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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黑潔明[賊頭大老闆][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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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5 13:07:12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3
唉!認識他,她可真是倒了八輩子的楣
他就像蒼蠅一樣煩人,老是在她面前晃來晃去
把破壞她的平靜生活當成是他的休閒活動

明明壞事都是他幹的,他卻可惡的拖她下水

害得她莫名其妙背上大姊頭的太妹惡名

名聲臭到男人一見到她就閃得比火箭還快!

他還使出抹黑誣陷等賤招搞砸她的每一個工作

真教她不得不懷疑究竟是哪裏得罪了他……

呃,她是不該為發泄壓力找他當上床的試驗對象

但不說一聲就溜得不見人影的孬種可是他耶!
明知這家夥跟她犯衝,與他保持距離才是上策

卻在聽到愛錢如命的他惹上麻煩離奇失蹤

她二話不說單槍匹馬深入虎穴解救那個大笨蛋

糟糕!她該不會瞎了狗眼看上這自以為是的豬頭吧…

修改發帖格式.以後請注意.

《 本帖最後由 陸戰男兒 於 2010-6-25 13:39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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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5 13:07:56 |只看該作者
名畫慘遭祝融    四十億付之一炬俄國博物館失火    高更、塞尚、梵谷等十三幅名畫全告燒毀

  【法新社報導】俄羅斯莫斯科市博物館慘遭祝融,館內展覽的名畫中,其中十三幅,包括高更、梵谷、賽尚、馬蒂斯等名畫盡皆燒毀,總損失金額高達一點三五億美金,約四十億臺幣。

  博物館方面表示,經過初步了解,今日淩晨,展覽室疑因係統短路,引發電線走火。消防局獲報出動多輛消防車前往搶救,但由於展覽室內多是易燃材質,消防係統又因短路故障,多幅畫作搶救不及。

  初步估計,已遭祝融毀損之名畫有十三幅,其中包括高更、梵谷、賽尚、馬蒂斯等多位名家作品。

  舉辦此次畫展的業主為諸多名家畫作慘遭燒毀,深感痛心,但坦言所有畫作皆已和柯斯坦保險公司投保,並表示不會因此而放棄舉辦畫展,願將部分賠償金額捐給博物館,用以改善其老舊的消防設備。

那是一棟超過三十年的老公寓。

  公寓有五層樓高,位在喧囂城市的街角巷弄中,上頭貼著當年興建時流行的瓷磚樣式,但它們早已因多年的風吹雨打而無法辨認出原先的顏色,有些瓷磚甚至已經迸裂剝落。

  原先這一條巷弄裏,多是相同樣式的老公寓,但多年下來,附近的公寓早已讓建商買下打掉重蓋,新建的閃亮大樓,只讓這一棟老公寓顯得更加突兀且滄桑,特別是每當清晨陽光灑落照亮一切時。

  但,這棟公寓舊雖舊,基本上,它還是整齊幹凈的。

  丁可菲一直為此感到十分自豪。

  因為過去幾年來,不是別人,而是她,每天不辭辛勞,上上下下的打掃每一層樓,維持它的幹凈和整潔。

  在做好了早餐,掃好了地,澆了每一層陽臺的花,又收下天臺上曬幹的衣服後,她抱著裝滿了幹凈衣物的洗衣籃,站在公寓五樓天臺的曬衣場,仰頭迎向陽光做了一個深呼吸,享受美好早晨的清新空氣。

  六月,花兒在天臺上的盆栽裏綻放著,蝴蝶隨著嬌傃的花翩翩飛舞,迎面而來的風清新且涼爽。

  啊,多么美好的早晨。

  “小肥!”

  第一聲叫喊,打破了她寧靜的早晨,並讓她臉上出現不爽的皺眉。

  “小肥肥!”

  第二聲叫喊,讓她沒好氣的走到樓梯口,大聲回喊。

  “來了!”

  她抱著洗衣籃快步下樓,卻還是免不了氣憤想著。

  叫叫叫,是叫魂啊?我叫丁可菲,又不叫小肥肥,叫聲可菲有那么難嗎?要不然叫丁小姐也行啊!是不認識字啊?

  “小肥肥!”男人不耐煩的叫聲再次響起。

  “來了啦!”她在三樓的餐廳放下洗衣籃,再次回喊,一連加快速度朝著一樓跑下去,“我來了——”

  她氣喘吁吁的來到二樓客廳,還沒進門就看見幾個滿是疲累的男人,除了其中一個在打開的冰箱前,丟罐裝啤酒
給客廳裏的其他同伴,他們此刻全都東倒西歪地癱坐在沙發上,每一個都滿身風塵,而且鞋子上沾滿了幹掉的泥巴。

  她會注意到那點,是因為她在進門時,就被堆放在門邊那些大包小包的行李給絆了一跤,摔跌趴倒在那些臟鞋子和襪子上。

  一雙大腳來到摔得狗吃屎的她眼前,十只腳趾頭穩穩的踩在曾經幹凈得一塵不染,此刻卻被踩得到處是泥巴的地毯上。

  “小肥肥,有沒有吃的?”

  她擰眉,卻無力再次當面糾正他,她這幾年來已經對這男人抗議過幾百次了,沒有一次聽到他叫對過。

  “廚房裏有稀飯。”她慢吞吞的爬坐起來,一邊將那些散亂在她身旁絆倒她的臭襪和臟鞋全都收到鞋櫃旁的籃子裏。

  “那才幾口,我吃掉了。”

  男人蹲了下來,揮舞著手中的空鍋,她在這時才看到他手上那原該裝著半鍋稀飯的鍋子。

  “我餓死了。”他將空鍋塞到她懷裏,宣布道:“我要吃飯。”

  男人,姓韓,名武麒。

  韓武麒今年三十歲,濃眉大眼、挺鼻薄唇、皮膚黝黑,一口白牙卻潔凈得可以去拍牙膏廣告。

  此刻正用那口亮牙,對著她綻出陽光般笑容的他,是個標準的飯桶。

  “順便炒幾道菜,弄個湯。別太麻煩,煮個粉蒸肉、炒個開陽白菜、紅燒一只魚就差不多了,啊,對了,如果還能來鍋香菇雞湯那就更好了。”

  這樣叫別太麻煩?

  她瞪著他,現在才早上六點半耶,他會不會吃得太豐盛了點?

  “別發呆了,小肥肥。”他咧嘴笑著,伸手將她拉了起來,順手將她轉向廚房,“乖,看到沒有,廚房在那邊,移動你的小屁股過去,快。”

  他說最後一個字時,拍了她屁股一下,她嚇了一跳,忙往廚房跑去,他的聲音卻還是如影隨形而來。

  “小肥,記得清蒸魚放多一點辣椒!”

  “如果有電話進來,就說我們還沒到。”

  “還有,冰箱裏的啤酒沒了,你有空補一下!”

  她輕輕關上廚房門,雖然有一瞬間,她真的超想用甩的,但很不幸的,她不能也不敢對他發脾氣,因為這惡霸般的貪吃鬼——

  是她的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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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5 13:08:32 |只看該作者
紅眼意外調查公司。

  成立五年,公司性質就是專門調查意外事件。

  丁可菲在五年前初來乍到時,其實不是很清楚什么叫做調查意外的意外調查公司,她還以為是一般的徵信社,頂多是幫人抓姦啊、跟蹤啊、竊聽啊,等等。

  因為當初那騙死人不償命的武哥把她拐來時,只輕描淡寫的說,她的工作就是在放學下課後,掃掃地、擦擦玻璃,記記流水帳、幫忙接電話,當助理而已,等她發現事情不是那樣時,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

  她早在他花言巧語的拐騙下,簽了十年的工作約,想反悔都不行。

  供膳宿的優惠,變成了整棟辦公兼住宅都歸她打掃;接電話打電腦的助理工作,變成了那些男人全天候隨傳隨到的女傭;連一年一次以上的出國旅行,都變成了出國跑腿出差。

  這一切,只因她一開始沒問清楚紅眼到底是一家什么樣的公司,又為什么她一個工讀生的助理小妹,薪水會高達三萬。

  紅眼意外調查公司,專門調查意外事件,和一般徵信社的業務可差了十萬八千裏遠。

  既然是意外調查公司,顧名思義,他們的工作就是去調查意外,或者該說,一開始被定義為意外。

  紅眼接的大多是國際性的大案子。

  像是飛機失事、火車出軌、汽車爆炸、礦坑崩塌……等等。

  紅眼的員工不多,但都是最頂尖的,他們在意外發生時的第一時間,就會趕到意外現場去,收集證據,厘清出事原因。

  當然,這種工作其實已經有政府機構在做,例如警察。

  可一般民間大企業,並不是那么相信政府單位所提供的資料,雖然有時保險公司也會提供調查,但總不如自己請的調查公司較易信任,如果遇到非得要打官司的狀態,這些資料當然是越詳實越好。

  偶爾,甚至連政府機關和保險公司都會委托他們協助調查。

  因為這些諸多因素,所以他們這間小公司的營運狀態,在這幾年的努力下來,還算是維持的不錯。

  特別是,她家老板又比別人家的要更加小氣、姦詐、狡猾、卑鄙、無恥、下流——

  “韓、武、麒!”

  一聲驚天巨吼,第二十八次在公寓門口響起,那怒氣衝衝的咆哮,貫穿了門墻,直衝入耳。

  下一秒,丁可菲就聽見樓下大門被猛然踹開的聲音,跟著熟悉的腳步聲在樓梯上響起。

  “韓武麒,你這個不要臉的王八蛋,給我滾出來!”

  她盡力迅速的遠離二樓門口,果然下一瞬,二樓的門也被人踹了開來,厚實的木門硬聲破裂,她低頭趴在沙發後面,閃過飛散而來的木門碎片,跟著就看到那闖進來的人,怒發衝冠的直直朝她逼近。

  “他在哪裏?那天殺的混帳人在哪裏?”

  踹門而入的人,是個女的,她身穿套裝、相貌秀麗,但臉上的怒氣卻教人不容忽視,當然她的暴力破壞,更是讓可菲毫不猶豫地立刻在第一時間指著樓上,出賣了那沒良心的老板的最重大原因。

  “在他房間裏。”

  女人聞言旋即回身,帶著騰騰的怒火,如風一般重新飆了出去。

  直至看見她的身影消失在門口,腳步聲和憤怒的咆哮一起往樓上移動,可菲才握著掃把松了口氣,有些腿軟的坐在沙發上,輕拍胸口。

  唉,真是嚇死她了。

  樓上再次傳來門板破裂的巨響,跟著是砰砰咚咚的打鬥聲。

  她抬眼看著天花板,不禁又再次嘆了口氣。

  唉,看來等一下,她又有得收拾了。

“韓武麒,你這王八蛋——”

  女人衝進門來時,男人依然躺在床上,埋頭猛睡。

  老實說,他不是沒聽見她在樓下叫囂的聲音,只不過能睡一秒是一秒,所有的休息都是為了走更長遠的路呀。

  所以,當她踹破了他的門衝進來時,他還是躺在床上的,直到她衝到床邊
,抬腳欲將他踹下床,他才伸手抓住她的腳踝,可這女人向來難纏,右腳雖被
抓住,她一扭腰左腳便跟著順勢踢來,若非她今天穿的是窄裙,行動不是那么
順暢方便,慢上了那么一慢,剛好讓他來得及往後躺平閃躲,否則他非得被踹歪鼻子不可。

  可這一躺,卻讓她右腳掙脫了鉗制,手往床沿一撐,整個人就恢復平衡上
了床,而又毫不客氣地用膝蓋壓著他的胸口,半跪在他身上,跟著當頭就要給他一拳。

  為了保住他的俊臉,他只好伸出大手,抓住她的大腿,往兩旁一拉,讓她整個人失去平衡地跨坐在他身上,他趁
她不穩,迅即起身,用蠻力反將她壓在床尾,抓住她欲反擊的兩只小手,嘻皮
笑臉的湊到她面前說:“親愛的,你可不可以偶爾換個詞匯?老是王八蛋來、王八蛋去的,你罵不厭,我都聽煩了!”

  “鬼才是你親愛的!”她抬起頭用力撞向他高挺的鼻梁。

  他忙後仰,躲過了鼻子,下巴卻沒閃過去,被她撞個正著,害他因為猛裂的衝擊力差點連舌頭都咬掉了。

  “Shit!”他咒罵出聲,她的膝蓋在這時也跟著掙脫了他的壓制,往他的鼠蹊部頂來。

  不想自己被絕子絕孫,他在第一時間松開這暴力女翻下床去,笑著喊:“嘿,學妹,耿叔沒告訴你這招是犯規的嗎?”

  “有啊。”她扭腰跟著翻下床,左腳照樣往他命根子踢去,皮笑肉不笑的道:“這招就是他特地教我,專門用來對付色狼的!”

  他伸手架擋,本想重施放技的抓住她的腳,她這回卻沒給他機會,早已抓起一旁的臺燈往他腦袋砸來。

  他忙往後閃,笑道:“哪個色狼那么不長眼敢找上你?”

  臺燈砸到墻上,和挂在墻上的月歷海報一起掉到地上,發出乓嘟聲響。她
旋身又是一腳,他再躲,她一腳正中他身後的衣櫃,便宜的木制衣櫃應聲而裂。

  “喂,這個衣櫃是新的!小肥才剛買回來而已——”

  “你知道心疼了?我的工作也才剛找到而已,我連薪水都還沒領到——”

  “咦?你又被開除了嗎?不會吧?我就說當會計不適合你嘛!”他嘻皮笑臉地一邊閃躲架擋她的拳腳。

  “你少裝蒜!我的工作哪一次不是你搞砸的?”

  她氣急敗壞的再次出招,他卻遊刃有餘的開口抗議道:“冤枉啊大小姐,我今天早上才剛從國外回來耶!不過沒
關係,既然你失業了,看在你是我學妹的份上,明天你就可以來上班了!你不用太感激——”

  “感激?我大學畢業四年,找了二十八個工作全都被你破壞掉!感激?我又不是腦袋壞掉!要我到你公司上班,除非天塌了!”

  隨著她的咆哮,一記憤怒的上勾拳,漂亮地再次正中他的下巴。

  他被打得頭往後仰,退了一步才穩下來,眼看她拳頭又來,他眼明手快地側身扣住她的右腕,往自己這邊一轉一帶,將她整個人反轉鉗在懷中,另一手
不忘抓住她往後攻擊他胸腹的右手肘,這才得已喘息一下。

  “放著這么好的身手不用多可惜?”他張嘴喬了喬被打得幾乎要脫臼的下巴,不死心的湊在她肩頭上問:“話說回來,有二十八個那么多嗎?有些是你自己被人家開除的吧?”

  她聞言俏臉火紅,惱羞成怒的抬腳用力往他的大腳踩去,罵道:“如果不是你三天兩頭就跑到我工作的地方瞎鬧,我才不會——”

  他忙抽腳,揚眉說:“奇怪,我記得上回明明就是你自己把老板的兒子揍了一頓——”

  沒踩到,她換腳再踩,火大的辯駁,“那家夥是電梯之狼!我只不過是為民除害!”

  她踩、她踩、她踩踩踩!

  她卯起來踩他的腳,他只好卯起來閃,但一張嘴可沒閒著,不斷繼續勸道:“是是是,所以說,既然都是要為民除害,來我公司做,不但有薪水可以領,還有勞健保外加三節獎金,而且每年都有機會用公費出國度假,又可以善加利用你暴力的……呃,我是說矯健的身手,這樣不是很好嗎?”

  說到這個她就氣!

  她用力把頭往後撞,滿意的聽到他叫痛的聲音,手腕在這時終於稍稍松開,她手一旋,反抓住他的衣領,閃電般使出一記過肩摔,將他結結實實地給摔倒在地上。

  她暴怒的踩著他的胸膛,揪著他的衣領,怒發衝冠的直罵:“你以為我為
什么要去找一個正常的工作做?你以為我為什么死都不肯到你這間爛公司做事
?我就是不想繼續替你們這些笨蛋擦屁股!你帶著阿震他們胡搞瞎搞就算了,
卻每次都牽連到我身上,害我從國中時代就背上大姊頭的太妹惡名!每次好不
容易有男生對我感興趣,一聽到我是誰,就閃得比火箭還快!在學校時就算了,我才不要連出社會後還繼續被人當大姊頭看!”

  他恍然大悟的道:“咦?所以你是怕嫁不出去啊?那這樣好了,你來我公
司上班,要是你三十歲以後還嫁不出去,我保證找人娶你!”

  他不說這話還好,一說她火氣更旺。

  “誰說我嫁不出去?我就算真嫁不出去也用不著你操心!”她臉色鐵青地
更加用力踩著他的胸膛,雙手也更加揪緊了他T恤圓領,吼道:“韓武麒,我
最後一次警告你,要是你敢再來找我,或是對我新找到的工作動手腳,我就把你這間破公司給拆了!”

  韓武麒被踩得岔了氣,她使勁的雙手更是讓他無法呼吸。

  “你聽到了沒有?”她瞇眼喝問。

  “我沒有……辦法……”他指著她的手腳,嘶啞的說:“呼吸……”

  “再有下次,我保證讓你歇業停工!哼!”撂下狠話之後,她這才松開了手,掉頭大踏步地離開。

  氣管終於暢通的韓武麒,痛苦地躺在床上嗆咳、喘氣,雖然差點被她給勒死,笑聲還是忍不住逸出喉嚨。

  啊,該死的,他一定要讓這女人加入他的公司!

  “你又把她的工作給砸鍋了?”

  聽到這句話,他不禁轉頭,只見一名濃眉大耳的男人站在被踹爛的門口。
男人的上半身打著赤膊,下半身只穿著一件短褲,他全身上下的肌肉結實健美
,脖子上的毛巾和溼透的黑發,顯示他才剛從浴室出來。

  “嘿,我今早才下飛機。”韓武麒眼也不眨的笑著說:“你一直和我在一起,你應該知道的。”

  對,不過工作期間他也看到韓打了好幾通電話回來。

  “你敢發誓她被開除和你完全無關?”

  “呃……”他幹笑著。

  男人跨過門框,走進房裏,語氣平穩的看著他說:“經過那么多次的教訓,我以為你該放棄了。”

  “是應該沒錯。”依然躺在床上的韓武麒挑起了眉,笑著說:“可惜我從
來沒有把‘放棄’這兩個字學好。況且,像她這么一個武術天才去當一個普通
的上班族,你不覺得實在太暴殮天物了嗎?你看她那樣子,怎么看都不像個會計,她的小屁股要是能黏在椅子上超過
一個小時,那才真的有鬼。不用兩天,她就會因為無聊而死了。”

  “我只是希望你真的知道自己在幹什么。”男人蹲下身,撿起地上破掉的
木門,扛在肩上,看著床上的學長,提醒他說:“你別忘了,耿叔幾乎把他會的全教給了她。相信我,下一次她真的會把我們公司拆了。”

  “拆了正好。”韓武麒哈哈笑著道:“那樣子的話,我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去和耿叔求償了。”

  這家夥總有一天會被嵐宰掉的。

  看著那嘻皮笑臉,完全不知悔改的男人,屠勤笑著搖了搖頭,不再多說什么,只是扛著門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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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5 13:09:19 |只看該作者
他第一次看見她,是在一場鬥毆之中。

  那天,他中途蹺課,拎著書包、咬著面包,正要趕去打一個薪水極高的臨時工,卻在途中穿越廢棄的日式房舍空地,想抄小路過去時,看見一群不良少年在打架。

  說是打架,或許還不太正確,因為雖然是好幾個少年攻擊她一個,但實際上的狀況,卻是她在痛毆那幾個男生。

  她比大部分攻擊她的混混都長得要矮,卻在轉瞬間用十分漂亮的動作將那些毛頭小子全都打倒在地。

  陽光下的少女,英氣颯颯。

  少女出拳、踢腿,回身再飛去一腳。

  她長長的辮子隨著身體的移動在藍天中回旋,臉上甩出的汗水在陽光下閃閃發亮,那精採無比的兩段式的飛踢更是讓他忍不住想起立鼓掌。

  她的武打招式不只漂亮而且實用,每一拳、每一腳都結實打在要害上,鼻子、下巴、胸腹、腰腎,她的力道強勁,不良少年們很快的全都被她打倒在地。

  其中一名挨揍的少年憤恨難平,從地上爬了起來,掏出一把蝴蝶刀便朝她背後戳刺而去。

  他離得太遠,只能抓下嘴裏的面包,一邊朝那家夥丟出去,一邊出聲警告。

  “小心後面!”

  面包幹擾了對方的動作,她回身,用了一招擒拿手便將刀子手到擒來,還順便握拳將拿刀的不良少年狠狠的當頭揍了一拳。

  少年哀號出聲,被揍得跌在地上,鼻血直流。

  她站在原地,冷冷的環顧那些不良少年,左手耍著蝴蝶刀,銀色的刀光在她手中飛舞,看起來還真像只銀色彩蝶。

  “還有誰想再試試?”

  她嬌聲喝問,嬌顏上卻有著冷酷的表情。

  不良少年們狼狽的飛奔而逃。

  等到人都走了,她才啪地停下手中耍弄的刀子,轉身看向他。

  那時,他才注意到她身上穿著制服,而且還是國中制服。她樣貌清秀,不是那種會讓人驚傃的美少女,但也不是醜到不能看,事實上,她就像那種隨時可以在街上看到的鄰家小妹。

  “謝謝你的幫忙。”她說,然後將蝴蝶刀扔進水溝中,才抓起掉在一旁的書包,轉身離開。

  “嘿,你叫什么名字?”

  “你叫什么名字?”她挑眉,不答反問。

  她有一雙烏黑漂亮的大眼,他露齒一笑,指著自己說:“我?韓武麒。”

  她冷冷的瞥了他一眼,然後伸手擱在墻上,一搭一跳,就翻過了圍墻。

  他愣了一下,才趕上前,翻上了墻,但她早已不見了蹤影。

  她沒說她的名字。

  他坐在荒廢的日式宅院圍墻上,笑了出來。

  之後,靠著她的制服,他還是找到了她,查出了她的名字。

  她叫封青嵐,是學校裏相當有名的風雲人物。

  那一年,他十八,她才十五。他已經高中快畢業,她還是個國中的小毛頭。

  那一年,他因為曠課過多被留級,她則再次拿下全年級的空手道冠軍。

  那一年,他遇見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導師。

  那一年,發生了許許多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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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殺了他!”

  “誰?”

  “我應該殺了他!”

  看著背著行李進門,一臉憤恨難消的封青嵐,鄔曉夜輕笑出聲,她沒停下手中勾毛衣的棒針,只是挑眉問:“等一下,讓我猜猜,小武又害你被開除了?”

  青嵐將行李放到自己房間,不忘繼續揚聲罵著:“那個低級不要臉的下三濫,他上輩子一定是蟑螂,不對,是吸血蟲、血蛭,被黏上就甩不掉了!”

  “可他不是人在國外工作?”她記得那群男生上星期才去加拿大調查油井爆炸意外。

  “誰說他人在國外就代表他不能搞鬼?”青嵐一邊脫掉自己的外套,順便換上輕松的背心,一邊氣衝衝的道:“制造不在場證明,對他來說一點也不是難事,遠端操控他那些豬朋狗友,更是他的拿手絕活!上回他叫人寄黑函給我們公司的老板娘,說我和老板搞婚外情,這次更過分,竟然寄信到我們公司的電子信箱,說我拋夫棄子——”

  她把頭從房間門口探出來,火大的對著坐在客廳裏的曉夜咆哮道:“我連嫁都還沒嫁過,哪來的夫和子可以拋啊?”

  “光是一封電子信件,你主管就信了嗎?”

  她縮回房裏,套上短褲,才氣憤不已的走出來,繼續對曉夜控訴那王八蛋的惡行。“他那封家書可寫得精採了,一副浪子回頭金不換,改過自新的深情丈夫淚求愛妻回家的模樣,還附了一張全家福的合成照片,把我小時候的照片給弄上去,大家全說那孩子像我,教我真是頭冒三條黑線,全公司所有人都在我背後指指點點的,任我說破了嘴皮子,還是有人會苦口婆心的勸我夫妻床頭吵、床尾和!那種狀況我還待得下去才有鬼!”

  曉夜聞言,差點噗哧再笑出聲,她忍住笑,替小嵐倒了杯水,勸道:“好了,你就別氣了,反正最近你耿叔他們弄了艘二手船,說整修好要出海去釣魚,你回來正好可以參加他們的首航。”

  “船?真的假的?”

  “當然是真的,他們現在天天輪流往港口跑,每次回來都弄得滿身油漆。”

  “我去看看,馬上回來。”青嵐雙眼發亮的跳了起來,丟下這句話就勿勿跑了出去。

  看著才剛回來又跑出門的小嵐,曉夜揚聲提醒:“騎車小心點,漁港附近在修路。”

  “知道了。”

  她頭也不回的揮揮手,很快便消失在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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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5 13:10:14 |只看該作者
藍色的天空,一望無際。

  從她的視線看出去,湛藍的天,藍得沒有任何一絲雲彩。

  空氣裏除了鹹鹹的海水味,還夾雜著有些刺鼻的柴油味和她開始逐漸習慣了的魚腥味。

  在老家的生活,向來是優閒而自在的。

  沒有太多的車鳴喇叭,也沒有太多的喧囂吵雜。

  封青嵐躺在老漁船的甲板上,瞇著眼,打了個大大的呵欠。

  回到老家已經一個星期了,她天天往漁港跑,陪著他們幾個老人家整修漁船,或著該說,看著他們整修。

  除了一開始幫忙洗了甲板之外,她多數的時間都在甲板上發呆。

  “嘿,小鬼,別賴在這裏擋路。”老人家一號扛著兩桶柴油跨過她。

  “我已經不是小鬼了,哼。”她對他壯碩的背影扮了個鬼臉。

  “小嵐。”老人家二號跟著經過,笑著丟了兩瓶東西給她,“如月要我把這拿給你,要你別再忘了擦。”

  她轉身接住,拿起來一看,一瓶是防曬,一瓶是曬後霜。

  她吐了吐舌,乖乖把防曬乳液給擦上。

  甲板下傳來叮叮咚咚的聲音,她重新躺回甲板上,閉上眼,又打了個呵欠,感覺海水輕輕拍打著船身。

  風輕輕吹著,遠處有著海巡隊船只進港的馬達聲,更遠的地方,海鳥在藍天上盤旋輕叫著,附近偶爾還會有車子經過。

  突然,她感覺到有人靠近,睜開眼,才發現是老人家三號。

  他不知何時上了船,在她身邊擺了一瓶運動飲料。甲板上,也在不知何時多了好幾桶水和一只工具箱,他正要下船拿其他東西。

  她完全沒聽到他移動或放東西的聲音。

  這么多年下來,她早已習慣他們總是走路無聲,但偶爾還是會被嚇一跳。

  她坐起身來,抓起運動飲料,打開瓶蓋,喝了一口,一邊看著他靈活的移動巨大的身體,從岸上扛了幾塊裁切好的木板上來。

  岸上原本和藍色小貨卡並排停放的銀色休旅車換成了黑色的吉普車,讓她知道船上的人走了一個。

  啊,這些像貓一樣走路無聲的老人家。

  她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卻也曉得對他們來說,那早已經成為他們本能的一部分。

  他們有許多奇怪的習慣和本能,像是走路無聲、刀不離身,家裏到處藏有違反槍炮彈藥管制條例的武器,睡覺一定要睡靠門的地方,永遠保持過人的身材和體力,或一定要有人輪流待在家裏——

  她知道阿姨們抗議過最後面這點,不過這是少數他們堅持且絕不退讓的事項之一,特別是在幾次意外之後,他們更是將此奉為圭臬,從來未曾打破過。

  這些老人家雖然在某些時候強勢得和惡霸沒兩樣,但她卻全心全意的信任他們。對她來說,他們就像她失而復得的父親。

  說真的,她一直很慶幸大猩猩在老媽過世後,沒有忘了自己答應老媽的承諾,將她領了回來。

  他們從以前到現在,唯一讓她不滿的,就是沒有處理掉韓武麒那只吸血蟲。

  老實說,他們覺得他很有趣。

  事實上,他們把那家夥惡整她的事,當成茶餘飯後的笑話看。

  如果她肯承認,她想他們還滿喜歡他的……好吧,應該說他們非常喜歡他才對。不知道為什么,這幾年來,他們早已把他當成另一個兒子看待。

  可惡。

  “怎么了?”

  聽到這句問話,她猛然回神,看到叔叔挑著眉,才發現她剛把那句詛咒罵出來了。

  “沒。”她拿著運動飲料,盤腿坐到他身邊,顧左右而言他的問:“這些是要做什么的?”

  “櫃子。”老人家三號將木板放到甲板上,跟著就開始工作起來,邊開口問:“這次打算在家裏待多久?”

  她看著他扎實的組合那些木板,又灌了一口飲料才道:“不知道,我回來前,把履歷表寄出去了,不過到現在都沒接到一通面試電話。”

  “你還想回北部工作?”

  “嗯,那裏工作機會比較多啊。”她伸手幫他壓好木板,沒好氣的道:“況且,韓武麒那王八蛋早把我的名聲搞臭了,這裏的人從以前就覺得我是太妹,即使我考試成績再好,大部分的人還是認為我是在外面混黑社會的,誰有那個膽子敢雇我?”

  “耿野。”他拿起槌子,將釘子一根根牢牢釘上,邊回答她。

  那是很好的選擇沒錯,小武膽子再大,也不敢找大猩猩麻煩。問題是,大猩猩實在管太多了。

  “我不要,他像管家婆一樣,羅哩羅唆的,而且他根本公私不分。”

  “桃花?”

  “不要,她已經請了三個店員了,而且假日很忙的時候,你們都會去幫忙,我去只是坐領幹薪而已。”

  “如月的店?”

  她笑出聲來,“海洋叔叔,如月姊那裏根本不缺人。”

  的確。

  如月的店平常真的滿閒的,如月和莫森甚至有時間睡午覺。

  海洋笑了笑,“抱歉。”

  “沒關係啦,我也不是那么急箸一定要立刻找到工作。”她笑著朝他皺了皺鼻子,耍賴說:“反正還有你們會養我嘛。”

  她話聲方落,就聽到身後有人開了口。

  “對,再不濟,我還是可以想辦法把你嫁出去。”耿野伸出大手揉著她的腦袋,笑著說:“就怕你這小鬼一點女人樣都沒有,要是沒人要的話,我本就虧大了。”

  “我才不會沒人要!”她抗議的拍開他的手,仰頭著惱的抗議,“臭老頭,別老是揉我的頭,我已經二十七了,又不是才十二!”

  “什么老頭,我連五十都還沒滿!”耿野雙手擦腰,低頭瞪著她道:“你喊曉夜她們就喊姊,叫我們就叫老頭叔叔的,曉夜和我是夫妻,你輩分還亂叫一通,你的書都念到北極去了啊?”

  “好啊,既然這樣的話,”她跳起來,雙手也擦在腰上,仰頭用鼻子瞪他,“那我等一下回去就改口叫阿姨,曉夜姊她們要是問起來,我就說是你教的!”

  耿野聞言,立刻咆哮著要伸手抓她,“臭小鬼,你敢去和我老婆亂說話——”

  早料到他每回吵不過就會動手,她閃得可快了,一溜煙就翻過船舷,跳到岸上,邊笑著挑釁喊道:“臭老頭,我就是要說——”

  “你這野丫頭!”見她跑得飛快,一上岸就跳上重型機車,準備溜之大吉,他咒罵了一聲,卻還是不忘在船邊提醒喊道:“騎車別騎太快——”

  “知道啦!”

  她答得順口,機車卻還是如箭一般疾駛出去。

  見她在轉彎處仍沒放慢速度,連人帶車幾乎是快平貼在地上才彎過那個彎,耿野差點被她嚇出心臟病來,不由得咒罵連連,“Shit!到底是誰教她那樣騎車的?”

  “你啊。”

  “我才沒有,我只教過她騎單——”他猛然轉身抗辯,回頭看到海洋才想起那的確是他教的,正確來說,他沒有真的教過她,但他的確那樣子騎過車,一句詛咒瞬間溜出了口:“該死!”

  “沒錯。”海洋同意的點點頭。

  “當個好榜樣真他媽的難!”他繼續咒罵。

  “沒錯。”海洋繼續點頭,開口補充:“當個好父親一樣很難。”

  耿野看著好友,再想到家裏那群小鬼,不禁用力點頭同意。

  “沒錯!”

  她是在半夜三點零八分接到那通電話的。

  刺耳的電話鈴聲,幾乎在第一響就將她給驚醒,她沒給它響第二聲的機會。

  “喂?”

  “我家老板失蹤了!”

  “小姐,你打錯電話了,報警請打110。”

  她啪地一聲將電話挂了回去,然後躺回枕頭上,它卻在三秒後再次響起。

  “喂?”她口氣很差的再次接了起來。

  “嵐姊,是我啦!”

  嗯?

  她睜開眼,困頓的問:“你哪位?”

  “是我啦,我我我……是是小菲,丁可菲……”

  “誰?”

  “小肥肥啦……”哀怨無奈的聲音帶著些微的啜泣從電話那邊傳來。

  小肥肥?昏沉的腦袋猛然驚醒,她認識叫小肥肥的只有一個,韓武麒公司裏的女傭兼小妹,她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聽話筒裏又傳來顫抖緊張的聲音。

  “我家老板失蹤了,我找不到他,大家都不在,我不知道要怎么辦——”

  她不敢相信的瞄了一下墻上顯示三點零八分的鐘,火大的道:“他失蹤了就去報警啊,你打電話給我幹嘛,我又不是他老婆!”

  “可可可……可是……我我我……我不會講俄……俄文……”

  青嵐聽了一愣:心中忽升起一股不妙的感覺,蹙眉再問:“打電話報警和你會不會講俄文有什么關係?”

  “呃……因為老板他……他是在俄羅斯失蹤的……”


 “Shit!那些狗娘養的——”

  這一句,是韓武麒手機斷線時,說的最後一句話,剩下的語音,全被一場轟然的爆炸聲響給淹沒了。

  然後,下一秒,手機就斷線了。

  老實說,她真是一百二十萬個不願意管那家夥的死活。

  但小黑人在阿拉斯加、小黃人在巴西、小白人在澳州,紅眼其他能跑外頭的全都在忙,根本抽不出空,留在公司裏的,就只剩那個小肥肥。

  偏偏她很清楚,如果她不去幫那家夥,要是被那些老人家知道,他們一定會自己跑去。

  那家夥,真的是——該死的大麻煩!

  所以,她只好收拾了簡單的行李,留了張紙條在桌上,然後在半夜偷偷摸摸的溜出門,一邊咒罵那沒用的蠢蛋,一邊開車北上。

  她在破曉時趕到那間破公司,那女孩一看到她,就對她露出那種小動物淚汪汪的眼睛,只差沒抱著她的大腿嚎啕大哭。

  幸好這只小肥肥,膽小歸膽小,腦袋卻還算清楚,她人一到,小肥肥已經把韓武麒這回的業務資料全準備好,她甚至將那通電話錄了音。

  “老板說,為了以防萬一,公司每通電話都要錄音……”小肥肥一連解釋,一邊用力擤了下鼻涕。

  紅眼的電腦機房在地下室,因為對這沒興趣,她以前不曾下來過,但聽過那幾個男生提起,他們把大部分的錢都砸在電腦機房和一間足以媲美FBI在匡提科的檢驗室。所以,她實在不應該太過訝異那些男生會把這地方,弄得像拍科幻電影的場景一樣。

  小肥肥點擊了幾下滑鼠,叫出那錄音檔,播放了一次。

  他的聲音從喇叭裏傳了出來。

  “小肥,幫我分析我寄回去的東西,你明天早上應該就會收到,分析好後,把資料傳回——”

  事情就在這時發生了。

  她們先是聽到幾聲槍響,中間夾雜著他的咒罵,跟著就是那聲爆炸巨響,然後手機就陷入斷線狀態。

  “這通電話之後,我就聯絡不到他了。”可菲吸吸鼻子,“我打了電話到他住的飯店,對方也說他早上出去後,就一直沒有回來。”

  “他去俄羅斯調查什么?”

  “博物館失火意外。”小肥肥把資料遞給她,“莫斯科的博物館舉辦名畫展覽,但上星期展場發生大火,有好幾幅世界名畫都燒掉了,柯斯坦保險公司委托我們調查意外的原因。”

  青嵐很快的翻閱了一下資料,看到他在幾行字上用紅筆畫了線,一旁寫了一個字“燒”,旁邊還有一個大大的問號,然後又畫了一個錢的符號。下面一頁是他傳回來要求調查的幾個人名。

  “他不認為畫被燒掉了?”

  “嗯。”小肥肥點點頭說:“被燒掉的畫有十三幅,因為消防隊到得早,所以並沒有完全燒成灰燼,本來保險公司只是懷疑失火並非意外,而是人為縱火,但老板看了之後,覺得那些油畫被掉包了,有人放火燒掉那些假畫,以掩蓋畫被偷的事實。”

  一般小偷不太可能會有她剛剛聽到的那種火力。

  這事情背後,恐怕還有更糟糕的問題存在。

  青嵐擰著眉,交代道:“我剛在車上打電話訂了機票到日本轉機。你接到快遞後,盡快把東西分析出來,資料出來就打這支手機號碼給我。還有,別讓柯斯坦保險公司的人,知道我的存在,若有人再打電話問你,就說你什么都不知道。”

  四個小時後,她到了日本,透過莫森叔叔和CIA的特殊關係,拿到了俄羅斯的簽證以及更詳細的資料,和在莫斯科能夠接頭的人。

  從日本再上了飛往莫斯科的飛機,她趁有空在飛機上將所有的資料全看過一遍,然後小睡了一下,才終於抵達莫斯科,但因為海關通關速度實在太慢,等她走出機場時,已經又過了三個小時。

  雖然已是春夏交際的時節,這個城市依然透著些許寒涼。

  她從機場叫了車,到了CIA的人給的地址,對方在確認她的身分後,沒多問什么,只給了她一袋黑色行李,她打開檢查了一下,確定無誤後,便提著它離開了。

  她要計程車開到那笨蛋住的飯店附近的一間小旅館,她走了進去,卻又從後門溜了出來。

  大猩猩和海洋叔叔,向來教她不要相信那些情報人員,即使是莫森叔叔也如此,何況她壓根不喜歡被人偷窺,所以她從後頭的巷子裏,走到另一間旅館,確定沒人跟著她,才訂了一間房。

  她把行李放好,洗了澡、吃了飯,將刀子綁在小腿上,手槍放在枕頭下,然後躺在床上等天黑。

  打從她被大猩猩領回來之後,她就知道自己必須學著保護自己。

  扶養她長大的三個男人,年輕時都曾是傭兵或情報人員,他們深愛妻子,也疼愛她及其他沒有血緣的孩子。

  但因為過往的行業,他們始終有著自己的敵人。

  為了不讓自己成為他們的負擔,甚至是弱點,所以她很努力的和那幾個男人學防身術。

  大人們也曾經反對過,但她和男孩們一起說服了他們,如果曉夜姊她們都需要學著防身,男孩們和她當然也需要。

  於是,他們教了她及男孩們該怎么保護自己,從防身術,到刀法、槍法,甚至是追蹤,還有如何隱藏形跡。

  男人們教他們該注意什么,該小心什么,以及遇到了突發狀況,又該如何做。

  她很快就發現自己在武術上的過人天賦,男孩們在成年前幾乎沒打贏過她,即使是現在,他們也常在過招時輸給她。

  看著旅館房間上方剝落的油漆,有那么一瞬間,她懷疑自己在這個陌生的國度做什么?

  沒錯,這幾年,她是曾經和叔叔們跑過幾個國家,但她從沒自己一個人出來過。沒錯,她是有一身武藝,但她未曾拿來對付過真正殺人不眨眼的罪犯……好吧,就算有幾個,但那些人卻不是CIA所暗示在幕後操縱這一切的俄羅斯黑手黨。

  她憑什么以為她可以靠著自己單槍匹馬的,就能深入虎穴,解救那個把自己陷入麻煩沼澤中的大笨蛋?

  她應該告訴叔叔他們的。

  那或許是比較正確的做法,告訴他們,然後讓他們解決這一切麻煩。

  她閉上了眼,深吸了一口氣。

  不,那不是正確的做法。

  他們已經退休了,韓武麒不是他們的麻煩,他向來就不是他們的麻煩,而是她的。

  他一直都是她的超級無敵大麻煩!

  如果不是她,他就不會找到家裏來,也不會認識叔叔們,更不會因此被CIA的老鼠頭子看上。

  有時候,她會猜想,如果當年她沒將他打倒在地上,讓他在叔叔們面前丟臉,他或許就不會答應老鼠頭子到美國受訓。

  而她,說不定早在幾年前就能徹底擺脫他了。

  這樣一來,事情也不會搞成現在這個樣子。

  他也不會一路從蟑螂演化到血蛭,再進化到魔鬼沾,最後演變成用三秒膠黏在她身上,教她撕都撕不掉的一塊口香糖——

  他無賴的笑臉浮現在眼前,她惱怒的張開眼,忿忿的咒罵著。

  “該死的笨蛋,你最好還好好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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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5 13:10:59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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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黑了。

  暗沉沉的夜,無月,也無星光。

  她靠著背包裏的工具,從那間大飯店的隔壁屋頂,潛行過去。

  飯店屋頂上的門鎖和保全係統,都如CIA的資料所說,她很快就溜了進去,將寒風和暗夜都關在門外。

  她從安全樓梯走下去,到了他所住的樓層,確定走廊上沒人,才很快的走了出來,然後用萬用鎖開了他的門進去,將門迅速關了起來。

  房間裏很暗,只有窗簾縫中,隱約透進了一絲微光。

  她站在門內,可以看見靠墻的電視,電視旁的小冰箱,靠窗的桌椅,以及在房間中央的那張床,還有在浴室外頭的衣櫃。

  她沒有開燈,一方面是怕有人在監視這裏,一方面卻是莫名的直覺告訴她這地方有些不對。

  眼前的一切,在黑暗中乍看很正常,但仔細一瞧,所有的東西都是被翻過的,電視櫃的櫃子是打開的,衣櫃和冰箱的門也沒關好,窗邊的桌上和地上散亂著一堆文件,床上亂得像有人剛在上頭打滾過,床被一半在床上,一半在地上,兩顆飽滿的枕頭,也被人開膛剖腹後,隨意丟在地上。

  但這一切,都不是她覺得不對的地方。

  有人翻過了這裏,而且顯然不是原屋主,這點她早已料到。

  敞開的窗透進一陣冷風,揚起了地上從枕頭中掉出來的潔白羽毛,窗邊桌上的幾張文件,也隨著輕飄落地。

  房間裏靜悄悄的,除了紙張翻飛飄然的聲音,和遠處偶爾傳來的車聲,了無其他聲息。

  她無聲上前,彎腰撿起地上的文件,卻看見墻上插座插著一個筆記型電腦的變壓器,但電線的另一端,並沒有連接著電腦。

  他的筆記型電腦被人拔走了。

  地上和桌上的文件,都不是什么太重要的資料,一些莫斯科博物館的簡介,一些柯斯坦保險公司的資料,還有他簡單記下的失火日期及時間。

  重要的,顯然早已被人搜走。

  一旁的垃圾桶裏,有著兩罐啤酒空瓶,床頭櫃上,還擺放著一盒吃到一半的餅幹,和一瓶開了卻沒喝完的啤酒,還有在啤酒瓶旁邊的煙灰缸。

  她盯著煙灰缸,和被捻熄在其中的香煙。

  香煙只抽了一半就被捻熄了,她一進門,就聞到了煙味,那也許是他之前抽煙所殘餘的味道,但是這房間並非密閉的,窗戶是開著的,空氣也十分流通——

  她方領悟過來,就感覺到身後傳來人體的溫度。

  “噓。”他貼著她的耳,極為輕微的開口吐出這個字。

  那個字,如風中嘆息,瞬間即逝。

  她動也不動的,只是站在原地,沒有回頭,也沒有嚇一跳,甚至沒有動到一根指頭,她手中的文件,也都還握在手裏。

  他佩服的揚起嘴角,自己果然沒看錯這個女人。

  “房裏有竊聽器。”他更加貼近她身後,低下頭,在她耳畔悄聲再說。

  他可以感覺到她的肩頸僵了一僵,卻還是忍不住深吸了口氣,嗅聞她身上熟悉的香味。

  天啊,他真是該死的想念這個女人。

  方才看到進來的人是她時,有那么一瞬間,他以為自己還在作夢。

  她往前走了一步,然後無聲無息的轉過身來,瞪著他。

  “你在這裏躲了多久?”她說。

  她的語音同樣小聲,他假裝沒聽見,再次湊到她耳邊,“什么?”

  誰知這女人半點不給他吃豆腐的機會,只是伸出手,用力擰了他腰側一下,痛得他眼淚差點飆了出來,卻又不能叫痛,只能埋首在她肩頭,壓抑地含淚說:“你好狠……”

  “再不把你的手從我身上移開,就別怪我攻擊你的——”

  她話沒說完,他已經迅速退開兩步,而且很乖巧的把原先已經要罩住她臀部的大手舉得高高的。

  算這家夥識相。

  她將手中的文件,輕輕放回桌上,挑眉再問:“你在這裏做什么?”

  “你知道的。”他露齒一笑,悄聲道:“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她冷冷地借著窗外透進的微光,上上下下的將他給打量了一遍。

  眼前的男人,頂著一頭亂發,套著一件暗灰色的棉衫,一雙長腿套著一條又臟又破的牛仔長褲,在最下面的那雙大腳,則布滿了數道新添的擦傷。

  他右腳大拇趾的指甲翻裂開了一半,左腳腳背上則有著一塊有如拳頭般大的淤青。他的腰腹左側,有著一大片暗紅色的血跡,卷起袖子的手臂上更是布滿大小擦傷。

  他那一張原本俊帥的臉,此刻更是有如三歲孩童的畫布一般,慘不忍睹。

  腫起來的右眼、破掉的嘴角、歪掉的鼻梁、布滿青紫的面容,他只要背上再多一塊肉瘤,就可以直接去應徵當鐘樓怪人了。

  這家夥,真的是萬般狼狽。

  但讓她忍不住皺起眉頭的,卻是他臉上那討人厭的笑。

  她從來沒看過誰慘到像他這樣,卻還笑得出來的。

  “傷得很重嗎?”她指著他腰腹的血跡,幾近無聲的開口詢問。

  他低頭看了一下,突然就掀開身上的衣服,揚起嘴角看著她說:“這不是我的血。”

  那的確不是他的血,除了有些淤青之外,他結實健壯的小腹依然完好無缺。

  “發生了什么事?”

  他才要張嘴回答,眼角就瞄到窗外異樣的閃光,他沒有第二個念頭,想也沒想就飛身撲倒她。

  毫不間斷的槍聲如雷雨一般密集響起,玻璃碎裂灑落在兩人身上,她被他這么猛力一撲,胸腔裏的空氣幾乎全被擠壓而出,卻還聽到他自以為幽默的貼在她耳邊喊道:“親愛的,我很想和你閒話家常,但恐怕這裏不是聊天的好地方——”

  他邊喊邊從她腰後抽出手槍,她很想揍他,不過還是選擇了先從靴子裏抽出另一把武器,和他同時一起朝對面大樓的射擊手開槍。

  “該死,你不是說最危險的地方最安全?”她惱怒的在槍林彈雨中咆哮。

  “直到你來之前,這地方的確是我安全又溫暖的小窩!”他一連開槍一邊吼道:“你被人跟蹤了!”

  “我才沒有!”

  她瞪他一眼,卻差點被子彈打到,他及時伸手將她往自己這裏拉了一把。

  對方火力極強,房間面街的那扇墻幾乎被子彈打得面目全非,知道這裏待不下去,他開口咒罵道:“Shit!先出去再說!”

  這一次,她沒有和他爭辯,十分迅速地和他互相掩護,往飯店的走廊退去。

  一到了走廊上,他就拉著她往安全門跑。

  “你從哪裏進來的?”他頭也不回的問。

  “不是正門。”她又不是沒腦袋。

  “哪裏?”他拉開安全門。

  “天臺。”她忿忿不平的說,就見他果然朝下,而不是往上跑。

  雖然滿心不爽,她還是跟著他跑。

  很不幸的,兩人才往下跑沒兩層,一樓的安全門就被人踹開,跟著就傳來倉卒的腳步聲。

  他在第一時間立刻轉往最近的出口,她沒有廢話的跟在他身後。出了樓梯,他也完全沒慢下速度,甚至沒回頭看她跟上了沒,只是在走廊上,用最快的速度往前跑,一路跑到走廊盡頭,然後毫不遲疑的開槍,打破盡頭的玻璃窗,跟著便翻過窗戶一躍而下。

  這家夥都跳出去了,她還能怎樣?

  更何況,用不著回頭,她都能聽到那些俄羅斯大熊已經來到了這一層樓。

  挨子彈和從三樓跳下去?

  她想也沒想,立刻將手槍塞到腰後的槍袋裏,跟著翻窗跳了出去,反正再怎么樣,底下也會有他當墊被。

  但這男人顯然早已想過逃亡路線,她才翻出窗外,就看見他掉在一個棚子上,可她光用目測就知道它撐不住他,果然她在往下掉的同時,他龐大的身軀也隨著棚子的斷裂一起往巷子底摔去。

  她在半空中一挺腰,抓住街道上的街燈,旋轉了一圈,緩衝下降的力道,才在摔得狗吃屎的他面前安然落地。

  青嵐還沒來得及享受這男人匍匐在她眼前的快感,街角就有人抓著槍衝了出來,她掏槍出來對付敵人,一邊催促。

  “別躺在地上裝死,快點起來!”

  韓武麒迅即爬起身來,一邊掏出了槍,解決了從另一邊來的敵人,然後覷了一個空,對她喊了一聲就衝過馬路。

  “這邊!”

  汽車的喇叭聲和煞車聲漫天響起,兩人一前一後,飛奔在大街上。身後的追兵開了槍,子彈擊在她身旁的石墻、燈柱、玻璃,她頭也不回的往前奔跑,跟著他拐進一條小巷——或者應該說是死巷!

  她正想罵人時,他已經毫不猶豫的踩著一旁的公寓墻壁,借力使力的攀爬翻越石墻,她也只好有樣學樣的跟著攀墻翻過去,再一路衝過另一條大街。

  然後,出乎她意料之外的,他鑽進了一輛停在路旁的破車裏,她很快的上了車,他在下一瞬間就將車子駛了出去,速度之快,讓她整個人撞上了椅背,她只要慢上那么一秒,恐怕就得自己一個人留在大街上逃命了。

  他的駕駛技術和她印象中一樣的粗魯,但她仍設法在行進快速的車子中,在位子上坐好。

  從後照鏡中,她可以看見從巷子裏追出來的俄國人,他們四處張望的樣子,讓她知道他們沒來得及看到兩人跳上了車。

  她這才松了口氣,轉身往後靠到椅背上,開口問:“這輛車是誰的?”

  “有人嫌我麻煩之後,我去弄來的,以防萬一。”

  他將車子轉了幾個彎,才逐漸慢下速度,沿著河岸行駛。

  這男人果然早備了後路,會把車停那么遠,恐怕就是要避人耳目。

  “有誰知道你來這裏?”

  “你公司小妹,還有狄更生。”她看著窗外的夜景,雙手抱胸的回答。

  狄更生?老鼠頭子?

  他皺起眉頭,“你找他做什么?”

  “我需要武器,還有護照和簽證。”

  “耿叔知道你在這裏嗎?”

  “他要是知道,我就不可能在這裏了。”

  “你下飛機後和誰接觸過?”

  “只有CIA的人。”

  “他們幫你訂的飯店房間?”

  “對。”她的視線從後面拉進來,看著他說:“不過,我並沒有被人跟蹤。”

  他扯了下嘴角,“那死老頭不是那么好心的人,他自己找不到我,所以想靠你找到我,一邊還讓你欠他人情,你有求於他,他一定會找機會要回來,何況他幫你的事要是讓莫森知道,光是拿槍給你就會讓他死得很難看,於公於私,他都一定會派人跟著你。”

  “我知道他會派人跟著我。”她捺著性子說:“所以我沒住那間飯店,我從後門溜了,到別的旅館,另外訂了一間房。”

  “我不知道你會俄文。”

  “我不會,但旅館的櫃臺會英文。”

  他挑起了眉,笑意上了眼。

  她的身手、體能和反應都是一流的,瞬間的判斷力更是無懈可及,方才若是換了任何一個人,可能早就被拋在他身後了。

  而她,在一陣亡命奔跑之後,卻連大氣都沒喘幾口,依舊鎮定如昔。

  這女人果然如他所料,天生是吃這行飯的。

  “你住在哪裏?”他一連開車,一邊問。

  她瞥他一眼,冷聲道:“你不是說我被人跟蹤?”

  啊,就這點愛和他計較的倔強不好,不過他早已習慣了她的脾氣。

  “我不想在車上睡覺,既然你換了間旅館,我想我們可以冒險試試看。”

  她瞅著身旁開車的男人,沒再多說什么,只是說出了旅館名和所在的位置。

  他知道那間旅館,它比較小,也比較便宜,它所在的位置其實離他住的飯店沒多遠,不過為了確保沒人跟上來,他還是多繞了一點路,才往那旅館的所在位置開去。


  她的房間沒被人監視。

  至少在兩人進房後,整整有半小時沒人破門而入,或拿子彈招呼他們。

  他也鉅細靡遺的將整間房檢查過了一遍,沒搜出任何像是竊聽器之類的電子儀器。

  “現在,你可以告訴我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嗎?”

  韓武麒才洗去一身汗,從浴室裏出來,剛要在床上坐下,就看到她一臉冷的來到他面前,開口質問了起來。

  唉,他屁股都還沒碰到床墊呢。

  雖然知道遲早要回答她的問題,他還是寧願把自己弄得舒服些再開口,所以他繼續把自己的屁股放到床墊上,一連無辜的看著她說:“可以請你先幫我倒杯水嗎?我渴死了。”

  她擰了下秀眉,但可能是看在他很可憐的份上,依然轉身去替他倒了杯水。

  “喔,還有指甲剪。”

  “或小剪刀也可以。”

  “我想你該不會剛好有碘酒或醫藥箱吧?”

  他接二連三得寸進尺的要求,讓她眼角直抽,火氣不斷往上攀升,誰知等她回過身來,卻看見他早已像只大懶貓一樣,心情愉悅的露出他的肚皮,攤平躺好了。

  “啊,躺在床上的感覺真好。”他閉著眼,心滿意足的嘆了口氣。

  能夠一腳將他踹下床的的感覺一定也很好。

  若非看到他腳趾上的傷,她真的很想抬腳踹他,但偏偏他的大腳丫上的傷口又礙眼得很。

  經過方才那陣奔跑,他斷裂的腳指甲又撕扯掉了大半,雖然他才衝過澡,那兒仍慢慢的滲出了血水。

  那一定該死的痛!

  彷佛受傷的是她的腳趾,她忍不住縮了一下,難以想象自己用那樣的傷腳在大街上奔跑逃命。

  為了這一點,她從行李中,拿出簡易的醫藥包,連同手裏的那杯水一起回到床邊。

  “你的水。”

  他張開眼,看著她,然後露出了微笑,起身接過了那杯水。

  “謝謝。”他說。

  她在床邊坐下,“把腳抬起來。”

  他乖乖聽話地把腳抬起來,沒有笨到說出任何蠢話,破壞這女人難得冒出來的善心。

  她在他腳下墊了一塊布,打開藥用酒精棉片,替他指甲翻開的腳拇趾消毒,然後拿剪刀將那片指甲修剪到不礙事的狀態,再替它上藥包扎起來。

  韓武麒垂首瞧著眼前的女人,心底浮現一股柔情。

  她並沒有故意弄痛他的傷口,相反的,她動作十分輕柔,低垂的清秀眉目在替他處理傷時,微微擰著,像怕弄痛了他,教人很難想象她平時對待他的殘暴模樣。

  他很想伸手撫去她眉間的皺折,卻怕打破了這一刻。

  不是沒見過她這般溫柔的樣子,從很久以前,他就曉得,在她火爆倔強的脾氣下,這女人也有著溫柔的一面,只是除了她認定的家人,很少人有機會能得到她的照料,看見她少顯於外的溫柔。

  她總是堅強的保護捍衛著她的家人,不讓任何人有機會欺負她那些沒有血緣關係的鄰家小弟。她照顧他們,一如母雞護著小雞一般,即使是只小她一歲的屠勤,她也一樣照護有加。

  也許是在孩子們中,她年紀是最大的,她總是把一切的事情攪在自己身上,幫著大人們,幫著男孩們,以至於忘了她自己……

  有時候,他真是對她所關心的家人們感到嫉妒萬分,他們總能輕易獲得她所有的注意力和關愛,不像他得費盡心力,才能讓她回頭看他一眼。

  他的嘴角譏諷地無聲扭曲著。

  沒有人比他更清楚知道,她現在會在這裏,完全是為了避免他把她心愛的家人拖下水。

  “看什么?”她頭也不抬的問。

  “看你漂亮。”他目不斜視的回。

  有那么千分之一秒,她的嘴角微微上揚了些,但那抹笑意,卻只是曇花一現。

  “別再耍嘴皮子。”她解決完了他的腳趾頭,繼續把藥水擦在他腿上的擦傷,邊說:“我不喜歡不知道敵人是誰,你現在要說清楚這一切是怎么回事了嗎?”

  嘆了口氣,他將水杯放到床頭櫃,背靠在床頭,看著她道:“柯斯坦保險請我來調查博物館失火意外,但似乎沒有人知道事情是怎么發生的,只說那一天晚上停電,沒多久就發現失火了。因為停電的關係,監視器處於停擺狀態,有十三幅畫幾乎被燒毀殆盡,但除了那一間畫室之外,博物館的其他地方都顯得完好無缺。柯斯坦的人一把照片傳來,我就覺得不太對勁,下飛機後,我立刻趕到現場,卻看見博物館的人將那間畫室全給清掃幹凈,甚至已經開始粉刷油漆,所有的證據都被銷毀殆盡,看得我一陣傻眼。”

  “柯斯坦的人呢?”

  “死了。”

  青嵐一愣,瞪著他,“死了?”

  他點頭,苦笑著,“車禍。就在我下飛機前的一個小時。”

  她有些無言,這件事似乎從一開始就透著古怪。

  “你公司小妹說你懷疑那些畫是假的?”

  “對。”他爬了爬頭發,深吸了口氣道:“那個死掉的保險調查員比爾,之前傳來的照片中,有一幅畫,沒有被完全燒掉,它的邊緣至少還有手掌大的部分沒被燒毀,所以我詢問博物館的人,燒掉的畫在哪裏?他們說畫被警察拿走了,我到警察局,說明我是保險公司的代表,那些俄國佬官腔打了半天,結果我最後是塞了錢才看到畫。”

  他一扯嘴角,“我設法拿到了一些沒被燒毀的殘餘畫布,一部分拿到這裏的檢驗室,另一部分寄回去。我才回到博物館門口,電話講到一半,還沒進門,就有人從車上開槍對我掃射,那些人火力強大,我只好先逃命,他們一路追殺我,半點不在乎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害我花了點力氣才擺脫那些牙尖嘴利、緊咬著我不放的俄羅斯鯊魚。”

  他說得輕描淡寫,她卻曉得事情不是那么簡單,否則他也不會弄得這般狼狽。

  “狄更生說,追殺你的人,是俄羅斯黑手黨。”

  “我想也是。”他半點也不驚訝,只苦笑再問:“那死老頭還說了什么?”

  “他隨時歡迎你歸隊。”

  “哈哈。”他幹笑兩聲,“那就免了。”

  瞧他那副樣子,她也曉得他顯然不打算回去當情報人員。

  她從來沒問過他為什么離開CIA,但卻曉得絕對不是他能力不夠,至少他前任上司,一心記挂著想拐他回去。

  “所以你現在對整件事,除了畫有可能是假的,還有俄羅斯黑手黨在追殺你之外,其他什么都不清楚?”她站起身,撕開OK繃,貼在他額角的傷口上。

  “也不盡然。”他摸摸剛剛在浴室刮幹凈的下巴,嘆了口氣,抬眼瞧著她道:“如果畫是假的,那就表示有人偷換了它們,以現在這個狀況來看,換畫的人,和追殺我的人,八成脫不了關係。”

  “你打算繼續查下去?”

  “當然。”他咧嘴一笑,“你知道那十三幅畫的總價是多少嗎?”

  “一億三千五百萬美元。”

  他挑眉看著她,有些驚訝。

  “我不是笨蛋。”她面無表情的開口,“我來之前先查過了。”

  “那你該知道,那是很大的一筆錢。”他深吸了口氣,雙手交叉在腦袋後方,兩腳伸長交疊在床上,心情愉悅的說:“很大很大的一筆錢。如果我把畫找回來,柯斯坦承諾付我五百萬美元的傭金。”

  那是將近臺幣一億六千萬。

  她微微一愣,但並沒有被那金額衝昏頭,只開口提醒他,“那也要前提是那些畫並沒有真的被燒掉。”

  她話聲方落,放在口袋裏的手機就震動了起來。

  青嵐將手機掏出來打開。

  “嵐姊嗎?我是可菲,小肥肥。”

  “什么事?”

  “老板寄回來的東西,我們檢驗出來了,那幅畫裏所用的顏料,合有鉻元素,老板找到的畫,畫家是在十七世紀完成的,但是十七世紀不可能有人使用含有鉻元素的顏料,因為這種元素是在十八世紀的一七九八年才被法國的化學家發現,一七九九年才於俄羅斯的烏拉爾山區開採出來,那幅被燒掉的畫是用最近的顏料畫出來的倣畫,它是假的。”

  “你確定?”

  “百分之百確定。”

  青嵐深吸了口氣,只見床上的男人,一副躺在海灘上、優遊自在的樣子,臉上還露出了得意洋洋的笑容。

  他顯然知道是誰打電話來,也曉得檢驗結果如他所願。

  “你找到老板了嗎?”

  “找到了。”

  “啊,是嗎?那就好。”小肥肥松了口氣,然後才想到要問:“啊,那他還好嗎?”

  她將手機扔給床上的韓武麒,他伸手接住,語氣輕松的說:“喂?小肥啊,我寄過去的東西,驗出來了嗎?”

  沒再多看他一眼,她將藥包收回行李袋中,逕自拿了換洗衣物到浴室裏衝澡。

  隔著一扇門,她還是能聽見他隱隱約約的說話聲。

  她脫去衣服,打開蓮蓬頭,讓溫熱的水衝刷掉身上的汗水和灰塵。

  一億六千萬。

  這男人愛錢如命,他顯然打定了主意要找回那批畫。

  一億六千萬。

  老天,她懷疑自己一輩子可以看到那么多的錢。

  一億六千萬。

  喔,她真希望她不要一直想著這個數字。

  不,不是數字,是錢。

  可惡!她應該趁還有機會的時候,跳上第一班回國的飛機才對!

  但這家夥要繼續留在這裏找畫,而且根據今天他們遇到的情況,他恐怕隨時都會丟掉他的小命,或是再次失蹤,然後她又得再來找他。

  這念頭不是那么讓人興奮。

  或者,她也可以強迫他跟著自己一起上飛機。

  啊哈,這個好了一點,至少她終於能報他老是破壞她工作的一箭之仇。

  她關掉熱水,擦幹身體,穿好衣服走出浴室。

  他已經沒在講電話了,她的手機被擺放在床頭櫃上,他則拿掉了原先圍在腰上的毛巾,套上了四角內褲,躺在床的右側。

  他的眼睛是閉著的,呼吸也十分規律,不過她懷疑他有睡著。

  這間房是單人房,只有一張床,那唯一的一張床,實際上也不大,他躺上去之後,剩下的位置勉強能讓她躺平而已。

  盡管如此,她可半點也沒有在地板上打地鋪的意願。

  況且,她也不認為在她沒有同意的情況下,他敢對她怎么樣。

  所以她只是來到床的另一邊,將武器放到枕頭下,然後關燈,拉開被子,背對著他,躺了上去。

  寂靜的黑夜裏,她可以清楚聽到他的呼吸聲。

  “嵐?”

  “幹嘛?”

  “如果你留下來幫我,傭金我分你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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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5 13:11:20 |只看該作者
 他害她整夜都沒有睡好。

  不只因為他提議給她傭金的一半,還有他睡覺時,總愛翻身把腳跨到她身上的習性。

  每當她試著把他的手腳給移開時,他總會醒來,喃喃說聲抱歉,然後很快再度入睡,可是一等他睡著沒多久,手腳又會自動自發的回到她身上。

  就這樣搞了兩個小時後,她終於放棄反抗,任他把她當成抱枕一樣抱著睡覺,然後聽著他安穩的呼吸聲,在她耳畔規律的響起。

  兩百五十萬美金,差不多是八千萬臺幣,有了八千萬,她就算自己想開間公司都行。

  問題是,她有多少機會能在找到那批畫時,還能保住小命。

  想到叔叔們教的事情,她想,或許不是太高,但也不低。

  何況,這男人想要從這件事情脫身,恐怕不是那么簡單。一來他根本就想賺那筆傭金,二來搞出這些事情來的人,絕對不會樂見他拿著假畫的證據四處宣揚。

  他睡著前,曾分析自己的處境,她才曉得他方才根本沒把話說清楚。

  “追殺我的人,其中有一個叫彼特洛夫,是前KGB的情報人員,蘇聯解體後,他被轉調入軍隊,在庫斯柯瓦諾夫將軍底下做事。”

  “追殺你的不是黑手黨嗎?”

  “沒錯,其他人是,但有幾個不是。那位將軍長期以來一直在走私軍火,不過沒人有證據。”韓武麒打了個呵欠道:“這個國家有部分政府官員,長期以來一直有和黑道互相勾結的陋習,蘇聯解體後,甚至有軍人直接走私武器販賣給軍火商,只要能賺錢,他們什么事都幹得出來。但是,大筆金錢的流通仍會引起太多的注意,知道內情的人,都會想分一杯羹,所以我猜他們想,用這些畫付費會方便許多。”

  “你的意思是,那十三幅畫是軍火交易的一部分?”

  “對。將軍把軍火賣給軍火商,軍火商出資讚助畫展,再叫黑手黨去偷畫給將軍,順便復制假畫再燒掉,他們甚至連成本部不用花到多少。可惜軍火商貪心,和柯斯坦保了險,想順便從那裏撈一筆保險金,他們大概以為,柯斯坦保險公司的人很好應付,沒料到會殺出我這個程咬金來。”

  “你怎么知道你的推論是正確的?”

  他露出潔白的牙齒,賊笑道:“當然是因為,我前兩天和那位彼特大爺交手時,乘機裝了一個竊聽器在他身上。”

  難怪他從一開始就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

  “你打算怎么做?”

  “好好睡一覺,然後我們明天找時間去拜訪將軍,我相信,他應該知道那批畫在哪裏。”

  說完,他又打了一個大大的呵欠,挪動了一下他龐大的身軀,在狹小的床上調整出一個舒服的姿勢。

  瞧他那副輕松寫意的樣子,倣佛方才他只是提議明天早上一起出門去郊遊。

  她擰眉,瞪著他,“我並沒有說我要留下來。”

  他聞言,卻沒有很積極的說服她幫忙,只是再打了一個呵欠,一邊道:“你已經被人看到了,搞不好還被飯店的監視攝影機拍到,如果你不打算在機場被人架走,那我建議你在事情結束前,可以在這個可愛的小房間度個假。”

  度假?度他的大頭鬼啦!

  她還沒來得及發言,卻聽他又道:“你知道,數數壁紙上那些花樣一共有幾個,是打發時間的好方法,你數完墻上的,還可以算算地毯、沙發、窗簾和床罩上的。”

  她惱怒的瞪著他,然後翻身重新躺回床上。

  “我上次住的那個房間,全部加起來,一共有三幹六百四十二朵花,對了,你知道他們還把花樣印在衛生紙上嗎?”

  “閉嘴。”她說。

  他閉上了嘴,沒幾分鐘就陷入熟睡狀態,留她一個人被那該死的八千萬和他死要抱住東西的手腳困擾。

  她剛才應該堅持要他睡在地板上的。

  但是,看著眼前這完全放松下來,安心沉睡入眠的男人,她知道這家夥鐵定已經有好幾天沒好好睡上一覺了,要不然他也不會睡得像只死豬一樣。

  所以,雖然他的手腳又沉又重的挂在她身上,她最後還是放棄了將他踢下床的念頭。

  認識他,已經超過十年了,她卻從來不懂得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當年,他就這樣毫無預警的闖進她的生活圈,然後連招呼也不打一聲就飛到了海洋的另一端,跟著就在她差不多要把他給忘了的時候,他又突然蹦了出來,把她的生活搞得一團亂,然後再次消失不見。

  出現、消失,消失、出現……

  他總是不斷的出現再消失,每一次都這樣,沒有一回例外。

  這男人似乎把破壞她的平靜生活,當成他放假時的休閒活動。

  有好幾次,她真的很想掐死他,可悲的是,雖然他在某些時候很討人厭,但其他時候……他卻該死的迷人。

  在他願意的時候,他可以是很幽默可愛的同伴。

  一個溫柔且迷人的家夥。

  她見過他和初靜在一起時的輕聲細語,見過他幫忙桃花姊抱孩子時的細心,見過他用他獨特的魅力,迷倒一屋子的陌生人。

  她的家人,無論男女老幼,全都喜歡他。

  上回他到家裏玩,屠家那小妮子,還威脅他不準娶別人,說長大後要嫁給他。

  可惜不知道為什么,只有對她,他的幽默和可愛,都會變成有些惡意的調侃和捉弄,原本無傷大雅的玩笑,也會變得惡毒,而又這幾年,更是有越來越過分的傾向。

  有時候,她會看見他用一種嘲諷譏誚的眼神看著她,雖然他總是會在下一秒露出人畜無害的微笑,她還是忍不住懷疑自己究竟是哪裏得罪了他……呃,好吧,或許當年她不該在年少好奇時,找他當上床的試驗對象,但是,後來不告而別又再跑回美國的也是他啊!

  看著眼前鼻青眼腫的男人,她皺起眉,越想越不爽,不禁推開他的手腳,背對他翻過身去,來個眼不見為凈。

  他發出不悅的咕噥。

  夜,更深了。

  黑暗中前方墻壁上的花樣隱約可見。

  瞪著那一朵朵的玫瑰花,她知道自己明天會和他一起去拜訪那位愛好藝術的俄羅斯將軍。

  他的手橫了過來,擱在她的腰上,然後,他的大腳也跟著跨了回來。

  她忍住那股火氣,閉上眼,告訴自己。

  明天,明天她一定要叫他睡地板——

  下一秒,他開始在她耳朵旁邊打呼,她則終於忍不住回身,抬腿將那王八蛋踹下了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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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5 13:12:33 |只看該作者
  “要我幫你可以,但我有個條件。”

  第二天早上一起床,她就直接和他攤牌。

  反正她是不可能丟他一個在這邊找死,既然有錢賺,何樂而不為。

  “什么條件?”

  “等我們回去之後,你不能再來打擾破壞我的工作。”

  “沒問題。”

  他答應得太快,讓她不禁挑眉,懷疑他根本無意遵守這個約定。

  “嘿,你要我發誓嗎?”瞧見她一副不信的模樣,他開玩笑的舉起右手。

  誰知,她還真的點頭道:“對。”

  見這女人如此堅持,他幹笑兩聲,知道自己在她面前真的沒哈信用,只得道:“我發誓。”

  這家夥還真敷衍。

  她雙手抱胸,秀眉微擰,下一瞬,立刻不滿的抓起行李轉身就走。

  “OK、  OK,你先別走——”他見狀立刻站了起來,認真的道:“我韓武麒發誓,封青嵐小姐若願意幫我這一次,回去之後,我絕對不會再去打擾破壞她的工作。如有違背,我願意終身為奴,任憑她指使差遣,做牛做馬。好了,這樣夠有誠意了吧?”

  她聽了,這才滿意的將行李放下。

  “你打算從哪裏開始?”

  “網路。”

  莫斯科的夏日,其實相當舒適。

  因為緯度偏高,所以即使出了太陽,仍沒有南方國度的炎熱。

  微風輕拂而過,翠綠的樹葉迎風搖曳,車子駛過莫斯科河,河面上倒映著岸上的樹木及屋宇,還有其上的藍天白雲。

  如果撇開身旁一直在碎碎念的聲音,這感覺還滿優閒愜意的。

  “我說……昨天晚上,我不過是打呼而已,你用得著把我踹下床嗎?”

  “你一直壓到我身上。”她斜睨他一眼,冷冷的說:“而且睡得像死豬一樣。”

  他不滿的咕噥著:“就算是這樣,你還是可以用別的方式把我叫醒。”

  “我試過了,但是只有用踹的你才會醒。”

  “那也用不著一個晚上就把我踢下床七八次吧?”

  “我沒有阻止你睡地板。”

  “地板?大小姐,你有沒有良心啊?我這陣子已經躲在床下睡了好幾天了,難得有一天可以躺床上,你竟然還要我睡地板……”

  她不再理會在一旁碎碎念的男人,只是將他的抱怨當耳通風,看著車窗外的建築。

  昨夜她在經過時沒那個心情多看,卻也在看到那些像是童話世界裏才會出現的屋子時,忍不住注意了一下。事實上,在夜晚的燈光照射下,她還真有種下一秒會有人播放出歡樂音樂的錯覺。

  今天早上,在陽光的照射下,那些繽紛的屋子更是顯得特別耀眼,這裏的屋頂多是尖塔狀,也有一些是洋蔥形的圓頂,其中一棟的屋頂甚至全漆成了金色,有一部分的童話建築全在一道高大的紅色城墻後,另外一些則分布在它的周圍,它們似乎自成一種聚落,完全有別於附近更外圍那些平整的現代建築大樓。

  這裏的人多數在臉上挂的都是冷漠木然的表情,她很難想象是同一群人,蓋出了那么色彩繽紛的屋子,他們似乎把所有的熱情都投注在那些彩色的建築裏了。

  “那是克裏姆林宮。”發現她盯著那裏看,他開口道。

  “我知道,我看過資料。”她繼續看著窗外的景物,“你該不會以為我笨到什么準備都沒有就跑過來了吧?”

  “當然不是。”他笑了笑,“耿叔他們把你教得太好了。”

  她挑眉,對這句話不予置評,卻見他將車子在前方不遠處轉了彎,在一條河道旁邊停了下來。

  “我以為我們要去拜訪將軍。”她回頭看他。“這地方是觀光名勝。”

  “這裏是觀光名勝沒錯。”他指指前方一棟五顏六色,有如糖果屋城堡的圓頂尖塔建築,“但那也是一座教堂,今天是星期天,柯瓦諾夫家族的人,每個星期都會一起到這裏做禮拜,我們只要在這裏等著,然後跟著他,就可以知道他住哪了。”

  說得還真輕松簡單。

  雖然他剛剛才去附近網咖叫出了庫斯柯瓦諾夫的照片,但也不知是不是假日的關係,教堂的前方早已開始出現了大批人潮,而且還有逐漸增加的趨勢,她真懷疑光靠他們兩個可以隔著這么遠,從教堂出入的人群中,認出那位大將軍。

  就在她要開口問他,是不是應該要想想其他更實際一點的方法時,卻見旁邊那男人竟然從車後座拿出兩個大紙袋,然後開始一樣一樣把裏頭的黑面包、魚子醬罐頭、煙熏鮭魚、馬鈴薯沙拉、腌白菜、大蒜香腸,全拿了出來,跟著又變出了半打可樂和兩顆蘋果。

  她看得有些傻眼,就見他動作迅速俐落的把食物夾進面包裏,做了一個外觀不怎么樣的三明治遞給她。

  “喏,吃吧。”

  “你從哪裏弄來這些東西?”她不由自主的接過了手,卻還是忍不住問。

  “旅館。”他弄著自己的份,一邊道:“我到廚房賄賂廚子,反正在這裏等著也是等著,不如順便把肚子填飽一點。”

  看著他張大了嘴,一口咬下手中夾著亂七八糟食物的面包,她不禁再問:“你早上不是才吃過?”

  他咀嚼食物,然後吞下,瞧著她說:“那已經是兩個小時前的事了。”

  看他吃得津津有味,她有些無言,只能將話題拉回正事上,“離這么遠,你確定你能認出哪一位是柯瓦諾夫?我們是不是應該進去教堂裏,先把那家夥找出來?”

  “不用,在這裏就好了,靠太近容易被認出來,而且這裏的警察特別喜歡找有色人種的麻煩,我們還沒靠近,就會被盤查刁難了。你放心,我們不會漏掉他的。可樂?”他拎了一瓶可樂問她。

  見他說得如此自信,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雖然她心仍存疑,還是閉上了嘴,沒再多問地接過他手中的可樂。

  “吃吧,下一餐不知道什么時候才有時間吃。”瞧她一直沒吃,他開玩笑的道:“晚點恐怕會很忙,我可不想等一下逃命時,還得扛著你。”

  這男人真是狗嘴裏吐不出象牙。

  她瞪他一眼,仍是張嘴咬了手中的食物一口。

  奇怪的味道在口中擴散開來,有些酸、有些辣,還有些微的甜,還有煙熏鮭魚和魚子醬混在一起的味道。

  雖然他把這么多奇怪的東西加在一起,感覺上還滿惡心的,但真的吃進嘴裏後,卻並不難吃。

  她慢慢的將手裏的面包配著可樂吃完,一邊注意著前方那座教堂的出入口,但身旁的人卻不像她那般一直盯著那兒瞧,只是忙著狼吞虎咽的解決食物。

  看著他那模樣,她實在很懷疑他真的曾當過情報員。

  “你為什么不回CIA。”

  這問題自行脫口而出,在窄小的空間裏回蕩著。

  他咀嚼著面包,然後將嘴裏的食物吞下,又喝了一口可樂,才看著前方,慢條斯理的說:“因為,我不喜歡自以為是的正義。”

  老實說,會問他這個問題,她自己也嚇了一跳。

  更讓她沒料到的,是他真的認真的回答了這個問題。

  “他們的正義只在方便時出現。”他揚了揚嘴角,似笑非笑的說:“況且,我比較喜歡嬴,當好人的那一方通常是嬴的,邪不勝正嘛。”

  “邪不勝正只是人們安慰自己的言論。”她撇了他一眼,淡淡的道:“每個人都認為自己才是正義的一方。”

  “沒錯。”他靠在方向盤上,看著前方的教堂,邊吃邊說:“所以我才離開。至少在這一行,不用一天到晚懷疑自己是不是站錯了位置,而且我是老板,情況若是不對,我隨時可以決定抽身走人。不用被困在一個該死的混亂狀況裏,還得效忠一個非我所屬的政府單位。”

  她沉默著,好半晌後,還是將深藏在心裏多年的疑問,問出了口:“那你當年為什么要去?”

  他聞言,頸背微微一僵,然後旋即回復原狀,若非她盯著他看,定會錯失那一瞬間。

  他沒有回答,只是咬了手裏的面包一大口。

  這男人的沉默,意外的傷害了她。

  在那一瞬間,她才曉得在內心深處,她一直很在乎他的離開。

  心口那些微的疼,教她撇開了臉,原以為他不會回答,卻在幾乎這時,聽到他的聲音。

  “因為那裏有我當時需要的東西。”

  什么東西?

  她很想問,那句話卻哽在喉頭。

  所以,她只是繼續將手中的食物吃完,一口一口的吞咽著,試著把哽在喉頭的疑問和胸口的鬱悶全和食物一同吞進肚裏。

  一個小時後,庫斯柯瓦諾夫將軍出現在教堂門口。

  那時,她才曉得為什么韓武麒半點不怕會錯失掉他。

  因為那位將軍身邊除了他家人之外,前前後後還跟隨了好幾名軍人。

  他們大批陣仗的人馬在教堂前,分批上了黑頭轎車,她記下了將軍乘車的車號,韓武麒則開車跟了上去。

  沒有多久,兩人就發現,這位將軍的車子一路往郊區開,顯然不打算回市區裏的住宅。

  “你有概念他要去哪嗎?”

  “這個方向,大概是要去他郊區的別墅。”

  “我們的油夠嗎?”發現對方上了公路,她忍不住問。

  他瞥了眼油表,點頭道:“沒問題。”

  為了以防萬一,他們並沒有跟得太近,車子出了城區後,便是一望無際的地平線,她完全沒看到任何山岳的痕跡。

  沒有多久,前方的車子便轉出了公路,兩人跟在後頭,確定他們的確是要去將軍的別墅後,韓武麒便提前轉彎,繞了一大圈,來到那座別墅莊園的後面,只是出乎他們意料之外的是,那別墅所擁有的範圍大得有如一座巨蛋,而且屋子前後的樹林全被砍光,只有青綠色的草皮欣欣向榮地迎著陽光。

  他們在車上就能直接看到別墅的窗戶,當然對方顯然也能看見這條路上的所有車子。

  他並沒有將車停下,而是繼續的往前開。

  她雙手抱胸,幾乎是有些幸災樂禍的看著那老是一副無所不知的男人。

  “現在你打算怎么辦?”

  豈料他卻不慌不忙的說:“當然是找個地方睡覺……”

  睡覺?

  她挑眉,卻聽他心情愉悅地朝她眨了眨眼,笑著道:“等晚上再來玩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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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夜,星光滿天。

  無數星子漫行於夜空,繞著北極星緩緩移動。

  她沒看到月亮,應該是還沒升起。

  不過話說回來,沒有月亮對他們來說,其實是件好事。

  兩人在附近的林子裏等到深夜,然後換上他之前在城裏弄來的軍人制服,很快地溜到了將軍的別墅後門。

  這一路行來,她不得不相信身旁這男人的確很有一套。

  他光是用一支螺絲起子和一個電子解碼器,就把後門的安全係統破解了。

  “等等。”見他要去推門,她抓住了他的手,“可能有狗。”

  “放心,將軍不喜歡狗,他討厭狗的程度和他對錢的熱愛差不多。”他朝她一笑,低聲道:“你只要小心別被那些巡邏的衛兵給逮到射成蜂窩就行了。”

  她瞪他一眼,這才松了手,跟著他潛行進去。

  雖然黑夜掩藏了兩人的行跡,太過空曠的草原,仍教她有著隨時會暴露蹤影的不安全感。

  他顯然也有同感,兩人用最快的速度往前衝刺。

  夜深深,涼如水。

  那短短幾分鐘的奔跑,卻讓她覺得有如好幾個小時。

  快接近建築時,他們放慢了速度。他們曾在黃昏,再次開車經過探查,她用望遠鏡看過,屋子後頭隨時都有兩名武裝警衛。

  不過,此刻他們正聚在一起聊天。

  每當那兩個人回頭朝這裏看時,他們便立刻趴低。

  幾次下來,她只覺得自己好像在玩一二三木頭人,只是這回若被逮到,可真的要到地府報到做鬼。

  一待潛行到夠近的地方,他便站了起來。

  對方嚇了一跳,才要舉槍,他卻先行開口說話。

  他的俄文十分流利,幾乎沒有什么口音問題,至少她聽起來沒有。

  雖然他的帽檐戴得很低,又穿著軍服,在昏黃的光線中,或許看不太清楚,但她仍擔心他會被識破,畢竟黃種人和白種人可是完全的兩回事。

  可是,對方卻愣了一愣,她不知他和他們說了什么,那兩人立刻放下武器,舉手朝他敬禮。

  下一秒,他飛步趨身上前,伸手一人一針,轉眼間就將那兩人給麻醉擺平在地。

  “你用同一根針?”她上前將兩人手中的槍踢開。

  “有問題嗎?”他抓起其中一個人的腳踝,將其拖行到暗處。

  “如果其中一個有傳染病怎么辦?”她拖著另一個人的腳,跟在他旁邊。

  “那就只能說他運氣不好了。”他好笑的看著她,“還是你比較建議我開槍?”

  她沉默了兩秒,才說:“當然不是。”

  她不喜歡壞蛋,但也不太喜歡看到死人。

  “低頭。”他輕聲開口,迅速趴在地上。

  她立刻趴地,然後才看到那在墻上緩緩轉動的監視器。

  “你確定我們剛沒被照到?”

  “如果有的話,現在早就被人拿槍指著腦袋了。”

  兩人等著監視器轉回另一邊,才又爬起身來,從一扇沒鎖的落地窗溜進了屋裏。

  這棟屋子豪華的有若宮殿。

  雕著紋飾的柱子、華麗的水晶吊燈、精美古典的家具、姿態優雅的石像、精致的波斯地毯、光滑雪白的大理石地板……

  觸目所及之處,盡皆奢華。

  老天,那位將軍顯然污了不少,才有辦法把自己的別墅搞成這個樣子。

  他朝她比了個手勢,將她的注意力拉了回來。

  上面,右邊第二個房間。

  她知道,那間房的燈是亮著的。

  他打開了門,門外並沒有人,她和他一起溜了出去。

  廊道上,只留了幾盞柔和的燈光,他們往樓梯走去,途中前方一扇門卻突然被人打開。

  對方還在門後,但身後離他們最近的一扇門至少還有四五公尺,他們絕對來不及在對方出來前躲進去。

  沒有多加思考,她一個跨步衝上前去,在來人跨出來的剎那,將槍比著他的腦袋。

  “不許動!”

  “不許動!”

  在她用英文喝令時,一句俄文同時從旁竄出,她才發現指著那顆腦袋的,不只她的槍。

  “也別試著叫人,否則就讓你腦袋開花。”

  她沒有移開緊盯著前方敵人的視線,雖然聽不懂俄文,但她認得那個說話的聲音。

  在剛剛那危急的千分之一秒,韓武麒和她做了相同的選擇,上前襲擊制服出來的人。

  “現在,把你的手慢慢的舉起來,往後退。”

  那穿著寶藍色絲緞睡袍、滿臉胡子的俄羅斯人舉起手,往後退回房間,她跟了進去,手上的槍仍直指著對方的腦袋。

  幸運的是,房間裏沒有別人。

  房裏明亮的燈光,讓她清楚看見那男人的樣貌,他年約五十,眉目極深,藍眼灰發,還有著一臉的胡子,和大大的鼻子。

  她見過這人,或者該說,她見過他的照片。

  韓武麒在她身後,將門輕輕合上。

  “啊,這真是幸運的一天,瞧瞧我們找到了什么。”他輕快的來到她身邊,笑著說:“一間漂亮的書房,還有——”

  “你們知道我是誰嗎?”男人擰眉瞪著眼前的闖入者,冷聲質問。

  “當然。”他開玩笑的行了個彎腰禮,“很高興見到你,將軍。”

  男人蹙起濃眉,終於領悟眼前這兩人是有備而來,並非是不長眼的小賊。

  “別和他廢話,問他東西在哪!”她不耐煩的冷聲提醒身旁那吊兒郎當的家夥。

  “你們是什么人?”

  “這個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想要什么?”他嘻皮笑臉的說。

  雖然腦袋仍被槍指著,將軍倒是很鎮定的再問:“那你們想要的是什么?”

  “你前兩天收到的十三幅油畫。”

  將軍濃眉一挑,滿臉狐疑的看著他,“什么畫?”

  “我勸你別裝傻或試圖拖延,我同伴的脾氣向來很不好,我可不知道她何時會失去耐性。”見將軍微微往後移動了右腳,他把槍指向他的腳踝,笑笑再說:“噢,還有,如果你還想走路的話,麻煩你把腳從藏在桌子底下的警鈴按鈕上收回來。”

  將軍一僵,他瞪著眼前正在微笑,雙眼卻陰冷如冰的男人,然後慢慢的,把腳往前收了回來。

  “很好,現在,麻煩你告訴我,你把畫放哪?”

  他抿唇怒瞪著前方那男人,不肯回答,身前面無表情的女人卻在這時直接將槍口抵到他嘴上,然後慢慢打開扳機。

  一陣寒意竄上將軍背脊,在他用過的殺手名單裏,女人一向比男人狠。

  況且就算讓他們知道實情,光憑這兩個東方人能有什么作為?

  好漢不吃眼前虧,既然被槍指著,他馬上改變主意,很爽快的就將答案說了出來。

  “我把它們賣了。”

  韓武麒聞言暗暗在心裏咒罵一聲,才問:“賣給誰?”

  “日本的收藏家,神山裕二。”

  他瞪著那該死的俄國佬,然後把槍插在褲口袋。

  “他敢動一下,就射他的腳。”他交代那冷靜得有如冰塊的小女人,跟著快步走到書桌後,打開放在桌上的筆記型電腦,迅速的搜尋了一下,很快的在電子信箱裏頭找到了將軍和神山裕二的聯絡訊息。

  他們是用暗碼溝通的,但這臺筆電有解碼程式,他不費吹灰之力就將那幾封信解讀了出來。

  該死,這俄國佬真的把畫給賣掉了!

  他掏出了PDA正要將貨運資料從筆電中下載過來,手指都還沒按到按鍵,突然書房的門就被人推開。

  她畢竟還是缺乏經驗,突如其來的開門聲讓她回了頭,下一瞬,情勢立刻倒轉。

  進門的男人反應極快,一進來看情況不對,立刻拔槍射擊。將軍反應也不差,在她回頭的那一秒,立刻伸手奪槍。

  但封青嵐畢竟是封青嵐,她先低頭松手閃子彈,然後彎腰旋身抬腳便把將軍搶到手中的手槍給一腳踢掉,就地一個翻滾,便把手槍接住,跟著開槍朝門口的敵人回擊。

  在第一顆子彈擊出時,韓武麒立刻按下紅外線傳輸鍵,然後拔槍掩護她,一邊把椅子往後踹。

  厚重的椅子撞破了落地窗,制造了最近的出口。

  用不著他說,青嵐立刻從那兒衝了出去,一出屋子,她便往右朝車庫跑去,她沒看他有沒有跟上,兩人早在進來前,早上網將這地方的資料看過一遍,查好了退路。

  她往車庫衝刺,他則在她身後解決了在第一時間跑來的幾個守衛,然後從她身後開槍打掉了車庫的鎖。

  她踹開門飛奔進去,跳上一部黑色的敞蓮車,低頭用槍撬開了鎖,發動引擎。

  車子一發動,她立刻坐起身,拉好排擋,朝在門邊擊截敵人的男人大喊。

  “上車!”

  他往車子跑來,順手按開了車庫大門,在她開車經過時,一邊跳上車、一邊將車庫裏其他車子的輪胎全都擊毀。

  車庫門還末完全升起,她就將油門踩到底,黑色的跑車立刻如箭矢一般衝了出去,他的腦袋和那車庫門,只差一公分就會撞到。

  韓武麒整個人因衝力而往後靠上了椅背,他都還沒坐穩,就聽到身邊的女人開了口。

  “抱歉,麻煩你開一下門好嗎?”

  他想也知道她不是叫他開車門,抬頭一看,只見她出了車庫就直直往大門開去,不過,那扇雕花大門當然還是關著的。

  他換掉已空的彈匣,在高速行進的跑車中,朝大門兩旁的插栓分別開了十幾槍,但即使他槍法神準,跑車的速度卻更快,巨大的雕花鐵門如願往外倒去,但還沒躺平,她便加足馬力,開著跑車衝到了大門上。

  黑色的跑車順著傾斜的鐵門飛到半空,在夜空下形成一個完美的弧線,降落在外頭的大馬路上,她甚至沒試著踩煞車,只是輕松寫意的伸手換擋,然後朝前方的大道筆直飆衝。

  他的額頭則在落地時被前方的擋風玻璃撞出了另一個大包。

  車子的速度從數十公裏直線往上飆升到三百公裏,風刮得他的臉隱隱作痛,她以一種神乎奇技的方式轉彎時,他還以為自己會被甩出車外。

  幾分鐘後,當她把車子停下,下車將兩人稍早藏起來的行李丟上車,他依然臉色蒼白地僵坐在車上,緊抓著車門的一側,努力壓住欲嘔的衝動。

  但所有的僵硬和想吐的感覺,都在她打開門想重新坐回駕駛座時,瞬間飛到九重天外。

  他飛快跨過排擋,一屁股搶先坐到了駕駛座,硬扯出笑容,仰頭看著她。

  “親愛的,我想開車這種小事,讓我來就好了。”

  她低頭看著那臉色微微發青、笑容死僵的男人,考慮了三秒,這才將門甩上,繞到車子的另一頭,開門上車。

  韓武麒松了口氣,慢慢的踩下油門開車上路。

  啊,這種穩當的感覺真好。

  握著方向盤,他差點流下一滴感激的淚水。

  身旁的女人從口袋裏掏出一片口香糖,慢條斯理的咀嚼著。

  他瞅了她一眼,忍不住問:“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嗯?”她靠在車門通,迎著夜風,看著天上亙古久遠的星辰,應了一聲。

  “你為什么選了這輛車?”

  “法拉利的這款車,從零到一百公裏加速,只需要三點七秒。就算你失誤沒將其他的輪胎搞定,也沒人能追得上我們。”

  果然,她的確知道。

  方才車庫裏,至少有四輛跑車,這臺車最貴,也是速度最快的。

  “他們三個之中,是誰教你開車的?耿叔?”

  “嗯。”

  光看她開車的架式,他早該曉得一定是耿野教的,只是他仍忍不住開口想確定一下。

  “下次記得提醒我——”

  她轉過頭,看著他。

  “別讓你開車。”他說。

  笑聲逸出了粉唇。

  他瞥她一眼,卻見她好笑地看著他,嘲弄地說了一句。

  “膽小鬼。”

  那嘲弄般的淺笑,卻極為魅惑人心,害他心跳怦然,差點把整輛車都開出車道。

  該死,他想她一定不知道,她那模樣看起來有多么含媚帶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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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說回來,他的確是膽小鬼沒錯。

  但做情報員這一行的,通常膽子小一點的,才能活得比較久。

  當然,比較久不代表能長命百歲,那通常只代表幾秒、幾分,或幾年,不過後者可要很幸運才行,所以他之前決定退出時,並沒有經歷太久的掙扎。

  現在這一行,安全多了,至少大部分的時候是這樣的。

  雖然,現在就是那少部分的例外啦。

  那也是為什么他們必須要忍痛割舍這輛跑車的原因。

  在辛苦將它推下河之後,韓武麒站在河岸邊,看著那逐漸下沉、消失在河面上,而且還冒出巨大泡泡的跑車,幾乎是依依不舍的說。

  “你知道這輛法拉利要將近臺幣三千萬嗎?”

  “怎么?你想跳下去拯救它嗎?”

  這男人,真是超級死愛錢。

  她轉身提起行李,開始背著往前走。

  “三千萬誒。”他感嘆的背起行李,跟在她身後。

  “我們不可能開著那么招搖的車不被人注意的。”

  “我知道。”他忍不住嘆了口氣,惋惜的再道:“可是,是法拉利耶!”

  男人!

  朝天翻了個白眼,她不禁又開始懷疑他之前究竟是如何生存下來的。

  不想再聽他對那輛車碎碎念,她轉移話題的問:“你說那個有火車站的小鎮還有多遠?”

  “兩公裏左右。”

  東方的天際微微亮了起來,她以為自己時間感錯亂了,看了眼手表,然後才想起這個季節,這地方的黑夜極短,轉眼便已是破曉時分。

  為了以防萬一,他們並沒有走大路,而是直接穿越原野,所以走起來並沒有那么平順,幸好她平常有慢跑的習慣,假日還會去爬山,不然經過這幾天的折騰,她的體力早就透支了。

  “你確定那些畫,真的被賣給了日本買家?”

  “你也看過貨運資料了。”他跨過一個小水坑,“那些畫全是大師級作品,他們不敢直接用空運,怕被查出來,所以才走陸路到海參崴,然後再轉海路運送走私到日本,我猜那邊的海關應該是被打點好的,貨運紀錄上顯示,這並不是他們第一次交易。

  “到了聖彼得堡,你能保證我們上得了飛機?”

  “只要我們別被將軍的人逮到,至少有六成機率。”

  六成總比完全沒有好。

  所以她沒再多問,只是邁開大步,繼續往前走。

  為了避開將軍的人,他們沒回莫斯科,更沒直接往海參崴追去,而是決定先去位在反方向的聖彼得堡,他說他在那兒有門路能讓他們坐飛機趕在那批畫之前到海參崴。

  能坐飛機,而不用在火車上窩個八九天,她當然極為樂意,只是懷疑事情會有如此簡單。

  果然,到了鎮上,火車站裏早已有人在那兒盤查站崗。

  兩人繞到鎮外,翻過鐵道圍墻,順著鐵路走上一小段,在有人看見之前,及時躲到了一列載貨火車上。

  很不幸的,韓武麒剛要拉上這列貨車箱的門,就看見車站那兒,有幾名軍人正朝這邊走來,他暗咒一聲,不敢再拉,連忙回身抓著身後的女人往車廂裏躲去。

  這列載貨火車,車廂都是分離的,他們所在的這一列車箱,堆滿了一箱又一箱的木箱。

  他拉著她跑到車廂底部,但甚至連那兒也全都堆滿了箱子。

  聽見交談的聲音和腳步聲越靠越近,他往四處查看,但到處都堆滿了箱子,就在這時,她推了他一下。

  韓武麒回頭一看,就見她伸手指著上頭,在圓弧的車頂和堆滿的木箱之間,還有著一點空間,他們若是趴著,可以輕易的塞進去。

  他立即彎下腰,雙手交叉,用手搭了一個墊腳處讓她踩,先送她上去。

  她一爬上去,便伸手拉他上來。

  他才剛放好腳,就有人將車門拉得更開,一邊交談著,一邊走了進來。

  青嵐屏住了氣息,全身緊繃,動都不敢亂動一下。

  搬貨的人來來回回的進出車廂,每一個腳步聲,聽來都如雷響一般。

  時間分秒過去,車廂裏越來越熱,她可以感覺到汗水從全身上下滑落,身旁那個男人散發出來的蒸騰熱氣,只讓情況更糟。

  就算在蒸氣室的狀況都沒現在她的處境可怕。

  她只能告訴自己,至少他沒狐臭,不然他們就算沒被發現,她也會先被熏死。

  就在這個時候,她身下的箱子動了一下,她才發現那些搬貨工人竟然開始搬起靠她這邊的貨箱。

  那些木箱一個個減少,她的心跳隨著加快,眼看他們只要再搬完一排,就能看見躲藏其上的自己,她不禁握住了腰側的手槍。

  驀地,一雙大手覆住了她握槍的手。

  青嵐轉頭,只見他搖了搖頭。

  他堅定的看著她,神色十分鎮定。

  這幾天下來,他顯然非常清楚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而他是兩人之中,聽得懂俄文的那一個,或許他聽到了她所不曉得的情報,所以,她松開了手中的槍。

  他唇角微揚,然後伸手抱住她的腰,將她往他所在的車廂內側慢慢拉去,讓她緊緊的靠在身上,使得能被搬運的空間增加了一排。

  箱子,一個一個的在眼前減少。

  但,她可以感覺得到他規律的心跳,感覺到他輕而緩的沉穩呼吸。

  他的手環抱著她,另一只掌心則覆在她的心口上,無聲地安撫著她。

  在不自覺中,她慢慢冷靜了下來。

  他吸氣,她跟著他吸氣,他吐氣,她也跟著他吐氣,甚至連心跳也跟著慢了下來。

  他們就像兩只潛伏在黑暗中的貓,靜靜的蜷著、等待著,伺機而動。

  她不知道究竟過了多久,但是,在輪到她身前的那排木箱時,那些人終於停止搬貨下車,然後陸續走了出去,不再有人上來。

  然後,車廂門被人砰然關上,最後一絲光線消失,落鎖聲聽來有如巨響,卻並非解脫。

  黑暗中,他們仍靜止著。

  在火車未開前,一切都可能有所變動。

  世界彷佛只剩下他和她,還有他們的呼吸。

  她當然能聽到遠處人們的交談聲、搬貨聲,但她更清楚的知覺身後男人的存在。

  他的熱度、他的氣息、他的心跳,全都包圍著她,有若她身體的另一半。

  然後,那緊張的氣氛,輕微的改變了。

  不知在何時,他在她頸窩慢條斯理地印上了一吻,然後再一吻,她不自覺地側轉仰頭,迎向他熱燙的唇舌。

  他的大手輕柔地愛撫著她的身體,她可以感覺得到他灼熱的男性,隔著布料抵著她的臀間。

  欲望,彌漫在空氣中,充塞著她全身的細胞,她不自覺地輕吟出聲——

  驀地,世界震動了一下。

  火車開了,她猛然一僵,從迷亂的氛圍中驚醒過來,離開了他熾熱的唇舌。

  “不……”

  她不知道他有沒有聽見她反射性的拒絕,那聲音細如蚊蚋。

  但他沒有繼續下去,卻也沒松開手,只是在黑暗中看著她。

  她看不清他的臉,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他的心跳,和她的一樣快,老實說,他如果要繼續下去,她絕對無法、也不會去抗拒。

  可是,半晌後,眼前這個男人只是緩緩地、深深地吸了口氣,然後慢慢放開了她。

  火車隆隆地往前移動著。

  他伸手輕撫著她溼潤溫暖的唇,扯著嘴角,啞聲說了一句。

  “抱歉。”

  不知道為什么,那兩個字卻像釘子一樣,戳傷了她。

  她搖搖頭,跳下躲藏的地方,逃避自己,遠離他。

  他不該吻她的。

  但他真的該死的一點也不覺得後悔。

  雙手疊在腦後,韓武麒躺在原來的貨箱上,盯著距離不到十五公分的車頂,懷疑自己下身的亢奮要過多久才會消。

  如果是在以前,通常它會消得快一點,但那不是空氣裏充滿了她的香味,而她仍在附近,又和他一起被關在同一個密閉空間的時候。

  何況,在經過了那么多年,它終於再次嘗到了甜頭,恐怕不會如此善罷甘休。

  說實話,他到現在依然想跳下去,抓住她,強迫她承認兩人之間的欲望,將自己埋在柔軟溼熱的身體裏,盡情釋放。

  但如果事情有那么好解決就好了,如果他能夠滿足於她熱情的嬌軀就好了。

  偏偏他想要的,從來就不只她的身體。

  他向來貪心得很,只是身體,是無法滿足他的。

  他還想要她的心。

  他要她愛他。

  真蠢。

  他自嘲的揚起嘴角,在心底訕笑著。

  還愛咧。

  都已經那么多年了,真他媽的不知道他在堅持什么,偏偏他就是對別的女人沒興趣。

  暗暗嘆了口氣,他閉上了眼,只希望他的亢奮不會堅持一路翹到聖彼得堡,他可不曉得自己有沒有辦法忍那么久,而不對她惡虎撲羊。

  雖然如此,他還是忍不住在黑暗中,緩緩地,再深深吸進一口她的香氣,折磨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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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聖彼得堡。

  火車抵達這個城市時,已是晚上的用餐時間。

  但緯度比莫斯科更高的這裏,夜晚的天幕卻是半透明的微亮。

  脫離了將軍人馬的追蹤,兩人下了車後來到城區,找了間旅館下榻吃飯。

  他在菜送上來前,到櫃臺借打電話,她坐在座位上,忍不住盯著窗外透明微亮的夜空直看。

  那樣的天色,有些詭譎奇幻,一個小時前,它就是這樣的天色,絲毫沒有繼續暗下去的樣子。

  “每年六月,這裏大概有一個星期都不會天黑,當地人把這段時間,稱為白夜節。”

  不用回頭,她就感覺到這男人已在自己旁邊的位置上坐了下來。

  她不該吻他的。

  沒有那個吻之前,她還可以欺騙自己和他之間什么都沒有,就算曾經有過什么,也早就過去了,但那個吻,卻讓她無法再輕易忽視他。

  彷佛身上被裝了這無賴的特殊感知器,每當他靠近,她的知覺就變得極端敏感,讓她可以輕易察覺他的存在。

  她可以聞到他的味道、感覺到他的體熱,甚至他說話的聲音,都讓她雙耳發熱,回想到兩人曾有過的親昵,教她心跳和體溫都不斷升高。

  不過是個無賴。

  她在內心深處咒罵著,然後深吸了口氣,要自己冷靜下來。

  可是他卻在這時伸手橫過她胸前,拿走靠窗的鹽罐。

  他的手臂擦過她的,留下一道灼熱的觸感,她的呼吸不禁為之一窒,那男人卻似乎毫無所感。

  有那么一瞬間,她想叫他坐到對面去,又覺得這樣顯得太過小家子氣,既然他都一副泰然自若,對火車上兩人不小心擦槍走火的意外,提都不曾再提,她當然也不會笨到自己去提醒他。

  所以,她只是不著痕跡的往旁移開了點,假裝毫不在意的問他方才那通電話的結果。

  “對方怎么說?”

  “他半個小時後會到。”

  侍者在這時送上了一盤又一盤豐盛的餐點,他不客氣的抓起刀又開始大快朵頤,讓人以為他已經好幾天沒吃,可事實上,他剛在火車上,才把最後兩塊黑面包配著鮮魚罐頭給啃掉。

  這男人的胃像無底洞一樣。

  但和前幾次不同的,是他這回點了一瓶伏特加,他替兩人各倒了一杯,卻沒伸手拿杯子喝,只是放在那裏擺好看似的。

  她吃完青蔬沙拉和魚餅就差不多飽了,他則繼續把桌上的食物清空。

  他把食物掃到一半時,一名身穿西裝的高大黑發男子在桌子的對面坐了下來,男人有著黃種人的膚色,卻長著一張西方人的深刻臉孔,但眼瞳卻又深得有如地獄中的幽泉。

  他的黑發梳得一絲不茍,西裝筆挺得像才剛燙過。

  在椅子上坐下後,他只瞄了她一眼,就把視線移到了她身邊那無賴身上,但她卻感覺得到他雖然狀似輕松地靠在椅背上,仍一直在注意四周的狀況。

  “韓,好久不見。”

  “別那么客套,吃吧。”韓武麒將食物推到他面前,替他倒了一杯伏特加,毫不客氣的厚著臉皮說:“這一餐算你的,我最近窮得跟鬼一樣。”

  “上次見面,我以為你說你要退出了。”他拿起伏特加,輕啜了一口。

  “我是退出了沒錯。”他從口袋裏掏出名片給他,“我開了一家意外調查公司,專門調查意外。”

  男人接過手,看著那張名片,挑起了濃眉,“意外?”

  “上星期,莫斯科博物館的失火案。”

  “有問題嗎?”

  “當然,那些畫沒燒掉,只是被偷了。”

  他一邊吃飯,一邊很快地用最簡單的方式和那男人解釋了一遍。

  “所以你的意思是,在沒有任何確切證據之下,你希望我能提供一輛飛機給你,讓你飛到海參崴,搜查軍方的貨櫃?”

  “誰說我沒有確切證據?”韓武麒一笑,扔了一片記憶卡給他,“這裏有將軍私售軍火的資料,從交易日期、件數、品名,統統都有,你只要派人去查一下,就能輕易證實這件事。”

  男人前傾身子,接任半空中的記憶卡,在手指裏翻動,然後以食指和中指夾住,挑眉問道:“你從哪弄來這個?”

  “當然是從柯瓦諾夫的電腦裏下載的。”他叉了一塊羊肉到嘴裏,邊說:“我只需要到海參崴的兩個位置。其他的事,我自己會想辦法,不會牽連到你的。”

  “我以為你向來習慣一個人。”

  “她不一樣。”韓武麒咧嘴一笑,“她是我的幸運女神。”

  他面無表情的看著眼前啃嚼羊肉串的男人,再看了眼那個始終沉默地看著窗外,右手卻在桌下以槍指著他的女人;她的視線,根本從頭到尾就盯著玻璃窗上的他,顯然只要他有任何危險舉動,她絕對會立刻賞他一顆子彈。

  韓雖然曾經是讓他十分頭痛的敵人,卻同時也是他極為敬佩的對手,根據情報,他也的確在那一年就退出了CIA,成立了一家調查公司;但是,這一切當然也有可能是CIA替他偽造的掩護情報。

  不過,局裏想查將軍很久了,卻一直苦無實證,如果將軍販售軍火的情報是真的,而這家夥又能找回那批畫當證據,這一回便是鐵證如山,絕對能辦得了那老家夥。

  他心念電轉,只短短考慮了三秒,就將記憶卡收到上衣口袋裏,“你找到畫之後,必須優先交還當局。”

  “我這回是受雇於柯斯坦保險,你知道的,出錢的是老大。”

  “那批畫是證物。”

  韓武麒嘆了口氣,“這樣吧,我只負責找畫,找到之後,我會在第一時間通知你和柯斯坦的人,到時你們雙方自己再去溝通,OK?”

  對這個答案,他不是很滿意,但尚能接受。“晚一點有一班運輪機會起飛前往海參崴,一個小時後,到大屋門口等我,不要遲到。”說完,他幹掉手中那杯伏特加,便起身離開。

  “怎么樣?”

  那俄國人剛走出大門,她便開了口。

  “他答應提供飛機,要我們吃完飯後到大屋門口等。”他簡單的將方才的對話,大略交代一遍。

  “大屋?”

  他笑著解釋:“這城市最高大的屋子,國安會總部大樓。”

  “那家夥到底是什么人?”可以說提供飛機就提供飛機。

  “如果我告訴你,我就必須殺了你。”他開玩笑的說。

  她蹙眉瞪著那嘻皮笑臉的男人,他這才舉起叉子,做投降狀,改口道:“伊凡是FSB的人。”

  “FSB?”

  他將原本擺滿羊肉串,此刻已被他清空的盤子推到一旁,拉來另一盤堆得和山一樣高的西伯利亞餃子,繼續邊吃邊解釋:“蘇聯解體後,原來的國安局KGB就被削權打散成五個單位,主要的情報單位更名為FSB,全名為俄羅斯聯邦安全委員會,情報工作改以打擊毒品、恐怖行動與國寶交易等犯罪偵查為主。”

  “如果他是FSB的人,為什么不直接派人去搜將軍的貨?”

  “若是照正常程序,絕對來不及攔到那批畫,他寧願讓我代勞。這樣他既省時省力,又不用和上頭那些當官的打官腔。”

  “你和他有多熟?”誰曉得那家夥會不會轉身就出賣他們。

  知道她的疑慮,他開口要她安心,“那家夥向來說一不二,如果他說要送我們上月球,就算要搶一艘太空梭,他也會想辦法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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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5 13:13:54 |只看該作者
 那個俄國人的確說到做到。

  她不知道他是怎么辦到的,但一個小時後,他的確帶著他們兩個,神通廣大地直接開車進了軍事基地,親自送他們上了飛機,而且還是軍用運輸機。

  “飛機會直達海參崴,你們到了之後,會有人等著。”他遞了兩件毛毯給韓武麒,“這不是客機,所以沒那么舒適,上頭氣溫很低,別讓你的女人凍著。”

  說完,他和機上的人員點了下頭,轉身便走。

  韓武麒抓著毛毯,看著那男人的背影,突然用中文開口喊他。

  “嚴風。”

  他停下腳步,回過頭來。

  “你還記得我在巴黎的提議嗎?”

  他點頭。

  “我是認真的。”韓武麒露齒一笑,“它永遠有效。”

  男人嘴角微揚,舉起右手揮了一下,然後轉身上車離去。

  “他是中國人?”青嵐好奇開口。

  “混血兒,他父親是哥薩克人,母親是中國人。”

  他拉著她在飛機的貨艙裏,找了個位子坐下來。

  “這地方位置很大,我們不需要那么辛苦的擠在一起。”不想和他靠那么近,她沒有在他身邊的位子坐下,只是擰眉抗議。

  “他告訴他們,我們是夫妻。”

  這男人的笑容幾乎要咧到耳邊了。

  她瞇起眼,萬分懷疑他在說謊。

  飛機要起飛了,巨大的引擎聲掩蓋了一切,包括他張嘴說的話,但她卻能清楚看見他的嘴型。

  “你怕我?”

  她渾身一僵,冷著臉道:“沒有。”

  “那就坐下。”

  他笑著,眼底卻又出現那種嘲弄的神情,她瞪著他,下一秒,才在他身邊坐了下來,扣上安全帶。

  他把毛毯遞給她,然後把上自己的安全帶。

  飛機在跑道上滑行,她用毛毯把自己包好,然後忍不住瞄了身邊已經呵欠連連的大懶貓一眼。

  “喂?”她用手肘戳戳他的手臂。

  “嗯?”他睜開一只眼,瞄著她。

  “你和他提議了什么?”

  “沒什么……”他打了個大大的呵欠,才輕描淡寫的接著說:“只是問他願不願意到我公司來上班而已。”

  青嵐聞言一愣,只能目瞪口呆的看著他。

  “你找俄羅斯聯邦安全局的情報員到你公司上班?”

  他點頭。

  “你瘋了。”她做出結論。

  他聞言卻笑了,“嘿,我的眼光很準的,看你多么適應這工作。”

  她板起臉,“這只是暫時的,我可沒說要當你公司員工。”

  “你熱愛冒險,甚於坐辦公桌,你心知肚明你不可能每天乖乖到同一個地方,不斷重復做著相同的事,你不是那種人,你沒有那種耐心。”

  一陣惱怒上涌,她冷冷的道:“你有沒有想過,或許我就是喜歡當一個普通的上班族,或許我就是熱愛每天都做一些單調且簡單的工作,或許我就是那種人,有著你無法想象的耐心!”

  “那我就是世界上最會吹氣的青蛙。”說完,他還忍不住嘲弄的 叫了兩聲。

  她不爽地瞪視著他,他卻不知死活地繼續道:“親愛的,壓抑住你細胞裏的冒險因子,假裝成一個你不是的人,只會讓你累積壓力。”

  她瞇起眼,“我沒有假裝,也沒有壓力。”

  “哈,沒有壓力個鬼,瞧瞧你高中當了三年乖寶寶的後果。”

  她抬起下巴,挑釁的問:“什么後果?我以第一名從學校畢業嗎?”

  “不,我指的是,在畢業那一天跑來找我上床!”

  她倒抽口氣,張口結舌的瞪著他。

  下一秒,她的右拳就揮了出去,在飛機完全離地的那一瞬間,結結實實地正中他的左眼。

  他的左眼腫了起來,而且微微泛紅。

  她知道,等到明天,那泛紅的部分就會完全變黑。

  起飛後沒多久,她就假裝睡著了,他則到前面和人聊天,一直到一個小時前才回來睡覺。

  她不曉得他是怎么和前面那兩個俄國佬解釋他突然腫起來的左眼,總之沒人用可疑的眼光看她。

  老實說,她真的不知道自己怎么會失去理智的揮拳揍他,當時她的腦海裏根本完全一片空白。

  不過,話說回來,這男人本來就欠打。

  有哪個男人會在那么多年後,用這么沒品的方式提起那種事情?

  想到這裏,她不禁又惱怒了起來,忿忿不平的瞪著眼前那裏著毛毯、呼呼大睡的王八蛋。

  這家夥根本一點風度也沒有!

  況且,她當年會去找他,才不是想借著……借著那種事宣泄壓力!

  那只是意外好不好?

  她當時剛好對男女之間的事感到好奇,他又剛好放假回來,所以才會陰錯陽差的——

  好吧,就算她真的有那么一點壓力,如果她不是真的喜歡他,也不可能和他在一起,說得好像她因為壓力過大,就失去理智地隨便抓個男人上床!

  這什么跟什么啊?!

  瞧他在隨便誣賴她之後,竟然還能睡得那么安穩,她就越加的不爽。

  可惡,她當年真是瞎了狗眼,什么男人不好,偏偏看上這自以為是的大豬頭!

  壓力?她才沒有該死的壓力!

  忿忿的翻過身,她裹緊毛毯,閉上眼,在心底將他剁成肉醬,再丟到海裏去喂鯊魚。

  喀、砰——

  那輕微的撞擊聲,幾乎被掩蓋在運輸機轟隆作響的引擎聲中,但情報員的生活,早已讓他不再那么輕易的信任他人,更遑論是初次見面的陌生人。何況,他白天在火車上時,早已睡飽,現在也不過就閉目養一下神而已,誰知道事情就這么找上門來。

  暗暗嘆了口氣,他微微睜開眼,就見方才在前頭還和他談笑風生的機長,已經腦袋開花地倒在駕駛座上,而另一位副駕駛已經背好了降落傘,正持著滅音槍,往外走來。

  “別動!”

  副駕駛的槍口指向身旁的女人,讓他曉得她露了餡,幸好她雖然聽不懂俄文,看對方模樣,也知道不能輕舉妄動。

  不過,這家夥喊那么大聲,他再裝睡就太假了。

  所以,韓武麒睜開了眼,打了個呵欠,不過雙手可是記得老老實實地繼續交抱在胸前。

  “你是庫斯柯瓦諾夫的人?”他懶洋洋的問。

  “沒錯,本來我們的人都以為你們還在莫斯科,誰知道讓我遇上,算你們倒楣。”

  果然他就知道事情不會那么輕松順利,眼看那俄國人就要扣下扳機,韓武麒立刻舉起食指道:“等一下,我還有一個問題要問,要死,你也讓我做個明白鬼。”

  俄國佬挑眉。

  韓武麒微笑開口,“你回去後要怎么解釋我們三個的屍首都有子彈?”

  “我不用,貝加爾湖會幫我解決——”

  他話還沒說完,身旁的女人已經把毛毯扔出,遮掩住了雙方的視線。

  子彈連番穿過毛毯,但兩人早已默契十足的在第一時間離關了原先的座位。同時伸手拔槍朝毛毯射擊。

  毯子落下時,前方那人已不見,機艙門大大敞開著,風從門口灌了進來。

  地上有血,鮮紅的血跡消失在門邊。

  青嵐持槍上前到門口查看,一只降落傘如花一般的在半空中綻開。

  “該死!”

  他的咒罵聲從身後傳來,她回頭,看見他從駕駛艙出來。

  “飛機的油被漏光了,再幾分鐘我們就要墜機了,告訴我那王八蛋挂點了。”

  “沒有。”她指指遠處下方半空中的那朵傘。

  “  Shit!”他再次咒罵出聲,一邊往艙後跑去,想找出其他的降落傘,但那家夥顯然在上機前就早有預謀,那些預備的降落傘全都被人用刀子割壞了繩索。“那天殺的下三濫!”

  “另一個人的降落傘呢?”

  他回過身,遺憾的看著她宣布:“傘面被子彈打穿了。”

  “備用傘呢?”

  “一樣。”

  “緊急救生箱裏有膠帶嗎?”她冷靜的問。

  韓武麒一愣,隨即了解她的意思,立刻起身回到駕駛艙。

  青嵐也跟著回身進到駕駛艙,她雖然盡力不去看那腦袋開花地趴在駕駛座上的死人,但還是瞄到了一眼,她壓下惡心想吐的感覺,將掉在一旁地上的降落傘撿了起來。

  “我沒跳過傘,你把傘面打開,我們用膠帶補好,再把傘收回去。”她將傘包丟給他。

  “沒問題。”他將找到的緊急救生箱交給她。

  兩人回到機艙裏,她找出膠帶,他則把傘面攤開,他們用最快的速度合作,把降落傘上的彈孔從內側貼上了厚厚的膠帶,在這期間,飛機的高度不斷往下降,傾斜晃動的機艙和從門口灌進來的風更是嚴重幹擾他們的工作。

  她壓住被風吹得揚起的傘面,在他冷靜的指示下,合作無間的補好了洞,共同重新收起了傘面。

  飛機的高度越降越低,他背上降落傘,切下別包降落傘的繩索將她綁在自己身上,邊問:“緊張嗎?”

  “你說呢?”她白他一眼。

  他聞言露齒一笑,伸手捧住她蒼白的臉,用力的吻住她。

  下一秒,他就抱著她跳下了飛機,完全毫無預警,沒有一聲告知,更沒讓她有喘息的機會。

  有那么千分之一秒,她沒發現自己離開了飛機,只覺得始終在耳邊發出轟隆巨響的引擎聲突然變得很小聲,然後她看到了那在空中墨綠色的巨大機體和機尾,然後是整輛飛機,跟著她才發現自己正以一種極快的速度往下掉。

  在那不斷下墜的短短幾秒,也許她一生的過往應該要出現眼前,奇怪的是,她卻一點也不害怕,也許緊張,但一點也不怕。

  風在耳邊呼嘯著,撕扯著她的頭發,幾乎刮疼了她的肌膚,她卻只感覺得到身前的男人,他的心跳有力地撞擊著她的,結實有力的雙手緊緊地環抱著她,他是如此用力,用力到她以為自己的肋骨和腰會被他抱斷。

  遠離了飛機後,他拉開了降落傘。

  白色的備用傘在藍天中綻成了一朵美麗的白花,制止了下墜的兩人。

  在它打開前,他們兩人都不知道用膠帶補洞能不能撐得住,但顯然它的確可以。

  他松了口氣,她也是。

  “看。”

  他用下巴朝左方示意。

  她轉頭看去,只見巨大的運輸機在前方遠處栽入水裏,濺起了大片的水花。

  看著那因撞擊水面而破碎的機體,青嵐微微一顫,萬分慶幸自己不在那裏。

  “你會遊泳嗎?”

  “會。”

  “很好,因為我恐怕沒有辦法讓我們直接降落在陸地上,只能盡量靠近。”

  貝加爾湖湛藍的湖水如海一般浩瀚,幸好他們所在的位置還看得到陸地。

  韓武麒調整著降落傘,試著讓兩人盡量往陸地靠,減少等會兒必須遊泳的距離,兩人腳尖還沒碰到水,他就先拿刀子割斷了她的繩子,她往下掉,嘩啦一聲掉進水裏,他跟著脫掉降落傘,落入湖中。

  湖水清澈且冰涼,他浮出水面喘了口氣,就看見她等在幾公尺外。

  知道她在擔心他,韓武麒忍不住朝她一笑,她瞪了他一眼,這才回身往岸邊遊去。

  他的體能向來很好,她的顯然也是。

  但在水溫只有七八度的湖水中,遊上幾公裏,還是非常累人。

  他盡量跟在她身邊,怕她體力透支,但這女人靠著驚人的毅力,還是遊到了岸邊,只是上岸後,她才走沒幾步,就腿軟的坐倒在沙灘上,然後仰天躺下來喘氣。

  天空,好藍好藍。

  太陽在天邊的一角,閃耀白爍得讓人幾乎睜不開眼。

  她瞇著眼,在藍天白雲下,大口大口的喘著氣,直到一道黑影遮住了陽光。

  他不知何時來到她身邊,湖水從他俊毅的臉龐、強壯的臂膀滑落,他渾身溼透,卻依然大氣不喘一下。

  他朝她伸出手,肌理有力的在褐色的皮膚下滑動,充滿了旺盛的生命力。

  “你不能躺在這裏,風太冷,你會凍壞——”

  她握住他的手,卻只是將他拉倒下來,翻身把他壓在身下,俯身吻住他的唇。

  他嚇了一跳,卻並沒有太用力的反抗,只是在她喘息離開時,試著起身開口。

  “嵐——”

  她扯破了他的恤衫,伸手將他壓回沙灘上。

  他強壯的心跳,在她的掌心下有力的跳動著。

  “等一下——”

  他再次試著起身,卻見她爽快的脫去上衣,他語音為之一頓,有那么一瞬間,覺得有些頭暈眼花。

  等他發現她解開胸罩,露出結實挺俏的渾圓,裸著身子再次貼上來,攀著他的脖子,吻上他的唇,將他壓回沙灘上時,他的鼻血差點噴出來。

  她以柔軟的唇瓣摩挲著他的下唇,微喘地看著他,媚眼如絲地啞聲開口。

  “你要我停下嗎?”

  他暈眩地看著跨坐在他身上,在陽光下美得不可思議的她,懷疑這只是自己的另一場春夢。

  “不。”

  他的雙手握在她的腰上,語音嘶啞的吐出這個字。

  她粉唇輕揚,重新回到他唇上淩虐他的唇舌,兩只小手則一邊俐落的解開他的褲頭,他則忙著解開她的。

  欲望如火在燒,兩人四只手,用最快的速度把衣物褪開。

  她是如此迫切地渴望著這個男人,她需要感受他的力量、他的氣息、他的溫暖,她全身上下每一寸肌膚都因他而燃燒,驅走了湖水帶來的酷寒。

  當她握著他的熾熱,讓他進入她,感覺到他充滿她時,生命躍動的感覺教她閉上了眼,幾乎忍不住輕泣出聲。

  “嵐……”

  他啞聲喚著她的名字,黑瞳深幽,擔心會傷到她,她是那么的緊,他握住她下沉的腰,試著想慢下速度,但她卻不允許,只是吸了口氣,伸展身體的肌肉,直到完全納入他的熱燙。

  他喘息地仰望著那美麗的女子,當她開始律動,催促他一起攀上高峰時,他知道自己將永遠沉淪在她霸道的魅力之下,一輩子都無法逃出她的掌心。

  不過說實話,他從來也不曾想過要逃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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