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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又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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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 古靈 ]【縛神 (上、下)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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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3 21:21:48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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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界上沒有絕對的秘密,特別是當參與秘密的人愈來愈多的時候,秘密也就不再是秘密。

  幸好,這個秘密被扭曲了。

  雖然從紐奧良回到小島的路程並不算太遠,但為了安全起見,步維竹與郁漫依不敢直接回去,怕引來麻雀吃螳螂,只得選擇迂迴的繞道而行。

  可是,他們很快就有寸步難行之感,因為尋找郁漫依的人愈來愈多,手段也愈來愈激烈,最後竟然不知從哪裡冒出來一億美金的懸賞,於是,步維竹再也不敢找「朋友」幫忙。

  一億美金的誘惑實在太大了!

  然後,當他們差點被一票「賞金獵人」捉捕到手時,他們開始不得不頻頻利用死神來逃離困境,一來是為了脫身,二來是為了嚇阻他們。

  但那些被貪婪的心蒙蔽的獵人依然不怕死的繼續追趕他們,前仆後繼、勇往直前,當年英軍若是有這種視死如歸的精神,美國根本就獨立不了!

  「為什麼?難道你們真的都不怕死嗎?」

  「怕什麼?反正你們那種病毒又不會真的致人於死,兩個鐘頭後又會復活了不是嗎?」

  「病毒?」

  「雖然懸賞的人並沒有透露要抓你們的原因,但由你們那種可以瞬間致人於死的能力,我們也可以猜想得到必定是你們偷了某個生化研究所的病毒,不過那種病毒雖然可以致人於死,可是兩個鐘頭後就失效了。即使如此,對某些人來講,那也是極為方便的武器,只要兩個鐘頭就足以攻陷一個城市,甚至一個國家了!」

  步維竹與郁漫依相對哭笑不得。

  竟然可以扯成這樣!

  不過,這樣也好。「病毒就病毒,不過,病毒始終是病毒,還是會死人的!」語畢,步維竹旋即使出一記手刀砍昏了回答他的人。

  「我早告訴過你了!」郁漫依悠閒地在一旁說風涼話。

  步維竹瞥她一眼,抿唇不語。

  郁漫依聳聳肩。「現在怎麼辦?」

  步維竹環顧四周橫七豎八的屍體,發現大半都是已經被郁漫依「處死」過多次的人,他沉吟片刻,驀而轉身就走。

  郁漫依注意到他沒有看手錶,不禁微微一愣,隨即追上去。「不管了?」

  「……不管了!」




  蔚藍的晴空,墨綠的樹蔭,微風輕輕拂過,百花爭相怒放,春天的氣息在濃郁的野花芳香間飄動。

  這是位於密執安州南部的無名鄉間小村鎮,三十幾棟房屋錯落在綠野間,由於除了風景優美之外並沒有什麼特色,所以不曾出現過觀光客之類的外人,步維竹夫妻倆才得以在這裡安安靜靜地躲過了兩個星期。

  「他們怕了。」

  「這裡非常偏僻。」

  步維竹雙臂枕在腦後仰躺在草地上,望著天空,郁漫依則睡在他的肚子上,也望著天空。

  「不,是他們怕了!」

  「……但是那些認識妳的人可不會怕,他們知道妳不是個殘忍的人,若非迫不得已,妳不會傷害任何人,否則妳大可拿任何一個小村鎮或小城鎮下手,警告他們別再接近妳,甚至提出任何要求。」

  郁漫依無法反駁。

  可惡,這傢伙的腦筋為什麼一定要這麼機敏呢?

  「那……那……至少我把死神控制得很好吧?」

  聽她說話的口氣,步維竹馬上察覺到她的不甘心,不覺莞爾。「這點倒是真的。」她真是個好強的女人,這比以前事事順從丈夫的她有趣多了。

  「對吧!對吧!」郁漫依的得意立刻揚升到飽和點。「每次我一生氣,它就跑出來問我要不要殺這個那個的,如果不需要,我都嘛馬上回絕它,除非你點頭,我才會同意……」

  她側過身去對上步維竹俯視的目光。

  「而且好幾次它都不厭其煩地蠱惑我多殺幾個人,我實在不耐煩了,脫口跟它說它要是敢再多囉唆,我就先殺了它!沒想到才這麼一句話,它就被我嚇到了,以後都不敢再多話。嘖,死神居然這麼怕死,實在有夠遜,連我都替它感到丟臉!」

  「我想……」溫暖的手輕撫上她的臉頰上,「死神寄生在妳身上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步維竹深思地說。「起碼妳能夠壓制它,而不是被它拉著鼻子走。若是寄生在思想邪惡,或者意志不夠堅定的人身上,恐怕就很麻煩了!」

  得到丈夫的稱讚,郁漫依立刻笑得跟孩童一樣燦爛,高興得跟什麼似的。

  「我知道,否則傳說中就不會出現那個舉大鐮刀的死神,我認為他可能是意志薄弱,反被死神控制來盡情殺戮。當然,也有可能是他本身的思想不正,以為可以利用死神來謀得他所渴望的事物。」

  「不過最重要的是……」步維竹的目光驀轉深黝。「恰好我身上寄生了它的敵人,所以它第一個就迫不及待的想除去我,可惜……」

  「我打死不肯,因為我愛你,寧死也不願傷害你!」郁漫依一面說,一面像烏龜一樣爬呀爬的爬上他胸口。「偏偏死神又比誰都怕死,所以才會乖乖的聽任我壓制,對吧?」

  「妳抓到了它的弱點。」步維竹溫柔地將她落下來的髮絲撩到後面。「我想這可能是第一次有人能抓到死神的弱點……」

  「不,應該說是它第一次碰到這種情況,想想,地球上足足有六十億人口,它們兩『只』偏偏寄生到我們這對夫妻身上,它一定後悔死了!」郁漫依幸災樂禍地哈哈笑。

  只?

  步維竹聽得有點好笑。「那也沒辦法,它們離開石盒之後,如果不在三秒鐘之內寄生,就會死去。」

  「三秒鐘?!」郁漫依吐吐舌頭。「那也沒得選擇了,算它倒霉吧!」

  修長的手掌輕輕摩挲著伏在他胸前的腦袋,「不知道另一……呃,只死神現在是寄生在誰身上呢?」步維竹喃喃自語。

  「說不定它運氣不好,寄生在不能生育的人身上,或者在嬰兒時期就不小心把家人統統害死了,結果沒有人養育它的宿主,於是它就活活餓死啦!甚至也有可能被龍捲風絞死、被水災淹死、被火災燒死、被岩漿燙死,車禍驟死、吃東西噎死、爬樓梯一腳踏空摔死,這都是它抗拒不了的,不是嗎?」

  這些推測聽起來有一半是在開玩笑,但步維竹卻很認真的聽進去,並加以思考。

  「嗯……確實很有可能,那麼它很可能真的是碩果僅存的一隻了。」

  「幹嘛?」郁漫依仰起臉來用揶揄的眼神凝住丈夫。「你也想發揮愛心保護瀕臨絕種生物,所以打算把它當傳家寶物一代傳一代下去嗎?」

  「當然不是!」步維竹斷然否認。「我是想,總有一天我們也會死,到時候就再也不必擔心會有人利用它來為非作歹,因為它們也會跟著我們一起死。不過……」他若有所思地停頓了一下。「一隻無法隨心所欲,縛手縛腳的死神,或許它會覺得死亡比較輕鬆吧!」

  「沒有你,我也縛不了死神的手腳。」郁漫依喃喃說著把臉趴回他胸口上,隨著他的呼吸一道起伏。「何況我們又不是生物學家,幹嘛冒險去保育這種可怕的生物呢!」

  「的確……啊,對了,說到保育生物,在小河谷山區時,妳實在不應該在尚未確定那是否是保育生物之前就弄死那只山雞來吃……」

  又來了!

  「我餓了嘛!」

  「那也不行,要知道,那裡是國家保護區,有許多保育生物,是禁止打獵的地區……」

  「誰打獵了?牠『剛好』死掉,那我就撿來吃也不可以嗎?」

  「當然不可以,以後千萬記住,在國家保護區裡,千萬不能弄死任何動物!」

  對對對,人餓死沒關係,保育生物絕不能死!

  實在懶得再搭理他,郁漫依逕自闔上眼去召喚周公,於是對話到此中斷,步維竹繼續凝望天空,微風仍然輕輕地飄,飄得人昏昏欲睡。

  大半天過後,步維竹突然又出聲。

  「不知道孩子們怎樣了?」

  「呃?啊……那兩個小鬼啊!安啦、安啦,他們很機靈的,我只擔心他們會把整個村落鬧翻天引起公憤,才不擔心他們會出什麼事。不過話說回來,村落裡的老師還是會繼續教他們功課,你留給他們的作業也足以讓他們焦頭爛額到公元三千年,我就不信他們還有多少時間作怪!」

  「妳不想念他們?」

  「想啊!怎麼不想,不過也沒辦法嘛!」

  「我想……」步維竹沉吟。「再等兩個星期,確定沒有人追蹤過來之後,我們再直接回去。」

  打死他們也想不到,專業的獵人們並沒有追蹤到他們,反而是兩個意想不到的人物追蹤而至……




  「老公!」

  「我知道!」

  黑暗中,睡床上的夫妻倆很有默契地一左一右翻身下床潛至屋角,靜靜地等待窗外的人悄悄爬進屋裡來。

  奇怪,好像有哪裡不太對勁,究竟是?

  燈光乍現,步維竹與郁漫依錯愕地打量那兩個驚恐萬分的孩子,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女--持著一把印地安獵刀,以及一個六、七歲的男孩--握著一把印地安小戰斧,由他們的五官和膚色來判斷,應該是印地安小孩。

  「你們有什麼事嗎?」見他們驚嚇得相互抱在一起,步維竹擔心他們會不小心錯手砍死對方,情不自禁把聲音放到最柔和。

  他們讓他想到自己的孩子。

  他一出聲,那兩個孩子終於又想起自己的任務,馬上放開對方,各自把兩支抖個不停的武器--獵刀和小斧頭--對準他們的目標。

  「一……一億美金……呃,不對,你……你們跟……跟我們走!」少女揮舞著獵刀,色厲內荏地命令,大概連隻老鼠都嚇不倒。

  真意外,連小鬼都如此貪婪嗎?

  「誰帶你們來的?」

  「沒……沒有人,我們……我們自己來的。」

  步維竹驚訝地瞠大眼。「你們可以追蹤到我們?」

  「我們是印地安人!」少女驕傲的展示他們高貴的血統。

  步維竹頷首。「好,那麼,你們為什麼需要錢?」

  少女與小男孩相顧一眼,又遲疑一下,始吶吶道:「我……我父親需要手術費。」

  步維竹皺眉。「你們沒有社會保險……」

  話還沒聽完,少女一時忘了要恐懼,迫不及待地爆出滿腔憤怒。「吉姆叔叔說保險公司在拖延,等我父親死去,他們就不必付這筆費用了。」

  再拖也拖不了多久啊!除非……

  「妳父親要動什麼手術?」

  「心臟移植。」

  「那要排隊等候吧?」

  「可是如果保險公司不同意,醫院就不肯把我父親列入等候名單上啊!」

  的確是這樣,可是……

  「醫生說你父親的病情如何?」

  一提到父親的病情,兩個孩子瞬間又垮下兩張小臉蛋,哭兮兮地抽著鼻子。

  「吉姆叔叔說,醫生和保險公司有勾結,一直在隱瞞父親的病情,直到我父親住院之後,醫生才說我父親隨時都可能會……死……去……」說到最後,少女已經忍不住啜泣,勇敢的小男孩雖隱忍著不哭,但眼淚像下雨一樣落個不停。

  「所以,求求你們,跟我們一起去好嗎?我不要一億,我只要夠我父親動手術的費用就好了!」

  真傻,她以為她真拿得到半毛錢嗎?

  「很抱歉,我們不能跟你們去,但是我可以給你們手術費。」

  「耶?你要給我們?」少女驚喜欲狂地大叫。「為……為什麼?」

  「因為……」步維竹轉注郁漫依微笑。

  郁漫依回以頑皮的笑。「我們也有兩個跟你們一樣的孩子,雖然很可惡,但他們畢竟是我們的孩子。」

  兩個孩子又哭了,「謝謝!謝謝!」但這回是喜極而泣。

  「你們等一下,我開支票,記住,千萬不要給其它人,只能交給吉姆叔叔。」

  在等候步維竹開支票的時候,郁漫依帶著兩個孩子到廚房去倒了兩杯果汁給他們。

  「哪,坐下喝。」

  「謝謝。」

  餐桌旁,郁漫依雙手撐著下巴喜愛地來回看--他們真勇敢又孝順,看得兩個孩子赧然的垂下頭去,她不禁失笑。

  「真可愛!來,告訴我,除了吉姆叔叔之外,你們家裡還有別的親人嗎?」

  「沒有了。」少女搖搖頭。「而且吉姆叔叔也不是我們的親人,他是父親的老闆。」

  「咦?是嗎?那……」郁漫依意外地怔了一下。「他跟妳父親是好朋友?」

  「不是,但起初我們去找保險公司的時候,他們說不是他們不給付,而是父親的保險單有問題,叫我們回去找父親的老闆,所以我們就去找吉姆叔叔,吉姆叔叔才告訴我們說保險公司都是這麼做事的,這樣他們才能省錢。」

  原來如此,看來不是醫院和保險公司有勾結,而是那位「吉姆叔叔」和保險公司勾結。

  「是喔?」唇角勾起一抹冷笑,郁漫依慢條斯理地將視線投向廚房門口的步維竹,他手裡拿著支票,眉峰緊蹙。「我想我們還是跟你們走一趟,一起去看看妳父親吧!」

  如果她讓死神除去這世上所有貪婪的人類,這個世界不曉得會不會變得美好一點呢?




  他們來遲了一步。

  「很抱歉,妳們的父親半個多鐘頭前過世,剛剛送去太平間了。」

  步維竹與郁漫依相對一眼,連忙跟著那對一邊哭一邊跑的姊弟倆身後追去。

  太平間裡,冷漠的醫生指指剛送來的推床後,隨即徑行離去--午餐時間到。姊弟倆掀開白布單,一人一邊趴在冰冷的父親身上絕望地嚎啕大哭,哭聲說有多淒慘就有多淒慘,聽得郁漫依都想哭了。

  「維竹?」她推推步維竹,「我知道你不想破壞人類的自然淘汰循環,但……他們真的好可憐啊!」

  步維竹歎息著點點頭,然後上前一步,把少女拉開父親的屍體。

  「他還沒死,快,快去叫醫生來!」

  「咦?可是……」父親的身體都已經冰冷了呀!

  「快去啊!再慢他就真的沒救了。」

  一聽,少女馬上慌慌張張的跑去叫醫生。步維竹立刻上前一步佔據她的位置,盯住屍體急切地低喃。

  「快,讓他復活過來呀!」

  小男孩噙著淚眼怔愣地望他一眼,再看回父親,兩秒後,小男孩不敢置信地瞪大烏黑的瞳眸。

  父親靜止的胸膛突然開始起伏了!

  「父親?」駭異的抬眸。「你……」

  「噓~~」食指比在嘴前,步維竹輕聲道:「不要說,也不要告訴任何人,這是我們的小秘密,嗯?」

  驚駭的目光霎時轉為崇仰尊敬--如同尊崇部族裡的大神一樣,小男孩忙不迭地點頭。

  「現在,記住我告訴你的話,」步維竹嚴肅地看住小男孩。「七年之內一定要醫好你父親的病,否則七年後他還是會死,屆時我也幫不上忙了,明白嗎?」

  「七年?」

  「對,我無法醫好你父親的病,只能給他一個機會,希望你們能好好把握,要知道,並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得到這種機會的。」

  小男孩似懂非懂地又點了點頭。「我記住了,七年。」

  「還有,記住,這是我們的秘密。」

  小男孩突然比出一個奇特的手勢,步維竹猜測那是他們部族人在發誓時所使用的手勢。

  「我以我的生命起誓,絕對不會把大神使我父親復活的事告訴任何人!」

  「好……咦?」

  大神?!




  你很高興?

  是的。

  你並沒有向他們索取報酬,但是你仍然很高興?

  沒錯。

  為什麼?

  不為什麼。

  你真是個奇特的人類,與我過去曾寄宿過的人類完全不同。

  並不是所有的人類都相同的。

  ……說的也是,我想我也很高興能寄宿在你身上。

  你也很高興我讓他復活?

  不,是……你的感覺我都能感受到。

  所以?

  你常常與你的女人做愛,那種感覺實在很好,是我感受過最棒的感覺!

  ……

  不過真奇怪,過去我所寄宿過的人類也會做愛,但他們在做愛時為什麼就沒有那麼棒的感覺呢?

  也許過去你所寄宿過的人類並不愛和他們做愛的對象,而我,我碰巧很愛我的女人,所以感覺不一樣。

  原來如此,可是……愛究竟是什麼?

  ……




  那種抽像的字眼他要如何對一團煙解釋呢?

  「你在想什麼?」

  步維竹苦笑。「它剛剛問了我一個問題,我不知道如何向它解釋。」

  「什麼問題?」郁漫依好奇地追問。

  「『愛』是什麼?」步維竹無奈地搖搖頭。「我不明白,同樣是抽像的名詞,它明明知道『高興』是什麼意思,為何會不懂得『愛』的意義呢?」

  郁漫依聳聳肩。「也許它以前的宿主根本就不懂得愛。」

  步維竹想了一下,「也許吧!」

  「啊,他們出來了!」

  那對印地安姊弟一從病房裡出來,便直接跑向他們。

  「叔叔、阿姨!」

  「你們父親還好吧?」

  「嗯!醫生說他的情況仍不太好,但很穩定。」少女快樂地說。「醫生還說這真是奇跡,父親明明已經沒有任何生命跡象,連身體都冷了,這樣居然還能再活回來,這必然是上帝的旨意,所以他一定會好好照顧我父親。」

  「是嗎?」步維竹覷了一下小男孩,小男孩緊緊地閉住嘴巴,一聲不吭,但眼神閃亮。「這就好。現在,跟我們來一下。」

  在等待室裡,步維竹先把一張收據交給少女。

  「哪!這是收據,收好,妳父親已排進等候名單上了。」

  「謝……謝謝!」少女又想哭了。

  「別哭,來,還有這個……」郁漫依再將一本存折和提款卡交給少女。「也收好,這是用妳父親的名義開的戶頭,裡面的錢應該足夠你們生活,若是有額外的開銷,也……哎呀,叫妳別哭妳還哭,不乖喔!」

  「可是……可是……」少女抽噎著。「你們對我們這麼好……」

  「沒辦法,誰教你們這麼像我們家那兩個小鬼呢!」

  「好了,」步維竹起身。「東西都交給妳了,我們得趕緊離開,否則……」

  「等等!」少女也跟著跳起來。「我帶你們離開,保證沒有人能追蹤得到你們。」

  「妳?」

  「我們居留區裡有一條只有我們族人才知道的秘密小徑,往那裡走可以直接通向內布拉斯加的孤山,我表兄住在那裡的居留區,他可以繼續帶你們安全通過內布拉斯加到堪薩斯的托皮卡,我想到那裡你們應該可以自己想辦法了吧?」

  步維竹與郁漫依相視而笑。

  「沒問題!」




  能擺脫追蹤是一件很美好的事,可是追蹤他們的獵人實在太多,就算不依賴追蹤,隨便走在路上碰也碰得到。

  從堪薩斯到阿肯色,再從阿肯色到密西西比,一路暢行,愉快無比。

  但到了阿拉巴馬,他們在上灰狗巴士之前,很不幸地碰上了一個最不想見到的人--

  「上帝!」

  「怎麼?」

  「你弟弟!」

  「該死!」

  他們拔腿就跑,但已來不及,竇維民領著十幾個人一路窮追不捨,雖然半個鐘頭後他們終於甩掉人,可是並不表示那些傢伙不會再追蹤過來。

  「你弟弟怎麼還不死心啊!」

  兩人狼狽地躲在棉花田里喘息,吹得棉花到處飛。

  步維竹苦笑。「因為他有信心我不會傷害他。」

  「你不會,我會!」郁漫依咕噥。

  步維竹蹙眉瞥她一眼,她馬上瞪回去。

  「他是個大混蛋,比所有追我們的人都混蛋!」

  步維竹沉默了一會兒,歎息。「我知道,但他還是我弟弟。」

  「我也知道,但……」郁漫依冷哼。「他最好不要傷害到你,否則我還是不會對他客氣的!」她的語氣凶狠,包含的卻是對他無盡的愛。

  他緊緊握了一下她的柔荑,無語。

  「現在怎麼辦?」

  「到小河谷,看看能不能從那裡直接到喬治亞。」

  「然後?」

  「……到時候再說吧!」

  步步難測,只好走一步算一步,這是他們此刻最佳的寫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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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3 21:22:20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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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稱為「南方的帝國州」,有著棉花和紅土的喬治亞州,大部分的上地仍是農田,但隨著工業發展已一年一年的減少,而西北部的阿帕拉契山脈仍是莊嚴巍峨,冷眼俯視著不斷變遷的大地。

  「好熱!」

  「五月了,當然熱。」

  也因為熱,他們早就去掉了所有的偽裝。

  「五月了啊……」郁漫依吁著氣選了一塊扁平的石塊坐下,手掌搧個不停。

  「快一年了,不曉得這種逃難生涯還要持續多久?」

  「我擔心的是孩子們的學業,」就著望眼鏡,步維竹仔細觀察前方。「總不能讓他們一直休學下去吧?」

  郁漫依忍不住翻了一下白眼。

  「你嘛拜託一下好不好!都什麼時候了,你還管他們的功課?」

  「人生在世,知識最是重要,腦袋空空注定要被人踩在腳底下。」

  「你希望他們高高在上?」

  「不,我只是希望他們能長成端端正正的人,要知道,腦袋裡若是空無一物,言語定可憎,行為更卑劣。」

  郁漫依猛搖頭不停。「我說啊!你有時候真的是古板到讓人想吐血耶!」

  放下望眼鏡,步維竹側過眼來。「會嗎?」

  「會嗎?」兩眼望天,郁漫依呻吟,「上帝,你聽到了嗎?他居然問我會嗎?救救我吧!上帝,他不說愛我沒關係,他不跟我在四下無人的樹林裡做愛也沒關係,雖然這兩樣我都哈得半死,但沒關係,我能忍耐,可是求求?,不要讓他老是在討論嚴肅話題時突然迸出一句無關緊要的話來--特別是在兩人都慾火難耐的時候忽然說要刷牙,而且頑固的堅持說那才是最重要的,上帝,麻煩?把他腦袋裡的空固力敲碎好嗎?」低下頭來,她在胸前畫了個十字架。「阿門!」

  聽到那聲阿門,步維竹忍不住笑出聲來。「漫依,妳很誇張。」

  仍然低垂著腦袋。「上帝,你還沒有把他腦袋裡的空固力敲碎,是你現在很忙嗎?」

  「漫依,我並沒有很頑固,而且我也不覺得我堅持的事有什麼不對。」

  歎氣,「好吧!上帝,你現在很忙,沒有空,那麻煩你有空的時候一定要記得敲碎他腦袋裡的空固力,謝謝。阿門!」她又畫了一次十字架。

  步維竹無奈地搖搖頭。「妳休息夠了嗎?」

  「夠了,夠了!」郁漫依懶洋洋的起身,背好背包。「接下來要怎麼走?」

  「下山後往前……」他指向前方。「經過那片草坡,再穿過樹林,我記得有一座城鎮,不算大,但足夠我們補充必需品,如果夠安全的話,也可以從那邊搭乘巴士到薩芬那。」

  「那就走吧!」

  「但是我總覺得哪裡不太對……」

  「哦,天!」郁漫依呻吟著拍了一下額頭。「先生,知不知道你現在已經是風聲鶴唳、草木皆兵了!我說沒問題,偏偏你就覺得很可疑,非得繞道走不可,這樣一路走來,記不記得我們多繞了多少路了?」

  「我這是謹慎……」

  「謹慎你個頭啦!老實告訴你,你這人實在太龜毛,我已經快受不了啦!」

  步維竹見她確實一臉不耐煩,隨時可能發飆的樣子,只好退一步。

  「好吧,那我們走吧,不過,要小心一點!」

  夫妻之間爭執不下時,一定要有人退一步,否則後果必然是兩敗俱傷。

  「是是是,小心一點、小心一點!」

  於是兩人開始下山。

  「啊,對了,說到阿門,我知道妳是在美國出生長大,所以篤信天主教,而我是成長於佛教盛傳的中國,所以彼此宗教信仰不同,這也是無可厚非,但孩子們畢竟是跟我姓,所以我認為他們應該跟我有相同的信仰……」

  「慢著,他們是美國人啊!」

  「中國籍。」

  「他們現在是在美國生活。」

  「他們是中國姓。」

  「以前你就沒有跟我提過這種問題。」

  「以前妳事事順從我,從不反對我的決定。」

  說的也是。

  「那,隨他們自由選擇吧!」

  「如果妳讓他們自由選擇,他們會什麼都不選。」

  「那就不要選。」

  「人沒有任何信仰是最可悲的。」

  「……」

  上帝,?現在真的沒空嗎?




  他們連那片樹林也到不了,就在前方三十公尺,竇維民便領著他那票蘇俄傭兵從樹林裡衝出來團團包圍住他們。

  沒有半支槍。

  「你……」郁漫依目瞪口呆,同時也懊悔得不得了,早知道就該聽步維竹的。

  「你們怎麼……」

  「直升機,沒聽說過嗎?」竇維民一雙賊兮兮的眼在郁漫依身上來回打量,目光讚賞,再加一點淫邪之色。「嘖嘖,原來她就是大嫂啊!挺正點的嘛,大哥,沒想到你居然能娶到這種老婆。」

  一把將郁漫依扯到自己身後,步維竹目光冷肅的注定竇維民。

  「你到底想要如何?」

  「怎麼還問呢,大哥?」竇維民好似很無奈地歎了口氣。「我知道啦!有人懸賞一億美金要捉你老婆,好像是你老婆偷了人家研究所的病毒什麼的,我不清楚,也不希罕,大哥,我只要你身上的控制器,有了控制器,要什麼得下到?」

  「如果我說不呢?」

  哈哈一笑,再板下臉來,「你不能說不,否則……」竇維民用下巴指指步維竹身後的郁漫依。「老實說,那種高檔貨男人見了都想上,但她是你老婆,我不得不忍,可是如果你無論如何都不肯交出控制器的話……」

  「我是你哥哥啊!」步維竹痛心地、憤怒地低吼。

  「很抱歉,我從來沒當你是哥哥。」竇維民滿不在乎地說。「不過,如果你願意把控制器交出來的話,我可以心甘情願的叫你哥哥,如何?」

  步維竹深深地凝住竇維民好半晌,驟然又換回冷漠的表情。

  「不交!」口氣更冷硬。

  竇維民聳聳肩,「那就沒辦法了。」然後往後退,直至脫出包圍圈,舉手大吼一句蘇俄語,「捉住他們!」

  步維竹與郁漫依立刻解下背包隨手一扔,再背對背相靠。

  「維竹?」郁漫依的口氣極為迫切。

  「不。」步維竹冷靜地搖頭。

  「為什麼?」郁漫依尖叫。

  「他們沒有武器。」

  自那些獵人的口耳相傳,竇維民一定得知會被「處死」的只有帶武器的人,赤手空拳的對手他們向來都自己解決,所以這回沒有人帶武器來。

  「可是以前最多只有十多個人,而現在……」郁漫依雙手作防禦姿態,兩眼則緊盯住那些虎視眈眈,隨時可能衝過來的彪形大漢。「難道我們就拚得過他們四十幾個人?」

  步維竹咬了咬牙。「如果真到了緊急關頭……隨妳吧!」最後一個字甫消失,一隻斗大的拳頭已直向他飛來。

  步維竹猜的沒錯,那些俄國傭兵都是訓練有素、經驗豐富的突擊隊員,身手不是一般兵員可比,更別提他們高人一等的身材,橫吃八方的體魄,光是站在他們的影子底下就已經快喘不過氣來了,何況是跟他們比拳頭!

  所以郁漫依說的也沒錯,他們絕對拚不過那四十幾個人,二十個還可以,但四十幾個?

  免談!

  不到五分鐘,郁漫依已然捉襟見肘、岌岌可危,女人的力量天生就比較弱,這點她終於承認是事實--不承認也不行,倘若不是步維竹的索錐時時飛過來替她解圍,她早就丟出白巾認輸了。

  至於步維竹,他的索錐恰好是應付這種場面的最佳武器,可長可短,拋圈繞回抽鞭,一甩出去就是六、七個人一起鼻青臉腫的踉蹌退後,一時之間,那些俄國人倒也拿他沒轍。

  十分鐘後,竇維民開始不耐煩了,於是朝某個剛被索錐打到後面齜牙咧嘴的傢伙使了一下眼色,再用下巴指指郁漫依,意謂:設法先把她捉起來,步維竹就不得不投降了。

  他沒有大聲說出來是不想讓步維竹和郁漫依有所防備,可惜他們的默契委實不佳,也可能是那個俄國人被打得有點神志不清了,竟然會錯意,拉著另一個人悄悄躲到一旁去掏出暗藏在褲管裡的手槍,槍口都對準了郁漫依的背部……

  正在專心應戰的步維竹眼角突然瞥見金屬光芒一閃,立即定睛望去,赫然發現竟是兩把槍,而且槍口並不是對準他,也不在他的索錐攻擊範圍之內,心下不由得一沉,不覺失聲大叫,「漫依!」回眸又驚見郁漫依背對著槍口,即使她聞聲即刻回頭也來不及避開。

  不假思索,他立刻撲過去……

  一聽到步維竹驚恐的呼喚,郁漫依馬上回過身來,卻只覺眼前一暗,步維竹已然擋在她前方,同時槍聲連續兩響,又見他往後倒,她猝不及防地被壓倒在地。

  竇維民見狀,又驚又怒地朝開槍的人大吼過去。

  「你看看你幹了什麼好事?」

  「你不是叫我先幹掉那個女的嗎?」

  「你……」

  沒空閒去踢那個白癡一腳,竇維民氣急敗壞地跑向兩人摔倒的地方,而郁漫依正掙扎著從步維竹身體下面鑽出來,不過尚未全身都脫離步維竹的重壓,她便已摸到滿手濕淋淋的鮮血,心頭一慌,立刻用盡全力坐起來,步維竹恰好仰躺在她懷裡,自他肩膀上和胸口潺潺而出的血流怵目驚心地映入她的瞳孔內。

  霎時間,她腦中一片空白,下一刻,震驚與悲痛彷彿暴風雨的波濤般一古腦地洶湧進她腦海內,拍擊出一股令人失去理智的狂怒。

  「該死……該死……」目注步維竹蒼白的臉,郁漫依心痛如絞,「你們……」她咬牙切齒的低喃,驀而抬頭憤恨地嘶聲大吼,「你們俄國人統統都該死!」

  所有的俄國人,全部?

  對,統統該死!

  太好了,好久沒這麼過癮了!

  三秒後,在她尚未意識到自己作了些什麼之前,周圍那些俄國人便倒得一個也不剩,只剩下張口結舌的竇維民。

  「妳……妳……」

  他一出聲,郁漫依即刻回過神來。

  上帝,她做了什麼?

  不……不管了,現在最重要的是她的丈夫,他受傷了,她得先……先……對,先替他急救包紮!

  於是,她立刻伸長手去抓來扔在不遠處的背包,打算用裡面的衣服替步維竹止血包紮,不料橫裡卻猝然探出一隻手來粗魯地抓住她正待拉開拉煉的手腕。

  「你幹什麼?」

  「原來控制器是在妳身上?」貪婪、暴戾之色在竇維民臉上交織成一片猙獰的陰影。「快,交出來!」

  「放開我,我要替你哥哥急救啊!」

  郁漫依使力想甩開他,但無能為力,他的力量實在比她大太多了。

  「先交出來,我自然會放開妳!」

  「我沒有啊!」郁漫依氣急敗壞地怒吼。

  「想跟我鬥?」竇維民冷笑。「好,那我們就慢慢耗吧!看他的血能讓我們耗多久!」

  郁漫依怒極。「好,你別後悔!」

  「當然不……咦?啊!不,等等……」

  竇維民也倒下去了,郁漫依連忙替步維竹急救,但搞了半天也只能讓血流減緩而無法止住,她知道必須立刻送他去醫院,但她如何送他去呢?

  就在這時,不知是幸或不幸,空中突然遙遙傳來陣陣熟悉的聲音。

  直升機?

  是誰?

  望著天空,她緊張的等待著,希望是願意立刻送他去醫院的人……

  耶?老闆?

  哇!連大老闆都親身出馬了,聽說他有幾十年沒有「出勤」過了呢!

  不管如何,他們總是自己人。

  但……

  郁漫依驚喜地朝老闆大叫,「老闆,你來得正好,快,我老公受傷了,他得立刻送醫院!」

  老闆往她懷中的傷者迅速瞟一眼,一語不發,立刻手一揮,預備叫圍過來的人員把傷者送上直升機。

  「慢著!」但大老闆卻威風凜凜的阻止了那些人。「先把控制器交出來!」

  老闆不敢置信地瞠大眼。「大老闆,可是……」

  大老闆兩眼一瞪。「這裡是我聽你的,還是你聽我的?」

  老闆張了張嘴,無奈地別過頭去,於是,大老闆繼續趾高氣昂地威脅郁漫依。

  「快,把控制器交出來,我立刻派人送妳丈夫去醫院!」

  沒想到這個死胖子居然跟竇維民是同一等級的!

  郁漫依憤怒地與大老闆互瞪半晌,再垂眸心焦地看著懷中的丈夫,暗暗咬緊牙根。

  「好吧!不過我只跟老闆說東西在哪裡……」不待大老闆反對,她又冷笑道:「否則我就先讓你們全部死在這裡,然後再送我老公去醫院!」

  一聽她說要讓他們死,大老闆不覺打了個哆嗦,連忙指揮其它人員退開,讓老闆單獨上前蹲在郁漫依身邊。

  「漫依,快說吧!這樣我們才能盡快送妳丈夫去醫院。」

  「在我身上。」郁漫依表情木然地道。

  「我知道,但,在哪裡?」

  郁漫依瞥他一眼。「你知道寄生蟲嗎?」

  「呃?」老闆滿臉茫然,不明白她為何扯到別處去,她不是急著要救丈夫嗎?

  真笨!

  郁漫依歎了口氣。「根本沒有控制器,老闆,石盒裡關禁著一種瀕臨絕種的生物,它寄生在人體內,因為能隨心所欲的要人命,所以人類給它取了一個名字:死神,也就是西方人傳說中的死神,那其實是被死神寄生的人類,跟我一樣……」

  老闆依然一臉無知的呆怔表情。

  「說到這裡,我必須告訴你……」郁漫依環顧四周的屍體,怯怯地嚥了口唾沬。「老……老實說,剛剛一見到我老公受傷,我一時氣得失去理智,所以不小心……咳咳,不小心把俄國人全都害死了!」

  老闆眨了眨眼,也跟著掃視週遭的屍體一圈,再看回她。

  「不,不只,我的意思是……」郁漫依苦笑。「地球上所有的俄國人全都死光光了!」

  老闆又怔了幾秒,驀然倒抽了口冷氣。「妳……妳說什麼?」

  郁漫依瑟縮了下。「我……我不是故意的,真的!」

  老闆張了張嘴,闔上,想一下,再張嘴,「可是,兩個小時後他們還是會再活過來,那樣……應該不會有太大問題……呃,我想……」

  「問題才大呢!」郁漫依聲音愈說愈細。「老闆,你是貨真價實的西方血統,所以你應該比我更清楚,你聽說過死神讓人復活過嗎?」

  老闆呆了呆,脫口道:「沒有!可是……」

  「那不是我,不是我讓他們復活的,死神沒有那種能力。」郁漫依坦誠道。「所以你必須盡快救醒我老公,在三個小時之內,否則就來不及了!」

  望著她懷中的傷者,「我……我不懂……」老闆吶吶道。

  「你不是不懂,而是難以想像會有這麼巧合的事。」郁漫依再次歎了口氣,更無奈地。

  「很簡單,我老公就是打開另一個石盒的人,而關禁在那個石盒裡的生物擁有讓死人復活的能力,只要死亡不超過三天,它都有辦法讓他復活,所以人類為它取名為:奇跡。但是被死神弄死的人在三個小時之內務必要讓他復活,否則就沒救了。現在,你明白了嗎?如果無法在三個小時之內讓我老公清醒過來,地球上就再也找不到半個俄國人了!」

  老闆驚愕地張著嘴,郁漫依重重點頭,表示她絕沒有說謊,老闆窒息了幾秒,驀而跳將起來,驚慌失措地大吼。

  「快,快,快把人送到醫院去急救!」

  「等等!」大老闆又想阻止。「她把控制器交出……」

  「閉嘴!」老闆難得這麼慌亂,竟敢對上司咆哮。「現在下把人送去急救,問題要是鬧大了,你敢負責嗎?」

  大老闆怔了一下,但他並沒有生氣,反而很冷靜地同意盡快把人送進醫院。

  他很瞭解自己最倚賴的屬下,倘若不是問題真的很棘手,他絕不會失控地對自己大吼。

  直到上直升機之後--

  「現在,你可以告訴我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了嗎?」

  再過半晌--

  「什麼?!」

  天上突然傳來一聲驚恐的大叫,地上的人們不約而同的抬頭往上觀看。

  打雷了,要下雨了嗎?




  「……兩小時五十分鐘前,全世界的俄國人不約而同暴斃,在全球各國引起一陣恐慌,特別是俄國本土,無論走鄉村或都市,遍地皆是屍首,怵目驚心,令人不寒而慄,除了極少數外國人和觀光客之外,見不到半個活人。

  此刻,那些外國人和觀光客俱已被隔離,入境者均需穿著隔離裝,但截至目前為止仍查不出原因,根據臆測,有可能是某種可怕病毒侵襲,也有人猜測這是美國意圖侵略全世界的前奏,生化戰的第一波……」

  四道譴責的目光不約而同的投注在郁漫依身上,郁漫依脖子一縮,咕噥著轉身逃到病床邊,低頭不敢再看電視。

  「那……那又不能怪我……至少不能全怪我!」她吶吶低喃。

  大老闆恨恨地哼了哼,轉向正在替病患檢查的醫生問:「如何?有沒有辦法讓他在……」看了一下手錶。「五分鐘之內清醒過來嗎?不用解釋,只簡單告訴我行不行!」

  「他沒有生命危險,但要他在五分鐘之內清醒過來是不可能的事。」醫生毫不遲疑地說。

  「該死!」

  大老闆詛咒著又轉回去對上郁漫依,正待破口大罵,突然,病房門打開,特務人員舉了一下手機。

  「白宮。」

  大老闆臉上頓時一片黑。「更該死了!」

  搶去手機,大老闆一邊說話一邊走出病房,老闆尾隨於後,醫生在做完各項檢查後也離開了。

  現在,病房裡只剩下郁漫依和病床上的人。

  「……由於俄國人全體滅亡事件,給予向來反美激烈的左派軍權國家一個名正言順的借口,聯合歐美各大國同聲質問白宮,若白宮無法給予滿意的答覆,將不惜連手抵禦美國的侵略,在這種戰爭一觸即發的情況下,白宮發言人……」

  「慘了!慘了!」郁漫依呻吟著轉向病床上的人,把嘴貼向他的耳。「維竹,維竹,拜託你快點醒過來好不好?維竹,你聽見了沒有?維竹,求求你,維竹、維竹……不管了,無論你聽不聽得見我都得說……」




  聽見了,雖然我無法睜眼,也無法動彈,但是我聽見了。

  「……維竹啊,告訴你,我闖禍了……」

  聽妳的口氣也猜得到,好吧,告訴我吧!

  「……我……我看見你受傷,一時失控,不小心……不小心讓死神把地球上所有的俄國人全都弄死了,還有你弟弟,他也完蛋了……」

  老天,這不僅僅是闖禍,這是滔天大禍!

  「……現在大家都說這是美國的陰謀,如果沒有辦法讓那些俄國人活回來的連環大禍!

  「……所以,維竹,拜託你快點醒過來,如果你太累了不想睜眼也沒關係,用想的就好,快點,維竹,快點叫奇跡讓那些人活回來吧!只剩下十分鐘不到,再不快點就來不及了呀……」

  唉!早告訴過她凡事要謹慎,不要大衝動,她就嫌我囉唆、嫌我頑固,現在她該知道慘了吧?

  不過這就是她,不是嗎?

  為了我,竟能激怒她滅了一整個國家,我想我也是有點……不,是很高興,不過這絕不能讓她知道,否則她會更囂張。

  「……嗚嗚,維竹,快點啊!否則我下半輩子都別想安穩的活了呀……」

  算了,聽她這樣哭我也很心疼,還是別讓她著急了。

  奇跡……




  正準備用嚎啕大哭攻勢攻破步維竹耳膜的郁漫依,霍地把兩道濕淋淋的視線拉向電視,「上帝!」再猛然跳起來衝出去一把將老闆拉回病房裡來,並指著電視拚命大叫。

  「活回來了!你看,活回來了!全部活回來了啊!」再撲回病床邊拚命親吻床上的人。「謝謝你,維竹,謝謝你,我愛你,我好愛好愛你喔!」

  老闆靜靜地看著她,直至她發洩告一段落之後,他才輕輕地問:「我猜想,他就是埃及地下城,以及藍嶺的那個黑衣人吧?」

  聞言,郁漫依忽地停住了所有的動作,慢吞吞地直起身,沉默片刻,順手為床上的人拉好被單。

  「沒錯。」

  「那麼,他是為誰工作?」

  「他『現在』不為任何人工作。」

  「現在……是嗎?」老闆了悟地頷首。「妳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穆拉到藍嶺去找我的那天,事實上……」郁漫依慢條斯理地轉眸望向老闆。

  「我們夫妻倆相互隱瞞了十年,直到那天才知道彼此都有另一個身份。」

  「這樣妳還相信他?」

  「沒錯,就如同他依然相信我一樣,我也相信他。」郁漫依不假思索地斷然如此道。

  「所以,我們也可以相信他?」老闆試探著再問。

  郁漫依失笑。「老闆,老實說,他比我更值得信任,性格溫和穩重,而且思考縝密、耐性奇佳,對與錯分得一清二楚,但他的朋友三教九流都有。他說世上每個人都有各自的境遇,如果他無法為別人負起責任,就沒有權力要求別人跟他一樣。」

  「聽起來好像沒有一點缺點。」

  「誰說的?」郁漫依嗤之以鼻地哼了哼。「他的缺點才多呢!他認為對的事非得堅持到底不可,頑固到令人痛恨;親情心太重,難免流於優柔寡斷;明明生存在二十一世紀,某些思想卻仍維持在舊中國傳統階段,保守得教人想踢他一腳。總之,他的缺點一大籮筐,但還能容忍就是了。」

  「那麼,妳認為他會聽我們的嗎?」

  「如果你是對的,會;如果你是錯的,不會。」

  「真乾脆!」老闆喃喃道。「或者,威脅他有用嗎?」

  「你不會。」

  「為什麼?」

  「我會先殺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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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3 21:22:51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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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次回復意識,他已經可以睜眼,但他沒有,因為他聽到有人在吵架。

  他的老婆在跟兩個男人吵架,就在他的病床邊,吵得天翻地覆,他真懷疑待會兒他們會不會就在病房裡打起來。

  「你以為我們為什麼要逃?就是不想讓你們像動物一樣把我們監禁起來!」

  「不是監禁,是保護!」陌生男人的聲音。

  「你不知道我作幾年特務了嗎?四年了,我干特務整整四年了,會不知道保護和監禁是同義字嗎?」

  「難道你們寧願繼續被追捕?」

  「當然不願意,可是我們也不想被關起來!」

  「夠了!」另一個陌生男人。「妳是阿爾法的人,一切都得聽我們的!」

  「我辭職,這總可以了吧?」

  「辭職不准!」

  「管你准不准,小姐我不幹了,我寧願跟我老公孩子隱居去!」

  「就憑妳的個性?哈,不到一個月妳就會抓狂了!」

  「是嗎?也許……我比你想像中更能適應那種生活……不,或許換個名詞,嗯……說是喜愛更恰當吧!」

  他知道她說的是在小島上的那種生活。

  「我不會放你們離開的!」

  「你這死胖子,到底想怎樣嘛?」

  「妳……」聽聲音好像噎住氣了。「總之,你們必須接受我們的保護!」

  「拒絕!」

  「由不得妳拒絕!」

  「哈,笑話,你以為阻止得了我們嗎?大不了讓你們全死光了,本小姐就可以大搖大擺的走出醫院!」

  聽到這裡,步維竹忍不住睜眼脫口道:「不可以!」

  床邊的郁漫依立刻驚喜地俯下身來,「老公,你醒了!」然後在他唇上重重啵了一下。「我終於可以放心了。」

  「漫依,」步維竹的聲音有點沙啞。「妳還沒有得到教訓嗎?」

  郁漫依吐了吐舌頭,再次俯下身來覆在他耳傍低語,「我只是嚇嚇他們嘛!」

  步維竹無奈地歎了口氣,旋即往床尾看去,確實有兩個男人,一個看上去像是位可敬的大學教授,另一個像是……呃,死胖子。

  見他望向那兩個男人,郁漫依立刻把床弄高一些,以便讓他能面對他們。

  「維竹,那位是老闆,我的上司,另一位胖子是大老闆,阿爾法的創建人。」

  步維竹禮貌地輕輕頷首,大老闆則迫不及待地趨向前,想說男人跟男人說話比較容易溝通。

  「步先生,我想你應該很清楚,現在的狀況是你們不能不接受我們的保護,所以我認為……」

  「我明白你的意思,」步維竹淡淡地中途截斷大老闆的發言。「你是認定我們應該屬於美國,所以要維護你們的『財產』,但是我必須聲明,無論是死神或奇跡,它們都不應該被濫用,這點我是非常堅持的。」

  大老闆細細的兩道眉攢起來好像打結的線頭。「你的意思是……」

  「意思是我們不會聽從你們的命令去使用死神或奇跡,只有在我們覺得確實有必要的時候,我們才會請它們幫忙。」

  「那麼你所謂的確實有必要又是……」

  「那當然不會是哪位有權有勢,或者富可敵國的大人物去世的情況,老實說,我認為那種人是最不值得動用奇跡。另外,我們也不會因為美國要插手其它國家的政治而發動所謂制裁戰爭而去請死神幫忙,更不會因為美國認為某位反美人士很礙眼,所以要死神去『暗殺』他……」

  步維竹停了幾秒喘口氣。「總之,死神和奇跡絕不可被濫用,否則這個世界一定會更混亂。」

  大老闆蹙眉沉默好半天。

  「這個問題……呃,我們以後再談,現在優先要討論的是,你同意接受我們的保護嗎?」

  「事實上,這個我也不同意。」步維竹搖頭道。「我們不想失去自由。」

  「可是現今的狀況……」

  「現今的狀況是因你們而造成的,倘若不是你們急著追緝我們,其它國家會知道目標是我們嗎?」步維竹三百兩語把責任推還給對方。「所以我認為你們有責任為我們解除這種狀況,否則我會更認為你們不值得我們幫忙。」

  大老闆不禁呆了呆,怎麼會講成這樣?

  「但……是郁她先……」

  「如果真有意要背叛美國,她就不需要和你們聯絡了,可是她始終不曾間斷和你們聯絡,告訴你們她無意背叛美國,只是不想讓任何人得到那種危險的『武器』,不是嗎?」

  大老闆被堵得無話可說,又是好一會兒的靜默後,他才勉強笑了一下。

  「我懂你的意思了,我會向上面轉達。不過在上面尚未作出任何決定之前,我建議你們暫時接受我們的保護,事實上,我打算明天或後天就把你們轉移到安全的保護地點。你知道,那些仍在追蹤你們的人很快就會追到這裡,因此……」

  「如果是暫時的話,我同意。」不待他說完,步維竹便同意了。

  郁漫依一怔。「維竹……」

  「忘了妳剛剛說過的話嗎?」步維竹微笑地握住她的柔荑。「我們隨時可以離開任何地方。」

  「啊,對喔!」

  郁漫依又恢復笑容,大老闆恰好相反,不僅沒有一丁點笑容,臉色更是難看。

  「你們的孩子呢?」

  「孩子?」步維竹略一思索。「就麻煩你們把他們帶來吧!不過我必須先警告你們,妻兒的責任對我而言是最優先的考量,所以倘若你們意圖拿他們來威脅我,後果請自行負責!」

  現在,大老闆難看的不只臉色,連表情也難看得可以,簡直可以列入世界十大妖怪之列。

  「我……瞭解了,那麼,請你把孩子所在地點告訴我們。」

  之後,他們便旋即離去,但即使病房門已闔上,依然隱約可以聽見大老闆的憤怒低吼。

  「是誰說她丈夫是個保守古板的蠢男人的?」

  「是郁自己說的。」

  郁漫依不禁失笑。

  「事實證明,最蠢的是他自己!」

  步維竹沒有笑,嚴肅的視線徐徐移向她,包住她柔荑的手倏忽握緊。

  「現在,該換妳了!」

  咦?換她?

  郁漫依的笑容僵住。「維……維竹?」

  「如果我沒有聽到妳的話,妳知道後果有多嚴重嗎?」

  完……完蛋了!

  上帝,救救她吧!




  德拉瓦位在一片肥沃的平原上,是美國設立的第一個州,目前仍保有八百多棟十七及十八世紀時期色彩鮮艷的維多利亞式建築,還有殖民時期留下來的石頭路,以及古老的農莊,不過,那種巍峨高大的舊武建築都屬於列管古跡。

  因此,當那棟莊嚴宏偉的喬治王時代建築映入郁漫依的眼簾時,她不禁大為愕然。

  不是吧?他們要住在這種房子……不,古跡裡?

  而後,繞過噴水池,車停,甫一下車,她便瞧見兩個孩子競相歡呼著從屋裡跑出來,她不覺也高揚著雙臂迎向前,雙方在階梯不會合,她蹲下去一手抱一個親個不停。

  「好想念你們啊!」

  「我們也好想念你們啊,媽咪!」姬兒也忙著回親她。

  「姊姊老是欺負我啦,媽咪!」米克的第一句話竟然是先告狀。

  「那你就跟她打呀!」

  「媽咪!」米克抗議地嘟起了嘴。

  「媽咪,聽說爹地受傷了是嗎?」姬兒擔心地問。「他呢?」

  「嗯!他是為了救媽咪受傷的,那……」郁漫依望向車子。「在那兒。」

  車門口,有兩位特勤人員正在扶助步維竹下車坐上輪椅,兩個小鬼立刻跑過去幫忙,郁漫依正打算跟在他們後面,不意眼角卻瞄見屋裡又有人出來,不經心一望,頓時吃驚又憤怒地沉下臉,如臨大敵般戒慎。

  「喂喂喂,老闆,她們為什麼在這裡?」

  自後面那輛車上下來的老闆好似早已料到會有這種狀況發生,連忙趕過來說好話。

  「郁,這裡是最安全的地方,所以……這只是暫時的,妳忍耐一下不行嗎?」

  「有沒有搞錯啊?你是說我得跟她們住?」郁漫依勃然大怒。「拒絕!她們是我的我的天敵,要是你真的要我跟她們住,我保證不用一天,這房子被我們給燒了!」

  「天敵?」老闆哭笑不得。「郁,她們是妳母親和姊姊呀!」

  「天敵!」郁漫依頑固地堅持。

  既然是天敵,自然要反擊一下才算名副其實。

  「妳呀!」依然美麗如昔,隨時隨地都打扮得像是要上選美台的郁丹翠輕輕一哼,矯揉做作地點了一下塗滿蔻丹的手指頭。「難怪媽媽討厭妳,真是粗魯啊!一點也不像個女人,自己又不曉得反省,怪得了別人嗎?」

  郁媽媽則是滿臉厭煩地連理也懶得理,不過一旁的波特--郁丹翠的丈夫倒是相當意外,郁漫依那種豪爽的個性他早就一清二楚,但她的丈夫應該不知道,因為她在丈夫面前總是擺出一副溫馴無害的模樣,而此刻,她的丈夫就在後頭,為什麼她還敢如此撒潑呢?

  「誰像妳,做作得令人噁心,都三十多歲的人了,講話還那樣嗲聲嗲氣的,還比那什麼手指,妳以為在唱越劇啊?」郁漫依立刻嘲諷回去。

  紅灩灩的唇角一勾,「說做作,妳自己不也一樣,在妳老公面前不敢讓他瞧瞧妳的真面目,老裝一副小婦人模樣,就怕他被妳嚇跑了。」郁丹翠想戳破郁漫依的氣球。「真可悲,不這樣就保不住老公,我還是真同情妳。不過呢……」

  她往郁漫依身後一瞄,幸災樂禍地彎起月亮眼。「小妹,不要說我沒提醒妳,妳老公就在妳後面喔!妳那副恰查某的樣子他已經看得一清二楚了。唉唉唉!真是不夠小心,不過沒關係,待會兒他要是跟妳提離婚,妳可以跟他多要點贍養費,我呢!很樂意介紹一位律師……」

  照道理來講,像郁漫依這麼伶牙俐齒,跟人家--除了步維竹--鬥嘴從來沒有輸過的人,這種場面實在是小case,但不知道為什麼,一旦面對母親和姊姊,她的腦筋就忙著打結,老是想不出話來應付。

  就如此刻,對手換了是別人,看她三言兩語就可以殺得對方丟盔棄甲,狼狽地逃進修道院裡去服侍天主。但現在對像不是任何人,是從小欺負她到大的姊姊,她竟然多兩句話也想不出來,這不叫她的天敵叫什麼?

  「我殺了妳!」實在想不出話來頂回去,滿腔怒火又無從發洩,最後竟然冒出這麼一句話來。

  當然,這句話實在不太恰當,所以……

  「漫依!」

  身後突然傳來一聲沉喝,郁漫依一驚回眸,見男護士推著步維竹的輪椅迅速靠近過來,而步維竹又擺出那種嚴正肅穆的表情,她不覺有點忐忑。

  「維竹……」

  「漫依,記住,別讓它控制妳,妳才是主人,妳必須控制住它!」

  「這跟它無關啦!是……」郁漫依忿忿地朝那兩個天敵瞥去一眼。「你知道我跟她們有仇的嘛!」

  「妳想讓她們傷害妳,她們才傷害得到妳,」步維竹放軟了聲音。「如果妳不想讓她們傷害妳,她們便傷害不到妳。」

  「你說的倒簡單。」郁漫依咕噥。

  步維竹雙眉微蹙。

  「漫依,我的傷口很痛,妳不能讓我快點上床休息嗎?」

  「好嘛、好嘛!」一提到他的傷,她馬上認輸了。「那她們住那邊,我們住這邊,愈遠愈好,我可不要沒事就去碰到她們。」

  見郁漫依終於肯讓步,老闆頓時鬆了一大口氣。「沒問題、沒問題!」

  偏偏郁丹翠還不肯放過他們。「原來妹夫早就知道了呀!算我多事,不過呢!我說妹夫啊,像你這麼沉靜的人,真忍受得了小妹的粗魯嗎?」

  郁漫依臉色驟變,又待發火,步維竹及時握住她的手,眨了眨眼。

  「至少她是天然的鮮花,而不是人工製造的塑料花。」

  自然,那兩位天敵聽得是滿頭霧水,而郁漫依和兩個孩子則不約而同的瞥向那朵「人工製造的塑料花」,先後忍俊不住噗哧一聲大笑起來,步維竹都被推進屋裡去了,他們的狂笑聲還是不斷。

  「神經病!」郁媽媽不耐煩地嘀咕一句,也偕同郁丹翠轉身進屋。

  而後,老闆忙著對大批隨後到達的勤務人員下達各種命令,以布下更謹慎嚴密的防衛部署,接著,又將波特叫到一旁。

  「波特,你知道你們為什麼會被送到這兒來接受保護嗎?」

  「不太清楚,是……」波特略一思索。「因為上回在哥倫比亞的臥底任務,他們查到是我毀了他們的總部,所以要來暗殺我嗎?」只可能是因為這個原因,他也是這麼告訴妻子和岳母,否則她們才不願意到這兒來過這種隱密的生活。

  無論如何,好死不如歹活。

  但是,他們憑什麼住到這麼好的地方來?據他所知,這裡是總統級的保護區,他一個小小的CIA,憑什麼?

  「大錯特錯!」老闆嗤之以鼻地哼了哼。「是擔心有人抓你們來脅迫郁。你知道外面現在懸賞多少要捉捕郁嗎?一億美金!」

  波特抽了口氣,失聲問:「為什麼?」

  「為什麼?」老闆面無表情地重複道,「這世上清楚真正原因的不會超過五個人,你想知道?」再冷冷地反問。

  波特震了震,忙道:「不,我不想知道。」

  「總之,郁和她的丈夫,他們兩人,無論如何要保護他們到底,即使是要犧牲你的性命,甚至要……」老闆目光異常嚴酷地盯住他。「犧牲你的岳母和妻子與兒子,也都要徹底護衛他們,這跟美國的安危,甚至全世界的安危都有重大關係,明白嗎?」

  波特差點又脫口問為什麼,幸好話只在舌尖上溜了一圈又及時吞回去。

  「明……明白了。」

  「好,那屋裡就交給你了。」老闆滿意地頷首。「你們是親戚,應該比較好說話,千萬不要讓郁胡來,還有,警告你岳母和妻子別再去惹翻她,否則到時候她又鬧著要離開,我們不會聽任他們離去,倒是會趕你的岳母和妻子兒子滾蛋,屆時他們的安全由你自己負責,懂了嗎?」

  波特更是悚然。「懂了。」

  最後,老闆把負責屋外安全的帕斯理與負責總調度的穆拉介紹給他,再吩咐幾句後便徑行離去了。

  而波特,依然呆怔地立在噴水池前,實在搞不清楚事情究竟是怎樣。

  郁漫依和她的丈夫到底闖了什麼大禍?




  不知道是什麼吵醒他,步維竹打開眼想了一下,繼而垂眸困惑地往下看,吃驚地發現他的腳上坐著一隻毛茸茸的小狗,很可愛,也很乖,沒有在床上跑來跑去到處亂流口水鬧水災,也沒有扯開嗓門亂吠。

  原來是牠,不過……

  「你是從哪裡來的呀?」

  「汪汪!汪汪!」

  「呃……」步維竹慢吞吞地坐起來,「我想我們可能需要一位翻譯。」他伸出手。「來!」

  不曉得小狗是聽得懂他的話,或者是看得懂他的手勢,牠立刻猛搖尾巴,興高采烈地奔向他的手,拚命舔,舔了又舔,舔舔舔……

  「坐下。」

  小狗馬上聽命的乖乖坐下,尾巴在床上掃來掃去,一雙烏溜溜的小眼睛討好地凝望著他。

  步維竹不覺漾開笑容,他並不討厭動物,但也不曾想過要養貓或狗,可是這隻小狗他倒是滿「欣賞」的,因為牠看上去還很小,卻很聰明,也很乖巧聽話,教導牠的人肯定花了不少功夫。

  他那兩個孩子如果有牠一半聽話就好了。

  「啊,波比,你怎麼跑到這裡來了,告訴過你不能來吵爹地的說!」

  尾巴不搖了,小狗--波比垂著兩耳,低著小腦袋,兩眼悄悄溜向房門口,嗚嗚嗚好慚愧的樣子。

  「爹地,對不起,我明明有叫牠不可以來吵你的。」姬兒與米克爭相跑進來,米克抱去波比,姬兒忙著解釋,「牠一定是急著想來問你能不能養牠。」然後低聲下氣地央求,「可以嗎?爹地,可以嗎?」

  「我們有教牠喔!」米克也急著想說服爹地。「牠還沒斷奶我們就開始教牠,雖然有時候牠還是會像小孩子一樣沒有耐性,但是我們保證會把牠教到很守規矩很守規矩的!」

  他自己不也是小孩子。

  步維竹看看他們兩人,再伸出手去,波比又忙著拚命舔,舔了又舔,舔舔舔……他不禁又笑了。他會喜歡牠的,他想。

  「妳媽咪怎麼說?」

  「她說問爹地,爹地說好就好。」

  「這樣嘛……」步維竹想了想。「好吧!不過有一個條件,別忘了牠是你們的責任。」

  原以為要說服爹地必須花費好大一番功夫,連媽咪都警告他們最好耳朵繃緊一點,先乖乖讓爹地享受一下說教的樂趣,再回答爹地的千百種質問,最後還要在保證書上蓋上血印,這樣或許他會答應……只是或許。

  沒想到這樣就行了!

  「哦耶!」米克不禁忘形的把波比扔上去再接住。

  「謝謝你,爹地,謝謝你!」姬兒更是喜出望外地猛然抱住爹地在他臉頰上啵了好大一聲。

  「汪汪!汪汪!」波比也很興奮,但牠只叫了兩聲就不再叫了,繼續討好地舔他的手,僅用猛搖尾巴來表達牠的歡樂,不像一般小狗只會拚命叫,顯見牠的確很聰明,兩個孩子也把牠教得很好。

  步維竹改摸上小腦袋,波比也靜靜低頭讓他摸,乖得不可思議。「誰給你們的?」他已經開始喜歡牠了。

  「村長給我們的,阿奈教我們如何訓練牠。」

  「我們來了將近一個星期,怎麼現在才看到牠?」

  姬兒抓抓頭髮,不好意思地嘿嘿笑。「媽咪說等爹地身體好一點再讓爹地知道比較好,所以我們都不讓牠過來。」

  「哦!」步維竹收回手。「妳媽咪和麥達呢?」

  麥達是一位經驗豐富的男護士,不知為何,郁漫依經常跟他吵架,步維竹猜想是郁漫依不滿麥達「搶」去了照顧他的責任。

  姬兒聳聳肩。「他們在廚房裡吵架。」

  「呃?」

  「媽咪說麥達準備的午餐看起來令人倒盡胃口,麥達就說他準備的午餐才是最符合營養學要求的最佳典範。」

  「他們為了我的午餐吵架?」步維竹啼笑皆非地喃喃道。

  「他們每餐都嘛要大吵一架。」

  步維竹搖搖頭。「我想我並不挑嘴吧?」

  「媽咪替你挑嘴呀!」

  「爹地。」米克突然把波比交給姬兒,自己爬上床欲言又止地望著爹地。

  「什麼事?」

  「醫生……」米克渴望地瞅著父親。「有沒有把從你身上取出來的子彈保留下來。」

  步維竹往旁邊的櫃子瞄了一下。「在第一個抽屜裡,你想做什麼?」

  「能不能給我?」米克說著,口水快要涎下來了。

  「拿去吧!不過你要那種東西做什麼?」

  「酷!」米克立刻跳下床去拿子彈,然後寶貝兮兮地捧在手裡,興奮得不得了。「賈森和威廉都各有一顆姨丈的子彈啊!」

  「幼稚!」姬兒搖搖頭。「不過,爹地,等你傷好了之後,我可以看看你的傷口嗎?」

  「妳又想做什麼?」

  「姨丈受傷時,賈森和威廉都看過,我沒看過啊!」姬兒理直氣壯地說。

  這位跟米克一樣幼稚!

  步維竹歎氣。「等我好了之後再說。」這兩個孩子,不擔心他的傷勢,不心痛他承受的辛苦,卻只想要他中槍的子彈和欣賞他的傷口。

  是他的教育失敗了嗎?

  「那我們出去了,要是媽咪知道我們跑到爹地房裡來,一定又要罵我們了。」說著,姊弟倆抱著波比一起走出去,但在臨出門前又不約而同地止住了腳步,猶豫一下後回過身來。

  「爹地。」

  「嗯?」

  「能不能拜託你以後不要再受傷了,他們告訴我們說爹地中槍受傷的時候,姊姊哇一下就嚎陶大哭起來,哭得好大聲、好恐怖喔!」

  「你哭的會比我小聲?」姬兒難堪地反駁。

  米克脖子縮了一下。「至少……至少我不像姊姊,他們話都還沒有說完,妳就撲到人家身上哭喊著拚命捶打他們,叫他們賠妳爹地,好丟臉喔!」

  「閉嘴!」姬兒小瞼蛋猛一下漲得通紅,拳頭立刻習慣性地飛過去狠K一下。「你……你也差不了多少,人家明明說爹地沒事了,你還威脅人家說如果他們是騙你的,你一定要親手殺死他們替爹地報仇,笑死人了,兇手又不是他們。」

  「妳也一樣啊!又不是他們傷害爹地的,妳又叫他們賠妳爹地。」

  「還敢說,你……」

  兩個小傢伙一面吵一面出去,一面吵一面走遠,房裡終於慢慢恢復原有的寧

  靜,直至完全聽不到他們的聲音之後,步維竹才微笑著躺回去。

  他的教育沒有失敗。

  不到一分鐘,他又睜眼訝異地往下看,只見波比又像一團毛球似的滾回來,敏捷地跳上床邊的椅子,再躍至床沿,然後在他腳邊靜靜地伏下,小小的腦袋擱在交迭的前腳上,乖乖地闔上眼。

  這小傢伙,他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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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3 21:23:26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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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論房子有多大,人總是活動的,說要不碰面實在不太可能,特別若是有一方因為太無聊,偏偏想去找點碴來打發時間的時候,總是會有王見王的一天。

  不過,最後灰頭土臉的人可不一定是被找碴的人。

  「原來妳在這兒呀!」

  不久前才準備好步維竹的晚餐讓麥達送去的郁漫依,此刻正在準備她自己和兩個孩子的晚餐,聞聲,頭也不抬,只冷冷地警告對方,「妳越界了!」

  這是雙方同意的選擇,擁有六十多坪大廚房的左翼是她的地盤,佔有一百多坪娛樂室的右翼是郁丹翠的地盤,各取所需,皆大歡喜。

  「這是廚房,我來找吃的有什麼不對?」郁丹翠理直氣壯地說。

  「愛說笑,從來不下廚的人跑到廚房裡找吃的?找什麼吃?生魚還是生肉?」

  「我……」郁丹翠窒了窒。「我不能來點菜嗎?」

  她這一說,廚房裡所有的人,包括郁漫依,以及幾位負責特勤人員飲食的廚師和雜工,還有圍坐在小餐桌旁,排第一班先來進餐的特勤人員--帕斯理也在內,不約而同地轉眸投以不可思議的眼光。

  她以為她是誰呀?

  「幹嘛這樣看我,我哪裡說錯了?」郁丹翠不悅地瞪回去。

  大家相互覷一眼,繼而聳聳肩各自轉回去,工作的繼續工作,進餐的繼續進餐,沒人理會她。

  「真是沒有禮貌!」郁丹翠更是不滿。「別忘了你們主要的保護對象是波特的家人,如果不謹慎對待我們,小心我向你們的上司提出申訴。」

  此話一出,眾人又詫異地面面相對。

  是誰告訴她那種錯誤信息的?

  大家又各自搖頭,帕斯理便很不客氣地直問過去,「誰告訴妳那種事的?」

  「當然是波特……」郁丹翠蹙眉。「難道不是嗎?」

  「很抱歉,不是!」帕斯理斷然否認。

  「那是誰?」

  所有的視線動作一致地轉向郁漫依,後者也拿刮派皮刀指著自己的鼻子。

  「我,還有我老公。」

  「她?」郁丹翠難得失控地尖叫出來,她那永遠完美無缺的儀態終於出現破洞。「我不相信!」

  郁漫依無所謂地低頭繼續工作。「妳可以去找波特問個清楚啊!」

  不可能!不可能!主角一向都是她,也只能是她,怎麼會是那個男人婆?又怎麼可以是那個男人婆?!

  郁丹翠僵硬地瞪住她半天,「我當然會!」驀而轉身衝出去。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帕斯理才把注意力轉回他的餐盤裡。

  「郁。」

  「嗯?」

  「雖然她是妳姊姊,但我還是要說,她真令人厭惡。」

  「你以為波特為什麼要進CIA?」

  「躲她?」

  「答對了!」

  當晚的右翼特別熱鬧,聽說是有人在吵架……




  直待麥達離開後,郁漫依才拿著換洗衣物進浴室,洗完澡出來後,見步維竹尚未準備睡覺,仍拿著遙控器轉電視節目台。

  「維竹,我一直想問你一件事……」

  「什麼事?」

  郁漫依一邊取下包住頭髮的浴巾,一邊走到化妝台前坐下。

  「你為什麼堅持不肯傷害沒有武器的人?」

  步維竹靜了一下,將遙控器放回櫃子上。

  「記得是我七歲的時候,有一天晚上,因為睡不著,我跑去找爸爸,發現爸爸的房門半開,我進去一看,有人拿著槍對著爸爸,我嚇壞了,不知道怎麼辦才好,連叫也叫不出來,後來爸爸也看見了我,可能是為了我的安全,他冒險躲開槍口揍了那個人一拳……」

  「結果證明他冒對了險,那人倒了,槍也飛了,正好飛到我腳邊,我立刻把槍撿起來對準那個人,以防他再爬起來對爸爸不利,可是因為太緊張,竟然下小心扣下了扳機……」他停住。

  揉擦頭髮的動作驟止,郁漫依回眸驚問:「你殺死他了?」

  步維竹頷首。「對我而言,那是個噩夢般的經驗,後來我爸爸告訴我,不能拿武器去對著沒有武器的人,除非你有把握控制自己的武器。」

  「但是你現在已經能……」

  「我不想再殺人了!」

  郁漫依注視他片刻,再轉回去對著化妝鏡擦頭髮。

  「我想我能瞭解,幼時的經驗對人的影響確實很大。小時候因為媽媽不喜歡我,所以我總是千方百計的討好她,但有一回,好像是我剛上小學沒多久,由於學校不遠,因此都是媽媽親自去學校接姊姊和我回家,那一天……」

  她放下浴巾,凝視著鏡中的自己。「回家途中,不知從哪裡突然冒出一條杜賓犬,你知道,就是那種半人高的大型犬,牠咆哮著向我們衝過來,當時……」

  她對自己苦笑了一下。

  「你絕對猜想不到我媽媽是怎麼應付的,她竟然把我丟向那條杜賓犬,好讓她有足夠的時間抱著姊姊逃走。自那次以後,我終於明白我永遠也討好不了我媽媽,她眼裡根本沒有我的存在,所以對她,我始終抱著憤怒與不滿,就算長大了,我依然無法原諒她的狠心。」

  確實教人難以置信--居然有如此狠心的母親!

  「是誰救了妳?」但這才是步維竹此刻最關心的,他記得她身上並沒有什麼撕裂傷口。

  郁漫依突然噗哧笑出聲來。「這個你更想不到,沒有人救我,那條杜賓犬根本沒有惡意,牠一撲到我身上來就拚命舔我,嗚嗚嗚地想吃藏在我口袋裡的巧克力--那是同學送我的。那天,是那條杜賓犬送我安全回家,而且直到我們搬離開那裡之前,牠每天都會在放學時的半路上迎接我,吃我給牠的零食,再送我回家。」

  說完之後,她打開吹風機開始吹頭髮,於是談話中斷,步維竹蹙眉盯著電視屏幕視若無睹,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想得入了神,以至於郁漫依吹乾頭髮後來到床邊他都沒有察覺到。

  「你的傷口在痛嗎?」

  「嗯?啊,沒有,已經收口了,只要不去用力就不會痛。」

  「那你在想什麼?」郁漫依一邊上床一邊問。

  「我在想……」步維竹習慣性地張開沒有受傷的右臂讓她枕在肩窩上。「以前我無法理解妳為何如此怨恨妳母親,但現在,我多少能瞭解了。」換了是他,恐怕也無法輕易原諒這種事。「那妳姊姊呢!她又給過妳什麼痛苦的經驗?」

  「她呀?」郁漫依小心翼翼地避開他的傷口環住他的腰際。「國三那年,她找我去露營,結果到了郊外,她竟然把我丟給那群男生自己落跑了,後來我才知道她早就和那群男生說好,要送他們一個幼齒玩個痛快,他們就幫她寫報告抄筆記。」

  步維竹深深吸了口氣壓下心中的怒氣,再問:「這次又是妳自己救了妳自己?」他們結婚時她還是處女,所以她應該沒有讓那些男生得逞才對。

  郁漫依哈哈一笑。「才不呢!是一個老頭子救了我,他揮舞著鋤頭跑過來,把那些男生嚇跑了。後來我也特地去警告我姊姊,如果她敢再那樣對我,我一定會去警察局告她,管她是不是我姊姊。」

  「妳母親知道這件事嗎?」

  「知道啊!」

  「她怎麼處理?」

  「說她要去打牌了,別煩她!」

  步維竹沉默了好一會兒。

  「我想……」

  「嗯?」

  「我們還是離她們遠一點比較好。」

  「贊成!」




  郁丹翠也有兩個孩子,十一歲的賈森和九歲的威廉,全都是褐髮黑眼的男生,頭髮像波特,眼睛像母親,五官像波特多些,但個性卻十足十承襲自母親。

  可惡透頂!

  由於波特長年因為工作不在家,「管教」兒子的責任便落在郁丹翠身上,想也知道她會教出什麼樣的孩子。

  親姊妹倆的孩子第一天見面就大打一架,然後決定彼此絕不會玩在一起。

  姬兒和米克倒是無所謂,由於整個保護區就在印地安河旁,還包括了一大片原野和樹林,他們倆自個兒就能玩得很痛快了。

  游泳、划船、釣魚、抓螃蟹,或者掘香菇、采玉米、挖貝類、獵兔子,然後拿回去和爹地媽咪開燒烤大會,雖然時時刻刻都有特勤人員像影子一樣緊跟在後面很討厭,但他們還是能自得其樂地玩得不亦樂乎。

  可是賈森和威廉就不同了,在母親的「嚴格教導」之下,他們不會釣魚、不會划船、不會抓螃蟹,甚至連游泳都不會,總之,所有的戶外活動他們統統都不懂,於是時間一久,電視看煩了,遊樂器也玩厭了,娛樂室更沒什麼特別有趣的。

  然後,他們開始覺得好無聊。

  然後,他們決定要找點消遣來打發一下時間。

  然後,他們一致認為拿那隻小笨狗來惡作劇最恰當。

  然後……

  這一天,天氣很好,雖然有點熱,但在濃密的樹蔭下乘涼,迎著瀰漫著青草香味的清風吹來,實在是人生一大享受,步維竹與郁漫依一人搭一條涼椅,躲在樹林裡啃玉米,悠哉地閒聊,正是愜意得不得了的時候,突然……

  「爹地!嗚嗚嗚……媽咪!嗚嗚嗚……」

  一聽見這種扯破喉嚨的淒厲哭喊聲,步維竹夫妻倆不由得訝異地相顧一眼,再

  朝屋宅那邊望過去,只見姬兒姊弟倆哭叫著從屋宅裡跑出來,姬兒懷裡還抱著什麼東西。

  「怎麼了?」

  「不知道。」

  兩人喃喃對應著起身迎上前,雖然步維竹的左手仍吊著繃帶,但已不妨礙正常行動,兩人沒事就常常到樹林裡散散步,步維竹也因此體力恢復得比預計中快。

  「爹地、媽咪,嗚嗚嗚……」姬兒一邊哭一邊說一邊把懷裡的東西捧出去給步維竹看。「賈森和威廉,嗚嗚嗚……他……他們把波比弄死了啦!嗚嗚嗚……他

  們……他們好過分喔!嗚嗚嗚……」

  步維竹難以置信地把波比軟綿綿的屍體抱過來,見那可愛的小腦袋上套著兩個塑料袋,舌頭掉在嘴邊--牠是活活窒息而死的,想到牠早上還快樂地在他腳邊打轉,他實在無法接受。

  「賈森和威廉?妳確定?」

  「一個鐘頭前波比就不見了,嗚嗚嗚……那我們就一直找,嗚嗚嗚……可是都找不到,嗚嗚嗚……直到剛剛,嗚嗚嗚……賈森和威廉才把波比的屍體扔給我們,還說……嗚嗚嗚……還說他們玩夠了,現在還給我們,嗚嗚嗚……」

  「那兩個可惡的小鬼,太過分了!」郁漫依怒吼著衝向屋宅。「我去找他們算帳!」

  「找……找他們算帳有什麼用,嗚嗚嗚……我要波比啦!嗚嗚嗚……爹地……」

  步維竹望住懷中的小屍體片刻,終於下定決心。

  「跟我來!」




  當步維竹來到娛樂室門外時,裡面的爭吵已至白熱化,這一回,郁漫依沒有再說不出話來,她堅持要重重懲罰那兩個殘忍的小鬼。

  「只不過是一隻小狗,有什麼大不了的,」郁丹翠滿不在乎地兀自修指甲。

  「死了就死了嘛!為了小狗懲罰人太無聊了。」

  「妳才無聊!」郁漫依怒氣沖沖地指住郁丹翠,「就是妳,妳這種變態才教得出那麼殘忍的孩子!」再轉向躲在外婆背後的賈森和威廉。「你們兩個,我今天絕不會輕易放過你們!」

  「誰敢碰我的乖孫子試試看!」郁媽媽板著臉吼回去。

  「乖孫子?」郁漫依嘲諷地哈了一聲。「說的也是,在妳這種會把親生女兒丟給狗啃的母親面前,他們只不過是殺一隻小狗,確實沒什麼大不了。」

  郁媽媽臉色一變。「住口,別忘了我是妳母親!」

  「母親?」郁漫依的神情更是不屑。「早在妳把我推給那條杜賓犬那一刻起,妳就沒資格自稱是我母親了!」

  「妳……妳這個不孝女,竟敢對我說這種話!」郁媽媽老羞成怒地轉向郁漫依身後。「你是不是應該管管你的老婆了,居然由著她這樣忤逆不孝?」

  郁漫依愕然回身。「維竹?」

  步維竹慢步向前,非常平靜地面對岳母。「她哪裡說錯了嗎?」

  郁媽媽臉色又沉。「你這是什麼意思?」

  步維竹將目光徐徐移向她身後,兩顆小腦袋立刻躲到外婆身後。

  「小時候殺狗,大了就會殺人。」

  「戰爭要殺人、自衛要殺人、波特也會殺人,必要的時候殺人有什麼不對?」

  步維竹依然很冷靜,並沒有被她的強詞奪理氣死。

  「但是他們兩個現在殺的是無辜的小狗,如果不及時管教他們,長大以後他們殺的也會是無辜的人,於是,他們終將變成殘忍的兇手,只因為妳此時的溺愛。」

  郁媽媽窒了窒。「我……我不會讓他們變成兇手的。」

  步維竹深深望她一眼。「可是妳自己就差點變成兇手了不是嗎?」

  郁媽媽的臉色更難看。「我不知道你在胡說些什麼!」

  「我是不是胡說妳很清楚。」

  郁媽媽咬著牙。「總之,我不准你們任何人碰我的寶貝孫子!」

  步維竹搖搖頭歎了口氣,再朝郁丹翠看去,見郁丹翠一副隔岸觀火的姿態,她是篤定有郁媽媽的護航,誰也不敢動她的孩子。於是,步維竹轉而望向夾在兩邊左右為難的波特,一邊是岳母,一邊是「正義的一方」,他能怎麼辦?

  「如果你不處罰那兩個孩子,我們明天就離開這裡。」

  波特神情一凜。「你放心,我一定會重重的處罰他們!」

  「波特,你敢!」

  不理會岳母和郁丹翠的同聲怒吼--反正她們吼的也不是他,步維竹與郁漫依手牽手離去。

  他們知道,波特不敢不處罰。




  夫妻倆相偕回到他們的臥室,門一打開,迎面撲來一團毛茸茸的滾球,步維竹順手抱起來。

  「波比,以後要離右翼那兩個小鬼遠一點,知道嗎?」

  「汪汪!汪汪!」舔著他的手、他的下巴、他的臉頰,波比的尾巴搖得比暴風中的旗幟更熱烈。

  「爹地,你真的好厲害喔!」姬兒與米克異口同聲讚歎,崇拜得不得了。

  步維竹輕哂,把波比交給姬兒。「記住,以後要看好波比,知道嗎?」

  「知道了!」

  姊弟倆歡天喜地的離去,郁漫依似笑非笑地斜睨著故作不知的步維竹。

  「嗯哼,請問你打算如何向他們解釋呢?」

  步維竹眨了眨眼。「就像我做給孩子們看的一樣,我運氣好,隨便幫牠做一下CPR,結果牠竟然活回來了,如何?」

  郁漫依歪著腦袋想了一下。

  「勉強啦!不過,你不想讓小鬼們知道,為什麼?」

  「他們還太小,我覺得這種事等他們大一點再告訴他們比較適當。」

  「也好,反正他們好像也沒興趣知道石盒裡那兩團煙霧到底是什麼。」

  步維竹貼過去單手環住她的腰際。

  「妳看起來很高興,為什麼?因為波比又活過來了?」

  「那當然是很值得高興啦!不過……」嘻嘻一笑,「不是!」她靠在他胸前玩著繃帶。「我是在高興,長這麼大終於贏了她們一回,雖然是你幫我贏的,但已經不錯了。」

  「我猜想……」下巴抵著她的頭,他沉吟道。「波特總有一天會和妳姊姊離婚吧?」

  「早就提過啦!但是我姊姊不肯。」郁漫依說。「雖然他願意給我姊姊高額贍養費,但姊姊精明得很,她寧願等到波特分到財產之後再說。你知道,波特雖然沒辦法得到公司--因為他是老三,但一旦他父親過世,他還是能分到不少財產。所以啊!只要姊姊沒有鬧外遇什麼的,波特也拿她沒轍。」

  「那可真不幸,」步維竹喃喃道。「聽說他父親健康得很,離死還早呢!」

  「那是他家的事,與我無關,現在我關心的是……」她仰起亮晶晶的瞳眸瞅著他。「維竹,你愛我對不對?」

  如果她曾懷疑過他是否愛她,或者搞不清楚他到底有多愛她,那麼,在他為她擋下子彈的那一刻,她已經深刻的瞭解到他究竟有多深愛她;而剛剛,一向最重長幼尊卑的人竟然為她出言頂尊長的嘴,不必懷疑,他夠愛她了!

  但她就是想聽他親口說出來嘛!

  他俯視她,眼底在笑。「妳認為呢?」

  「你愛我!」

  「說嘛!你愛我對不對?」郁漫依不耐煩地再問一次。

  「妳呢?」他仍是不說,還反問回去。

  「我當然愛你,我說過好幾次了不是嗎?我好愛好愛你的!」郁漫依很認真地回答他。

  「好。」

  好?

  好什麼?

  他又想矇混過去了嗎?

  「喂,你到底說不說啊你?」郁漫依惱怒地退後一步,戳戳他的胸口。「我愛你,那你呢?」

  「妳以為呢?」

  哎呀,怎麼又回到原點了!

  她氣得想一拳捶過去,但瞧見他胸口的繃帶,那一口氣又溜回肚子裡去了。

  「算了,再饒你一回。那……」兩眼忽地又星光燦爛地閃爍起來。「人家已經哈得要死了,你到底可不可以了嘛?」

  步維竹不禁莞爾。「只要妳願意幫忙,隨時都可以。」

  「真的?那就來吧!」郁漫依興高采烈地急忙把他拖向床。

  「現在?」

  驀然停步,郁漫依的臉垮了。

  「拜託,你不要現在又給我來什麼光天化日不宜如何如何的,我會死啦!」

  步維竹不由得失笑。「妳真這麼想?」

  郁漫依噘著嘴,可憐兮兮地點點頭。

  「那就先去鎖門吧!」

  「哦耶!」

  唉,當真是有其子必有其母,怎麼跟她兒子一模一樣!

  「啊,對了,老公,現在不需要先刷牙吧?」




  清晨,人們尚在沉睡中,步維竹已走出屋宅,頂著露水一路走向河邊,沿途的特動人員依然保持最高警戒狀態。

  「辛苦了。」

  「這麼早,步先生?」

  「早上空氣好。」

  「是啊!」

  走著走著,他遠遠瞧見河邊早已有人靜靜地在那兒凝思。

  「波特。」

  「步。」

  兩個連襟互道早安,然後波特繼續注視著河面,一邊抽煙,一邊掏出煙來給步

  維竹。

  「抽嗎?」

  「謝謝。」

  步維竹抽出一支,波特順手替他點燃了,於是兩人默默地抽了好一會兒。

  「步。」

  「什麼?」

  「你知道我結婚三個月後就後悔了嗎?」

  「知道。」

  波特苦笑。「老實說,當時如果不是漫依和我同時結婚,我想我會在丹翠生下孩子之後就放棄繼承權逼她和我離婚,然後再和漫依結婚。」

  步維竹抽了口煙,徐徐吐出。「她是為了賭一口氣。」

  「我知道,真不知道你是從哪裡迸出來的?可是……」波特扔掉煙屁股,再點燃另一根。「一年後,我曾經要求她和你離婚再和我結婚,她卻不肯,這你就不知道了吧?」

  「你應該先離婚再要求她。」步維竹平靜地說。

  「是嗎?」波特想了想,旋即懊惱地喟歎一聲。「沒錯,我應該先離婚再要求她。」

  「不過現在太遲了。」

  「我知道,她已經愛上你了,我看得出來,」波特悵然道。「而且比當年愛我更愛你。」

  她根本沒愛過你!

  步維竹想這麼告訴他,但忍住了。「你瞎了眼。」

  波特再次泛出苦笑。「的確。」

  「她個性是衝動了一點,也豪爽了一點,但還是個好女人、好妻子、好母親。」步維竹認真地說,順手扔掉煙屁股,踩熄。

  「所以……」波特又遞給他另一根煙並點燃。「你也愛她?」

  「當然。」

  「可是她不知道?」

  步維竹熟練地吐出一個煙圈。「那個女人,她老是拚命的告訴我她愛我,期待我能回她一句,但我偏不說,所以她只好繼續拚命告訴我她愛我,繼續期待我能回她一句。」

  波特失笑。「你真詐!」

  「可是……」步維竹唇畔勾起一抹笑。「那時候的她是最可愛的,很不甘心,又無可奈何,明明一肚子火,卻冒不出來,最後只好丟下一句:『算了,這回饒了你!』作場面交代,等下一回她心血來潮時,一切又從頭來一次。」

  「但她應該知道你是愛她的不是嗎?」

  「她想聽我說出來。」

  波特靜默好半晌。

  「真羨慕你,我和丹翠的婚姻從頭開始就是個錯誤,包括蜜月在內,我們之間從不曾有過如此有趣的時光,我……我真不懂,當時我怎麼會認為溫柔體貼的女人比較適合我呢?」

  「是……岳母替你洗腦的吧?」步維竹慢吞吞地說出他的猜測。「不過話又說回來,其實漫依也是很溫柔體貼的,只是你要從另一個角度去感受,不要計較表面上的假象……」

  他舉起煙來吸了兩口。

  「當我們彼此發現對方的真面目之後,我們就不再在彼此面前作戲,可是除了她變得很活潑之外,我並不覺得她的溫柔體貼消失了,她仍然是原來那個好妻子、好母親,而她的活潑也讓我覺得生活有趣多了,雖然她開始會跟我頂嘴,不再事事順從我,但也不會霸道的非要堅持她的主張不可……

  「總之,」他以煙代指比向波特。「放棄她是你的錯誤,但卻是我的幸運。」

  波特無語默認。

  「不過你現在還年輕,要從頭來還不遲。」

  「我可以不管丹翠,但賈森和威廉呢?他們總是我的孩子呀!」

  「她不肯把監護權讓給你?」

  「當然不肯!但最糟糕的是,我也沒時間照顧他們。」

  那種事是他願不願意的問題呀!

  不過那畢竟是他自己的問題,他是男人,男人最好自己解決這種問題。

  「你總會想到辦法解決的。」

  「我很懷疑。」波特咕噥著朝步維竹瞥去一眼。「喂!我記得你是不會抽煙的不是嗎?」

  「以前不會,後來會。」

  「可是你從不在漫依面前抽,這沒錯吧?」

  「我知道你會去跟她提,然後她就會來問我,我再反問她介不介意我抽煙,如果她說不介意,那時候我就可以正大光明的在她面前抽了,否則你以為我為什麼抽給你看?」

  「……你實在很詐!」

  所以才叫冬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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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3 21:24:00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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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麥達離開了,因為步維竹的傷已痊癒,想到哪裡都沒問題,可是他不能走,因為大老闆始終不見蹤影。

  他是想拖嗎?

  拖什麼?

  「沒有拖,聽說一個多月前的蘇俄事件尚未解決,他們仍在就這件事與蘇俄方面溝通。」這是波特的解釋。

  這就難怪了。

  既然是郁漫依惹出來的麻煩,他們也只好按捺下性子來靜心等候,沒臉抗議。

  「爹地,不會痛了嗎?」

  六月天,暑氣出奇燠熱,最好的消暑方式自然是躲到水裡頭去,所以步維竹一家人便湧到河邊去泡水。

  泡了一會兒,步維竹上岸到樹蔭下喝水,不知為何,玩得正瘋的姬兒也跟了過去,並跪在爹地面前仔細端詳位在他胸口和肩膀上的槍傷疤痕好半晌,然後發出此疑問。

  「不會了。」

  「完完全全不會?」

  「完完全全不會。」

  「那就好。不過……」姬兒以非常嚴肅的目光凝注爹地。「請你以後千萬不要再受傷了,爹地,雖然賈森和威廉認為姨丈曾經受過傷是很了不起的事,但是我不喜歡看見爹地受傷,所以,爹地,可以答應我嗎?」

  步維竹也以非常嚴肅的態度考慮過這個問題後,再慎重地回答她,「我會盡量,不過當妳媽咪或者是妳或米克有危險的時候,我就顧不了那麼多了。」

  「這樣啊……」姬兒蹙眉仔細思索片刻。「好,那我和媽咪還有米克都會很小心不讓自己陷入危險,這樣爹地可以答應我嗎?」

  「如果你們都沒有危險,可以。」

  「太好了!」姬兒好似鬆了一大口氣,「謝謝爹地!」說著,在爹地臉頰上親了一下,然後歡歡喜喜地又跑回河裡去玩。

  換郁漫依上岸。

  「咱們女兒好嚴肅的樣子,在跟你說什麼?」

  背靠在樹幹上,步維竹唇上掛著微笑。「希望我不要再受傷了。」

  「哈,他們姊弟倆是說好的嗎?」郁漫依拿浴巾隨便擦了一下頭髮便扔開,再將背靠在他身上。「剛剛米克也在碎碎念,說我太不小心了,怎麼可以讓爹地為了我受傷呢?還警告我以後一定要小心一點,否則就是不夠愛爹地。嘖,好嚴重的控訴呢!」

  步維竹唇上的笑容加深。「我在想,雖然他們口口聲聲說不在意我們離婚,但其實他們是不願意的。」

  「那當然,哪個小孩不希望父母都在身邊?呃,我除外。」

  「嗯!」步維竹點點頭。「其實我也曾經很擔心自己對孩子的教育究竟是成功或失敗?」

  「現在不擔心了?」

  「他們都是好孩子。」

  「那當然,也不想想是誰生的!」郁漫依得意洋洋地說,順手拿起煙來點了一根給他。「哦!對了,我也會抽煙,雖然平常不抽,只有在任務需要的時候才抽,但至少我不怕煙味,所以我不介意你抽,不過我可不希望你隨時隨地一根煙喔!」

  步維竹徐徐吐出一口煙。「我也不會那樣。」

  「那就好。」郁漫依傭懶地闔上眼。「我們到底什麼時候可以離開呢?這裡雖然還不錯,畢竟比不上自己家裡那樣自在,也沒有小島上的生活豐富,待久了會膩耶!」

  「那得看妳那位大老闆何時跟我們聯絡。」

  「那個死胖子啊?」郁漫依低低嘟囔。「他最賊了,我覺得他實在很像以前那個胡佛,不同的是,胡佛是個同性戀的混蛋,死胖子不是,他一心為美國,不過那種冷酷無情,不擇手段的做法委實令人厭惡。」

  「為美國,或者是為現任總統,這是有很大差別的。」步維竹低沉地道。

  郁漫依怔了怔,仔細想了一下。

  「嗯!說的也是,的確有很大差別,現任總統實在不怎麼受歡迎,不是嗎?」

  步維竹默默的抽煙,不語。

  「不過那不關我們的事,我呢!已經決定要辭職了。」郁漫依氣定神閒地通知丈夫她的決定。

  「嗯?」步維竹頗意外地停下抽煙的動作。「妳確定?」

  「反正就算不工作,你的財產也足夠養活我們,不過我可受不了一年365天都閒閒無事的日子,所以呢……」嘻嘻一笑,她頭往後仰,丈夫看在眼裡是倒立的。

  「我們合夥開私家偵探社如何?」

  「私家偵探社?」步維竹直眨眼。她在想什麼呀?

  「我們的經驗很適合啊!」放正腦袋,郁漫依一本正經地說。「最重要的是,我們可以自己決定要接什麼樣的工作,不接什麼樣的工作,或者什麼時候想工作,什麼時候想休息,也就是說,我們有充分的自由,你認為如何?」

  「這個……」步維竹咳了咳。「以後再提。」事實上,是最好不要再提。

  「那現在要說什麼?」

  「說……」步維竹凝眸往前看去。「孩子們的課業。」

  但見那兩個猶不知大難臨頭的小傢伙,在波比的汪汪叫聲鼓勵之下,每人各抓著兩隻螃蟹興高采烈的跑來自投羅網。

  「螃蟹、螃蟹,大螃蟹!爹地、媽咪,中午可以吃螃蟹了!」

  「是可以,」步維竹頷首,同時朝波比勾勾手指頭,波比立刻跑來舔了舔他的手,然後乖巧地趴伏在他手底下任由他撫摸。「然後下午我要檢查你們的課業。」

  晴天霹靂一聲響!

  「耶?」

  啪啪啪啪!四隻螃蟹落下地,原已認命,意外的撿回自由,趕緊逃之夭夭。

  「你們晚上都九點上床,很好,早上五點半起床,很好,但是來到這兒之後,我沒看見過你們唸書,這個就不太好了。」

  哪裡不好?

  身康體健精神飽滿,他們覺得很好啊!

  「但是,爹地,我們……」

  「我希望你們能直接升級上去,而不是白白浪費一年……」

  誰浪費了?

  他們一分一秒都沒糟蹋,拚足老命玩了一整年耶!

  「才沒……」

  「……所以,從今天開始,我要嚴格督促你們的功課……」

  功課?

  呆眼望著一號老古板爸爸,兩張小臉蛋開始發青。

  「……每天考試……」

  每天考試?

  現在是在美國,不是在中國大陸,也不是在台灣好不好?

  「……如果考不上八十分,當天晚上就不准看電視,也不准玩電動……」

  波比困惑地歪著小腦袋,怔愣地注視兩位小主人苦著臉拚命吞嚥口水。

  小主人餓了嗎?

  「……倘若連續三天成績不好,你們這個月就別想踏出大門一步……」

  不會吧!來到這裡也要禁足?

  未免太殘忍了吧?

  「媽咪,救命啊!」救火員還不趕快滅火!

  沒想到那個老女人居然罔顧兒女的求救,事不關己地雙手一攤,「很抱歉,老爸最大,麻煩你們自救。」然後涼涼地東張西望閒看風景,兩個小傢伙不由得恨恨地一咬牙。

  可惡的媽咪,竟然見死不救!

  更可惡的是爹地,重要的大事不去記,偏偏牢記這種「無關緊要」的雞毛蒜皮小事。

  他們的生日禮物都還沒補送給他們耶!




  七月盛夏,熱浪襲人,教人幾乎喘不過氣來,除了清晨時分,大家幾乎都躲在屋裡頭吹冷氣。當然,特動人員除外,就算太陽砸到頭上來了,他們還是得乖乖待在屋外。

  不過姬兒和米克都沒空抱怨天熱或無聊,他們光是要應付父親的考試就搞得焦頭爛額、雞飛狗跳了。

  但是被嚴厲懲罰過的賈森和威廉天生賤種,不過乖了一個多月又開始耐不住,外婆和母親原就捨不得管教他們半聲,父親也沒空繼續管教他們,於是休假的膽子又偷偷銷假回來上班,表面上仍是風平浪靜,骨子裡早就鬧翻天了。

  既然右翼已經玩到爛,那就到左翼去殺人放火,偏偏波特叫人守著中間的通道,柏林圍牆怎麼翻都翻不過去。最可笑的是,連落單的波比都有特動人員跟著。思來想去,只剩下--

  「我們設法溜到外面去找樂子!」

  「外面好熱耶!」他寧願呆在冷氣房裡。

  「笨蛋,我說的外面不是屋外,而是……」賈森先左右探探確實沒人,再低下聲音說出答案。「城裡!」

  「咦?城裡?我們根本沒辦法出去呀!」

  其實這並不難,因為這兒嚴防有人殺進來,卻不防有人想逃出去--波特他們想不到會有人想溜出去,只要夠鬼,出去的路多得很。

  「有辦法,三天來一次的補給貨車,我們可以等他們下完貨之後溜上去。」

  「我們又沒有錢,能玩什麼?」

  「笨,偷媽咪的錢啊!」

  「哦!那怎麼回來?」

  「搭便車。」

  結果他們並不是搭便車回來,而是半夜被波特抓回來,因為他們玩得樂不思蜀,想說把錢玩光了再回來,所以波特抓他們回來的時候,他們還很不開心,但最嚴重的是,他們這一玩順便也引回來了一場大災難。

  他們因此暴露了隱藏的地點。

  不僅如此,更糟糕的是……

  「很抱歉,波特,你還是帶你的家人離開這裡吧!」

  翌日一大清早,穆拉便當機立斷地作下這個決定,因為他是這回保護任務的總調度,他擔負著最大的責任。

  波特面色一變。「這樣我們不是很危險?」

  一聽到「危險」這兩個字眼,郁媽媽和郁丹翠兩對耳朵立刻直豎起來。

  「你很明白,郁和她的家人才是這次保護行動的主要對象,我不能讓那兩個無法無天的孩子替他們招來危險。再說,我並不是不顧你們的安全,而是要你們離開這裡到另一個地點去,同樣也會有人保護你的家人,你不需要太擔心。」

  「可是這裡是最安全的地方不是嗎?」

  「波特,」穆拉冷冷地注視著他。「忘了老闆對你說過的話嗎?」

  波特微微一凜。「我明白了。」

  他明白,郁媽媽和郁丹翠可不明白。

  她們為什麼要離開最安全的地方到其它地點去?她們也是受保護的對象不是嗎?

  「不,我們不離開!」

  「對,我們打死不離開!」

  穆拉臉色一沉。「妳們非離開不可!」

  「為什麼不叫那個男人婆離開?」郁丹翠不滿地大叫。「問題都在她身上不是嗎?」

  「對,我去叫她離開,我是她母親,她不可以不聽我的!」話落,郁媽媽便待到左翼去趕人,但甫前進一步便被擋住。

  「不可以,」波特頭一回如此堅定的面對岳母。「是我們要離開!」

  「不,我絕不……」

  「住嘴!」穆拉突然咆哮一聲,兩眼緊張地瞪住電視。「電視斷線了。」

  郁媽媽被吼得莫名其妙,也很不悅。「停電嘛!有什麼了不起的。」

  「這裡的電是……」穆拉喃喃道,與波特相對一眼,「獨立的!」驀而同時轉身奔出娛樂室,「緊急警戒!」再大吼著衝向地下室。

  有人潛伏進來了嗎?

  意想不到的是,竟然又是那兩個小鬼,他們拿電剪把電源線剪得一場糊塗。

  「混蛋,誰教你們這麼做的?」

  賈森與威廉嚇了一大跳,沒想到這麼快就被發現了。

  「沒……沒人……」

  「胡說!」穆拉狂怒地拎起賈森的衣領。「說,究竟是誰教你們這麼做的?」

  波特在一旁同樣怒氣沖沖地瞪著他們兩個,好像已經準備好要將他們吊起來毒打一頓,賈森見勢不對,趕緊吐出老實話。

  「有人告訴我們,只要把這裡的線剪斷,我們就可以離開這裡了。」




  真不敢相信,現在是聯合國大進襲嗎?

  彷彿孢子般紛紛散落的降落傘密密麻麻佈滿了屋宅左近,嘰哩呱啦互通訊息的語言宛如聯合國際村般熱鬧。

  「……英國腔……法語……俄語……咦?那是……阿拉伯語……哇塞,非洲語,還有……」

  郁漫依朝步維竹瞥去一眼。「中文。」

  往窗外眺望出去,步維竹注意的不是到底來了多少個國家的人,而是……

  「他們集中在房屋四周降落,稍遠一點的特動人員趕回來也會被擋在他們的包圍圈外,我們……等於是甕中之鱉了!」

  「啊,真的耶!而且……shit,他們都沒帶武器!」

  「那點已經不重要了,問題是……」步維竹蹙眉沉吟。「在那麼多人面前做那種事,恐怕很難保住秘密了。」

  「然後……」郁漫依嚥了口唾沫。「我們只好自願被『關』起來?」

  步維竹斜睨過眼去。「妳願意?」

  「開玩笑!」郁漫依敬謝不敏地大叫。「我又不是狗!」

  「汪汪!汪汪!」

  往下一瞥。「啊,抱歉,我又不是動物園裡的動物,這樣才對,是不是,波比?」

  「汪汪!汪汪!」

  步維竹又望回窗外。「總之,我們必須看情況來決定該怎麼做。」

  問題是情況根本不容許他們「看」下去,雖然這邊的人可以用武器,但對方用的是人海戰術,而且一旦對方把催淚彈投進屋裡來,大人就算能忍耐也忍耐不了多久,小孩子就更別提了,沒兩分鐘就全跑出去了。

  這一跑出去,情況全然是一面倒,步維竹和郁漫依只顧保護兩個孩子,特勤人員只顧保護他們兩個,郁媽媽、郁丹翠、賈森和威廉則躲在波特身後一邊咳嗽一邊尖聲怪叫。

  驀然,郁漫依與步維竹同時看到對方掏出槍來,步維竹的第一反射性動作便是將兩個孩子護入懷中以背對槍,而郁漫依一見到對方把槍對準步維竹後便發了狂。

  「不,你們統統該死!」

  淒厲的怒吼聲在空氣中飄揚三秒後,一切驟然靜止了下來,仍直立不倒的特勤人員茫然地轉頭張望,繼而往下呆視著突然躺平一地的屍體。

  發生了什麼事?

  而郁漫依則怔愣地望著那把槍發呆。

  「麻……麻醉槍?」

  良久良久後--

  步維竹的聲音自她身後傳來。

  「漫依,請妳告訴我,妳只殺了眼前這些人。」

  「……親愛的丈夫,很抱歉,我不想欺騙你。」

  「……為了一把麻醉槍?」

  「人家……人家沒看清楚嘛!」

  唉,真想裝作不知道!

  「好吧!那請告訴我,妳這回又滅了哪一國?」

  「呃……英國……」

  天哪,英國?這下子麻煩大了!

  「那麼……」

  「……還有法國……」

  抽氣聲。

  「不……不只一國?」

  「……以及俄國……」

  俄國?他們怎麼這麼倒霉,死一次不夠,還得再死一次?

  「妳又……」

  「……中東半島……」

  老天,中東半島上有幾個國家?

  「我不……」

  「……再加上……」

  饒了他吧!

  「還……還有?」

  「……非洲……」

  非……非洲?

  「妳是說,整個……大非洲?」

  「……最後……」

  呻吟聲。

  「讓我死了吧!」

  「……中國。」

  某人窒息了。

  「妳連咱們中國人都不放過?包括妳母親和姊姊?」

  「我……我放過咱們的兩個孩子了!」

  「……」

  「……」

  「……」

  「我想,我還是去拿筆記下來吧!」




  不可否認的,那確實是一場扎扎實實的大災難,郁漫依實在很同情那些必須去面對並解決那場大災難的人,也不敢想像他們究竟是如何擺乎那場大災難所引起的問題。

  但也因為這場災難,「大老闆」不得不盡快和他們談判。

  「有一個可以一勞永逸解決你們的問題的辦法。」

  聽起來不錯,但是……

  「說說看。」步維竹很謹慎地問。

  「檯面上我們仍不會承認,但私底下我們可以放話出去,就說……」「大老闆」來回看他們一眼。「控制器已經在美國人手中,也就是說,你們已經把控制器交出來給我們了。」

  確實是個一勞永逸的辦法,這樣一來,再也不會有人找他們索討控制器了。

  步維竹點點頭。「條件?」

  「首先,你們必須接受檢查。」「大老闆」頓了頓。「呃,我是說身體方面的檢查,那可能要費上一、兩個月的時間。」

  步維竹略一思索。「只要來得及讓孩子們上學就沒問題。」  「這個可以安排。」聽他應允得那麼乾脆,「大老闆」看似很高興,胖胖的臉隨之發出淡淡的紅光。「第二,你們必須替我們工作。」

  「阿爾法?」

  「對。」

  步維竹與郁漫依相覷一眼。

  為他們工作就是必須聽命於阿爾法,如此一來不就是……

  「我說過,在我們覺得有必要的時候,我們才會使用死神或奇跡。」

  「我知道,所以……」「大老闆」身子往前傾。「這樣如何?在我們提出要求之後,你們可以否決,但必須是在你們很認真的考慮過之後才能否決,而我們也有權利繼續想辦法說服你們,當然,是說服,不是威脅。」

  步維竹仔細思索半晌,再將詢問的目光投向郁漫依,後者也認真考慮片刻後,點了一下腦袋。

  「可以。」

  「大老闆」滿意了。「那麼,你們還有其它要求嗎?」

  「我是中國人,有權拒接不利於中國的任務。」

  「可以,如果你認為任務有問題,隨時可以拒絕。」

  「另外,我那兩個孩子,雖然停學了一年,但他們的程度已足夠他們跳一級,所以我希望……」

  「這簡單,我會安排讓他們跳過一級。」

  「還有我弟弟……」步維竹遲疑一下。「你們打算如何處置他?」

  「由你選擇,」「大老闆」很慷慨地說。「我們可以立刻放了他,讓他繼續為非作歹,但以他那種個性,早晚會被人幹掉。或者,你讓我們把他關起來,直到他改變個性,我們隨時可以放他出來。」

  步維竹陰鬱著臉,沉默好半天後。

  「關著他吧!」

  「正確的選擇。」「大老闆」贊同地頷首。「還有其它嗎?」

  「我有!」郁漫依忙舉高手。「我要和我老公搭檔!」

  「沒問題。」

  「薪水加倍。」

  「……也可以。」

  「還要任務津貼。」

  「……好。」

  「提供一輛新車給我們。」

  「……行。」

  「幫我們付清房屋貸款。」

  「……步先生。」

  「什麼?」

  「你們的生活很拮据嗎?」

  「不會,事實上,我們根本沒有房屋貸款。」

  「那她?」

  「很抱歉,她在耍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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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發表於 2010-6-23 21:24:34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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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經歷一年刺激有趣的逃亡生涯,步維竹一家人終於又回到他們甜蜜可愛的家,幾天後,兩個孩子開學了,生活又回到以往的模式,但,還是有點不同……

  「姬兒,五點半,起床……」

  望著床上一排人形枕頭,步維竹慢吞吞地放下被單,靜立不動。

  數秒後,兩道猛烈的勁風猝然自他身後一左一右同時襲至,他淡然一哂,雙手霍地探出……

  「哇哇哇,好痛、好痛、好痛,爹地,輕一點嘛!」

  「斷掉了啦,斷掉了啦!」

  米克猛吸氣,姬兒則齜牙咧嘴地想要拉開緊緊箍在她手腕上的五指。

  「汪汪!汪汪!」可憐的小主人,又被抓到了。

  好像拖著兩條死狗似的,步維竹一手抓著一個孩子一路拖出房間,兩個孩子也似真還假地一路哀哀叫到樓下,最後,他們被拽到郁漫依面前。

  「想偷襲我?先打贏你們媽咪再說!」

  兩個小傢伙狼狽地趴在地下往上一看,偉大的媽咪大人噙著一嘴好笑,彷彿面對兩隻有待修理的惡犬一樣望著他們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她想幹什麼?

  ☆#★☆!●#★!!!

  哇,救命啊~~~




  北歐亞,車臣--

  山崗上,一對身著野戰服的男女隱伏在草叢中,就著望遠鏡觀察山下一座飽經戰火摧殘的小城市,如今,這座城市已然成為車臣游擊隊的大本營,高樓處必有機關鎗和榴彈炮,四周還有高壓電,防衛得滴水不滲,毫無漏洞。

  「確實,想要不驚動任何人救出人質是不可能的事。」

  「只要驚動到一個人,人質就危險了。」

  「難怪老闆叫我們來。」

  「用『那個』是唯一的辦法。」

  女人放下望遠鏡,翻身躺在草地上。「真是,居然把聯合國派來談判的和平大使給拘禁起來,實在不知道該說他們是勇敢或愚蠢才好。」

  「愚蠢。」男人挪開望眼鏡一些,瞄了一下手錶,又把望遠鏡挪回原位。「時間差不多了。」

  女人卻根本不予理會,逕自翻到他身邊去親暱地貼住男人。

  「喂,任務結束後順便到莫斯科逛逛吧!」

  男人以不可思議的眼神飛去一眼,旋即又回到望遠鏡後。

  「忘了妳曾經對蘇俄做過什麼事了嗎?」

  「討厭!」女人捶了他一拳,嬌嗔道。「那都是幾百年前的事了,你提它幹嘛?」

  「幾百年前?」男人搖搖頭。「女人的時間過得可真快。」

  「喂!」女人猛推了他一下。「你這是什麼意思?說我老了是不是?告訴你,我還小你四歲喔!你別……」

  「噤聲!」男人驟然低叱。「貨車來了。」

  聞言,女人忙又拿起望眼鏡來眺望山下。「真的來了耶,滿準時的嘛!」

  「別急,等著……等著……大門開了……好,就是現在!」

  三秒鐘後--

  「通知卡夫斯基上尉,可以進去了。」

  十分鐘後--

  「人質已救出,叫他們盡速撤退。」

  半個鐘頭後--

  「他們已全員搭上直升機,就等我們了。」

  「好,那我們走吧!時間充裕,等我們搭上直升機之後再讓他們『回來』就可以了。」

  「待會兒去逛莫斯科?」

  「……」




  你真該學習一下如何敲門。

  ……

  普萊斯頓,你覺得這樣如何?

  ……(笑)

  唰!咻咻咻咻……

  噢啊!噢啊!噢噢噢噢噢喚啊!

  咻咻咻咻咻咻……

  哇噢!噢啊!噢噢噢!噢啊!啊!啊!

  小心你的白制服,普萊斯頓,我想穿它很久了!

  ……(冷笑)

  唰!咻咻咻咻!

  砰!

  「酷!酷!酷!你們看到沒有?爹地,媽咪,你們看到沒有?他……」

  「米克,請回到你的座位上吃飯,不要跑到電視前面把飯粒噴在屏幕上!」

  「好嘛、好嘛!那,你們到底看到沒有?那傢伙真的好酷,他……」

  「吃飯時請不要說話!」

  「……」

  「白癡!」

  「媽咪,姊姊又罵人家了啦!」

  步維竹歎著氣把碗放下。

  「你們兩個,不要在餐桌上打架。」

  咻咻咻咻!

  鏘鏘鏘鏘!

  砰砰砰砰!

  步維竹表情木然地覷向妻子。「我們是不是教太多了?」

  郁漫依兩手一攤。「你說呢?」

  晚餐後,又到了親子溝通時刻,步維竹夫妻倆剛在沙發上落坐,姬兒又一派嚴肅地跑到他們面前來。

  「爹地,媽咪,我有話跟你們說。」

  步維竹夫妻倆相覷一眼。

  「說吧!」

  姬兒煞有其事地先掩嘴咳了咳。

  「那個……爹地、媽咪,我們的零用錢已經三年不變了,是不是應該升級了?」

  步維竹雙眉微挑。「妳缺錢?」

  「誰缺錢了?」姬兒沒好氣地說。「我是說,以前每年都會增加一點的說,可是為什麼三年都沒增加過半毛錢了?是不是你們忘了?」

  「沒忘啊!」郁漫依氣定神閒地微微一笑。「我們有加啊!」

  「有?」姬兒呆了呆。「我怎麼不知道?加到哪裡去了?」

  「你們的銀行戶頭裡。」

  「耶?」姬兒怪叫。「沒事幹嘛把我們的零用錢存進銀行裡去?」

  「幫你們存錢啊!」

  「不必,我們自己會存!」姬兒氣唬唬地說。「我要存錢買腳踏車,麻煩你們把那些零用錢還給我們,OK?」

  步維竹與妻子又相對一眼。

  「妳原來的腳踏車呢?」

  「壞了,腳踏車行說已經不能修了。」

  步維竹想了一下。「好吧!我幫妳買輛新的,可是每個週末妳要幫我洗車,連續三個月,可以吧?」

  「成交!」哦耶,不必花錢就可以得到一輛新腳踏車,賺到了!

  望著姬兒興高采烈的跳去和弟弟一起看電視,狼狽為奸的夫妻倆默默相視,同時冒出一嘴詭譎的笑。

  他會幫她買新腳踏車……

  用她的零用錢。




  在拉斯韋加斯,富人有富人的玩法,窮人也有窮人的玩法,玩一晚梭哈可以讓人傾家蕩產,一台吃角子老虎機也可以讓沒錢的人沉迷其中樂而忘返。

  「你們真的不餓?」

  「不餓!不餓!不餓!」

  望著佔據三台吃角子老虎機的妻子兒女,步維竹直歎氣。

  照道理說,未成年人應該是不能進賭場裡來的,但亞歷山大賭場飯店老闆與他是熟識,二話不說立刻讓他帶著孩子進「內場」--那種只有熟人可以進入,警察不得而知的暗場。

  老實說,他實在很後悔,那三個傢伙一坐在吃角子老虎機前就不想離開了,而他還跟人家有約呢!

  「好吧!那我先去餐廳,你們餓了就來找我。」

  他不曉得他們聽到沒有,也許有,也可能沒有,算了,反正有老婆在,兩個孩子也搞丟不了……只要她不先把自己搞丟就行了。

  片刻後,他來到餐廳的包廂,莉莉和西西果然早已在內等候。

  「對不起,我沒想到妳們會提早到。」

  莉莉和西西望著他清俊斯文、成熟爾雅的外表驚歎不已。

  「這……這才是你本來的樣子嗎?」莉莉喃喃道,美目中的仰慕更深。

  雖然過去始終不曾見過他的真面目,但一直以來,她愛的是他斯文的氣質,穩重的舉止,低沉溫和的說話態度,這些是她在艱辛的成長歷程裡,以及無奈的婚姻生活中都不曾碰見過的,對她而言,那些特質帶給她的是可以信賴的安全感和可以倚賴的穩健感,是她深深渴望的男性特質。

  所以,即使不曾見過他的真面目,她依然愛上了他。

  「叔叔,你好帥喔!」至於西西則幾乎沒什麼改變,老是一見面就抱他的大腿。「我就知道叔叔一定會再來看我們,叔叔一定很想念我們對不對?」

  輕輕的,步維竹把西西拉開並放回她原來的位置上,自己則坐到另一邊去。

  「老實說,這次來找妳們,我是想和妳認真談一談的。」

  美麗的臉龐突然浮上一抹嬌羞與興奮的赧紅。「好,不論你說什麼都好!」他會用本來面目與她再見,可想而知他有什麼特別的決定與打算,她等待了這麼久,終於能得到報償了。

  一見她的反應和回答的語氣,步維竹立刻知道她會錯意了,但他故作不知,反而順著她的語氣應對下去。

  「是嗎?那真是太好了,安培先生雖然木訥了一點,但他很老實,也很體貼,最重要的是,他是真心對待妳們母女……」

  莉莉的臉色瞬間由紅轉白。「你……你不是在說你……」

  「我?」步維竹一臉故作的困惑。「我什麼?啊!妳是說我怎麼知道這件事嗎?是這裡的老闆通知我的,他也認為安培先生很適合妳,可是不知為何妳始終不肯答應安培先生的求婚,所以要我來問問看,因為我跟妳比較熟……」

  淚水溢出,唇辦顫抖,莉莉一時傷心又失望得說不出來。

  「才不要他,那個只會結巴的笨蛋,西西討厭他!」西西搶先一步尖聲否決。「西西只要叔叔,媽咪也只要叔叔,我們都知道,等叔叔有一天想歇下腳步時,叔叔就會回來找我們了,所以我們一直在等,不管別人說什麼,我和媽咪都會一直等下去的!」

  「西西,」步維竹不禁暗歎。兩個不死心的母女,蛇頭為他找了什麼樣的麻煩呀!「我說過,這是不可能的,能夠呵護疼愛妳媽咪的男人不是我,也絕不可能是我。」

  「為什麼?」憤怒與不肯妥協流露在西西愈加尖銳的質問聲中。「為什麼不可能?」

  「因為……」步維竹望住莉莉,語意深沉。「叔叔在十一年前就已經結婚了,我還有兩個孩子,事實上,妳們也見過他們……」

  話未說完,冷不防地,包廂的門突然被人撞開,兩個小鬼氣唬唬地衝進來。

  「爹地,去管管你自己的老婆啦!哪有人這樣,都跟她說人家餓扁了,她還說什麼打死不離開,除非讓她贏一次,我看爹地乾脆把她賣給這裡的賭場算了!」

  步維竹皺皺眉,旋即起身。

  「好吧!我去叫她,順便叫侍者上菜,你們餓了就先吃吧!」

  待步維竹一離去,兩個小鬼各自就座,再對那兩個目瞪口呆的母女裝了一下鬼臉。

  「好久不見啊!」姬兒笑嘻嘻地打招呼。「很抱歉,沒有如妳們的願讓警察捉去,不過就算真的被捉了,爹地還是會救我們的,對不對,米克?」

  「爹地最厲害了!」米克猛點頭,兩眼亮晶晶,現在他最崇拜的就是自己的父親。

  「哦,對了,我長得跟爹地很像對不對?」姬兒得意地說,「那天如果不是我打扮成那樣,妳們應該一見就猜得到我和爹地一定有什麼關係,可是爹地說最好不要讓人家知道冬狐有家眷,否則會連累我們,所以……」她聳聳肩。

  「妳……」莉莉的臉色不但蒼白,而且發青。「妳真的是福克斯的女兒?」

  姬兒重重點頭。「沒錯,還有那天帶著我的女人就是我媽咪,爹地好愛好愛她喲!為了救媽咪,爹地還差點死掉呢!」

  「對啊,所以拜託妳們不要再纏著爹地了啦!」米克滿臉的不耐煩,還有一點不屑。「還說什麼一定要等爹地,爹地很困擾耶!」

  「那個安培先生的確是笨拙了點,但是他一定會很疼妳們,這樣不就夠了?」

  「對啦、對啦,趕快和他結婚啦!爹地愛的是媽咪,還有我們,妳們再等多久也沒用的啦!」

  「而且啊……」

  「再說……」

  你一言,我一句,兩個小鬼說的那對一廂情願的母女愈來愈沮喪,愈來愈絕望,當步維竹伴同郁漫依和安培先生出現時,一眼即知兩個小鬼已經成功的「說服」了那對母女。

  他終於可以永遠擺脫她們了!




  「步太太,妳懷孕了。」

  郁漫依呆了呆。

  「慢著,慢著,大夫,你一定是哪裡搞錯了,我是絕不可能懷孕的!」

  「根據病歷,」醫生注視著病歷表。「妳有兩個孩子了不是嗎?」

  「沒錯,但,十年前我就做過結紮手術了呀!」郁漫依不耐煩地說。

  「這樣……嗯……」醫生略一思索。「如果僅是做輸卵管切斷或壓挫,日後又相通吻合,或者形成簍管而相通也不是不可能,不然妳以為妳的肚子那麼大是怎麼一回事?」他用下巴指指她明顯可見的大肚子。

  郁漫依拍拍自己的肚子,毫不猶豫地說:「中年發福。」

  「妳才三十三歲,而且……」醫生啼笑皆非。「妳其它地方並沒有發福啊!」

  「我家的人發福都是從肚子開始的。」郁漫依仍舊堅持己見。

  「好吧!那我們去照照超音波,看看裡面究竟是油脂或胎兒。」

  片刻後--

  「……瞧,這是頭,這是手,這是腳,還有這個,嗯!應該是……」

  「那不是胎兒!」郁漫依只瞄了一眼便如此斷言。

  「不是?」醫生怔了怔,他沒有看錯啊!「那是什麼?」

  「腫瘤!」

  醫生更是哭笑不得。「步太太,那毫無疑問是胎兒,而且已經六個月了。」

  「不,那是腫瘤,」郁漫依異常頑固的堅持。「我就是來檢查是不是有腫瘤的!」

  「沒有腫瘤,是胎兒。」

  「不,是腫瘤,不是胎兒!」

  「步太太,這明明是胎兒。」

  「我看是腫瘤!」

  「步太太,我是醫生,請妳相信我的專業判斷,「這是胎兒沒錯。」

  「史密斯大夫,這是我的身體,請你相信我的切身感覺,這是腫瘤才對!」

  「胎兒!」

  「腫瘤!」

  「胎兒!」

  「腫瘤!」

  「……好吧!是腫瘤,四個月後妳再來,我會替妳把『腫瘤』取出來讓妳帶回去作『紀念品乙,這樣可以了吧?」

  「很好!」

  四個月後--

  待產室裡,一對表情古怪的夫妻一齊望著妻子碩大的肚子,欲言又止。

  「這……」終於,妻子先開口了。「好像不是腫瘤。」

  「我早說不是了,妳偏偏不信。」丈夫喃喃道。

  「可是……」妻子仍無法接受地吶吶咕噥。「我做過結紮手術了呀!」

  「大夫也說過了不是嗎?」丈夫歎道。「結紮手術依然有零點二到零點三的失敗率。」

  「所以……」妻子瞪著自己的肚子。「這就是零點二到零點三?」

  「應該是。」不然該怎麼解釋?

  「好大的零點二到零點三!」妻子嘟嘟囔囔。

  「還有……」丈夫遲疑片刻。「我想我最好先告訴妳,九個多月前,奇跡就不在我身上了。」

  「是嗎?」妻子苦笑。「當我想殺了那個蒙古大夫的時候,死神也沒有呼應我,我想死神也不在我身上了。」

  「那麼……」兩人面面相覷。

  它們到哪裡去了?

  難道……

  兩人不約而同嚥了口唾沫,忐忑不安。

  一起跑到孩子身上去決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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狀態︰ 離線
27
發表於 2010-6-23 21:25:11 |只看該作者
終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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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文題目:我的偶像

  學生姓名:九年級  步米克

  當這個作文題目一發表,我立刻考慮選擇父親來作偶像,母親也可以,姊姊很勉強,但最後,我還是決定我真正的偶像是:

  弟弟。

  雖然他才四歲,但是他確實很了不起,不是因為他四個月就開始長牙,也不是因為他十個月就會走路,更不是因為他一歲半就能和我們進行非常流利的對話,而是因為他有一項獨一無二的絕活,保證世上找不到第二個人會。

  記得第一次見到他施展那項絕活是在他三歲的時候,那時他正獨自一人在育嬰室裡玩耍,不過大部分時間他都是在自言自語。

  醫生說那是他在跟幻想中的對象談話,很正常,不用擔心。

  但由於他每次自言自語的時候都好像真的在跟某人說話,所以我們大家都很喜歡躲在一旁聽聽看他到底在說些什麼。

  有的時候他是在跟一個人說話。

  有的時候他是在跟兩個人輪流說話。

  很奇怪,雖然根本看不見他幻想中的對象,但我們都分得出來他到底在跟誰說話,譬如那回,我一聽就知道他是同時在跟兩個人說話,而且他在勸那兩個人不要吵架,但是那兩個人都不肯聽他的勸,所以他顯得很沮喪。

  就在這時候,波比突然跑進去,牠想安慰弟弟,我知道,但不知道為什麼,牠突然倒下去,一動不動好像連呼吸都沒有了,我嚇了一大跳,連忙跑進去看波比到底怎麼了?

  我發誓,牠死了!

  沒有呼吸、沒有心跳,牠死了!

  但是當我大呼小叫地叫爹地媽咪過來的時候,赫然發現波比仍然活蹦亂跳地圍著弟弟快樂的繞圈圈。

  我發誓,牠死了!

  可是,牠又活了!

  我想我可能腦筋有問題。

  不過在那之後,我又看到好幾回,波比突然死了,然後又活過來,我那猶如天使般可愛的弟弟還怔愣地問我,「波比怎麼了?」

  我哪知道牠怎麼了?

  我也不想知道牠怎麼了,這種事根本不值得在意,我這麼告訴自己,沒想到更可怕的事還在後頭。

  有l晚,爹地媽咪有事出去,把弟弟交託給姊姊看顧,姊姊就把弟弟帶到她房間裡玩,當時我正在寫功課,突然聽到隔壁姊姊的房間裡傳來一聲巨響,我馬上跑過去察看,赫然發現--

  姊姊倒在地上死了!

  我正準備大哭……

  姊姊又活了!

  我想我一定是瘋了!

  兩天後,媽咪正在幫弟弟換衣服,我回房時恰好經過,突見媽咪身子一歪--

  死了!

  不知道為什麼,我沒有叫,也沒有哭,連驚慌也沒有,只是默默的等待著,等待弟弟慢慢爬起來,拉拉媽咪,然後,媽咪又活過來了。

  我聳聳肩,繼續走回房。

  一個星期後,爹地從餐廳走到客廳途中突然倒地身亡,沒有人吭聲,甚至沒有人有任何反應,只有弟弟跑過去扯扯爹地,然後,爹地又活過來了。

  大家繼續看電視。

  最後,終於輪到我了!

  這天,一家人正在吃晚餐,不知為何,我突然失去意識,一會兒醒轉過來時,我發現自己的臉孔埋在一堆爛馬鈴薯色拉裡,額頭上黏著半塊豬排,鼻孔裡插著兩根四季豆,弟弟在旁邊問我--

  「哥哥,為什麼要用鼻子吃豆豆?」

  「因為現在流行這麼吃。」

  「哦!」

  其它人連看我一眼也沒有,我默默去浴室洗了把臉,然後回到餐廳裡重新舀一份晚餐吃。

  這回我沒有夾四李豆。

  總之,弟弟

  「你到底在寫什麼?」

  米克看著一隻大手恰恰好遮住最後空白的部分使他無法再寫下去,不覺歎了口氣,再回頭瞄父親一眼。

  「作文啊!」

  「換個人,重寫!」

  米克又歎了口氣。

  「我都快寫完了說!」

  「重寫!」

  米克搔搔腦袋。

  「好吧!那寫冬狐……」

  「再換個人!」

  「阿爾法?」

  「再換!」

  「……姊姊?」

  「可以。」

  作文題目:我的偶像

  學生姓名:九年級  步米克

  當這個作文題目一發表,我立刻考慮選擇父親來作偶像,母親也可以,姊姊很勉強,但最後,我還是決定我真正的偶像是--

  姊姊。

  雖然她渾身一無是處,粗魯又野蠻,沒事老K我腦袋,我實在不想寫她,但是爹地說我只可以寫她,所以,就是她吧!

  姊姊是……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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