僅取去了兩顆木人頭,還連續傷人,把咱們這裡,視如無人之境,實在欺人太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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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0 10:59:41 |只看該作者
  丁捷侯道:
  「兄弟正有一事,要和楚公子說明。」
  楚嵩生轉過臉去,問道:
  「丁大俠有什麼事?」
  丁捷侯道:
  「兄弟想把拜二弟靈柩,運回原籍,人死入士為安,也了卻兄弟一件心願。」
  楚嵩生道:
  「丁大俠準備何時起程?」
  丁捷侯道:
  「兄弟想今日就走,早日把拜二弟運回鄭州,也好早日趕回來,和麻衣賊黨拚個生死存亡。」
  楚嵩生聽的一愕,道:
  「今日岳盟主要來。咱們大夥兒都得見見盟主,丁大俠遲上一二日再走不好麼?」
  丁捷侯道:
  「兄弟和拜二弟誓同生死,拜二弟死在賊手,兄弟恨不得立刻找麻衣教算賬,拜二弟停柩旅途,兄弟總是心願未了。」
  楚嵩生皺皺眉道:
  「丁大俠說的也是,只是今天大家忙著迎過盟主,分不出人手.可以護送……」
  蕭不二道:
  「這個不要緊,唐小哥閒著沒事.就要唐小哥一同護送拜二俠靈柩,去一趟鄭州好了。」
  丁捷侯喜道:
  「能有唐小哥同去,自是更好,兄弟這裡謝了。」
  說完連連拱手。
  唐繩武連說不敢。
  事情就這樣決定,由沈紫貴、蕭不二、楚嵩生三人趕去磁澗迎接盟主。
  丁捷侯、唐繩武幫同運送拜天賜靈柩前往鄭州,金和尚在楚府留守。
  早餐之後,兩撥人就準備出發,唐繩武眼看蕭不二連一句話也沒有交代,心中暗暗焦急,不知自己此行,究竟有何任務?拿眼前蕭不二望去,蕭不二也只作不見。
  不多一會,總管楚福進來講道:
  「各位馬匹已備,請沈紫貴、蕭不二、楚嵩生上馬。
  唐繩武忍不住朝蕭不二抬目問道:
  「小可隨同丁大俠前去鄭州,不知蕭老丈可有什麼交代?」
  蕭不二朝他擠擠眼,笑道:
  「唐小哥又不是第一次出門,小老兒也沒什麼交代的,你路上一切聽丁老哥的就是了。」
  唐繩武看看他跟自己霎著眼睛,心中有些會意,暗想道:
  「大概蕭老丈和丁捷侯已經商量好了。」
  當下點點頭道:
  「小可記下了。」
  沈紫貴起身朝丁捷侯抱拳道:
  「咱們要先走一步,恕不相送,丁老哥鄭州事畢,早日趕回來才好。」
  丁捷侯同樣抱抱拳道:
  「這個自然,兄弟把拜二弟靈柩送回鄭州,立即兼程趕來。拜二弟這筆血債,兄弟非親手索回不可。」
  楚嵩生也作了個長揖道:
  「方纔據報,盟主已由通地啟程,在下不送丁大俠了。」
  丁捷侯道:
  「楚公子要去迎接盟主,只管先行。」
  楚嵩生不再多說,和沈紫貴、蕭不二二人同往門外而去。
  楚福和幾名左丁,已在門外伺候,看到三人走出,立即揮揮手,命莊丁牽過馬匹,伺候沈紫貴等三人上馬。
  楚福也從莊丁手中,接過馬鞭,翻身上馬,緊跟三人馬後而行。
  不過一刻功夫,便已達磁澗,只見一個四十來歲的漢子,急步迎了上來,朝楚嵩生躬身道:
  「小的叩見公子。」
  楚嵩生一擺手道:
  「快去見過沈大俠、蕭大俠。」
  沈紫貴、蕭不二點頭還禮。
  楚嵩生問道:
  「有盟主的消息麼?」
  那漢子答道:
  「方纔從義馬(地名)傳來的消息,岳盟主已經從義馬過去了。
  楚嵩生點頭道:
  「好。」接著問道:
  「這裡準備好了麼?」
  那漢子道:
  「小的遵奉總管指示,都已準備好了。」
  楚嵩生又說了聲:
  「好」
  說話之間,已經到了一所莊院前面,那漢子領著幾人直入在院,到廳上落坐,立時有下人送上香茗。
  沈紫貴道:
  「盟主一行,可能在新安打尖,兄弟之意,蕭老哥最好去一趟新安,作為先容,表示咱們擁戴盟主的誠意。」
  蕭不二搔搔頭皮,笑道:
  「沈老大如果認為有此必要,小老兒就去。」
  楚嵩生忙道:
  「沈大俠說的不錯,蕭老哥去一趟新安,自是更好了。」
  蕭不二道:
  「好,小老兒這就走。」
  當下別過兩人,就匆匆走出,跳上馬背,一路縱騎急馳,牛牌時光,便已趕到了新安。
  在大街上打了個轉,就看到一家酒樓門口,停著十來四健馬,馬身都烙有綵帶門的標記。
  蕭不二一腳登上樓梯,就看到岳小龍、凌杏仙等人圍坐一席,正在喝著茶水,敢情也剛到不久。
  杜景康一眼看到蕭不二上樓梯,東張西望的找人,立即起身招呼:
  「蕭老哥?」
  蕭不二聳聳肩笑道:
  「小老兒早就看到了。」
  說著走了過去。
  大家起身掂坐,岳小龍看到蕭不二隻有一個人上樓來,急忙問道:
  「蕭護法一個人來的,唐兄弟呢?」
  蕭不二道:
  「唐小哥有事去了,小老兒是特地迎接盟主來的。」
  岳小龍問道:
  「莫非小魯班已經有了下落了麼?」
  蕭不二搖搖頭道:
  「小老兒沒找到小魯班的下落,卻在洛陽遇上了幾個老朋友,他們本來想捻股兒,自立門戶,對抗無名島,後來聽小老兒一說,大伙決定加入武林盟,要小老兒趕來向盟主報告。」
  岳小龍喜道:
  「既是蕭護法的舊識,咱們自表歡迎,只不知是些什麼人?」
  谷靈子笑道:
  「盟主還用問麼,蕭老哥的朋友,自然是偷雞摸狗之輩了。」
  蕭不二就把自己此行經過,約略說了一遍。
  杜景康聽得目中寒星連閃,奇道:
  「這就是了,咱們一路上聽人傳說,魯山魯季直和南陽鐵爪鷹戚效先、周家口梨花論萬福興、許昌一筆翻天歐陽壽等人,近日相繼去世,原來是麻農教黨徒干的。」
  口氣微頓,接道:
  「麻衣教昔年也曾在中原一帶猖獗過一時,就是由魯季直出面,聯合中原人士,一舉把他們逐出豫省。麻農教也從此一髒不振,此次捲土重來,無怪要找他們這些人祭刀了。」
  蕭不二聳聳肩,又搖搖頭,笑道:
  「小兄弟覺得麻衣教只是有人借屍還魂罷了,背後可能另有陰謀。」
  杜景康諫然動容道:
  「蕭老哥是說麻衣教死灰復燃,不是真的?」
  蕭不二道:
  「這是小老兒猜想,目前還無法確定。」
  一面回頭朝谷靈子道:
  「目前正有一件事,要谷老哥幫忙。」
  谷靈子道:
  「蕭老哥有什麼事,用得上我老谷幫忙的?」
  蕭不二目光左右一轉,低低說了一陣。
  岳小龍點頭道:
  「蕭護法說的是,此事還是谷老勞駕一群才行。」
  谷靈子笑道:
  「好吧,老朽這就去。」
  說完就起身要走。
  岳小龍道:
  「谷護法吃了飯再走不遲。」
  谷靈子道:
  「不,還是早些趕去的好,遲了只怕趕不上。」
  蕭不二道:
  「谷老哥到處都有毒物充飢,不吃飯不要緊,快走吧!」
  谷靈子朝蕭不二呼了一聲,就往樓下行去。
  梁秀芬道:
  「谷老,我也去。」
  岳小龍道:
  「有谷護法趕去,已經夠了,梁姑娘還是一起到洛陽去吧!」
  梁秀芬道。
  「這一路都沒通上事故,我想找人喂喂招咯!」
  蕭不二道:
  「咱們到了洛陽,小老兒保管你有喂招的人。」
  谷靈子走後,大家匆匆吃畢,會過店賬,就一同上路。
  木牌時光,到達磁澗,沈紫貴、楚嵩生早已蕭立道左,恭候盟主。
  岳小龍、凌杏仙雙雙下馬,蕭不二趨前一步,忙著替雙方—一引見,雙方都說了些久仰的話。
  沈紫貴老於世故,眼看岳小龍、凌杏他夫婦,不過二十許人,就當了武林盟盟主,心中不禁暗暗懷疑。
  是否真已獲得各大門派支持?是否真有實力對抗無名島。
  楚嵩生外號小孟嘗,平日裡雞鳴狗盜,都是朋友,如今來的是武林盟盟主,自然興高彩烈,十分巴結。
  沈紫貴。楚嵩生把大家讓入莊院,分賓主落坐,莊丁送上香茗,接著又陸續端上美點。
  沈紫貴說出自己等人,為了對抗無名島,本擬號召中原武林,籌組幫派,嗣經蕭不二說出武林盟正是聯合武林同道,維護武林正義的組織,自己等人才決心加入武林盟,願受盟主差遣,稍盡武人之職。
  岳小龍笑笑道:
  「沈大俠、楚公子加盟,在下至表歡迎.武林盟總壇,設在鎮江,那是為了便於出海,資省武林同道,有兩位領頭,將來可在洛陽設置分壇。」
  這話正合沈、楚兩人心意,就當面致謝。
  楚嵩生接著起立,說出自己等人,風聞岳盟主大駕途經洛陽,特別推派自己兩人,前來迎接『務望盟主和夫人駕蒞洛陽,盤桓數目,稍盡地主之誼。
  岳小龍連說不敢,經楚嵩生再三敦請,岳小龍情不可卻,才算答應。
  大家在莊院中休息了一陣,才行啟程,到得洛陽楚府,已是未申之交。
  洛陽總督府,(楚嵩生之父十字刀楚鶴皋為人正直,江湖上人戲以洛陽總督相稱),果然十分氣派,大門前面兩頭石獅子,就有一人多高,伊然閥閱世家;
  一行人剛到門口,金和尚和紅牡丹楚玉芝已經迎了出來。
  楚妨娘今兒個娥眉淡掃,春花般的臉上,略帶倦容,他本來剛健婀娜,這回平添了三分嬌柔,更顯得嬌美動人。
  沈紫貴替兩人—一引見,進入大廳。
  楚嵩生眼看妹子傷勢已經痊好,喜道:
  「妹子,你完全好了嗎?」
  楚玉芝嫣然一笑,朝蕭不二道:
  「蕭大俠,你的藥真靈,真該謝謝你呢?」
  蕭不二一對鼠目,閃過一絲異色,聳肩笑道。
  「這點小事,楚姑娘說謝,豈不見外了!」
  楚玉芝道:
  「蕭大俠這是什麼藥,竟有這般靈驗?」
  蕭不二道。
  「姑娘所服,是紫煞門制的療傷治傷藥丸,原是專治『紫煞掌』的靈藥,不過江湖上五種煞掌,也都可以治。」
  楚玉芝道:
  「蕭大快會紫煞掌麼?」
  蕭不二點點頭,得意的道:
  「小老兒就是紫煞門的繼承人,自然會了,只是不精。」
  蕭不二一再吹他的紫煞門的掌門人,這自然是唬唬人的,他給楚玉芝眼的三顆藥丸,只是谷靈子煉的解毒藥丸而已!
  楚玉芝服了解毒藥丸,左肩傷勢,就霍然而愈,這就證明他左肩是被此種毒掌所傷。
  蕭不二想到昨晚襲擊丁捷侯的蒙面入,身材瘦小,就是被自己毒掌擊中左肩。
  那聲驚叫,聲音尖細,分明是個女子,心中更已證實了幾分,這且按下不表。
  再說丁捷侯、唐繩武運送拜天賜棺木回籍,楚府總管楚福特地選派了八名在丁護送摳車。
  一行離開洛陽,一路朝東進發。
  丁捷侯運送拜二弟靈柩回籍,原是托詞.這是蕭不二出的主意。
  今天岳盟主要到洛陽,楚府所有的人像沈紫貴、金和尚、楚嵩生、楚玉芝,連同總管楚福在內,自然都得在場。
  丁捷侯的檀木人頭,是第二個被取走的,也是麻農教要下手的人。麻衣教既然擇定了要下手的人,你在洛陽楚府要下手,你離開洛陽楚府,自然也要下手。
  蕭不二懷疑麻衣教賊徒和楚府中人有關,那麼丁捷侯假借運柩回籍,離開洛陽,大家又忙著迎接盟主,無法分身,看看是否還有人在途中襲擊?
  尤其大家對唐繩武知道的不多,由他和丁捷侯同行,也不會引起賊人的戒心。
  如果真有賊黨攔路截擊.憑唐繩武的武功,和丁捷侯兩人,也足可應付了。
  但這一內情,唐繩武卻一無所知,在臨行前,蕭不二一句話也沒說,唐繩武問他,他只說:
  「路上一切,聽丁老哥就是。」









第27章 黑石島主

  離開洛陽,唐繩武忍不住一帶馬韁,跟上了丁捷侯的坐騎,問道:
  「丁大俠,這一趟,究竟有什麼事嗎?」
  丁捷侯只知道唐繩武出身四川唐門,並不是蕭不二的徒弟,看他不過十六七歲,平日又沉默寡言,只道他武功有限,心中還暗暗搞咕。
  蕭不二已經說過路上會趕來接應,但也用不著派唐繩武和自己同行,路上沒有差錯,倒也罷了,萬一有賊黨攔襲,多了一個唐繩武,自己還得分心照顧於他。
  當時原想婉辭,運柩回籍,自己一個人足夠,唐小哥不用去了;但因蕭不二既已說出口來,不好推辭。繼而一想,唐繩武出身唐門。武功縱然不高,唐門暗器,卻是武林中一絕,蕭不二要他和自己同行,敢情就是為了這一著,必要時,他可施展後門暗器,暗助自己。
  此時聽唐繩武一問,不覺面控訝異,問道:
  「蕭老哥沒和小兄弟說麼?」
  唐繩武道:
  「沒有啊!蕭老丈臨行時曾說;路上一切聽丁大俠的。」
  丁捷侯心中暗想道:
  「自己料的沒錯,蕭不二不告訴他內情,自然因他還只是個初出道的小娃兒,這等關係重大之事,怎會和他說呢?」必念轉動,不覺淡淡一笑道:
  「其實也沒有什麼?昨晚兄弟的一顆檀木人頭,業被賊人取走,路上可能會找上兄弟。」口氣微微一頓,接著鄭重的道:
  「路上真要有事,小兄弟只管守護靈柩,不用出手,來人自有兄弟對付。」
  唐繩武絕頂聰明,丁捷侯的口氣,那會聽不出來?他不但不前實說,而且還有輕視之意,當下也沒多說,只是點點頭道:「小可省得。」
  說完,放緩緩繩,落後一步,依然跟在丁捷侯馬後而行,心中大是不快,暗道。
  「我倒要看看你姓丁的有多少能耐?」
  一路上,丁捷侯沒和他多說,唐繩武也沒有再問。
  運柩的車子,自然不能走的太快,日落時分,趕到偃師,因為有柩同行,不好落店,只好在倡師近郊,找一座破廟落腳。
  在丁把柩車推進大天井,停在殿前,然後打掃大殿,打開地捕各自自水洗臉。兩名莊丁到附近鎮上,買來饅頭鹹菜,大家圍著吃了個飽,就在地鋪上躺下休息。
  天色早已全黑,殿上沒點燈火,一片黝黑,八名莊丁早就倒頭睡熟了,鼾聲此起彼落,和階前秋蟲,互相呼應。
  丁捷候把雙前往腰間一插,悄悄站起,獨自走近階前仰首望著天上一鉤新月,心中暗想道;
  「今晚若是沒事,那就證明麻衣教賊徒,便是楚府中人無疑,今晚忙著迎接盟主,無暇對付自己了。」
  想到這裡,便覺心頭甚是激憤.自己和十字刀楚鶴皋生前交誼不惡,他兒子居然勾結匪人,暗害自己,到底為了什麼?」
  拜二弟慘遭暗算,此仇不報,我丁某何以為人?他越想越覺氣憤,猛地一腳,朝階石上頓去。但聽「砰」的一聲,一方階石.立即被他頓得四分五裂,石屑四濺!
  就在此時,只聽一個冷冷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丁大俠何事這般盛怒?」
  丁捷侯聞聲一驚,急忙回頭看去,但見自己身後,不知何時多了一個面貌枯黃的黑衣老人,面露詭笑,望著自己。
  丁捷候這一驚,非同小可,倏地後遲半步,手按雙朝喝道:
  「閣下何人?」
  黑衣人冷冷一笑道:
  「這還用問?」
  丁捷侯道:
  「如此說來.你是麻衣教的人了。」
  黑衣人似笑非笑的道:
  「沒錯,丁大俠今晚該舉命於此,兄弟是索命來的。」
  丁捷侯眼看自己和來人大聲說話,唐繩武依然在黑沉沉的殿角裡睡熟了,沒有醒來,不但唐繩武沒有醒,連楚府久經訓練的八個莊丁,也沉睡如死。不覺暗暗皺了下眉,心想:
  「反正來人只有一個,他睡熟了也好,免得礙自己手腳。」心急轉動,唰的一聲,從腰間撤下雙戟,目注黑衣人喝道:一閣下就是一個人麼?」
  黑衣人陰笑道:「丁大俠放心,兄弟一個人出手,大概也差不多夠料理了。」
  丁捷侯久闖江湖,聽他口氣,已知來的不止他一個,不禁轉頭朝廟外看去,果然廟門口還站著一個人,不言不動.黑幢幢的看不清他的面貌。心頭暗暗一凜,右手短戟一指,喝道:
  「我拜二弟也是你們殺害的麼?」
  黑衣人道:「麻衣教注定他死,他還活得了麼?」
  丁捷侯仇怒交織,大喝道;
  「丁某和拜二弟,和你們何怨何仇,你們要這般超盡殺絕?好,丁某今晚和你們拚了,朋友亮出兵刃來。」
  黑衣人冷笑一聲,伸手在背上一模.這一摸,口中止不住「咦」了一聲!
  也就在此時,忽聽頭頂棟樑上,有人輕笑道:
  「這位朋友的兵刃,在小可這裡!」
  丁捷侯聽的一驚,這說話的竟是唐繩武!
  黑衣人同時一凜,目射凶光.猛地沉喝一聲:
  「小子是你搗的鬼!」
  身形矗起,雙掌揚處,朝發育處擊到。但就在他身形拔起之時,另一條黑影,業已輕如落葉,飄墜地上,笑道:
  「小可已經下來了。」
  黑衣人迅快沉身落地,一個急轉,口中歷喝一聲:
  「小子找死!」
  揮動雙掌,直欺過去,接連劈出四掌。這四掌他含憤出手,記記都劈向唐繩武要害,勢道勁急.一眼就可以看出他武功極高。
  唐繩武並沒還手,只是身形閃動,左右挪移,一面笑道:
  「朋友就是要動手,也該把自己的兵器接過去了再動手,小可兩手都騰不出來,豈不吃虧?」
  這話沒錯,他手中果然拿著一對判官筆,敢情就是黑衣人的兵器了。
  他因丁捷侯對他輕視,此時有意賣弄。
  丁捷侯兩手執著雙朝,這時給愣住了!他沒想到唐繩武小小年紀,竟有如此高絕的身手,此時但覺兩人動手的這幾招,自己就插不上手去。
  只聽站在廟門口的那人,沉喝道:
  「莫兄退下來,這小子由我來對付他。」
  喝聲出口,人已直欺過來,揮手一劍,朝唐繩武側面攻到。這人身形較矮,一柄長劍卻足有四尺來長,此刻一劍出手,挾起凌厲風聲,只此一劍,已見功力不凡!
  丁捷侯雙戟一場,沉喝道:
  「丁某領教。」
  一招「寒雲捧月」,雙前交叉,往劍上架去。
  那知雙戟堪堪遞的一半,忽然人影一閃,唐繩武已經搶到了前面,笑道:
  「兩個毛賊,何用丁大俠出手?」
  說話聲中,把一對判官筆交到左手,往黑衣人懷中推去,說道:
  「快把兵刃接住了,咱們好好的打一仗。」
  右手迅快從身邊摸出一柄短劍,輕輕一揮,劍鞘脫手飛出,常的一聲,正好接住矮黑衣人刺來的長劍。他這幾個動作,快通電光石火,幾乎是同時出手,雙劍交擊;黑暗之中,登時飛濺起一串火花。
  先前那個黑衣人伸手接住店繩武推來的那一對判官筆,不由怔的一怔,還沒出手!
  唐繩武硬接矮黑衣人一劍,震得身子打一個圈,左手揚處,一掌拍在先前那個黑衣人的肩頭,笑道:
  「朋友發什麼楞,上呀」
  那黑衣人經唐繩武一再戲弄.那還忍得住.厲喝一聲.雙筆一分,猛撲而上。
  矮黑衣人怒笑道:
  「先剁了這小子也好。」
  長劍一緊,刷刷刷,劍風嘶嘯.幻起一片劍影,急襲過去。
  先前那個黑衣人應聲道:「韓尼說的極是。」
  雙筆連點,幻起點點筆影,像急風驟雨般灑出。唐繩武大笑道:
  「這還差不多。」
  手中短劍揮灑,同時幻起重重劍影.和兩人展開快迅搶攻。三人這動手,長短劍光,差差筆影,盤走飛旋,瞬息功夫,已打了十幾個回合。
  唐繩武展開「劍掌十三式」,劍中有掌.掌輔劍勢,一隻左手不時從劍影中突出,把式好不怪異。直逼的兩個黑衣人像走馬燈似的,不時騰閃躍避。
  丁捷侯因有唐繩武擋在前面,無法出手。其實這時候三人早已打的敵我難分,就是想上去,也插不上手,索性就站在一旁觀戰。
  矮黑衣人久戰不下,心頭不禁大怒,探懷摸出一個哨子,連吹了三聲。
  這哨音又尖又響,在大籟俱寂的黑夜之中,聽來更為刺耳。八名酣睡如豬的楚府莊丁,一個個從睡夢中驚醒過來,手操撲刀,紛紛躍起。
  其中兩個已經打亮火把子、點燃起燈籠。燈籠中燭光縱然不亮,但在一片漆黑的大殿上,總算有了光亮,也可看得清對方的面貌了。
  八名莊了手中操撲刀,自成隊形,緩緩朝丁捷侯立身之處,圍了上來。
  丁捷侯久走江湖,已然看出形勢不對!試想楚府莊丁,都是久經訓練,身手不弱,從洛陽到愜師。一路上都有馬匹代步,那會這般疲乏?睡下去就像死豬,連對頭找上門,都一無所覺,此時一聞哨聲,卻又紛紛躍起,反朝自己圍了上來!心念一動,不覺雙目圓睜,沉喝道:
  「你們這是想做什麼?」
  鄭州雙俠老大八步前的威名,在河南也算是響噹噹的人物,他這聲大喝,卻也把八個莊丁給懾住了,大家腳下不由的微現趔趄!
  只聽激戰中,響起矮黑衣人的聲音,陰聲喝道:
  「上呀!奶奶的。你們還等什麼?給我剁了姓丁的再說。」
  八個莊丁聽到矮黑衣人的喝聲,立時有人嚷道。
  「併肩子上!」
  人影倏地分開,一圍而上,把丁捷侯裹在中間,寒光閃動,兩桶撲刀,一左一右朝他身上招呼。
  丁捷侯大笑道:
  「你們果然都是麻衣教的賊黨。」
  沒待兩人刀勢遞出,猛地身形一旋,手中雙戟,一記「左右逢源」,疾劃而出。
  但聽一聲吆喝:
  「姓丁的,你認命了吧!」
  又有兩柄撲刀,挾著凌厲風聲,急劈過來。丁捷侯氣惡已極,大喝一聲,雙前開合如風和八名莊丁打在一起。
  丁捷侯外號八步朝,一身武功,雖然高強,但這八名楚莊在丁身手也是不弱,何況以一故八.好漢架不住人多。人家只要每人砍一刀,就是八刀,你要連使八記,才能把八刀架開。
  丁捷候被圍在核心,心中有數,自己遭八人圍攻,至少也得放倒一兩個,才能解除本身威脅,扭轉劣勢.他雙戟上下飛舞,左衝右突,兀自無法稍佔上風。
  八名在丁如論單打獨鬥,不用三五招就可解決一個,但八個人聯上手,此退彼進.互作呼應。
  他一雙手忙於招架,那有時間認定一個人下手。
  這場激戰了二三十招,八名在丁自然無法剁得了丁捷侯;丁捷侯空自著急,也依然被圍在中間,休想放得倒對方一個。
  和唐繩武動手的兩個,以矮黑衣人武功較高,一領長劍使得十分辛辣,另一個黑衣人一對判官筆,也著實不弱,記記都找唐繩武要害大穴下手。
  唐繩武施開「劍掌十三式」,手中短劍如魚龍曼衍,招招都是奇正相生,虛實互見.對付兩個黑衣人.真是游刃有餘。雙方屢戰,已過百招,雖然沒分勝負,但其實唐繩武早已佔了上風,只是未使殺手而已!
  黝黑的廟門前,又出現了兩條人影。
  前面一個身材纖小,面蒙黑巾,跟在纖小人影後面的卻是個魁梧大漢,臉上也蒙著一方黑布。只留兩個眼孔。
  纖小人影目光犀利,黑夜之中,宛如兩點寒星,專家快的一轉,口中冷冷哼道:
  「真是無用的東西,這許多人,連人家兩個都收拾不了。」話聲一落,立即回頭朝魁梧蒙面人道:
  「你去收拾姓丁的,這姓唐的由我來料理。」
  突然足尖一點,縱身撲起,身法之快,有如風飄電閃,一條人影凌空直向唐繩武飛撲過去。身在半空,嗆的一聲,寒光出鞘,一道匹練般的劍光,虹射而至,朝唐繩武當頭劈落。
  這一劍來勢奇快,唐繩武吃了一驚,急忙振腕揮劍,但見從他刻尖上湧出大片光華,向空迎擊而去。
  雙創乍接,緊接著響起「噹」的一聲大震,一拍硬接下來,唐繩武身不由主的後退半步。
  那纖小人總究凌空發劍,無處著力,卻被震退了三步之多,落到地上,兩道霜刃般的眼神,微露驚詫,目注唐繩武冷笑道:
  「瞧不出你刻上著實有些功夫。」
  話聲堪堪出口,那和唐繩武動手的兩個黑衣人,看到纖小人影親自出手,正待退下,忽然身子搖了兩搖,一聲不響,往後便倒。
  纖小入方自一怔,就在此時,圍著丁捷侯搶攻的八名莊丁,也在這一瞬間,一個接一個的倒了下去。
  這些人武功全非弱手,但竟然連哼也沒哼一聲,就摔倒地上,一動不動。魁梧大漢堪堪撲到,眼看八名莊丁無故倒了下去,心頭大吃一驚,那裡還敢朝丁捷侯逼近過去?
  纖小人影手仗長劍,從蒙面黑布兩個眼孔中,射出驚異之色,望望地上倒臥的十八,劍尖朝唐繩武一指,怒聲道:
  「是你使的毒藥暗器?」
  丁捷侯也只當是唐繩武因對方援手趕到.施展獨門暗器,把眾人放倒的,聞言也不覺轉臉朝唐繩武看來。
  唐繩武也覺得奇怪,搖頭道:
  「小可並未使用毒藥暗器。」
  纖小人影冷冷降道:
  「你是四川唐門的人.還想賴麼?」
  唐繩武道:「朋友倒是調查得清楚一不錯,小可正是四川唐門的人,這有什麼好抵賴的?」
  纖小人影道:
  「四川唐門善於用毒,不是你還有誰?」
  唐繩武目光一掃,冷笑道;
  「據小可看來,這些人只是中毒昏迷,若是小可使用寒門毒藥暗器,早已無救了。」
  魁梧大漢冷森的道:
  「小子好大的口氣,你把唐門暗器使出來看看。」
  唐繩武望了他一眼,忽然拱拱手,笑道:
  「閣下最好先取下臉布,讓小哥看看你是誰……」
  纖小人影突然一聲清叱,揮手一劍,朝魁梧大漢面前劈落。
  魁梧大漢吃了一驚,急急往後躍退。
  纖小人影目光一注.朝劍尖上望丁一眼.冷笑道:
  「唐門暗器,技止此了麼?」
  原來他劈出一劍,劍尖上已吸住一支細如牛毛的藍汪汪毒針,正是唐繩武的「點頭飛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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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0 11:00:59 |只看該作者
 唐繩武大笑道:
  「你再接我一劍。」振腕一劍,迎面劈去。
  「劍底飛星」,同時出手,一點寒星,隨劍而發,直射對方咽喉,他身形跟進,左手突發,朝纖小人影蒙面黑布抓去。
  這一抓,去勢有如迅雷忽發,快速絕倫,纖小人影揮劍擊出.但聽「叮」的一聲,飛濺起一溜火星.一枚寒星已被擊落。緊接著又是「嗤」的一聲,臉上黑布卻被唐繩武撕了下來。
  纖小人影大吃一驚,口中低呼一聲,身形暴退丈餘,雙手猛抖,兩柄柳葉飛刀,月光下森芒閃閃,冷意逼人,各劃半弧.一左一右電射過來。
  飛刀出手,人已破空飛射,掠上圍牆。
  唐繩武短劍疾揮,對準近身飛刀揮出,劍風過處,「噹」「噹」兩聲,把飛刀斜磕出去。
  那魁梧大漢眼看纖小人影飛走,他趕緊雙腳一頓,跟著往外衝去。
  丁捷侯不如一緊,縱身撲起,口中大喝:「朋友給我留下。」
  野小人影放過魁梧大漢,一聲輕叱,又是一柄飛刀,勢若閃電,直取丁捷侯咽喉要害。
  丁捷侯大吼一聲,右手短戟向那柄匹練似的飛刀點去,左手楊處.另一柄短朝,脫手飛出,向纖小人影打出,但纖小人影卻早已在飛刀出手之時,一閃而沒。
  這一耽擱,再待追敵,兩條人影早已在黑暗中消失不見。
  丁捷侯躍上牆頭,雙目如炬,氣得滿臉通紅,怒哼道:
  「可惜,被這兩個賊子逃跑了。」
  唐繩武俯身從地上拾起那顆「劍底飛星」,裝入劍柄,抬頭笑道:
  「丁老已經留下他們十個羽黨,雖被他們逃脫了兩個,這一仗也算是大獲全勝了。」
  丁捷侯聽的一怔.豁然大笑道:
  「我放倒他們十個羽黨?小哥別往兄弟臉上貼金了。」
  唐繩武一呆道:
  「丁老是說,這十個賊黨,不是你放倒的?」
  丁捷侯抱抱拳『笑道:「小哥說笑了,兄弟這點微末之技,那想放得倒人家半個」今晚若非小哥出手,丁某別說栽到家,連老命都早已送上了。」
  唐繩武臉露驚異,道:
  「這就奇了,這些人真的不是小可放倒的。」
  丁捷侯看他不像有假:心頭暗暗咕順,一面說道:
  「那會是誰?」接著雙眉一挑.呵呵笑道:「準是蕭老哥趕來了。」
  只聽有人呵呵一笑道:
  「來的可是老朽。」
  丁捷侯聽出來人不是蕭不二的聲音,急忙舉目瞧去,但見從廟外飄然走進一個白髯老人。
  丁捷侯右手持教,沉聲道:
  「閣下何人?」
  唐繩武喜道:
  「丁老,來的是我大師伯。」
  白髯老人沒待唐繩武介紹,已經開口笑道:
  「老朽谷靈子,這位大概就是丁大俠了。」
  丁捷侯連忙拱手道:
  「兄弟正是丁捷侯。」
  谷靈子行上大殿,一手撫鬚,笑道:
  「此間情形,老朽已聽蕭老哥說過,那兩個賊人,是老朽有意放他們回去的。」
  唐繩武道:
  一是大師伯放他們回去的?」
  谷靈於大笑道:
  「大師伯若是不放他們回去,就算來上一千個,一萬個,也休想漏網一個。」
  唐繩武道:
  「為什麼放他們呢?」
  谷靈子笑道:
  「傻孩子,他們逃不了的。」
  唐繩武恍然道:
  「大師伯在他們身上做了手腳了。」
  谷靈子微微一笑道:
  「咱們到了楚府你自會知道。」
  丁捷侯道:
  「這些人咱們該如何處置?」
  谷靈子道:
  「他們中毒極輕,只是昏迷不省人事罷了.等天亮之後,繩武到大路上去攔一部馬車,把他們一起載到楚府去。」說到這裡,忽然啊道:
  「是了,丁大俠瞧瞧,他們之中,可有認識的人麼?」
  丁捷侯一拍後腦笑道:
  「谷老哥不說,兄弟倒是忘了。」
  一面回頭道:「唐小哥,你瞧瞧這兩個黑衣人,臉上有沒有花樣?兄弟還得去把兵器找回來。」
  說完,提著一盞燈籠,匆匆往廟外而去。
  唐繩武依言過去,俯下身子,仔細察看了一陣,覺得那矮黑衣人身材極像楚福,但又不敢確定。正在猶豫之際,丁捷侯已經找回短就,大步走了進來,問道:
  「怎麼樣了?」
  唐繩武抬頭道:「這廝好像楚福,只是臉上看不出什麼破綻。」
  丁捷侯道:「這個容易。」說著伸手從矮黑衣人身上,撕下一片衣襟,吐了些口水,往矮黑衣人臉上用力擦去。那知擦了半天,矮黑衣人黝黑的臉上,還是那個模樣.絲毫未變。不覺冷冷一笑道:
  「這廝易容術高明得很,咱們沒有洗容藥,只怕無法讓他恢復本來面目。』」
  谷靈子早已在莊丁們鋪好的地鋪上瞑目跌坐,聞言雙目一睜,笑道:
  「咱們無法讓他恢復本來面目,那就讓他們自己說吧!」說完,伸手一招,又道:
  「再過盞茶工夫,他自會醒來.丁大院親自問問他口供好了。」
  丁捷侯看他是空招了招手,好像矮黑衣人就會醒來,心中覺得甚是奇怪,但又不好多問。
  唐繩武忽然笑道:
  「大師伯,你老人家在他身上放了什麼?」
  谷靈子笑道:
  「還有什麼?老夫只是讓一個虱子,叮在他身上,老夫收回虱子,虱子也從他身上吸回毒血,他不就是會醒過來了麼?」
  丁捷侯聽得大專,心想:
  「此人用毒,當真神乎其技,連跳蚤蟲子,都可派上用場。」
  過了不過盞條工夫,只見那矮黑衣人雙目滾動,突然翻身坐了起來。
  了捷侯迅快一指點了他穴道,嘿然道:
  「朋友最好安靜一點。」
  矮黑衣人長吁了一口氣,怒哼道:
  「姓丁的,你要把老子怎樣。」
  丁捷侯道:
  「朋友好好的回答幾句話,咱們還可饒你不死。」
  矮黑衣人道:
  「老子把你殺了。——
  丁捷侯道:
  「朋友你已落在咱們手裡,還是識時務些的好。」
  矮黑衣人呸道:「老子一條命,識不識時務,並無多大分脫」
  丁捷侯大怒道:「識時務,你可以少吃些苦頭,不然,縱使你鋼筋鐵骨,也保管你無法忍受。」
  矮黑衣人雙目圓睜,大聲道:「姓丁的,你有什麼毒辣手段,只管請使,老子決不皺眉。」
  谷靈子緩緩說道:
  「用不著動刑,老夫就會讓你乖乖的說出來。」
  矮黑衣人目光轉動,望著谷靈子喝問道:
  「你是什麼人?」
  谷靈子微微一笑道:
  「老夫麼……」
  突然大袖一揮,但見一道金芒.朝矮黑衣人迎面電射過來!
  矮黑衣人還沒看清谷靈子打出的是什麼暗器。忽覺頸上一涼,一條冰冷的東西,已從頭頸上蠕蠕而動,從下巴底下游上來,經過面頰,游上鼻尖!
  這回矮黑衣人看清楚了,那是一條全身金黃的小蛇,這時昂起一顆三角小頭.吐著又細又失的紅舌,似在向自己示威。他穴道受制,雙手尤法舉起,看到這條小蛇,簡直比要了他的命,還要盯怕,臉上的肌肉,一陣扭曲,幾乎嚇昏過去。走著兩眼,急叫道:
  「你快把它移開,移開,我……我說就是了。」
  谷靈子笑道:
  「朋友別怕,小金沒有老夫的命令,決不會從你鼻孔鑽進去的。」
  小蛇,尤其是這條身具劇毒的小金蛇,若是往鼻孔中鑽,這該多麼可怕?矮黑衣人早已嚇得全身癱瘓了,顫聲道:
  「我……我已經答應了,你……你快把它移……移開去。」
  谷靈子笑道:「不要緊,只要你不說謊話,它是不會咬你的。」
  一面朝丁捷侯道:
  「丁大俠,有什麼話,你可以問了。」
  說罷,緩緩合上眼皮,像老僧入定,不再說話。
  丁捷侯眼看小金蛇高踞矮黑衣人鼻樑之上,燈光中,它那顆三角小頭,閃著凶獰的金光,使人看了就會不寒而慄。再看矮黑衣人扭曲著臉,額上佈滿了一粒粒黃豆大的汗珠,不覺嘿然道:
  「你就是楚福吧!」
  矮黑衣人身軀微微一震,他竭力維持著頭部不動,定著眼說道:
  「我叫韓大奎,不是楚福。」
  丁捷侯道:
  「朋友臉上易過客?」
  矮黑衣人道:
  「沒有,在下就是這副樣子。」
  丁捷侯道:
  「麻衣教的主持是誰?」
  矮黑衣人為難的遲疑了一下道:
  「在下洩露教中秘密,乃是死罪。」
  丁捷侯冷笑道:
  「你不願洩露教中秘密,眼前就是金蛇鑽你七竅之厄。」
  矮黑衣人道:
  「好吧!在下告訴你,本教首領就是公子。」
  丁捷侯道:
  「公子,你說就是楚嵩生?」
  矮黑衣人道:
  「正是楚公子。」
  丁捷侯冷笑道:
  「我早就知道是他了。」
  他似是心頭氣惱已極.憤憤的道:
  「楚總督一世為人,行俠仗義,不想他兒子竟是無惡不作的麻衣教首領!說到這裡,接著又朝黑衣人問道:
  「他妹子呢?」
  矮黑衣人道:「『公子復興本教,一直瞞著小姐,不曾讓小姐知道。」
  丁捷侯道:
  「老管家楚福,一定知道的了?」
  矮黑衣人道:「楚福當年十字刀楚鶴皋手下,擔任楚府總管多年,怎會是本教的人?」
  丁捷侯冷笑道:
  「朋友說的是實話麼?」
  矮黑衣人道:
  「在下說的句句是實。」
  丁捷侯道:
  「楚府莊丁全是你們羽黨,楚福豈會不知?」
  矮黑衣人道:
  「這些在丁,都是在一二年內新進的人。」
  丁捷侯道:
  「方纔逃走的兩個人是誰?」
  矮黑衣人道:
  「他們一個姓常,一個姓霍,都是公子手下,職居本教八大護法。」
  丁捷侯道:
  「朋友在教中是何職司?」
  矮黑衣人道:
  「在下是本教十二個小頭目之一,這九人歸在下率領。」
  丁捷侯道:
  「你們殺害拜二弟,又率眾夜襲丁某,究竟有何陰謀?」
  短黑衣人道;
  「在下奉命行事,這個就不大清楚,聽公子說,好像不把河南地面上的有力人土,全部除去,本教就無法抬頭。」
  丁捷侯雙目隱射凶光,厲聲道:
  「我拜二弟,就是你殺害的麼?」
  矮黑衣人道:「不是。」
  丁捷侯大聲道:
  「那是什麼人殺害的?」
  矮黑衣人又有些遲疑,但還是說道:
  「是公子。」
  丁捷侯切齒道:
  「好個賊子,丁某非找他算賬不可。」目光一往,又道:
  「朋友若要性命,今晚說過的話,當著那賊子敢不敢再說一遍?」
  矮黑衣人苦笑道:
  「在下洩漏本教機密,論律已是死罪,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還有什麼敢不敢的?」
  丁捷侯看看天色,點頭道:
  「好,朋友委屈一陣子,天亮了,咱們就動身。」
  談話到此為止,小金蛇也乖乖自動沿頸而下,回到谷靈子身邊,游入大袖之中。
  矮黑衣人目中閃過一絲擰厲的笑意,但他話聲方落,身子一歪,又摔倒地上。
  丁捷侯、唐繩武就在地上坐下,閉目養神。
  一夜很快過去,天色剛露魚白,谷靈子就已起身,舀了一瓢水,往臉上衝。
  唐繩武聽到階前的水聲,很快睜開眼來,看看天色還有些源脫,不覺低聲道:
  「大師怕不再休息一回麼?」
  谷靈子道:
  「你們有馬匹代步,還可休息一回再走,再說太早了也顧不到車,老夫可得先走一步。」
  丁捷侯也被兩人說話聲驚醒,說道;
  「谷老哥不和咱們一起去洛陽麼?」
  谷靈子笑道:
  「自然要回洛陽去,只是你們騎馬,老夫走路,你丁大俠要找兩條腿跟四條腿賽腳程?」
  丁捷候一怔道;
  「咱們多出了許多馬匹,谷老哥任挑一匹,何用走路?」
  谷靈子摸著一把白髯.笑道:
  「老夫不能騎馬。」
  丁捷侯又是一怔,心想:
  「這老兒敢情有點古怪。」
  本來咯,武林中人,誰不會騎馬?就算不會騎.憑谷靈子的身手,任你馬跑得再快。站在馬背上,也總站得穩。
  谷靈子沒待他開口,笑笑道:
  「老夫身上,少說也養了百十來只虱子,它們住在老夫身上,一身皮包骨,早就住的不耐煩了,老夫一旦騎上又壯又健的馬,它們不捨了老夫.往馬身上鑽?老夫養著這些虱子.一隻足可咬死一頭老虎,你丁大俠想想,老夫要是騎馬,又能跑得出幾步,老夫還是安步當車.早些上路的好。」
  這話倒敢不是吹的.此老一身是毒物,除非先制一匹「毒馬」出來,否則確是沒有他騎的馬。
  但唐繩武卻心中有數,大師伯脯養毒物,都是久經訓練,那會不聽他的指揮?他藉故先走,也許另有原因,是以沒有插嘴。
  丁捷侯聽他說不能騎馬,自然信以為真,只得點點頭道:
  「既是如此,谷老哥就請便吧!」
  谷靈子朝矮黑衣人等一指道:
  「這些人不到洛陽楚府,不會醒的,老夫先走一步,咱們楚府見。」說完,飄然朝廟外而去。
  丁捷侯望著他後形,歎道:
  「谷老哥真是一位奇人。」
  忽然好似想起了什麼,朝唐繩武問道:「唐小哥,你令師是誰?」
  唐繩武道:
  「在下有兩位師父,第一位是人稱攝魂掌的班師傅,單諱一個遠字」
  丁捷候吃一驚道:
  「原來小哥是攝魂掌班遠的門下,不知第二位尊師是誰?」
  唐繩武道:
  「在下第二位師傅,就是本盟總護法姓齊,諱天宸。」
  丁捷侯道:
  「小哥出身後門,又有兩位名師,無怪一身所學,勝過丁某百倍了?」
  唐繩武道:
  「丁大俠過獎,小可初走江湖,還要丁大俠多多指點。」
  一會工夫,天色已經大亮,兩人吃了些乾糧。
  唐繩武起身道:
  「丁大俠在此稍候,小可這就到大路上去攔一輛車子來。」
  說完,轉身往外奔去。過了頓飯時光,唐繩武雇來一輛破舊的馬車,丁捷侯也把大殿上收拾好了。
  唐繩武在僱車時,誰說夜間遇盜,十名莊丁(包括兩個黑衣人)全被毒藥迷翻,急於趕回洛陽楚府。趕車的要在路上混飯吃,一聽唐繩武是洛陽楚府的人,沒有第二句話,就趕著車馳到廟外停下。
  唐繩武、丁捷侯先把十人一齊運上車廂,然後再從天井中推出拜二哥的柩車,由丁捷候駕柩車先走。
  唐繩武跑上後面一輛馬車,和趕車的一起坐在車前,算是押人,其餘馬匹,馱著行李,緊隨車後而行。
  趕車的揮著馬鞭,只是在空中發「劈拍」聲響,不用真的揮到馬身上,馬匹就沒命的往前飛跑。一路上只聽到鞭聲、鈴聲、蹄聲和車輪聲,響成一片!
  坐在車前的唐繩武,閒得無聊,也幾乎被車子的震動,抖散了骨節,舒服的靠著頭,打起吃來。
  打腦,當然並不是真的睡覺,不知過了多少時候、唐繩武在打盹中間,突然感到聲音不對!
  鞭聲、鈴聲、蹄聲和車輪滾轉聲.還在節奏的互鳴.有什麼聲音不對呢?
  這應該說只有打盹的人才聽得出來,本來車輪滾轉的轆轆之聲,沉重吃力,但經過幾十里急馳,如今車輪轆轆聲音,卻鬆動了許多.車廂顛簸愈甚、發出來的竟是空響!
  唐繩武縱非老江湖,但他靠著頭.聲音聽的最是清晰不過,心頭驀然一怔.立即轉臉道:
  「老哥,車子停一停。」一面凝聲朝前叫道:
  「丁大俠,快停車。」
  趕車的聽到招呼,趕緊勒住馬韁,兩匹馬齊聲嘶鳴,和車輪曳地之聲,同時響起,車子停下來了。
  唐繩武很快的一躍下車,伸手掀起車簾,不由的把他怔住了!車廂中空空如也,十個昏迷不醒的人,已經一個不見,不用說,他們是從後窗逃走的,但昏迷的人如何會逃走呢。
  唐繩武一手掀開車簾,怔怔出神,丁捷侯也停住柩車,走了過來,問道:
  「小哥,你發現了什麼?」
  唐繩武把車簾掀高了些,道:
  「丁大俠請看,十個賊人,全都跑了。」
  丁捷侯看了不禁一呆,問道;
  「小哥如何發現的?」
  唐繩武道:
  「小哥聽出車廂輕了許多,才要趕車的停車,十個人已經不見了。」
  丁捷侯道:「他們是從後窗出去的。」
  唐繩武道:
  「小可正在奇怪,他們中毒昏迷,怎會跑掉的?」
  丁捷侯聽得暗暗好笑,心想:
  「你總究是初出道的雛兒。」一面說道:
  「他們只要來兩個人,一個潛入車廂,一個跟在車後,就可把所有昏迷的人,一個個從後窗丟出去了。」
  唐繩武道:「咱們回頭追。」
  丁捷侯道:
  「他們來人自然不止兩個,既能從車中把人救出,早就去遠了,再說咱們已經趕幾十里路.你知道是那裡出的事,如何還追得到?」
  唐繩武憤然道:「咱們不追,就這樣讓他們逃跑不成?」
  丁捷侯冷笑道:「跑了和尚,跑不了廟,這些人不過是楚嵩生的爪牙罷了,只要正主不走,咱們要這些爪牙,又有何用?」
  那趕車的車一停.他就下了車.在路旁一坐.取出旱煙管,裝了一袋煙,悠閒的吸著旱煙。
  此時聽了丁捷侯的話,他一雙灰色眼球,轉動了下.臉上閃過一絲奇異之色,但瞬即低下頭,裝作不聞。丁捷侯道:「小哥上車吧!咱們趕到楚府再說。」
  唐繩武道:
  「既然十個賊黨,全已跑了『這輛馬車『也不用了,還是叫他回去吧!」
  丁捷侯笑道:
  「不,這位老鄉,就是證人,咱們還是叫他去一趟洛陽的好。」
  唐繩武想想也是道理,就跳上車去.招招手道:
  「趕車的,上路了。」
  趕車的也沒說話,跨上車轅,揚鞭一抖。空中發出「劈拍」一聲,他兩匹馬敢情聽慣這種聲音,立即拉車起步,朝前馳去。
  趕車的一手把韁,一手執著旱煙管狂吸,捨不得把煙磕去。這下可苦了唐繩武.他坐在趕車的邊上.一陣陣任難聞的煙味,撲面而來,直嗆喉嚨。
  唐繩武忍不住一陣咳嗆,趕車的似乎根本不知道不會抽煙的人,聞到煙味,會有多辛辣?他依然毫不在意,狠命咬著煙管,狂吸不已。
  唐繩武也懶得和他說,倒過臉去,避開他尊嘴噴出來的煙味。
  不多一回,趕車的煙癮過足了,磕去煙灰,把旱煙管往腰裡一插,精神抖擻,一支皮鞭在空中打得「劈拍」直響,馬也跑得更快。但唐繩武經過一陣咳嗆,覺得頭腦昏脹,眼皮漸漸沉重,好像昏昏欲睡!
  這情形,從未有過,唐繩武心頭清楚,不禁暗暗吃一驚,心想:
  「莫非地噴出來的煙中有鬼?」
  一念及此,竭力保持清醒,凝目看去,前面駕柩車的丁捷侯,不知何時,竟然靠著坐位,打起盹來,一顆頭垂得低低的,不住東一倒,西一歪!
  最奇怪還是駕柩車的兩匹馬,沒有控馭,它們依然跑得很快,再一細看,原來前面兩匹馬,竟然也受趕車的皮鞭聲響遙遙指揮,是以絲毫沒停。
  唐繩武心頭愈加明白,自己兩人果然看了人家的道,敢情這趕車的,是麻衣教的羽黨。他暗暗運氣,覺得除了頭腦還有些昏脹,並無大礙,心知自己練成毒功,迷香對自己並無多大作用。
  他此時原可把趕車的一舉制服,但繼而一想:
  「他們既然未能把自己迷倒,何不將計就計,看看他們要把自己兩人,弄到那裡去「除了楚府,說不定另有巢穴」。
  當下不聲色,斜靠車座,故作睡熟。
  趕車的回頭望後繩武,陰森一笑,又自顧的趕車。
  又奔行了頓飯工夫,車子捨了大道,轉上一條小徑,但兩邊松濤盈耳,車子顛簸得十分厲害。
  唐繩武真替丁捷侯擔心,他歪歪倒倒的,莫要從坐位上摔下來!瞇著眼縫,偷偷一瞧,但見丁捷侯邊上多了一個黑衣人,控著馬韁,催馬前行。
  唐繩武這下放了心,只要有人控緩,丁捷侯就不會摔下來了,於是又鬧上了眼睛。
  車子漸漸接近山麓,山麓間矗立著一座山神廟。這時從山神廟飛快的奔出兩個黑衣人,朝趕車迎了上來,陰笑道:「三師兄辛苦了。」
  趕車的原來是他們「三師兄」。
  趕車的一躍下車,隨手摘下頭上氈帽,往地上一擲,露出一頭亂髮,得意的子笑了兩聲,問道:
  「大師兄回來了麼?」
  兩個黑衣人連忙躬身答道:
  「沒有,據說對方昨天到了不少高手。」
  趕車的三師兄問道:「是些什麼人?」
  一個黑衣人道:
  「聽說是武林盟的盟主岳小龍夫婦,還有十幾個隨行的人。」
  三師兄冷笑道:
  「我當是誰,原來是姓岳的小子,他居然自封武林盟主,嘿嘿,憑大師兄的身手,還不手到擒來?」說到這裡,伸手一指,吩咐道:
  「把兩個人帶進去。」
  說完,大樓大樣的往廟中行去。
  兩個黑衣人答應一聲。一人一個把丁捷侯、唐繩武抓起來跟著往廟中行去。
  另一個黑衣人舉起手中皮鞭,朝駕柩車的馬匹股上,狠狠抽了一鞭,兩匹馬一負痛,低嘶一聲,拉著柩車,朝左首山腳樹林馳去。
  這座山神廟,共有兩進,兩個黑衣人抓著丁捷候、唐繩二人,穿過大殿,直向後進走來。
  後進也有一座殿宇,供的是觀音大土,殿宇左邊,靠壁處有一張八仙桌,和幾把椅子,桌上還放著一把茶壺。幾個茶盅。
  就在靠左廊的一把籐椅子上,坐著一個中等身材,臉色略顯蒼白的中年漢子。這黃臉漢子雙目微凹,雙額突出,一臉僅是精幹之色,他雖是中等身材,但身上那件黑衣,卻是又長又大,坐在那裡,使人覺得說不出的詭秘!
  趕車的三師兄這時已把身上車把式的衣裳脫下,原來穿的是一件半長不短的灰布長衫,跨進左首偏殿,朝黃臉漢子恭敬的躬躬身,道:
  「小弟見過二師兄。」
  黃臉漢子目光一抬,點點頭道:「你回來了,那兩個人都帶回來了麼?」
  三師兄道:「帶回來了。」
  二師兄的黃臉漢子道:「很好。」
  三師無道:「只有一件事,小弟要向二師兄報告。」
  二師兄道:「你說。」
  三師兄道:「丁捷侯和一個姓唐的小子,擒了十個黑衣人,都像是中了毒,聽說是要把這些人送到洛陽去。」
  二師兄目露奇光,問道:「這些黑衣人是什麼路數?」
  三師兄道:「小弟也不清楚。」
  二師兄道:「人呢?」
  三師兄道:「在路上被人救走了。」
  二師兄道:「你看到來的是什麼人嗎?」
  三師兄笑道:「小弟自然看到了,他們一共有三個人,好像都著面具,不是真面目,而且身手極高,他們把車中十個中毒的人,一個個從後窗丟了出去,小弟怕露了形跡,不好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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