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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又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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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 古靈 ]【縛神 (上、下)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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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3 21:14:00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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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殺了他!

  請你自己去死!

  妳會後悔的,不殺他妳一定會後悔的!

  這個詞兒已經爛到爆了,能不能麻煩你換個新鮮一點的來呀?

  殺了他!

  不夠新鮮。

  殺了他!

  我要睡覺了,沒空理你。

  殺了他!

  我睡著了。

  殺了他!

  鼾~~~

  殺了他!殺了他!殺了……

  我先殺了你!

  然後,她清醒過來了。

  然後,她發現自己並不在睡床上。

  然後,她發現自己居然在深夜的樹林裡,穿著睡衣,光著腳丫子。

  然後……

  「上帝耶穌,我在做什麼?」她失聲驚叫,兩手猛甩,再拚命往睡衣上擦,目光驚怖地瞪住地上那兩截活生生被擰成兩段,仍在冒出潺潺鮮血的兔屍,背脊骨發涼,全身冒冷汗。

  為什麼會這樣?

  「難道……」她轉而盯住自己的手,顫慄地喃喃自語。

  它終於成功了?

  沒錯,費了近兩個月的時間,夜夜不厭其煩地進入她夢裡來騷擾,現在,它終於突破她的防衛,成功地使她動了手,但只成功了一半,她的確是下了手,卻找了替代品,它成功了,卻也沒成功,但是……

  照這種情形看來,它總有一天會完全成功的,對不對?

  不,不對,她絕不會讓它稱心如意的,她要想辦法,無論如何,她一定可以想出辦法來的!

  思忖著,她慢慢回到樓房,回到臥室裡,悄悄溜進浴室裡把自己身上的血跡沖洗乾淨,再躡手躡腳地回到床上睡下,步維竹背對著她睡得正熟,她凝視他的背影片刻後,也背過身去。

  現在,她能想什麼辦法呢?

  暫時離開他?

  不,這不是個好主意,就目前整個大狀況而言,無論他們誰離開這座小島都不安全,而只要他們其中任何一個人出了問題,其它人必定會受到拖累,這樣一來,這種做法不但毫無意義,反倒弄巧成拙。

  不,這個辦法遜斃了!

  那麼……不睡覺?

  開玩笑,沒有任何人能永遠不睡的!

  可是,除此之外,還有什麼辦法呢?

  唔……唔……啊,對了,對了,它平日都不理會她,卻在夢中竭盡全力蠱惑她,是因為在睡夢中,人的意識總是比較薄弱易受操控嗎?

  嗯,嗯,沒錯,應該就是這樣,既然如此,她可以讓自己進入准戰鬥狀態,只要稍微有點風吹草動就會自動驚醒,而且在一秒鐘之內抓回所有的意識,這樣它就拿她沒轍了吧?

  雖然有點辛苦,可能一隻笨鳥隨便叫兩聲就會吵醒她,或者一隻蠢壁虎從牆上爬過去也會讓她在兩秒鐘之內掙脫睡夢的束縛,但,在找到徹底解決的辦法之前,這是目前唯一能想到的辦法,只要能維護丈夫的安全,再辛苦也無所謂。

  想到這裡,她長長地吁了口氣讓自己進入准戰鬥狀態,再緩緩闔上眼。

  不過今夜,她大概是再也睡不著了!

  同一刻,背對著她的步維竹徐徐睜開眼,望著窗外樹影搖曳,回想剛剛在樹林間所見到的血腥景象……




  蔚藍的天空俯瞰著翠綠的海洋,潔白的沙灘上搖曳著婀娜多姿的美人蕉,永無止境的陽光為藍色的珊瑚礁添上璀璨的光彩,沒有世俗文明的污染,也沒有熙熙攘攘的人群,只有最原始的大自然生態和單純的原住民,擁有私人小島的好處就在這裡,能夠完全依照個人意願把瑰麗的天然風味完整的保留下來,這才是真正的度假之地。

  只要不是這麼熱就好了。

  「呼~~」放下菜刀,郁漫依橫手背甩去一把汗水再重拾菜刀。「真希望再多來幾場暴風雨。」

  如同往常一樣,不管妻子在做什麼家事,步維竹總會自動跑來幫忙,譬如此刻,他毫不猶豫地接下最腥膻的工作--刮魚鱗、剖魚腹,這也是郁漫依沒想過要離婚的原因之一--他實在是一個非常體貼的男人。

  「那是不太可能的事,暴風雨的季節已經過去了,不過雷陣雨也不少,今天之所以會這麼悶熱,我猜半夜裡八成有驟雨。」

  佛州是沒有冬天的,不論是在炎夏的八月或深冬的二月,除非暴風雨帶來強風和暴雨,否則佛州只有兩種氣候--火烤般的熾熱與和煦的溫暖。

  「小鬼們呢?」

  「用過午餐後就騎驢到村裡頭去了。」

  郁漫依望向窗外,遠處海平面盡頭晚霞燦爛滿天。

  「他們不打算回來吃晚飯了嗎?」

  「這也不是頭一回了,如果天黑了,阿奈會帶他們回來的。」

  郁漫依考慮一下,隨即收起一半水果蔬菜回冰箱裡,再繼續做兩人份的晚餐:包著蘋果、椰子及菠蘿的甜薄片餡餅,家庭式烘培糕點,海鮮煎蛋卷,新鮮果汁,以及澆上風味奇特的果醬的雪花冰。

  在島上,無論是食物或飲料,全都是最新鮮的。

  餐畢,步維竹在桌上留下字條後便偕同郁漫依走出屋子,在金色月光下漫步向沙灘,呼吸新鮮的熱帶空氣,聆聽海濤起伏的絮語,沐浴在夢幻般的氣氛中。

  「難怪情侶都愛在月光下散步,這種氣氛真是羅曼蒂克!」郁漫依呢喃。

  「當年我們沒有度蜜月,現在也可以算是補度蜜月吧!」

  「是有度蜜月的感覺,不過……」郁漫依發出輕笑聲。「哪對新婚夫妻會隨身攜帶兩個小鬼一塊兒度蜜月的?」

  環住她的手臂緊了一下,「妳很在意?」步維竹問。

  「那倒不會,反正一個月來他們幾乎都是自己玩自己的,也礙不著我們。」

  近兩個月以來,每天清晨五點半,步維竹仍然非常堅持原則地硬將一家人叫起床,頂著小鳥們和諧的歌聲,一路嘿喲嘿喲爬上高山頂上欣賞日出的彩色天空,然後再回來吃早餐,接下來是小鬼們叫苦連天的受難時間--上課,直到午餐前半個鐘頭。

  午後,前一個月,他們總是一起到隱密的小海灣探險、釣魚,或橫穿小島到另一邊的險峻山谷照相,或投入各種水上活動,如划獨木舟、玩衝浪板,在轟隆隆作響的銀白飛瀑下游泳,在海中與有如彩虹般的魚群浮潛。

  但到了後一個月,小鬼們已經沒興趣陪兩位老人家閒逛了,老是用完午餐後就不見人影,步維竹與郁漫依也樂得撇開兩個小鬼享受他們自己的兩人世界。

  相依偎佇足在露台上往下看著海浪拍擊到岸上巖礁的美景,手牽手徜徉在叢林深處欣賞交相輝映的瀑布、迷霧及彩虹,或雙雙沉浸在純樸自然的海水中讓身心放鬆,然後在落日餘暉的照耀下小飲一杯。

  下雨天的迴廊下,他們靜靜聆聽雨滴飄落在綠葉上所演奏出的美妙音樂,那份心靈上的感受非筆墨所能形容;最美的是在月夜星空下的沙灘散步,像詩一樣的浪漫。

  於是他們發現,對於大自然,夫妻倆也有同等程度的熱愛,而這份熱愛,更貼近了他們的兩顆心。

  「維竹。」

  「嗯?」

  「雖然還不是十分確定,但,我想我可能有點愛上你了。」之所以會加上「可能」這兩個字,是由於結婚十年都不曾動心,卻在短短兩、三個月內愛上他,如此迅速的演變,連她自己都很懷疑這份愛到底有幾分真實性。

  步維竹的腳步稍稍停頓了一下下,旋即又繼續,快得令人幾乎察覺不出異樣,然後,攬住她的手臂再度緊了緊,但沒說什麼,郁漫依也不以為意,只望著自己印在沙灘上的腳步痕跡,淺淺的一波浪來即抹逝於無形。

  他原就是個內向寡言的人,尤其是在感情方面更是含蓄,即使有同樣,甚至更深刻的感覺,他也說不出口。

  但從他的眼神中,由他的淺笑裡,還有他的一舉手一投足,自一些難以察覺的變化,她也可以領略到他的心意。

  他應該也是愛她的,只是不知深淺如何?

  不過,這也是與他夫妻十年的郁漫依才能夠領會到這種含蓄的表現方式,若是交往不久的男女朋友,肯定是懵懵懂懂地一無所覺,不但恨死他的遲鈍,更恨死他的無情,脾氣暴烈一點的還會先劈頭給他來一頓臭氣熏天的破口大罵,再一個大腳丫子踢他出局。

  男人太含蓄也會令人受不了。

  「不過,老實說,我自己也滿疑惑的,」郁漫依低聲嘀咕。「想想當年我以為自己這輩子只會愛波特一個人,結果沒幾個月我就忘了他,如果那就是愛,我也沒資格怪波特變心,因為這種愛也實在太脆弱了。」

  「或許當年妳並沒有真的愛上他。」步維竹輕輕道。

  「是這樣嗎?」郁漫依喃喃道,繼而蹙眉沉吟。「要這麼說的話……嗯,也是有可能啦!我現在的心情和感覺確實跟當年不太一樣,不過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又怎能確定我現在這種心情就是真正的愛呢?」

  「我沒有辦法告訴妳正確答案,因為……」步維竹用下巴指指橫在側方不遠處的一截枯木,示意她到那邊坐。「有些事是只可意會,無法言傳的。」

  呿,愛就愛,不愛就不愛,幹嘛弄得這麼神秘兮兮的?

  郁漫依瞟他一眼,兩眼微微一翻。「說真的,維竹,有時候你真的很悶耶!」

  上前兩步在枯木上坐下,「想到什麼點子了嗎?」她轉開話題了。

  「沒有,在我們這種處境之下,想要計劃出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實在不容易。」步維竹搖頭道。「妳呢?妳的腦子裡還有什麼聲音嗎?」

  「沒有,什麼都沒有。」雙手撐在膝蓋上托著下巴,郁漫依泰然自若地說出語氣非常肯定的謊言欺騙丈夫。「不過,有的時候我真的有點懷疑我的腦子是不是有問題?」不然為什麼他的腦子裡都沒有什麼不該有的聲音,她卻有呢?

  「不,妳是個堅強樂觀的女人,我相信妳不會有那種問題的。」

  聽他絲毫不疑的語氣,郁漫依不覺綻出美麗的燦爛笑容,感激他對她的信任。

  在這個世界上,包括她的親人、朋友、上司、同事在內,沒有任何一個人比得上他對她的信任,所以,無論多辛苦她都要忍耐,無論多疲憊她都會捱過去,無論多艱辛她都得克服。

  她絕不會容許這一份信任被破壞!




  「奇怪,每天晚上睡前都見你忙著玩計算機,都兩個月了你還玩不膩嗎?究竟有什麼好玩的?」

  臥室裡,睡床上,夫妻倆一邊有一句沒一句地閒搭,一邊忙著各自的事,步維竹忙著敲打擱在大腿上的手提電腦,郁漫依則忙著拿遙控器轉台,電視屏幕不斷變換節目。

  「我不是在玩。」步維竹迅速鍵下一串網址,按下Enner鍵。「忘了嗎?我在找那位醫生。」

  「啊,對喔!」一經提醒,她立刻想起來了。「可是,為什麼要在晚上?」

  「白天有那兩個孩子在身邊吵,無法專注。」步維竹漫不經心地說。

  「說的也是。」見步維竹雙手十指忙個不停,她不禁好奇地采過頭去。「找得如何了?」

  「仍然沒有一點蹤影。」

  「怎麼會這麼難找,都兩個多月了說。」

  「當警方追得很緊時,他就會躲起來完全不與外界聯絡,現在可能就是那種狀況。」

  「這樣啊……」郁漫依兩眼斜斜地偷覷著步維竹,若無其事地關掉電視,遙控器放回床頭几上。「那……你今天會弄到幾點才睡?」

  「一點左右吧!」

  「真的?」郁漫依看看手錶,心喜不已,現在才九點半,還有三個多鐘頭。「那你記得要睡的時候得叫醒我喔!」

  步維竹似有意又無意地瞥她一下。「又有什麼電視影集非看不可嗎?」

  「呃?啊,不……不是,是……是摩托車比賽啦!」幸好他都在睡前玩計算機,她正好可以趁這時候放鬆戰鬥狀態進入沉睡,再加上白天也沒做什麼耗費精神體力的事,不然早就超出她的忍耐極限了。

  步維竹嘴角似笑非笑地淺淺勾了一下。「原來今天是摩托車比賽啊!」真難為她要想出那麼多理由。

  「是啦、是啦,那,記得喔!」

  「好。」

  「一定、一定要叫醒我喔!」郁漫依不放心地叮嚀再三。

  「知道了。」步維竹的注意力始終專注在計算機屏幕上。

  太好了,今天她又可以好好睡三個鐘頭了!

  不一會兒,郁漫依開始發出若有似無的淺淺鼾聲,步維竹這才把視線轉過去,雙眸憐惜地凝注她有點孩子氣的睡容,知道這是在她極為疲憊的狀態下才會出現的現象。

  她為什麼不告訴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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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3 21:15:21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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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殺了他!

  不!

  殺了他!

  偏不!

  殺了他!

  絕不!

  殺了他!

  死也不!

  殺了他……

  「漫依!」

  驀聞熟悉的呼喚,郁漫依猝然驚醒。

  然後,她發現自己仍在床上,事實上,她是坐在丈夫身上--姿勢很曖昧,因為他們兩人都未著半縷,一絲不掛。

  然後,她發現自己兩手的手腕被緊緊抓住,被她的丈夫抓住--這好像跟曖昧有點距離。

  然後,她發現自己一手掐住丈夫的脖子,一手持著一把利剪抵在他胸口,如果不是他抓住她的手,那把剪刀恐怕早已深入丈夫體內了--倘若這跟曖昧有關係的話,她豈不是變態!

  「上帝!」她驚駭地呢喃,無法動彈,仍保持原來的姿勢。「我還是做了!」

  然後,她將不知所措的目光移至丈夫臉上。

  他會怎麼想?

  然後,她發現丈夫不但沒有一點驚嚇的表情,他的眼神甚至是溫柔的、是諒解的,好像在對她說:不要緊,這不是妳的錯,我不會怪妳的。

  「維……維竹?」他怎會知道?

  他不語,唇瓣徐徐彎起一泓安撫的微笑,然後輕輕拉開她掐在他脖子上的手,再拿開另一手的剪刀。

  「睡吧!妳太累了,安心睡吧!」彷彿催眠般的呢喃,他一手把她拉下來伏在他胸膛上,一手撫慰地在她的背上溫和地拍拂著。「睡吧!」

  「可是我……」

  「不必說,我都知道,以後,我睡上半夜,妳睡下半夜,嗯?」

  他都知道?真的嗎?

  那他為何什麼都沒說?

  聆聽著他穩健的心跳,熟悉的氣息溫柔的包裹住她,只一會兒,她那顆驚悚的心也逐漸平穩下來,於是,由於驚嚇過度而臨時罷工的腦筋終於又恢復運轉。

  她總得說些什麼,不能就這樣當作沒那一回事……

  解釋,對,她必須解釋。

  「其實我不應該會睡得這麼死的,都怪你睡前堅持要來上那一場激烈的『床上運動』,」沒想到脫口而出的卻是純粹推卸責任的埋怨,好像闖了禍的小鬼急著想賴皮。「害我……」

  「對不起、對不起,那麼,以後我們做過『運動』之後,妳睡上半夜,我睡下半夜,這樣可以嗎?」

  沒錯,他是應該對不起,因為都怪他……慢著!

  不對,這……這怎能怪他呢?明明是她要殺他的呀!

  該死,她還想解釋什麼?對一個差點被她送上天堂去和貝多芬、巴哈討論音樂的人來講,除了實話之外,還有什麼好解釋的?

  她居然還讓他向她道歉!

  唉,她真是個徹頭徹尾的大笨蛋!

  歎著氣,她兩眼悄俏往上偷瞄,恰好對上他俯下來的瞳眸,她有點尷尬又歉疚地躲開。

  「維竹。」

  「嗯?」

  「我……我應該早點告訴你的。」

  「沒關係,等妳想說的時候再說就好了。」

  他的語氣是那麼體貼,聲音是如此柔和,仍拍拂在她背上的手傳達著他全然包容的心意。

  不知道為什麼,郁漫依眼睛酸酸澀澀的有點想哭。

  呿,太丟臉了,她都快三十歲了ㄋㄟ!

  「維竹。」

  「嗯?」

  「明天,明天我會把我的夢統統告訴你。」

  「這個不急,此刻最重要的是,妳需要好好睡一覺,不用擔心,我會醒著,妳儘管睡,睡得愈沉愈好,來,快閉上眼,睡吧!」

  他彷彿哄嬰兒一樣的哄著她,她不自覺聽話的闔上眼,濃濃的睡意就在那一瞬間迅速籠罩住她。

  現在,她可以確定了。

  她愛他!




  殺了他!

  殺了他!殺了他!

  你非殺我老公不可?

  非殺不可!

  這樣嗎?那麼我最好先警告你,如果你真的逼我殺死了我老公,我也會殺死我自己,哼哼哼,我倒很好奇到時候你會不會跟著我一起死翹翹?

  這只是一個試探性的威脅,但是……

  「會!」

  郁漫依猛然坐起來,並大叫一聲,駭得一旁正在看書的步維竹嚇了一大跳。

  「漫依?」才睡上兩個鐘頭不到,老婆就恢復精神飽滿,又想玩玩謀殺親夫的遊戲了嗎?

  「不會了!不會了!」郁漫依狂喜地大叫。

  剛剛說會,轉個眼又說不會,到底是會還是不會?

  「抱歉,我不懂,」步維竹困惑地說。「麻煩妳說清楚一點好嗎?」

  「它會死,所以不會再逼我殺你了。」

  「咦?」步維竹詫異地愣了一下。「為什麼?」

  「因為它不想死!」郁漫依哈哈大笑。「真是滑稽,一個怕死的死神!」

  「死神?」

  「它說它是死神。」

  現在是誰在作夢?

  慢著,記得那尊獅身人面像胸前寫的正是「死神」兩個大字,所以……

  真的有死神,而且在她體內?

  那存在他體內的是什麼?為什麼沒人來跟他溝通一下?

  重女輕男?

  「那麼……」步維竹慢吞吞地把書闔起置於床頭几上。「它到底是什麼?我是說,它不會真的是神吧?」

  「我也不知道。」郁漫依聳聳肩,「不過既然它會死,應該是生物吧?或者是……是……啊,對了!」她猛然彈了一下手指。「寄生的生物?」

  「唔……有可能,不過……」步維竹撫著下巴沉吟。「有那種生物嗎?」

  郁漫依俏皮地歪著腦袋。「你敢說絕對沒有嗎?」

  「我是不敢。」步維竹無奈道。「好吧!那它有說在我體內的又是什麼?」

  聳聳肩,郁漫依漫不經心地說:「它的敵人。」不知道想到什麼,她突然把手伸進毛巾被裡,從上面看去好像有一條蛇躲在裡面偷偷爬向他。

  步維竹低眸看了一下。「這個死神好像有點遜,不但怕死,還有敵人。」

  「我就是這麼說它的!」郁漫依大笑。「也難怪它說我不殺你你就會殺我。」

  眉峰倏皺,步維竹神情又轉凝重。「我會殺妳?」

  「放心啦!」郁漫依滿不在乎地繼續努力營建他的男子漢氣概。「你並沒有聽到任何聲音不是嗎?」

  「是沒有,但……」

  「就算有,你也可以按照同樣的方法去應付它,保證大事化小,小事化無!」

  但步維竹的眉頭仍沒有鬆開,他蹙眉沉吟片刻。

  「如果真是這麼簡單的話,它會叫死神嗎?」

  「嘎?啊,這個嘛……」郁漫依停了一下,再繼續。「好吧!就算它真的很厲害好了,可是我們知道的到底不多,也不能如何呀!」

  「的確,所以我們還是謹慎一點比較好。」

  郁漫依翻了翻眼,「好吧!謹慎一點就謹慎一點,反正謹慎也不是壞事,最重要的是,只要它不再逼我殺你,其它的都不重要,所以……」她嘿嘿笑著掀開毛巾被,翻個身又坐到他身上去。

  步維竹驚訝地目注她抓住他的男性,抬高身子對準目標。「妳想幹什麼?」

  「慶祝啊!」

  「慶祝什麼?」

  「慶祝……」她慢慢坐下去,先闔上眼享受了一下,再伏下上身,覆上紅唇。「我愛你,老公!」




  一覺醒來已是日上三竿,郁漫依驚訝地發現步維竹竟然沒有叫她起床,匆匆淋浴過後,她來到樓下廚房,發現丈夫在冰箱門上貼了一張字條交代他到哪裡去,也很體貼地留了一份早餐給她。

  她滿足地微笑,坐下來咀嚼丈夫的愛心。

  就在她肯定自己確實愛上了步維竹那一刻,郁漫依也瞭解了一件事。

  她對他的愛並不是短短兩、三個月倉卒而就,而是費了十年光陰一點一滴聚積而成。

  從習慣到包容他的缺點,從讚賞到享受他的優點,她的丈夫並不是完美的人,但可以保證是個非常好的男人,因為他的缺點是那種只要妳願意,輕而易舉便可以包容下來的小缺點,他的優點卻是無論如何也無法視而不見的大優點。

  最重要的是,他的優點是所有女人都渴望的優點,溫柔體貼,細心包容,有氣質,有內涵,有耐心又有責任感,即使是再厭惡他的女人,只要給他多一點時間,像他那種老土男人還是可以打動對方的心。

  但由於她一直認定自己並不欣賞他那種型的男人,所以始終察覺不出自己對他的感情,而這份感情雖不是什麼癡戀狂愛,卻是非常堅固紮實的感情根基,所以當她開始為他心動時,這份感情自然很快便達到沸騰點。

  不是兩、三個月,而是十年,這份愛怎能說太簡單呢!

  「我還真是幸運哩!」

  她笑著喃喃自語,然後起身把空盤子放到水槽裡,再走出樓房朝海灣而去。




  「妳也來啦!」

  小海灣的傘巖下,步維竹微笑著向她打招呼。

  「還敢說,要抓龍蝦居然不叫我來!」郁漫依嬌嗔道,一面朝沙灘那邊看過去。「喂!請問他們到底是來抓龍蝦,還是來玩的?」

  步維竹放下看一半的書。「誰知道。」兩個孩子都是從四歲就開始學游泳,他們要玩水滑獨木舟,他都可以不跟來,但若是要潛到海底的話,他可就不放心了。

  「我看啊,他們能撿到一顆海膽就不錯了!」

  郁漫依說著在他身邊就坐,再枕著他的大腿躺了下去,步維竹體貼地在她腹部蓋上一條浴巾,並撥開飄到她臉上的髮絲。

  「還累?」

  「不是累,是……」郁漫依懶洋洋地閉上眼。「太輕鬆了。」

  「它沒有再騷擾妳?」

  「沒有。」猛然睜眼。「這次是說真的,我想它是真的不敢了!」

  「那就好。」不是為他自己的生命,而是為她的健康。

  「維竹。」

  「嗯?」

  「想聽嗎?」

  「如果妳願意說的話。」

  「當然願意!」郁漫依忙不迭地說。「嗯!我想我還是從第一次聽見它的聲音開始說起吧……」

  她敘述的很詳細,甚至稍嫌有點囉唆,但步維竹始終很有耐心地傾聽,也不曾打斷過她的話,也許是因為她說的太過仔細,仔細到他想不出任何問題來。

  「……呃,大概就這樣。」

  「嗯……」步維竹沉吟片刻。「這樣聽起來,表面上它好像只是在鼓勵妳替它殺人,其實是在設法控制妳,好利用妳成為一個殺人凶器,就如同先前我所猜測的,它是……」

  「喂喂喂,你不要說的那麼恐怖好不好?」郁漫依猛然坐起來大聲抗議。「我不是阻止它了嗎?」

  「但下一回呢?」步維竹很冷靜地注視著她。「如果它要妳殺的人不是我呢?妳也能用同樣的方法阻止它嗎?就算可以,一次兩次它可能會相信妳,若是次數太多的話,說不定它就不再相信妳了!」

  郁漫依張了張嘴,闔上,咬著牙半晌。

  「那你說該怎麼辦?」

  步維竹蹙眉。「老實說,我也不知道,在找到那位醫生之前,我想我們暫時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郁漫依靜默片刻。

  「可是為什麼你都沒有聽到任何聲音?」

  「這個我更不知道,我在猜或許跟我是男人有關係吧?」

  「哼,重男輕女!」郁漫依不滿地咕噥。

  步維竹無奈地搖搖頭。「別說這個了,反正不會有結論。我倒是想問問妳,為什麼之前妳不願意告訴我實話呢?」

  郁漫依又沉默了,這一回更久,而且還低著頭不看他,良久後,她才回答他。

  「我一直認為自己應付得來,所以……但我想最主要的還是因為我害怕你知道實情之後會……」她徐徐抬起頭來面對他。「離開我。」

  步維竹訝然失笑。「妳怎麼會這麼想?」

  但郁漫依沒笑,「你不會嗎?」她比任何時候都要來得更正經地問。

  黝邃的瞳眸深深凝住她,步維竹慢慢收回笑容。「換了妳是我,妳會嗎?」

  「當然不會。i郁漫依立刻回道,再加一句,「因為我愛你。」

  「既然妳不會,為什麼我就會?」步維竹也很正經地反問。

  郁漫依怔了怔。「因為……」這好像不是她想要的答案吧?「因為我愛你,所以我不會,但你呢?」

  「我也不會啊!」

  郁漫依皺眉。「為什麼不會?」他不會是在裝傻吧?

  見她皺眉,步維竹反倒輕鬆了。

  「因為妳不會,所以我也不會。」

  可惡,他果然是在裝傻!

  「為什麼你不會?」別想她會就這樣放過他!

  步維竹綻開氣定神閒的微笑。「因為妳不會。」

  這是哪一國的繞口令?

  「我要你說原因!」郁漫依咬牙切齒地說。

  「那就是原因啊!」

  「不對!」郁漫依恨恨道。「我說我愛你,所以不會離開你,這才是原因。」

  「因為妳不會,所以我也不會,這不算原因嗎?」

  「當然不算,我愛你才是原因!」

  郁漫依一邊強忍住大吼的衝動,一邊轉動腦筋跟他對戰,所以沒空注意到她每多說一次「我愛你」,步維竹眼底的笑意就更深一分。

  「為什麼不算?」

  「因為那是結果,我愛你才是原因!」

  「是這樣嗎?」

  「當然是!」郁漫依一手抓住他看一半的書,隨時準備K過去。「所以,快說,你的原因呢?」

  瞄了一下她手裡的書,步維竹不落痕跡地把屁股挪遠一點,再突然抬頭往上咦了一聲,郁漫依不由自主地也跟著往上看去。

  「太陽什麼時候躲起來了?還有風,奇怪,怎麼突然變大、變冷了?」

  「氣象報告說有雷陣雨,大概待會兒就會……」驀而噤聲,「不對,我不是要說這個!」憤怒的視線猛然拉下來殺向那個一心裝傻裝到底的男人。「該死,你到底……」

  「啊,那兩個孩子回來了!」

  「我管他們回不回來,你……」

  話還沒說完,沙灘那邊,受夠海水洗禮的小鬼們果然爭先恐後跑過來了,還一邊發抖一邊發出顫巍巍的尖叫。

  「天哪,好冷!」

  「浴巾!浴巾,快給我浴巾!」

  兩人一起撲向郁漫依,可是就在兩隻小手即將觸上浴巾的前一秒,他們爭奪的標的物突然消失不見。

  「咦?怎麼……啊,媽咪,幹嘛啦,人家快冷死了說,快給人家啦!」

  「先給我,給我!」

  狡猾的男人!

  郁漫依先投給步維竹一個「你給我記住」的眼神,再滿懷惡意地搖晃著指間的浴巾,在兩個小鬼再度撲過來之前及時收回並塞進老公手裡,後者不禁愣了一下。

  她想幹什麼?

  「爹地,給我,給……」

  「慢著!」膽敢打斷女王說話,就得有接受懲罰的準備!

  「媽咪?」

  「你們的禮貌呢?」郁漫依慢條斯理地問,仍舊笑咪咪的,紅紅的嘴角高高翹兩邊,彷彿小丑殺機裡的小丑兇手,裝著滿臉笑容覷機幹掉他們。「日子過得太愜意了嗎?或者你們以為爹地現在比較好說話,你們就可以隨心所欲了?」

  禮貌?

  姬兒和弟弟不可思議地相對一眼。

  本周是禮貌周嗎?

  風冷冷地吹,烏雲高高掛,現在這種時候突然要求他們講禮貌,是不是搞錯時間場合了?

  「媽咪,妳在開玩笑嗎?」姬兒啼笑皆非地瞄一下自己的手臂,隨手搓一下便刷下一地雞皮疙瘩。「我們都快冷死了,妳還要我們講究禮貌?是不是要我們先禮貌的通知一聲我們快凍死了,再很有禮貌的倒地斃命?」

  「當然!」忽略最後那兩句,郁漫依毫不遲疑地肯定女兒上半截的說法。「無論何時何地,最基本的禮儀一定要遵守,爹地是這麼教你們的不是嗎?」

  爹地的確是這麼教過,不過……

  「那如果人家要海扁你一頓的時候呢?」姬兒以抗議的語氣辯駁。「很有禮貌的讓人家海扁一頓?」

  「No、No、No!」郁漫依搖搖食指。「又不是白癡,怎麼可以任人欺負呢!」

  「那……」

  「不過,我們還是要有禮貌。」郁漫依一本正經地打斷女兒的話頭。「當對方太過分時,妳想反抗,想回擊都可以,但起碼得先說一聲:球來了!」

  「球來了?」姬兒茫然地重複。現在是講到哪裡去了?

  因為對方太過分,所以很有禮貌的提議來場籃球賽決勝負嗎?

  「對,一定要很有禮貌的先警告對方:球來了!然後再揮出球棒打爆對方的腦袋,這樣才不失禮……」

  打爆……對方的腦袋?

  三聲抽氣,父子三人齊聲驚喘,張口結舌。

  「不過,如果是在身邊缺少球棒的情況下--這是很有可能的,那就只好用腳去踢,可是我們還是要很有禮貌地先詢問對方:要不要看看我的新鞋子?然後再用妳的鞋尖踢爆對方的蛋蛋……呃,不,下巴……」

  他是這麼教的嗎?步維竹狐疑地暗付。有必要的時候他的確是會用棒球棒打爆對方的腦袋,也可能用腳踢爆對方的蛋蛋,但……

  他不可能教孩子們這麼做吧?

  「或者妳的鞋子真的是新買的,而妳不想穿一次就不能再穿了,這樣的話,妳就要問:要不要欣賞一下我的指甲油的顏色……」

  指甲油?

  這個就太離譜了吧?

  「……然後用妳尖尖的指甲在對方臉上畫上幾道斑馬線,或者乾脆挖出對方的眼珠子……」

  不,一點也不離譜!

  姬兒與米克不由自主地退後一步,步維竹也不自覺地嚥了口唾沫,一面暗自肯定這段絕對不是他教的,因為他沒有擦指甲油的習慣。

  「總之,你們一定要很有禮貌的表現出優雅的輕蔑,雍容的自衛,端莊的報復,這樣明白了吧?」

  優雅的打爆對方的腦袋,雍容的踢爆對方的卵蛋,端莊的挖出對方的眼珠子?

  父子三人臉色發綠的面面相觀,好半晌後--

  「明白了!」

  「真的嗎?太好了!」就知道她的孩子們不笨!

  「明白絕對不可以妄想要海扁媽咪一頓!」

  沒錯,就是這樣!




  晚餐後,兩個孩子又沉迷在電動遊樂器裡,步維竹與郁漫依則手牽手來到涼台,沐浴在晚霞的餘暉下。

  雨後的夕陽總是格外鮮艷,鮮紅嫵紫,彷彿潑了滿天的彩墨。

  「真美!」郁漫依低喃。

  「真安詳。」

  「如果能夠在這座小島上隱居一輩子就好了。」

  步維竹點頭贊同,再搖頭歎息。

  「可惜最多再一、兩個月,他們一定會找到這座小島來。」

  這還是由於郁漫依一再打電話去警告他們,才得以拖延這麼久。

  「也就是說……」郁漫依停住腳步。「一、兩個月後我們一定要離開這裡?」

  「對。」

  「真可惡!」郁漫依懊惱地低咒。「現在都十一月初了,再過三個多星期就感恩節了耶!」

  「抱歉。」步維竹歉然道。

  「抱什麼歉,這又不是你的錯,不過……」郁漫依眷戀不捨地環顧四周。「真捨不得離開呀,這裡!」

  「以後有機會我們可以再來。」

  「唔嗯,也只有如此了。」郁漫依凝望著沉靜的海平面,喃喃自語,「才一、兩個月,晃個眼就過去了,我們還能做什麼呢?啊,對了,孩子們,我們得傳授他們多一點自保的手段……」

  誰也沒想到,僅僅一個禮拜之後,某件事的發生即迫使他們不得不提早離開這座平靜的小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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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3 21:16:30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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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這座平和安謐的小島上,西側是較為乾燥的沙丘矮地,東部山巒綿延起伏,北邊則是峭壁聳立的狹長谷地,不僅覆蓋著綠茸茸的苔蘚,也長滿了青翠的羊齒植物,至於島嶼的中南部地區比較潮濕,遍地可見清香宜人的松樹及濃密的竹林,一條蜿蜒小河由北至南穿過小島,有時潺潺而流,有時澎湃激烈。

  這一片原始風光著實令人著迷,但同時,愈是原始的原野叢林愈是危險,大型動物雖不多,有些小動物、小昆蟲反而更危險,尤其是含有劇毒的生物……

  「爹地!爹地!」

  這日午後,米克心血來潮說要採集稀少昆蟲的標本,由於是要到叢林深處去探險,步維竹與郁漫依千叮嚀萬囑咐還不夠,最後決定要陪他們去。

  不過,這樣還是挽救不了既定的厄運。

  夫妻倆正一邊閒聊,一邊尾隨孩子們的腳印前進,驀聞姬兒驚慌的叫聲傳來,兩人相覷一眼,不約而同拔腿朝聲音傳來的小路奔去,不一會兒,他們便迎面碰上滿臉焦急之色的姬兒。

  「爹地!媽咪!米克被一隻奇怪的小蜥蜴咬了一口,那蜥蜴好像有毒,因為米克說他的手不能動了!」一見著父母,姬兒更是跳腳,一邊往回急跑。「哪!哪!就是那隻!那隻!」

  先一步趕到兒子身邊的是步維竹,他一見到兒子的傷口隨即脫口說了一句粗話。「Shit!」

  郁漫依當即意會到情況相當不樂觀,因為步維竹只有在最緊急的狀況下才會控制不住說粗話的衝動。

  就在這時,她瞥見了那只七彩斑斕的小蜥賜,依據經驗,恐怕那隻小蜥蜴不但含有劇毒,而且很可能足夠毒死她的寶貝兒子,一想到這,原就個性衝動的她更是抑不住滿腔怒氣。

  「該死!」

  她蹲下身打算撿顆石頭丟過去砸死牠,但就在她剛撿起一顆石頭正準備丟出去之際,那個久違的詭異聲音毫無預警地又出現了。

  讓牠死?那隻小的幾乎看不見的蜥蜴?

  對,牠該死!

  ……聊勝於無。

  由於太過突然,以至於她未經任何思考動作便反射性地忿忿贊同,就在那一瞬間,那只搖來搖去跑得飛快,幾乎就要逃離她視線之外的小蜥蜴突然好像被電流電到似的劇烈震動了一下,然後就四腳趴在地上再也不動了。

  郁漫依不由呆的一呆,茫然地看了一下還舉在半空中的小石子,再望回四腳平平趴在泥地上的小蜥蜴。

  不會吧?這樣就葛屁了?

  心臟病發作?

  困惑地丟掉石頭,郁漫依再看一眼小蜥蜴的屍體,隨即快步過去查探兒子的情況。

  什麼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孩子。

  「如何?」

  「先送回村裡再說!」

  那只蜥蜴確實有毒,而且島上備有各種解毒血清,單單就是沒有那種蜥蜴的解毒血清,因此步維竹與郁漫依只好匆匆忙忙帶著孩子跳上遊艇,以駭人的速度直駛向邁阿密……




  邁阿密大學醫學中心急診室--

  「……我有叫他不要去玩牠的!我看那只蜥蜴顏色那麼鮮艷,猜想一定有毒,所以一直叫他不要去玩牠,可是他不聽,說用樹枝去碰牠就不會被咬到,誰知道牠居然會跳起來……」

  「好好好,姬兒,妳別急,這不是妳的錯,我們不會怪妳的。」

  米克一被送進急診室,姬兒就噙著淚水拚命解釋個不停,郁漫依不斷安慰她,步維竹則冷靜地打手機回小島上,請胡麗夫妻幫他們整理行李送過來。

  二十分鐘後,醫生出來,三人急忙迎上前去。

  「你們放心,已經脫離危險了,不過仍需要再打兩支血清,一天一支,之後麻痺感才會完全退除,屆時才能算是真正痊癒。」

  也就是說,米克必須住院兩天。

  「我們……躲得過兩天嗎?」

  夫妻倆相對無言,兩人都清楚得很,一旦回到本土,他們就隨時有被找到的可能,特別是在他們被限制在醫院裡不能離開的情況下。

  無論如何,他們都不可能拿兒子的生命冒險,也不可能扔下兒子不管。

  當他們來到兒童病房時,米克已經熟睡,姬兒陪在床邊,兩夫妻靠在窗傍低語商量。

  「姬兒交給妳,米克我負責,晚上妳們就先出發去找這個人……」步維竹告訴郁漫依一個人名和住址。「他會安排妳們偷渡出國,妳什麼都不需要說,也不用告訴他我們的關係,只要跟他說是『冬狐』叫妳們去的,還有,記住,妳們一定要易容改裝,然後……」

  冬狐?

  這就是他的代號嗎?

  郁漫依心想,一面仔細聆聽丈夫的囑咐,他交代的非常詳細,可見他早已為這種狀況預先安排好許多後路了。

  狡兔有三窟,奸詐的狐狸一定不只,搞不好有三百窟。

  「……在那邊耐心的等候,我一定會帶米克趕去和妳們會合,好了,剛剛說的都記住了嗎?」

  郁漫依笑著指指自己的腦袋。「相信我吧!」

  「我相信妳。」步維竹頷首。「還有,現在仍然很安全,妳們可以坐火車直達目的地,但我和米克可能要轉幾趟車繞繞路,再加上我們後天才能出發,大概會遲個三、四天左右,妳可不要等的心急,莽莽撞撞的跑回來找我們。」

  「安啦,安啦!」郁漫依拍拍他的胸脯。「只要沒收到你傳給我出事的信號,我絕不會妄動,OK?」

  「還有,記得遇事別太衝動。」

  「是。」

  「凡事三思而後行。」

  「是。」

  「確定絕對安全之後才能進行下一步。」

  「是是是。」

  「再有,不能……」

  不會吧,還有?

  「拜託,維竹,你要說的我都已經知道了,實在不需要……咦?」

  話說一半突然沒了聲音--如同步維竹一樣,郁漫依訝異地發現,步維竹不知為何突然一臉驚愕地半張著嘴,眼大睜卻視若無睹,彷彿在聆聽什麼人說話,就好像……好像她第一次聽見那個聲音的時候……




  你最好殺了你身邊的女人。

  ……你為什麼現在才出現?

  因為之前我不知道它在哪裡。

  它?

  那個女人身上的死神。

  那你又是什麼?它又是什麼?

  我和死神都跟你一樣啊!我也是地球上的生物,只不過我們的存在比人類更久遠,但是沒有人知道,因為沒有人看得見我們。

  你……們?

  我們原本有兩大族群,一向都依附在其它生物上生存,但後來我們在選擇寄生對像時作了錯誤的抉擇,結果反而使得我們自相殘殺至近乎滅種。

  ……人類?

  由於寄生關係,我們必須在宿主的同意下才能啟動我們的能力,其它生物都很單純,只有人類會為除了獵食和爭地盤之外的原因而起殺機,貪婪、嫉妒、自私、憤怒、怨恨,甚至一時的衝動或樂趣。唉!人類真是我所見過最殘忍的生物。

  你……你們可以加快繁衍的速度,就跟人類一樣啊!

  不,我們有無限的生命,卻無法繁殖,只能在宿主出現老化現象到某個程度時轉移到孕育中的新生命裡繼續生存下去。

  難怪你們會瀕臨滅亡。

  幸好在兩萬年前,人類設法把我和它從宿主身上分離開來並保存至今,否則我們可能旱就絕種了。

  當時的科技肯定比現在更發達。

  非常非常非常非~~常發達。

  好了,不用那麼強調,我已經瞭解了。現在,我想再請問,為什麼我必須殺死它?因為它是你的敵人?

  不,因為它是死神,性好殺生,如果你不殺死它,它會想盡辦法要把這世上所有的生物都殺光,包括它自己同族。

  只剩下它自己?

  對。

  它是白癡嗎?

  殺戮是它生存的意義。

  真是毫無意義!

  不過事實證明,地球上的生物並不那麼容易被滅絕。

  所以它才叫死神嗎?

  那是你們人類給它取的名字。

  人類?原來它就是人類口中的死神,那個拿著一把大鐮刀的死神?

  是,它就是人類口中的死神,但它跟我一樣都沒有具體的形象。

  那麼,那個舉著一把大鐮刀的傢伙……是某一位宿主?

  應該是。

  也就是說,以前原本有一拖拉庫的死神?結果他們互相殘殺,最後只剩下它一個?

  拖拉庫?啊,卡車嗎?不,不只一卡車,有一整個族群。至於現在,我也不確定是否只剩下它一個。

  唔……我想……嗯,你們被關禁了兩萬年,而那個拿大鐮刀的死神卻是近幾千年才出現的,所以起碼還有另一個。

  也許吧!

  那麼,既然它具有那麼高的危險性,當初人類又為何要保存它?

  因為它和我一樣都面臨滅種的絕境,是優先保育生物。

  保育生物?死神是保育生物?你在開玩笑?

  開玩笑?請解釋。

  ……算了,總之,我會阻止我的女人胡亂殺生,這點不用你擔心。

  它會先殺了你!

  不會!它不敢殺我。

  為什麼?

  我的女人告訴它,如果它敢殺死我,她也會殺死它!

  ……她會自殺?

  是的。

  ……我是頭一次碰到這種事,真是令人驚訝,能告訴我為什麼嗎?

  因為她愛我,

  愛?請解釋。

  那是無法解釋的。

  那麼你也愛她嗎?

  是的。

  也就是說,你也不會允許任何人殺死她,包括你自己?

  沒錯。

  這就麻煩了。

  怎麼,你也要逼我殺她嗎?

  不,我不會逼你,所以才麻煩。

  一點也不麻煩,她不會殺我,我也不會殺她,還會阻止她亂殺人,這樣問題不就解決了。

  不,你還是不明白,人類或許可以阻止自己在衝動之下行事,卻阻止不了自己的思考,只要她在腦子裡想一句:真希望那人趕快死掉!在她體內的死神就可以立刻讓那個人死亡,連她自己都來不及阻止,你又如何阻止?

  慢著,慢著,你是說,死神不只是鼓勵寄主殺生,它也能……也能取人生命?

  現在你瞭解了,只要是宿主的希望,死神可以在三秒鐘之內讓任何生物死亡,一個人,千萬人,甚至整個地球上的生物--除了同樣身為宿主的生命之外,所以它沒有辦法取你的生命,只能鼓勵它的宿主殺死你。

  我……大概……有點懂了……

  一般來講,它並不喜歡鼓勵寄主替它動手,它寧願自己……

  好好好,我懂了,我懂了!但,它為什麼說你是它的敵人,非殺你不可?

  我說過,我和他是不同族群,它們那l族群能夠在三秒鐘之內取去任何生物的生命,而我們這一族群則是能夠在……




  「嗄?!」

  彷彿泥雕石像般的人驟然石破天驚地大叫一聲,嚇得趴在床沿打瞌睡的姬兒連人帶椅仰天栽倒,而守候在他身旁的郁漫依則猛一下跳開去擺出迎戰的姿態。

  「什麼事?什麼事?發生了什麼事?」

  她緊張兮兮地環顧四周,姬兒扶著後腦勺呻吟不已,步維竹卻依然捧著一張不可思議的表情自顧自喃喃自語。

  「不……不是吧?這……這……不可能是真的吧……」這可真是遠遠超出他所能想像的範圍以外,簡直就是集天方夜譚、異形、大法師之大成,而這種事居然發生在他身上,他究竟是運氣太好或太背?

  「……實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搞什麼呀!原來是……

  郁漫依哭笑不得地收回戰鬥姿態,先過去扶起姬兒,檢視過她沒事之後,再拖了一把椅子來到步維竹身後讓他坐下,然後在他前面蹲下。

  「你身上的它終於和你說話了對不對?好,請問你們到底說了些什麼使你這麼驚訝?它也要你殺了我嗎?」

  步維竹擰眉注視她好半天後才收回目光,慢吞吞地揉揉太陽穴,再做幾次深呼吸,終於讓自己回復冷靜。

  「對,它也要我殺了妳,但不會逼我。」

  「然後呢?它還說了什麼令你這麼驚訝?」郁漫依追問。

  「它……它說它的名字叫……」頓住,搖搖頭,「不,這個以後再說,現在更重要的是……」他又盯住她,眼神非常嚴肅。「漫依,不久前我們曾經討論過,妳身上的死神很可能是想控制妳成為它的殺人凶器,還記得嗎?」

  郁漫依驀而高高揚起雙眉,「你不會是要告訴我說事實就是那樣吧?」

  「不,事實並非如我們所猜測,而是……」他再度停住,突然轉開主題。「漫依,咬了米克那只蜥賜,妳是不是殺了牠?」

  「那個……」郁漫依猶豫一下。「我是想殺牠啦!免得牠再去咬別人嘛,但是我還沒有動手,牠自己就先嗝屁了呀!」

  「果然!」步維竹歎了口氣。「記住,漫依,以後妳千萬不能隨便想說要什麼人死,絕對不可以,懂嗎?」

  郁漫依兩眼往上望,想了一下,再垂下來看回他。「不懂!」有內涵的人說話就是這麼深奧,不能怪她聽不懂。

  步維竹又歎氣。「雖然不是妳親手殺的,但當時妳腦子裡『想』要那只蜥蜴死,所以妳身上的死神就立刻替妳動手……」

  「耶?」她還以為自己有超能力呢,原來……「是它?」

  「所以妳不能再隨便亂想要哪個人死,一時衝動也不可以,否則那個人會被妳害死,這樣妳明白了嗎?」

  「真的假的?」服務這麼周到,她只要想一下就行了?「那如果我不小心想了一下--譬如說很生氣的時候,然後再跟它說我後悔了行不行?」

  「妳只有三秒鐘時間後悔。」步維竹面無表情地說。

  郁漫依抽了口氣。「三……三秒鐘?!那……那……誰來得及呀!」

  「所以妳只能盡量控制自己不去想那種事。」

  喂,這太過分了吧!居然把一切都推給她。

  「可……可是……」她想抗議,但張著嘴與步維竹眼瞪眼半晌,終於還是洩了氣。「好吧!」如果情況真如他所說,的確是要靠她來控制自己的脾氣,別無他法,誰也幫不上忙。「不過你身上的它為什麼肯告訴你這麼多,我身上的死神卻只會拚命叫我殺人?」

  「因為死神的思考邏輯非常簡單,也相當沒有耐性,至於我身上的它,不但很有耐性,而且思考極為細膩。」

  「那它有沒有告訴你如何除去我身上的死神?」這才是最重要的問題。

  「我們現在的科技還沒有辦法。」步維竹歉然道。

  郁漫依懊惱地?了一聲。「除了仰賴科技之外,沒有其它辦法了嗎?」

  「有……」步維竹遲疑一下。「當妳的生理出現老化現象到某個程度時,死神就會自動轉移……」

  「咦?它會自動離開我身上嗎?」郁漫依興奮得雙眸一亮。「哪裡?哪裡?它會轉移到哪裡?」

  步維竹苦笑。「妳所孕育的胎兒身上。」

  「耶?」郁漫依呆了呆。「開……開什麼玩笑!」

  「不是開玩笑。」步維竹正色道。

  「那……那怎麼可以?」郁漫依憤慨地跳起來來回踱步,「我怎麼可以讓我的孩子繼承我的災難,這……這……」

  「漫依,妳……」

  「別吵!我得想想有什麼辦法,想想……想想……」她喃喃咕噥著,忽又停下來拍了一下自己的額頭。「笨蛋,我怎麼會忘了,我都已經動過結紮手術了說,這樣它就沒轍了吧?」

  「我就是想提醒妳這件事,不過……」步維竹輕輕歎息。「如此一來,它就會一直待在妳身上,直至妳死亡。」

  郁漫依皺了皺眉,旋即又舒展開來。「那也沒辦法囉!」

  「那麼妳一定要記住,千萬不能再隨便亂想要讓誰死這種事。」步維竹不厭其煩地再一次叮嚀。

  這個男人真是有夠龜毛啊!

  郁漫依大大歎了口氣。「記住了,我會盡我所能不去想這種事,可以了吧?」

  「可以。」步維竹頷首。「至於其它的,等我們離開這裡之後再說。」

  「OK。」

  「好,那麼……」

  「嗯?」

  「繼續我們剛剛說一半的……呃,剛剛說到哪裡了?」

  「咦?」

  「啊!對了,再有,妳不能……」

  哦,饒了她吧!




  兩天後--

  「爹……呃,爸爸,」米克不自覺地改了口,因為……「你為什麼又變回以前的樣子?」

  一絲不苟的頭髮,規規矩矩的襯衫西褲,步維竹又回復往日那個高齡一百歲的老骨董,兩眼有所警覺地迅速往窗外瞄了一下,再若無其事地繼續把衣物塞進旅行袋內。

  「你應該記得吧?有人在找我們?」

  「記得啊!」米克說,並蹲下去綁鞋帶。

  「那麼昨天下午爸爸交代的事也記得嗎?」

  「昨天?」米克訝異地抬眸,繼而恍然大悟地啊一聲。「爸爸是說……」

  「對,時候到了,」步維竹慢條斯理地點一下頭。「你應該知道怎麼做吧?」

  米克眨了眨眼,露出興奮又頑皮的笑容。

  「知道,知道,一聽到爸爸的暗示,我就……」

  「不必說,記得就好。」

  片刻後,護士推著輪椅進病房裡來,米克就像一般小孩一樣,興高采烈的跳上去,並吵著要自己推戰車。不過才剛出病房,眼前便突然冒出好幾個人擋住他們的去路,為首的是一個皮膚黝黑的中年人。

  「步先生?」

  「是,」步維竹斯文有禮地頷首。「請問幾位是……」

  「我們是尊夫人的同事,有急事想找尊夫人,不知道她在哪裡呢?」

  「她在飯店等我們,各位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去?」

  「那是最好。」

  於是,米克坐輪椅在前面開路,為首的男人與步維竹並肩尾隨於後,並不落痕跡地悄悄打量步維竹,內心感到詫異萬分。

  郁漫依那樣火熱勁爆的女人竟然會嫁給這種可笑的老土男人?

  她是哪裡想不開了?

  「步先生,請問你們這幾個月來都住在哪裡?」

  「也沒有特別待在哪裡,就是開車到處逛。」為了讓對方繼續以為他什麼都不知道,這是步維竹和郁漫依套好的說詞。「雖然我覺得事前毫無計劃便突然說要出來旅行,還要孩子們暫時休學,這樣實在不太好,但我一向尊重她的意願,也就沒有反對。」

  有那樣勁爆的妻子,大概不管什麼意願都反對不了吧?

  「她沒有告訴你為什麼嗎?」為首的男人試探著又問。

  「不是因為她工作太累了嗎?」步維竹裝出一臉狐疑之色。「難道還有其它原因?」

  「呃……」為首的男人掩飾性地輕咳兩下。「沒有,沒有,就如同她所說的,她太累了,想休息一陣子,對,就是這麼一回事。」

  「但她並不是天天上班,怎會累呢?」

  「嗄?」沒想到步維竹會反過來問他,為首的男人不禁愣了一下。「呃……這……這個……啊,對了,她不喜歡出國!」

  「是嗎?那為什麼她常常叫我陪她出國去玩?」

  「呃?」為首的男人又一次愣住了,還冒出滿頭大汗。「這、這個……我……我猜想……呃,出國旅遊和工作究竟是不一樣的吧!」

  步維竹想了一下。「嗯,說的也是。」

  為首的男人不覺鬆了一大口氣,決定不再多問。

  多問多錯,這個木頭似的丈夫根本什麼都不知道嘛!




  「……對,她丈夫確實什麼都不知道……沒錯,她丈夫的確是那種一本正經的嚴肅男人,我想就算告訴他所有事實,他也不容易瞭解……不必懷疑,她丈夫真的是那種男人,比數據上的相片更矬……我知道,這點正可以好好利用……不,帕斯理可以,但千萬不要讓裘安娜過來,她跟郁不對盤,我不想節外生枝……好,那就這樣了。」

  收好手機,穆拉急步向前趕上剛打開飯店房門的步維竹,頭一個衝進去的是米克,順便帶進去一串興奮的大叫。

  「媽咪,媽咪,我出院了!姊姊,妳在哪裡?」

  這小子還真會演戲!

  步維竹暗付,也跟著叫,「漫依,我帶米克回來了!」當然,沒有人回答,這是預料中事,然後,他裝模作樣的打電話到櫃檯問:「我是300號房,請問我太太是否有留言?」

  聽了一會兒,「好,謝謝。」他擱下話筒,轉注穆拉。「我太太帶我女兒去買球鞋,應該很快就會回來了,請你們稍坐等一下。」再瞥向米克。「米克,你知道媽咪不喜歡醫院的味道,還不快去洗澡!」

  「好麻煩喔!」米克咕噥,一見父親瞪眼,馬上改口。「好啦、好啦,那爸爸你也要洗,因為你也是剛從醫院裡回來的呀!」

  因為這樣,父子兩人便一起進套房裡的浴室去洗澡,穆拉毫無戒心地與其它三人散坐各處等候。但半個鐘頭後,他們終於察覺到不對勁。

  「他們淹死在浴缸裡了嗎?」

  在敲了好幾次門都得不到響應的情況下,穆拉忍不住踹開門直闖進去,隨即錯愕的傻住。

  浴室內空無一人,只有蓮蓬水像羅馬噴泉似的噴個下停,而窗戶是打開的。

  他們一時沒注意到這家飯店是老式建築物,側面外牆上都有防火梯,隨便找個窗戶爬出去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溜之大吉了。

  幾人不可思議地面面相覷。

  四個身經百戰、威武勇猛的超級特務竟然會栽在一個嚴肅的老古板和一個還在流鼻涕的小鬼手上?!

  他們還有臉混下去嗎?

  同一時刻,往亞特蘭大的灰狗巴士上--

  「爹地,這太超過了吧?」

  「請叫我爺爺。」

  「爹地!」

  「哪裡過分?」

  「我是男生耶!」

  「那又如何?我都能扮成老爺爺,你為什麼不能扮成女生?沒叫你扮成嬰兒就不錯了!」

  「……抱我!」

  「呃?」

  「我寧願扮成嬰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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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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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老闆,麻煩來了!」

  「什麼麻煩?」

  「郁說她答應過兒子今年冬天要帶他去滑雪。」

  「叫她去溜滑梯!」

  「我就是這麼跟她說的。」

  「所以,她抗議了嗎?」

  「不,沒有,事實上,她很好說話,一口就答應說她自己找樂子好了。」

  「那還有什麼問題?」

  問題才大呢!

  「老闆」重重地歎了口氣,「問題是她找的樂子……」猶豫一下。「前天紐約市裡的老鼠在同一刻全部暴斃,這就是她找的樂子……」

  「大老闆」抽了口氣。「上帝!」

  「……還有昨天是華盛頓特區,玻多瑪克河面浮滿了死老鼠……」

  「大老闆」驚喘。「耶穌!」

  「……今天你要是到大西洋城,保證找不到半隻活老鼠……」

  「聖母!」

  「……疫病中心已經派出人員來調查是不是出現了什麼未知的瘟疫……」

  「夠了!」「大老闆」咬牙切齒地捶了一下桌子。「帶他們去滑雪!」

  「她說想去綠山。」

  「可惡!」居然還給他指定地點!「到底是誰讓她進阿爾法裡來的?」「大老闆」狂吼。

  「呃……不是您自己嗎?」

  「……」喀嚓!

  喀嚓?

  不會是某人咬碎了牙齒吧?


  【本書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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縛神(下)


  她,擁有死神。他,擁有什麼?

  舉著大鐮刀的死神,它什麼都不怕,就怕死,所以她成功地控制住了死神,

  但問題是,她常常控制不住自己。而她闖出的禍,他又該如何替她解決呢?

  「漫依,請妳告訴我,妳只殺了眼前這些人。」

  「……親愛的丈夫,很抱歉,我不想欺騙你。」

  步維竹嚥了口唾沫。「好吧!那請告訴我,妳這回又滅了哪一國?」

  「呃……英國……」

  天哪,英國,這下子麻煩大了!「那……」

  「……還有法國……」

  步維竹抽了口氣。「不……不只一國?」

  「……再加上……」

  老天,她真的想讓世界末日提早來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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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發表於 2010-6-23 21:18:58 |只看該作者
幕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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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擁有死神。

  他,擁有什麼?

  舉著大鐮刀的死神,它什麼都不怕,就怕死,所以她成功地控制住了死神,問題是,她常常控制不住自己。

  她闖出的禍,他又如何替她解決?

  「漫依,請妳告訴我,妳只殺了眼前這些人。」

  「……親愛的丈夫,很抱歉,我不想欺騙你。」

  唉,真想裝作不知道!

  步維竹嚥了口唾沫。「好吧!那請告訴我,妳這回又滅了哪一國?」

  「呃……英國……」

  天哪,英國,這下子麻煩大了!

  「那……」

  「……還有法國……」

  步維竹抽了口氣。

  「不……不只一國?」

  「……再加上……」

  老天,她真的想讓世界末日提早來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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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發表於 2010-6-23 21:19:3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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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晨一點,火車放慢速度,緩緩停靠在紐奧良。

  牢牢牽住揉著睡眼,還迷迷糊糊地搖過來晃過去的兒子,步維竹步出車站,揮手招來出租車直奔紐奧良最負盛名的波本街。

  暈黃的街燈映照著尋歡的人群,夜仍未央,紐奧良並不像其它南方城市那樣夜深便沉沉睡去,尤其是波本街,二十四小時營業的酒館、音樂吧、餐廳、成人電影院和脫衣舞夜總會,讓這條街永遠沐浴在熱情的派對氣氛之中。

  如果是在二月狂歡節時,遊人如鯽,波本街更是被擠得水洩不通,狂歡的人群當街裸體、撒尿,甚至做愛做的事,只要敢裸露的人,都會得到一條又一條彩色珠珠項鏈作為獎勵,而這些珠珠項鏈就是狂歡節時所用的「錢」。

  現在不是二月,但此刻是週末夜晚,波本街瀰漫著相同的狂歡氣氛,在街口,出租車就不得不停下來,但並不是因為人群太擁擠,而是因為一旦入了夜,波本街便成為徒步區。

  「哇!!!」

  「不准看!」

  米克聳聳肩,用手遮住眼,再從指縫中繼續偷窺,看一個二十歲上下的少女大大方方地掀開上衣露出兩粒肉包,旁邊的一個男人不甘示弱,也拉下自己的褲頭露出毛茸茸的男性器官,霎時歡聲雷動,鎂光燈閃耀不停,比電影明星出現更轟動,片刻後,兩人胸前便掛滿了一圈圈珠珠項鏈。

  難怪世界著名的基督布道家葛培理會把紐奧良稱為:沾滿酒食爭逐的罪惡污跡的城市。

  「還真敢!」米克脫口驚歎。

  「不准看,聽到了沒有?」

  吐了一下舌頭,指縫關閉,「人家又沒有看!」米克咕噥著任由父親牽著他擠入人群中,可是話一說完,指縫又悄然打開。

  在充滿了酒味的空氣中,墮落的人們到處尋找片刻的麻痺,許多人拎著酒瓶走到哪喝到哪,嗑藥嗑昏了的男孩見到女孩就湊上去亂抱一通,二樓陽台,倚在熟鐵格子欄杆上的女人叼著煙朝樓下的男人猛拋媚眼,順便解開胸前鈕扣「透透氣」,一對白皙的豐乳迫不及待地蹦出來跟大家打招呼。

  「哇哇哇,好大好大的大咪咪喔!」這才是真正的社會教育!

  「閉嘴!」步維竹低罵著轉入一條巷子,在第四戶磚牆造的兩層樓房前佇足,「記住,待會兒沒叫你說話就不准出聲!」囑咐過後即舉手敲門。

  片刻後,屋內燈亮起,門裡傳出一個小心翼翼的聲音──帶著濃重南方腔調的英文。

  「誰?」

  「冬狐。」

  立刻,門開了,一張異常美麗的臉龐出現,三十多歲的女人,一望即知是個摻有西班牙血統的女人──在紐奧良,居民極大多數是法國及西班牙血統。

  「福克斯!」她驚喜地叫,旋即愣了一下──因為步維竹的老爺爺打扮,「這回是老爺爺啊!」然後噗哧失笑。「真像,你的易容術依然那麼精湛,若是在路上碰見了,我一定不認得。」

  「福克斯?」米克狐疑地瞥向父親。「狐狸?」

  「少開口!」步維竹用中文低叱兒子,再轉向女人用英文打招呼,「好久不見,莉莉,妳好嗎?」

  「謝謝,我很好,你……」

  話說一半,裡頭又衝出一個年歲與米克差不多的小女孩。

  「福克斯叔叔,是你嗎?」那女孩同她母親一樣美麗,但比她母親黝黑,一見到步維竹也愣了一下,隨即興奮地撲上來。「福克斯叔叔,我好想你喔!」

  待步維竹彎下身去抱了抱小女孩之後,莉莉即迫不及待地拉著他往裡走,她也很興奮。

  「別纏著福克斯叔叔,西西,快讓叔叔進去!」

  沒人注意到步維竹身後還牽著一個「小女孩」,直到進屋之後。

  「她是誰?」最先發現的是西西,而且她的質問口氣還帶著非常明顯的敵意。

  「小女孩」沒吭聲,步維竹也沒有回答西西的問題。

  「四天前來的女人和少年呢?」他反問。

  這一問,莉莉的笑容立刻僵成剛出模的蠟像,西西心虛地別開眼,見狀,步維竹的胸口不由得緊了緊,但仍保持冷靜的態度。

  「出事了嗎?」

  「這……其……其實也不算出事,是……」莉莉欲言又止地吶吶道,一邊過去把女兒抱在懷裡,一副母雞護雛姿態,顯然問題是出在女兒身上。「西西……西西不是故意的,她是不……不小心說溜了嘴……」




  時間回到四天前--

  「媽咪,很令人懷念耶!這種打扮。」姬兒揶揄地笑個不停。

  頂了頂眼鏡,再扯了扯端莊的窄裙,「少囉唆!」郁漫依咕噥著又攏一下腦後的阿媽髻。「妳自己小心別穿幫!」

  「安啦!安啦!」姬兒拉低鴨舌帽遮住上半張臉,褲頭又往下扯了扯,再吊兒郎當地用兩根大拇指勾住褲耳,嘴裡的口香糖吹出一個大泡泡遮住下半張臉,看上去起碼有八分像那種到處騙吃騙喝的小痞子--欠扁。「瞧,這樣不像嗎?」

  郁漫依白眼一翻,不予置評,轉眼去專注尋找正確的門牌……

  「啊,在這兒!」

  門一開,兩個女人一對上面,如同郁漫依非常驚訝於她要找的竟然是個女人,莉莉見到郁漫依也很意外。

  「是『冬狐』叫妳來的?」

  「是。」郁漫依仍在打量對方,目光是不可思議的。「妳就是『蛇頭』?對不起,我以為……我以為『蛇頭』是男人。」

  「『蛇頭』是我丈夫,在他過世之後我才接下他的工作。」莉莉表情漠然地解釋,然後領著她們進屋。「妳們想到哪裡?」

  「瑞典。」

  「是嗎?妳運氣很好,明天中午就有一艘貨輪要到瑞典。」

  而西西,天真稚嫩的外表下帶著一份可悲的早熟,在初見陌生的郁漫依和姬兒出現在她家裡時,原是一副不以為意的態度,對於母親從事的非法工作,她早就習以為常了。

  但在得知郁漫依兩人是由「冬狐」介紹來的之後,西西立刻迸出強烈的敵意。

  「妳是女的!」她以指控的語氣說。

  郁漫依怔了怔。「呃?」她一直是女的呀!這有什麼不對嗎?

  「福克斯叔叔從來沒有介紹女人來過!」

  「有啊!」莉莉忙道。

  「可是她們都有男人陪著,沒有像這樣只有一個女人……」西西望向姬兒,敵意更深。「還帶小孩!」

  「是嗎?」郁漫依若有所思地瞄一下莉莉,再看回西西。「那種事我不清楚,我只知道他叫我來這裡,保證妳們會盡快送我們出國。」

  「我會的。」莉莉用一種職業性的口吻承諾。

  「對,盡快送她們走,媽咪!」西西依然瞪著郁漫依,非常不友善的目光。

  「我警告妳,妳最好不要以為福克斯叔叔幫妳們是有什麼特殊意義,告訴妳,這只是為了工作,他以前也幫過好多好多人,可是……」

  「西西!」莉莉連忙摀住她的嘴,有點尷尬。「不要再說了!」

  但西西一把推開她,任性地非要把話說完不可。「可是後來他都沒有特別去關心其它人過得好不好,只有我們,他常常來看我們,妳知道為什麼嗎?因為他喜歡我媽咪……」

  「西西!」莉莉再一次摀住她的嘴,這次不但尷尬,還有點惱怒。「妳再胡說,媽咪要生氣囉!」

  見媽咪不高興,小小的臉兒不禁沮喪地垮下去,「為什麼要生氣,我說的是實話呀!」西西委屈地抗議。「媽咪自己也說過不是嗎?福克斯叔叔一定是喜歡媽咪才會常常來看我們,雖然他從沒有提過要和媽咪結婚,但那是因為他的工作不容許他結婚,不容許他有固定的住處,更不容許他有親密的人,不然會很危險,就好像當初爹地差點連累……」

  「西西,不是那樣的,那不是他說的,是……」莉莉尷尬地停頓了一下。「是媽咪自己這麼猜想的,而且我也沒有說一定是,而是可能。」

  西西怔了下,「是媽咪……不,一定是那樣沒錯!」她頑固地抬高小小的下巴。「福克斯叔叔是喜歡媽咪的!」

  「西西,妳不……」

  「你們是……」郁漫依平靜地問。「情人?」

  「不不不,我們不是那種關係,我跟他只是……」莉莉滿口否認,但表情卻很明顯的流露出內心的渴望,渴望終有一天那會是事實。「朋友。」

  郁漫依頷首,不再言語。

  乍聽到西西說的話,確實她心裡是有點不舒服--畢竟她是個女人,但打一開始她就沒有懷疑過自己的丈夫,雖然他們彼此都曾隱瞞過對方某些事實,可是在男女這方面,他們是非常坦誠的,甚至之前雙方都有隨時可以離婚的默契,根本不需要偷偷搞外遇這麼麻煩。

  但更主要的是,她相信相處十年的丈夫不是那種人,無論是改變之前或之後,他都不是那種會搞外遇的男人,如果他確實喜歡這個西班牙女人,他一定會先跟她離婚,再堂堂正正的和這個西班牙女人在一起。

  她相信他的人格。

  而眼前這個仍在尖聲大叫的小女孩,看得出她只是渴望一個可以替代父親的男人,可惜,她找錯對象了。

  「……不,不是,福克斯叔叔和媽咪才不是朋友,他喜歡媽咪……」

  「西西,別再說了!」莉莉低叱,「我會那麼告訴妳是因為妳想要一個父親,而妳又是那麼喜歡福克斯叔叔……呃,或許我自己也希望事實是如此,但是……」她哀怨地歎了口氣。「他從來沒有任何表示,總是很有禮的和我保持一段距離,不管我如何暗示他,他都沒有任何反應……」

  說到這裡,她滿臉央求地望住郁漫依。

  「所以拜託妳,千萬不要把我們今天說的話告訴他,否則他以後一定不會再來看我們了,對西西來講,他是一個很重要的存在,而我,也不想放棄。我相信他之所以會不間斷的來探望我們,必定是多少對我們有點感情,只是他不想連累我們,其實我不在乎的,但……」

  「妳放心,我什麼也不會說,」郁漫依硬是打斷莉莉的央求。「那跟我無關,不是嗎?」她實在是聽不下去了,愈聽就愈覺得這個女人實在很可悲。

  她不會告訴步維竹今天的事,可是她會勸他不要再來找莉莉,既然對人家沒意思,卻又因為同情而讓人家抱著一絲空幻的希望,這是天底下最殘酷的事。

  「謝謝。」莉莉很感激地對她笑了笑,再轉向西西。「西西,什麼都不准再說了,聽到沒有?」

  如果這件事到此為止,那就不會有其它麻煩了,但不曉得為什麼,西西的敵意始終無法消除,所以這天晚上,當莉莉為了安排偷渡的事出門之後,西西乘機再一次尖酸刻薄的警告郁漫依別妄想搶「她的福克斯叔叔」。

  郁漫依淡淡的無所謂,但姬兒可就忍不住了,換她趁郁漫依進廚房代替莉莉做晚餐時,偷偷告訴西西兩句話。

  「等我們到瑞典之後,過兩天『妳的福克斯叔叔』也會來找我們喲!」

  「騙人!」

  「騙妳是兔子!還有,告訴妳一件秘密,『妳的福克斯叔叔』都和我媽咪睡在一起喔!」

  這句話可就嚴重了,聽得一張小臉蛋立刻變成黑炭。

  翌日,莉莉送郁漫依兩人去搭船回來之後,一直覺得西西笑得很詭異,問她她又什麼都不說,直至用午餐看電視時,才從新聞報導上驚聞警方得到線報突擊郁漫依所搭的那艘貨輪。

  「西西,妳做了什麼?」莉莉驚慌地抓住西西逼問。

  「我打電話告訴警察說那艘船有偷渡客。」西西得意地笑得好開心。

  「他們怎麼可能會相信小孩子的話?」

  「我用媽咪那個可以變聲的東西,然後我就變成大人了啊!」西西愛嬌地環住莉莉的脖子。「媽咪,這樣就沒有人和我們搶福克斯叔叔了!」

  「妳……妳……」

  莉莉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只能匆匆忙忙趕到港口打探消息,直到警方離開之後,她才知道警方沒抓到偷渡客,只找到一大堆違禁品。

  「幸好!」她鬆了一口氣,但……

  她如何向福克斯解釋?




  「……西西不小心說溜了嘴,她不是有意的……不過你放心,她們兩個及時逃脫了,沒有被抓到,真的!」

  莉莉的解釋很簡單,只挑重點講,不該講的省略,該講又不能講的就改編劇本。

  一聽莉莉說完,步維竹也沒再多問什麼,回身就走。

  「你要去哪裡?」莉莉忙問。

  「找她們。」

  「現在?」莉莉驚呼,旋即追上去拉住他。「可是這麼晚了你能到哪裡找她?而且我看那個女人也不笨,你實在不需要替她們擔心,我想她們應該有能力照顧自己才對。」

  步維竹慢吞吞地扯開她的手,「我必須去找她們,現在!」他堅決地說。

  「不,不要!福克斯叔叔,不要管她們啦!我和媽咪都好想念你呢!」西西也跑來張開兩條小小的手臂死命抱住他的大腿。「而且,你不要那麼關心她們嘛!我會生氣喔!」

  「我已經叫人幫我打探消息了,」莉莉討好地說。「你不需要親自去……」

  「我一定要親自去找!」步維竹的語氣更是毫無轉圜餘地的堅定。

  「不要嘛!福克斯叔叔,西西要你陪我玩嘛!」西西撒嬌地賴著不放手。

  「我現在沒空,西西。」步維竹的表情並不冷漠,但非常嚴肅。

  「我不管,我一定要福克斯叔叔陪我!」見撒嬌也不行,西西開始耍賴。

  「西西,放手。」步維竹的語氣加重了。

  「不要!」

  步維竹沉默一下,驀然怒喝,「放手!」

  西西頓時嚇得兩臂鬆開連退兩步,雙眼驚恐地大睜,旋即大哭起來。「我不管,我不管,我要福克斯叔叔陪我嘛!我已經叫警察把她們趕走了,為什麼福克斯叔叔還要去找她……唔!」

  莉莉驚慌地摀住西西的嘴,但已來不及,步維竹徐徐瞇起雙眼,表情多了一分寒意。

  「為什麼妳要叫警察把她們趕走?」

  「不,她沒……」莉莉仍想為女兒遮掩。

  但西西強行扯開莉莉的手,「我不要她陪福克斯叔叔睡覺嘛!媽咪也可以陪福克斯叔叔睡覺啊!」她理直氣壯地說。

  步維竹兩眉皺起。「妳為什麼會這麼認為?」

  「媽咪說福克斯叔叔都不去探望別人,可是每年都會來探望我們好幾回,所以你一定是喜歡媽咪的嘛!」

  「不……」步維竹轉注莉莉,後者不安的回開眼。「這是妳父親在臨終時拜託我的,他請求我時時來探望妳們,直到妳媽咪再婚為止,妳媽咪沒告訴妳嗎?」

  「有啊!可是媽咪說換了是別人,他們才不管呢!但福克斯叔叔一直有來看我們,那一定是叔叔喜歡媽……」

  「西西,叔叔是個重承諾的人,我答應的事一定會辦到。」

  西西咬著下唇,哀怨地瞅住步維竹,眼眶一圈紅,濕漉漉得又快滴出水來了。

  「福克斯叔叔不喜歡媽咪嗎?」

  收回目光,步維竹轉注西西。「我們是朋友。」

  莉莉臉頰抽搐了下。

  「可是媽咪比那天那個女人漂亮啊!」西西不服氣地說。

  「或許是,但如果我喜歡妳媽咪,我絕不會讓她繼續從事這種非法的工作,可是我沒有阻止她,因為這是屬於能照顧她一生的男人的權利與責任,而那人並不是我。」

  莉莉淒然地別開臉。她被徹底拒絕了!

  但西西畢竟還年幼,不太能理解那麼深奧的話。「我不懂福克斯叔叔在說什麼,可是我知道媽咪喜歡福克斯叔叔,我也喜歡福克斯叔叔,所以你可以照顧她,也可以照顧我呀!」

  明白他再說下去西西也無法理解,步維竹無奈地搖搖頭,旋即牽著兒子決然轉身離去。

  「你為什麼一定要去找她們嘛?」西西不甘心的尖聲大叫。「為什麼嘛?為什麼嘛?」

  這一回,步維竹不再停步,頭也不回,半聲未吭。

  莉莉及時拉住想要追上去的西西。「為什麼?妳為什麼要說出來呢?這樣他以後再也不會來了呀!」

  「為什麼?」西西困惑又惶恐地問。

  「男人就是這樣啊!女人只能默默接受他願意付出的,」莉莉幽怨地抹去溢出眼角的淚水。「一旦妳反過來要求他,他就頭也不回的離開,再也不會回來了。」

  西西依然滿臉茫然。「我……我不懂。」

  「妳是不懂,男人不喜歡被女人束縛,特別是像他那種工作的人,身邊更不能有累贅,妳才七歲,怎麼可能會懂呢?」莉莉喃喃道。

  「但是他喜歡媽咪嘛!」

  「那不重要,無論如何,我們不能期待他停留在我們身邊,只能滿足於他在方便的時候才來看看我們。如果我們有足夠的耐心,或許終有一天他會為我們停下他的腳步,但現在……」莉莉絕望地哽咽。「他再也不會來!再也不會了!」

  「媽咪,不要哭嘛,我……我們再想辦法嘛……」西西無助地扯著母親的裙子,片刻後,忽而雙眸一亮。「對了,媽咪,如果叔叔下來,我們叫他來呀!」

  「叫他來?」

  「對,叔叔不是說過嗎,如果我們有麻煩,他一定會盡力幫忙,所以……」美麗的大眼睛閃爍著早熟的狡詐光芒。「我們就快有麻煩了,對不對,媽咪?」

  莉莉注視女兒片刻,終於了悟女兒話裡的含義。

  「沒錯,我們就快有麻煩了!」

  「媽咪……」

  「嗯?」

  「我們……有沒有辦法讓福克斯叔叔不得不帶我們離開這裡呢?」

  「帶我們……」莉莉驚訝地睜大美眸。「離開這裡?」

  「是啊!只要叔叔不得不帶我們離開這裡,就不得不把我們帶在他身邊,因為……」西西眨著眼。「我們沒有任何親人可以投靠,也沒有別的地方可以去了,對不對啊,媽咪?」

  莉莉張著嘴怔愣半晌,然後慢慢地興奮起來。

  「沒錯,應該這麼做,早就應該這麼做了!」

  「媽咪,到底有沒有辦法嘛?」

  抱住女兒重重親了一下,莉莉成竹在胸地點點頭。

  「當然有辦法!」




  牽著兒子走出莉莉的家,步維竹只覺得快被一股急遽擴大的不安給吞噬了。

  他老早就察覺到自己對妻子並不是沒有感情,只是一直不甚確定他對她的那份眷戀究竟是什麼樣的感情,雖然過去三個月的共患難時光終於使他赫然醒悟原來那就是愛,但直至這一刻,他才清楚地瞭解到自己有多深愛她。

  此際盤據在他心中的恐懼與令人心慌意亂的無助,使他深深明白一顆心繫在另一個人身上時是什麼感受,他自己工作時從不曾害怕過,卻在此時承受到一股幾乎無法擔負的緊張與惶恐。

  理智告訴他現在還不需要緊張,應該驚慌的時刻還早得很,但,他就是情不自禁。

  「爹地,現在怎麼辦?」

  平時有點迷糊的米克,現在卻好像比父親鎮定得多,步維竹瞄他一眼,旋即深呼吸數次,再度壓下心中的恐慌讓自己冷靜下來。

  「去買報紙。」牽著兒子,他快步走出巷口。

  「嗄?」這種時候爹地居然還有心情喝咖啡看報紙?他太閒了是不是?

  十五分鐘後,在另一條小巷裡的咖啡屋裡,米克喝著海鮮粥,好奇的東張西望,步維竹則攤開報紙,一行一行的逐字尋找。

  好一會兒後--

  「找到了!」步維竹大大的鬆了一口氣。「艾爾帕索?她想到墨西哥嗎?」現在,他終於能確定她們母女倆安全無慮了--暫時。

  米克回過頭來。「真麻煩耶!爹地,幹嘛不乾脆用手機聯絡嘛!」

  「甩手機最討厭的是,你永遠不知道什麼時候被竊聽了,也就是說,最容易被鎖定位置的狀況就是當你在使用手機的時候,所以我們曾約定過,手機只在最緊急的情況下才能使用。」步維竹乘機給兒子來個機會教育。

  「跟電話一樣?」

  「對,但我們不會帶著電話到處跑,卻會隨身攜帶手機,所以手機比電話更危險。」

  「酷!」

  步維竹差點翻白眼,這小子到底知不知道現在是什麼狀況啊?

  「吃飽了嗎?吃飽了我們就去找個地方瞇一下眼,天一亮就出發。」

  「吃飽了、吃飽了,不過……」米克用餐巾擦擦嘴。「再問一個問題,手機為什麼要放在我和姊姊身上?」

  「因為如果真的出問題的話,我和你媽咪不會驚慌,但是你和姬兒鐵定會不知所措地團團亂轉。」

  「我才不會呢!」米克憤慨地否認。

  才怪!

  「好了,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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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發表於 2010-6-23 21:20:12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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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月的第四個星期四是美國最重要的傳統節日之一--感恩節,但當郁漫依帶著姬兒於感恩節的前一天來到艾爾帕索時,卻發現一點熱鬧氣氛都沒有。

  這裡的人都不知道感恩嗎?

  「怎麼會這樣?明天不是感恩節嗎?」姬兒疑惑地遊目四顧。

  「很抱歉,女兒,艾爾帕索的感恩節是在四月的春天,不是明天。」郁漫依幸災樂禍地嘿嘿笑。

  「咦?騙人,什麼時候開始的?」

  「一五九八年四月。」

  「誰問妳那個了!」姬兒啼笑皆非地說。「我是說,好過分,怎麼這樣!」

  她才過分!

  「小姐,我們現在是在跑路耶!妳還想過什麼節。」

  「就是因為在跑路,所以才需要輕鬆一下嘛!不然怎麼跑得下去。」姬兒嘟著嘴不滿地抱怨。「我已經跑得快沒氣啦!」

  「現在不流行煤氣了,還是用瓦斯吧!」

  「呃?」姬兒呆的一呆。「討厭啦!媽咪,人家在跟妳說……」

  「少囉唆!」

  於是,母女倆一個碎碎念,一個充耳不聞,找了一家不起眼的小旅館住下,三天只踏出門口一次--補充能源,當姬兒屁股癢癢,開始考慮要抓抓狂時,郁漫依及時通知她要走人了。

  「可是爹地還沒來呀!」

  「待在一個地方超過三天就不安全了。」

  「妳就不擔心爹地嗎?」

  「擔心他?」郁漫依認真想了一下。「奇怪,沒有耶!」

  「ㄏㄡ~~」這回該換姬兒幸災樂禍了。「我要告訴爹地說妳都不關心他,叫他罰妳三天禁足!」

  「我先罰妳一輩子禁足!」郁漫依哭笑不得地丟過去一眼。「小姐呀!就算我不擔心他,自己的兒子也要擔心一下吧?可是他們兩個我都不擔心啊!」

  「那是為什麼?」姬兒死纏爛打的繼續追問。

  這是姬兒和米克最大的不同處,姬兒凡事認真,老愛追根究柢,米克卻相當大而化之,還有點迷糊、有點脫線。

  「這個嘛……我想是因為……」郁漫依沉吟。「我相信他有照顧他自己和妳弟弟的能力,妳瞧,從在藍嶺會合開始,所有的一切都是妳爸爸在安排,而且大部分都是事先早就安排好的,換了是我,絕不可能像他考慮得這麼周詳,安排得這麼妥切,雖然這是個性上的差異因素,但我不能不承認在這方面他比我精明得多。」

  「但在紐奧良那邊就凸槌啦!」

  「人是不可能沒有缺點的,如果妳爸爸是個十全十美的人,我想我一定會感到很厭煩,早就跟他離婚了,但妳爸爸是個有優點也有缺點的正常人,譬如某些並不是很重要的事,他會抱持沒道理的頑固態度……」

  「早上五點半一定要起床!」姬兒喃喃道。「以後我要是有自己的孩子,一定要規定他們中午以前絕不可以起床!」

  郁漫依忍俊不住失笑。「對,類似那種事,還有對於男女關係方面,妳爸爸是比較遲鈍一點,他可能沒注意到,也沒想到那對母女會對他抱有那種想法。」

  「嘖,沒想到爹地還挺受歡迎的呢!」姬兒的口氣是很不以為然的。

  「這點我倒不奇怪,他確實是個很迷人的男人。」郁漫依低喃,憶起小島上的浪漫時光,她實在很懷念。

  「我怎麼不覺得?」姬兒嘟嘟囔囔。「特別是他連一分鐘都不給我賴床,准五點半就跑來踢我下床的時候,我只覺得他是個很可恨的老頭子!」

  郁漫依再度失笑,順手用力揉揉姬兒的頭,帶著濃濃的疼愛意味。

  「總之,我們先到墨西哥去,我會留訊息給他的。」

  估計錯誤!

  早一天晚一天都沒問題,就是不應該在這一天……




  布裡斯堡美國陸軍基地--

  「找到她了!」

  「真的?」裘安娜馬上衝過去搶來電話。「確實是她……好極了,你們都有帶麻醉槍吧?很好,立刻給我射出去!不用再浪費時間跟蹤,也不必顧慮場合,現時現刻,即刻讓她躺下,我不要聽到有其它問題出現……她女兒?當然也要……好,那就先不管她女兒,最重要的是她本人,懂嗎?抓到她之後再抓她女兒!」

  語罷,電話隨手一扔,裘安娜領頭往外衝。

  「你們幾個都跟我來!」

  那個可恨的女人,終於讓她找到了!




  十分鐘後,甫從聖安東尼奧出發的巴士上,米克身上的手機突然叫起來,步維竹即刻自兒子身上搶來手機。

  「喂?」

  「爹地、爹地,媽咪被他們捉走了啦!」

  一聽到手機那頭傳來他最不想聽到的消息,步維竹的心跳停了兩拍,旋即用兩秒的時間把深吸口氣冷靜找回來。

  「妳呢?妳沒事吧?」

  「廢話,我當然沒事,不然我怎麼和爹地聯絡!」姬兒在手機那頭嘀咕。「當時我正和一群遊客擠在一堆試吃芒果,突然看到媽咪倒下去,背上有一支好像麻醉劑的針筒……」

  「妳怎麼知道那是麻醉劑?」步維竹不放心地追問。

  「我在電視上看過啊!」姬兒得意地說。所以說,那些無意義的影片還是有點意義的。「總之,因為媽咪交代過,所以我馬上逃開,然後和爹地聯絡。」

  「妳現在在哪裡?安全嗎?」步維竹再問,同時腦中迅速轉動著。

  「我哪裡知道安不安全啊!」姬兒又咕噥。「我現在在……呃,我看看……啊!在艾爾帕索中學附近,他們正在舉行運動會。」

  「進去!」步維竹當機立斷地吩咐。「馬上進去找問盥洗室換套衣服,然後和學生們混在一起。」

  「之後呢?」

  「等我,我們要一起想辦法去救妳媽咪!」




  美國,阿爾法總部--

  「是不是該讓她醒來了?」

  「老闆」注視著床上的郁漫依,「大老闆」也注視著床上的郁漫依,但眼神裡卻多了一簇紅灩灩的火花。

  「若是她一清醒過來就亂找對象『發飆』怎麼辦?」搞不好她一時心血來潮,第一個就找美國總統開刀,大家就不用再玩下去了,一起去跳海吧!「不就是因為擔心她會如此才麻醉她的嗎?」

  「但我們已搜查過她身上所有的東西,包括她的身體在內,沒有任何類似控制器的東西啊!」

  噸位足有「老闆」三倍寬的「大老闆」兩眼一瞪。

  「你知道控制器是什麼樣子的?」

  「老闆」窒了窒。「也許她把控制器放在丈夫那邊,也或許早就藏起來了。」

  「也可能仍然在她身上,只是我們沒找到而已。」「大老闆」冷冷地說。「你打算冒這個險嗎?到時候若是哪位重要人物,甚至哪座城市、哪個國家因她而毀滅,你敢擔負這個責任嗎?」

  誰敢啊!

  「可是……可是她已經昏睡了兩天,總不能讓她一直昏睡下去吧?」「老闆」反駁。「何況她也不是個殘忍的女人,我相信她應該不會太過分……」這也是為什麼郁漫依已經非常慎重的警告過他們,他卻依然敢違背她的意願暗中追緝她的原因。

  「最毒婦人心,你沒聽說過嗎?」「大老闆」冷哼道。

  「老闆」充耳不聞。「……而且上頭也急著要『答案』,我已經拖不下去了,要拖麻煩『大老闆』自己去拖!」

  「該死!」「大老闆」懊惱地詛咒。「所以我說一定要抓她的親人來……」

  「但她的父親已經去世了,她和母親以及姊姊都不和,十年只見過四次面,用她們來威脅她也沒用,至於她的丈夫和兒女都還沒有任何消息,現在這麼說也沒辦法呀!」

  「一個笨導遊和兩個小鬼,為什麼會抓不到?」「大老闆」忍不住大聲起來。

  「老闆」遲疑了一下。「我想郁一定教過她丈夫該如何避開我們的追蹤吧!」

  「一個受過訓練,出過無數次任務的女人都被我們找到了,」「大老闆」難以置信地指住床上的女人憤怒地咆哮。「三個什麼都不懂的平民會比她厲害?」

  「可是……」

  「老闆」正想再作辯解,冷不防地,突然有人闖進禁閉室裡來。

  「抓到她兒子了!」

  一聽,「大老闆」頓時眉開眼笑地咧開了嘴。

  「太好了,這下子她就不敢亂發飆了吧?」




  一打開眼,瞧見天花板上六角形日光燈的標誌,郁漫依即刻明白自己的處境,正想發發飆,譬如找一、兩個犧牲品開刀--頭一個就是「大老闆」那只寶貝牛頭犬,驗證一下丈夫告訴她的事到底是真或假,眼一轉卻見到一個怎麼也不應該出現在這裡的人。

  「該死……不對,混蛋,米克,你怎麼會在這裡?」他不是應該跟著他父親嗎?難道那三個笨蛋全都被抓到了?

  米克笑嘻嘻地對她猛眨眼,「我只是想吃杯雪糕嘛!爹地又不給人家買,那我只好自己偷偷去買,沒想到……」他很誇張的兩手一攤,聳聳肩。「有什麼辦法,我是笨蛋!」

  他居然會承認自己是笨蛋?

  郁漫依不由得怔了怔,繼而若有所悟地注視他片刻,然後慢條斯理的坐起來,兩腳下地,再瞥他一眼。

  「你爹地和姊姊還好吧?」

  「好得很!」說著,米克又拚命擠眉弄眼。

  郁漫依慢吞吞地點了點頭,會意了,再甩甩頭讓自己更清醒一點,而後望向米克身後的那兩個人。「大老闆」只用一雙惱怒的眼瞪住她而不開口,也許是擔心自己一張嘴就會忍不住先咬她一口,而另一個人則一注意到她的視線轉移方向,便搶著先出聲。

  「為什麼,郁,為什麼?」「老闆」問。

  郁漫依聳聳肩。「因為我不想把控制器交給任何人。」

  「老闆」沉默一下。「原因?」

  「拜託,我在電話裡說過了不是嗎?」郁漫依不耐煩地道。「那種可能會導致人類滅種的東西,任何人都不適宜擁有。」

  「我們並不打算使用它。」

  郁漫依輕蔑地哈了一聲。

  「老闆,請別當我是剛入門的菜鳥好不好,忘了我在這裡工作多少年了嗎?」

  「老闆」歎氣。「好吧!我承認,我們在迫不得已的情況不可能會使用它,但我保證一定會非常謹慎小心的使用。」

  噙著嘲諷的笑,郁漫依把米克轉向他們。

  「這種話對他說吧!也許他會信你的。」

  「媽咪!」米克扭回頭來抗議。「他們是白癡,也別當人家是白癡好不好。」

  「夠了!」「大老闆」大概是聽不下去了。「把這小鬼帶走,只要有他在,相信她也不敢隨便亂跑。」

  「等等!」郁漫依抓住米克,神色憤怒。「你敢把我兒子帶走試試看!」

  「大老闆」臉色變了變。「如果我一定要呢?」

  郁漫依冷笑。「大老闆,我記得你的寶貝孫子有一隻世界上最最可愛的白老鼠『王子』,你想知道如果『王子』死了,你的寶貝孫子會有多傷心嗎?」

  「死?」「大老闆」神情倏變。「難道那個『死神』裝置確是能夠致人於死的機器?」

  機器?

  郁漫依暗暗好笑。「那當然,要不為什麼要叫死神?看你是要一個、兩個,或一百個、一萬個,甚至百萬、千萬個,任君挑選!」

  聞言,「大老闆」的表情霎時扭曲成一團,彷彿被融化的塑料面具,臉色更是瞬息千變,每一次變色都比上一回難看,但很快又恢復正常。

  「可惜控制器不在妳身上。」

  郁漫依斜睨著他。「誰說的?」

  「我們搜查過妳的身體。」

  「如果那麼容易搜得到,我敢放在身上嗎?」

  眼見她神情篤定,一派煞有其事的樣子,「大老闆」的臉色又開始變了。

  「真的在妳身上?」

  「不信?那就試試看囉!」

  「大老闆」瞬間又變成黑臉包公。「龜兒子,妳敢!」

  「我是女的,OK!」郁漫依提醒他,再兩手一攤。「沒辦法,你不信嘛!」

  「大老闆」抽了口氣,「妳妳妳……妳真的做了?」不待回答,他立刻掏出手機來,氣急敗壞的對著手機大吼,「琳達,我是父親,快去看看安迪的『王子』,牠是不是……」

  在這時,郁漫依表面上看似鎮定,其實心裡比誰都要緊張,天知道那個「死神」是不是真如步維竹所說的那麼好「用」,倘若不是的話,接下來的戲幕又該如何演下去?

  殺死那隻老鼠?

  對。

  妳真小氣,不是小蜥蜴就是老鼠!

  咦?那隻小蜥蜴真的是你幹掉的?

  不然妳以為是誰?牠自殺?

  不是嗎?

  好好好,是你幹的、是你幹的,好了不起喔,拍拍手!

  謝謝。

  那再幫我幹掉那隻老鼠吧!

  嘖……

  至少牠比那只蜥蜴大吧!

  ……說的也是。

  不可思議,是真的!

  她不禁暗暗鬆了一口氣,同時又感到無限驚奇,她不過才想了一下,那傢伙馬上主動和她「聯絡」,確實好用!

  但相對的也格外恐怖,只要稍微一個不留神,幾個字便能索去一條命,甚至成千上百萬條命,這樣下去……

  搞不好她還會變成混世大魔王呢!

  想到這裡,她不覺暗暗打了個哆嗦,然後拚命警惕自己,以後不管是說話或思想,無論如何都得加倍再加倍留意!

  「妳太過分了!」

  「呃?啊!」聽得怒罵聲,郁漫依猝然回過神來,見「大老闆」面色如土地將駭異的眼光注定在她身上,忙又裝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那是你自找的!」而後瞥向兒子。「現在,我兒子?」

  「大老闆」氣得滿臉通紅,兩眼火花迸射的瞪住她好半晌,驀而轉身出去,一聲不吭。郁漫依得意地擺出勝利的手勢,「老闆」當然也察覺到發生了什麼事。

  「控制器真的還在妳身上?」

  郁漫依微笑不語,「老闆」驚歎地搖搖頭。

  「我想妳不會告訴我藏在哪裡吧?」

  郁漫依聳聳肩,仍然無言,「老闆」無奈地歎氣。

  「好吧!那麼告訴我,妳身上真的只有一個控制器嗎?」

  「我發誓,」郁漫依終於開口了。「另一個在黑衣人身上,就是穆拉瞥見的那個黑衣人。」這可是不折不扣的實話。

  「妳確定在他身上?」

  「兩個石盒都被敲碎了不是嗎?我只來得及敲破其中一個,另一個一定是他敲破的。」

  「妳知道他是誰嗎?」

  「當時我們只顧著打架,哪有空聊天問好,不過我倒是有注意到他的眼睛是黑色的,個子也不算很高。」

  郁漫依的回答避重就輕,既不承認也不否認,「老闆」居然也沒有懷疑。

  「東方人?」

  「應該是。」

  「老闆」點點頭。「好,那你們休息吧!待會兒有人會送午餐過來,下午可能還會有人來檢查妳的身體,順便……呃,問妳一些問題,妳最好要有心理準備。」

  話落,他也出去了。

  郁漫依明白「老闆」的意思,如果無論如何都搜不到控制器的話,他們會使用自白劑。

  這一點四個月前她可能會擔心,但在島上時,她和步維竹曾相互試驗過,結果兩人都一樣,只會回答同一句話--由於他們最迫切的問題是要搶先得到控制器,所以他們不會問多餘的事,只會問:控制器到底在哪裡?

  「在我身上。」

  這是不折不扣的實話,但聽進他人耳裡意思就不同了。

  「藏」在我身上。

  哈!下一步他們大概就會使用一大堆儀器來探照她全身上下了。

  郁漫依對關閉的門吐了吐舌頭,再一把抱住兒子,緊緊的,如果有監視器在監視他們的一舉一動,看上去也只不過是一個擔憂的母親心疼地抱住寶貝兒子安撫,但實際上,她是湊在兒子耳傍低語。

  「好,米克,告訴媽咪,你爹地究竟打算如何?」

  那個男人真的有辦法潛入警備重重的阿爾法總部裡來救人嗎?




  沒辦法!

  步維竹有本事神不知鬼不覺地潛入,做一點破壞,甚至偷點東西都沒問題,但沒本事無聲無息地把活生生的人救出去,所以他必須設計讓阿爾法的人主動把人送出來讓他搶,這就是他會把兒子送進去的緣故。

  他們必須事先串通好。

  「大老闆,麻煩來了!」

  「什麼麻煩?」

  「郁說她答應過兒子今年冬天要帶他去滑雪。」

  「叫她去溜滑梯!」

  「我就是這麼跟她說的。」

  「所以,她抗議了嗎?」

  「不,沒有,事實上,她很好說話,一口就答應說她自己找樂子好了。」

  「那還有什麼問題?」

  問題才大呢!

  「老闆」重重地歎了口氣,「問題是她找的樂子……」猶豫一下。「前天紐約市裡的老鼠在同一刻全部暴斃,這就是她找的樂子……」

  「大老闆」抽了口氣。「上帝!」

  「……還有昨天是華盛頓特區,玻多瑪克河面浮滿了死老鼠……」

  「大老闆」驚喘。「耶穌!」

  「……今天你要是到大西洋城,保證找不到半隻活老鼠……」

  「聖母!」

  「……疫病中心已經派出人員來調查是不是出現了什麼未知的瘟疫……」

  「夠了!」「大老闆」咬牙切齒地捶了一下桌子。「帶他們去滑雪!」

  「她說想去綠山。」

  「可惡!」居然還給他指定地點!「到底是誰讓她進阿爾法裡來的?」「大老闆」憤怒地咆哮。

  「呃……不是您自己嗎?」

  「……」喀嚓!

  喀嚓?

  不會是某人咬碎了牙齒吧?

  「大老闆?」

  「用最好的人護衛,走最安全的路線,絕對不能讓人搶走她,也不能給她機會逃走,聽清楚沒有?絕不能讓其它國家得到她身上的控制器!」




  在佛蒙特州,戶外運動除了滑雪還是滑雪,特別是綠山更有傳奇的滑雪聖地,提供越野及下坡的滑雪設備,以及狗拖雪橇、溜冰與滑雪橇等比賽。

  「今天?」

  「對,狗拖雪橇比賽。」

  來到這裡一個多星期,郁漫依的護衛之周全幾乎可以讓美國總統嫉妒得半死,上個化妝室都有人守在門口遞衛生紙,旁人看上去是威風凜凜,偉大得不得了,郁漫依只覺得自己像籠中鳥,一隻完全沒有觀賞價值的笨鳥!

  不過郁漫依並沒有抱怨,只顧著教兒子玩雪橇,打定主意非參加比賽不可。

  「不行,太多外人,狀況難以掌握。」穆拉斷然拒絕。「何況我還收到消息,已經有人得到妳在這裡的消息,兼程趕過來了。」

  郁漫依眼珠子一轉。「那這樣,今天比賽,明天我們就回去,OK?」

  穆拉雙目驀睜。「明天就回去?」這女人,終於玩夠了嗎?

  「對,只要讓我實現對兒子的承諾就行了。」

  「可以!」

  於是,母子兩人參加了幼年組的狗拖雪橇比賽,因為孩子年幼,必須有一位家長陪同參加,賽程年年相同,不會太難,也不會太簡單;不會太長,也不會太短。

  為了避免影響比賽,穆拉帶了十幾個人避開一段距離以望遠鏡監視每一區段的比賽,只要有點不對勁,他們馬上出動。

  「三號,看到人沒有?」

  「有,剛進入視線內,他們控制得不太穩,路線好像有點偏,快跑進樹林裡去了,他們正在想辦法修正路線……啊!可能是碰到石頭,雪橇翻倒了,她兒子飛到雪丘後,她到雪丘後找兒子,看她的樣子好像嚇壞了……啊啊,沒問題,她拉著兒子從雪丘後跑出來,又上了雪橇……嘖,還是不太穩……」




  四條雪白的人影迅速自狗拖雪橇比賽場飛奔向雪上摩托車比賽場,兩人一組分別跳上兩輛雪上摩托車,堂而皇之的飛馳而去,就在眾目睽睽之下,還有人大叫說他們跑錯方向了。

  當然,他們充耳不聞,只顧猛催油門沒命似的往前狂奔,直至越過格陵山地進入加拿大魁北克省,在一個充滿法國氣息的陌生小鎮丟下雪上摩托車,再換上早已備妥的轎車。

  「一個鐘頭後會有四個與我們相似的人自蓋賽普半島出發偷渡至歐洲,然後在歐洲分散消失,我想這就夠他們找的了。」步維竹一面解釋,一面發動車子上路。

  「那我們呢?」郁漫依則一邊問一邊抱著女兒親親,在女兒臉上留下一大攤相思口水。「到哪裡?」老公要開車,她還沒活夠,不敢隨便騷擾他,女兒酷似爹地,姑且賞賜女兒一次權充老公的機會。

  「先到北部去躲幾天,元旦過後再回小島上去。」

  「回小島?」郁漫依喃喃重複。「也對,他們一直都沒找到那裡,即使他們知道那幾個月我們都躲在佛羅里達州,也不會認為我們敢再回去,所以小島上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

  於是,他們在曼奧尼湖旁的小木屋住了十多天,兩個小鬼忙著堆雪人、滑雪溜冰,玩得不亦樂乎,而小別重逢的夫妻倆則忙著傾訴別後衷曲。

  「以往你出遠門,我都沒有這麼想念你。」郁漫依喃喃道,雙臂彷彿一輩子都不打算放手似的緊環住丈夫的腰際。

  「以往妳出公差,我也不曾如此掛心妳。」步維竹囈語似的低喃,緊抱著她柔軟的嬌軀,親吻她散發著淡淡茉莉香味的秀髮。

  這種氣氛應該是最適合說那三個字的時候。

  「我愛你,老公。」但話剛出口,郁漫依便懊惱不已。

  唉,真是虧大了!

  如果老公打算一輩子含蓄到死,那個「愛」字打死不出口的話,她這樣三天兩頭愛來愛去,本金、利息外加附贈品一口氣送精光,卻連個屁也回收不到,這種交易實在划不來呀!

  果然,步維竹依然沒有作任何有聲的響應,只扶起她的下巴,將自己說不出口的心意,經由密密印合的雙唇毫不保留地傳達給她。

  這是一向堅持為人父威嚴的步維竹從不曾在子女面前做過的大膽表現--往常最多只是親親額頭或臉頰,看得兩個小鬼直翻白眼,動作一致地向後轉,再不約而同作出噁心的吐舌動作。

  「愈來愈過分了,他們!」

  「或許他們認為我們已經夠大了,應該『教導』我們一些正確的男女知識,妳知道,以免我搞大女孩子的肚子。所以……」米克異想天開地說。「今天晚上或許他們會給我們來點速成性教育,譬如如何避孕之類的?」

  搞大女孩子的肚子?

  他才七歲而已,想要用什麼去搞大人家女孩子的肚子?

  口水?

  不可思議的眼神注定在自己的笨弟弟身上,「你……」姬兒上下打量他好半晌。「好像也愈來愈白癡了!」

  「為什麼又罵我白癡,人家哪裡說錯了嘛!」米克滿心不服氣地大聲抗議。

  「那兩個人明明都很想立刻跳上床去運動一下,可是小木屋裡又沒有隔間,只有睡袋和……」

  「說你笨你還真笨!」姬兒輕蔑地瞥著弟弟。「他們不會在外面運動嗎?雖說雪地上是冰了一點,天氣也冷了一點,但是呢……」她突然兩手舉天,好像在演話劇一樣比著滑稽的姿勢,用非常誇張的語氣朗誦非常誇張的台詞。

  「只要有足夠的熱情,就能夠溫暖我們的心、我們的身體、我們的靈魂,哪怕天寒地凍、天荒地老、天搖地動、天昏地暗、天旋地轉,天災人禍……咦?這個好像不太對,呃,算了,總之,這世界始終是屬於我們的,所以……」

  「妳到底在說什麼?」米克一臉茫然地看她演戲。

  驀然頓住,然後喟歎地搖搖頭,「真是沒文化!」姬兒喃喃咕噥。「反正男生都是那樣,只要能辦事就好,管他有沒有床……」

  「姬兒!」

  姬兒猝然一驚,猛然摀住自己的嘴。

  慘了,她太囂張了嗎?爹地的聲音聽起來好像不太熱情耶!

  不,不是不太熱情,而是非常不熱情,不要說一點熱氣都沒有,甚至比冰山還冷,恰恰好足夠冰凍她的心、她的身體、她的靈魂。

  情況不妙!

  猛吞一口唾沫,連往後看一眼的勇氣都沒有,姬兒慌慌張張抓起弟弟的手拔腿就逃。

  「好好好,小木屋讓給你們、讓給你們,等你們用完我們再進去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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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3 21:20:44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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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農曆過年前,他們終於又回到小島上。

  「爹地,媽咪,今年的紅包我們有權利要求特大包的吧?」因為爹地媽咪太頑皮,害他們好辛苦喔!

  「對,超級大包!」非常非常辛苦!

  步維竹與郁漫依相顧一眼,不約而同的撩起一抹笑,一個詭譎,一個不懷好I懇。

  「沒問題,特大包,」狼狽為好的狽妻子大方地應允下來。「夠你們上大學那麼大包!」

  「真的?哦耶!」卯死了!

  大而化之的米克立刻傻傻地踏入陷阱,但姬兒可沒那麼簡單被騙,入眼那兩抹笑,她直覺有陰謀在醞釀。

  「然後?」

  「然後……」狼狽為奸的狼丈夫對兒女露出極為少見的友善笑容。「我會直接幫你們存進銀行裡。」

  姬兒與米克呆了呆,旋即異口同聲的怪叫。

  「怎麼可以這樣!抗議,我們要抗議,你們這是剝削!」

  「哪有,」郁漫依無辜地猛拋媚眼。「我們會給你們呀!」

  兩個小鬼氣得像被丟進鍋裡的青蛙一樣跳來跳去,還呱呱亂叫。

  「我們要現金,現金!不要存款簿上的數字,不要數字!」

  「誰理妳!」郁漫依得意洋洋地挽著丈夫的手臂散步去。「老公,今年的紅包袋可以省了耶!」

  「下行,還是得包給村裡的小孩。」

  所以,這年的步家姊弟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父母把一包包的紅包送給別人家的小孩,而他們自己的小孩……

  太可惡了,居然一毛錢也不給!




  這個世界真是黑白,小孩都要受制於父母,起床睡覺沒有自由,吃喝玩樂備受監控,連說句粗話也要被碎碎念到腦袋爆掉,上課時間不但要被壓搾腦細胞,還會被恐嚇,而大人竟然美其名說是為孩子好。

  狗屁啦!哪裡好了?只有大人自己好吧?

  所以啦!不能怪小孩要反攻大人,備受欺凌的百姓遲早會反抗,這也是理所當然的。

  「你抓到什麼了?」

  「蜘蛛!」

  無敵鐵金剛的拳頭立刻飛過去。

  「哎喲,幹嘛又K人家啦!」米克拚命揉腦袋。

  「你白癡啊你!」姬兒氣急敗壞地拍掉弟弟手上的蜘蛛。「你不怕像昨天一樣,媽咪把你放到她枕頭底下的青蛙煮熟了硬叫你吃掉,說那是你『點』的菜,不吃不行嗎?」

  額上冷汗瞬間刷下一條溪流,「不……不會吧?」米克結結巴巴地道。「蜘……蜘蛛也能吃?」

  「哪裡不能,還有人活生生的吃呢!」姬兒一臉噁心的表情。

  「騙……騙人!」

  「誰有空騙你啊,我在電視上看到的啦!」姬兒不耐煩地又K了他一下。「超噁心的說,那女的咬下去的時候,蜘蛛的腳還在動耶!」

  活人……不,活蜘蛛生吃?!

  米克的小臉上頓時蒙上一層綠光,好像外星人一樣,「不……不要了,姊,不要了好不好?」還捂著喉嚨快吐了,彷彿他喉嚨裡也有一隻蜘蛛想要爬出來。「我們不要再抓東西去嚇媽咪了啦!媽咪又沒有被我們嚇到過,倒霉的都是我們,姊,換別的好不好?」

  「我知道,」姬兒胸有成竹地點點頭。「我們不再抓東西去嚇媽咪了,我們要『搬』東西去讓媽咪和爹地一起雞飛狗跳!」

  「什麼東西?」

  「螞蟻窩!」姬兒興奮地壓低聲音。「我找到一窩螞蟻,好大只的喔!我們一起把它搬到媽咪房間裡,然後在床上灑下一層糖,看著好了,晚上他們上床的時候,一定會像蚱蜢一樣跳來跳去,說不定媽咪還會尖叫呢!」

  一想到媽咪尖叫的樣子,米克的眼睛立刻閃閃發亮起來。「酷!」

  「酷吧?」姬兒得意地牽起弟弟的手。「走吧!我們先去看看他們在不在,不在的話,我們就可以搬螞蟻窩了!」

  可歎的是,他們好不容易想出來的點子卻沒有機會施展。

  兩個小鬼偷偷摸摸潛入屋裡,躡手躡腳地樓上樓下到處察看,正想說媽咪爹地好像不在,最後才發現他們躲在廚房裡講悄悄話,而且臉色非常嚴肅,媽咪的表情更奇怪,好像剛喝下一整桶完全沒加糖的酸梅湯似的。

  在好奇心的驅使下,兩個小鬼不約而同地摸索到廚房門邊,一左一右把耳朵貼上去……

  「……所以我不能不去,因為我答應過蛇頭了。」

  「他不知道你有老婆孩子嗎?」郁漫依的口氣跟表情一樣奇怪。

  「冬狐不能有老婆孩子,我不想因為我而使你們陷入危險之中,事實上,認識冬狐真面目的人也不多,我盡可能不讓太多人知道。」

  「可是莉莉知道。」

  郁漫依的語氣已接近譴責,步維竹不禁困惑地瞄她一眼。

  「是蛇頭告訴她的,不是我。」

  「哦,那……」郁漫依的口氣好多了,但依然嘟著嘴。「為什麼要那麼急著趕去?晚一點不行嗎?我們才剛回來不到十天耶!」

  「因為……」步維竹指著計算機屏幕。「這上面是最緊急的求援訊號。」

  「這樣啊……」郁漫依盯住計算機片刻。「那我跟你一起去!」

  「咦?這樣不好吧?現在外面……」

  「你不讓我跟也沒關係,我又不是小孩子一定要大人帶,不會自己隨後跟去嗎?」無論如何,她跟定了!

  「妳……」兩道眉毛揪成一團,步維竹想說什麼又停住,然後歎了口氣。「好吧!一起去,不過妳一定要聽我的。」

  「沒問題!」郁漫依眉開眼笑地滿口答應。「那兩個小鬼呢?也一起去嗎?」

  「不,他們留在這裡。」

  「也對,帶他們去也是累贅……」

  累贅?!

  姬兒與米克不敢置信地相對瞪眼。

  可惡啊!竟敢說他們是累贅,也不想想之前糊裡糊塗被抓的是哪裡的誰?又是誰幫忙去救出那個笨蛋的?

  到底誰才是累贅啊!

  好好好,最好不要有下次,否則,哼哼哼,看看還有誰要去救他們!




  再度來到紐奧良是二月中,距離狂歡節還有兩天,但街上的活動早已如火如荼的展開,人群彷彿洶湧的波濤般湧入這座有本事讓最嚴肅的人放下正經的城市。

  對步維竹而言,這是最安全,也是最危險的時候。

  人愈多他們愈不容易被找到,但相反來說,人愈多他們也愈不容易察覺是否有人在跟蹤他們。

  「沒想到姬兒和米克打扮成原住民還滿像的呢!」

  「只要他們不搞鬼,胡麗和阿奈應該照顧得了他們,就算真有人找上那小島,也會以為我們帶著孩子離開了,沒有人會想到姬兒和米克藏身在原住民之中。」

  馬路旁的出租休閒車裡,步維竹和郁漫依正在等待天黑,這回他們易容成一對中年夫妻,平庸又俗氣的觀光客,脖子上還掛著觀光客必備的照相機,滿嘴嘰哩呱啦的日語。

  「的確,沒有人能料想得到我們竟敢和孩子們分開,」郁漫依望著窗外,謹慎地觀察人群中是否有可疑人物。「連我自己都想不到。」

  「對他們來講,遠離我們或許這才是最安全的方法。」步維竹則望著前方的十字路口。

  「說的也是。」

  然後,對話停止,沉默了好一會兒後,郁漫依才又開口。

  「維竹。」

  「嗯?」

  郁漫依兩眼偷瞄著丈夫。「你不打算告訴莉莉你已經有老婆孩子了嗎?」

  「不打算。」步維竹漫不經心地回道,雙眸微瞇緊盯住一個高大的光頭男人,直到那男人抱起一個哇哇大哭的小女生,他才鬆懈下緊繃的警戒意識。「我說過,冬狐不能有家累,而且這也是為妳好,妳知道,冬狐在情報局的紀錄並不太好。」

  「咦?真的嗎?」郁漫依訝異地驚呼。「為什麼我不知道?」

  「也許是因為冬狐做的事對美國沒有任何影響,所以情報局只把冬狐列在一般名單上而已。」

  「這樣啊……」郁漫依略一思索,隨即將後座上的計算機拿到前面來擱在大腿上掀開。「維竹,你為什麼叫冬狐?」

  「因為我絕不在冬天出任務。」

  「ㄝ?狐狸也要冬眠?」

  步維竹莞爾地瞥她一眼。「過年。」

  「啊,對喔!你很堅持一定要在家裡陪孩子們過農曆年。」

  「我父親只有在過年時特別和藹可親。」

  「難怪。」現在換郁漫依漫不經心了,她忙著敲鍵盤。

  步維竹好奇地探過頭去。「妳在做什麼?」

  「唔,我要……」按下Enter鍵。「看看冬狐的資料。」

  步維竹無奈地搖搖頭,繼續注意車外的動靜,不久,突然聽見噗哧一聲,他又回過眼去。

  「怎麼了?」

  強忍住爆笑的衝動,郁漫依抖著手指頭指住液晶屏幕,眼眶隱隱滲出水光。

  「不……不是吧?這是你?這個……這個胖女人的……的背影?!」

  步維竹淡淡瞟一眼。「是我。」

  「厲害,真是絕了!」郁漫依吃吃笑個不停,順手抹去溢出眼角的淚水。「你居然能扮出這副模樣,還讓人以為這就是你的真面目,真是令人不得不佩服得五體投地!這究竟是誰教你的?」

  「蛇頭,我在出第四次任務時認識他,」步維竹以一種回憶的口吻敘述道。「他是個相當豪爽的人,唯一的毛病是好賭,當時恰好碰上莉莉因為子宮外孕需要住院動手術,他沒有保險,費用必須自己籌措,而他……」

  他歎了口氣。「居然把所有的積蓄都輸光了,正急得跳腳,由於當時我也急著需要他幫我安排偷渡,所以就拿了一筆錢給他應急,之後他便開始教我易容術。」

  「回報你?」

  「我想是。」步維竹頷首。「時間一久,我們就自然而然的成為好朋友,可惜他在三年前因為癌症過世了。」

  「所以你才會接受人家的臨終托付,把他的妻子女兒全都給接收過來了。」郁漫依咕噥著繼續往下看。

  「我只是偶爾去看看她,直到她再婚為止,並不是接收他的妻女,」步維竹反駁道。「漫依,妳的說法有偏差。」

  「是嗎?」郁漫依斜過一隻眼來。「那麼請問你,如果她不打算再婚了呢?你計劃要看顧她們一輩子嗎?又或者,她想的就跟我想的一樣,你又打算如何?娶她當二奶嗎?或者乾脆跟我離婚再和她結婚算了!也對,反正這是我們的婚前協議,你敢開口我就敢答應,要是皺皺眉頭我就不叫郁漫依!」

  她愈說愈是火大,口氣也愈說愈咄咄逼人,說到最後好像就是這麼一回事了,步維竹聽得滿頭霧水。

  「漫依,妳愈說愈離譜了!妳明明知道我並沒有打算和妳離婚,更不可能和她結婚,為什麼要這麼說?」

  「我哪裡知道啊!」

  「好,那我現在告訴妳,」步維竹忍耐著。「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和妳離婚,這種念頭我連一分一秒,一剎那一瞬間也沒有過!」

  聽他斬釘截鐵的回答,絲毫猶豫也沒有,郁漫依這才稍微消了一點火氣。

  「那你到底打算照顧她到何時?」

  「她再婚。」

  可一聽到這種天長地久的答案,她肚子裡一把無名火瞬間又轟然爆熾起來。

  「如果她根本就沒有打算再婚呢?你就一輩子當她的便利商店,一通電話來馬上服務到家?」她的語氣尖酸刻薄到令步維竹頻頻皺眉不已,但她就是忍不住。「將來說不定還要定時上門去問候,逢年過節再送個禮巴結巴結……」

  實在聽不下去了。「妳究竟在胡扯些什麼?」

  「哪裡的誰在胡扯啊!你明明就是這麼說的嘛!」郁漫依暴烈地摔上計算機屏幕,差點失控地把計算機扔出去,幸好步維竹及時一把按住她的手,他的計算機才免於淪落為資源回收的下場。「如果她不願意再婚,你就要照顧她一輩子……」

  「我沒有那麼說!」步維竹斷然否認。

  沒有才怪!

  郁漫依兩眼一瞪,原準備再頂回去的,誰知道嘴巴才剛打開,忽又噎了口氣嚥回去。

  老天,她……她在幹什麼?

  她吃驚地捂著嘴,問自己。剛剛那些蠻橫不講理的話都是從她嘴巴裡說出來的嗎?

  上帝,她究竟是怎麼了?撇開他們早有協議隨時可以離婚不談,她心裡明明很清楚他是個多麼正經的人,老愛堅持一些有的沒有的原則,那種不道德的事他根本做不出來,但她卻……

  太可怕了,她……她不會是在吃醋吧?

  不,不可能,她才沒那麼小氣呢!

  她這麼告訴自己,但……偷眼瞄了一下丈夫疑惑不解的表情,她不禁赧然地別開視線。

  不是才怪!

  心中那股沒來由的怒氣,滿腦子的怨氣,還有那種酸溜溜的口氣,自己聽了都覺幼稚到令人洩氣,這不是吃醋是什麼?

  她還自以為是個豁達大方的女人呢!居然跟那種小氣巴拉的女人--她向來最輕蔑的人種之一--一樣心胸狹窄愛吃醋,這樣一來,過去她百般嘲笑她們不也等於是在嘲笑她自己?

  天哪,真是沒臉見人了,好想把自己扁成薄餅去包豆腐乳,臭死自己算了!

  唉,女人的嫉妒真是醜陋啊!

  「漫依。」

  聽見丈夫低沉的呼喚,郁漫依連看也不好意思看他一眼,連忙再掀開計算機躲在裡面。

  「……嗯?」

  「我只有在出任務回來的時候順路去看看她們而已,從來沒有特地去找過她們,除非是工作所需,這點請妳務必要相信我。」步維竹悄悄把手搭在她扶著計算機的柔荑上,見她不反抗,這才用力握住。「另外,我的確不曾考慮過如果她沒有再婚的打算的話我該怎麼辦,但那也是因為我一直認為她終究會再婚……」

  他遲疑一下。「老實說,蛇頭生前曾告訴我,莉莉心裡頭有別的男人,所以在他病發前一個月,她一直鬧著要和他離婚,換句話說,三年前如果不是蛇頭病逝,他們遲早也會離婚……」

  「咦?」郁漫依驚愕地抬眸,步維竹點點頭。「啊!」想都不用想,她立刻恍然大悟,原來莉莉早在丈夫尚未過世之前就喜歡上丈夫的好友了。

  「因此我才會認為她一定會再婚--與那個存在她心裡的男人再婚,而且應該會很快,沒有想到三年過去,卻一直不見有任何男人出現在她身邊……」

  真是個遲鈍的男人啊!

  郁漫依哭笑不得地欲言又止,想問問他究竟知不知道那個男人是誰,但看他的樣子大概是不知道,就算對方再多流上三年口水漫淹整個紐奧良,他也不會知道人家哈得要死的對象正是他,但那個蛇頭一定很清楚,所以才會把妻女托付給他。

  「不過現在想想,我的確需要認真去思考一下這件事,總之,我答應妳會盡快解決這件事,這樣可以嗎?」

  步維竹的低聲下氣使得郁漫依更加慚愧,明明是她在無理取鬧,丈夫卻好脾氣地一再容忍,他實在是太老實了……老實?

  老實的人為什麼外號叫狐?

  她忍不住又橫過眼去。「慢著,你剛剛只解釋了冬狐裡的『冬』,還沒有解釋為什麼叫『狐』?」

  步維竹怔了怔,不明白她為何突然轉開話題。「因為知道冬狐真正長相的人很少,算起來這世上不會超過五個,不過說到冬狐的真正背景資料,那就只有妳和兩個孩子知道而已。」

  「莉莉她們母女呢?」又在小氣了,不過,她就是忍不住啊!

  怎麼又轉回來了!

  步維竹暗歎。「她們當然不知道,事實上,她們根本沒有看過我的真面貌,過去我每次出門就先易容,直到任務結束回到諾弗克之後才回復本來模樣,所以在路上碰見了她們也不一定認識我。」

  怎麼,那對母女連他的真面目都沒見過嗎?

  那她還有什麼好擔心的?

  「原來如此。」不知道為什麼,郁漫依突然覺得心情非常舒暢,神清氣爽、心曠神怡,看天天好藍,看云云好輕。「好吧!那你要好好想想,愈快愈好,告訴你,女人的事拖不得的,拖愈久麻煩愈大,到時候要是扯不清了看你怎麼死!」

  「我知道。」步維竹猶豫一下,仍是憋不住心中的疑惑脫口問:「妳剛剛是怎麼了?」

  「剛剛……」兩朵紅雲驀然躍上郁漫依的雙頰,赧然的視線又躲到計算機裡面去了。「沒……沒啊!我哪有怎麼了,我只是……只是在跟你講理嘛!」

  才怪,她根本是不講理!

  不過眼見她臉上紅暈一片,步維竹若有所悟地輕輕啊了一下,郁漫依面上的彩霞更盛。

  「你啊什麼啊?」

  「妳是不是……」他想問她是不是在吃醋,但轉眼一想,這句話問出口搞不好會掀起國父的第十一次革命,為保老命,他最好改改口。「呃,我是說,妳是不是餓了?要不要我去買點東西來吃?」

  「當然餓了,不過不用你去買,我們……」她往車外一指。「去吃那個!」

  步維竹順著她的手指方向看過去,原來是生蠔--紐奧良最具代表性的食物除了海鮮粥之外,就是生蠔了。

  「好,走吧!」

  在紐奧良吃生蠔是一種絕對感官的經驗,你只要往生蠔吧前一站,戴著手套的料理師就會把活生生的帶殼生蠔扒開送到你眼前,再擠上幾滴檸檬汁,沾上薑末與西紅柿醬,你就可以享受到最鮮嫩多汁的新鮮生蠔。

  「天堂般的享受!」郁漫依一邊吃一邊吮著手指頭讚歎。「好幸福!」

  看她一臉陶醉的樣子,步維竹頗覺有趣。「下回帶孩子們來吃。」

  「他們會先吐給你幾隻生蠔!」

  「……」

  算了,還是帶他們去吃麥當勞吧!




  「你終於來了!」

  一瞧見門後的莉莉那副興奮的模樣,實在不像是有什麼災難需要他救助,步維竹不覺疑心陡生。

  「發生什麼事了?」

  「沒事、沒事,抱歉用那種緊急訊息要你馬上趕過來,但有一件你一定會很高興的事我想盡快告訴你,所以……」莉莉驀然頓住,兩眼盯住步維竹身後的郁漫依,失聲叫道:「她是誰?」

  她沒認出郁漫依就是那個被她女兒利用警察趕跑的女人。

  「朋友。」步維竹輕描淡寫地帶過去。「究竟是什麼事?」

  莉莉狀似想追問又強忍住。「有個人要找你,他說是你的親人,你知道,蛇頭說你好像都沒有親人了,所以我很替你高興,才急著要你趕來和他見個面。」

  「我的親人?」步維竹警覺心立起,暗裡向郁漫依使了一個「小心」的眼色,再問:「叫什麼名字?」

  「他沒說,他只說……」莉莉退後讓他們進入。「見了面你一定會非常意外又驚喜。」

  確實非常意外,步維竹一見到客廳裡的男人,在錯愕地呆了呆之後,隨即失聲叫了出來,「是你!」

  坐在沙發上逗弄西西的男人聞聲回頭,先是愣了一下,繼而失笑。

  「是你嗎,老大?怎麼變成這副樣子了?」說著,他先將西西放下,再起身。

  郁漫依頓時目瞪口呆,好高大!

  同樣是東方人,但那男人足足高了步維竹一個頭,軀體粗壯,渾身上下一坨坨的好像掛了許多鐵球,連脖子都不見了,標準的肌肉男,五官雖然很正,但眼神老是飛來飛去的飄移不定,不像壞人,卻又有某些地方令人感到不太舒服。

  「你……你出來了?」步維竹仍在發愕。「該死,你什麼時候出來的我怎麼都不知道?」

  男人遲疑地瞄了一下莉莉,「待會兒再說。」再望向郁漫依。「這位是?」

  步維竹也瞥一眼莉莉,「朋友。」然後拍拍男人的肩。「用過晚餐了嗎?我請你出去吃。」

  「好啊!不過……」男人斜睨著郁漫依。「這位『朋友』能不能在這裡等?我們想談點私事……」

  不等他說完,步維竹便非常堅定地代替「朋友」否決他的請求。

  「她跟我一起!」

  男人皺了皺眉,但見步維竹的表情非常堅決,便鬆開眉頭聳聳肩。「好吧!」

  原以為他們起碼會在這兒逗留一段時間敘舊,沒想到五分鐘不到就要走人了,莉莉雖然不情願,但既然那男人說他們要談私事,她也沒有立場反對,只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相偕離去。

  一走出屋外,男人便領路往法國區而去,尾隨於後的郁漫依扯扯丈夫的衣袖。

  「喂,他誰呀?講話好奇怪,又中文又英文,中文不標準,英文也怪腔怪調,他到底是哪一國人呀?」

  「我弟弟,竇維民。」步維竹低語。「中文不標準大概是因為太久沒講,英文是在日本學的。」

  「耶?他就是你弟弟?」郁漫依驚呼。「可是,他怎麼出來了,還跑到美國來了?」終於受不了坐牢的辛苦,所以來上一段叛獄大逃亡?

  「我也不知道,」步維竹的聲音裡也帶著疑惑。「等會兒再問他。」

  「哦!」其實這並不是很重要的事,不過……

  對於步維竹而言,竇維民是自己的弟弟,所以他毫無戒心,但就第一次見面的郁漫依來講,竇維民是一個陌生人。

  所有的陌生人都是可疑的,她所受到的訓練這麼教導她。

  現在,她所受到的訓練正在警告她:眼前這個陌生人有哪裡不太對頭,說不上來究竟是哪裡,但就是在那兒。

  不久,郁漫依的預感便成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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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3 21:21:12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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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紐奧良號稱是美國境內最具法式風情的城市,但其實法國區內的法國建築早已被大火燒燬,現在的建築是西班牙人建造的,融合了法國與西班牙風,造就了今天紐奧良獨特的城市風情。

  步維竹以為竇維民是領路到法國區的餐廳,到了地頭才知道是竇維民的臨時住處,一棟非常美麗的西班牙建築,位於法國區邊緣的偏僻地區,離鬧區有一段相當的距離,房舍極為稀少。

  「這裡比較方便說話。」這是竇維民的解釋。「來,請進吧!」

  步維竹不疑有他,提腳便踏進屋裡,而郁漫依體內的警報器卻拉長號鳴響個不停,但是她並沒有阻止步維竹。

  倘若竇維民真有問題,最好讓步維竹自己去察覺。

  身後的門一關上,步維竹終於發覺不對了,望著不知從何處冒出來的十個持槍彪形大漢,牽住妻子的手猛然握緊--這回是他連累了郁漫依,誰知手中的柔荑立刻握回來,更緊的。

  他回眸轉注妻子,入目妻子篤定的表情,恍悟妻子早已有所警覺,但她想要讓他自己親眼見到這個事實--她說的猜測總不及事實令人信服,畢竟竇維民是他的弟弟。

  「抱歉。」步維竹低語。

  「無所謂。」郁漫依不在意的微笑。「看看他究竟想要什麼吧!」

  「我想……」步維竹垂眸沉吟。「或許他已經知道父親把所有的財產都給我了,所以……」

  「他想要分一半?」

  「也許是全部。」

  「你捨不得?」

  「怎會,妳知道我是最不注重金錢物質的。」

  「那就給他吧!」

  於是,兩人依然緊牽著對方的手,徐徐轉身面對背靠在門板上的竇維民,表情非常平靜。

  「你要什麼?」

  竇維民咧嘴一笑。「不愧是冬狐,果然有異於常人的膽識與智謀,不過既然是自己兄弟,我相信問題應該不難解決。來來來,先請坐再說!」

  步維竹與郁漫依相顧一眼,隨即依言在屋中的沙發上落坐,竇維民則笑咪咪地把肥大的屁股落到他們前面的矮桌上。

  「現在,大哥,麻煩你把控制器交出來好嗎?」

  控制器?!

  他……他怎會知道?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步維竹心中震驚,但表面上仍強作鎮定。

  竇維民的神情絲毫未變,始終保持著愉快的笑容。「是嗎?」他緩緩起身移到另一張沙發上坐下,再點燃一根雪茄吞雲吐霧片刻。「大哥,你知道我是怎麼離開監獄的嗎?」

  步維竹猶豫一下。「逃獄?」

  「我就知道你會這麼想,」竇維民哈哈大笑。「但事實是,我根本沒有入獄。你不懂俄文,人家怎麼說你就怎麼信,要騙你實在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容易到令我有點失望呢!」

  「可是……」步維竹不敢置信地瞪住仍在大笑的弟弟。「可是我是在監獄裡見到你的呀!」

  「那也不難安排,因為……」竇維民的笑容顯得更得意。「琴娃是我的女人,而她的蘇俄特務身份並不是假的。」

  步維竹盯住弟弟好半晌。

  「為什麼?」

  竇維民的笑容陡然消失。「你竟敢問我為什麼,你以為我不知道老頭子把所有的財產都給了你嗎?他實在太偏心了,難道我就不是他的兒子嗎?總之,從知道那天開始,我就計劃要除去你,只有這樣,老頭子才會把所有的財產再轉移給我,因為當時你僅有一個女兒,而老頭子仍保有一腦子的重男輕女觀念……」

  陰險的表情逐漸顯露在他那張原是很端正的五官上。

  「但是我又不能做得太明目張膽,所以才設計讓你去自尋死路,沒想到輕易被我騙倒的人竟能安然渡過一次又一次的難關,無論琴娃交給你多麼驚險的任務都難不倒你,甚至還讓你平白博得一個『冬狐』的外號。然而最料想不到的是……」

  竇維民憤恨地咬了咬牙。

  「那個混蛋老頭子竟然先你而嗝屁了,如此一來,就算你死了,所有的財產也都會落到你的妻女身上,所以我不得不改變計劃。既然得不到你的財產,那就由你來替我賺吧……」

  「難怪……」步維竹恍然大悟地喃喃道。「父親過世之後,琴娃交給我的任務都是……」

  「竊取機密或藝術品。」竇維民洋洋得意地替他說出答案。「老實說,這些年來你遺著實替我賺了不少呢!但是你也知道,我花錢一向不懂得計算,右手進左手出,根本存不了什麼錢,本來是打算讓你替我賺一輩子的,不過現在……」

  說到這裡,他的笑容突然又變了樣,變得好像紅燈區裡的無賴皮條客,諂媚中帶著明顯的不懷好意。

  「大哥,請把控制器交給我如何?我保證以後不再打擾你了,嗯?」

  步維竹兩眼定定地注視著他好一會兒,而後,表情逐漸化為僵硬的冷漠面具,「我……」同臉上的表情一樣,他的語氣也很淡漠。「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竇維民的嘴角似嘲諷又似冷笑地揚起。「真是的,大哥,何必白費精神否認呢!我是不知道另一個控制器在誰手裡,但是我能確定其中一個是在你手中,別忘了琴娃是我的女人,事實上,也是我叫她交給你那個任務的喲!」

  「我是去了,但是我並沒有拿到任何東西。」這話也不算謊言,起碼他離開的時候是兩手空空只吊了兩串蕉。

  「你這話想騙誰呀!大哥,如果你真的沒有拿到任何東西,幹嘛帶著老婆孩子躲得不見蹤影呢?嘖,害我白跑了一趟諾弗克!」說著,竇維民還擺出一副很懊惱的樣子。「幸好我知道你就是冬狐,否則我真不曉得該如何找你呢!」

  「我不可以帶他們出外旅遊嗎?」

  竇維民搖搖頭。「不用再狡辯啦!大哥,我是不會信你的,你還是老老實實交出來吧!」

  「我說過,我什麼也沒有拿到。」步維竹固執地咬定這句話。

  竇維民歎了口氣,「大哥,別說我沒警告過你喔!雖然你夠謹慎,沒有把老婆孩子帶在身邊,不過以你的個性,你應該不會不管你這位朋友吧?」他瞟了一下郁漫依。「我想,如果我告訴你,若是你不把控制器交出來,我就會好好『招待招待』這位朋友的話,你是不是會認真考慮一下把控制器交出來呢?」

  步維竹臉色微變,竇維民見狀,滿意地綻出笑容。

  「好,看在兄弟的情份上,我給你一個鐘頭時間考慮,希望到時候你會給我一個滿意的答覆。」話落,他用俄語向那十個彪形大漢吩咐了幾句,隨即出門去了。

  在十支槍口的監視下,步維竹垂眸沉默了許久,彷彿坐著睡著了似的,郁漫依並沒有騷擾他,她明白步維竹需要多一點時間來消化不久前才得知的殘酷事實。

  「他……」良久後,步維竹終於開口了。「是我唯一的弟弟。」

  「所以阻止他為非作歹是你這個作哥哥的責任。」郁漫依語重心長地說。「你應該很清楚,他想得到控制器並不是有什麼造福天下百姓的打算,他很貪心,貪心的人通常都缺少良心。」

  「……我知道。」

  「那你還猶豫什麼呢?」

  「我……」步維竹低低道。「想再給他一次機會。」

  「這又是何必呢?他根本不在乎你是他哥哥呀!」郁漫依搖頭喟歎。「不過,算了,換了我是你,說不定我也會跟你有同樣的想法。」

  「……妳認為我太優柔寡斷了嗎?」

  「你也是人啊!」

  於是,步維竹又沉默了。

  是人,便免不了私心,又有誰敢說自己是真正的大公無私呢!

  「不過你也要考慮一下,如果他不肯接受你給他的機會呢?」

  聞言,步維竹立刻明白妻子的暗示,旋即下落痕跡地環顧四周,悄悄打量那十個彪形大漢。

  如果是一般的對手,再多來十個他也不含糊,但由那十個人手持衝鋒鎗的姿態來看,八成是訓練有素的突擊人員,何況他們拿的可不是玩具槍或點火槍,而是突擊衝鋒鎗,扳機一扣下去就是一連串鞭炮爆得人雞飛狗跳。

  最重要的是,他並不是一個人,他並不確定郁漫依是否有能耐應付得了眼前的狀況,只要有一點點差錯,大家就得手牽手一起上天堂去打雙入橋牌了。

  究竟該如何行動才是脫離這種困境的最安全方式呢?

  見他沉吟不語,郁漫依推推他。「我來,一口氣解決他們,如何?」

  步維竹抽了口氣。「妳是說……」

  郁漫依慢條斯理地點點頭。「這是最安全的辦法。」

  最安全?

  對誰而言?

  雖然他從不曾傷害過人命,但身為特務的郁漫依恐怕早在幾百年前就品嚐過殺人的滋味,不怪她能如此輕易的下決定要採取這種極端的方法,然而,這也是她第一次利用死神來奪取人命,會不會造成什麼嚴重的後果呢?會不會……

  一發不可收拾?

  步維竹不安地付度,再一次打量所處的困境,考慮是否真的沒有其它比較安全的辦法?

  片刻後,步維竹不得不同意她的看法,倘若只有他一個人,他可以冒險,但無論如何他都不願意拿郁漫依的安危來冒險!

  「好吧!」勉強應允後,他立刻又板下臉來嚴正聲明,「不過,下不為例。」

  見他答應得那麼不乾脆,郁漫依覺得好笑。「先生,他們不是好人耶!」

  「我知道,但……」

  郁漫依聳聳肩。「如果你真的不想傷害任何人,可以想想你能做些什麼呀!」

  當他們躲在加拿大北部時,因為無事可做,步維竹乘機向自己身上的「它」詢問更詳盡的信息,再轉述給她聽,現在,她正是在提醒他別忘了當時所得知的事。

  他能做什麼?

  步維竹先是一愣,繼而恍然大悟。「妳是說……」

  郁漫依慢吞吞地點點頭。「兩個半鐘頭夠我們離開了。」

  步維竹遲疑了一下。「可是這樣他就會知道妳也有……」

  「不,他只會想到那是死神的附帶作用,這世上絕沒有人料想得到那兩個石盒好巧不巧的竟是被我們這對夫妻打開的,機率實在太渺小了!」

  「的確,實在巧合得令人難以置信。」步維竹頷首。「不過我還沒試過,不能確定是否……」

  「那不正好!」

  「呃?」

  「正好利用這個機會試試看啊!」




  准一個鐘頭後,竇維民回來了。

  「考慮得如何?」

  步維竹又注視他片刻,然後慢吞吞地說:「如果我告訴你,我無法交出任何東西給你呢?」

  聽到這種回答,竇維民似乎一點也不意外,「那麼……」猥褻的目光徐徐瞥向郁漫依。「首先,既然你有易容,相信你這位朋友一定也有易容,我猜她跟你一樣年輕?」

  立刻明白他話中的含義,步維竹臉上終於出現怒容。

  「沒錯,」竇維民笑吟吟地點點頭,大拇指往後一比。「我這幾位蘇俄朋友為了幫我的忙,已經好久沒有輕鬆一下了,我想他們應該不反對來個3P、6P,甚至10P……」

  瞬間失去冷靜,「住口!」步維竹憤怒地跳起來。「竇維民,你太無恥了!」

  「隨便你說。」竇維民不以為意地呵呵笑。「現在,你是不是願意更改一下你的回答呢?」

  步維竹咬牙切齒的瞪住他半天,驀而朝郁漫依使去一個眼色。

  三秒鐘後,原是兩臂環胸,躊躇滿志的姿態驟然凍結,兩粒人眼驀然瞠成兩顆大龍眼,驚駭地瞪住無聲無息突然倒地斃命的那十個蘇俄人,竇維民震驚得連呼吸都嚇沒了。

  「你是我弟弟,我真的不想傷害你,但是如果你再執迷不悟……」步維竹無奈歎息。「總之,我會每個月匯一萬美金到你的戶頭裡--這是老爸的交代,最多不能超過一萬美金,就算你不工作,這也應該夠讓你舒舒服服的過日子了……」

  一萬美金?

  他還真慷慨咧!

  郁漫依拚命眨眼,他們自己家裡每個月的開銷都不超過三干美金ㄋㄟ!

  「……你好自為之吧!」語畢,步維竹牽起郁漫依的手準備離去。

  竇維民這才回過神來,一個箭步搶上前拉住步維竹。

  「天哪!大哥,那就是『死神』的威力嗎?真是太驚人了!」他興奮又貪婪地緊揪住步維竹不肯放。「大哥,我們合作吧!我保證想要什麼就可以得到什麼……不,我們乾脆作地球的主宰吧……唔!」

  收回掐在竇維民頸後的手,步維竹將昏厥的弟弟拖到沙發上躺好,痛心地注視弟弟好半晌後,毅然轉身離去。

  不料他們才剛走出大門又停步了。

  「只對付你一個人,他到底找了多少幫手?」郁漫依啼笑皆非地喃喃道。

  黑漆漆的夜幕中,昏暗的街燈下,冷風颼颼、人影幢幢,還有此起彼落的衝鋒鎗上膛聲,初步估計人數絕不只個位數。

  幹嘛,想發動戰爭?

  「他要搶人家的,自然也會擔心別人要搶他的。」步維竹淡淡道。「我聽到阿拉伯語和德語,我想他是請了一隊傭兵。」

  郁漫依哼了哼。「就算請來一整支軍隊也沒用!」

  步維竹雙層又皺。「難道妳又想……」

  「不然你說怎麼辦?報警?」

  步維竹不禁啞口。一旦跟警察牽扯上,麻煩更大!

  望著不知死活的黑影一條條圍攏過來,「到底怎樣嘛?」她不耐煩地催促著。

  雖然滿心不願,但步維竹也察覺到他們的處境確實愈來愈危險,一陣猶豫後,他不由得長歎。

  「也只有如此了。」又一次,為了郁漫依的安全,他不得不妥協。

  三秒鐘後,在無人攔阻的情況下,他們悄然離開現場。

  這下子紐奧良警方可真要雞飛狗跳了,平空冒出三、四十具屍首,而且都是外國人,最糟糕的是,他們絕對查不出死因,如果一定要替他們的死亡說出個死因,只能說……

  他們突然忘了怎麼呼吸!




  「我們為什麼又回到這裡來?」

  「維民一定會再來找她,我必須送她離開這裡。」

  「哦……好吧!」

  不情不願的,郁漫依放開他的手,由著他敲了兩下門,門幾乎立刻打開了。

  「我就知道你一定會回來!」莉莉欣喜地歡迎他進門,卻對郁漫依視若無睹。

  「妳們必須離開這裡。」步維竹省去廢話,開門見山地說。

  「咦?」莉莉怔了一下,隨即興高采烈地應允。「沒問題,我馬上去準備!」

  步維竹與郁漫依不禁相對愕然。

  她怎麼不問理由?

  難不成她以為……

  郁漫依皺眉,突然朝步維竹勾勾手指頭,後者困惑地低下頭來。

  「嗯?什麼事?」

  「你打算送她們去哪裡?」

  「拉斯韋加斯。」

  「不准亂來喔!」

  步維竹怔了怔,俯眸凝睇妻子警告的表情,驀然勾起一抹淺淺的笑。

  她果然是在吃醋!

  雖然這回她沒有說什麼愛啊情啊之類的話,但這句警告的語言卻比直接說出口的愛更有力量,更確實。

  不過他實在沒想到她竟然是這麼會吃醋的女人。

  「我打算把她們交託給一位賭場老闆,他欠我一份情。」

  話說完,莉莉就帶著西西,提著行李出來了。

  「我們怎麼去?」

  「搭運送毒品的小客機。」

  「耶?!」




  拉斯韋加斯是世界最有名的賭場和娛樂中心,說這種地方沒有毒品肯定沒人會相信,要提供全方位的娛樂,就少不了毒品,這幾乎已成了定論。

  步維竹等人所搭乘的就是專程載送毒品到拉斯韋加斯的順風機,再搭他們的順風車到頭一站--長街的亞歷山大賭場飯店,這就是步維竹的目的地。

  交託的過程勉強算順利,賭場老闆很豪爽的拍胸接下委託。

  「只要我照顧好她們,我欠你的情就算還清了?」

  「沒錯。」

  「OK,交給我了!」

  問題在於莉莉母子倆。

  「你……你要把我們丟在這裡不管?」瞧她一副淒淒切切、悲悲慘慘的模樣,像極了剛收到離婚書的怨婦,而且沒有半毛錢贍養費。

  「為了妳們的安全,這是最好的方法。不過妳放心,我保證妳們在這裡一定能夠生活得很好。」

  「但是……」莉莉哀怨地抽著鼻子。「我們想跟著你呀!」

  步維竹暗暗蹙眉。「這是不可能的事,而且,我也不會再來探望妳……」

  「為什麼?」一聲淒厲至極的尖叫驀然砍斷步維竹的「永不再見」宣言。「叔叔為什麼不來看我們了,你不是喜歡媽咪嗎?」

  步維竹不由得暗暗叫苦不已。

  「西西,我不是跟妳說過了嗎?能呵護妳媽咪的男人不是我!」

  「為什麼不可以是?媽咪也喜歡叔叔,那你們就可以在一起了嘛!」

  「西西,以後妳長大了自然會瞭解的。」

  步維竹滿心希望西西能就此打住,不過會乖乖一鞠躬退場的絕不是小孩子,他們從來不會輕易如大人的願,西西不但沒有適可而止,而且拉開喉嚨尖叫得更大聲,好像某人正在用弓弦割豬腸,令人寒毛直豎,雞皮疙瘩全體出動,還整個人攀住他的大腿不放,阿瑟王拔石中劍都沒這麼賣力。

  「我不管,媽咪喜歡叔叔,所以叔叔一定要陪媽咪!」

  不管就別管啊,還死命抱著人家的大腿幹嘛?

  郁漫依在一旁直翻白眼。以往她時常覺得姬兒和米克很可惡,現在她終於發現其實他們已經夠資格參加乖寶寶比賽,起碼他們不像西西這麼任性無賴。

  而步維竹每一次試圖要把西西拉開,她就立刻把嗓門拔尖到幾乎要震破玻璃,他只好用眼神示意莉莉把西西帶開,但莉莉卻自顧抽泣哽咽裝作沒看見,郁漫依實在是看不下去了,三不管粗魯的硬把西西扯開,才不管她打算叫破幾片玻璃,反正破的又不是她家的玻璃。

  一丟開西西,郁漫依馬上拉著步維竹拔腿就跑。

  「再不走就走不了啦!」

  轉眼間,兩人就不見蹤影,西西頓時不知所措地呆住。

  觀眾呢?




  一對亡命鴛鴦一路衝刺到長街另一頭的熱帶大道才敢停下來彎腰喘息,並心驚肉跳地回頭張望是否有人追上來。

  「維……維竹。」

  「嗯?」

  「原來你……早就知道了!」

  「知道……什麼?」

  「麥……麥假!」

  「嗄?」

  「少……少裝一杯!」

  步維竹聳聳肩,繼續喘。

  「什麼……什麼時候知道的?」

  「上回到……她那裡找妳和……姬兒的時候。」

  「真……遲鈍!」

  「……」

  「那你……怎麼說?」

  「我告訴她……能照顧她的男人……不是我。」

  「哦!」其實這麼說已經很白了,但那女人似乎不懂得何謂死心,大概是因為還有一個小賴皮鬼在一旁搧風點火。

  又過了片刻,兩人的呼吸漸趨平緩,這才慢慢直起身來。

  「再來呢?」

  「回小島上。」

  「怎麼回去?」

  「繼續搭便機?不過那要繞一大圈就是了。」

  聞言,郁漫依不禁大歎一口氣給他聽。「先生哪!請別忘了我原來的身份好不好?你知道我有多辛苦才忍住不抓他們嗎?天哪!整整五十公斤,跟我的體重一樣耶!該死,我實在應該抓他們的!」

  「好好好,那就……」

  「怎樣?」

  「參加越野摩托車比賽。」

  「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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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5-1 20: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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