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萬劫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武俠仙俠] [梁羽生]冰川天女傳[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狀態︰ 離線
11
發表於 2010-7-3 17:06:29 |只看該作者

第六回 天女飛花 仙姝應有恨 冰川映月 騷客動芳心(1)

冰川天女的冰宮四周透明,雖有假山掩蔽,但遠遠望去, 只見在宮殿那邊,花園裡面,有兩條黑影,騰躍搏鬥。其中一人,手提鐵拐,舞得車輪般的團團疾轉,可不正是 陳天宇新拜的師父鐵拐仙!他的對手身材高大,面貌看不清楚,似乎不是中土之人, 身上披著一件大紅袈裟,在冰宮的寒光掩映之下,十分搶眼奪目,就如白窗裡湧出一朵紅霞。陳天宇大吃一驚,心道:“這人居然能渡過冰川,直闖冰 宮,本事定是非同小可。”芝娜看了一眼,亦是駭然說道:“冰川天女禁令森嚴,怎麼還不出來,竟容這個野人來闖她的宮殿?”

芝娜熟悉宮中道路,帶著陳天宇左彎右繞,不一刻就到了 那邊冰宮前面的花園,只見和鐵拐仙搏鬥的那人是個番僧,鷹鼻獅口,相貌甚是醜陋,他使的是~根禪杖,比鐵拐仙的鐵拐要細小許多,但鐵拐 仙兇猛搏擊,都被他一一輕描淡寫的化解開去。

再定睛一看,只見還有兩條人影,倚在假山的太湖石邊, 雙手合什,口中喃喃有辭,卻是日前所見的那兩個尼泊爾武士,陳天宇又是一怔,心道:這兩個尼泊爾武士對冰川天女奉若神明,恭敬無比,何 以也敢隨這個番僧來闖她的宮殿。只聽得芝娜悄聲說道:“這兩個尼泊爾武士叫這番僧做國 師,看似甚有來頭。”

芝娜比陳天宇多懂尼泊爾話,陳天宇問道,“他們說的什 麼?”芝娜道:“我也聽得不很明白,好像是勸他們的國師不要闖禍。”

鐵拐仙越鬥越勇,碗口般粗大的拐杖舞得呼呼挾風,拐杖 掄圓,就如一片杖林,將那紅衣番僧困在當中。雙杖交擊,更如鳴鐘擊需,震得耳鼓都嗡嗡作響,霎眼之 間,又鬥了三五十招。陳大字越育越奇,心道:“他們這一陣乒乒乓乓的亂打, 就算熟睡如泥,也該被他們鬧醒,何以冰川大女還不見出來?”非但冰川大女下見出來,宮中的侍女,也無一人出現。

陳天宇道:“芝娜,要不要叫你的天女姐姐出來?”芝娜 道:“天女姐姐行事神奇,她現在尚未出來,想必其中另有緣故。陡然聽得雙杖相交,一陣金鐵交鳴,嗡嗡之聲,不絕於耳,陳天宇急忙看時,只見那紅衣 番僧忽然坐在地上,禪杖慢慢揮動,鐵拐仙須眉俱張,狠狠撲擊,陳人字心中喜道:“不必冰川天女到來,這廝非我師父之敵。 ”

卻不知鐵拐仙此時,心中正在叫苦不迭!他是甘鳳他的首徒,功力之高,大江南北,無與倫比,誰 知碰著了這紅衣番僧,竟然討不了便宜,任他金剛大力,狠攻猛撲,卻被這番僧化解於無形。

鐵拐仙稱霸江湖二十多年,今番還是第一次遭逢勁敵,迫 得施展最厲害的伏摩仗法,這伏魔杖法乃是當年獨臂神尼所創,經過了因和尚精研,再加以增益,演成一百零八路的招數,每一仗打下,都有千 鈞之力,而且杖頭杖尾都可用以打穴,其中還夾有刀劍的路數,端的是厲害無比,但卻最消耗內家真力,若然演完一百零八路杖法,非臥床靜養三 日,不能複原,所以鐵拐仙從來不用。


伏摩仗法一展,果是非同小可,數招一過,便如無風海 雨,撲人而來,饒是那番僧如何鎮定,也有點手忙腳亂,鐵拐仙加重內力,正擬將他一拐擊倒,那番僧打了一個盤旋,忽然跌坐地上,雙膝一 盤,瞑目垂首,狀如坐禪,手中的禪杖卻仍是緩綴揮動。

鐵拐仙雖是見多識廣,也不由得怔了一怔,心道:“這是 什麼打法?”陡覺自己的攻勢被他封著,而且隱隱有一股反擊之力,攻勢愈猛,反擊之力也就愈大,那禪杖雖是緩緩揮動,卻如在面前布 了一道鐵壁銅牆,摧之不毀,攻之不入。

鐵拐仙大吃一驚,攻勢催緊,霎眼間已使了三十六招,一 百零八路伏魔杖法分為三段,第一段三十六招是金鋼猛撲的功夫,攻之不入,第二段三十六招又連接而來,這三十六招用的全是內家 真力,就是石頭捱了一杖,也會打成粉碎,而且前三十六招,發杖之時有風雷之聲,這三十六招,卻是來無蹤去無跡,用力雖 沉,卻無聲響,更難防備。可怪的是那番僧仍是瞑目垂首,但卻似背後都長著眼睛, 不管鐵拐仙從什麼地方打來,他禪杖一揮,就恰好擋住,而且反擊之力比前更大,有好幾次鐵拐仙的鐵拐,都幾乎給他震得脫手飛去!

原來這番僧用的是印度的瑜伽功夫,配以西藏密宗的柔 功,也是一種上乘的內家功夫,但卻與中土的法門不同,經練五髒六腑為主,功夫深的,可以被關閉在銅棺裡面,沉之海底,過了三日,再打撈上 來,仍然不死。內功中緊難練的是屏絕呼吸,能到達那種境界,身體就幾 乎成了金剛不壞之軀。這番憎雖然未到這個境界,但較之鐵拐仙的內力,卻是勝 了一籌。番僧練的這種功夫,須要靜坐運氣,時間愈久,益發的潛 力愈大。所以鐵拐仙的伏魔仗法,雖然一段勝似一段,但對方反擊 之力,也相應加強,鐵拐仙力不從心,感到更吃力了。

看看第二段的三十六路伏摩仗法又快使完,鐵拐仙頭上已 冒出熱騰騰的白氣,冰川天女仍未見出來,鐵拐仙不由得心中有氣,暗自思量,反正討不了便宜,你不出頭,我又何必替你多管閒事?打定主意,不展第三段杖法,虛晃一招,便想退出圈子。

鐵拐仙將鐵拐一抽,正想跳出圈子,忽覺那紅衣番僧的撣 杖,竟似帶有一股極大的吸力,將他的鐵拐牢牢吸著,往裡牽引,竟是脫不了身。

鐵拐仙又驚又怒,急運內家真力,將拐一擺,雖然也能擺 動,但那股吸力卻越來越緊,毫不放鬆,只得運勁與他相抗,施展出伏魔杖法的第三段三十六招來。

伏魔杖法一段強過一段,最後的一段三十六招,最是消耗 內家真力,陳天宇在旁觀看,只見兩人的招式都是越放越慢,那番僧仍然是閉目垂首,盤膝跌坐,頭上也已冒出熱騰騰的白氣,喘息之聲微 微可聞,但再看鐵拐仙時,則更見狼狽,只見他衣裳盡濕,汗珠似黃豆粒般大小,一顆顆地滴下來,鐵拐每一揮動,骨節就“格勒”地作 響,有如爆豆一般,陳天宇雖然不懂上乘武功,但見此情形,已知師父甚是吃力!


那番僧雙眼忽地張開,摹然喝道:“倒!”鐵拐仙腳步踉 蹌,上身搖了兩搖,咬著牙很,將鐵拐揮了半個圓孤,往下直壓,接聲說道:“不見得!”他正使到第九十六招“降龍伏虎” 把內家真力全都貫注拐頭,剛勁之極,那番憎冷笑道:“你不要命麼?”禪杖慢慢上指,與鐵拐頂個正著,只見那碗口般粗大的鐵拐,中間 部分竟然慢慢變了下來,鐵拐仙的面色更沉重了!

忽聽得“襠”的一聲,鐵拐忽地彈了起來,那番僧倏然跳 起,倒躍幾步,撣杖垂下,恭敬肅立。陳天宇大為詫異,這番僧明明即可取勝,何以忽然放鬆?

回頭一看,只見冰川天女披著白色的輕紗,從花徑之中緩 緩走出,飄飄若仙,傍著她走的正是鐵拐仙的妻子,峨嵋女俠謝雲真。謝雲真將鐵拐仙扶過一邊,兩人手牽著手,也學剛才那番 憎一樣,跌坐地上,動也不動。冰川天女則在微微冷笑,一步一步地走了過來。那兩個尼泊爾武士滿面惶恐之容,忽然都是雙掌合什,跪 在地上,口中喃喃有辭,似乎是在乞求冰川天女饒恕。

那紅衣番僧撫禪杖,施了一禮,從懷中掏出一張黃紙詔 書,說了一句,芝娜輕輕“咦”了一聲,在陳天宇耳邊說道:“這番憎你天女姐姐做公主,要他接詔,這可真真奇怪了!”只見 冰川天女接過詔書,略一展看。立即擲還,那紅衣番僧面孔漲紅,禪杖一頓,用尼泊爾話 說道:“清朝皇帝的金瓶,我們定然不能容它到得拉薩,國主之命,要你下山相助,你也不肯答允麼?”陳天宇聽得半懂不懂,好在有芝娜在旁給他 翻譯。

冰川天女面色微變,但面上仍帶著笑容,那紅衣番僧正想 再說,忽見冰川天女玉手一指,冷冷說道:“都給我滾下出去!”冷月冰光之下,只見那番僧的面孔由通紅變得鐵青,顯得十分尷尬,更是 可怖。芝娜道:“你瞧他惱羞成怒了。”那番僧乃是尼泊爾國 師,幾曾受過如斯侮辱,只見他氣得手指發抖,忽然仰天打了一個哈哈,指著冰川天女,顫聲說道: “你,你,你叫我滾?國王也不敢對我如此無禮!”冰川 天女冷冷說道:“不錯,是我要你滾下去,你待怎地?我已給了你莫大的情面,讓你闖入宮來,見我一面,你還不知足?我有過誓言在 前,誰敢叫我下山,都得給我滾走,你也不能例外!”

那紅衣番僧強掩窘態,發為狂笑,禪杖頓地。朗聲說道:“我間關萬里,遠道前來,只見著公主一面, 實是不能心足。聞道公主的武功,已盡得中華與西土的所長,貧僧甚願開開眼界。”

冰川天女淡淡說道:“是麼?”回眸冷笑,拍掌叫道: “來人哪!”霎眼之間,走出九個侍女,冰川天女昂首朝天,揮手說道:“給我將這個野和尚攆下山去!”紅衣番憎叫道:“呵,原來你是不屑和我動 手,那我適才之請,確是太過冒昧了,但我平生從來未曾受人驅逐,不知進退之處,還望公主海量包涵。”那個尼泊爾武士惶恐非常,連連勸他 們的國師快走,那紅衣番僧把禪仗一頓,兀立如山,動也不動。

冰川天女不理不睬,更不答話,把手一揮,九名侍女圍了 上來,冰川天女兩道眼光有如利劍,直射到紅衣番僧面上,不怒而威,令得那紅衣番僧也不由得倒退兩步,剛氣頓餒,但見那九名侍女作驅逐 之狀,又不禁勃然發作,禪杖一舉,喝道:“好,那就讓我先領教你的侍女幾招,然後再領公主的教訓。”

冰川天女輕移蓮步,走了過來,拉著芝娜的手,笑道: “你瞧得仔細些,他們所用的劍法,都是我教過你的。”對芝娜的態度,和藹可親,就如姐姐一般,與適才的威嚴,大不相類。


紅衣番僧禪杖一揮,立了一個門戶,想是為了保持身份, 尚未進招,陡然間那九名侍女長劍一齊出手,奇怪的是,每一柄劍都是寒光閃閃,通體晶瑩,非金非鐵,竟似一段寒冰,九柄劍一齊亮出,寒光冷氣,立 刻四面發射,陳天宇不由自己地打了一個寒哄,就像墮在冰谷之中一樣,冷得牙關打戰,看芝娜時,芝娜也給凍得身軀顫抖。冰川天女微微一笑,道:“我一時大意了,想不起你們禁 受不住。你們且忍受一下。”忽地手臂一抬,迅如閃電地向陳天宇頸背一戳。

陳天宇嚇了一跳,被她手指一點,渾身如觸電,甚是酸麻 難受,但瞬息之間,便覺有一股熱氣從丹田直透出來,流行全身,心跳加劇,血流加快,就如在嚴寒之下,經過了急促的跑步一般,外面雖然寒 冷,體內卻是發熱,芝娜也被她同樣依法泡製,冷意頓消,雙頰且熱得暈紅。陳天宇以前聽師父談過,說是有上乘內功之人,不但可用 點穴之法制人死命,而且可用點穴之法醫人之病,或者是打通病人的經脈,或者是令病人的血液正常,功能極其奧妙,當時聽了,還只不過當作一種奇談,而今身受,始 知世界之上,真有這樣一種奇功。

芝娜問道:“天女姐姐,她們手上的長劍是堅冰削成的 嗎?”芝娜見過冰川天女用冰劍殺敗雷震子,是以有此一間。陳天宇心中也正存有這個疑問,雙眼盯著冰川天女,冰川 天女笑道:“她們還沒有那樣本事,那是我給她們所煉的冰魄寒光劍,是用凡山特產的千年寒玉,浸在萬古寒冰之中,經過三年才煉成的寶劍,所以一 出手便有一股冷氣,沒有練過內功的人,光是這股冷氣,便難抵受。”

那紅衣番僧陡然見這九柄寒光閃閃的長劍,也不覺吃了一 驚,但他內功精純,在冷氣侵襲之下,卻也並不畏懼,那九柄伍劍首尾相連,布成一面光網,慢慢收縮,紅衣番僧忍耐不住,禪杖一 彈,一招:“力劃鴻溝”,向外推出,只聽得叮叮哨嗎幾聲連響,前一排的四口劍都研在杖上,紅衣番僧這一杖有千斤之力,見這 四名侍女居然抵受得住,好生驚異,說時遲,那時袂,後一排的四口劍一齊刺到,卻又倏的分開,前後左右,四柄劍同時進 招,的是怪異之極,敏捷無論。紅衣番僧一個閃身,左掌一震,避開了後面的一劍,又震 歪了前面的劍點,但左右兩劍,已堪堪刺到身上,陳天宇大聲叫“好”!冰川天女眉頭一皺,叫道:“侍兒小心了!”陡然之間, 忽見那四名侍女,一齊飛躍起來,給紅衣番僧大喝一聲,掌杖兼施,排山倒海般地直劈過去。

原來那紅衣番僧精擅瑜咖之術,肌肉可以隨意扭曲變形, 左右兩名侍女的長劍剛剛沾著他的衣裳,忽覺劍尖一滑,他的兩條臂膊突然一個拐彎,暴長幾寸,禪杖呼呼挾風,掌勢摧山裂石,瞬息之間,發出 內家真力,立即轉守為攻!

紅衣番僧卻也料不到冰宮侍女的輕功竟然如此高明,一杖 擊空,九名侍女的身形已散四方,恰似晴蜒掠水,彩蝶穿花,左穿右插,忽合忽分,紅衣番憎一連發出幾記惡招,卻是一個也打不 著,不知不覺之間,這九名侍女已布成一個陣勢,將紅衣番僧引到核心。

那番僧盤膝一坐,又想用適才對付鐵拐仙之法,應付冰宮 侍女的圍攻,豈知應付一人自可,同時應付九人卻大是艱難。那九名侍女身形飄忽不定,長劍所指之處,全是人身的要 害穴道,番僧的瑜伽還未練到最上乘的境界,要封閉全身的穴道,又要分神應敵,談何容易?但見他端坐一陣,被攻得緊時,不由自己就跳起來,禪杖 揮舞一陣,又再跌坐地上,如是者三番四次,忽躍忽坐,狀甚滑稽,陳天宇不覺哈哈大笑。

那番僧豈是容人恥笑之人,怒火陡起,把心一橫:“管她 什麼公主不公主,我先傷了她的兩個侍女再說!”一躍而起,形如怪鳥摩云,禪杖橫空疾掃。九名侍女急急分散,那番僧一聲大喝,著著搶攻,一根禪 杖指東打西,指南打北,似乎已豁出性命,下手絕不留情,這番僧功力極高,遠在冰宮的一群待女之上,禪仗所到之處,威猛之極,眾 待女不敢硬接,只有躲避,陳大字暗暗吃驚,心想:“似此下去,難免不給他打傷一兩個人,這卻如何是好?”


只見冰川天女泰然自若,微微一笑,那九名侍女倏然變 陣,四方遊走,忽合忽分,依仗花園中那些怪石作為屏障,陣勢擺開,有如重門疊戶,變化無端,看得人眼花燎亂,九名侍女奔跑起來,就如同數十百人一樣,滿 園子綢帶飄飄,羽衣閃動,真像“天女散花”之舞,好看煞人。鐵拐仙本來是閉目靜坐,默運玄功,這時也不自覺地睜開 了眼睛,看了一陣,不禁暗暗驚奇,冰宮侍女所布的陣形,竟似諸葛武候所傳下的八陣圖,只是卻又並不完全一樣,八個侍女各踏著一個方 位,暗合休、生、傷、杜、死、景、驚、開八門,任是如何轉動,這八門都在互相呼應。但與八陣圖不同之處,卻在多出一人,這一人並不隨著轉 動,好像是鎮守中樞的主腦人物,卻又並不出手。那番僧也似覺察出來,連連搶攻,想先擊倒那個侍女,可 是陣圖奇妙,他邁步向東,西面就鑽出入來向他襲擊,他邁步向西,東邊南邊,長劍又倏然刺到,怎麼樣也佔不著陣圖的心腹之地,到不了那個侍女的 身邊。

這番僧武功也確是高強,雖然不識陣圖,仍是奮戰不已, 禪杖呼呼挾風,掃在假山湖石之上,石塊也碎裂成片片,揚起塵土,冰川天女眉頭一皺,只聽得那為首的侍女叫道:“你這廝太過無禮,居 然敢毀壞我宮中的美景麼?”雙指一彈,忽聽得嗤嗤的暗器破空之聲,驟然襲到,番僧笑道:“暗器豈能奈我何哉?”禪杖一 揮,周身風雨不透,那暗器也不知是什麼東西,一顆顆好似珍珠大小,亮晶晶的,從空中灑下,被那杖風激蕩,倏忽障裂成粉,散出寒光冷氣,那番僧不 由自己地機伶伶地打了一個冷戰。

天湖聖峰之上,有的是亙古不化的寒冰,冰川天女從千丈 冰窟之中,擷取冰魄精英,練成了一種世上獨一無二的奇門晴器,“其名就叫做“冰魄神彈”,世上所有的暗器,或用以傷人,或用以打穴,所 講究的不外乎是準頭,勁力的功夫,或者再加上暗器本身的鋒利,唯有“冰魄神彈”與眾不同,它所倚仗的就是萬載寒冰的那種陰冷之 氣,破裂之後,寒氣發出,端的是厲害。

本來紅衣番僧的功力原可抵禦,但他要全神貫注應付冰宮 侍女的圍攻,哪能分出心神,運功防禦。冰彈冰劍,寒氣激蕩,愈來愈濃,紅衣番僧牙關打戰,漸 覺忍受不住。只見他狂呼疾掃,狀若瘋狂,額角沁出汗珠,卻又全身顫 抖。冰川夭女笑對芝娜說道:“這廝強用內家真力,以為可以 發熱,哪知這樣一來,冷熱交戰,最是傷人,這次他縱保得了性命,只恐也要大病幾天。”陳天宇心地善良,大著膽子對冰川天女道:“那就 饒了他吧?”芝娜膘了他一眼,道:“你倒替他求情了。”冰川天女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紅衣番僧高呼酣斗,越來越覺精神不濟,但見那群冰宮侍 女穿來插去,眼前人影如潮,彩色繽紛,目眩神迷,眼花鐐亂,為首的侍女嬌喝一聲:人倒也! ”揚手又是一枚冰魄神彈,紅衣番僧心頭一冷,腳跟一 軟,只覺天旋地轉,搖搖欲墜,忽聽得冰川天女叫道:往手!”睜眼看時,九名侍女早已收劍退下,排成兩列,分立在冰川天女的身旁,紅衣番僧 滿面羞慚,一言不發,深深的吸了幾口氣,轉過身來,向冰川天女施了一禮,便躍出冰宮。兩名尼泊爾武士向冰川天女施禮之後,也誠惶誠恐地跟在 後面。片刻之後,走得無蹤無影。

芝娜笑道:“這廝居然能闖進冰宮,本事也委實不錯,真 嚇煞我了!”冰川天女道:“不會再有第二個這樣的人了,其實這番僧也是我有意放他進來的,要不然他雖然能渡過冰川,也闖不過我 宮前的九天玄女大陣。”鐵拐仙心道:原來她把諸葛武候的八陣圖加以變化,改了名稱。厲害是厲害的,可是若說能盡擋天下武功高明之士,只怕 也未見得,鐵拐仙是甘鳳他的大弟子,見多識廣,深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武學之深,有如大海,所以雖然敗在番僧之手,對冰川天女的自 負,卻是不以為然。

冰川大女見鐵拐仙嘴唇微動,似欲作聲,走過去看,只見 他面色灰白,就似大病之後,尚未恢復的人一樣,謝雲真道:“他謝謝你的恩典,只是現下恐難走動,請你派兩名侍女送他下山。”冰川天女看了一眼, 道:“幸虧你的伏魔杖只使到九十六招,若然把一百零八路使完,縱有靈丹聖藥,也難恢復你真元之氣。現在你可不能走了!”

謝雲真道:“怎麼?”冰川天女淡淡說道:“也沒什麼, 他耗損過度,六脈失調,氣血逆行,五髒易位,若然強要下山,在冰川之中,一受激蕩,死是死不了的,但只恐就此便要終身殘廢,雖有鐵拐,也不能 走路啦!以他的功力,靜養五日,佐以藥物,大約便可複原。好,我就以五日為期。 ”一招手喚來一名侍女,道:“你給他收拾一間靜室,讓 他好好用功,誰都不許打擾他!將宮中的溫玉惜給他用。”吩咐了侍女之後,回過頭來,微微一笑,對謝雲真道:“這次我為你們特別破例,讓你 們多住五日,五日之後,你們自己下山,也不必向我辭行啦!”

冰川天女說話神情,甚是輕描淡寫,謝雲真聽了,卻是大 吃一驚,想不到丈夫所受內傷,竟是如此嚴重。冰川天女看似一點不通人情,但卻慨然肯以冰宮的至寶萬 年溫玉借用,給他療傷,又非寡情絕義之人可比。這番說話,真令鐵拐仙夫婦啼笑皆非。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狀態︰ 離線
12
發表於 2010-7-3 17:06:52 |只看該作者

第六回 天女飛花 仙姝應有恨 冰川映月 騷客動芳心(2)

冰川天女道:“你可自去照料他,沒事不必再來找我,” 帶了侍女,自行去了。謝雲真性情本來甚是高做,經了多年磨練,雖然改了許 多,但仍然受不了別人的傲氣,想不到此次萬里遠奈,專誠尋訪,只因勸她下山,卻受到如斯冷落,越想越覺不值,幾乎想出言“回敬”,但冰川天女雖然比她 更要高做十倍,卻純是出於自然,自有一種風華高貴,凜然不可侵犯的神情,叫人不敢與她吵嘴。謝雲真只覺一股悶熱,橫梗胸中,突然“嗆”的一聲,嘔 出了胃中的苦水。陳天宇驚道:“師娘,你怎麼啦?”謝雲真面色蒼白,忽 而罩上一層紅暈,揮手說道:“沒什麼。你留在這兒,不可多事。”神情甚是奇特,扶起鐵拐仙也自走了。

陳天宇悶悶不樂,怔怔地站在那兒,芝娜道:“鬧了半 夜,你也該歇息啦,明日我帶你賞覽宮中的奇景。”陳天宇目送她的背影沒入花叢,想起五日之後,仍得下山,而且師父得罪了冰川天女,此後更是無 緣相見,心中越發悵惆。

第二日早晨,陳天宇一覺醒來,只見霞光萬道,從窗口望 將出去,又是一番景象,透明的冰宮在紅日照耀之下,五彩迷離,幻成人間罕見的奇景,更似神話中的世界。冰宮侍女送來的早點,只有兩枚又紅又大的果子,但吃了 之後,卻是甜暢無比。過了一會,芝娜果然踐約而來,帶陳天宇出外遊覽。芝娜來到冰宮之後,神情也似愉悅許多,雖然眉字之間, 倘隱隱藏有幽怨,但與陳天宇有說有笑,與初見之時,已大不相同,好像春天也來到了她的眉梢,冷漠的神情也隨著外面的冰河在開始解凍了。

宮中奇景,賞之不盡,園林佈置,美妙絕倫。亭檄水石,參差錯落,掩映有致。迴廊曲折,婉蜒東西,只是那廊壁的花窗,形式就各各不 同,構成佳麗的圖案。所有的建築,甚至假山湖石,都是大半通體晶瑩。園中有好幾處噴泉,飛珠濺玉,在春陽燦爛之下,泛起一 圈圈的彩虹。還有小溪曲折,貫穿其中。芝娜道:“池塘和溪水,都是從天湖引來的,特別清冽, 我緊喜歡喝這裡的水了。”宮中各處庭院,都用奇峰怪石,隨意點綴,與各種花樹互相掩映,幾乎每一處都構成美妙的畫圖,那些花樹,大半說 不出名字,燦如霞彩,微風吹來,香氣沁人脾腑,陳天宇笑道:“此處真如仙境,怪不得冰川天女不願下山了。”

兩人信步所之,隨意遊賞,餓了就採摘園中的果子充饑, 冰宮佔地甚廣,走了大半天尚未走完,行走之間,忽聞得一股異香,非蘭非躊,陳天宇走過去看,只見前面有一間尖頂的房子,形似神 龕,結構非常怪異,與宮中所有的建築,都不相同。其他建築都是用水晶、雲石、晶鹽或者堅冰所造,晶瑩如 玉,只有這一間屋子卻是黑黝黝的,特別惹人注意。那非蘭非四的幽香,就是從這間房子中發散出來。陳天宇好奇心起,想推門入去,芝娜面色一變,急忙止 住,悄聲說道:“我上次在這裡住的時候,天女姐姐就曾吩咐過我,說是什麼都可以任我自行去玩。只有這一間屋子,不能進去。”陳天宇道: “為什麼?”芝娜道:“誰知道呢?聽宮中的侍女說,冰川天女每逢朔望之夜,就要獨自到這間屋去,耽擱一個時辰,她做什麼。誰也不敢問。聽侍女 說,這問屋子是用一種香木做的,這種香木,若焚燒起來,香氣可以傳至十里之外。 ”陳天宇聽了,好奇之心,更是大起。

這一晚陳天宇翻來覆去,念念不忘那問神秘的屋子,朦朦 朧朧之間做了一個夢,夢見冰川天女在裡面焚香祈禱,芝娜侍立在她的身旁,自己不知怎的,也到了裡面,忽然間冰川天女拔出一柄寒光閃閃的長劍,向自己心窩一 指,她的長發突然化為無數飛蛇,向自己飛來,芝娜駭叫一聲,那屋子隆一聲就倒塌了。陳大宇給那尖頂的巨木壓著,掙扎呼喚,忽聞得芝娜在耳 邊叫道:“你夢見什麼了?醒來,醒來!”陳天宇剛睜開眼,只好得外面又是轟隆一聲,幾疑還是夢中,芝娜推他一把,道:獄起來看,冰宮 中又有一個怪客闖進來了! ”

這一下陳天宇睡意全消,又有一個怪客闖進冰宮!真真是駭人聞聽!陳天宇道:“他能夠渡過冰河,闖過宮外的九天玄女陣 麼?”芝娜道:“若非闖過,怎能來到冰宮,現在宮中鳴鐘報警。天女姐姐就要出來了呢!”

陳天宇急急披衣而起,趕出外面,只見昨日那九名侍女, 又已布好陣形,將一個白衣少年圍在當中,劍拔晉張,尚未動手,陳天宇一看,不禁駭然失聲。芝娜道:“怎麼?”陳天宇道:“這人我認識的!”這剎 那問,那白衣少年也看到陳天宇,回頭一笑,似是招呼,陳天宇看得更清楚了。


此人非他,正是陳天宇在路上所遇見的那個少年書生,曾 用一把金計救過蕭青峰,又曾在日喀則之夜,將麥大俠等一干人都引走的那個少年書生!

芝娜道:“此人是誰?”陳天宇道:“我不知道他的名 字,但他曾救過我師父的性命,想來該是個好人。”芝娜道:“啊,糟了!剛才我聽得冰宮侍女說,天女姐姐生氣得不得了,說是若不重 重懲戒來人,冰宮就難保寧靜了。冰宮防衛,一層強過一層,這九名侍女武功高強,遠非宮外的可比,他這次不死也得大病一場!”

那九名侍女剛剛拔出長劍,忽然又停下手,滿院子寂靜無 聲,連一根繡花針跌在地下都聽得見響,陳天宇扭頭一看,只見冰川天女已來到場中,面有怒容,見到那個少年,微微“噫”了一聲,神情突然一 變,似乎頗為驚詫。

在冰川天女心中,尚以為來人是紅衣番憎的那一路人,卻 想不到竟是個豐神俊秀的漢族少年,心道:“若非有數十年功力,也難以渡過冰川,闖過陣圖,怎麼這一個少年,年紀與我不相上下,難道他比那個紅 衣番僧還更厲害?”

兩人眼光相接,白衣少年微微一笑,道:“你就是冰宮的 主人嗎?怎麼這樣怠慢客人呵!”冰川天女道:“你是誰?你到這裡來做什麼?”

那少年道:“我若說出名字,只恐你要對我更不客氣了, 不過遲早也要說給你知道的,只要你答應我一件事情。”冰川天女道:“什麼事情?”少年道:“你知道有金本巴瓶麼?”冰川天女眉頭一皺, 道:“又是金本巴瓶?真是煩死人了。莫非你又是要求我下山,為你搶那個什麼金瓶嗎?你們與滿洲人作對,與我可不相干。”那少年又是微微 一笑,道:“你猜錯了,我是求你下山去保護那個金瓶!尼泊爾人要搶那個金瓶,有些不明利害的俠客,好像鐵拐仙之流的人也要去搶那個金瓶,我一人孤掌難 鳴,你非下山助我不可!”

少年說話的神氣,簡直就像對老朋友求助一般。冰川天女心中一氣,暗道:“我與你有什麼交情?”柳眉 一豎,揮手說道:“你練到今日的武功,已算不錯,快快下山,免得自誤!”冰川天女不立即下令驅逐,已算客氣萬分,那白衣少年卻是一副嬉皮笑臉的神氣, 邁前一步,說道:“怎麼,這點面子你也不給我麼?”

冰川天女面色一沉,為首的侍女叱道:“你這廝說話好生 無禮,當真要我們趕你下山嗎?”白衣少年懶洋洋地打個呵欠,笑道:“上山容易下山難,我今日走得累了,你不趕我,我還真想在這裡睡一覺呢!”那侍 女一拍手掌,催動陣形,八口寒光閃閃寶劍,嚴如閃電驚風,一齊捲到,白衣少年尖聲叫道:“好冷,好冷!睡意都給你們打消啦。”身形 飄飄,在劍光之中穿來插去,侍女的陣勢展開,攻勢有如潮湧,一對才過,一對又來,循環往復,凌厲之極,白衣少年身法奇快,每於 間不容發之際,閃過劍尖,冰川天女也不由得暗暗贊好,陣勢越攻越緊,慢慢往裡收縮,八口冷氣森森的長劍在白衣少年的身前身後身左身右,似穿 插,更是令人驚心駭目。陳天宇道:“芝娜姐姐,你能不能代我向冰川天女說 情?”芝娜搖了搖頭,陳天宇眼光一瞥,只見冰川天女咬緊嘴唇,神色甚是緊張,如此神情、還是僅見。

忽聽得那白衣少年哈哈一笑,說道:“好劍法,好劍法, 請恕得罪了!”陳天宇簡直看不清他的動作,不知怎的,他居然能在八口冰魄寒光劍的圍攻之下,騰出手來,倏的也拔出一口寒光閃閃的長 劍,微一揮動,劍尖竟帶著隱隱的嘯聲,有若龍吟,頓時冷電精芒,繽紛飛舞,冰川天女失聲贊道:“好一把寶劍!”白衣少年將劍一揮,劃 了一個圓孤,只聽得一陣斷金碎玉之聲,有兩名侍女的寒光劍已給他截斷,餘人大驚,一齊後退,白衣少年身手快捷得難以形容,而且竟似深 通諸葛武候八陣圖的門戶,走休門,轉開門,繞死門,踏生門,著著反攻,霎眼之間,又把守景門,傷門的兩名侍女的長劍削斷了!


鎮守中樞的侍女急忙打出“冰魄神彈”,一出手便用“天 女散花”的手法,撒出一大把亮晶晶形似珍珠的暗器,布了滿空。那白衣少年把手一揚,也突然發出一把暗器,冰魄神彈已 怪,他的暗器更怪,暗器甚小,形狀看不清楚,但卻帶著一道烏金光芒,暗器穿空直上,滿空的冰魄神彈霎時飛散。冰川天女吃了一驚,這少年的勁力用得妙絕,他那一把形 如芒刺的暗器,竟楚每一枝都刺著一枚冰魄神彈,卻又並不刺穿,只是微微粘著,棚冰魄神彈送出數丈之外,飄散四方。冰川天女心頭一動,猛燃起父親生前所曾說過的天山神 芒,出手之時帶著暗赤色的光華,不覺狐疑滿腹,對這少年另眼相看。

冰魄神彈和九天玄女陣都困不著這個少年,冰宮侍女也不 由自己的慌了手腳,那少年一個盤旋,每一個冰宮侍女都覺得他的影子在面前一掠而過,最後的四名侍女,手中的冰魄寒光劍也給他奪了。

冰川天女叫道:“住手!”只見那少年身形一晃,已退出 陣圖之外,笑吟吟的看著冰川天女,說道:“怎麼?”

冰川大女淡淡說道:“也沒什麼,我說過的話,從無更 改。”那少年道:“那麼你要親自趕我下山了?”冰川天女道:“不錯。你既恃強闖入,做主人的不願招待惡客,也只有用武力將他驅逐了。”白衣少年 道:“那真是最好不過,我可以開開眼界,見識見識中土失傳的達摩劍法了。”他對冰川天女冰冷的眼光毫無驚懼,仍是一直微笑的盯著她。

陳天宇和芝娜二人都以為冰川天女定要出手了,那知冰川 天女眼珠一轉,卻道:“你渡過冰川,又打了兩場,氣力也耗損不少,明日中午,你再來吧。”此言雖甚自負,卻也大有憐惜之念。

白衣少年一笑施禮,道:“好,你既請我再來,我豈能不 來,咱們一言為定了。”插劍入鞘,轉過身去,微笑道:“這才有點對朋友的味兒。”冰川天女道:“你說什麼?”白衣少年道: “沒什麼。人生得一知己可以無憾,你獨處珠宮貝閾,卻無朋友,如此人生,也是美中不足。”冰川天女面上一紅,這少年的活正說到她心坎裡去,她自父母死 後,無一個可與談心的人,每於秋月春花之夜,也會自感寂寞。

冰川天女面泛嬌紅,佯嗅說道:“亂嚼舌頭,誰要你多管 閒事。”卻於不知不覺之間,跟著他走了幾步。白衣少年正步上橫跨荷塘的長橋,橋上有亭翼然,荷塘上 除了荷花之外,還有幾種不知名的水中生長的異花,微風吹來,一水皆香,亭子兩邊,刻有一付對聯,寫的是:

  月色花香齊入夢


  仙宮飛閣共招涼

白衣少年笑道:“聯語雖佳,但卻並不應景。”卻不知這 副對聯正是冰川天女所作,她的祖母冒浣蓮是有名的才女,她幼承家學,琴棋詩賦,無一不精,冰宮中各處佳景的題詠,都是出於她的手 筆,聞言甚是不服,不覺又跟他走了兩步,說道:怎麼不應景呢?你說說看? ”白衣少年道:“月色花香,處處皆有;仙宮飛閣,也不 過是泛泛的形容之詞,移到別的地方,也自可用。不足以說明此處的特殊風景,何況只寫景而不寫人,也是 美中不足。 ”

冰川天女雖甚矜持,但到底是個純真的少女,聽他說話, 也似甚有道理,又不覺微笑道:“你既如此說,那麼你就替我另擬個聯吧。”白衣少年微一吟哦,正欲張口,冰川天女身旁的侍女忽然插口說道: “你知不知道這副對聯正是因人而作,難做得很呢!”

白衣少年道:“要怎麼對,你說說看。”冰川天女橫了那 侍女一眼,道:“不要多嘴。”對白衣少年道:“你先說說你所擬的聯語。待我看看是怎樣的應景法。”白衣少年微微一笑道:“那戳就獻 拙了。”吟道:

  冰川映月嫦娥下

  天女飛花騷客來

又笑道:“聯雖不佳,但聯中的人物都是佳絕!總可以對 得過去吧。”冰川天女心頭一蕩,杏臉飛紅,這副對聯正嵌著“冰川天女”四字,聯首又嵌有她的名字“冰娥”,那自然是為她而作的 了。而且聯語隱隱藏有贊美與愛慕之意,冰川映月,月在水 中,好像是嫦娥已經下凡;天女散花,引來騷客,這又分明是說他慕名而來。但這聯又確是應景之作,不能說他輕薄。冰川天女也不禁暗暗佩服他的才思敏捷。

白衣少年對侍女道:“好啦,我交捲了,你剛才說原來這 聯是因人而作,究竟是因誰而作,可以見告嗎?”侍女抿嘴一笑,冰川天女道:“就告訴你吧。這副聯語就是因她而作的。這個園中有十二處 景緻,每一處的題聯,嵌的都是我侍女的名字。白衣少年再誦原來的聯語道: “月色花香齊入夢,仙宮飛閣共招涼。呵,原來你的名字叫月仙。 ”侍女道:“正是。 ”白衣少年道:“好,那我就再次獻醜,為你再擬一聯。 ”略一吟哦,笑道:“有古人的詩句,正好藉來作對。 ”吟道:

  月色無痕,綠窗朱戶年年繞;


  仙妹有恨,碧海青天夜夜心!

下聯“碧海青大夜夜心”借用的是李義山的詩句:“嫦娥 應悔偷靈藥,碧海青天夜夜心。”貼切之極。暗中又是嘲諷冰川天女像嫦娥一樣,寂寞獨守冰宮,嵌的 也正是她侍女的名字。冰川天女眉頭一皺,不知不覺之間,竟自陪他走過橫跨荷 塘的長橋。這樣的談詩論文,哪裡有半點仇敵的意味。

白衣少年雙手一拱,笑道:“不勞遠送,也不勞你們驅 逐,我自己走了,明日中午,再來踐約。”冰川天女不覺又是面上一紅,只見白衣少年展開身形,已自去得遠了。

白衣少年去後,宮中諸人個個都在談論他,注意著明日之 會。陳天宇也不例外,這晚想起自己上山以來,雖然僅僅幾 日,已見不少奇人、奇景、奇事,心中暗思,白衣少年和冰川天女的武功都深不可測,明日定有一場惡鬥:一忽兒又想到那神秘的屋子,翻來覆去,睡不著 覺。第二日將近中午時分,芝娜又來與他一同出去,剛剛踏人 園中,就听見一陣悠揚的琴聲,芝娜悄悄說道:“天女姐姐甚是反常,今日一早就在這裡彈琴了呢!”

正是: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

  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狀態︰ 離線
13
發表於 2010-7-3 17:09:58 |只看該作者

第七回 劍气射珠宮 亦真亦幻 柔情聯彩筆 宜喜宜嗔(1)

彈的是《詩經•周南》的一章,歌詞道:“南有喬木,不 可稱思。漢有遊女,不可求思。漢之廣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若譯成現代白話詩則是:

  有棵高樹南方生,

  高高樹下少涼陰。

  漢江女郎水上游,

  更想追求枉費心。

  好比漢水寬雙寬,

  遊過難似上青天。

  好比江水長又長,


  要想繞過是枉然。

這詩寫的是一個高做的少女,任何男子追求她都迫不到 手,詩中所用的都是比喻和暗示,陳天字聽了,不覺心中一動,想道:“冰川天女為什麼彈這首歌詞?難道她是自比漢江女郎麼?冰川比漢江那可是更要 難渡得多!”

抬頭一看,紅日正在天中,琴聲劃然而止,園子裡靜悄悄 的,人人心情都覺緊張,冰川天女和白衣少年約會的時刻已經到了,忽聞一陣蕭聲,遠遠傳來,吹的也是詩經中的一章,歌詞道:“蒹霞蒼蒼,白露為 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遊從之,宛在水中央。”若譯成現代的白話詩則是:

  蘆花一片白蒼蒼,

  清早露水變成霜,

  心上的人兒哪,

  正在水的那一方。

  我逆著水流去找她,


  繞來繞去道兒長。

  我順著水流去找她,

  像在四邊不著陸的水中央。

這詩是男子覓意中人的情歌,伊人可望而不可即,詩中充 滿愛慕與惆帳的情懷。簫聲一停,只見園中已多了一入,正是那白衣少年,手持 玉蕭,腰懸長劍,史顯得豐神俊秀,只見他收起玉蕭,彈劍笑道:“冰川伴多琴盧妙,但願人間劍氣銷。”姑娘彈得好琴幾乎令我忘 了比劍之事了。 :冰川天女淡淡說道:“你也吹得好簫,敬聆雅奏,果是 高明,劍法必定更妙,那是要領教的了。”

陳天宇暗暗好笑,他二人琴蕭酬唱,哪裡像是即將決鬥的 模佯:只聽白衣少年大笑道:“那可不是大煞風景麼。”冰川天女道:“你要我下山,那豈不是更煞風景?你若不願比劍,我也不願強人所難。你 下山吧,這裡實在不是你該到的地方。”白衣少年搖了搖頭,笑道:“那麼除了比劍,我可是沒有辦法請你下山了。好,咱們一言為定,產我輸了,我就再 不來麻煩你,若你輸了,你可得助找去保護那金本巴瓶!”冰川天女眉頭一皺,道:“塵世之事,你爭我奪,令人惡心,好吧,你亮劍 進招,也落得我耳根清淨!”言下之意,似是一來責那少年不夠高雅,二來對這場比劍,頗有自負之意,好像可以穩勝無疑。

冰川天女長劍出鞘,只見寒光疾射,冷氣森森,她所使的 也是冰魄寒光劍,但比那些冰宮恃女所使的寒光劍,劍質又自不同,那是採五金之精,在冰窟寒泉中淬煉而成,陳天宇和芝娜雖然早就服下宮 中的炎藥,可以抵禦寒氣的六陽丸,仍是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寒戰。

白衣少年神色自若,微微一笑,輕彈寶劍,聲若龍吟,在 下首一站,道:“請賜招!”冰川天女長劍一指,疾如電掣,陡然飛起幾朵劍花,陳天宇還未看清,只見那白衣少年已憑空拔起數尺,劍光 在他腳下一。掠而過,冰川天女微微“噫”了一聲,旁人看不出來,原 來她這一劍乃是達摩劍法中的一個絕頂怪異的招數,一招之間,分刺敵人三大命門要穴,卻不料那白衣少年竟自輕輕閃過。

白衣少年發聲長嘯,手起劍落,左刺兩劍,有刺兩劍,中 間又疾刺一劍,出手五招,用了五種不同的劍法,式式不同,冰川天女道了一個“好”字,冰魄寒光劍橫空一掠,劍鋒自左而右,中途一 變,劍勢陡然逆轉,出手如此之快,而竟能使劍勢隨心轉換,這在劍術之中,是最最難練的招數!只見那劍光似左反右,橫空一掠,向著白衣少年的頸項一 繞而過,陳天宇駭叫一聲,忽聞那白衣少年笑聲又起,贊道:“使得好一招達摩劍法呀!”他竟然在間不容發之間,又避開了冰川天女一 劍!

冰川天女更是詫異,這少年竟自知道自己的劍法師承,而 自己卻不知道他的劍法來歷,傲氣不由得減了幾分。白衣少年一聲長嘯,身劍合一,來得有如駭電奔雷,輕靈 處又似行雲流水。正是棋逢對手,將遇良材。冰川天女殺得興起,劍光四展,有如水銀瀉地,花雨繽 紛,只見四面八方,都是冰川天女的影子,白衣少年在劍光之中飄來晃去,有如一葉輕舟,在狂濤駭浪之中掙扎。兩人身法越展越快,不一一會只見寒光一片,綢帶飄飄, 已分不出誰是白衣少年,誰是冰川夭女。搏鬥雖烈,竟自不聞兵刃碰磕之佔。雙方都以最上乘的武功,避招進招,滿園子裡,但見劍無 鐐繞,人影幢幢,此去彼來,眼花鐐亂。兩人比劍,就如數十百人相鬥一般!


白衣少年也是好生駭異,心道:“冰川天女果然名不虛 傳,她在達摩劍法之中,又摻廠許多佔怪的變著,真是叫人防不勝防!”原來這些古怪的變著,乃是冰川天女的父母以達摩劍法為基礎,又採擷阿拉伯劍術的精華 揉合而成,與中土的劍法,截然不同,白衣少年雖是正宗劍派的嫡系傳人,也不懂得。

兩人鬥了半個時辰,兀是不分勝負。冰川天女劍法又變,劍勢展開,全是進手的招數。只見她劍鋒忽而上指,忽而下戳,腳步踉蹌,劍法好似雜 亂無章,其中卻包含著極复雜的精妙招數。白衣少年心中一凜,突然凝立不動,寶劍展開,化成了一 道光幢,護著身軀。冰川天女只覺他的劍光凝重如山,撲攻不進,心中也是一 凜,想道:此人功力,只有在我之上,絕不在我之下。冰川大女攻不進他的劍圈,白衣少年也破不了她的劍法, 兩人自正午鬥至將近黃昏,兀是不分勝負。

忽聽得一聲裂帛,劃然而止,冰川大女與白衣少年各自橫 躍三步,檢視自己手中的寶劍,雙劍相交,亦是各無傷損。白衣少年籲了口氣,笑道:“今日可以休戰了吧!”冰川 天女道:“今日未決勝負,明日你可再來。”白衣少年笑道:“但損壞了你宮中的美景,我卻實在於心不忍。”

此言一出,冰宮中的眾侍女這才注意到有好幾處假山湖石 已被劍光削去了一大片,不禁連叫可惜。白衣少年道:“咱們相鬥,殃及山石,這真是何苦來?” 冰川大女道:“既然如此,那就不鬥也罷。”白衣少年卻又笑道:“你還未勝我呢,你又不肯隨我下山,叫我如何是好?”冰川天女眉頭一 皺,似是對這少年的歪纏甚不耐煩,道:“你自己不會下山嗎?”白衣少年又笑道: “偏偏我又想交你這位朋友,我下了山,怎能再見著你? 更何況棋逢對手乃是人生最暢快之事,我下山後,怎能再找得一位似你這樣的對手廝殺?”冰川天女道:“那你想怎地?”白衣少年道:“這兩 日你是主人,我是客人,你雖然對客人不大禮貌,但我也該請你一次,明日中午,你到下面冰谷之中,咱們再決個勝負。你就是把冰峰削平,也 無關系,免得在這里相鬥,損壞了你宮中的美景。”冰川天女心中一氣,道:“好吧,依你就是!”言出之後,這才覺得被他請出冰宮,視同賓 客,倒真的有點像朋友了。

白衣少年看著那些被損壞的假山湖石,忽又笑道:“園林 佈置,有如少女衣裳,亦宜時常變換。損壞了重新佈置也好。口講指劃,不理冰川天女聽是不聽,竟大談其園林佈置之道。宮中的佈置,都是冰川天 女設計,叫侍女所為,那些侍女聽他說得有理,竟然圍上來聽,冰川天女不欲在人前責罵侍女,發作不得,白衣少年講了一陣,忽而打了個呵欠,道:“可惜你不 肯留客,我今晚又得在冰峰之下,睡一晚了。 ”冰川夭女氣道:“你走吧! ”白衣少年道:“你對朋友真不客氣,好,主人既不留 客,那我也就只好走了。明日你可記得踐約呵! ”一路走,一路又談論園中的花草樹木,說這是香荔,那 是薛蘿,該如何如何截枝剪葉,宮中的侍女聽得出神,竟有幾人跟在他的後面,好像替主人送客一般。

冰川天女甚是生氣,不自覺的也走上前去,想把侍女喚 回,忽見那白衣少年在一塊牌坊之前停下,牌坊後有數十叢墨蘭,香飄遠近,白衣少年笑道: “這裡的景色亦甚佳美,何以沒有題聯?”冰川天女看了 他一眼,卻不作聲,一個侍女道:“這兩日就要寫上去刻了,公主說……”冰川天女道:“多嘴!”白衣少年笑道:“原來你還沒有擬好,這副題聯 又要嵌你哪位侍女的名字?”冰川大女又看了他一眼,忽道:“看你躍躍欲試,你又試試代擬如何?”白衣少年笑道:“好,你又來考我了,我 這人最不知自量,只好又獻醜了。”一個侍女指著先頭那侍女說道:“這裡的題聯要嵌她的名字,她叫慧卿。”白衣少年一想,這個字一是 虛字,一是實字,果然難對,那侍女是服侍冰川天女在書房中展紙磨墨的,對詩詞聯語之道,亦略解一二,笑道:“想不出來麼?”白衣少年 道:“勉強可以對它一對。這牌坊甚高,需要一副長聯。”吟道:

慧質勝幽蘭,搖曳空山,明月有情徒惆悵;

卿雲燦銀海,飄浮天際,瑤池無路漫低洄!


聯中之意,又是影射冰川天女,將她比作空谷幽蘭,只有 明月有情,為她作伴,徒增悵惆。冰川天女聽了,默然不語。那侍女卻叫起好來,又指著一處道:“這裡你能不能也擬 一聯,要嵌我的姐妹幽萍二字。:那處是荷塘之上的一個八角亭,荷塘中蓮葉田田,浮萍片片,白衣少年笑道:“幽萍二字,也是一虛 一實,更是難以成對,好在有眼前的景色可以藉用。 ”吟道:

  幽谷荒山,月色洗清顏色;

  萍梗蓮葉,雨聲滴碎荷聲。

幽谷荒山、萍梗蓮葉,各自成對,聯尾那句則是脫胎古人 的詩句“留得殘荷聽雨聲。”與眼前景色甚是符合,仍是影射冰川大女,好像是同情她在冰宮之中的寂寞淒涼。冰川天女心魂動蕩,想道:這少年的文才武功都是上上之 選,此來卻又處處都想說我下山,難道只是為著要我去保護那撈什子的金本巴瓶嗎?白衣少年擬了兩聯,對冰川天女一拱手道:“見笑了。 呀,勞你相送,多謝多謝!”冰川天女猛然一省,原來又不自覺地怔怔地跟他走過了白玉長橋,面上一紅,淡淡說道:“你留些精神,明日比劍吧!” 白衣少年微微一笑,又拱手道:“請留步。”穿花拂葉,徑自去了。冰川天女怔怔地站在橋上,凝視著天上飄過的片片浮雲。

白衣少年去後,陳天宇想著過了明日,便要離開此地,心 中亦是甚為惆悵,回到臥房休息一會,冰川天女忽然遣侍女來請他同進晚餐。

這幾日來,陳天宇都是單獨進餐,冰川天女根本沒有約過 他見面,這次得到冰川天女的邀請,頗感奇特。當下隨了冰宮侍女,走出花園,轉了幾個彎,走過一道曲 折的長廊,長廊的盡頭是一個人工開掘的冰湖,念青唐古拉山的冰峰之下,埋有火山,地氣溫暖,故此宮中景色:甚為奇特,有四時不謝之花,八 節長青之草,冰湖之中有白藉紅蓮,有飄散著異香的曼陀羅花,有花開如傘的閻優冬花… …湖上還有浮冰片片,晚風吹來:一水皆香。乍見此景,幾不知時節是春是秋?是冬是夏?

臨湖有亭,通體用白玉建成,晶瑩透明,在夕陽返照之 下,幻中迷入的光彩,亭上設有酒席,除了冰川天女坐在主席之位,賓席上坐著二人,正是陳天宇師父師娘:鐵拐仙和謝雲真。

陳天宇進去,在師父側邊坐下,只見師父神情除略見憔悴 外,面色已是恢復如常,冰川天女道:“你師傅的難關已經過了。”鐵拐仙冷冷說道:“還得多謝你的萬年暖玉,要不然我還得在靜室中多躺幾天。” 鐵拐仙被冰川天女限期下山,心中自是不說,神情亦覺尷尬。

冰川天女瞧了他一眼,道:“你還有一些寒氣未盡,該用 神農草煎湯一服,此卓冰峰南面生有,明日我叫侍女伴雲真姐姐去採取回來。”謝雲真上淡淡說了一聲:”多謝”


冰川天女道:“我明日約了人人冰峰下面比劍,可能回來 很晚,你們後日一早要走,這席酒便算是踐行酒啦。”鐵拐訕夫婦一齊欠身道謝,神色仍是以不自然。冰川天女卻是滿不在乎,請他們喝了兩杯酒,忽道:“鐵 拐仙,你足跡遍天下,知道各家各派的劍術,有一種劍術,甚為奇怪,如此這般,不知你見過沒有?”口講指劃,說了幾個特別的招式,道,“這劍 術便是約我比劍的那個少年所使出來的,他還有一種暗器,出手甚是奇怪,出手便是一道烏金光芒!”鐵拐仙道:“我知道啦,雲真聽你的侍 女說過了。”冰川天女道:“那麼這又是什麼劍法,暗器又叫什麼名字?可有什麼麼破綻可尋麼?”鐵拐仙心道:“原來卜是向我請教來啦”。我且嚇你一嚇。便道,“這劍法正是天下聞名的天山劍派,是前輩高僧晦 明憚師採各家各派的劍法,融匯貫通,加以變化,獨創天下無人能破!”冰川天女“哼”了一聲,道:“原來這便是天山劍法。”要知冰川天女的父 親曾敗在天山派的唐曉瀾與馮瑛手下,所以獨走漠外,要採用西土的劍法揉合達摩劍法另創新招,再與天山劍法一決雌雄。冰川天女自幼即聞天山劍法之名,想不到那白衣少年使的 就是天山劍法。鐵拐仙又道:“那暗器來頭更大,名叫天山神芒,只有天 山才有,非金非鐵,卻堅逾金鐵,有各種各樣的形式,長者如箭,圓者如珠,想當年凌未風大俠就是以天山神芒而得名,可以想見 它的厲害!”

鐵拐仙把天山派的劍法暗器,說得天上有地下無,冰川天 女聽了淡淡說道:“也未必見得就是天下無敵。:鐵拐仙道:“你的武功學兼中外,也許能與他打個平手也說不定。不過在江湖之上,遇好手邀鬥,總是未料勝,先防敗,你 還是小心謹慎的好。 ”話中之意,分明是說冰川天女不是那白衣少年之敵,冰 川天女哼了一聲,心裡好生不服。

冰川天女本想向鐵拐仙請教兩事,一是那白衣少年劍法的 來歷,二是這種劍法的優劣所在。如今前者已經知道,而天山劍法的破綻,據鐵拐仙所說, 卻找不出來。冰川天女好生不悅,道:“天下無不可破的劍法,有一種 武功,就自必有另一種克制它的武功。不過我還是要多謝你的指點,現在我敬你們夫婦三杯,一表感謝,二作餞行。”叫侍女斟上酒來,與鐵拐仙夫婦 接連乾了三杯。

謝雲真似是不勝酒力,忽然離席而起,未到湖邊,就 “哇”的一聲嘔了出來,將酒菜噴得滿地都是。冰川天女道:“這酒是我自釀的百花酒,酒性溫和,並非 烈酒,怎麼雲真姐姐如此不濟?”只見謝雲真搖搖晃晃的走了回來,雙手捧心,面色白。鐵拐仙道:“你怎麼啦?”謝雲真面上一紅,卻不言語。看形狀,又不似是醉酒。冰川天女叫侍女去取冰塊和濕手中,謝雲真連連搖手道: “不必,不必!”冰川天女道:“你不是中酒嗎?以冰塊一敷,立刻清醒。”謝雲真紅生雙頰,搖首不語。鐵拐仙明白了幾分,道:“讓我猜猜看。”謝雲真怕他直 說,小聲說道:多不必胡猜,是我,我有了! ”冰川天女道:“什麼,你有了什麼? ”謝雲真面孔漲紅,原來是她有了孩子。冰川天女與陳天 宇都還不大懂人事,聽得糊里糊塗,鐵拐仙卻是大喜,他結婚多年,年將半百,如今始有了孩子,一時喜不自禁,把酒杯也摔到地上,奉好那是玉 杯,不致摔壞。

  冰川天女白了他一眼。道:“什麼事這麼歡喜?你還未完全康復,大喜大怒,都 該避免。好啦,時不早了。我也該回去啦,你們後日一早下山就是,我不送啦。”

  酒席不歡而散。是夜,冰川天女睡不著覺,陳天宇也睡不著覺,想起後日 一早便要下山,頗為悵惆。一忽兒想起明日冰川天女與那白衣少年之會,自己也很想 瞧這場熱鬧,但卻不知冰川大女允是不允,一忽兒又想起那藏族少女芝娜,心中思潮起伏,神思恍餾,索性披衣而起,走到園中,信步所之,不知不覺又走近 了那座神秘的屋子,只見月光如水,地如銀,忽然聽得腳步之聲,陳天宇急忙伏在一片假山湖石之後,只見那座墾於的門打開,一個披著白紗的 少女走了出來,不是別人,正是冰川天女。

陳天宇曾聽芝娜說過,說這間屋子乃是宮中禁地,任何人 都不敢進去。冰川天女每逢朔望之夜,就要獨自到這問屋去,耽擱一個 時辰,她做什麼,誰也不敢問。陳天宇心中想道:“若被冰川大女瞧見我在這兒,定以為 我偷窺她的行蹤,以她的脾氣之古怪,不知道該如何責罰我呢!”伏在假山石後,大氣也不敢透己只見冰川天女面容憂鬱,緩緩走近了來,陳天宇心 頭鹿撞,卜卜亂跳。冰川天女走到距離丈餘之地,忽然停步,“咦”了一聲, 陳天宇嚇得冷汗直流,只道她已發現,從石隙之中窺出,只見又是一個少女的背影,向著西北方子然獨行,那方向正對著自己的住所,陳天字 怔了一怔,但聽得冰川天女叫道:“芝娜,這麼夜了,你還出來做什麼?”

陳天宇鬆了口氣,心道:“芝娜一定是想去找我,不知她 有什麼話要對我說。呀,還有明天一天,後天就見不著她了。”只聽得芝娜說道:“天女姐姐,我到處找你,原來你在這兒。”陳天 宇心道:“這小妮於也會說假話。”


冰川天女道:“你找我做什麼?”芝娜道:“姐姐已有製 勝破敵之法沒有?”冰川大女道:“原來你是關心這個,你可放心,我縱不能勝,也斷不會敗給那個少年。”芝娜一笑道:“所以呀…”冰川 大女道:“所以什麼?”芝娜道:“所以呀,你們明日這場鬥劍,一定非常好看,我想,我想——”冰川大女道:“你也想去看熱鬧是不是?” 芝娜道:“姐姐真猜對了我的心思,我想明日這場鬥劍,若然錯過,只恐今生也難再遇。”冰川天女本來心事重重,不大高興,見 芝娜說得如此鄭重,對自己的劍法如此欽佩,不覺展顏一笑,道:“我本來不准任何人去看,現在特別准你例外,好啦,明日你和我的貼身恃女幽萍 在西邊的山頭看吧。”芝娜道:“那山頭離你們比劍之處不是很遠嗎?”冰川天女道:“那山頭很高,可以看得見的。准你特別破例,你還不 心足嗎,好啦,你隨我回去,我再指點你一路劍法。你此次上山,我答應再教你三日,教完這路劍法之後,功課就算完啦。”

兩人在花樹叢中冉冉而沒,過廠好久,陳天宇看得滿園子 裡全無人影,清清寂寂,連鳥兒也似都睡著了,這才敢出來。走了兩步,聞得那問屋子所發出的異香,特別有一股吸人 的力量,不自覺地走到門前,摸摸那個門環,心道:“這裡面不知有什麼古怪物事葉那門環轉了兩轉,忽然自動開了,陳天宇吃了一驚。但是好奇心使 他走了進去。裡面佈置如同神殿,中間貯有一個女子的塑像,面如滿月,金發披肩,竟是一個胡女的塑像。陳天宇正在出奇,忽聞得背後有人咳嗽,回頭一 看,只見冰川天女滿面怒容,指著自己!

陳天宇這一驚非同小可,真個是魂飛魄散,一顆心都似乎 要從口腔中跳出來!只聽得冰川天女冷冷說道:“你好大膽,你來這裡來做什 麼?”陳天宇啜啜懦懦,道:“我、我、我、我不知道這裡不能進來!”冰川天女哼了一聲,道:“你不知道?芝阻未對你說嗎?我不相信!若 然是她未說,就是她的不對。回頭我去問她。我不信芝娜會這樣粗心大意,連宮中的禁忌都不向你提起。你快說實話,不要倭過於 人。”陳夭字本就不慣說謊,這時更怕冰川天女怪責芝娜,要芝娜替自己受過,拼著受責,大了膽子,道:“是我說謊,芝娜在我來第一天就對 我說了。”冰川天女大為生氣,喝道:“那麼你為什麼偷偷進來,哼,你們師徒都不是好人,是你的師父教你來的嗎?”陳天宇道:“不,是我自己 來的,我一時好奇,不知不覺地就走進來了。”

說了之後,心中但然,反而不似先前害怕,屋子里四角都 是點有長明燈,牆上還嵌有夜明珠,光線雖然不強,但已照見冰川天女的怒容,陳天宇來了這幾天,還從未見過冰川天女生氣,這時被她眼光一射,只覺一 股寒意直透心頭,猛然問忽覺頸上一緊,渾身酸軟,原來已被冰川天女夾領一把提起;陳天宇從蕭青峰學了七八年武功,在江湖上也已算得不錯, 這時被冰川天女一把提起,如捉小雞,竟是動彈不得。

只聽得冰川天女冷冷說道:“你既然要來這兒,那就不必 再出去了!”將他在空中轉了兩轉,這一瞬間,陳天宇只覺如騰雲駕霧一般,四邊牆壁有許多古古怪怪的人形,好像妖魔鬼怪,要飛扑出來,擇人 而嚙。陳天宇被她轉了兩轉,頭昏眼花,忽而又似從雲端中掉了 下來,原來是冰川天女用力將他向地上一摔!

這一摔力度用得恰到好處,陳天宇駭叫一聲,魂飛魄散, 本以為定被摔死無疑,那知一碰地面,地面忽然裂了一個大洞,陳天宇跌入洞中,碰得肋骨作痛,卻並未受傷,跳起來時,只見洞中漆黑,不辨五指,上面的 裂縫,早已復合,隱隱的聽到上面傳來的輕微的腳步聲,大約是冰川天女已經走了。

陳天宇被困在黑洞中,但感一陣陣寒冷潮濕之氣襲來,甚 是難受,幸而他的內功,已有初步根基,盤膝靜坐,試行吐納,果然好了一些。陳天宇又害怕,又後悔,想起冰川天女所說的“你就不必 再出去了!”這一句話,真是不寒而栗,心道:“莫非她真的要罰我在這洞中過一世不成?呀,師父、師娘和父親都不能見了,芝娜也不能見了。太 陽、月亮和一切的美景都不能見了。陳天宇還是個大孩子,想到傷心之處,不覺鳴嗚咽咽哭了起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上面又隱隱有腳步聲,陳天宇忽而想 道:“若是冰川天女進來,見我哭泣,豈不笑我?”他對冰川天女本來不敢怨恨,但卻不願對她示弱,立刻收了眼淚,又再盤膝靜坐。那腳步聲近了又遠了,洞中一片漆黑,冰川天女沒有進 來。陳天宇哪裡知道,這正是芝娜和冰川天女那一位貼身侍女 幽萍的腳步聲。她們武功的根基尚淺,腳程不快,所以天未亮就起來,準 備趕到冰峰側面的山頭,看冰川天女與白衣少年中午那一場比劍。

陳天宇好生失望,過了一會,又聽得園中啼鳥之聲,陳天 宇想道:“唐人詩雲:春眠不覺曉,處處聞啼鳥,夜來風雨聲,花落知多少?這意境何等幽美,但與我現在的境遇卻恰恰相反。聽這鳥啼之聲,想 必是天亮了。芝娜昨夜想去找我未遂,她哪知道,我被困在這兒,一夜未睡覺呢!呀,夜來雖無風雨,但對我來說,昨夜之事,也似遇到一場大風暴呵!”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狀態︰ 離線
14
發表於 2010-7-3 17:10:32 |只看該作者

第七回 劍气射珠宮 亦真亦幻 柔情聯彩筆 宜喜宜嗔(2)

陳天宇胡思亂想,雖覺眼神困倦,卻是睡不著覺。枯坐黑洞,渡日如年,又不知過了多久,陳天宇心道: “晤,快日中了,他們該在冰峰下面比了,可惜我沒這個眼福。”正自胡思亂想,忽地下傳來怪聲,愈來愈響,牆壁也似有些震動,陳天宇吃了一 驚,忽又覺有一股熱氣從地底下透上來,陳天宇更是驚奇,怪聲更響,不但牆壁震動,連地底的震動也感覺到了,忽地“嘩啦”一聲,牆壁的磚 頭震落幾塊,一片陽光透了進來,陳天宇也給震倒地上,猛地想道:“這是地震!”西藏的地層,據地質學家的研究,形成較晚,地層下還有許多活 火山,所以時時有大小地震,陳天宇也聽老人說過,不過卻未親自經歷過。這時猛然省起這是地震,比起昨晚驟然間見到冰川天女之 時還要吃驚,正想爬起,猛然間一聲巨響,有如天崩地陷,陳天宇蒙著耳朵,但覺一陣暈眩,眼前金星亂冒,暈倒地上,人事不知!

過了許久,陳天宇悠悠醒轉,從震裂的缺口爬出,只見整 個天空布滿一層黃色的塵沙,連陽光也是黃色,看日頭的影子,已是第二日的黃昏。陳天宇運了一下氣力,站起來行了幾步,只見那座尖頂的 神秘屋子,牆壁也給震得歪歪斜斜,但卻未倒塌。這時,陳天宇也無心再進去看了,跑到園中,但見許多假 山都給震得或是倒塌,或是變了形狀,有幾座宮殿,也給震倒,變成一片瓦礫,但也還有好幾座完整。陳天宇大聲呼叫,卻無人聲相應,整座冰宮,死一般的沉 寂。陳天宇恍似剛做了場惡夢,駭怕極了,四處奔跑,叫芝 娜,喚師父,但什麼人也沒有見到,飛禽走獸也早已逃命去了,什麼聲息都沒有,只見冰湖中一片黃色的塵埃,只有註入冰湖中的流水還淨瓊作響!

猛一抬頭,又發現了一樁更令人驚心駭目的奇事:冰宮對 面,像一支玉筍,高插雲霄的冰峰竟然不見了!好像驟然之間,給人用魔法移去似的,消失得無影無蹤!這冰峰日夜發出寒光,乃是念青唐古拉山奇景之一,驟然 不見,令陳天字在驚異之中又帶著惋惜。登上宮中高處,再仔細看時,但見滿山都是磨盤大的冰 塊,滾滾而下,宮中也平添了許多巨石,不問可知,這乃是冰峰受地震震塌之時,飛到這兒來的。幸而只有幾座宮殿受巨石所壓,其他尚未受到波及,得以 保存。

目睹這場巨變,陳天宇不禁心膽俱寒,想起冰川天女與那 白衣少年,正在冰峰下面比劍,突然碰到地震,千丈冰峰倒塌下來,怕不被壓成肉餅!陳天宇昨晚雖然受到冰川天女的責罵與處罰,但想起她的 綺年玉貌,絕代風華,卻遭受如此慘禍,真欲昂首問天:天何太忍!還有芝娜呢!芝娜在側面的山峰看他們比試,會不會也被波及?這剎那間,陳天宇眼前現出芝娜那恍愧迷離。神秘奇異的笑容,又現出冰川天女雅麗高華的倩影,不禁 打了一個寒戰,不敢再想下去。

陳天宇摘了兩枚果子,吃下之後,精神稍振,又再大聲呼 叫,到處找人,偌大一個冰宮,冷冷清清,毫無聲息,世界上沒有什麼比死一樣的寂寞更令人恐懼的了,陳天宇這時但願遇著任何有生命的東西,即算 是一隻貓一隻狗也好,可是卻什麼都沒有。園中的花草還是像昨日一樣,發散著縷縷幽香,有各種各 樣奇麗的色彩,可是此時此際,在陳天宇眼中只感到一片黯淡,陳天宇四處尋覓、呼叫!再無顧忌,穿進各處宮殿,仔細找尋,仍是任何人也沒見 到,在倒塌了的宮殿旁邊尋覓,也沒有發現任何屍骸!

這麼多的冰宮侍女怎麼一下子全都消失了?即算都被壓死,也該有些屍體會被發現,但卻什麼都沒 有!如果是逃走了,也該有人回來探視,但這時黃昏已逝,月 亮也升上來了,仍是毫無人影。這真是不可思議的怪事!陳天宇真懷疑眼前所見,只是一場幻景。絕對不可能存在的幻景!但把指頭送進口中一咬,分明又覺疼痛,證明這不是惡 夢,不是幻景。陡然間陳天宇覺得周圍的空氣也似乎凝結起來,人快要窒 息了。

一輪明月,掛在天心,冰峰倒塌之時所揚起的塵沙,已漸 漸被山風吹散,月光之下,冰宮的夜景仍是那麼美麗,但卻是=種異樣淒清,令人傷感的“美麗”。陳天宇像發了狂般的呼喊,在園子裡跑來跑去,人不知疲 倦,聲音卻已嘶啞了。時交午夜,忽然聽得有一個微弱的聲音喚道:“是宇兒 麼?”

陳天宇這時像發現了世上最最寶貴的東西,歡喜得說不出 話,急忙循聲尋覓,就在身邊有一間倒塌的孤獨房子,聲音從泥土之中發出,陳天宇挖開泥土,只見鐵拐仙躺在裡面,衣裳上也有些血跡。陳天宇叫道:“師父,是你?”鐵拐仙道:“不錯,是 我。給我弄些吃的,拿一碗水來。”陳天宇摘了兩枚果子,又用蕉葉編起來盛了冰湖的水給師父喝,鐵拐仙歇了一陣,歎口氣道: “咱們師徒總算逃過這場劫難了,除了咱們之外,這宮中還有生人嗎?”


陳天宇將所見的情景說了一遍,鐵拐仙又歎口氣道:“冰 川天女說過,要她下山除非冰峰倒塌,現在冰峰已倒,只是恐怕她被埋在山中,再也難以重現人間了。”驟然問想起自己的妻子出外採藥,不知生死如何, 十分掛念。

陳天宇道:“師父,你受了傷麼?”鐵拐仙道:“還好, 只給石頭刮破了一點皮肉。”其實他受傷遠不止此,他本來還未完全詼复,受了這一場大地震的震蕩,雖然仗著精純的內功,得以屎全,但 已耗了十年功力,只能仗著鐵拐,勉強行走了。

兩師徒在宮中緩緩行走,發聲呼喚,又是失望。鐵拐仙道:“我在靜室之中運功療傷,只覺地底震動,接 著聽得宮中侍女的萍走呼喚之聲,還似乎有人叫我的名字,我練功正到緊要關頭,閻走火入魔,不敢答應。正想收斂真氣,先行散功,再出外打 聽,那知巨變突來,我的靜室也給震塌了。”陳天宇聽師父如此說法,地震來時,宮中分明還有許多侍女,但卻怎麼全都消失,更是覺得不可思議。

兩師徒歇了一宵,第二日起來巡視,宮中除了倒塌了幾座 宮殿之外,“災情”尚不算嚴重,禽鳥也漸漸有些回來,只是沒有人。宮中貯藏的糧食甚豐,兩師徒倒不怕挨餓。陳天宇道:“咱們該怎麼辦?”鐵拐仙苦笑道:“依照冰 川天女的命令,咱們本該今日下山,可是以我現在的功夫,非再練十年,是難以下山的了。”陳天宇想起那冰川的奇險,若非有上乘的功夫,或者熟知 冰川的水性,確是不能飛渡。只聽得鐵拐仙又苦笑道:“遇此意料不到的巨變,咱們只 好違背冰川天女的命令,在這裡住下去了。但願冰川天女能夠生還,救我們下去。”

這希望當然極是渺茫,過了七日,不說冰川天女,就是冰 宮侍女,也無一人露面。這七日當中,鐵拐仙日日練功,要把體內餘寒之氣消盡, 陳天宇寂寞之極,到處行走,這一日,來到了那座神秘的殿宇之前,這座殿字,牆壁都給震得歪歪斜斜,卻尚未倒塌,陳天宇想起那晚之 事,對這屋子雖然極無好感,卻忍不住推門進去。

殿宇中所供的那座胡女塑像,仍然完好無缺,歪歪斜斜的 牆壁上刻滿各種人像圖形,有坐像有臥像,還有作持劍相撲之狀的各種各式形像,姿勢古怪之極,劍法大殊中土,陳天宇心道:“這必 是冰川天女父母所合創的新奇劍法,怪不得她不肯讓旁人進去。”又想道:“冰川天女常到這裡禮拜,這個塑像定是她的母親無疑。”對冰川大 女的身世,更感離奇莫測。陳天宇不願偷學人家的劍法,看了一眼,就退出去找師 父。

鐵拐仙經過了七日的靜養,玄功內運,已把體內餘寒之氣 去盡,雖然功力減損,行動已如常人,不必再倚靠鐵拐了。陳天宇找到師父,說出密室所見,鐵拐仙沉吟半晌,忽 道:“宇兒,你該多拜一位師父。”陳天宇詫道:“什麼,你不要我了麼?”鐵拐仙道:“不,你聽我說,武學無有止境,你縱練到我今日的境 界,也尚難以抵敵一流高手。不要說像冰川天女或者白衣少年那樣的超人武功,就算日前日夜闖冰宮的紅衣喇嘛,武功也遠在我輩之上。”陳天宇目睹種 種,知道師父所說的絕不是客氣話,不禁默然。鐵拐仙續道:“我功力未復,非過十年,難以下山。在這 十年之中,若有強敵前來侵擾,如何抵禦,所以我要你多學一些上乘功夫,再拜一位師父。”陳天宇道:“在這冰宮之中,只有咱們二人, 還拜何人為師?”鐵拐仙道:“冰川天女!”陳天宇怔了一怔,立即明白師父用意,搖頭說道:“冰川天女存亡未卜,咱們怎好偷學她的劍法?” 鐵拐仙道:“正因為她存亡未卜,你才該學。試想她若死了,冰宮待女也都死了,她這一派武功豈非失傳。想冰川天女的父母,合創這套新 奇的劍法,耗了多少心力,若然絕傳,他們在九泉之下也不瞑目,而且也是武學的一大損失。 ”

陳天宇被他師父說服,於是與師父同到密室之中看那牆上 的圖形,這套武功繁複之極,詭變異常。若非內功有了根底之人,殊難學習。幸而鐵拐仙是江南大俠甘鳳池的嫡傳弟子,所習的正是玄 門正宗的內功,武學的流派雖有不同,原理卻無多大分別,而且牆上的圖像,也列有人門的功夫,鐵拐仙在密室中看了三日,已知竅要,便先傳授陳 天字內家練氣的功夫,陳天宇曾跟蕭青峰學了七八年,內功已有底子,再經鐵拐仙指點,進境甚是神速,一月之後,學上乘劍法的初 步根基已經打好,便同時兼學兩派的武功,上半日學鐵拐仙這一派的武技,下半日學冰川天女這一派的劍法。時日匆匆,不知不覺的過了三月。

有一晚鐵拐仙獨自練功,陳天字在園中散步,只見月華如 練,花草飄香,經過了這麼多時日,園中景色,漸已恢復舊觀,許多不知名的鳥兒也回來了。


陳天宇對此景色,心中悵觸,想起三月之前,芝娜帶他在 宮中游覽的情景,如今卻只有自己孤伶伶地在這兒。又想起時過三月,冰川天女與一眾侍女還未見有一個回 來,想必兇多吉少,但對那麼多的冰宮侍女突然間一旦失蹤,屍體亦無發現,又覺得難以思議。

陳天宇漫步沉思,忽聞得有一股前所未聞的香味從園中一 角飄來,陳天宇在宮中三月,對各種花草樹木已經熟悉,宮中的奇花異草,有各種不同的清香,但卻無一種有這樣濃例的香氣,陳天宇好奇心起, 不禁走過去看,走到花園的一角,只見一棵大樹,挺然獨立,奇怪的是,大樹上只結有一個果子,其大如碗,顏色鮮紅,那股透人的香味就是這 個果子發散出來的。陳天宙攀上樹去,將果子摘了下來,聞了:一聞,香透脾 腑,忍不住送到口中一咬,只覺又香又甜,且有一股清涼之氣,直透丹田,竟是生平從未嘗過的佳果。陳天宇把果子吃完,恨不得再找一個,可是宮中就只有這 樣的一棵樹,樹上就只有一枚果子。

過了一陣,陳天宇忽覺腹中絞痛,吃了一驚,想道:“莫 非這是毒果不成?”急忙跑去找師父,剛跑了幾步,疼痛難當,只覺腹中濁氣下沉,迫不及待,只好揀了一處僻靜所在,大瀉了一 場,瀉過之後,疼痛忽止。陳天宇甚覺奇怪,想道:“這果子如此香甜,怎麼卻是瀉 藥?”

站起來走了幾步,又發現了一個奇跡,只覺輕飄飄的,似 乎身子也輕了許多,陳天宇試一跳躍,身軀拔空而起,一下子就躍上了一棵大樹的樹頂,這棵樹高達二丈有餘,陳天宇平時縱躍,最高不過丈許, 而今服了這異果之後,輕身功夫竟然平空強了一倍,不禁又驚又喜。連忙去見師父,鐵拐仙聽他說後,試他的輕功,果然今非 昔比,也不禁喜道:“冰川天女這套武功,勝在輕靈奇詭,我正愁你的輕功根底不好,想不到你卻有此奇遇!現在若只論輕身的功 夫,你雖然還比不上冰川天女與那白衣少年,但比我卻要強得多了。”

一宿無話,第二日陳天宇再練冰川天女的那套劍法,只覺 得心應手,果然靈活許多。心下高興,晚餐過後,又獨自到園中練劍,練到酣處,只 見銀光匝地,招數不假思索地便自然發了出來。忽聞得有人贊道:“好劍法!”抬頭看時,卻是師父鐵拐 仙道:“你的功力大進,看來或者不必十年,咱們便可下山了。只是你輕功雖突然增強,耳目尚未練得靈敏。我到你的身邊,你才知道。” 當下又傳授陳天宇聽風辨器的功夫,練了一陣,鐵拐仙道:“現在試你一試,你回轉頭去,我在你的背後走來,你一聞聲息,便反手擲出一粒石 子,看看你擲的方位對不對?”

宮中曲徑迂泅,鐵拐仙走到遠處藏躲起來,陳天宇背向而 立,靜候師父前來試驗,過了一陣,忽聞得有輕微的腳步聲從側面傳來,陳天宇怔了一怔,心中奇道:“怎麼聽起來是兩人的走路聲,是師父 故弄玄虛,還是我的聽風之術還未到家?”聲音漸近,陳天字不假思索,反手一擲,將石塊向聲音來處擲去,忽聞得哈哈怪笑之聲,那塊石頭已給反擲回 來,聽那破空之聲,急銳之極,陳天宇吃了一驚,不解師父何以用如此厲害的手法反擲回來?就在這一瞬間,聽得鐵拐仙大喝道:“凶僧休得傷我徒 弟!”緊接著暗器之聲劃空而過,聽得出是與那石塊相撞,一同跌落冰湖去了。

陳天宇回頭一望,不禁嚇得呆了,從側面來的竟然不是師 父,而是以前曾到過冰宮的那個紅衣番僧,在番僧後面,還有一個少年武士。這兩人正在毗牙裂嘴地向自己怪笑。師父正從後面匆匆趕來,臉上一派驚駭的神色。

那紅衣番僧冷冷一笑,朝著鐵拐仙嘰哩咕嚕他講了一頓 話,鐵拐仙一句也聽不懂,搖了搖頭。陳天宇略解尼泊爾話,叫道:“師父,他是來查間冰川天 女的下落。”


陳天宇用尼泊爾話叫出“冰川天女”四字,鐵拐仙將拐杖 向原來的冰峰方向一指,做了一個手勢,意思是說:大地震之後,冰峰倒塌,冰川天女大概是壓死了,紅衣番僧面色溫怒,那少年武士又向鐵拐仙指了一指, 在番僧耳邊說了幾句話,那紅衣番僧越發惱怒,突然用藏語說出“金本巴瓶”幾字,做了一個搶奪的姿勢,意思是說:“就是你 想搶金本巴瓶嗎?”這句藏語和這個手勢鐵拐仙倒能領悟,他是一代大俠的嫡傳弟子,雖知危險,卻也不肯亂打謊語,一指心口,傲然說 道:“不錯,我是想奪金本巴瓶!”

紅衣番僧一聲怒吼,手腕一翻,禪杖就向鐵拐仙當頭掃 下,原來他誤解了鐵拐仙的手勢,以為冰川天女已給他們弄死,又聽得那少年武士指證鐵拐仙是想搶奪金本巴瓶之人,兩恨齊發,所以不分皂白,便 和鐵拐仙廝拼。鐵拐仙以前曾吃過他的虧,這時見他如此橫蠻,也是惱 怒,鐵拐一舉,還勁招架,只見雙杖相交,挫然有聲,鐵拐仙跟踉蹌蹌的倒退幾步。

陳天宇這一驚非小,心道:“師父功力未復,如何能是他 的對手?”只聽得在兵器交擊聲中,鐵拐仙大聲叫道:“宇兒,你快逃走,你千萬不能跟他們動手,若然你不聽話,我就再不認你 為徒。”陳天宇知道這是師父要保全他的好意,可是在此緊要關頭,他怎忍棄師私逃,呆了一陣,鐵拐仙與那紅衣番僧已經鬥了十餘二十招。

那少年倚在樹旁,用眼角掃了陳天宇一眼,卻不動手。原來他剛才見過陳天宇擲石被番僧反擊回來,知他功力甚 淺,所以不放在眼內,只是注視著場中的惡鬥。

鐵拐仙與紅衣番僧霎眼之間已鬥了十餘二十招,雖是連連 後退,身法步法卻並不亂,看來還能招架。陳天宇好生驚異,看了一陣,又不禁大吃一驚,只見師父 踏著五行八卦方位,面色沉重之極,將鐵拐舞得呼呼挾風,震得耳鼓都嗡嗡作響,師父使的正是最損耗內家真力的伏魔杖法。陳天宇記得冰川天女說過,上次師父與這番僧作戰,伏魔 杖法幸喜只使到第九十六招,若然把全部一百零八路杖法使完,必得大病一場。陳天宇心想:“師父現在的功力已大不如前,竟然還使這 路杖法,豈不是危險之極?要想上去相助,只見師父圓睜雙眼,又向自己瞪了一眼,鐵拐一揮,猛聽得轟的一聲巨響,鐵拐仙與紅衣番憎都各自斜 竄三步。兩人一退复進,雙杖盤旋飛舞,又再交鋒。陳天宇懂得師父的眼色是責他不聽話,叫他快走,陳天宇一陣遲疑,場中鬥得越發 兇險激烈了。

原來鐵拐仙自知不敵,拼了性命,使出師門所授最厲害的 伏魔杖法,用意是想拖延時候,掩護陳天宇逃亡,可是陳天宇翻愛師心切,卻又偏偏不走,鐵拐仙心中歎了口氣,既深願徒兒天性純厚,又惱怒他 不聽話。在這性命相撲的關頭,可憐鐵拐仙已不能分神說話。

伏魔杖法分為三段,第一段三十六招霎忽使完,第二段的 三十六招又相繼而至,這三十六招用的全是內家真力,更耗精神,鐵拐仙咬著牙根,暗運真氣,苦苦支撐。一個人抱了必死拼命之心,力量無形中加強幾倍,是以他 功力雖然大不如前,卻也還勉強支撐得住。

陡聽得紅衣番僧一聲怪笑,禪杖一指,將鐵拐頂著,直逼 過去,鐵拐仙衣裳盡濕,汗如雨下,猛地也大喝一聲,鐵拐一挺,又將紅衣番僧的禪杖蕩開,但那碗口般粗大的鐵拐,已 顯得微微變曲,陳天宇見了,更是心驚。

鐵拐仙的第二段伏魔杖法又已使完,拐杖慢慢揮動,就如 挽著千斤重物一樣,東一指,西一劃,全無聲息,紅衣番僧輕狂之態盡斂,全神貫注,不敢輕視。但聽得鐵拐仙身子一動,骨頭就格格作響,頭上紅筋畢 現,似是在苦苦支撐。那番僧忽地重施故技,使出瑜伽坐功,盤膝一坐,禪杖一 帶,將鐵拐仙慢慢拉近身前。


鐵拐仙心中一涼,他已竭盡全力,終因功力不敵,無可抵 擋,他心知若被番僧拉近身邊,必立下殺手,欲想擺脫,鐵拐卻被禪杖粘著,牢牢地往裡牽引,擺脫不開,這時他的一百零八路伏魔杖 法,已使到第一百零六招了。

那紅衣番僧全神注視杖端,用力一帶,大聲一喝: “倒!”陳天宇只見師父身軀晃了幾晃,似是不由自主的給那番僧拉近身邊,頭向前沖,看看就要倒下地去。陳天宇大吃一驚,陡然飛身一掠,涮的一劍,就向那番僧 肋下的“龍藏穴”猛刺。陳天宇自知武功與那番僧差得太遠,這一劍只是迫於救 師,聊盡人事而已,原不指望能夠刺中,哪知就在這一瞬間,忽聽得那番僧大叫一聲,跌出了三丈開外!

原來紅衣番僧與陳天字相距數丈,他又知道陳天宇武功低 微,絕不把他放在眼內,而且又有那少年武士在旁監視,更是對他毫無防備。哪知陳天宇功力雖弱,吃了異果之後,輕身的功夫,已及 得武林中的一流高手,這數丈之地,一掠即到,而且又是突如其來,驟然一擊,那少年武士出手已來不及,紅衣番僧全神貫注,要把鐵拐仙擊 倒,冷不及防,肋下的穴道竟給陳天宇一劍刺個正著!本來以紅衣番僧的深湛內功,這一劍尚不足令他重傷,但 鐵拐仙的伏魔杖法,一招強逾一招,這時正使到第一百零七招,拼盡全身的氣力,運勁一。戳,紅衣番僧給陳天宇刺著,身軀顫了一顫,又被鐵拐仙 乘虛而入,在他娜膛重重的戳廠一下,這,一來兩下夾攻,那番僧縱是鐵鑄的身子,也抵受不了,還算他武功確是高強,沒有當 場送命。但亦已嘔一灘鮮血,散了內家真氣,非再修練三年五載, 不能恢復原來的功力了。

陳天宇一招得手,又驚又喜,正想扶起師父,忽聽得鐵拐 仙又是一聲大叫道“閃開!”陳天宇本能的向旁邊一閃,只見一條黑影,正向自己飛來,說時遲,那時快,鐵拐仙猛的脫手一擲,鐵拐 騰空飛去。這是伏魔杖法的最後一招,名叫“神魔歸位”,因為伏魔 杖法從無使最後一招的道理,若然要使到最後一招,就是敵人本事委實太強,無可制服,這一招與敵人拼個同歸於盡了。這一招名為“神魔歸位”,就是這個玉石俱焚的意思。這一招又是鐵拐仙拼盡最後的氣力,畢生功力之所聚,那 少年武士如何禁受得住,只聽得一聲慘叫,那少年武士給鐵拐自前心透過後心,登時死了。

陳天宇有生以來,未曾見過如此慘狀,只黨手酸腳軟,不 敢再望。只聽得花樹草木間悉悉索索的聲音,想是那紅衣僧已經逃 命。忽聞鐵拐仙歎了一口長氣,道:“宇兒,你過來!陳天字 轉過頭來,但見師父面如金紙,倚在樹根,就像患了重病的病人一樣,神色比前次受傷還更駭人,陳天字顫聲問道:“師父,你怎麼 啦? ”鐵拐仙道;“徒兒,今晚是咱們分手之期了! ”陳天字一驚,眼淚籟籟而下。鐵拐仙笑道:“天下無百 年不散之筵席,這又有什麼值得傷心? ”

陳天宇道:“師父功力深厚,這宮中丹藥甚多,待我每一 樣都抓一把來給師父看看,看哪一樣合用?”鐵拐仙淒然笑道:“我在大病之後,又把一百零八路伏魔杖法使完,就算把天下所有的靈丹妙 藥,都給我蒐集了來,也沒用了。時候無多,你還是細心聽我說幾句活吧。”陳天宇忍了眼淚,傾聽師父遺言。鐵拐仙道:“咱們師徒雖只相處三月,我已知你天性純 厚,將來定有大成。我要拜託你一件事。”陳天宇道:“師父吩咐便是。”鐵拐仙道:“若是上天憐憫,不教我夫妻都遭橫死,那麼日後你若 見著師娘,就叫她好好將孩子養大,到孩子十歲之時,叫他拜你為師。”陳天宇怔了一怔,他可從沒有聽師父說過有孩子,可是此時此際, 也不便多問了,只聽得鐵拐仙續道:“本門的武功口訣,我已盡傳了你,拐法你亦熟習,你就將我本門的武功,傳與我的孩子便 了。這支鐵拐,你替我保存,待孩子長成之後,再交與他。叫他繼承師祖。至於那個番僧,他今晚縱能逃得性命。亦將殘廢,叫他們 也不必遠赴異國替我報仇了。你答應做我孩子的師父嗎?”陳天宇道:“只要徒兒有命下山,師父吩咐的事,一定做到。”鐵拐仙笑了一笑, 又道:“我曾受你師祖與冒川生老前輩的囑托、找尋桂華生前輩與他的後嗣,如今已確實知道冰川天女便是桂華生的女兒,若然冰川天女未 死,你一定要尋著她,說與她知。現下冰峰已倒,她也可以下山去尋她的伯父了。”陳天宇又應了一聲。鐵拐仙氣若遊絲,聲音越來越微弱了,陳天宇扶著他,只 聽得他又斷斷續續地道:“那、那金本巴瓶,我也不知道該幫哪邊才是,總之不能讓它落在外人手中。那、那白衣少年,說話有點道理,你 你去找他……”越說聲音越弱,這段話好似尚未說完,雙腳一伸,就此一瞑不視。

陳天宇號陶痛哭,將師父埋在園中,把那少年武士,也另 掘一處埋了,取了鐵拐,拭乾血跡,抬頭一望,只見月亮西沉,殘星明滅,黑夜將逝,不久又要黎明了。陳天宇茫然地在宮中亂走,偌大的冰宮,這時只有他一個 生人,陳天字又是悲痛,又是駭怕,任宮中景緻如何美妙,他也不願再在此地逗留了。

待得東方露出曙光,陳天宇帶了一些幹糧,收拾隨身行 李,茫然走出冰宮,忽地想道:“以我現在的本領,怎能渡過冰川?”但叫他獨自留在冰宮,他心中又實是不願,正在進退兩難,忽聽得地下又似隱隱有 聲,陳天宇大力吃驚,生怕又是一場地震,這聲音若斷若續,忽又停止,陳天宇心道:“若是地震的徵兆,怎麼這聲音並不加強?”心中發慌,一口氣往外跑 去,那聲音忽然又起,陳天宇再跑一陣,又聽不見了。正是:


冰宮仙境多奇事,亦真亦幻費猜疑。

  欲知事後如何?請看下回分解。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狀態︰ 離線
15
發表於 2010-7-3 17:12:23 |只看該作者

第八回 滄海桑田 仙山傷劫后 白云蒼狗 侍女話前因

陳天宇定了定神,知道這絕對不是地震了,但卻更為疑 惑,想不透這是什麼怪聲。心道:“宮中靈藥寶物甚多,莫不要被壞人偷進才好。” 陳天宇雖然再也不願在宮中逗留,但住了三個多月,不知怎的,對冰宮卻總有一種異樣的感情,雖然明知自己去後,這仙境般的珠宮貝闕 也許就淪為狐鼠之窩,但只要自己還在山k一日,卻不願見它被壞人佔據。於是又折回頭去,再回到冰宮裡面。

剛進園子,地下怪聲又起,陳天宇想道:“若然是人,定 無在地底行走之理,我是太過慮了。”但既然回轉,就索性再進裡面巡禮一番。走到冰湖附近,忽似聽得有輕微的腳步之聲,陳天宇心中 一僳,悄悄的掩過去。陳天宇對宮中的道路,瞭如指掌,輕功又高,循聲覓進, 悄悄走去,來人竟沒發現。

只見就在那座尖頂的神殿前面,並排站著三人,當中的身 軀肥大,正是薩迦宗土司的涅巴俄馬登,兩旁的人卻是前次遇過的那兩個尼泊爾武士。只聽得俄馬登說道:“這是什麼怪聲?該不會是地震 吧?”那年長的武士道:“看來不是地震。”他們說的乃是藏話,陳天宇聽得明白,心中更是狐疑,這怪聲既不是他們弄出來的,那就越發神 秘了。只聽得俄馬登又道:“剛才我們還在地上發現一灘鮮血, 似乎這裡還住的有人,卻何以一無所見?”那兩個尼泊爾武士,雙手合什,高叫了幾聲“冰川天女!”自然除了回聲之外,什麼也聽不見。那兩個武士現出極其惶恐的神情,咕嚕對語,一個道: “若然公主還在,定會出來!”一個道:“難道她真是遭了劫難,這叫咱們怎生向國王交代? ”陳天宇心道:“原來他們是奉尼泊爾國王之命,來查探 冰川天女的下落的。俄馬登這廝陪他們來此,卻又是何用意?”俄馬登雖然救過芝娜,但不知怎的,陳天宇對他卻有一種說不出的憎厭,總覺 得這人是個外貌誠實、內心好猾的偽君子。

俄馬登道:“不管公主在與不在,咱們且進去搜搜。”說 著就想走進那座神殿。年長的尼泊爾武士急道:“這是咱們國教的聖殿,若不得 主人允許,不能隨便進去。”俄馬登道:“此地哪還有什麼主人,進去看看何妨。”地震之後,殿門早已崩壞,俄馬登一面向那兩個武士陪笑,一面跨大腳 步,就要走入殿中。

陳天宇想起冰川天女的禁令,又怕他偷學其中的劍法,陡 然大喝一聲,飛步搶出,叫道:“俄馬登,你好大膽!”俄馬登回頭一看,笑道:“陳公子,原來是你!芝娜呢?”陳天宇道:“閒話 少說,你給我滾出去!”俄馬登道:“咦,這倒奇了,你是這裡的主人嗎?”陳天宇道:“你管不著,你滾不滾?”俄馬登笑道:“那 你又憑什麼來管我?”臉現好笑,手中已拔出刀來。

陳天宇熱血上湧,喇的一劍刺去,又喝道:“你滾不 滾?”俄馬登笑道:“陳公子,你要動手麼?呵呀,呀,哼!”原來俄馬登見過陳天宇的本領,自恃武功遠在他上,故此絲毫不以為 意,滿擬一刀劈過,便可將他的長劍格飛,哪知陳天宇今非昔比,這一劍竟是達摩劍法中的一個怪招,劍尖一晃,似左反右,喇的一 劍,在他的肩頭劃了一道傷口,這還是因為陳天宇的功夫未到,而俄馬登也還不弱,要不然只這一劍,就能將他的一條臂膊卸了下來。

俄馬登笑容頓斂,凝神對敵,還了三刀,但卻敵不住陳天 宇精妙的劍法,給他迫得步步後退,那兩個尼泊爾武士在旁觀望,甚是驚異。

俄馬登叫道:“這人是滿清官員的兒子,他偷到這兒,又 學冰川大女的劍法,不問可知,定是在地震之後,冰川天女受傷,給他乘機害死了。他竊據此宮,居然敢以主人自命!”一番話煽動了那兩個 尼泊爾武士,他們拔出月牙彎刀,一左一右,登時上來夾攻。


陳天宇道:“你聽我說。”俄馬登喝道:“還說什麼!” 陳天宇不善措詞,自己又確是偷學了冰川天女的劍法,迫切之間,解釋不清,那兩個尼泊爾武士一招緊過一招,陳天宇劍交左手,右手樣 動鐵拐,同時使出兩套武林絕學,招架了二三十招。

陳天宇左劍右拐,招數雖然精妙,但火候未到,功力尚 淺,時間一長,擋不了三個高手的進攻,那兩個尼泊爾武士只是將陳天宇的招數破開,也還罷了,俄馬登卻刀刀狠辣,盡是揀致命之處劈刺,面上又露出了 得意的好笑。

忽地裡怪聲又起,比前更為清楚宏亮,各人都嚇了一跳, 陳天宇鬆了口氣,正想說話,那怪聲又停止了。俄馬登道:“先把這廝擒了,再行拷問。”揮刀再戰,陳 天宇氣力不繼,更是難支。

陳天宇氣衰力竭,暗歎口氣:想不到糊里糊塗死在這兒。俄馬登得意之極,一聲好笑,手起一刀,向他右臂斜斜切 下,陳天宇被那兩個武士的月牙彎刀迫著,無法招架,正在絕險關頭,只見俄馬登和那兩個武士都乞嗤一聲,打了一個冷戰,攻勢登見鬆 懈。陳天宇大為驚奇,就在此時,忽聞得嬌聲斥道:“你們闖 進冰宮,意欲何為?想找死麼?”聲音脆若銀鈴,陳天宇回頭一望,只見花樹叢中,冰宮侍女紛紛走出,說話的正是名叫月仙的那位書房侍 女,她說話的口氣和神態,都很像冰川天女。這剎那間,陳天宇又驚又喜,這麼多的冰宮侍女一下子又 都出現了!陳天宇幾乎疑心又是一場幻夢。

原來冰川天女的父母定居此山,早就預防會有地震,冰宮 的中心,地底下是個冰窟,亙古不見陽光,堅冰積聚,堅逾岩石。冰川天女的父母已測知地下火山在冰峰附近,離冰宮所在 約有四五十里,縱是火山爆發,大地震動,冰宮所受的震蕩也不會太大,為了防備冰峰倒塌之時的飛砂走石可能傷人,因此在冰窟下面,預先佈置了避難的所 在,開了一條地道,用最堅硬的花崗岩石築成兩道圍牆,地下經常存有數月糧食,食水可以溶冰取得,準備得十分周密。所以那日大地震之時,除了鐵拐仙因為在靜室練功,陳天 宇因為被冰川天女囚在密室,無法脫身之外,其餘所有的冰宮侍女都已躲進冰窟的避難室去了。但她們雖然準備得十分周密,也還有一樣未曾算到,地震 之後,地層凹下,從冰窟走出冰宮的通道竟給堵住,走不出來。幸而冰宮侍女眾多,大家齊心合力,挖了三個月,方始在 今日挖通了地道。陳天宇他們所聽到的地下“怪聲”,就是冰宮侍女們將要 通出冰宮之時,在地下挖掘地道的聲音。

冰宮侍女們剛剛出來,就見有生人闖進,個個含嗔,第一 圈的九名侍女,以月仙為首,已各自拔出了冰魄寒光劍,布成了九天玄女陣,奇寒之氣,觸體如割,俄馬登凍得抖抖索索,那兩名尼 泊爾武士也冷得連連打戰。陳天宇練過冰川天女這一派武功,又服過宮中禦寒的靈藥 陽和丸,故此功力雖及不上那兩名武士,卻反而忍受得住。

為首的侍女嬌叱一聲,寒光劍晃了兩下,就想動手,俄馬 登牙關打戰,說不出話,那兩名尼泊爾武士急忙哀聲求告,稟達來意。侍女中有人曾聽冰川天女說過他們的來歷的,知道冰川天 女那日也曾在天湖旁邊饒過他們,當即向為首的侍女說了。為首的侍女發一聲號令,將陣形散開,說道:“若非見你 等尚無惡意,你等今日就來得去不得了。好,你們走吧,下次若再亂闖,那就絕不留情了。”年長的那個尼泊爾武士尚欲說話,冰宮侍女喝道: “我們的公主不要你管!”說話之時,把冰魄寒光劍連連晃動,俄馬登抵受不住,發一聲喊,轉身急走,那兩名尼泊爾武士歎了口氣,雙手合什, 向聖殿拜了一拜,也轉身走了。只剩下陳天宇一人,呆呆地站在冰宮侍女的面前。

那名叫月仙的侍女向陳夭字盯了一眼,道:“你還在此地 嗎?”陳天宇道:“倖免劫難,走不出去,擅留宮中,尚望恕罪。”月仙道: “你為何偷學我們的劍法?”陳天宇道:“我以為你們不 回來了,恐怕這劍法失傳...”陳天宇不善措詞,冰宮侍女已有多人動怒,紛紛罵道:“哼,你小小年紀,心術卻恁地不正,盼我們死!” “我們待你以賓客之禮,你卻私入聖殿於前,又想竊據冰宮於後,豈有此理!”有幾個氣量窄淺的,就想拔劍將他驅逐。


陳天宇在眾侍女攻夾之下,有口難言,為首的侍女對陳天 宇尚有好感,擺了擺手,說道:“你偷入聖殿,我們的公主本要將你終生囚禁,如今你又偷學她的劍法,我們是再也容你不得了。念你曾是我們 公主的賓客,饒你不死,此處你卻不能留了!”要知冰川天女禁令甚嚴,而今她雖然不在,眾侍女對她所要責罰的人,依然不敢假以詞色,有 一兩個不明事理的,更擅作威福,替冰川天女逐客。

陳天宇氣往上沖,心道:怎麼這些冰宮侍女,個個都不近 人情。當下做然說道:“我本來就想走了,只是見你們尚未回 來,恐有壞人私人,這才留到今日。”有一個侍女道:“如此說來。你倒是有功之人了。”陳天宇道:“不敢,不過我的師父卻是因為要保護此宮,以 至在此喪生。我去了之後,他的墳墓,願你們能夠保全。”說著不覺潛然淚下。月仙道:“呵,鐵拐仙死了嗎?怎麼死的?”陳天宇約略 說了一遍,月仙也自心中後悔,可是她處處模仿她的主人,說了的話,不願更改,而且宮中都是少女,只有陳天宇是個男人,她也不敢擅自作主,將 他留下,當下說道:“好,我替你修建鐵拐仙的墳墓便是,你好生去吧。要我派人送你下山嗎?”說話已客氣許多,陳天宇餘怒未消,做然 說道:“不要!”月仙又道:“公主曾經回來過嗎?”陳天宇道:“沒有!”月仙怔了一怔,淒然說道:“我們的公主,曾下過命令,不准我 們私自下山,不論她在與不在,這命令我們都不敢違背,你下山之後,若我們的公主還在人間,就拜託你代為查訪。”陳天宇想起冰川天女的音容,雖然不 近人情,卻甚是得人憶念,她的高傲,乃是與生俱來,出於自然,與剛才那幾個傲慢的侍女,絕對不可相提並論。陳天宇想起冰川天女,不覺心中一軟,道:“聽明白了, 遵命就是。”在眾侍女的注視下,仍然背起原來的行李,提起師父遺留的鐵拐,頭也不回,走出冰宮。背後依稀聽得歎息之聲,陳天宇想道:“冰宮侍女之中, 原來也有好的。心中稍覺寬慰。

陳天宇滿懷悵惘,茫然走出冰宮,想起冰川天險,自己本 領尚低,怎能飛渡?可是剛才的說話又說得太滿,不好意思再回去請她們送 下,不覺大是躊躇。

陳天宇上山之時,尚是初夏,如今過了三個多月,下山之 時,已是金風送爽的仲秋,山頂雪片輕飄,半山紅葉如霞,地震之後,塵沙未淨,那縱橫交錯,匝著山腰,像銀蛇一般的冰川,也蒙上一層淡黃, 經過陽光折射,淡黃之中又透著淺藍,別是一番景緻,陳天宇恫恫悵悵,信步所之,忽見前面黑煙彌空,火焰沖天,原來那冰峰倒塌之後,露出了 噴火口,餘火未熄,熔岩如漿,旁邊的地形已陷下成湖,陳天宇目瞪口呆,心道:“古人滄海桑田的說話,果真有其事。”不禁暗歎造物之奇,想起冰川天女與白 衣少年,那日就正是在冰峰之下比劍,看來可是兇多吉少了,又想起採藥的師娘與觀戰的芝娜,更是不安。心道:“但願上天保佑,若她們尚在人間,我就是踏遍海 角天涯,也要尋訪她們的下落。”

  可是怎能飛渡冰河天險?陳天宇大感躊躇,只好茫然地向山下直走,走了一陣,只 覺地形變換,不似從前,那通向天湖的冰河,本來就在冰宮下面不遠,陳天宇記得冰河之邊,還有一叢叢的楊柳,臨河的那棵大柳樹係有小舟, 可是而今連那條冰河也不見了。再走了半個時辰,忽感眼睛一亮,只見下面竟是一片茫茫 白水,浮冰閃閃發光,一望無盡,恍如天連水,水連天,這不是天湖是什麼?原來大地震之後,山岳變形,那條通向天湖的冰川已被倒 塌的冰峰填平了,變成了一條筆直的斜坡,從此冰宮到下面的通道,已被打開,不必再用小舟在冰川涉險了。陳天宇又驚又喜,笑道:“怪不得那兩個尼泊爾武士和俄 馬登也能上到冰宮。”

天湖仍然如舊,湖邊綠草如茵,雜花生樹,湖水仍是一樣 清瑩,原來天湖面積太大,又有許多支流,化為流泉山瀑,通向山下,地震之後的塵沙,早已沉澱,或者沖下去了,陳天宇在湖邊歇了一會,將 皮袋盛滿湖水,戀戀悵悵,徘徊久之,看日頭過午,這才離開。

走了三日,已到山下,陳天宇心道:“冰川天女生死未 卜,只能盼機緣湊巧,可碰著她。如今還是先到拉薩去吧。”拉薩是西藏的首府,滿清駐藏大臣福康安就駐在那兒,陳天宇的父親陳定基在那日宣 慰使的衙門被毀之後,立即離開薩迦,到拉薩去向福康安請示,此事陳天宇已從書童江甫的口中知道,故此決定先到拉薩去會父親。

下山之後,又走了七八天,到了從日喀則到拉薩的中途一 個大鎮,名叫扎倫,西藏地僻人稀,有數百人家,聚集成市,已算城鎮,扎倫雖是大鎮,也只有一間旅店,陳天宇投宿之後,吃過晚飯,因連日 奔波,正想休息,忽聞得鄰房有人呻吟,間隔的板壁也因病人的掙扎而震動,陳天宇頗感奇怪,就喚了店小二來問。

店小二道:“隔房住的是兩位軍官,臥病在床,己三日 了。”陳天宇道:“客途生病,最是可憐,這鎮上沒有醫生嗎?”店小二道:“有是有一兩個,但都不知道這是什麼病,醫生把了把脈,藥方 也不敢開。”陳天宇奇道:“那是什麼怪病?”店小二悄悄說道:“說來可真奇怪,那日這兩位軍官投宿,在外面飲酒,你知我們這間客店是兼 做酒食買賣,便這往客商的。有一個少女,好像是從外國來的,鼻於高翹,眼珠淡碧,也進來歇息,那兩位官爺不合向她調笑了幾句。那女於不 動怒,卻冷笑道:“你們歡喜在這裡玩樂,那就在這裡躺幾天吧。 ”也不知她使的是什麼邪法,忽聽得波的一聲,在那兩個 軍官的面前,忽然散出一片寒光,我們遠遠的站在外面,也打了幾個冷戰。那女子說了這後,立刻拋下一錠銀子,匆匆走了。她走了之後, 那兩位官爺直嚷發冷,蓋幾床棉被,都沒有用。這幾日一直迷迷糊糊,有時發燒,有時發冷,你說這可不是怪事麼?”陳天宇聽 了,又驚又喜,心道:“聽他說來,這女子放的暗器,似是冰魄神彈。莫非就是冰川天女?”道:“我稍懂醫道,待我進去看看。”


店小二將陳天宇帶到鄰房,道:“兩位官爺,有位官人前 來看你。”那兩個軍官正在發燒之後,神智稍見清醒,睜開眼睛,忽然“咦”了一聲,道:“你是誰?”陳天宇定睛一看,認得這兩人就是那 次在日喀則旅店中所遇,護送假金本巴瓶的那兩個軍官。陳天宇道:“家父是薩迦宗宣慰使陳定基,在下名叫陳天 宇,在日喀則我們似乎會過。”那一晚,陳天宇的師父曾和他們動手,陳天宇卻未曾露面,那兩個軍官聽他說了姓名來歷,道:“哦,原來是陳公 子。”叫店小二走開,問道:“陳兄此來何事?”

說話之際,那兩個軍官的病又發作了,冷得牙關打戰,陳 天宇看了不忍,道:“這個病小弟還懂得醫治。”取出兩顆碧綠色的藥丸,送進那兩個軍官口中,叫他們嚥下,過了一陣,那兩個軍官,只覺有一股 熱氣直透丹田,他們的內功也有相當火候,運氣輔助,將那股陽和之氣運行四肢,越來越覺舒服,陳天宇道:“再過一天,待餘寒之氣去淨,兩位大 人就可行動如常了。”

這兩個軍官,一叫毛彥,一叫倫博,是福康安帳下的高 手,本來以他們的武功,若然早有提防,運氣護身,那日雖中了冰魄神彈,還不至於病得如此嚴重,偏偏那日他們在暴飲之後,肆無忌 憚,又料不到那女子身懷絕技,以至被寒氣侵入骨髓,再運真氣相抗,已經無效,這時一服下陳天宇的藥丸,立見舒服許多,不由得大為驚異,又記起在日喀則之夜, 和他們動手的人中,有一個老頭子就是與陳天宇同行的,不禁又吃了一驚,間道:“你到底是誰? ”

陳天宇道:“我不是說過了嗎?”那個名叫毛彥的軍官 道:“你真是陳公子?”陳天宇道:“你若不信,待我們到了拉薩之後,同往福大帥的衙門尋我父親便是。”倫博道:“你怎的會有解那個妖女 邪法的藥丸?”陳天宇第一次離開冰宮之時,那時冰宮侍女還未回來,陳天宇見冰宮中的丹藥甚多,每一樣隨手找了一把,放入包裡,其中 抵禦奇寒之氣的陽和丸,陳天宇認得,恰好派了用場。這時見這軍官查根問底,正不知從哪裡說起,毛彥更是起 疑,喝道:“你是那妖女派來的嗎?”

言還未了,忽聽得窗外有女子的聲音笑道:“真是狗咬呂 洞賓,不識好人心。我如今給你送解藥來了,你還罵我,你是不是想再病幾天?”那兩個軍官病情雖已減輕,氣力尚未恢復,一聽到那 日那個女子的聲音,嚇得噤聲不敢再說。只聽得那女子又道:“是你偷了我宮中的靈藥嗎?快出來 見我!”聲音語氣,有點似冰川天女,陳天宇正在激動之中,分辨得不很清楚,急忙一躍而出,只見那女子已上了屋頂。陳天宇急忙回房攜了隨身包裹,丟下房錢,躍出去追,那 女子跑得很快,幸而陳天宇的輕功大有進境、一出城門,立即追上,那女子回眸一笑,道:'你的武功大有進境了。是我們公主指點你的嗎?她是不是已回宮了? ”

月光之下,看得分明,原來是冰川天女的貼身侍女幽萍, 她自小隨著冰川天女,文學武功,在眾侍女之中,都是出類拔革的人物,地震之日的早晨,便是她奉冰川天女之命,陪鐵拐仙的妻子謝雲真去採藥 的。

陳天宇見到了她,自是心中歡喜,但被她一問,又覺不 安,道:“是我私自學的,你是不是要執行你主人的命令,再來罰我。”幽萍笑了一笑,道:“其實我們的公主也很歡喜你,她本來想等你 臨走之前,叫我教你幾路功夫,作為贈禮的,想不到那晚你私入聖殿,惹起她的惱怒,據我猜測,她是嚇一嚇你,待她和那少年比劍之後,就放你 的。經過這場劫難,想不到你我尚能生存,你快說這三月來宮中的情況。”

陳天宇約略說了一遍,幽萍道:“我也料想眾姐妹不致喪 生。老實說,當時我只擔心你囚在密室,不能出來,若然喪命,公主也定感不安。”陳天宇問道:“那麼冰川天女呢?”幽萍道:“我陪你的師娘去採 藥,見到地震的徵兆,就立刻乘舟直下大湖,一點也不知公主的情形。”陳天宇聽了,好生失望,道:“我的師娘呢?”幽萍道:“她先回四川等候臨盆 了。”陳天宇聽了,恍然大悟,道:“原來她有了孩子。”幽萍笑了一笑,道:“你就快添一位師弟或者一位師妹了,還不高興嗎?”陳天 宇想起鐵拐仙之死,心中一酸,有點怪責的問道:“為什麼當日你們不回來?”


幽萍道:“那日火山爆發,大地震動,地震之後,滿山都 是石塊和溶岩,上山的道路已被封了,我們見此情形,看來非等過了一些時日,待那溶岩凝結之後,上山是不可能的了。你的師娘有孕,難道 叫她留在荒山?我知道宮中早準備有防備地震的所在,除了擔心你之外,對眾姐妹和鐵拐仙都不必擔心。所以勸你的師娘先回四川生產,待到地震的災禍消 減之後,鐵拐仙自然會回來。”陳天宇歎口氣道:“可是我的師父再也不會回來了。”幽萍聽了鐵拐仙的死訊,也是十分難過,沉默了一會,間道: “那你現在準備何往?”陳天宇道:“想去拉薩,你呢?”幽萍笑道:“我也不知道要到哪裡去。我本想等待一些時日,待山上的熔岩 凝結之後,就回去的。”陳天宇道:“現在除了冰峰倒塌之處還留下噴火口之外,其他地方已不見熔岩了。”幽萍笑道:“可是我不知道呀!我還想等到明 年春暖花開的時候,再回去探望呢。”說到此處,歇了一歇,忽又笑道:“你可還記得那白衣少年給我擬的對聯麼?那是:幽谷荒山, 月色洗清顏色;萍梗蓮葉,雨聲滴碎荷聲。他把我想像為一個幽谷的靜女,其實我也很想看看外面的世界,這麼多年,在冰宮中也真是夠寂寞 的了。”月光之下,只見她輕掠雲鬢,微露笑容,活像一個頑皮的女孩子,陳天宇也尚是童心未脫,給她逗得笑了起來,道:“哈,原來你是趁此時 機,到處去玩,西藏地方,以拉薩最為繁華,還有金塔的喇嘛廟字哩,你不如和我到拉薩去看一看吧。”幽萍喜道:“那敢情好,咱們也可 趁此打聽公主的下落。”

提起冰川天女,陳天宇不禁默然,道:“他們那日在冰峰 之下比劍,這場劫難,可不知能否避過?”幽萍道:“我們的公主叫冰川天女,本事雖然未必比得上天上的神仙,但卻確是神奇得不可思議,我不信這一場 地震會使她喪命!”言詞神色之間,對冰川天女真是視若天人,陳天宇也給她這種堅信所感染,覺得冰川天女果然是沒有喪命的道理。幽萍又笑道:“你別看她和那白衣少年幾度比劍,如同仇 敵,其實我瞧得出來,她心裡喜歡他。”陳天宇笑道:“你真是滿肚靈精的小鬼頭。”幽萍道:“你是詐顛扮傻的小鬼頭,你喜歡什麼人, 我也知道呢!”陳天宇想起芝娜,心道:“芝娜本事低微,她未必能逃得過這場災難。”笑容頓斂,神色甚是優傷。

幽萍道:“吉人自有天相,芝娜若是命不該死,她就定然 不死。”這話說了等於不說,但陳天宇聽了,心中卻安慰許多。兩人在月光之下,走了一陣,陳天宇忽問道:“你們稱冰 川天女做公主,她到底是哪一國的公主?為什麼她的父親卻是我們中原的俠客?”幽萍笑道:“好,長夜無聊,我就為你說一說我們公主的故事。” 正是:

宮鬧異事從頭說,異國情鴛佳話多。

  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狀態︰ 離線
16
發表於 2010-7-3 17:15:02 |只看該作者

第九回 妙境華嚴 艷說神仙侶 仙音玉笛 喜聯異國情(1)

月涼如水,幽萍挪動身子,微微偎近陳天宇,說道:“三 十年前,尼泊爾國有一位公主,叫名華玉,她之取名華玉,是因為國君仰慕中華大國,又因她生得可愛,有如中華的美玉,故此命名。華玉公主長大 之後,文武雙修,從中國請來文學教師,熟讀中國的經史詞章,又從阿拉伯請來劍師,教她劍術,至於騎馬射箭,那更不消說得,樣樣皆能。”

“歲月如流,轉眼公主長大成人,芳齡十八,國中貴介公 子,個個都想求公主為妻,可是華玉公主一個都不合意。年復一年,公主二十二歲了,國王只有她一個女兒,不免焦急,為了不讓公主芳華虛 度,意欲為她選擇駙馬,迫她成親。公主不允,自己提出一個辦法,要仿照中國小說中常見之事,擺設擂台。親逃郎君。這擂台有文有武,先試武藝,後試文才,試武藝的 通過了幾關極難的考試之後,還要與她比劍;比武勝了,然後再考文才,考文才不但要懂尼泊爾文學,還得懂做中國的文章。尼泊爾懂得漢文的 不少,但只是粗解皮毛,那當得公主面試。故此在兩年之中,求親者共有一百二十四人,先試武藝,夠資格與她最後比劍的只有七人,比劍勝了她的 只有三人,這三人一被考到中國的文學,全都答不出來。國王大急,準漢人前去應試,可是那些漢人等不到公主試他文才,比武先已輸了。”

“轉眼公主已二十四,國王道:'你若再選不出駙馬,就 該由我作主,不能讓你把擂台長擺下去。'公主請再寬限百日,百日之後,再作定奪。實是公主心中早有主意,她心高氣做,絕不嫁凡夫俗 子,若然過了百日,還選不到如意郎君,那就要捨身為尼,終生不嫁。”

“過了九十九日,還是無人入選,至最後一日,公主亦已 絕望,忽然來了一個中華男於,滿面風塵之色,說是遠道趕來,乞求公主一試。此人騎術精絕,射箭百發百中,能舉千斤石擔,可服禦園獅虎。種 種難關,一一通過,最後比劍,與公主從日中鬥至日暮,最後一劍挑開了公主的面紗,贏得十分漂亮。”

“公主試他文學,他對答如流,對尼泊爾的古詩經典,隨 意引用,如數家珍。對中國的文學,那就更不必說了,他所解釋的經史奧義,連公主也聞所未聞,公主十分佩服,道: '最後試你兩題,考考你的急才。若然考試中式,那 你……,說著面上一紅,嫣然一笑,說不下去,那中華男子便立刻請她命題”說至此處,陳天宇插口道:“這中華男子,想必就是冰川天女的父 親桂華生大俠,桂大俠幼承母教,無怪他的文才武藝,都出色當行了,不知最後那兩道是什麼試題?”

幽萍道:“華玉公主出的兩道試題,第一,道是要他做一 對聯,公主道:中國的文字是單音字,最奇妙的特色是能做對聯,你就將我的名字做一對嵌名聯吧。以一支香的時刻為限,香若燒完,還做 不出來,這一場就算失敗了。那名叫桂華生的中國男了不慌不忙的看了公主一用良,道:聯語我已有了,只恐有冒昧之處,請公 主見諒。隨即將嵌有公主芳名的對聯寫出,那聯語是:

  華岩妙境偕準遊?看龍葉拈花,釋迦微笑;

玉笛仙音邀客和,聽相如鼓瑟,子晉吹蕭。


“上聯全用佛典,下聯則用司馬相如琴挑卓文君與子晉吹 階引鳳求秦穆公女兒弄玉為妻的典故,上聯下聯都含有求偶之意。聯語寫完,那只香只燒了三分之一,公主微微一笑,便出第二道試 題。”

陳天宇插口笑道:“怪不得冰川天女這麼歡喜做嵌名聯, 原來是承繼父風。”幽萍道:“那白衣少年到冰宮的情景,也很像桂華生向華玉公主求婚的情景呢!”陳天宇道:“第二道試題又是什麼?不要多說 閒話,先說故事吧。”

幽萍道:“故事之中又有故事,公主的第二道題是先說一 個故事,這故事沒有結局,可以隨你歡喜,將它變成喜劇或者悲劇,公主要桂華生為這個故事寫結局,以考他的急才和機智。

“這故事說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個公主愛上一個英俊的武 士,不料這武士暗中卻和她的宮女勾搭,私情眷戀,給公主撞破,一氣之下,便稟告父王。武士勾引宮女,這罪名非同小可,依律要處以嚴刑。

“可是這國家的刑罰甚為奇怪,他們相信天上有一個真 神,主宰人的命運,犯人有罪無罪,也都由神來決定。辦法是將犯人放在一個廣場中,廣場的左右兩邊,各有一道側門,一道側門內中有一隻兇猛的餓獅,犯人走入門 內,定必給獅撕碎,當作點心;另一道側門通向外邊,犯人若走入此內,則可獲得自由。所有罪名一筆勾銷,因為那是真神給他降福,能得到真神降福 的就不會是壞人。

“國王不知道公主暗戀武士,又素來歡喜這武士,便索性 更加以恩典,一道門中藏有一隻獅,另一道門中則藏著那個宮女,若然武士走入藏有餓獅的側門,那當然不必說,那是真神也認為他有罪,應該充作獅子的 點心;若然武士走入藏有宮女的側門,那麼這武士非但沒罪,還可以得那宮女為妻。”

“決定這武士命運之日,公主也在場觀看,看台就在兩道 側門的中間。武士走過看台,抬頭盯著公主,眼中露出哀求饒恕的神情。公主是知道側門中的秘密的。”

“這時只要公主一指,就可以決定這武士的生死命運。是 將他指向藏有獅於的側門呢?還是將他指向藏有宮女的側門呢?公主想起他把自己的情意付之流水,卻勾搭上自己的宮女,妒忌之火無可抑止,要讓他與宮女 稱心如意,結為夫妻,那是一萬個不能!可是她極愛這個武士,若說要讓他給餓獅撕裂。充作點心,那又是一萬個不忍!這剎那問,無數幻象泛 上公主心頭,一忽兒現出武士與宮女配合之後,卿卿我我恩恩愛愛的情景;一忽兒現出武士給餓獅撕裂、鮮血淋漓的慘象。一抬頭又看見武士充滿哀求的眼 光,武士即將走過看台,時機間不容發,公主要將他指向哪一邊呢?是願意見他與情敵結婚?還是讓他給餓獅吃掉?”


陳天宇聽得入神,心中替那公主設想,也實是難以選擇。只聽得幽萍笑了一笑,續道:“當時華玉公主也就是這樣 問桂華生:若然你是那位公主,你將武士指向那一邊,答題要合華玉公主的心意,她可以隨心所欲,決定你的答題是對還是錯!”

“這試題實是難到極點,既要揣摩故事中那位公主的心 意,又要揣摩華玉公主的心意。不論將武士指向那一邊,都可能給華玉公主說他不懂愛情,因為對愛情的看法,本就因人而異。像故事中的公主,若將武 士指向藏有獅子的那一邊,那可以解釋為因愛生妒,愛之汲也就恨之極,恨之極也就是愛之極;若將那武士指向藏有宮女的那一邊,那可以 解釋為因愛生恕,愛到深時,一切為愛人設想,那麼犧牲自己的幸福又算得了什麼?可是華玉公主的想法是怎樣呢?

“桂華生想了一會,問華玉公主道:'故事中假設的那位 公主是東方古國的公主還是西方古國的公主?'這故事本是歐洲的故事,傳到東方,遂也產生了許多大同小異的故事,給說書人作為題材,桂華生本來 知道的,但他卻明知故問。

“華玉公主不明其意,反問道:'是東方古國的怎麼樣? 是西方古國的又怎麼樣?'桂華生微微一笑,說道:,若是東方古國的公主,那就將武士指向藏有宮女的那一邊;若是西方古國的公主,那就將武士指向有 獅子的那一邊,東方國家主張寬恕之道,女子更是仁慈,十九不忍見情人給餓獅撕裂;西方的女子對愛情著重'獨佔',西諺有云:'愛情有如眼睛,不能容半粒 砂子。'所以若是西方古國的公主,十九寧願情人讓餓獅吃掉,也不願他投入別人懷抱。但假若那武士是中國人呢,他早就會察覺公主愛他,這事情根本就 不會發生啦!”

“這答复甚是滑頭,但華玉公主心意其實不必費神猜測, 不論桂華生怎樣回答,我們都預料她必然滿意。

“於是公主選定桂華生為駙馬,國王歡喜無限,下嫁之 日。全國放假三天,盡情歡樂。第二年公主生下一個女兒,駙馬給她取名冰娥,她便是今日的冰川天女。國王無子,只有華玉公主一個女兒,所以外孫女冰 娥,也有'公主'的封號。”

“兩人婚後,生活十分幸福,不知不覺過了五年。國王年 老體衰,為了嗣君的問題,遂引起煩惱。

“本來依照西歐與中亞各國的規矩,女兒亦可繼承王位, 若依照中國的習慣,則只有男兒可以為君,女兒斷斷不能傳位。尼泊爾漢化日深,國中對於王位繼承的問題遂分為兩派,一派主張擁立華玉公主,另一派則主張擁立國王 的侄子。國王的侄子覬覦皇位已久,扶植黨羽,暗育死士,對華玉公主甚為妒忌,兩派擁立之爭日趨激烈,平靜的小國,遂蘊釀了極大的風暴。”

“華玉公主不忍見自己的國家陷於動亂,遂和附馬商議, 駙馬勸她放棄王位,避入西藏,兩人合修上乘武功,將中土劍法與西域劍法溶於一爐,別創新派。華玉公主也覺得與駙馬做一對神仙眷屬,比做女 王要幸福得多,於是遂留書父王,悄悄走出深宮,來到西藏。公主極得人心,心腹宮女數十人,捨不得她,一定要跟她同行,到了西藏之後,仗著駙馬與 公主超凡入勝的武功,遂選定亙古以來人跡罕到的念青唐古拉山作住址,在天湖之上,建起冰宮,經過十多年的刻意經營,造成了今日的美景。建了冰宮 之後,老一輩的宮女又陸續接引了親戚中的若干幼女上山,服侍冰娥小公主,這些冰宮侍女與冰川天女一同長大,個個都學得一身本領。”


“公主出走的第三年,國王病故。侄兒繼承王位,聽說當 時他到處搜索公主的下落,當然搜索不到,日久也就淡忘。華玉公主避居大湖之後,對國事心灰意冷,又知繼位為王的堂兄,暴虐驕奢,更不願重履故土。華 玉公主比桂駙馬先死,臨死之時,傳下遺命,不准冰宮人等下山,除非冰峰倒塌,否則冰娥小公主也將終老仙山,不能再履塵世。”

“公主死後,桂駙馬為她立廟建像,仿尼泊爾神廟的式 樣,並在神廟四壁,刻下他夫婦合創的拳經劍法,除冰川天女外,餘人不准入內,成為宮中禁地。華玉公主死後的第二年,桂駙馬也相繼逝 世,冰川天女成了冰宮的主人,冰川天女也醉心漢學,所以給宮中的侍女,都取了中國女子常見的名字。 ”

冰宮侍女幽萍將故事說完之後,淒然笑道:“這故事好聽 嗎?”月亮升至中天,已是午夜時分了。

陳天宇聽得心神俱醉,笑道:“這故事也還沒有結局,可 以喜劇收場,也可以悲劇結束。”幽萍道:“怎麼?”陳天宇道:“異國情鴛,神仙眷屬,這故事美極了。何況這對神仙伴侶還有一位真的美若天仙的 女兒,我說呀,若然他們的女兒——冰川天女,他日若與那白衣少年,也像他的父母一樣,結為神仙眷屬,那就是喜劇收場;若然冰川天女避不過那 場災難,喪身冰窟,那就是悲劇結束了。”幽萍忙道:“一定能避過的。一定能避過的! ”陳天宇道:“但願如此!”抬首望天,月華如練,冰輪 正滿,面對玉人,猛然想起芝娜,自己與芝娜的結局,也不知是悲劇還是喜劇。

陳天宇心頭悵悵,良久,說不出話。幽萍嫣然一笑,戳他額角道:“傻孩子,你想些什麼 呀?”忽見陳天宇面色有異,似是側耳傾聽什麼,幽萍凝神察聽,道:“咦,有人向這邊來。”兩人閃身岩石之後,只見幾條黑影相繼奔來,東邊 有人拍了兩下手掌,西邊也有人回了兩下。陳天宇道:“咱們竄上高處,莫要給他們發現。且看看這 班人是什麼路道?”兩人都是上上輕功,施展起來,捷逾猿猴,攀上半山,仍然選了一處有利的地形,藏身在一塊凸出來的岩石之後,憑 籍月光,可以將下面俯瞰得清清楚楚。

黑影相繼奔至,就坐在適才陳天宇與幽萍談話的地方,首 尾相接,坐成一個圓圈。陳天宇道:“這些人大約是什麼幫會聚集,不是沖著我們 來的。”陳天宇聽過鐵拐仙講述的江湖常識,所以比幽萍知道的多。幽萍忽而笑道:“我們那兒以星期紀日,七日一周,從歐 洲來的客商,帶來一樣迷信,說是星期五又兼有十三的,主人凶兆。你看下面正是十三個人,我記得今日又正是星期五。”陳天宇不覺失笑, 道:“哪有這個道理。即有凶事,亦是偶合。”聽幽萍談起日子,忽而心念一動,問道: “今天是什麼日子,我不是問星期,我是問漢歷。”

幽萍想了想,道:“我也沒心記日子,你們漢人的歷法又 極之麻煩,有時月大,有時月小,極不好記,只是我昨晚和今早都見城中有許多漢人趕市集買東西,聽他們說是準備過中秋節 的。”西藏是漢藏兩種歷法兼用,差異甚大,所以記不起漢歷,甚屬平常。陳天宇笑道:“你曾隨小公主讀過許多漢歷,難道不知道 中秋佳節乃是漢人最重要的節日之一,也就是八月十五?,幽萍道:“這個我知道。怎麼,八月十五又有什麼關系?你盡問日子乾嘛? ”陳天宇道:“我記起了冰川天女說過的話,咦,只怕你 所說的真會巧合,真是凶兆! ”幽萍大為奇詫,問道:“什麼?冰川天女說過什麼話? ”

陳天宇道:“你記不記得我初到冰宮之日,那日正巧我前 一位師父,蕭師父的仇人找他算帳,幸虧冰川天女給打發了。”幽萍道:“當時我沒在場,不過後來聽她說過。聽說你蕭師父的仇人叫做什 麼雷震子,這名字好怪。”陳天宇道:“我蕭師父的仇人共有三個,一個叫雷震子,一個叫崔云子,一個叫王瘤子。王瘤於已給我師父打死。那日追 到天湖尋仇的是雷震子和崔云子,崔云子沒有出手。冰川天女用冰劍將雷震子打敗,雷震子當時就想自盡,冰川天女說他被王瘤子愚弄,叫他若欲知詳情, 可在今年八月十五到扎倫去看。你瞧此地正是紮倫,今晚又正是八月十五。 ”


幽萍更是驚詫,心想:“咱們的小公主從不下山,怎知此 地今夜之事?”但相信陳天宇不會說謊,問道:“你看下面十三人之中,可有雷震子在內?”陳天宇看了一眼道:“沒有,這倒奇了。 難道他竟會不來?嗯,你靜聽,他們說話了。”

下面香火統繞,似是正舉行過什麼儀式,只聽得一人說 道:“怎麼王瘤子這時候還沒來?”陳天宇怔了一怔:原來這些人還不知道王瘤子已死!另一人道:“這是他約咱們到此聚集的,怎會不來?”先 頭那人道:“咱們不等他了,先談談吧。福大帥本來要咱們去保護金本巴瓶的,現在不用啦,叫咱們通知門人,在年底以前,都趕到回 疆去。”一人道:“怎麼又不用我們了?”先頭那人道:“聽說回疆哈薩克造反,有許多武當派的門人雜在其中,非我們去對付不可。保護金本巴瓶固然極 為重要,這事情也不輕松。所以福大帥並沒有小視我們,各位兄弟不必多心。”陳天宇心中一凜,想起蕭青峰和鐵拐仙說過的各大劍派的歷史。武當派本來是定有嚴規,不准過問政事的。後來在明末清初之際,出了一個卓一航,受了女俠玉羅剎 (即後來名震西域的白發魔女)的影響,離開武當山,走人回疆,另立新派,幫助晦明禪師的徒弟楊雲騁等抗擊清兵,於是武當派的門規, 遂被打破。 (諸事詳見拙著《自發魔女傳》與《塞外奇俠傳》切這已 經是差不多一百年以前的事情,其後到桂仲明作武當派掌門,在回疆傳下的武當弟子亦甚多,十九都成為抗清的義士。比中原“正統”的武當派, 更得江湖景仰。

陳天宇心中一凜,想道,“原來這批人是要去對付回疆的 武當派弟子的。只是這和王瘤子又有什麼關系?怎麼要等他呢?王瘤於和武當派的雷震子是結拜兄弟,照說也該是這班人的敵人呀!”正自不 解,只聽得先前那人又道:“要對付武當派,非王瘤子來不行,咦,他怎麼還不來,難道他真的被武當派拉過去了?”

那像是大哥模樣的人笑道:“兄弟休要如此疑心,王瘤子 是咱們倥侗派中傑出的人物,他苦心孤詣,故意與武當派的門下親近,混了將近二十年,所為何來?不就是想窺破武當派劍法的秘密嗎?只要咱們能夠應付 武當劍法的怪招,那麼平定回疆之亂,就大有把握啦,王瘤子既然約咱們在此聚集,諒來不會失信。”又一人道:“今春他與他的兩個把兄弟同來, 有人見過,只是這幾個月卻又沒了消息,不知有否意外?”先前那人道:“哪有這許多意外?”這人道:“莫不是被雷震子絆住,脫不了身?” 那像是大哥模樣的人道:“賢弟有所不知,雷震子此人一心記掛報仇,他才不會理朝廷的閒事。他與王瘤子同來,為的就是向蕭青峰報仇,他們來 了數月,想來這仇定已報了,雷震子還有不回去的麼?王瘤子今春派人向我報信,就說過此事。說是他已想好藉口,不和雷震子再回四川,要 留在此間啦。”陳天宇聽了,毛骨驚然,想不到江湖之上,有如此陰險之人,陰險之事!心中暗道:“若然這番話被雷震子得知,不知怎生感 想?”陳天宇雖是滿清駐藏官員的兒子,但他自幼受蕭青峰慧陶,對清廷殊無好感。

月亮慢慢西移,下面諸人更是焦躁,“怎麼還不來?” “王瘤於是怎麼搞的?”“還等不等他?”各種疑問的聲音,鬧成一片。又有人叫道:“我就不信武當派的劍法有那麼厲害,王瘤 子不來,難道咱們就不敢去回疆麼?”“不等他啦,不等他啦!”

喧鬧聲中,忽聽得有人冷冷一笑,只見一堆亂石之後,突 然跳出兩人,走在前面那人,面上交叉兩道刀痕,似笑非笑。在月光之下,更顯得詭秘之極,可怖非常,此人非他,正 是武當派第二代的第一高手、王瘤子的把兄雷震子;後面那人,提著一把大弓,手拂弓弦,掙然作響,正是峨眉派的好手,雷震子的把 弟崔云子。

十三個倥侗派門人一齊驚起,為首的名叫趙靈君,是倥侗 派的掌門人,抱拳道:“呵,原來都是自己人,雷大哥,崔大哥,你們幾時來的?”雷震子冷冷說道:“來了許久啦。”趙靈君道:“怎麼不 到這邊來坐?”雷震子道:“就因為不敢和你們攀自己人!”趙靈君面色大變,知道他們的說話己全被雷震子聽去,料想今晚這一場惡鬥,定所難 免,當下向眾同門打了一個眼色,朗聲說道:“雷大哥既然如此見外,那麼請問雷大哥今晚到來,有何見教?”

雷震子道:“我特來告訴你們,王瘤子今晚不能來,以後 也永不能來啦!”趙靈君道:“什麼?”雷震子道:“你們要找他,可得到地府去問閻羅王啦!”倥侗門人齊都震動,趙靈君喝道:“哼,你殺害了 他!還敢到這裡報訊!”把手一擺,十三個同門兄弟,排成圓陣,將雷震子與崔云子圍在當中。

雷震子昂首向天,哈哈大笑,冷冷說道:“可惜我沒有親 手殺他!”他做夢也想不到締交近二十年的結拜兄弟,竟然是倥侗派派來的“臥底”的奸細,神情悲憤,笑得極是淒涼。趙靈君怔了一怔,道:“王瘤子不是你殺的?”腔闌眾同 門紛紛喝罵。 “還要抵賴?”“不是你殺的又是誰殺的?”“哼,你當 我們倥侗派是好欺負的嗎”雷震子心高氣做,加以氣恨之極,再也不加分辯,只冷笑道:“王瘤子死有餘辜,誰都可以殺他,你 們若要報仇,沖著我來便是。”趙靈君大怒,朝手一指,陣勢發動。雷震子冷冷一笑,與崔云子貼背而立,手起一劍,刷的便 刺向趙靈君命門要穴。


趙靈君是至蝸派的掌門,武功自是非同小可,見雷震子來 得勢兇,左手一招,雙指微彎,用倥侗派的小擒拿手法,勾雷震子的手腕,右手長劍一指,還了一招“彎弓射雕”,劍指兼施,只要雷震子攻勢一 發,就立刻製著先機。哪知雷震子的“達摩劍法”全不依常軌,只聽得刷的一 響,雷震子的劍勢突然倒轉,反手一揮,趙靈君的一個師弟,正好從右斜方攻上,恰恰給一劍削中,肩頭上連衣帶肉,給他削了一塊。

趙靈君揮劍急上,叫道:“四方聯攻。叫他騰不出來。” 倥侗派十三個弟子,分成三組,每組四人,如潮水般的倏進倏退,趙靈君則居中策應,專門防備雷震子的怪招突擊。雷震子與崔云子貼背而立,揮弓連劍,寸步不移,指東打 西,指南打北。陳天宇與幽萍從上面俯瞰下來,但見人形幢幢,塵沙滾 滾,弦聲掙掙,劍光霍霍,殺得個難解難分。

幽萍悄悄說道:“雷震子劍法雖精,可惜未得達摩劍法的 神髓。”陳天宇點了點頭,道:“雷震子大約還可支持半個時辰,崔云子卻是難以應付。”崔云子的弓弦,本是蛟筋與烏金合練,可以拉斷敵人的兵 刃,算得是武林的一件異寶,但前次在薩跡給蕭青峰的拂塵拂斷,後來雖經駁續,功效卻大不如前,同時使用這種奇門武器,若只是應付一 個功力與自己相當的敵手,還可以在兵器上佔便宜,應付群毆,卻是難以發揮威力。

在這裡聚集的十三個人,個個都是倥侗派出類拔萃的人 物,若然以一對一,雖然都不是雷震子的對手,但分組輪攻,卻是搶盡上風。激戰之中,趙靈君突然飛身躍起,長劍一招“橫江斷 流”,從雷震子與崔云子的當中斬下,雷、崔二人正在應付囫方的攻勢,給他這樣當中一斬,無法抽劍防禦,迫不得已的兩邊一分,說時遲,那時快,倥侗 弟子立刻填了空檔,將兩人隔斷,使他們再不能貼背而立,陷入各自為戰的險境!

趙靈君哈哈大笑,指揮一從同門,將兩人各自包圍,雷震 子僅能仗著怪招自保,劍勢越來越施展不開;崔云子更是應付為難,只聽得一陣陣叮叮哆咯的繁音密響,接著急促一聲,聲如裂帛,崔云子狂叫一 聲,左肩已中了一劍,弓梢了也給利刃割裂。趙靈君喝道:“崔老二,你不是主凶,擲下弓來,饒你不 死!”

崔云子大笑道:“叫我向你們這批鼠輩投降麼?哼,我崔 云子縱然弓折身死,也斷不受辱!”雷震子叫道:“好,這才是我的兄弟!”長劍一展,拼命沖刺,想突圍而出,與崔云子會合,但給趙靈 君截住,寸步難移。

陳天宇對雷、崔二人,本是甚無好感,觀此一戰,心中暗 道:“原來這二人也還有點骨氣。”不禁起了同仇敵愾之心,再向下看時,只見兩人形勢更是危險,尤其是崔云子,雖然揮弓力戰,那弓弦之 聲,卻已沉啞。幽萍道:“此人性命已在呼吸之間,餵,你不去助同門一 臂之力麼?”陳天宇道:“怎麼?”幽萍道:“冰川天女的劍法源出武當,你學了冰川天女的劍法,也算得是雷震子的同門呀。”陳天宇 道:“好,咱們同去!”突然從岩石之後現出身來,叫道:“雷震子你不要慌。我來救你!”

倥侗門人與雷、崔二人都吃了一驚,抬頭望時,只見一對 青年男女從山上直跑下來,在中秋明月之下,看得清清楚楚,雷震子心上一涼,心道:“我道是什麼高人,原來是蕭青峰的徒弟!”要知雷 震子自負不凡,武功也確在蕭青峰之上,連蕭青峰也不在他的眼內,何況是蕭青峰的徒弟?


趙靈君見這兩人不過是十六八歲的大孩子,臉上稚氣未 消,蹦蹦跳跳的走來,哈哈笑道:“你們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乳臭未除,就膽敢跑來送死!”雷震子也叫道:“你們快走,陳公子, 你報與你師父知道,我再不恨他啦!”

陳天宇道:“就因為你不再恨我的師父,我才救你!”葛 地身形一起,疾似流星,一劍向趙靈君疾刺,趙靈君左手一帶,右劍平出,要把陳天宇摔倒,那料陳天宇的劍勢比雷震子更怪。忽地劍鋒一轉,刷的便指到趙靈君胸前,趙靈君大吃一 驚,幸而他功力深湛,經驗老到,立即後身一仰,施展“鐵板橋”、的功力,頭向後垂,幾乎觸及地面,但覺劍風掠面而過,頂上一片沁涼,饒是他閃避得宜, 頭發也給割去一絡,趙靈君身子一挺,急忙拍出一掌,陳天宇剛再出招,劍鋒給他掌力一震,也自刺歪。原來陳天宇劍法雖強,功力未到,與趙靈君各有顧忌,心 中都是暗暗吃驚,倥侗一眾高手,見他們的掌門被一個少年弄得如此狼狽,不禁聳然動容。

趙靈君一躍而起,叫道:“留心對付這個娃娃!”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狀態︰ 離線
17
發表於 2010-7-3 17:16:21 |只看該作者

第九回 妙境華嚴 艷說神仙侶 仙音玉笛 喜聯異國情(2)

幽萍一躍而上,縱聲笑道:“還有我呢!我要用暗器打你 了,你也得留心應付呵!”“暗器”本來就是要暗算敵人的一種暗器,天下打暗器之人,斷無預先言明之理。趙靈君不覺又是哈哈大笑,道:“你這小妮子有什麼古怪 的暗器,拿出來讓我瞧瞧。”幽萍雙指一彈,只聽得唆嗤的暗器破空之聲,驟然襲到。趙靈君疑心這是梅花針,長劍一揮,舞起一圈銀虹,護著 身軀,忽聽得“波”的一聲,那顆形似珍珠的暗器,突被劍風震碎,一團寒光冷氣,忽地發散開來,趙靈君首當其沖,不由自己地打了一個冷戰。

這正是冰宮獨有,世上無雙的暗器——冰魄神彈,趙靈君 功力雖高,給這股冷氣一沖,也覺奇寒徹骨,刺體侵膚。大吃一驚,叫道:“真是邪門,趕快圍攻,叫他們騰不出 手來!”幽萍雙指疾彈,連發四枚冰魄神彈,打中三名倥侗門人,另一枚卻給趙靈君用金針縹打飛,這三名倥侗門人功力較低,一更是牙關打 戰,身軀顫抖,額上沁出汗珠。幽萍心道:“每人再奉送兩枚冰魄神彈,他們就禁不住 啦,呀,可惜,可惜!我沒有多帶。”要知冰魄神彈乃冰川天女從千丈冰窟之中,擷取冰魄精英,凝煉而成,除了在念青唐古拉山之冰峰之 外,其他地方,根本無法再煉,幽萍隨身只攜有十多枚,這種暗器,又是一經打出,即自行消滅,化為烏有,故此打一枚就少一枚,幽萍也捨不 得多用,略一遲疑,第二組輪攻的敵人,早已將她圍住。

幽萍嬌叱一聲,立即拔出一把寒光閃閃的長劍,那四個圍 攻她的敵人又機伶伶地打了一個冷戰,冰宮侍女每人都有一把冰魄寒光劍,乃是用冰峰特產的溫玉,浸在寒泉之中,經過三年才煉成的寶 劍,所以一出手便有一股冷氣,威力雖不及冰魄神彈的驟然一擊,但若沒有練過內功的人,面對這團冷氣寒光,也是難以禁受。

這十三個倥侗高手,功力雖有參差,但內功俱有根底,在 冷氣寒光閃擊之下,雖覺甚不舒服,也還抵受得住,趙靈君當中指揮,仍用前法,將雷震子、崔云子、陳天宇、幽萍四人分隔開來,輪番搶攻。

陳天宇與幽萍施展冰川天女的獨門劍法,指東打西,指南 打北,每一招都是倏然而來,倏然而去,開頭三五十招,殺得那些輪攻的敵人,個個膽戰心驚,摸不清他們劍法的來路,更休說近身攻擊 了。趙靈君連連搖首道:“邪門,邪門!”幽萍笑道:“什麼 邪門!”冰魄寒光劍一指,劍尖一彈,又發出兩枚冰魄神彈,趙靈君急發金錢鏢,打飛一顆,另一顆卻因力度用得不當,未曾打飛,先自炸 裂,正正打中趙靈君的面孔,奇寒之氣,竟然侵入了趙靈君的眼睛。

趙靈君有如觸電,眼睛立刻睜不開來,幽萍乘機一招“冰 河解凍”,挽了一個劍花,寒光劍一抖,一招化為三式,分刺上中下三路,這一手實是冰川劍法中最精妙之著,極能迷入眼目,叫他分 不出攻勢在哪一方,應付之時,便可能自行出鍺。自萍長處冰宮,臨敵的經驗不多,又是少年好勝,意欲擒 賊擒王,先把趙靈君刺傷再說,哪知一劍刺出,忽覺微風颯然,趙靈君的身形一晃之間,已從自己右邊襲到,陳天宇要搶上教護,已來不及,只聽 得“啪”的一聲,幽萍的香肩竟給趙靈君的掌鋒掃了一下,冰魄寒光劍幾乎脫手欲飛,踉踉蹌蹌倒退幾步。


原來這一招的妙處就全在迷亂敵人眼目,幽萍在急促之 間。卻想不起趙靈君的眼睛已睜不開來,不見攻勢,不為所 亂,趙靈君仍然是照平常應敵之法,仗著數十年功力,使出倥侗“迷蹤掌”的巧招,追著劍環響動之處,驟然出手,幸虧他看不清楚,只掃著幽 萍的香肩,否則再下移數寸,就要觸及幽萍的酥胸,只這一掌就能叫幽萍重傷。

趙靈君一招得手,立刻倒躍數步,把眼睛一揉,只覺眼前 白濛濛一片,景物模糊,又驚又怒,破口罵道:“好狠的賤人,非得把你的眼珠剜了,難消我心頭之氣!”指揮同門,自己也仗著“聽風辨 器”之術,圍著幽萍強攻。幽萍在冰宮侍女之中,雖然是數一數二人物,真實的本領 與敵人到底相差還遠,被趙靈君率眾一陣強攻,立刻險象環生,只能仗著精妙的劍術與輕靈的身法,騰挪閃避,遮攔招架,再也騰不出手再發冰魄神彈。

陳天宇見狀大驚,拼了性命,揮劍一陣連環疾刺,連使冰 川劍法中的精妙招數,霎時之間,只見寒光匝地,劍勢如虹,攻勢凌厲之極。要知冰宮侍女雖得冰川夭女傳授,但卻無一入學得齊全。陳天宇私學了密室石壁的劍法,又是從根本的功夫做起, 所以反而比冰宮一從侍女,更得冰川劍法的精髓。一輪拼命搶攻,竟給他殺開了一條血路,與幽萍會合。這時至間門人所布的陣勢,因要應付陳天宇與幽萍這兩個 新來的強敵,陣勢微見散亂,雷震於與崔云子也沖出包圍,會合在一處了。

這一來,四人分成兩對,共同應付倥侗門人的圍攻,雙方 形勢,又告穩定下來。雷震子做夢也想不到,只僅僅數月的工夫,陳天宇的武功 就精進如斯,看來竟已超出了他的師父。當下精神大振,達摩劍法使得進退自如,已與敵人有攻有 守。崔云子的弓弦重又掙掙作響,與敵人打得難解難分。

月亮漸漸西沉,雙方已鬥了一個多時辰,形勢又是一變。

雷震子、崔云子二人,在久戰之下,已漸覺筋疲力竭,陳 天宇與幽萍的劍法雖然精妙,究嫌功力不夠,戰了個多時辰,亦是只有招架的份兒,趙靈君運劍如風,霍霍進迫,怒聲喝道:“妖女,你可 知道厲害了麼?快將解藥拿來!”趙靈君被冰魄神彈的奇寒之氣侵入眼睛,雖然仗著本身的內功火候,可以暫時抵禦,但眼珠麻痛,有如受利 針所刺,極不好受,生怕時候一久,便成殘廢,故此著著進迫,要幽萍先將解藥拿出。

幽萍佯作不知,笑道:“什麼解藥?”與陳天宇雙劍合 壁,連擋開了趙靈君的三招殺手。趙靈君喝道:“你拿不拿來?你若再不拿來,我就是眼睛 瞎了,也能殺你!”左手揉眼,右手長劍一•展,又是連下殺手,他雙眼紅腫,不住流淚,像綻開了的胡桃一般,同門見了,個個暗暗驚 心。幽萍甚是俏皮,雖在危險之中,仍是發聲冷嘲:“哈,我 早叫你留心,你不留心,怪得誰來?”她也學雷震子的模樣,與陳天宇貼背而立,雙劍相聯,又擋了幾招,笑道:“我聽說你們漢 人是男子漢流血不流淚,呀,你卻哭起來啦,不害羞麼?”趙靈君大怒,痛下殺手,指揮四個同門,一齊進擊,把陳天宇與幽萍的劍勢壓得施 展不開。

只是冰川劍法精妙非常,迫切之間,未能擊破,趙靈君大 急,運足內功,痛下殺手,又過了十餘二十招,陳天宇與幽萍呼吸緊促,被他們攻得透不過氣來,看看就難以支持,趙靈君的眼睛更覺刺痛,面前一片 模糊,雙方都極焦急,正在緊張之際,忽聽得有人曼聲歌道:“中秋明月宜同賞,劍氣騰霄卻為何。”歌聲似是從很遠之處傳來,但卻來得非常迅 疾,歌聲甫歇,只見一個白衣少年,已笑吟吟的來到面前。


這少年身法奇快,在場人等,無不吃驚,趙靈君橫躍三 步,手捏劍訣,道:“閣下是哪條線上的朋友,請問有何指教?”白衣少年冷冷一笑,朗聲說道:“我正是要教訓教訓你們,你們腔蟈派也是武 林的一大宗派,前代創業殊不容易,你上一代的掌門烏蒙道長門規甚嚴,也算得是位有道之士,到你的手上,卻倒行逆施,不怕愧對列祖列宗 麼?”白衣少年看來不過二十來歲,說話卻是一派老前輩的口氣,趙靈君心頭火起,仰天打了一個哈哈,反而冷笑道:“如此說來,閣下倒是想替我們倥侗 派清理門戶了?”白衣少年正容說道:“一點不錯,我正是不忍見峙蟈派葬送在你的手上,所以才不怕麻煩,要管管你們。”要知武林之中的規矩,清理 門戶之事只有本派的尊長才有權處置,若然別派的人要代為清理,那人就一定得是武林中德高望重的大宗師、老前輩,而今這白衣少年年紀輕輕,說話的口 氣卻嚴然以趙靈君的前輩自居。不但趙靈君被激起無名火起,所有倥侗派的門人,也無不 惱怒。

趙靈君揉揉眼睛,哈哈大笑,長劍一指,道:“我忝為腔 闌派掌門,要勞老前輩代為清理門戶,實在慚愧!只是我趙某冥頑不靈,難以聽你的教訓,請恕小輩抗命啦!”倥侗門人,齊都大笑,笑那白衣少 年狂妄不知自量。白衣少年不動聲色,眼光一瞥,橫掃全場,道:“你們真 要我動手嗎?”眼光如電,話語威嚴,一副執法者的口吻。趙靈君大怒喝道:“好小子,你活得不耐煩啦,快拔出劍 來,看是你教訓我還是我教訓你!”白衣少年哈哈笑道:“對付你們,何須拔劍!天宇,你們都退出去,免得礙我施展。趙靈君,你把同門都叫上來, 省得我多費手腳!”陳天宇應了一聲,與幽萍雙雙躍出圈子。雷震子驚異之極,臉上一副疑惑的神情,心道:“這少年 武功縱高,也未必能是趙靈君敵手;如今他卻要獨自對付倥侗派的十三名高手,莫非他是狂人麼?”陳天宇急道:“雷大哥,快退!”雷震子與崔云子 剛躍出圈子,只見倥侗十三名高手一湧而上,就在這同一瞬間,那白衣少年把手一揚,滿空嗤嗤之聲,不絕於耳,接著是一片慘叫之聲,倥侗十 三名高手,連趙靈君在內,一齊倒地,個個掙扎呼號,卻是爬不起來。

雷震子目瞪口呆,只聽得那自衣少年笑道:“趙靈君你服 了嗎?”趙靈君功力較高,強忍著疼痛,欠身坐起,說道:“多謝你的教訓,我們若然不死,必當銘記於心,請教閣下尊姓大名。”他到底是一派掌門, 慘敗之餘,還不忘交代幾句場面說話,話中的意思其實是:“若然不死,必當報仇。”那白衣少年冷笑道:“你還想報仇,別做夢啦?你十三個 人,個個的琵琶骨都已被刺穿,死是死不了的,但再想逞能,那可是不行啦,好好回家去安份過活吧!”

此言一出,在場人等,又是大吃一驚!這少年在一舉手之間,連傷十三名倥侗高手,已是駭人聞 聽,而所傷之處又都是琵琶骨的要害關節,那簡直是不可思議。趙靈君不由自主的用手一捏,觸手之處,琵琶骨果然碎 了,只痛得他眼淚直流,百骸欲散,琵琶骨一穿,即成廢人,縱有多強的武功,也施展不開,只能作尋常人所能做的體力操作了。白衣少年笑道:“饒你一死,還不知足嗎?好好地回家過 活吧。”趙靈君沮喪之極,低聲說道:“還請閣下開恩。將暗器取出,讓我們也開開眼界。他連中的是什麼晴器,尚未知道。

白衣少年微微一笑,嗖的一聲,拔出一把精芒四射的寶 劍,道:“剛才用不著他,現在可用得著了。”趙靈君膽戰心驚,未及說話,只見那白衣少年把寶劍擱在他的肩上,輕輕一拍,登時似覺有一根長 刺從骨頭裡跳出來,那少年雙指一拈,在趙靈君眼前一晃,道:“瞧清楚了!”這暗器非金非鐵,黑黝黝的好像一支短小的沒羽箭,那少年 又在劍上一彈,寶劍發出嘯聲,清越之極,趙靈君嚇得面無人色,道:“這是天山神芒和遊龍寶劍!”白衣少年笑道:“不錯,你現在可知道我的來 歷了吧?”遊龍劍是天山派的鎮山之寶,佩有這把寶劍的人,不問可知定是天山派的嫡系傳人。排算起來,天山派的現在掌門唐曉瀾要比趙靈君高兩輩, 這少年若是他的衣缽傳人,那麼輩份就確在趙靈君之上。

那白衣少年依佯施為,片刻之間。將十三根天山神芒盡行取出,又對幽萍說道:“他武功已 廢,不能為患,不必叫他眼盲了吧遼幽萍對這白衣少年佩服之極,道:“依你的吩咐便是。 ”取出專解奇寒之氣的陽和丸,叫趙靈君嚥下,道:“你 好好回去靜養三天吧。 ”

趙靈君揉揉眼睛,沒精打彩,有如斗敗的公雞,向白衣少 年施了一禮,在同門扶持之下,落荒而逃,白衣少年哈哈大笑,對陳天宇道:“這一仗真是痛快之極!你這小子也好造化,在冰宮住了三月,大非昔 比了!”

陳天宇道:“你不是和冰川天女在一起嗎?”白衣少年笑 道:“她才不肯和我在一起呢。我正要向你打聽她的下落。”幽萍急道:“那一日你不是和我們的公主比劍嗎?”白衣少年道:“比劍之 約,只有待之異日了。”幽萍道:“劍雖沒比成,你總該見著她阿!”白衣少年道:“我未到冰峰之下,己發覺地震的預兆,我 還會去送死嗎?”陳天宇道:“那麼說,你根本沒見著她麼?”白衣少年道,“你擔心什麼?我能逃得出,她豈有逃不出之理?那日我向北逃, 見她的影子向南方逃走,後來火山爆發,熔岩迸裂,要找也不成啦。原來她還沒有回到冰宮嗎?”

陳天宇與幽萍聽那白衣少年說曾見冰川天女逃走,稍稍寬 心。那白衣少年道:“你們是要去拉薩嗎?”陳天宇道: “是。”白衣少年沈吟半響,忽地掏出一個錦盒,道:“你父親在福康安那兒,就託你將這錦盒交給福康安,省得我多走一趟了。”陳天宇接過錦 盒,正欲詢問,那白衣少年笑道:“你只替我交到便是。對你的父親大有好處。咱們後會有期,你也不必再問啦。”又對雷震子 道:“你也該回四川了,見著冒大俠之時,請代我問候一聲。”揚手道別,霎眼之間,人影不見。雷震子連遇異人,傲氣盡消,目送那少年背影,好久說不 出話。


陳天宇等四人歇了一陣,大邊露出曙光,四人分道揚鐮, 雷震子與崔云子回四川,陳天宇與幽萍去拉薩,一路無事。話休煩絮,這日到了拉薩,已是黃昏時分,街上行人熙來 攘往,好不熱鬧。

陳天宇進到城內,便想向行人打聽駐藏大臣福康安的總部 所在,幽萍忽道:“何必忙在這一時,咱們先玩它一晚,看看拉薩的夜景,明天再去找你父親也不遲。”陳天宇微微一笑,心道:“若然住進 福大帥的官衙,要再出來玩可真是不能任意啦。”他曾答應陪幽萍遊覽拉薩,這時只好踐言,拉著幽萍的手,到處溜達。

拉薩是西藏的首府,亦是世界著名的高城,在海拔三千多 公尺之上,拉薩城背向崗底斯山脈,四周的高山大嶺聳入雲霄,層層峰巒上白雪皚皚,街市中平頂的房屋與帳篷交雜,與內地城市的風光大不相 同,,從無數帳篷中發出點點燭光,更顯出拉薩之夜的一種神秘氣氛。倚山(葡萄山)建築的布達拉宮的尖頂發出閃閃金光,在 雪山映照之下,極為壯麗。幽萍道:“咱們到那裡去看看。”陳天宇笑道:“這是活 佛所住的宮殿,輕易怎能進去。我帶你到下面的廣場去看吧。”

布達拉宮下面的廣場,是拉薩城一個熱鬧的中心,四周全 是帳篷,中央有各種各式的小販攤檔,還有賣唱的、玩戲的、耍雜技的五光十色,目不勝收。幽萍長年住在冰宮,幾曾見過如此熱鬧的人間景色,只覺 那些燈色的煙霧,比冰宮中的美景還要悅目。他們看了印度人的弄蛇妙技,又去看回疆來的哈薩克人耍 的雜技,一個人表演吞劍,一個人表演吐火,表演吞劍的人將一把長達三尺的利劍刺人口中,只露出一截短短的劍柄。幽萍道:“咦,這人的武功豈非比那白衣少年還要厲 害。”陳天宇道:“這是假的。”話說未完,那人將劍拔出,輕輕一折,將利劍折為三疊,原來那是錫制的劍,可以折曲的。

  幽萍看得嘻嘻哈哈,好不開心。忽覺有人輕輕地碰了她一下,把手一摸,那柄隨身佩帶的 冰魄寒光劍竟然不見了!正是:

鬧市神偷施妙手,冰宮侍女也驚心。

  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狀態︰ 離線
18
發表於 2010-7-3 17:18:03 |只看該作者

第十回 漠外隱神龍 高深莫測 荒山逢异士 虛實難知

  幽萍這一嚇非同小可,回頭望去,只見陳天宇正抓著一個人,叫道:“就是他!”冰魄寒光劍的劍鞘還隱隱在他罩袍底下露出。幽萍急忙上前搶劍,那人忽地哈哈一笑,往人叢中一鑽,一溜煙地跑了,陳天宇手中卻多出一件長衫。這一招正是扒手們慣用的“金蟬脫殼”之計。

  陳天宇大叫“捉賊”,跟蹤追拿,陳天宇輕功雖好,卻遠不如那人溜滑,一晃眼問,那人已溜出人叢。陳天宇撞得看熱鬧的東倒西歪,追出來時,只見那人已飛身跳上一座帳篷。在這种三教九流會集的露大市場,扒手搶東西乃是常見之事,看熱鬧的人也不以為意,反而罵陳天宇莽撞。

  陳天宇与幽萍擠出人叢,只見那個扒手在帳篷上捧著冰魄寒光劍細心觀賞,嘖嘖贊道:“好劍,好劍!”幽萍大怒,与陳天宇雙雙躍起,也飛身跳上帳篷,那人翩如飛鳥,三起三落,已跳過几道帳篷,落在廣場后面的空地。

  陳天宇心中一凜:這扒手的輕功竟然不在他們之下!這廣場是拉薩城內葡萄山下的一大片空地,而布達拉宮就建在山上。這扒手奔上山坡,卻不是朝著布達拉宮的方向,而是向西南方落荒而逃。陳天宇与幽萍緊緊跟蹤,總是距离數丈之地,追他不上。陳天宇暗暗惊奇,道:“此人恐怕不是尋常扒手!”幽萍道:“管他是什么人,他把我的寶劍偷去,我就放他不過!”

  扒手在前,兩人在后,風馳電逐,再追了片刻,已從山前追到山后,追入曠僻的山地,山上布達拉宮的燈火,隱隱照見那人的背影,陳天宇叫道:“這位朋友,請別戲耍啦!”那人不理不睬,一股勁地往前飛逃,冰魄寒光劍握在他的手中,正好借著寶劍的光芒給他照路,追了一陣,雙方的距离更遠了。

  忽然那扒手又停了下來,只見前面一座房屋透出燈火,房屋形式甚怪,好像帳蓬一樣,不是常見的方形房屋而是圓形的,四周圍有圍牆,气派不小。那扒手奔到圓屋之前,縱身一跳,跳上圍牆,避進屋內。

  幽萍道:“原來這里竟是強盜窩。”飛身跟入。陳天宇想勸她不可造次,已來不及,只好跟她進去。

  眼睛一亮,只見大廳上點著兩行粗如儿臂的牛油燭,照耀得如同白晝,廳上坐著一位穿著滿州服飾的武官,那扒手將冰魄寒光劍捧上,武官抽出來一看,“咦”的一聲道:“不錯,是這把劍。那女子也來了嗎?”

  冰魄寒光劍名符其實,一离劍鞘,便是一片寒光,尋常人只要被這寒光冷气一沖,立刻便會暈倒。這軍官卻視若無事,把寒光劍在面前晃來晃去,連寒戰也不打一個。

  幽萍翩如飛烏,掠上台階,叫道:“還我劍來!”那軍官盯了她一眼,道:“這劍是你的嗎?呀,不對呀!”幽萍道:“什么不對?”那軍官眯著一雙眼向她上下打量,道:“你再走兩步看看。”幽萍大怒,縱身一躍,一揚手就是兩枚冰魄神彈,分打軍官与那扒手,那軍官身法好快,只見他一伸手,就搶在扒手的前頭,用“千臂如來”的接暗器手法,將兩枚冰魄神彈都接到手中。冰魄神彈給他一捏,都在掌心爆裂了,一縷縷寒气在他指縫之間透出。

  幽萍冷笑道:“你知道厲害了么?還敢不敢要我的寶劍?”冰魄神彈的寒气,离身數尺,就已刺体侵膚,何況在掌心捏碎?幽萍只道他定然禁受不住,必要討饒,那料這軍官把手掌一攤,隨手在衣上一揩,將冰水抹干,“咦”了一聲:“這暗器倒有點邪門,幸虧是我,要是別人,不冷死也得大病一場。”

  陳天宇不由得心中大駭,這軍官手捏冰魄神彈,仍是若無其事,這份本事,看來不在白衣少年之下。他正欲上前行禮,幽萍已欺身急進,左掌一揮,右掌划了一個圓弧,掌勢飄忽,似左反右,這是達摩掌法中一個厲害的擒拿招數,那軍官搖搖頭道:“越發不對了!”手臂一伸,倏的抓下。陳天宇大吃一惊,看這軍官出手,凌厲無比,只恐幽萍受傷,心急之下,不假思索,飛身一掠,拔劍便刺。那軍官道:“好俊的功夫,后輩之中,也是不可多見的了!”口中說話,手底不緩,左臂又倏一伸,陳天宇只覺手指一松,長劍已給他夾手搶去,人也被抓著。

  那軍官雙手齊出,將陳天宇与幽萍都抓了起來,隨手一擲,兩人還未叫出聲音,都已被他輕輕的擲落一張有靠背的椅上,端端正正地坐著,絲毫也沒有受傷,力度用得之妙,真是不可思議。

  陳天宇与幽萍睜大了眼,只見那軍官微微一笑道:“這兩把劍還你們不難,但你們可得實說,究竟是何人?”陳天宇道:“家父是薩迦宣慰使陳定基。”那軍官呵呀一聲道:“原來是陳公子,适才得罪了。”又問幽萍道:“你呢?”幽萍賭气不答,那軍官道:“适才冒犯,實是出于一場誤會。我以為你是另一個女子,誰知你和她所用的寶劍,雖然相似,你的武功卻与她差得太遠!所以我連說不對,不對。”此言一出,陳天宇与幽萍都跳了起來,幽萍搶問道:“你見到什么女子了?”那軍官道:“你到底是她什么人?”幽萍道:“我是她的侍女!”那軍官點了點頭,道:“晤,這就對了。那你的主人又是何人?”

  幽萍不知這軍官是何樣人,心中拿不定主意,那軍官道:“我姓龍,名叫靈矯,排行第三,朋友嫌我名字難記,都叫我做龍三。陳公子想必听過我的名字?”陳天宇心中一凜,原來眼前這位其貌不揚的軍官,就是福康安帳下第一奇人——龍三先生:

  陳天宇曾听父親說過,說福大帥帳中,有一個不露面的神秘幕客,人稱龍三先生,官銜只是參贊,但福大帥卻對他言听計從,邊疆的許多措施,都是出于他的計划。据說此人本領之高,不可思議,福康安在情況最复雜的拉薩做駐藏大臣,几年來全無風險,得龍三之力不少。但龍三之名,也只是福康安手下的若干要員知道,外問知者絕少。即如蕭青峰与陳天宇談起時,對龍三的本事,也极表怀疑;認為真有大本事的,必不會在福康安手下做一個小小的參贊。陳天宇也認為師父說的有理,但后來在冰宮之時,与鐵拐仙談論當今的武林奇士,提起龍三,鐵拐仙卻大為佩服,說龍三真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神秘人物。當時陳天宇曾問起龍三的事跡,但鐵拐仙卻不肯多說,只說若有一日能夠下山,那時他也許要帶陳天宇去會一會他,可惜等不到下山,鐵拐仙就已死了。

  今日陳天宇目睹龍三的武功,始知名下無虛,不由得大為佩服。龍三笑道:“怎么,可以將你主人的名字見告了吧?”幽萍仍不知道龍三是何等樣人,眼光閃爍,主意不定。陳天宇道:“你几時見過那女子的?”龍三道:“你也認得她的主人嗎?”陳天宇道:“她的主人便是冰川天女!”

  龍三臉上掠過一絲惊异的神色,道:“嗯,原來是冰川天女,我還以為冰川天女只是神話傳說中的人物,原來真有其人!”幽萍道:“你几時見過她的?”龍三道:“就在前三天的晚上。”陳天宇道:“怎么見著的?”龍三道:“她到我這里拿了一件東西去。”幽萍冷笑道:“她會拿你的東西?”言下之意,不大相信。

  陳天宇道:“什么東西?”龍三避而不答,道:“也不是什么要緊的物事,但我不愿讓她拿去,可惜當時留不住她。”原來前三天晚上,有一個女子到龍三的家中盜去了一份龍三所擬訂的,駐藏大臣准備怎樣去迎接金本巴瓶的計划,那女子輕功超妙之极,龍三赶出去和她動手,她出手如風,手上的寶劍,又寒光閃閃,刺人眼目,龍三和她交手五招,占不了半點便宜,在寒光閃爍之下,面貌還未曾看得清楚,那女子忽地格格一笑,道:“神龍妙技,亦不過如此!”突然一記怪招,將他逼退,飄身走了。這女子的怪异行徑,令見多識廣的龍靈矯也捉摸不定,故此才有今日的一場誤會。

  陳天宇与幽萍听了龍三先生的敘述,各有所思,陳天宇心道:這女子必是冰川天女無疑。幽萍卻想道:冰宮中什么奇珍异寶沒有,咱們的小公主豈會看上塵世的東西?冰宮多寶,許多异派中人聞風覬覦,這人想必是不怀好心,故意捏造這一番說話,想套取口風,探听咱們公主的秘密。她哪里料想得到冰川天女所盜取的文件,比什么奇珍异寶都重要得多。

  幽萍神色有异,龍靈矯是何等樣人,早看出她的疑心,便也不再多問,將冰魄寒光劍發還給她。陳天宇正待告辭,龍靈矯忽道:“陳公子,你們如不嫌蝸居屈膝,請在這里住宿一宵。明日我和你到福大帥官衙,你爹也會在那里的。”陳天宇問道:“家父也住在衙門里嗎?”龍靈矯道:“不,他在外邊租有房子,明日是福大帥約他談話,听說他很快就可以再回薩迦了。”

  第二日一早,陳天宇、龍靈矯去見福康安,留下幽萍在龍家等候。駐藏大臣的衙門就設在拉薩市中心大昭寺附近,路上龍靈矯問起冰川天女的一些事情,陳天宇盡自己所知的說了,龍靈矯更是暗暗稱异。

  到了府衙,龍靈矯叫陳天宇在簽押房稍候,過了一陣,里面的侍從傳出話來,叫陳天宇進去。陳天宇踏上石階,便听得龍靈矯的笑聲道:“陳大人,我說你今日有意外的惊喜之事,你不相信,你看是誰來了?”陳天宇走進屋內,只見一個年約四旬的滿洲貴官坐在中堂,雙目炯炯,眉字之間卻似隱有重憂。坐在這貴官旁邊的人,正是陳天宇的父親陳定基。

  陳定基喜出望外,叫道:“字儿,快來拜見福大帥。”陳天宇依官場之禮,見過了福康安之后,侍立在父親身邊。福康安望了陳天宇一眼,道:“令郎一表人材,雛鳳清如老風聲,將來的功名富貴,我看定在老大人之上,可喜可賀呀!”陳定基道:“全仗大帥栽培。”陳天宇對這套官場應酬,心中甚是厭煩,不待福康安問活,便道:“福大帥,有一個人托我帶一件東西給你。”

  福康安詫道:“有人托你帶東西給我?什么東西?’陳天宇從怀中掏出白衣少年給他的那個錦盒,雙手捧上,福康安打開錦盒,內裹乃是一份文書,福康安展開一看,,面色倏變,忽地按著那份文書,問道:“這是誰交給你的?”面上現出又惊又喜的神情,陳定基惴惴不安,望著儿子。

  陳天宇道:“是一位在路上相遇的少年書生托的。”陳定基不知這是什么東西,心中暗罵儿子荒唐,怎好隨便將陌生人所托的東西交給福康安。福康安卻并不發怒,只向龍靈矯招一招手,示意叫他來看,龍靈矯瞥了一眼,道:“福大帥,你的心事可放下來了,哈,陳公子,你這位朋友可幫了我們不少忙呀!”

  陳定基莫明所以,只听得福康安道:“這事情奇怪透了,陳兄,你說實話,你那位朋友是什么人?”陳天宇道:“萍水相逢,我還未知道他的來歷。”龍靈矯道:“那還用說,定然是位大有本領的人,但据我看來,這文書不是他盜的。”福康安道:“怎樣見得?”龍靈矯道:“若然是他所盜。他就不會轉彎抹角的托人送回來了。”福康安沉吟不語,龍靈矯道:“這類的江湖异人,行事多出入意外,我看陳公子所說的也是實情,大帥不必查問了。咱們正有用著陳公子之處呢!”福康安翟然說道:”不錯,咱們還是商量怎樣迎接金本巴瓶的事要緊,陳兄,請坐。”

  陳定基按捺不住,間道:“敢問大帥,那是什么文書?”福康安道:“是皇上御制,八百里加緊送來的詔書。”陳定基“啊呀”一聲,面如土色,既然是這樣緊要的文書,何以會到了陌生人的手上,而且又轉到了自己儿子的手中?心中七上八落,不知是禍是福。只听得福康安又道:“詔書上寫明由京中護送來的金本巴瓶,將經由哪條路線,每日在何處歇宿的日程也寫得清清楚楚,按這日程,准定在明年大年初一,送到拉薩,要我們郊迎五百里,送到拉薩之后,將供奉在大昭寺。一應儀式,也都在詔書上注明了。我自上次的邪報,已知道金瓶即將离京,正在焦慮,何以這份詔書還不送到,又不敢請示,現在可安心了。”

  陳定基嚇得冷汗都流出來,怔怔地望著那個錦盒,又看看儿子。只听得福康安續道:“只是如此一來,顯明這份詔書曾在途中被人劫了,送詔書的侍衛,下落也還不知,將來皇上追究,這罪名也著實不輕。”龍靈矯道:“大帥放心,這份詔書已到了我們手上,將來待侍衛到時,咱們就當是他送來的好了。他也怕擔當不起護衛不力的罪名呵!這詔書曾在中途失去的事情,一定不會讓皇上知道的。”福康安道:“你怎知那道詔書的侍衛是死是生?”龍靈矯道:“若然是死,依江湖上的規矩,既然送來錦盒,盒中還當附有匕首或其它報警的東西。”福康安“哼”了一聲,依這种江湖上的規矩,他實在不大相信,但事已如此,也只好由之了。

  龍靈矯道:“我倒是擔心,金瓶會不會在中途失事?”福康安道:“一定不能出事!若然出事,我們駐藏官員的頭,都要被砍掉!龍先生,你看,咱們好不好按照原來的計划迎接金瓶?”他可不知,這計划的草案,也已經給冰川天女盜去。若然知道,恐怕更要嚇死。

  龍靈矯沉吟半晌,忽地瞥了陳天宇一眼,道:“仍按原來的計划迎接金瓶,只是略有修改。”福康安道:“怎么修改?”龍靈矯道:“原來的草案,是由我襄助大帥,坐鎮拉薩,主持大典,現在改為由我去迎接金瓶。”福康安眼光閃動,神气遲疑。要知龍靈矯是他倚為左右手的人物,若然不在身邊,他生怕會有危險,龍靈矯道:“若有不逞之徒欲劫金瓶,多半會在中途動手,拉薩警衛森嚴,當可無慮。我另派師弟侍候大師,縱有飛賊,想他也能應付得了。”龍靈矯的師弟名叫顏洛,就是在市集之中,施展空空妙手,偷去了幽萍的冰魄寒光劍,將他們引進龍宅的人。此人功力雖遠不如師兄,輕功卻有特殊的造詣。福康安雖覺師弟不如師兄,不大放心,但權衡利害,欲要保證金本巴瓶能夠安全到達拉薩,也确乎需要有龍三這樣的人物去主持。只好點了點頭。龍靈矯道:“到時還要請陳公子相助。”陳定基忙道:“小儿懂得什么!”龍靈嬌笑道:“知子莫若父,陳公子有一身惊人的技業,陳大人還要替他客气么?”福康安道:“龍先生推荐的一定鍺不了,好,就這樣辦吧。”陳定基推辭不了,只好和儿子謝恩。

  龍靈矯微微一笑,道:“還要麻煩陳大人。”陳定基詫道:“我是一介文官,能做什么?”龍靈矯道:“到時我和陳公子率領數騎,走在大隊之先三十里,替你們探道。陳大人率領一千精兵,郊迎五百里,就請福大帥即行委派陳大人做迎接金瓶的專使。”陳定基道:“龍先生,這、這不是開玩笑嗎?我怎么會帶兵?”龍靈矯道:“又不是去打仗,既不必你去沖鋒,又不要你來布陣。領兵還有什么不會的嗎?陳大人是翰林出身,熟識朝廷禮儀,由你做郊迎金本已瓶專使,那是最适當不過的了。”

  按理來說,陳定基只是薩邊宗一個地方的宣慰使,不過四品文官,實在還沒有資格做迎接金瓶的專使,只是福康安對龍靈矯言听計從,而且見龍靈矯先請派其子,再請派其父,其中大似含有深意,再想起那詔書是由陳天宇交來,送詔書的人雖然未必就是想劫金瓶的人,但也一定有些關連,現在由陳定基做迎接金瓶的專使,若有差錯,唯他是問,那送詔書人既是陳天宇的朋友,陳天宇也就不敢不盡力保護金瓶了。

  福康安略一思量,立刻決定,叫記室寫了委任的文書,笑道:“陳大人遠滴窮邊,多年來深受委屈了。這回去迎接金瓶,上達天听,事情過后,恢复原職,甚或升遷,都有希望。這正是一個好机會呀。”陳定基想想也是道理,雖覺責任重大,也只好硬著頭皮接受。龍靈矯又笑道:“陳公子有什么有本事的朋友,到時也請幫忙。”此言暗指幽萍,陳天宇听了,不覺心中一凜。

  這剎那間,陳天宇由幽萍而聯想到冰川天女,暗自尋思:“鐵拐仙勸她去劫金瓶,白衣少年勸她去保護金瓶,她都沒答應。可是她又到龍家去偷文書,雖不知那是什么文書,但想來和金本巴瓶定有關系。若是她來劫瓶,這卻如何是好?難道幽萍与我還能与她作對嗎?”只是父親已答應擔任迎接金瓶的專使,陳天宇也只有答應了。

  計議已定,福康安端茶送客,陳定基帶了儿子,告辭出衙,一路上又惊又喜,對儿子道:“此事情真是万万料想不到。我來到拉薩之后,屢次進謁大帥,請他撥款重修宣慰使的衙門,并增派武官防衛,否則便請他將我免職,讓我告老還鄉,他卻既不准我辭職,又不允我所請,一拖就拖了几個月,弄得我頂著個薩迦宣慰使的空銜,卻變成了在這里跑衙門、吃閒飯的人。真是沒有意思。想不到今日無端端卻委派我做迎接金瓶的專使。”陳天宇道:“既然推辭不了,那么咱們只有小心去做就是。薩迎的情形怎樣?”陳定基道:“宣慰使的衙門被那場火毀了十之七八,我又不在衙門,土司更是無所顧忌,擅作威福了。不過他對你倒好像念念不忘,上月他還派人向我一再查詢你的消息。”陳天宇想起土司迫婚之事,不覺苦笑。

  陳定基所租住的房子距离總衙不過兩條街,片刻就到,那是普通的兩進民居,陳定基宦囊有限,只雇了一個看門的人,里面四壁蕭條,与宣慰使衙門的气派,相差极遠。陳天宇隨父親走進廳房,打開房門,忽見一個少女,笑盈盈地立在當中,正是冰宮的侍女幽萍。

  陳定基嚇了一跳,陳天宇忙道:“這位姑娘就是和我同來拉薩的人。嗯,你是怎么來的?”幽萍笑道:“我不耐煩在龍家等候,便向他家的人要了你們的往址,自己摸來了。這位老人家是尊大人嗎?”依照漢人禮節,福了一福。陳定基一看,這少女花容月貌,剛娜多姿,比那土司的女儿不知胜過几許,心中想道:這女娃子配宇儿倒是不錯,只是行事太過神出鬼沒了。”

  陳天宇見父親怔怔地看著幽萍。笑道:“爹,她是仙女呢。”幽萍道:“呸,胡說,胡說!”一付嬌弦的神態,’陳定基眉開眼笑,道:“真的像一位仙女。”幽萍道:“老爺子也拿我取笑,我不依!”陳夭字道:“爹,她真的是仙女呢。你听我說說她的故事。”當下將冰宮中的遭遇与這几個月來的經歷,都告訴了父親。只听得陳定基目瞪口呆,真像听一個神仙故事一般。

  自此幽萍便在陳家居下,他們暗中尋訪冰川天女,卻是總無消息,不知不覺到了隆冬腊月,福康安已定下期限,要他們去迎接金瓶了。

  依照原來的計划,陳天宇隨龍靈矯先一日出發,幽萍亦和他同行。陳天宇將心中的顧慮對幽萍說了,幽萍笑道:“若然咱們公主來到,她要劫金瓶我便助她劫金瓶。到時你快快逃開,我不打你便是。”陳天宇想起,更是擔心。

  龍靈矯選了三匹藏馬,十二月十五動身,准備在二十三赶到丹達山口与北京護送金瓶來的人會合,丹達山口南行百余里之地,地勢險峻無比,盜匪如毛,最易出事。

  一路上龍靈矯与陳天宇甚為相得,幽萍卻對他不大理睬,隆冬腊月,山野雪蓋,极是難行,幸得陳天宇的武功已是今非昔比,要不然真是難以抵受。

  龍靈矯每一處都細心察視,又加是山路險峻,所以雖有良馬,亦不過日行百里。走了七天,才進入丹達山的山區地帶,龍靈矯松了口气,說道:“行過這一段山路,明日一早便可以到山口和他們會合了。”陳天宇道:“京中不知派誰來送金瓶?”龍靈矯道:“听說是由和碩親王主持,大內的八大高手也全部來了。”陳天宇道:“這八大高手的本事如何?”龍靈矯笑道:“夠資格稱為大內高手的,大約總不該在你我之下。”看來他也并不怎樣把這八大高手放在眼內。

  前面兩峰相夾,山道盤旋,愈走愈窄,走過一個山拗,忽見前面三騎健馬,排成一線,馬上騎士都是一色黑色衣裳,頭上戴的也是黑色的氈帽,在雪地里黑白相映,甚是搶眼。前面那騎的騎客偶然回頭,陳夭字一瞧之下,不覺吃了一惊,此人非他,正是在日喀則客店中曾見過的陝甘大俠麥永明。陳天宇知道麥永明是要搶金瓶的,心中暗暗叫糟。在日喀則之夜,陳天宇沒有露面,麥永明看了他們一眼,好像不很注意,只是催同伴緊緊相連,提防坐騎跌倒。

  陳天宇悄悄說道:“前面那騎是陝甘大俠麥永明。”龍靈矯笑道:“你認識的人倒不少。麥永明雖有陝甘大俠之名,倒不怎樣扎手,后面那兩騎卻厲害得多。”陳天宇道:“他們是誰?龍靈矯道:“瞧這背影,似乎是終南派的兩位高手,武氏兄弟。”陳天宇又吃一惊,他曾听鐵拐仙談過當代英俠,這武氏兄弟乃是順治年問武元英大俠的重孫,他們的祖姑婆便是大山七劍之一的武瓊瑤,他們這一家一向隱居在終南山,不料而今也來到西藏。

  前面是連接兩座山峰的一條羊腸窄道,忽听得馬鈴叮襠,一騎阿拉伯种的高頭大馬飛奔而來,騎在馬背上的人披著一件大紅袈裟,更是触目,幽萍和陳天宇都失聲叫道:“嗯,是他!”這人正是曾兩闖冰宮,打死鐵拐仙的那個紅衣番僧!陳天宇惊奇之极,當日他分明受了重傷,師父說他非過三年五載,不能恢复,如今不過僅僅過了四個月,看他神態,已是威猛逾前。

  那紅衣番僧一聲嗆喝,做馬奔來,麥永明閃瑟不及,几乎給他撞倒,麥永明大怒,呼的一掌朝他馬頭一斬,那番僧手臂一抬,麥永明身軀凌空飛起,說時遲,那時快,只見武家兄弟在馬背上一縱,四掌齊推,那番僧大叫一聲,跌下馬來。劈面就是兩拳,武家兄弟罵道:“好個不講理的東西!”兩兄弟心意如一,倏的轉身大喝——一個飛起左腿,一個飛起右腿,那番僧手掌一按,旋身變招,忽听得那匹阿拉伯馬一聲狂嘶,原來是受不了惊嚇,竟然失足跌倒,翻下山坡,下面是百丈深谷,峻岩鱗峋,亂石如筍,跌下去定然粉身碎骨,

  那番僧呆了一呆,忽見武家兄弟飛身疾起,一個拉著馬的右面后蹄,一個拉著左面后蹄,竟然硬生生的把一騎健馬拉了上來,兩兄弟把馬抬起,往后一擲,力度用得甚巧,那馬也是良馬,落在地面竟然沒有受傷。

  武家兄弟顯了這一手非凡的武功,番僧一看,知道討不了便宜,把剛剛發去的掌式,倏的一變,單手在岩石上一按,身軀也凌空飛起,這時麥永明已安安穩穩的落在馬背上,正想出手阻攔,武家兄弟道:“麥大哥,讓這廝過去。”麥永明一低頭,只听得呼的一聲,紅衣番僧龐大的身影己從頭頂掠過,落在那匹阿拉伯馬的背上。

  龍靈矯笑道:“這番僧武功不俗,若然以一敵一,武家兄弟討不了便宜。”陳天宇見著殺師仇敵,气紅眼睛,那番僧驟然見著他和冰宮侍女,也吃了一惊,馬鞭啪的一響,又朝他沖來。

  陳天宇反手拔劍,在馬背上挽了一個劍花,忽听得龍靈矯用尼泊爾話罵道:“禿驢,滾開!”出手比陳天宇的劍招更快。只見他一個順手牽羊,便把紅衣番僧從馬背上提了過來,猛的向后一摔,阿拉伯馬仍然向前沖去,這番僧武功也确是高強,在半空中一個扭腰,竟然在毫無憑藉之下,使了一個“鯉魚翻身”,又落在馬上。只是他接連受了兩個挫折,亦已垂頭喪气,不敢再逞威風。將那匹馬勒著,怔怔地望著龍靈矯。

  龍靈矯不再理他,催陳天宇快走,陳天宇狠狠地盯了那番僧一眼,龍靈矯道:“這番僧和你有仇么?”陳天宇道:“不錯,他是我殺師仇人。”龍靈矯頗感詫异,心道:“這番僧的武功雖較陳天宇為高,但只不過胜在功力而已,以陳天宇的武功而論,奇招妙著,連我也未見過,他的師父必然是武林中頂尖儿的人物,何至于被那番僧所殺?”無暇多問,只道:“現下不是報仇之時,快快走吧。”陳天宇只好跟著龍靈矯策馬前行。這時前面那三騎已過了對面的山拗,武家兄弟回頭望望他們,神情也是甚為詫异。

  龍靈矯道:“好,跟著前面那三騎,但也不要相距太近。”陳天宇道:“龍先生,你剛才用的是什么手法?”龍靈矯笑道:“也不過是极尋常的順手牽羊招數而已。那番僧若不是目中無人,橫沖直闖,也不至于被我借力打力,只一招就將他摔個筋斗了。”龍靈矯說得甚為謙虛,但一式普通的招數,竟被他使得出神入化,武功之高,确是駭人聞听,陳天宇不由得更為佩服。

  走了一陣,后面馬鈴又響,只見那紅衣番僧撥轉馬頭,遠遠的跟在背后。陳天宇道:“這禿驢是尼泊爾的國師,他便是想劫金瓶之人。”龍靈矯道:“不要理他,憑他這點武功,不足為患;前面只恐還有更厲害的人物,咱們多加小心。”說話間,忽見前面三騎一齊停下,龍靈矯急叫陳天宇和幽萍勒馬,在相距十余丈之地,駐地而觀。

  只見山拗口一個枯瘦僧人,面容黝黑,一付印度的苦行僧的模樣,倚著岩石,地下放著一個破盂,還的一根竹杖,那苦行僧正伸出手來,似是向前面三人抄化。

  麥永明与武家兄弟相對看了一眼,武老大道:“好,給他!”麥永明摸出一錠大銀,向盂缽一丟,那苦行僧咕嗜咕嗜他講了几句,忽然伸出手來,朝麥永明的頭頂一摸,龍靈矯笑道:“這僧人給他賜福哩。”麥永明似乎不明白這是印度僧人的祝福儀禮,肩頭一縮,那苦行僧的手掌緩緩落下,卻仍然按到麥永明的肩上,這剎那間,麥永明渾身如燭電,躍出丈許,大聲叫道:“邪門,邪門!”

  武氏兄弟叫道:“好,我也隨緣樂助。”兩兄弟都摸出一把碎銀,向那僧人擲去,那僧人雙袖一揚,兩把碎銀盡入他的袖中,那僧人雙袖一擺,將碎銀都傾了出來,倒入盂缽。武氏兄弟用的是天女散花的暗器手法,加上他們的勁力,這兩把碎銀,比十几枝金錢漂同時齊發,還要厲害得多,不料這苦行僧卻視若無事,一揚手就都接了過去,兩兄弟都不禁呆了。

  只見僧人緩緩行來,雙手一伸,又要給武家兄弟“賜福”武家兄弟急道:“不勞多禮!”同以大力金剛手法往上一擋,只覺触手之處,其軟如棉,絲毫無可著力之處。兩兄弟吃了一惊,陡然間,只覺一股潛力推來,兩兄弟急忙收勁,躍出丈許,試一個呼吸,知道并沒受到內傷,不取多所糾纏,急忙乘馬而去。

  龍靈矯索馬前行,那僧人咕嗜咕嗜他說了几句,又伸出手來抄化。龍靈矯道:“這兩個小娃娃沒錢,都由我出吧。”那印度僧人道:“隨緣樂助,多少不拘。”陳天宇一怔,這苦行僧竟然會說漢語。只見龍靈矯也摸出一把碎銀,像武家兄弟剛才那樣,向苦行僧擲去,陳天宇与幽萍都感奇怪,明明那武家兄弟已吃了虧,何以他還是用這手法?

  正是:惊見風波平地起,奇僧异士顯神通。

  欲知后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狀態︰ 離線
19
發表於 2010-7-3 17:20:34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回 峻岭飛騎 書生施妙手 神彈卻敵 天女護金瓶(1)

龍靈矯把手一揚,像武家兄弟一樣,仍用“天女散花”手 法,將一把碎銀向那僧人擲去,那僧人雙抽一展,只見碎銀如雨,盡落人寬袍大袖之中,忽聽得“嗤”的一響,僧袍竟給一塊碎銀從內 而外劃破了一道裂縫,收入的碎銀又有一半漏了出來。

原來龍靈矯的發暗器手法怪異非常,一把碎銀,在抖手之 間同時發出,卻參差不齊,勁力不一,而且其中有一塊碎銀竟給他雙指夾磨,捏得似金錢嫖一般大小,四邊鋒利,故此能將僧袍劃破,陳天宇 看不出其中奧妙,那苦行僧卻是大吃一驚。

苦行僧乾笑一聲,道:“好功夫!”雙手一伸,手心緩緩 向下,又要給龍靈矯“賜福”,龍靈矯微笑道:“不敢當,不敢當!”手腕一翻,輕輕一擋,兩人都如觸電般斜躍幾步,龍靈矯還了一 禮,一聲胡哨,催陳天宇與幽萍快走,那僧人把碎銀撿起,都放人盂缽,仍然像初見時的模樣,瞑目垂著,倚著山壁,又在 等待第二位施主。

陳天宇驚奇不定,問龍靈矯道:“這僧人是什麼路道?” 龍靈矯眉頭一皺,道:“但願他不是為金瓶而來。這僧人練的是印度最上乘的瑜伽氣功,不在你們中土正宗的玄門內功之下,要是他也插手進 來,倒是我的一大勁敵。”說話之間,走過了兩處山拗,忽聽得後面那紅衣番僧一聲大叫,回首望時,只見他伏在馬背上,竟然抬不起頭來!

龍靈矯笑道:“這番僧定是逞兇恃強,被那苦行僧賜福, 了。”陳天宇道:“這苦行僧的'賜福'倒好像考官出逐考試一樣,凡經過他面前的人,一個個都要給他伸量。這行徑真是怪得可以。”幽萍 笑道:“若然是冰川天女到來,定有苦頭反過來讓他嘗嘗。”龍靈矯默默若有所思,並不答話。

這一晚,他們就在丹達山中搭篷夜宿,第二日一早起來, 前後瞪望,紅衣番僧、麥永明和武氏兄弟的蹤影都不見了,龍靈矯長籲一聲,看看天色,道:“咱們快在日出之前,趕到山口等候金 瓶!”

三人催馬前行,趕到丹達山峽谷的谷口,口頭剛剛升起, 龍靈矯道:“你們在這兒稍候,我到前面看看。”話猶未了、只聽得峽谷內馬蹄奔騰之聲有如波浪般的湧到,龍靈矯微微變色, “咦”了一聲,道:“這倒奇了,按照日程,從北京護送金瓶來的人要中午時分才到這兒,怎麼他們提早來了。”說話之間。前面塵頭大起,馬匹騎士,均已隱約可見,陳天宇心頭亂 跳,既怕金瓶出事,連累他的父親,又渴望冰川天女能果如所料的在此出現。


那峽谷形如喇叭,裡窄外寬,護送金瓶的御林軍排成兩 列,浩浩蕩蕩,有如長龍出洞,族旗蔽日,萬馬嘶鳴,軍容極壯,行列中一面迎風飄蕩的杏黃旗,後面四張黃羅傘蓋,導著四匹一色的白馬,緩緩前行。令人一看,就知道那四匹白馬之中,必然有一匹馱著金 瓶。

陳天宇道:“專使未來,咱們要不要先上去迎接?”龍靈 矯道:“且待片刻。”御林軍前列剛出到山谷的喇叭口,猛聽得一聲大喝,山腰里竄出一夥人來,為首的正是那紅衣番僧。只見他手揮禪杖,像凶神惡煞般地當先沖入,禪杖呼呼亂 掃,專打馬足,後面六名尼泊爾武士,各挎一式的月牙彎刀,給他掠陣。御林軍人仰馬翻,前列隊形,登時大亂。

隊伍中搶出兩名軍官,一使鐵拐,一使單刀,急急上前堵 截,那番僧正打得高興,猛聽得金刀挾風之聲,分從兩側襲到,那番僧一個盤旋,只聽得那兩個軍官怒聲喝道:“好大的膽子, 憑你這幾個番賊,就敢來搶劫金瓶!”把手一揮,御林軍陣形一變,用強弓射住陣腳,將六名尼泊爾武士擋在外圍,兩名軍官與那紅衣番僧便在核 心惡鬥。

龍靈矯等三人在岩石後面觀戰,陳天宇道:“咱們該去助 陣了吧?”龍靈矯道:“且看看大內八大高手的本領。”只見那兩名軍官拐去刀來,鐵拐起處有如蛟龍出海,單刀飛舞,嚴如匹練橫空, 確是高手;但那番僧的禪仗呼呼亂掃,力大招沉,每一杖發出,都打得沙飛石舞,這兩名軍官雖是精通武藝,卻已顯得處在下風, 龍靈矯道:“這兩名軍官是八大高手中的鐵拐張華和單刀週五,他們八大高手對敵,從來不要人相幫,這回只怕要破例了。”

那紅衣番僧越戰越勇,使到疾處,只聽得呼呼轟轟之聲, 一根禪杖就如化了數十百根,杖影如山,將那兩名軍官都籠罩在杖影之內,正擬施展殺手,只見一騎快馬,在後列飛奔出 陣,馬未沖到,人已在馬背上凌空飛起,銀虹一道,飛掠而下,陳天宇叫道: “好一招展翼摩云呵!”只見銀虹一繞,那番僧一招“舉 火燎天”,襠的一聲,一件黑忽忽的東西,已隨著銀虹飛起,原來是那番僧的八角僧帽,給來人一劍削為兩邊。

龍靈矯道:“這人是八大高手中坐第二把交椅的銀虹劍遊 一鄂,那番僧遇著勁敵了。”陳天宇注目戰場,果然只見那番僧連連後退,只有招架的功夫。

遊一鄂是武當派的高手,一手連環劍法使得凌厲無前,正 在占得上風,猛地裡又聽得哨聲四聲,南北兩面山口都沖出一股人來,南面的是陝甘大俠麥永明領頭,北面卻是武氏兄弟為首,龍靈矯瞥了一眼,笑道: “這麥老頭的交遊確是廣闊、北五省俠義道中的人物,幾乎全來了。”陳天宇心中一栗, ,想廟“我父親是迎接金瓶的專使,如此一來,豈非我要 和北五省俟義道中的人物作對了?”心下躊躇難決,就在這一瞬間,這兩股人馬已從兩翼殺人,把御林軍殺得望風披靡。

中軍帥旗一展,八大高手也分出人來,率領精銳,上前堵 截,麥永明這一股被一個手舞練子錘的軍官堵住,陷於混戰之中,武氏兄弟卻橫沖直闖,殺入陣中,一個用左手劍,一個用右手劍,互為掩 護,兩道劍光,左右展開,有如雙龍出海,夭矯飛舞,有兩名軍官,也是八大高手中的人物,一個手使鋸齒刀,一個手舞吳鉤劍,急急上前堵截,武家兄弟 驟的張目喝道。 “擋我者死,避我者生!”雙劍齊出,有如奔雷掣電,只 聽得一陣斷金夏玉之聲,鋸齒刀的鋸齒全給削平,吳鉤劍也給挑到半空。那兩名軍官急忙一撥馬頭,武氏兄弟劍出如風,比馬還 快,只見青光閃處,兩名軍官各自中劍,跌下馬來。武氏兄弟刺翻敵人,徑向中軍那四匹白馬沖去。

遊一鄂大吃一驚,捨了番僧,回身救援,武氏兄弟身法極 快,只見他們左一兜,右一繞,竟從人叢之中直殺出去,看看就要搶到中軍的杏黃旗下。


猛聽得一聲大喝,一個穿著三品武官服飾的虯髯漢子,揮 動一件奇形狀的兵器,沖出陣來,迎著武氏兄弟破口罵道:“虧你們還是漢人,為何幫番邦韃子搶劫金瓶?”聲如洪鐘,雖在千軍萬馬之中,也震得人耳 鼓嗡嗡作響。武氏兄弟一怔,立即也回罵道:“虧你也是漢人,為何幫 滿州韃子?我們就是不准你將金瓶送到拉薩,你們的滿洲主子佔據中原尚嫌不夠嗎?為何還要吞併回疆蒙藏?我們搶我們的,與那番邦禿驢毫不相關: 你這廝口出大言,吃我一劍!”

那虯髯武官喝道:“你們勾結番邦,犯上作亂,還敢巧言 辯飾,有本領就從我手中將金瓶奪去。”武氏兄弟亦知此人乃是勁敵,雙劍一出,便展絕招,武老大左劍橫披,武老二右劍直刺,雙劍一披一 刺,倏地合成一個圓弧,向那軍官攔腰疾繞。那軍官的怪兵器當中一插,硬插進圓弧之中,把雙劍沖得 左右分開,只聽得一陣叮當之聲,久久不絕,他竟然全用本身功力,硬將雙劍沖開,龍靈矯見了,也不禁暗暗點頭,對陳天宇笑道:“此人 不愧是八大高手的首領,果然名下無虛!”

武氏兄弟的無極劍法得自祖父真傳,驟遇強敵,精神一 振,雙劍一分即合,霎眼之間,連進數招。那軍官所使的怪兵刃比平常的桿棒稍短,比判官筆又稍 長,棒上長滿明晃晃的倒鉤,可以鎖拿刀劍,在兵器上先佔了便宜,武氏兄弟劍法雖然凌厲之極,卻也頗有顧忌,堪堪打個平手。陳天宇問道:“這軍官使的兵器叫什麼名字?怎的如此厲 害?”龍靈矯笑道:“這軍官名叫焦春雷,是大內八大高手的首領,功力在武氏兄弟之上,就是用尋常的刀劍,武氏兄弟也討不了他的便宜,加上 這根專門克製刀劍的狼牙棒,在五十招之內,武氏兄弟必然落敗。”

官軍陣勢漸穩,麥永明這一股被包圍在陣中,紅衣番僧和 那六名尼泊爾武士更被擋在陣外。陳天宇心中稍寬,說道:“如此看來,不必咱們出手,官 軍己能應付了。”龍靈矯面色一沉,道:“今日之事,哪有如此輕易了結之理。”說話之間,忽見東面山口殺出三個人來,服飾一如西藏喇嘛,但身 上披的袈裟卻是白色的。

西藏的喇嘛分為紅黃二教,所披的袈裟不是紅色就是黃 色,披白袈裟的喇嘛,陳天宇還未見過,正自奇怪,只聽得龍靈矯沉聲說道:“青海法王居然也派人來趁這趟渾水,看來咱們該出手了。”陳天宇心中一 栗,想起父親曾對他講過西藏喇嘛教的歷史:當今在西藏處“至高無上”地位的達賴和班禪乃是黃教的領袖,紅教則是在元朝時候得勢,但紅黃二教之前,還 有一派白教,又稱為“噶拳派”,領袖稱為“法王”,這一派得勢在紅教之後,在黃教之前,有明一代,都是噶拳派的法王統治西藏,一直到明代最後 的那個皇帝,崇偵十六年的時候,西藏格魯派(即黃教)領袖達賴五世和班禪四世借青海蒙古族酋長固始汗的兵力,推翻了噶拳派法王在西藏的統治地 位,這才取而代之,直到如今。白教被逐出西藏之後,逃至青海,依附另一位酋長加騰 汗,仍然號稱法王,陳天宇記起這段歷史、心中想道,”原來這三個喇嘛,乃是青海噶拳派法王的人,怪不得身上披的乃是白色袈裟,只是如此一 來,若被他們奪去金瓶,西藏豈不是又要陷入一場內亂。”

那三個白教喇嘛來勢兇猛之極,用的兵器都是九環錫杖, 揮動時嘩啦啦一片作響。龍靈矯手按劍柄,道:“且再看一看。”霎眼之間,那三 個白教喇嘛已沖入陣中,遊一鄂率領衛士上前堵截,兀是連連後退,看看就要給他們沖破。正在此時,忽見山頭上黑影一閃,龍靈矯大叫一聲:“不 好!”拔劍沖出,陳天宇與幽萍也急急跟著奔前,陳天宇心中正自奇怪:以龍靈矯如此鎮定的人,居然一見這山頭上的黑影便大驚失 色,來的不知是什麼樣厲害的人物。

那黑影來得之快,實是難以形容,在他現身的丹達山頭, 距離下面的峽谷,何止千尺,初現時只見一點黑點,霎眼之間便出現全身,再一轉眼,已到山腰,陳天宇看得分明,也不禁拂中大驚,原來這位從丹 達山頭飛奔而下的異人,竟然就是昨日所見的那個苦行僧,跟在他背後的還有幾條黑影,陳天宇倒吸一口涼氣,心道:“只是這苦行僧已難應付, 他還帶有人來,這金瓶只怕難以保住了。”

龍靈矯迅逾飄風,一劍當先,搶入陣中,高聲叫道:“福 大帥派我來接金瓶!”御林軍兩邊一讓,那三個白教喇嘛正在陣中,聽得龍靈矯這麼一嚷,都回過頭來,三柄九環錫杖同時打到,龍靈 矯無心戀戰,長劍一指,在一柄錫杖上一按,呼的一聲,身子凌空飛起,一個“鷂子翻身”,已從三個白教喇嘛的頭上飛過,直向中軍奔 去。


陳天宇與幽萍後至,跟著闖陣,那六名尼泊爾武士正在外 圍,排成一列,手舉月牙彎刀,欲研未所,幽萍用尼泊爾話叫道:“小公主就要來啦,你們還不快逃?”尼泊爾武士一怔,那番僧大叫道: “不要信她的鬼話,冰川天女早已被火山吞沒了。”幽萍把手一揚,發出兩枚冰魄神彈,那六名武士都機伶伶地打了一個冷戰,其中有兩個武士曾跟 過紅衣番僧上山,認得她是冰宮侍女,心有顧忌,身形一挪,幽萍與陳天宇急從缺口沖過。

陣中到處混戰,陳天宇不願與北五省的豪傑交鋒,招呼幽 萍道:“咱們去對付那個番僧。”他們有官軍讓路,闖陣較易,那三個白教喇嘛忽的又回過頭來,毗牙一笑,陳天宇與幽萍正待沖過,耳邊只聽 得嘩嘟嘟的一片響聲,一柄九環杖已迎面奔來,當頭的那白教喇嘛叫道:“小娃娃快滾回去!”錫杖一揮,幽萍和陳天宇都覺得有一 股大力推來,兩口長劍脫手飛出。這還是那個白教喇嘛,見他們年紀輕輕,不忍速下殺手, 要不然更難應付。

那個白教喇嘛正在毗牙咧嘴的怪笑,哪知幽萍早有準備, 就在長劍脫手之時,三枚冰魄神彈已是同時發出。三個白教喇嘛哪知世間有如此古怪的厲害暗器,淬不及 防,竟然都給冰魄神彈打中敞開的胸口,只覺一股奇寒之氣,刺體侵膚,不由得也機伶伶都打了一個冷戰。陳天宇與幽萍趁此時機、倏地一掠即過,接了那兩柄震飛 的長劍,向前急奔。

這三個白教喇嘛功力甚高,雖被冰魄神彈打中,運氣一 轉,卻也無事。他想還是搶奪金瓶要緊,也就不再理會陳天宇與幽萍二 人,翻身掄杖又再撲向中軍黃帳。這時龍靈矯已比那苦行僧搶快幾步,先到了杏黃旗下。

那苦行僧的來勢煞是驚人,只見他手揮竹杖,東一指,西 一點,高身七步之內的御林軍,一被竹杖沾著,立刻跌倒一身為大內八大高手領袖的焦春雷,也不禁大驚失色,.急將狼牙棒一抽,擺脫了武氏兄弟的糾纏,上前迎戰。

龍靈矯與那苦行僧幾乎同時趕到,焦春雷抽身,龍靈矯補 上,武氏兄弟殺得性起,雙劍一合,不約而同地一齊反身進劍,左劍“流星趕月”,右劍“掣電飛雲”,分刺龍靈矯兩脅大穴。按劍勢來說,在近距離之內,這雙劍刺穴的殺手,實是難 以閃避。哪知龍靈矯劍法怪異之極,完全不依常規,劍身一抖,劍 鋒接著了武老大的劍鋒,“當”的一聲,龍靈矯的劍趁勢反彈,劍柄一撞,又將武老二的劍碰歪,真是拿捏時候,不差毫發。武氏兄弟吃了一驚。只聽得龍靈矯低聲喝道:“讓開!”長劍一伸一縮,連削 三下,將武氏兄弟迫得幾乎穩不住身形。高手試招,一伸手便知虛實,武氏兄弟接了這幾招,知道 來人武功,遠在自。己之上,而且似是故意留情,不施殺手,江湖之上,點到 即止。不敢再纏,兩兄弟左右一分,龍靈矯道聲:“承讓”,身 形一驚即過。

焦春雷擺脫了武氏兄弟糾纏,狼牙棒一擺,上前迎戰那個 印度僧人,在這剎那之間,那印度苦行僧又已點倒了保護金瓶的兩名高手,竹仗向前一點,輕飄飄的好像毫不經意,杖尖已倏地指到了焦春雷的風府穴。在千軍萬馬之中,信手點穴,認穴認得如此準確,而且如 此快捷利落,令得焦春雷也不禁一驚,不敢怠慢,連忙運氣使力,勁力直透棒端,反手一棒,用的倒鉤把竹杖鉤著。焦春雷用力一震,以為這竹杖不被鉤裂就定被震斷,哪料 他用盡全力,這僧人的竹杖卻似附在他的棒上似的,釉連牢附,如同一體,力無所施,勁亦消解,而且還隱隱有一股潛力迫來。焦春雷此驚非小,狼牙棒要抽開也不可能。心知這僧Ato內力,高出自己不止一倍,若然相持下 去,再過片刻,定受內傷,正自焦急,忽見青光一閃,“咋嚏”一聲,龍靈矯一劍飛來,在當中輕輕一挑,將狼牙棒和竹杖分開,微微笑道: “焦大人你還是回去保護金瓶要緊。”

苦行僧抽出竹杖,見杖身已被寶劍劃了一道劍痕。也不禁“噫”了一聲,忽而雙眼一張,哈哈笑道:“你也 來了!”龍靈矯道:“昨日你較量我,今日我可要較量你了。”長劍一展,一招“駿馬明駝”,向前疾削,那僧人竟把竹杖一橫, 迎著寶劍遮擋。按說竹杖遇著利劍,那是必斷無疑,哪知他這一杖,所使 的勁力,卻是巧到極點,一沾劍刃,便即隨手一帶,龍靈矯竟不由自主的跟他移動三步。

苦行僧的竹杖滴溜溜一轉,用一個“沾”字訣,要將龍靈 矯的身形帶動,龍靈矯左手本來捏著“劍訣”,忽地雙指一彈,竹杖竟給彈歪,那竹杖舞到急處,勁力甚大,龍靈矯竟能以彈指力之 力,將它消解,那僧人也不禁叫了一個“好”字。說時遲,那時快,龍靈矯的長劍一擺脫竹杖的沾纏,立刻 連進三招,每一招又分為三式,劍尖所指,都是僧人的要害穴道,即是說在瞬息之間,要連刺九處穴道,而且手法有虛有實, 各具奧妙,那僧人本是點穴的高手,見了亦自愧不如。但他的武功確是高明之極,竹杖一封,竟然也是瞬息之 間,連下四記殺手,以攻為守,將龍靈矯的攻勢一一化解,兩人旗鼓相當,功力悉敵,一時之間,殺得難分難解。


另一邊陳天宇與幽萍二人,闖過了白教喇嘛那關之後,便 直撲紅衣番僧。幽萍叱道:“上次在冰宮之中,饒你不死,小公主怎樣吩 咐你來?”當時冰川天女是叫他從速回國,休多生事的。紅衣番僧是尼泊爾的國師,有生以來,只曾在冰川宮中遭 過兩次慘敗,聽幽萍提起此事,勃然大怒,喝道:“不知死活的小丫頭,洒家且把你送往西天,讓你去見你的小公主。”紅衣番僧以為冰川天女已死,故 有此言。

陳天宇見了殺師仇人,也是怒從心起,紅衣番僧禪杖尚未 落下,他已先施殺手,一招“倒捲冰河”,劍光閃閃,登對將四面封住。紅衣番僧吃了一驚,心道:“這小子在冰宮數月,武功竟 然精進如斯!”禪杖往外一蕩,驟然間忽覺一股冷氣射來,紅衣番僧打了一個寒嚎,禪杖去勢較慢,但仍然把陳天宇的寶劍蕩開,震得 他虎口生痛。

本來紅衣番僧的功力,比陳天宇高強數倍,但一者是他已 劇鬥半天,尤其是對大內高手游一鄂那場,消耗了不少氣力;二者是陳天宇的劍術精妙,令他有所顧忌:三者是陳天宇有幽萍的相助,幽萍的武 功,在冰宮侍女之中,數一數二,那柄冰魄寒光劍,更是人間少有的兵刃,令他不能不分神運功,以抗禦寒氣。有此三個原用,陳天宇與幽萍合戰紅衣番僧,亦是難分高 下。

這時峽谷之中,混戰正酣,陳天宇與幽萍二人全力對付強 敵,無暇旁顧,忽聞得官軍轟然大叫,潮水般地亂湧,陳天宇、幽萍與那番僧都給沖開,隨著人流向前移動。陳天宇舉頭一看,卻原來是那三個白教喇嘛,已殺進中 軍,搶了三匹白馬其中的一匹馱著一個用龍紋黃絹覆罩的、形如籠子似的東西,八大高手的領袖焦春雷咆哮如雷,正向那匹白馬追去。陳天宇大驚失色,心道:“這匹白馬馱的,一定是金本巴 瓶。”再一看時,只見那三個白教喇嘛都已跨上馬背。三匹白馬一齊嘶鳴,一齊向前橫沖直撞,

焦春雷追不上,看看那三匹白馬就要沖出重圍。龍靈矯一聲大喝,奮起神力,施展平生罕用的“招魂十八 招”劍法,這十八招一氣呵成、一招快似一招,每一招都是虛實並用,專刺敵人要害道,厲害是厲害極了,但卻甚為損耗內力,劍法一展,剛 使到第七招“追魂奪魄”那苦行僧人便氣喘吁籲,竹杖一拖,閃開劍鋒,讓龍靈矯疾沖而過。龍靈矯心頭一動,極是詫異。心中想道:“以這妖僧的功力,不應如此!苦行僧何以要 假敗,龍靈矯一時之間,猜想不透,時間急迫,也不容他思索,立即施展絕頂輕功,展開輕靈身法,專從空隙之處鑽過,飛身追那三個白教喇嘛。

片刻之間,已迫過焦春雷的前頭,經過他身旁之時,隱約 聽得焦春雷低聲說道:“讓他去吧。”龍靈矯身法太炔,收勢不及,轉頭一望,焦春雷已在身後數丈,卻仍是揚捧作勢,腳步不停,龍 靈矯不由得又是心中一動,想道:“難道我聽錯了?焦春雷是大內高手的首領,保護金瓶之責就擱在他的肩上,怎麼他卻說'讓他去吧'既是任讓 他去,何以焦春雷自己卻又向前追趕?”龍靈矯心中雖然詫異,腳步卻不停,倏忽追到那三匹白馬之後,那三個白教喇嘛一撥馬頭,三柄九 環錫杖同時掃到,龍靈矯一招“長虹經天”,寶劍橫空一劃,將三柄錫杖一齊擋開,這三個白教喇麻武功也是上上之選,更加以一在馬 上,一在馬下,龍靈矯自是難佔上風。忽聽得焦春雷叫了一聲,斜眼一瞥,只見他滿面驚惶之 色,遙遙向自己招手。

龍靈矯詫異之極,不由劍勢一慢,那三個白教喇嘛乘機撥 轉馬頭,向斜刺疾沖,倏忽過了後面峽谷的喇叭口,清軍后防較弱,被他們一陣亂打,沖出去了。龍靈矯心念一動,猛的想道:“莫非這是調虎離山之計 麼?那白馬馱的難道不是金瓶?”想是這樣想,但這關系太大,萬一料錯,金瓶被劫,西藏清廷官吏,個個都是殺頭的罪名。

龍靈矯略一躊躇,那三個白教喇嘛已沖出官軍包圍,正走 上峽谷的斜坡,數千御林軍見金瓶被劫,登時大亂,鼓譟之聲如潮,後軍變作前軍,改轉陣形,萬箭齊發,千馬同追,但那三匹白馬乃是 御苑寶馬,霎眼之間,已沖上斜坡,御林軍如何追趕得上?


正在這極度緊張之時,幹軍注目之際,忽聞得山坡上一聲 長嘯,突然閃了一個白衣少年,衣帶飄飄,攔在路中,把字一揚,三匹白馬,一齊嘶叫。

那三個白教喇嘛,勃然大怒,三柄禪杖一齊向前掃去。猛然間,忽見那白衣少年雙手一揚,三道暗赤色的光華電 射而到,怪銘之聲,不絕於耳,那三個喇嘛的禪杖,被暗器打個正著,只覺虎口疼痛、禪杖幾乎掌握不牢,只聽得峽谷下面,有人在 大聲叫道:“天山神芒,天山神芒!”那三個白教喇嘛怔了一怔,白衣少年笑道,“留下金瓶,快滾回去!”那三個喇嘛見大功即將告成,如何 肯聽,猛的拍馬,一齊前沖。

只聽得那白衣少年又是一聲冷笑,淡淡說道:“真個要見 見厲害,才肯罷手嗎?”右手倏地一揚,又是三道暗赤色的光華電射飛來,三個白教喇嘛舉杖一擋,卻都沒有擋著,那三匹白馬一齊嘶叫, 前足人立,三個喇嘛大叫一聲,從馬背上一個倒栽蔥撞下馬來!

龍靈矯又驚又喜,心道:“來的原來是天山派的高手!” 眼見這白衣少年的本領尚在自己之上,足以製服那三個白教喇嘛,心中放寬,正待回去救應,斜刺裡忽然又殺出五個印度僧人,鬥律黑色的僧服,使 的也都是竹杖。原來這五個僧人,乃是那苦行僧帶來的弟子。

龍靈矯功力雖高,但以一敵五,急切間,卻是脫不了身。看這五個僧人的用意,是想把他攔在外圍,不讓他回到中 軍救應,龍靈矯更是起疑。鬥了幾個回合,只聽得白衣少年大聲吆喝,那三匹白馬, 奔回陣中,早就有清軍上前接應,馬背上所馱的金瓶,仍然放在金絲碧玉籠中,沒有損傷一角。

那三個白教喇嘛跌跌撞撞的仍紫跟在少年後面,鍥而不 捨,那白衣少年回頭笑道:“快回青海去吧,你們都已中了我的神芒,回去靜養四十九天,或者還有可治,你們活命要緊,還纏我做什麼?”三個喇嘛也都知 道了中了他的暗器,可是他們都待著有一身橫練過的金鐘罩的功夫,以為中了暗器,亦無大礙,待事過之後再將暗器鉗出,亦未為遲,聽白衣少 年說得如此厲害,都不大相信,又懷疑這暗器有毒,更想再決雌雄,迫白衣少年取出解藥,所以仍是緊追不捨。

那白衣少年身法快極,倏即沖入陣中,圍著龍靈矯的五個 印度僧人一齊散開,龍靈矯正想上前道謝,忽聽得武氏兄弟在陣中大叫道,“經天兄,你來得好極了。那匹白馬背上馱的就是金瓶,你快助 我們將金瓶先拿去吧!”龍靈矯這一驚非同小可,這少年比那印度苦行僧更為可怕,若然是他伸手,誰人阻攔得住?

只聽得那白衣少年一笑應道:“兩位武大哥,麥老前輩, 我要向你們求一個情,請你們都散去,已讓這金瓶運到拉薩!”

此言一出,在場的北五省英豪都是大吃一驚,麥永明氣呼 呼的叫道:“什麼,你要替清廷保護這個金瓶?”白衣少年道:“不錯,我是要保護這個金瓶! ”武家兄弟叫道:“經天,你為清廷盡力,有何顏面見你 父親。”白衣少年笑道:“這也是家父的意思。武大哥,你們先散去吧,咱們在前山相會,我再向你們解釋。”武氏兄弟大叫道:“我不相信!” 峽谷群豪驚詫之極,“什麼,他是唐大俠唐曉瀾的兒子?”“唐大俠怎會讓兒子作朝廷的鷹犬,莫非是假冒的麼?”看他身手,聽武氏兄弟的稱呼,絕 非假冒,呀,這豈不成了唐家的不肖子嗎? ”峽谷群豪議議紛紛,霎時之間,都停下手中兵刃,駐馬而觀。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狀態︰ 離線
20
發表於 2010-7-3 17:21:04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回 峻岭飛騎 書生施妙手 神彈卻敵 天女護金瓶(2)

這白衣少年正是天山派掌門人唐曉瀾的獨生兒子,名喚唐 經天,唐曉瀾和武家乃是世交,武氏兄弟少時也曾到天山去見過唐曉瀾,故此他們認得。但唐經天還是初初出道,其他的前輩英雄,卻還未知他的 來歷,心中都在想道:“唐大俠當年和甘鳳池呂四娘等結為好友,共抗朝廷,做過許多轟轟烈烈的事,三女俠入宮暗殺雍正,其中之一,就是唐曉瀾的妻子。他的父 母連皇帝的頭都敢殺,他卻要保護金瓶,真是豈有此理!”眾英豪雖然震於天山劍法的威名,卻不以唐經天的所作為然,個個怒目而視,有如風暴將至,喧鬧 頓歇,反而一片沉寂。

唐經天微微一笑,正想說話,忽聽得焦春雷一聲駭叫、黃 龍旗下的朝廷軍官紛紛呼叫,中軍又亂。只見那手持竹杖的苦行僧,正趁著眾人注視唐經天之際。跳上一輛騾車,騾車中突然飛出兩柄鐵斃,向那僧人迎頭 痛擊,那僧人的竹杖一個盤旋,兩柄鐵槌騰2空飛去。那僧人左手一伸一縮,倏忽之間,將兩個軍官都擲出車 外,那兩個軍官也好生了得,在地上一個“鯉魚打挺”,又躍起來,直撲騾車,苦行僧此時已跳出騾車,向西疾跑。

這幾下動作快到極點,待焦春雷和一眾軍官發覺之時,那 僧人已奔出了數十丈之遙,他的竹杖恍若靈蛇晁動,近身八尺之內的御林軍,被他竹杖一沾,立即倒地。附近並無高手攔截,看看就要被他奪圍而出。

唐經天大叫一聲不好,拔劍便追,原來這騾車雖不起眼, 駕車的騾子又瘦又小,車上的布蓬亦是破破爛爛,看來似是一輛糧車,其中藏的卻是真正的金本巴瓶;白馬背上,裝在金絲碧玉 籠中的那個反而是假的。所以焦春雷剛才雖然大呼小叫,作勢追趕那三個白教喇 嘛,其實卻是巴不得他們離開,好減少股勁敵。而那苦行僧的五個弟子,阻截龍靈矯回到陣中,用意亦就 是便利他們的師父下手。這苦行僧並不是普通僧人,而是印度喀林邦的汗王所派來 的瑜伽高手,喀林邦亦有控制西藏的野心,所以也在圖謀劫奪金瓶。

唐經天一路跟蹤,早知個中秘密,一見金瓶被劫,大呼 “不好!”拔劍便追。龍靈矯也飛撲去,說時遲,那時快,印度僧人那五個弟子 已會在一起,他們早有準備,一見師父得手、立即阻截兩個高手,這五個僧人的武功,雖然比起唐龍二人相去甚遠,但他門配合有素,所用的大竺杖 法,又自成一家,大殊中土,五恨竹杖,首尾相連,風車疾轉,牢牢地纏著唐、龍二人的長劍。唐經天正擬施用殺手,那三個白教喇嘛也折了回來,三柄 九環錫杖,嘩喇喇的響,狂呼疾掃,一擁而上。印度僧人加上白教喇嘛,以八人之力,合敵唐、龍二人, 圍得個風雨不透,更是不易沖破,這時那苦行僧懷著金瓶,已闖出官軍陣外。

唐經天喝道:“你們真的不要性命麼?你們中了我的天山 神芒,已透過穴道,深入體內,回去運功靜養,還可有救,你們再一拼命,神芒鑽心,那就縱有靈丹妙藥,也難起死回生了!”

三個白教喇嘛自恃內功深湛,不信天山神芒如此厲害,仍 然揮杖急攻。這時,那印度苦行僧已奔出谷口,走上斜坡,他身法快捷 之極,快馬也迫不上。

只聽得那苦行僧一聲長嘯,山腰又竄出五個僧人,原來他 深謀遠慮,務求一舉成功,帶了十名弟子前來,分為兩撥,五人在陣中殿後,五人在山腰接應,本來是準備應付清廷的八大高手的,八大高手已被麥永明 帶來的西北群豪纏住,竟無一人在後方防衛。


看看他就要奔到半山,纏著唐、龍二人的那五個印度僧人 正想撤退,那三個白教喇嘛仍然狂攻,唐經大大急,一算時辰已到,忽的叫道:“你們三人脅下的大漩穴有何異象?”那三個白教喇嘛 怔了一怔,只覺脅下穴道附近,有如蟲行蟻走,麻癢難禁,而且越來越厲害。三人都是一流高手,知道這是所中的暗器,在體內順著氣 血運行的跡象,不禁大驚,攻勢一緩。那五個印度僧人正在欲撤未撤之際,唐經天忽地一聲大 喝,遊龍劍揚空一閃,劍光暴長,劍花繽紛,那五個僧人都覺得劍光是向著自己刺來,五恨竹杖不由得不拆散計來防禦,只聽得唐經大叫道:'讓你 們也見識見識我的點穴下法,倒! ”抖手之間,劍尖連刺五個僧人的穴道,五個僧人幾乎是 在同一時間,一齊倒下,那三個白教喇嘛大驚,急忙閃開,唐經天與龍靈矯一掠而過。

把眼看時,只見那苦行僧已奔上山腰,丹達山高逾幹丈, 尋常人爬上半山,也要半日,唐、龍二人尚未追到山腳,輕功再高,也趕他不上了,清軍陣中一片嘩叫驚呼之聲,西北群雄見金瓶被異邦所 劫,也都氣沮,停下手來,大家都向上頭遙望。

正在大家屏息而觀之際,忽聽得一陣琴聲,隨著天風,悠 揚飄下,山高入雲,沓不見人,琴聲卻是清脆可聽,三千軍士,過百英豪,個個驚愕,心中想道:莫非這是仙女山靈,獨立峰巔,鼓琴觀戰。

唐經天更聽得呆了,琴聲隱隱,彈的正是《詩經》中“南 有喬木,不可休思。”那一章詩,這是冰川天女初見他時,為他所彈的歌詞呵!

只見白雪皚皚的峰巔,倏地現出一個少女身影,一身湖水 色的衣裳,繫著大紅絲中,青山眉黛,素裡紅妝,顏色鮮明,雪映仙姿,更顯得風華絕代!這正是他日夕思念的人——冰川天女!這剎那間,個個抬頭,凝眸注望,峽谷之中,雖有萬馬千 軍,卻幾乎連一恨針跌到地下都聽得見響。

冰川天女來得之快,簡直無法形容,在下面看上去,但只 見裙帶飄飄恍若青女素娥,禦風而降,霎眼之間,已到了山腰,恰好迎著那印度僧人和他的五個弟於。

那印度僧人也吃了一驚,只聽得冰川天女淡淡說道:“把 金瓶留下來,讓你過去。”說話的神氣,就像一個女王在頒布命令,聲調雖是柔和,卻毫無可以商量之餘地。

那印度僧人怔了一怔,把手一揮,六恨竹杖,倏地同時打 出,印度僧人見了冰川天女這身輕功,己知她是個最可怕的勁敵,所以一下手便指揮弟子,六仗齊飛,這是大竺杖法中的“大天羅”杖陣,六杖齊出,縱 有三頭六臂,也難招架。

龍靈矯與唐經天並立而觀,見此情景,不由得驚叫一聲, 心道:“好很的僧人,一師五徒,竟然聯手來對付一個女子。”哪知心念甫動,喊聲未歇,只見冰川天女身形一晃,雙指疾彈,頓時飛起一片駭 叫之聲,五條黑影,就像脫了線的風箏一樣,自山頭飄落。


原來冰川天女見他們來得兇惡,心頭生氣,竟發出冰宮獨 有並世無雙的暗器——冰魄神彈,她的功力比幽萍高出不知多少倍,所以同是一枚冰魄神彈,擊中敵人之時,卻是大不相同,若然是幽萍所發,以印 度僧人那五弟子的武功,最多不過打個寒戰,還可抵禦,被冰川天女擊中,神彈卻透過穴道,奇寒之氣,登時令得他們的血液也凝結起來,一個 立足不穩,跌下山谷。

那苦行僧中了一枚冰魄神彈,亦覺奇寒之氣,刺體侵膚, 但他的瑜伽氣功,已練到了第七段境界,是天竺有數的高手,雖覺不妙,還可禁受,竹杖橫飛,竟不換招,仍向冰川天女打去。冰川天女冷冷一笑,解下束衣的綢帶,左手一揮,那綢帶 矯若遊龍,一下乾就將竹杖纏著。苦行僧暗運內力,竟解不開她的招數。

冰川天女奪不下他的竹杖,也頗為詫異,微“臆”一聲, 手指又彈了兩彈,那苦行僧的竹仗被綢帶纏著,避無可避,胸口的“遊機穴”和腦後的“天柱穴”又中了兩枚冰魄神彈,登時連打 幾個冷戰,氣功的運用,已不能隨心所欲。冰川大女叱道:“還不服輸嗎廣右手拔出一把寒光閃閃的 長劍,略一揮動,只見一片寒光,一團冷氣,好像薄霞輕絹一樣,將那苦行僧籠罩當中。這時,山谷下面,隱隱傳來苦行僧那五個弟子的呼號之聲,一聽 便知他們正在逃命。

那苦行僧長歎一聲,騰出左手,自懷中一探,但見寶氣外 宣,光芒四射,鑲著大紅寶石的金本巴瓶取了出來。冰川天女微微一笑,接過金瓶,綢帶飄開,放鬆竹杖,身 形人間簿:讓出路來,那苦行僧急忙抱頭鼠竄而去。冰川天女將寶劍插回鞘中:捧著金瓶,飄然而下。清軍護送金瓶的主帥和碩親王急忙傳令,把後隊改為前 隊,分兵兩翼,上去包圍冰川天女。

陳天宇與幽萍正在和那紅衣番僧惡鬥,忽然萬馬無聲,千 軍沉寂,戰鬥竟然停了下來。這正是冰川天女初初現身的時候。幽萍抬眼望去,這一喜非同小可,狂叫道:“天宇,你看 看是誰來了?”紅衣番僧也不由自己的回頭一望,這一望只嚇得魂魄齊飛,耳邊只聽得陳天宇大叫“冰川天女”之聲,倏地青光一閃,陳 天宇口中大叫,手底毫不放鬆,一招“冰河解凍”,'長劍一劃,紅衣番僧冷不及防,胸口給他劃開,幽萍道:“叫你走你不走,現在 可遲了!”補上一劍,刺人胸螳,那番僧狂叫一聲,鮮血四濺,陳天宇一腳將他屍體踢翻,報了殺師之仇,立即拖著幽萍, 奔上前去。

這時清軍正分兵兩翼,要上去包圍冰川天女,北五省的英 豪,也紛紛擁上。冰川天女手捧金瓶飄然而下,看看就要落到山腳。

龍靈矯按劍欲動,唐經天急在他耳邊說道:“快快止住官 兵,待我上前接她。我料她沒有惡意。”龍靈矯半信半疑,他亦已認出,冰川天女就是盜去他草擬的“迎接金瓶草案”的那個神秘女子,心 中實在不敢相信她會暗助自己,但見她得了金瓶,卻不逃走,反而下來,心中是捉摸不定。這時八大高手已奔出陣中,左右包抄。

忽見武氏兄弟,疾走如風,搶在大內八大高手的前頭。沖出陣來,後面跟著的十多位西北黑道英雄,也一湧而 上,爭先迎接冰川天女。


武氏兄弟只道冰川天女是同道中人,手撫劍柄,施了一 禮,道:“多謝女俠拔刀相助,請將金本巴瓶交與我吧。咱們大功告成,可以隨大隊撤退了。 ”在武氏兄弟,原是一番好意,他們見清廷大內八大高 手,都準備圍攻冰川天女,怕她懷有金瓶,目標太大,不易逃脫,所以建議她交了金瓶,好掩護她一同撤退。

冰川天女眉毛一揚,道:“你是何人?”其時清軍已包抄 而上,武氏兄弟急道:“咱們都是來奪取金瓶的一條線上的朋友,閒話以後再敘吧。”伸手就要來接金瓶。冰川天女冷冷說道:“你閃不閃開”摹地雙指一彈,連發 兩枚冰魄神彈,武氏兄弟突感奇寒透骨,登時跌倒。後面的伙伴大驚,急忙搶上,冰川天女雙指疾彈,又將五 六個人打倒,餘人急避,冰川天女沖開缺口,一掠即過。

麥永明又驚又氣,清軍將領喜出望外,想不到冰川天女卻 是站在他們這邊。焦春雷一馬當前,抱著狼牙棒就在馬背上唱了個暗,施禮 說道:“女俠深明大義,助朝廷殺賊,奪回金瓶,這功勞非同小可,我焦春雷有禮了。我是內廷侍衛統領,請將金瓶交與我吧。”伸手也要來接 金瓶。冰川天女眉毛一揚,淡淡說道:“誰管你什麼統領不統 領?我沒有工夫與你多敘虛禮繁文。”募地又是雙指一彈,焦春雷登時打了一個冷戰,從馬背上直摜下來。大內高手齊都大驚,急急上前,有幾個搶著去救護首領, 有幾個搶著去攻擊冰川天女,冰川夭女連連冷笑,雙指疾彈,剎那之間,將大內高手擊倒一半。

清軍個個吃驚,人人錯愕,只見冰川天女笑靨生春,已是 迫近陣前,想不到這樣一位美若天仙的小嬌娘,手底卻是如此狠辣,而且冰川天女自然帶著一股凜然不可侵犯的尊貴神情。而對著這樣一位貌美如化武功又深不可測的女子,弓箭手 竟然不敢放箭,鉤鐮手也舉不起鉤鐮槍。

麥永明是正在又驚又喜,忽見唐經大從人叢中鑽出,搶到 自己身邊,抱拳說道:“麥大俠,今日絕不能奪取金瓶了,請麥大俠下令,叫眾家兄弟撤退。”麥永明道:“哼,想不到你與清廷一鼻孔出 氣!”舉拳欲擊,唐經天三指一扣,按著他的拳頭:姜在他耳邊低聲說道:“兩害相權取其輕,讓清廷保有西藏,總腔於讓與異邦。這金瓶 萬萬不能劫奪!”麥永明心中一栗,摹地冷汗直流,卻道:“武氏兄弟他們中了那女子的邪惡暗器呢,此仇豈可不報!”唐經天道:“這包在我身 上給他們醫治便是,快快撤退,快快撤退!”

麥永明略一沉吟,這一瞬間,他心中已反覆想了幾轉,他 初意本是為了與清廷作對,才劫奪金瓶,想不到事情如此復雜,尼泊爾人和印度的喀林邦汗王也都為了想染指西藏而來劫奪金瓶,唐經天的“寧與清 室,不與番邦。”說來確是道理。於是略一沉吟,暮然說道:“好,我依你便是。咱們等下 在前山相見!”一聲令下,北五省英豪扶著武氏兄弟等受傷的人都向前山撤退。

在唐經天勸麥永明之時,龍靈矯也正在勸護送金瓶的欽差 大臣和碩親王,勸他止住御林軍,讓冰川天女人陣。和碩親王眼見冰川天女如此厲害,而且金瓶又在她的手 中,縱算能把冰川天女擒殺,金瓶若有損壞,護送金瓶的官員,只恐個個都要問斬,如此一想,也是冷汗直流,只好聽從龍靈矯的勸告,下令止住清軍, 不許動手。

陳天宇與幽萍二人雜在軍士之中,擠到前面,忽見清軍前 翼,兩面散開,讓出一條通道,竟讓冰川天女從容走進,不禁大為詫異,對幽萍笑道:“看這模樣,真像迎以公主之禮呢!'”幽萍道: “她本來是公主嘛,咦,她好像是在找什麼人。”

只見冰川天女手捧金瓶,神氣莊嚴之極,在千軍萬馬的包 圍之下,從容舉步,緩緩行來,美目流盼,明艷照人,被她眼光掃著的人,都覺得神搖目眩,不敢仰視。忽見她在陣中停了下來,眼光注視到一個人的身上,陳天 宇跟著她的眼光望去,不禁又驚又喜,悄聲對幽萍說道:“原來她是找他!”幽萍道:“誰?”陳天宇道:“就是那白衣少年!”這時幽萍也看見 了,冰川夭女距離她不過百來步,她幾乎要叫出聲來,但峽谷中靜悄悄的,數千軍士都在凝神觀望,幽萍被這氣氛嚇得襟不敢聲。


忽聽得冰川天女微微一笑,輕聲說道:“嗯,你果然在這 裡。”唐經天道:“你也終於下山了。”兩人眼光碰在一起,冰川天女不禁臉泛紅潮,唐經天一笑說道: “愧無佳句酬知己,喜見金瓶歷劫回。今次你慨然相助, 不只我多謝你,這裡的人和西藏的官員,都要多謝你了。”冰川天女笑了一笑,若無其事地淡淡說道:“這金瓶與我有什麼相干?我又不是替他們去奪金 瓶,誰要他們多謝了。這金瓶有什麼寶貝,值得你爭我奪?我才不要呢!你曾替我的冰宮風景,題過幾首佳聯,我知道你想要這金瓶,現在我就將 這金瓶送與你作為筆資,以後咱們誰也不欠誰的,你也就不必再來糾纏我了。”唐經天一笑接過金瓶,忽道,“你忘記一件事,咱們那日 約好在冰峰下面比劍,還沒有比成呢!”冰川天女眉毛一揚,道:“你還想與我比劍嗎?好,那你今夜三更再到這山上來吧。”眼光一瞥,看 見了陳天宇與幽萍二人。

冰川天女頗感意外,招一招手,將二人喚到跟前,問幽萍 道:“你怎麼也到這兒?”幽萍道:“那日我和謝姑姑去採草藥,冰峰倒塌,火山爆發,熔岩阻路,回不了山,所以來了。”冰川天女道:“你 呢?”眼光停在陳天宇的面上,陳天宇不知從何說起,輟嚅說道:“我未得你的釋放,只因那日地震,不得不逃出來,你要處罰便處罰 吧。其他的事問你的侍女便知道了。”冰川天女道:“好,你這小人於倒很倔強,我還真怕你逃不出來呢。你犯了我的禁令,本該終身被囚,但 經過這場大難,等如死了一次,也可以作抵了。往事一筆勾銷,你自去吧。”叫幽萍道:“你也可以跟我回山了。”幽萍心頭一震,她下山 以來,無拘無束,正自玩得高興,尤其在見了陳天宇之後,一路同行,甚為相得,更捨不得分開,但主人有命,豈敢不遵,只好低下頭來,應了一 聲,冰川天女瞧在眼裡,也不說話。

冰川天女交了金瓶,攜了幽萍,正想轉身,忽聽得唐經天 叫道:“且慢。”冰川天女道:“什麼?你急不及待,就想在這地方與我比劍麼嚴唐經天笑道:“不是比劍,你的冰魄神彈太厲害了! ”冰川天女甚是得意,道:“你怕我的冰魄神彈,我不用 它就是。 ”唐天經道:“你用冰魄神彈打傷了我的許多朋友,,請 你送一些解藥。 ”冰川天女道:“原來如此,好吧,這解藥給你便是。 ”唐經天接過解藥,長揖作謝,冰川天女好像自言自語, 又好像對幽萍說道:“世俗之人,就是如此羅嗦討厭。 ”唐經天煞有介事的說道:“我再羅嗦一次,今晚之約, 不要忘了。 ”冰川天女被他逗得笑了起來,攜了幽萍,轉身便走。

隊伍中忽然擠出六個尼泊爾武士,走到冰川天女面前,一 齊跪下,雙手搭在頭頂,口中哺哺有辭,狀若禱告。和碩親王甚為奇怪,問龍靈矯道:“這幾個番賊要不要捆 縛起來?”龍靈矯道:“今日之事都讓冰川天女處置,否則有變。”和碩親王雖覺此話令他不大舒服,但得回金瓶,已是萬幸,也就不敢 多管,勉強笑道:“這女子叫做冰川天女麼?名字真是奇特。”

冰川天女用尼泊爾話與那幾個武士談話,在場的人,除了 龍靈矯、唐經天與幽萍外,其餘無人懂得。只聽得那幾個尼泊爾武士眾口一同,都是勸冰川天女口 國。冰川天女冷冷說道。 “我說過的話從不更改,你們回去告訴大汗,叫他多讀漢 人的聖賢之書,好生治理國事。”那幾個尼泊爾武士不敢作聲,冰川天女問道:“你們的國師呢?”武士道:“他已死了。”冰川天女道:“他總愛多 事,無端的來搶什麼金瓶?回去告訴你們的大汗,治理好自己的國家已夠他費一生精力了,何必還派人到西藏來搗亂。他的國師死了也好,給他一個 教訓。”龍靈矯與唐經天聽了,一驚一喜。

令龍靈矯吃驚的是:這冰川天女不但武功奇幻,而且還是 尼泊爾的公主。唐經天喜的卻是:冰川天女雖說不理世事,但看她此次所 為,卻是暗護中國。

冰川天女咐咐完畢,把手一揮,那六名尼泊爾武士魚貫退 出,清軍早得到主帥命令,不加阻攔,讓他們自去。冰川天女昂頭一笑,對幽萍道:“咱們也該走啦!”數千 御林軍屏住呼吸,目送她美麗的背影,走出陣中,恨不得能挽留她再停半刻。

陳天宇目送她們的背影,心中也是愁思如潮,只見她們主 僕一先一後,緩緩走出峽谷,幽萍忽地回眸一笑,目光和陳天宇碰個正著。陳天宇心頭震蕩,忽地想起那藏族的神秘少女芝娜,芝娜 姻靜深沉,有如幽谷百合,而幽萍卻頑皮活潑,有如夏日玫瑰,風情各擅勝場,陳天宇心中暗暗禱告:但願芝娜還在人間。


忽見清軍一陣騷動,原來冰川天女與幽萍已走上半山,背 影在樹木叢中冉冉而沒,軍士們紛紛站在馬背,縱目遙望,發出嘖嘖的歎息之聲。

和碩親王鬆了口氣,傳令整隊,並親自來見唐經天。唐經天淡淡地和他點一點頭,卻將金瓶交與龍靈矯,一笑 說道:“好生保護,不要再失去了。”龍靈矯將金瓶交與和碩親王,安置妥後,和碩親王眉開眼笑,對唐經天道:“俠士尊姓大名?此次建立大功,小王自 當稟奏皇上,定有厚賞。”唐經天冷冷說道:“山野小民,閒散慣了,不求功名,不求利祿,有甚厚賞,請分與護送金瓶的官兵吧。”掏出 幾顆藥丸,交與龍靈矯道:“這便是解冰魄神彈的靈藥,開水服了,不出半日,便可痊癒。後會有期,我先走了。”和碩親王見 他冷淡自己,反而對龍靈矯親熱,心中甚是不快。

龍靈矯邁前半步,忽他說道:“唐兄且慢。”唐經天回頭 說道:“有何見教?”龍靈矯摸出一個五寸見方的玉匣遞過去道:“這件東西,請唐兄留下。”唐經大佛然不悅,道:“難道我是貪圖禮 物,才來護送金瓶的嗎?”龍靈矯笑道:“這不是我送你的禮物,這是君家故物,因緣時會,落在我的手中,我替你家保管了幾十年, 現在歸還給你,你若有所疑惑,回去一問令尊,便當明白。”唐經天疑雲大起,心中暗道: “聽他所說,這件東西好像非比尋常,我父親的武功,在 當今之世,數一數二,怎會有東西落在他的手上,這倒奇了。這位龍老三,武功不在我下,行徑奇特,如此人才,卻肯在福康安帳下當一名不大 不小的官兒,難道是他當真另有來歷?”當下百思不解,只好接過那個玉匣。

  正是:

神龍見首不見尾,玉匣藏珍俠士疑。

  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4-5-8 11:45

© 2004-2024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