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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李涼] [江湖風神幫][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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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懷三代血仇的小精靈君小桂與師兄客途一起出山,闖蕩江湖。卻因玩心太盛,屢屢惹事生非——鬧糧行、砸賭場、闖鬼宅、逗殭屍,並因與百年殭屍交厚,得其贈送月靈石晶寶珠一顆,功力大進。終於,在出手救了茅山派小道士宋小千和女扮男裝的丐幫少幫主冷若冰之後,四個年齡相仿、志趣相投、天不怕地不怕的浪蕩少年轟轟烈烈地扯起「江湖風神幫」的大旗,並因「折服大筏幫」、「留斗獵人族」、「土埋巴彤教徒」一系列令人聞風喪膽的「壯舉」、「豪舉」,在武林中立下了「風神四少」的大腕名號。
  絕命谷四少被困於絕毒上古奇陣——七星五行隱月人陣大法之中,小桂施展渾身解數,連破八卦迷煙陣等三處關卡,終於見到了茅山頒佈陣高人天才魔算子。魔算子一見小桂便驚為天縱奇才,當即收之為義子,並贈送給可為主人解凶消噩的替難神偶一尊。並告知小掛的父親笑月劍神君桂丞未死、被救、中毒的經過及解毒之法。
  小桂驚喜交集。為替父尋找蘭誕金蠱解藥,小桂等「風神四少」再入江湖,這時江湖格局大變!以孟嘗山莊和星月宮為首一些具有野心的幫派組成了新武林聯盟,江湖烽煙四起。「風神四少」大發神威,盡殲「韓家寨」,重挫『星月宮」,擊潰「龍虎會」……演出了一幕幕配合默契、出人意料、有智有勇,險象環生的武林喜劇。
  最後,「風神四少」不但在苗疆尋得蘭誕金蠱,而且與以李代桃疆之計逃出武林聯盟死牢的凌雲仙子玉秋彤相逢,小桂乃攜患難美眷與家人團聚。







第01章 千佛寶搭起風波       
第02章 二小出江湖
第03章 人小鬼大       
第04章 賭場顯身手
第05章 小老千訴衷腸       
第06章 初見殭屍
第07章 奇寶招禍       
第08章 人鬼情緣
第09章 月靈石晶珠       
第10章 夜遊神傳信
第11章 巧獲仇蹤       
第12章 江淮六煞
第13章 無毒不丈夫       
第14章 曠野眾戰
第15章 破廟風雲       
第16章 火爆辣子
第17章 師兄弟大比拚       
第18章 小桂尋根
第19章 小乞丐出道       
第20章 風神四少名揚天下
第21章 小辣子施暴       
第22章 天星隱月大法
第23章 小鬼發威       
第24章 「辣子」原來是女流
第25章 兩個老子       
第26章 四少重來
第27章 干將神劍顯鋒芒       
第28章 刁蠻小幫主
第29章 荒島廛戰       
第30章 水塘鬥法
第31章 苗疆施法       
第32章 大團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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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章 千佛寶搭起風波
    深秋。
    黃昏時刻。
    山裡已明顯地有了料峭的冬寒。
    天空被層層濃墨似的彤雲.壓得又低又沉;冰碴般的刺骨冷風,打著尖哨狂然捲過
小坳口,帶著嘩啦啦澎湃的樹濤聲,迴盪在群峰之間。
    這陣冷瑟的金風才剛掠過,毫無徵兆地,天竟沙沙有聲的落下綿密急雨……
    忽然,「得啦!得啦!……」
    由遠而近,一陣驟加密雷的突兀馬蹄聲,似要擺脫雨絲糾纏般的,自山坳口彼方如
颶捲至。
    隨著蹄聲移近,一團黑影以快捷無比的速度,出現在濛濛雨幕之中。
    原來,那是一匹長奔中的栗色大馬,馬背上挺坐著一名氣宇俊朗年約三旬的玄衣騎
上。
    這騎士身上並無長物,只在背後攜著一口樣式古樸、柄飾金穗的黑鞘長劍。
    此時,非僅風雨驟急,馬匹馳掠的速度更是呼呼生風,而玄衣騎士的身子,亦隨著
馬兒的奔勢起伏有致。但是,劍柄上那撮金穗在此情況下,居然如置靜處,分毫不動。
    如此跡象,明白的顯示出這名玄衣騎士,該是一位功力非凡的練家子。
    玄衣騎士對這撲面而來的寒雨,似是無奈的承受撇嘴苦笑。但他在笑意剛剛浮上嘴
角時,神色倏地一凝,眉頭微皺的豎耳傾聽著什麼。
    栗色大馬四蹄翻飛,速度不減的轉過山道彎口。
    遠遠的,雨中有對撐著傘的人影出現在玄衣騎士眼前。看他們相互扶持,卻又走得
一步一滑,好不艱辛的模樣,敢情竟是一對裹著小腳的娘們。
    玄衣騎士放緩馬速,逐漸接近撐傘的二人。
    在他目光銳利的微瞥下,便已看清眼前的兩個女人,一老一少,約模是對母女,或
是婆媳。瞧她們二人雖是撐著傘,但二人衣裙下擺早已濺濕大半,那名老娘裙上沾滿黃
泥的模樣,不難猜出,這陣突來驟雨可整了這對女人家一次不大不小的冤枉,
    這時,傘下的二人也已經聽見馬蹄聲,她們不約而同,回頭望向冒雨而行的玄衣騎
士,一面將身子避向山壁讓道而立。
    玄衣騎士略做猶豫,隨即微夾馬腹,正打算加步通過二人離去……
    「壯士,請留步!」
    那名少婦已然怯生生的開口,叫住了玄衣騎士。
    玄農騎士心中暗歎一聲,知道躲不開這樁雞毛蒜皮的「俠義之事」。
    他停下馬,淡淡開口道:「姑娘有何指教?」
    那少婦難為情似的羞紅了臉,垂下頭,低細道:「請教是不敢,只是……壯士,因
為天雨路滑的關係,適才我婆婆失足跌了一跤,雖然沒傷著哪兒,但是她老人家舉步艱
難,所以我想……我想……不知道壯士能否行個方便,用馬……送我婆婆一程。」
    她一手撐著傘,一手卻不安的直扯著自己裙角,急切接道:「我們住得不遠,就在
前面一點,只要再過個彎口就到了,……應該是順路,不會麻煩你太多的……請壯士行
個方便……」
    玄衣騎上不待她說完,已翩然下馬,依舊淡然道:「扶你婆婆過來上馬。」
    「謝謝壯士!謝謝壯士!」二個女人喜出望外的忙不迭道著謝。
    等這少婦扶著她婆婆過來,二人望著高懸的馬蹬,只有無助的回眸看著玄衣騎士。
    玄衣騎士再次在心中無奈的低啃一聲,上前道:「老婆婆,我扶你上馬吧!」
    老婦人堆起滿臉皺紋的笑容,感激涕零道:「年輕人,真是謝謝你啦!又借老身馬
騎,還得麻煩你扶老身上馬,我真是過意不去吶!」
    「不用客氣。」玄衣騎士古井不波的回答著,同時跨前一步,只手輕托老婦腰間,
將對方輕而易舉的送上馬背坐穩。
    老婦人大呼小叫道:「唉喲!年輕人,你好大的力氣吶!怎麼還沒見你用勁,我只
一眨眼,人就已經到了馬背上啦!」
    少婦見自己婆婆如此大驚小怪,靦腆的岔言道:「婆婆,你沒見這位壯士身背寶劍,
想必人家一定是武功高強的武林高手,力氣當然很大啦!」
    說著,她像是怕自己說錯話般,偷瞄了玄衣騎士一眼。
    玄衣騎士只是露出個有趣的談笑,不置可否道:「這位大嫂,一併上馬吧!」
    「不用了……」少婦急忙推知道:「我跟著走就好。」
    玄衣騎士輕描淡寫道:「我恐怕你的腳程跟不上這馬兒,而送完二位,在下尚且急
於趕路。」
    少婦聞言面色赧然:「耽誤壯士行程,真是不好意思;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說著,她還仔細的用衣袖裹住自己的手,這才怯怯生生的伸出胳膊,讓玄衣騎士扶
妥,再踩著玄農騎上半屈的大腿,好不容易的翻身上馬。
    玄衣騎士不由得在心裡暗自好笑的忖道:「包得這麼緊,莫非怕我吃你豆腐?」
    好玩的一搖頭,玄衣騎士上前牽起馬級,逕自放步而行。
    馬背老婦人口不得閒,嘮嘮叨叨道:「年輕人,真是謝謝你呀!……不好意思哩……
麻煩你啦……」
    玄衣騎士只是牽著馬,冒著逐漸滂論的雨勢目而自的往前走,至多回應「嗯!」地
一聲,一直未再多費唇舌說話。
    最後,老婦人終於沒趣地閉上口.不再嘮叨不休。
    這時,一路之上,除了輕脆的馬蹄聲響,周圍只有雨聲沙沙……
    走著走著……
    起初,他只當是淋了雨的關係,並不以為意。就在他準備催功抗寒之際,驀地,一
陣奇冷傳遍他的全身。
    玄次騎士不禁心頭一跳,微怔之後當即恍然大悟。他倏然回身,未見作勢,肩頭寶
劍業已猝彈出鞘,帶著一抹匹練也似的寒光,橫掃馬背上的二人。
    寒光甫現,馬背上那兩名婦人,雙雙嬌叱,身形毫不滯怠的前後翻掠而去,一點也
沒有龍鐘老態或柔弱之姿。
    玄衣騎士一擊之後,並未再度追殺,他長劍下指,表情平靜,目光冷淡的望著蹌踉
落地的兩個女人。
    顯然玄農騎士只出一招,但是,演了一場好戲的這兩個姐們,兩人四手,卻已各添
四道血痕,急湧而出的鮮血,在大雨的沖刷之下,順著衣袖.淋漓滴落,將地面染得一
片殷紅。
    扮成老婦那女人踩著腳,恨聲道:「姓君的,你居然敢放咱們姐兒倆的血,今天我
們若不將你碎屍萬段,豈能消此心頭之恨!」
    說著,她手一掀,揭去皺皮鶴髮的易客,露出一張嬌艷卻顯得有點酷邪的面孔。她
身旁那名少婦,亦是用手在臉上一抹,現出原本的面目來。
    玄衣騎士強抑下另一陣襲至的奇寒,冷然遭;「原來是姚青萍、姚紅珠你們這兩隻
梨江雙蠍,我君桂丞今天倒是看走了眼,沒能認出你們這兩隻毒怪。」
    姚紅珠聲音嬌膩的冷哼道:「沒認出我們姐兒倆,是你的不幸。姓君的!你已經看
了我們倆的獨門奇毒天蠍五陽散,若是一位香之內沒有服用解藥,全身血液便會逐漸凝
結阻塞,最後酷寒攻心,神仙難救。如果你想活命的話,就說出千佛塔的下落,只要我
們姐妹一開心,還可以饒你不死。」
    君桂丞突兀的吃吃笑了起來:「原來你們也是為了千佛塔而來,我早說過,那寶物
是君某受人臨終之托,已經物歸其主了;想知道它的下落的人,只有一個方法可以打探,
那就是——」「去問閻王爺吧!」
    君桂丞的語聲,在說到最後幾個字時,變得冷酷異常。
    他手中寶劍也在同時,幻起一輪輪加明月般的光球,衝破雨幕,無有阻礙的罩向梨
江雙蠍。
    姚氏姐妹驚叱一聲,兩人極有默契的分朝左右退開。
    她們一退之後,抖手一甩,在一陣「嘩啦」金屬聲響中,揮著粗鋼打道的蠍子鞭,
以退為進,硬架君桂丞犀利的劍招。
    叮噹為子響聲中,火星與雨絲齊齊四濺。
    姚氏姐妹如喝醉了般,身形搖晃,腳底蹌踉的一路退後,目中一股血箭抑也不止,
「哇」地狂噴而出。
    君桂丞手腕微動,正待追擊,基地,又是一陣透心奇寒襲來,冷得他不由自主的腳
下微停,緊咬著牙強捺過一陣幾乎忍不住的哆佩。
    只這細微片刻的耽擱,梨江雙蠍姚氏姐妹已緩過一口氣來,她們倆心有餘悸的互覷
一眼;這才明白,眼前之人敢對江湖放言「奪寶者死」,實非空口虛言,而是有極其深
沉的功力為後山吶!
    姚青萍見自己姐妹倆受創非輕,而對面那君桂丞雖已中毒,但似乎仍有餘力對付自
己一人,她知道此番想要獨力奪寶已是不可能。
    於是,她朝妹妹打了個眼色,兩人抖手一震,手中蠍子鞭突然寸斷,化做一蓬箭雨
射向君桂丞。
    同時,她們倆雙箭齊揚,一蓬有著濃膩甜香味道的黃霧,掩去她們二人的身影;另
外,一支尖嘯如泣的響箭,自黃霧中飛射而出,落向山彎的另一頭。
    「想走?」君桂丞冷笑一聲:「我笑月劍神君桂丞生平不說空話,既然敢奪寶,就
把命留下。」
    君桂丞不顧自己中毒之軀,他長吸口真氣,手中寶劍「霍!」他倏翻,驀地——
    雨幕陰沉的山道上,詭地升起一團碩大明亮宛如皓月般的銀燥光球。
    這團平地而起的冷璨銀月,竄閃著電芒寒光,數不清的光影銳彩四飛濺射,劍刃切
割著空氣,發出恍若鬼泣的尖厲銳嘯!
    姚氏姐妹奮力脫射的斷鞭,在觸及光球的剎那,宛若牛毛入海一般,只發出一陣
「叮噹!」微響,隨即被攪碎成一蓬鐵粉,飄然墜地。
    「身劍合一!」
    梨江雙蠍驚懼的尖聲嘶叫自迷濛黃霧中傳出,人影碎閃,她們姐妹二人已藉著毒霧
隱身竄逃而出,逸向道旁密林。
    只是,姚氏姐妹方始竄逸,身形尚未遁入林中,那團發出「淋淋」銳嘯的冷月銀芒,
已如流星掠空般,衝散濛濛毒霧,直射騰空逃逸的二人。
    於是——
    兩聲尖銳而恐怖的淒然長號,不分先後,出自姚氏姐妹之口。
    如此心摧膽裂般的尖產慘叫才剛響起,卻又似繃得過緊的琴弦,驟然中斷,候乎而
止。
    漫天血雨濺灑中,姚氏姐妹的身軀,宛如遭人扯碎的布娃娃般,肢離破碎的自空墜
落,砰然落回山道上。
    光影斂收,笑月劍神君桂丞現出身形,面容冷煞地卓立於林邊。
    他長劍指地,神色漠然的望著劍刃上的血清被雨水沖刷怠盡。
    突然,又是一陣奇寒襲來,冷得他就像將身子浸進了冰窖一般,這種刺骨鑽心的森
冷,果真像是要將人身上的血液全給凍結了似的。
    雖然這陣奇冷的感覺也像先前一樣,驟來即逝,但緊接著,他便開始頭暈目眩,心
頭作嘔,呼吸艱辛,身軀也不自覺的輕晃起來。
    君桂丞本能地以劍拄地支撐自己,同時迅速調息一番抑止那逐漸沉重的暈眩和窒息
感。
    他無限感慨的抬頭苦笑道:「瓦罐不高井邊破,將軍難免陣上亡。可歎的是,沒想
到我君桂丞一生磊落,今天卻是栽在女人的陰謀詭計之下。」
    他似是自嘲的撇了撇嘴角,振作精神,自林邊土坳躍落山道。
    當他正打算舉步朝坐騎走去,這才發現,那匹栗色大馬。竟已渾身發黑,口吐血沫
的倒斃於地。
    君桂丞哀傷的絕了這匹陪了自己多年的愛駒一眼,隨即眉頭微皺的低喃道:「看來,
對方顯然想要阻止我趕赴星月宮,不知秋形那裡安危如何?」
    這時,雨聲沙沙裡,已然傳出一陣人在急速奔掠時衣袂飄動的聲音;而且,顯然來
者為數不少。
    君桂丞冷酷一笑,肅然這:「來吧!就算我會命絕於此,那也將綴上所有來人與我
一同上路。」
    說著,他吸口長氣,出指點向自己胸前心脈大穴;不僅抑止了毒性的漫延,也同時
聚集全身精氣神,準備應付可能是自己此生最後的一戰。
    眼前,是一片依山傍水的小小村落。
    雨,綿綿密密的下著……
    由於近來連日的大雨引發山洪,使得那條環村而過,竟可行筏的選題小河,竟也高
漲氾濫,非僅水勢洶洶,更是混濁湍急。
    在這個村子尾,隔著所有人家都有些距離。
    一處背俺奇石,頗見清幽的敞地上,一圈修篁如籬圍著三棟茅屋,自成一片清靜出
塵的天地。
    這個地方,雖是偏遠冷寂了些,卻別有一種脫俗的雅逸。從青竹環立,茅屋隱密的
佈置來看,顯然這屋主該是那種不喜人打擾的隱士之屬。
    此時,暮色漸沉。
    冷澀的秋雨「沙沙」直落,含著自茅屋左近聞蜒淌過的嘩嘩流水聲,將這片小小宅
院,襯托得更加空寧遺世。
    只是,很突然的,前村方面有十數條矯健若程的人影,籍者漸沉的天色和運雷雨幕
的掩護,行動如風的躡足潛向翠竹環繞的茅屋。
    他們身上所穿的眼飾花色雖異,但每個人臉上全都用黑巾蒙住了頭臉,只露出兩隻
眼睛在外面。
    這些人潛近叢叢青竹之後,並不躁進,一個個反手解下斜背於背的強弩。
    這強弩外表看來與一般的連株強弩並無大大不同,只是中間凹槽部份較尋常的強弩
寬深了許多。
    這些潛行之人似是早有了分配一般,以茅屋為圓心,間隔三尺一人,散成一個半圓
弧形,手持強弩,靜默無聲地包圍住茅屋。
    就在這些人剛剛佈置妥當,又有兩名身著寬袍,蒙頭蓋臉的神秘人物,足不沾地,
行若飄風的自村前冒雨而來。
    光看他們二二人行進的身形步法,就知道他們個是身懷上乘武功的高手之流。
    這兩人看似平緩,實則迅捷的來到隔著茅屋尚有十丈距離處.便已停身負手而立。
他們環目打量持備圍住茅屋的這些人,似是頗為滿意的略做頷首。
    於是,左面那名蒙面人緩緩抬起他的右臂……
    持弩等人見狀紛紛探手人懷.摸出一粒粒大若鴿卵的暗紅色彈丸,架於手中強弩的
凹槽中。
    隨著蒙面人物舉臂斷然一揮,伏圍的眾人手扣啞簧,射出彈丸。
    暗紅色的彈丸如飛蝗群峰般,穿透雨幕,直奔茅屋而去。
    頓時——
    「轟隆!」聲響,煙火蓬濺,烈焰四起,三間雅致的茅舍,眨眼之際陷於熊熊火光
之中!
    就在這時,茅屋的屋頂像是突然炸開了般,猛地朝空「砰」然四射,燃燒著的茅草
便如慶典上的煙火,陡然噴灑飛濺。
    兩條人影則緊隨著這陣進炸入空的火苗子,自屋內竄騰躍出。
    竹篁後,埋伏之人但見人影飛閃。
    不由分說,持起火器強弩朝空猛射。
    空中傳出一陣蒼勁朗笑,只見凌空的二人雙手連揮,那陣激射而出的彈丸,尚未抵
達目標,已緩緩爆炸四濺,無數煙硝挾雜著火星,有如掀天巨浪般倒翻撲捲,猛地朝眾
蒙面人目標,已緩緩爆濺直落。
    埋伏的眾人不由得被這逆轉而來的火雨逼得驚叱連聲,紛紛閃躲走避,露出形藏。
    這時,原本凌空的兩條身影,也已絲毫無損的飄然落地。
    仔細一看,這兩人竟是一對年屆花甲的老夫老婦;而那老婦背上,正以布毛毯裹駝
著一個白胖可愛,年約三歲的奶娃子。
    這個孩子偎在奶奶背上,目覆蓋著他的毛毯下,露出一隻晶瑩黠亮的丹鳳眼兒,眨
呀眨望著十數名蒙面人各自亮出兵刃,逐步逼近自己,居然安安靜靜,不哭不鬧,一點
也沒有尋常小孩受嚇害怕的模樣。
    花甲老人望著逐漸收擾包圍圈的眾人,衣袖微振,不屑的負手輕哼!
    只這微微的一個動作,卻令眾蒙面人立即收步停身,以緊張戒慎的眼光盯著眼前老
人,顯然,這老人令這群圍襲之眾頗為忌憚。
    花甲老人目注立於較遠處那兩個神秘蒙面人,冷聲嗤弄道「你們這些見不得人的小
龜孫,擺出眼前這等架式,打算尋的是哪門子仇,也該叫個像話的傢伙出來放個屁吧!」
    左面那蒙面人重重一哼,尖著嗓門森冷道:「君老頭,虧你是個江湖名流。沒想到
說起話來.居然如此粗魯不文!」
    「怎麼?」姓君的花甲老人嘿嘿嘲訕道:「嫌我老頭子說話難聽?你這小混蛋未免
也太過於孤陋寡聞了吧!江湖之中,誰不知道我老頭子向來見什麼樣的人,說什麼樣的
話。
    我撈頭子的風度與涵養,是留給那些有風度和涵養的朋友們領受的吶!對你這種鼠
輩,現下的態度,已經是高抬了你。」
    「老匹夫……」
    左面那蒙面人暴跳如雷的喝聲方起……
    另一蒙面人爾雅的輕輕揮手.打斷他未完的咆哮,安詳道:「據聞君家關月劍法的
原創人,九霄落虹君尚義是個遊戲風塵,老而彌辣,而且語多訕謔,幾近尖酸的人物;
今日一見,果然傳言不虛。」
    九霄落虹君尚義呵呵笑道:「你這小子可比身旁那混球有教養多了。看來,你才是
這稟鳥人的頭頭,是不?我老頭子到底哪裡得罪你們,居然值得你們動用血霹雷來放火
燒我的房子?」
    為首的蒙面人一擺衣袖,平談道:「通常,在類似的情況下,受襲之人大都會先問
我們是誰。難道,你不想知道?」
    君尚義以嘲弄的眼光照著對方,嘿然遭:「既然你們全都蒙面而來,就表示不想洩
露身份。就算我老頭子問了,你們可能說老實話嗎?我老頭子何許人也,豈會開口問那
些無用的廢話。」
    蒙面人似乎頗為欣賞的點了點頭,爾雅道:「不錯,君家人果然不入俗流,如果不
是情況不允許,換個立場,或許我們能成為忘年之友也未可知。有時,天意的安排,真
令人好生懊惱。」
    君尚義抹去臉上的雨水,故作附合適:「是呀!人生因緣本就難測。小伙子,聽你
說話的口氣,看來你也是當人差領人糧,替人跑腿辦事的高級嗟羅。我倒是對你那個有
本事網羅你這樣人材的主幹,有點好奇了!不過,你還沒回答我老人家剛剛的問話。」
    就在這時,那著火的茅屋已「轟!」然一響,完全倒塌下來。
    「婆婆……」君尚義驚望火場,無限感慨道;「這屋子我們也住了好些年,這下子
全毀啦!」
    尖嗓門的蒙面人無限快意的幸災樂禍道:「要怪就怪你兒子吧!這回,可是他替你
們這兩個老不死的惹來的禍端。」
    「你的話太多了!」為首那名神秘蒙面人不悅地輕哼一聲。
    他身旁那個尖嗓門聞言,惶然地躬身清罪道:「用下該死,請總護法恕罪。」
    為首的蒙面人目光森冷的掃了這個粗心的傢伙一眼,只是尖嗓門的蒙面人卻還不知
道,自己可又說錯了話,洩了自家頭的底。
    雖然他洩露的是懲般的微不足道。
    君尚義與其老婆有趣地對望一眼,似笑非笑道:「如此說來,你們約模也是為千佛
塔這檔幹事才找上門來的嘍?」
    「是,也不是。」被稱為總護法的蒙面人談談道:「吾等奉命,要將君家老少三代,
就此消失於人世。」
    「嘖嘖……」君尚義不怨反笑道:「這可不叫做滅門?不過,想滅君家的門,光憑
你們幾個行嗎?這種事可得有把握才好誇口吶!」
    為首的蒙面人清雅道:「既是奉命而為,吾等亦只有盡力試試了。不過,有件事本
座認為賢伉儷應該有興趣知道才是。」
    「啥?」君尚義軒了軒眉,懶得多廢唇舌。
    「就在本座來此之前……」蒙面人輕描淡寫道:「接獲飛鴿傳訊,上面說令公子君
桂丞早打淮陽山趕赴星月宮的途中,如期陷入本座之設計,身中奇毒,遭到截殺。此時.
恐怕已經不孝先行,命歸黃泉矣!」
    君尚義夫婦臉色激變。
    「天色已黑……」蒙面人抬頭望空,低沉道:「你們二位,也不該讓令公子等得太
久,是不?動手!」
    比所有蒙面之徒更快的,是君尚義那個一直未曾開過口的老婆。
    她背上雖然還背著個孩子,但是身形卻在一門之下。便已越過包圍自己的眾多蒙面
人,直升為首那名總護法而至。
    一點如星的劍芒,便在她閃掠之間,朝對方面門急射飛出。
    「好!」為首蒙面人旋身退閃,揮掌還擊道:「果然不愧有飛天女之稱,君夫人的
輕身術確實堪為武林第一!」
    只這兩句話的時間,他們二人竟已互換七招十四式,而君夫人在對方渾厚悠長的掌
勁下,被逼退半步。
    直到此時,那名尖嗓門的蒙面人方始得隙插入二人的較鬥。君夫人探出對方功力不
弱,不待二名高手聯合兵擊,只一旋身,便已脫開糾纏,掠回丈夫身旁,幫忙對付那十
數名眼色各異的蒙面人。
    「哪裡走?」
    尖嗓門氣急敗壞的叫喝著,追上前去加入混戰。
    為首的蒙面人對這個尖嗓門如此輕浮的表現,不由得搖了搖頭。他知道,目前還不
需要自己出手,於是輕鬆地負手一旁掠陣。
    「老婆,如何?」混戰中,君尚義猶有閒暇問道:「摸出那免患子的老底沒?」
    君尚義的老婆飛天女駱珍珍手舞軟劍,逼退對手,答道:「七招十四式,用的全是
些古怪的功夫路數,過去不曾見過,功力倒是略勝我半等。」
    君尚義不感訝異道:「當今武林,單打獨鬥,能在七招之內使將你近退的人已經不
多。看來,他應該是那個新興暗殺集團中的護法了。」
    尖嗓門手持一支喪門幡,戳、掃、點、刺的攻擊君氏夫婦。他見二人於纏鬥之中,
猶能竊竊私語,交換意見,不禁狂然暴怒加猛攻勢。
    君尚義夫婦被這陣狂攪猛攻道得一窒,當下,他們二人同時氣納丹田,振劍長嘯。
    登時——
    他夫婦二人手中劍光大熾,一輪輪如真似幻的銀亮明月,隨著他們二人旋走奔掠的
身形飄飄忽忽,幽幽晃晃,飛向四面八方。
    「笑月連心?好劍法!」
    在旁觀戰的蒙面人不由得低聲讚賞著。
    首當其衝的尖嗓門只覺得銀光眩目,壓力大增,逼得人不得不施出壓箱底的救命絕
學以抗。
    其他的蒙面人也頓覺壓力驟增。
    當圓月罩落之際,四周空氣經不住利刃的切割,開始發出咻咻銳嘯;這些人便似風
中葉、海上舟一般,在無形的勁氣迴旋裡,衝突奔娜。
    這種要命的當頭,所有的蒙面人本能地施展自己最為精擅厲害的功夫,以圖自保。
    於是——
    「呼轟」一聲。
    勁力互擊的暴響下,人影宛如炸開的碎石一般,四掠他躍。間或有人噴灑著血雨橫
摔而出。不消說,那就是功力不夠精,逃命不夠快的結果。
    君尚義夫婦以二敵十三,聯手力拼強敵。
    雖是佔盡上風,但兩人也不由得被遲遲二步。
    在他夫婦二人拿樁站穩的同時,耳中業聽到敵人的呻吟,和一片呼兄喊弟的淒痛哀
喚。
    一提長劍,君尚義神色平靜道:「很好,我老頭子道是誰有懲大的膽子,敢來得我
這虎鬚,原來是淮南五鬼和巢湖六惡,你們這兩撥不開眼的小雜毛。」
    飛天女駱珍珍殺機已現,接口道:「老伴,連這種第三流的江湖貨色,都有膽子摸
上門來作怪,我真不知是咱們真的老朽了呢?還是他們活得不耐煩?」
    君尚義呵呵一笑:「老婆,這事說穿了不稀奇。其實,不過這些小毛賊們仗著自己
人多,又以為有了靠山,便生死無忌的朝咱們遞起爪子來了。」
    駱珍珍吟聲道:「姑奶奶已有許久不開殺戒了,但是他們既有膽子敢為千佛塔而來
打擾咱們的清靜,那就如丞兒所言『奪寶者死』。今晚,一個也不能放他們離去。」
    那邊,已有蒙面人悲憤吼叫道:「你們這兩頭狂吠的老狗,今晚看誰不放生誰?」
    君尚義目光一冷,低沉道:「很好!」
    「好」字出口,劍芒映空。
    君尚義人隨到動,一閃已到適才口出惡言方人面前,暴閃的劍芒有如漫空烏雲覆蓋
下,猝然迸射而出千百條奪目蛇雷。
    那誇言的蒙面漢子驚叱一聲,忙不迭就地翻滾逃避,加上週遭四、五名同夥極力出
招相救,他才勉強躲開君尚義如此凌厲一擊。
    「我以為你有多大本事!」君尚義並不追擊,只是冷臉道:「原來不付爾爾,看你
出招,該是巢湖七惡之一吧?」
    那漢子不敢答腔.只是越隙斜瞄了在旁邊觀陣的那蒙面人一眼,便又揮著一對分水
刺,朝君尚義狠命殺去。
    別一邊——
    駱珍珍也再次和持喪門幡的尖嗓門蒙面人,及其他三名漢子動上手。
    如今,這些來襲之人已經識得君氏夫婦聯手的厲害,因此,故意將他們夫婦二人隔
開,企圖各個擊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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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6 09:13:08 |只看該作者
只是,這些進犯之徒沒料到.就算他們夫婦各自應敵,其武功與威力,依舊不容輕
視,光憑自己幾人合力突擊.顯然還是很難佔得上風。
    持喪門幡的蒙面人久攻不下.見那位總護法似乎仍無動手之意,索性一橫心,喪門
幡專門對著駱珍珍背上的孩子飛刺擊殺,以圖擾亂駱珍珍的攻守。
    駱珍珍反劍化消喪門幡的攻勢,怒叱道:「找死!」
    只見她身形輕旋,空中頓時出現無數身影急驟地閃晃著。隨著飛天女閃晃的身形,
無數如星如月的冷芒燦流,鳳舞電掣。
    一陣金屬交擊的叮噹密響,喪門幡上的布招剎時粉碎如蝶,尖嗓門蒙面人兵器脫墜,
手扶肩頭,連翻帶滾,好生狼狽的逃出六尺之外。
    其他與他合擊駱珍珍的三人之一,喉頭血噴如泉,連個慘號也沒發出,便軟軟摔倒,
死不瞑目。
    另二人在駱珍珍舉創追殺猶未起身的尖嗓門蒙面人時,拖著一身涔涔冷汗,趕忙揮
舞兵刃上前相救。
    為首的蒙面人卻似看足的好戲一般,一面輕輕擊掌,一面直近鬥場,語聲愉悅道:
「精彩!真是精彩極了!君夫人這式天外飛仙輕身術,融合了君家笑月劍法,威力果真
驚人!」
    他語帶教訓似的,轉頭對正由地上狼狽起身,抬回喪門幡準備再戰的蒙面人,清談
道:「牛坤,現在你該明白,君家二老可不如你所以為的好對付了吧!」
    「牛坤?」君尚義手中長劍揮灑自如壓制著對手,聞言呼聲道:「原來這毛毛躁躁
的混小子就是西睡一梟牛坤。
    就憑他這副成事不足的德性,怎麼還能混到今天,尚未完蛋大吉?看來,西睡一地
大概也沒啥大將嘍!才能讓這種人也叫響了名號。」
    為首蒙面人轉身.踱近君尚義動手之處,整理衣衫似的輕彈著衣擺,語聲含笑道:
「君老,所謂『罵人不揭短』,你又何必要實話實說,傷了這位由西睡遠道而來的貴客
的心呢?」
    他這番話不說還好,說了更叫西陲一梟臉上無光.掛不住面子。
    君尚義一邊動手,一面哈哈大笑道:「乖乖!我說這位總護法老弟,雖說牛坤剛才
不小心洩了你的底,你也不用這麼快就報仇嘛!你這幾句話說得簡直比毒龍潭潭主還要
毒上三分吶!」
    那邊,西陲一梟手上緊握著缺口滿佈的喪門幡,氣得瑟瑟發顫:「總護法,你太過
份了!」
    蒙面總護法走近他,擺手輕笑道:「牛坤,別生那麼大的氣。你若想加入我們,當
然得先經過這些考核,而這種臨陣不為言詞所動的功夫,你可還得多學著點。」
    牛坤本想發作,被這位總護法一說,他又沒了脾氣,只好轉身衝向駱珍珍,將一肚
子鳥氣發洩在動手過招之間。
    君尚義游刃有餘的呵笑道:「我說總護法啊!你可真不是普通的陰險厲害吶!像你
這麼懂得運用權術的人,留在江湖上,絕對會成禍害。」
    「想殺我嗎?」蒙面人不以為然道;「你可得先收拾眼前這些三流角色。」
    他這話說得越發惡毒,簡直不把跟他同來,眼前猶在賣命的淮南五鬼和巢湖六惡放
在眼裡。
    君尚義忽然收手,躍出混戰,吃吃笑道:「老弟台,你夠阻、夠毒,連同路人都可
以犧牲出賣。不過,你若想借我這把到殺人,恐怕不太容易。」
    另一頭,與駱珍珍的三人,也只聽見這位總護法之言,他們紛紛撤招歇手,語氣不
善道:「總護法,我們兄弟是拿錢辦事,並不想加入貴組織,可無需忍受你這些壓損的
言詞。請你說話放尊重一點!」
    這名蒙面總護法淡然道:「想要本座尊重,可得有些本事。像列位昆仲這般,才與
人動手不到三回合,便被逼得原形畢露,說你們三流,只是實話。」
    淮南五鬼和巢湖七惡僅存的九人聞言,自是怒不可遏。
    「媽的個巴子!」一名手持五行棍的粗壯蒙面大漢怒極撲向總護法,口中猶自咒罵
道:「老子先稱量你算他媽的什麼玩意?」
    這人舉著五行根狂揮猛掃,蒙面總護法只是腳下微動,便已變換數次身形,使得此
人的撲擊—一落空。
    就在這漢子雙手高舉五行棍,打算再次擊落時,忽然這名壯漢雙目突瞪,「呃」地
一聲,口角溢血,砰然倒地而亡。
    「三哥,你怎麼了?」
    淮南五鬼中三人大驚衝前叫喚著。
    蒙面總護法冷冷道:「他死了!」
    淮南五鬼殘存的三人,尚未聽出這名總護法的口氣不對,只是忙著把老三的身子仰
面翻過;同時,拉下他的蒙面巾,這才發現,老三面色殷赤,七孔流血,顯然是中了某
種劇毒而亡。
    「毒?」
    他們三人的驚呼未歇.忽然一個個手撫胸口,喉間發出「呢!」地悶哼,便逐一伏
倒於地。
    巢湖七惡,中倖存的五人,摹然間驚覺:「你想殺人滅口?」
    這五人憤怒的叱喝著,手舞兵器,閃動身形,撲向蒙著面的總護法。
    但是,他們終究動作稍晚了些。
    他們方始飛身而動,卻又一個個自半空中砰然墜地,死不瞑目的啞聲嘶吼:「你……
好毒……」
    牛坤望著滿地死屍,不禁亦對總護法如此明很歹毒的手段,打心裡發毛。
    君尚義夫婦兩人即自懷中取出一粒什麼丹藥,塞入背在駱珍珍背上的孫子口裡。隨
即,他夫婦二人卓立雨中,低眉垂目,仿若入定。不一刻,他們二人頭頂僅已冒出騰騰
白霧。
    蒙面總護法望著正把握短促時間,運功排毒的君氏夫婦,語聲溫和道:「兩位賢伉
儷,真遺憾,本座必需以如此不太光明正大的方式對付你們。只是,上命難違,而你夫
妻二人的功力偏又太過超凡,所以逼得本座不得不以此詭計取勝了。」
    他無視於君氏夫婦頭頂越冒越盛的霧氣,逕自接口道:「其實,你們實在不需要試
著想以內力將毒逼出,因為二位緊賢伉儷所中之毒.名曰:嗤心火。此毒普通人中了,
還可能有藥救;但是若是習武之人中了,越是運功催逼,毒性發作得越快。像剛剛的齊
老三,他若不妄動內力,想擊殺本座,也不至於死得恁般爽快。」
    此時,君尚義臉上已是一片如炭火般的排紅之色,他散去還毒內力,頭頂霧氣隨之
消散。
    「不錯。」他緩緩開口道:「此毒越通越是往內腑鑽滲!我們這還真格的是著了邪
門歪道。」
    他這雖是說給駱珍珍聽的。
    此刻,駱珍珍的臉色,也和他一模一樣,是一片異常赤紅。
    蒙面總護法再次以閒話家常的口氣道:「先前,本座已提醒二位,令公子乃是栽在
毒上,而你們居然還未曾注意提防,真是遺憾。」
    君尚義平靜一笑,問道:「你可是趁我夫婦正與淮南五鬼及巢湖七惡動手之際,以
鼓掌及彈衣的動作為掩飾下毒的?」
    「正是。」蒙面人頷首道:「君老的反應不可謂不快,如果當時沒那麼分心,本座
想陷害你,恐怕也非易事……」
    他語氣微頓,接又慨然道:「說老實話,像君老這般的對手,本座實在極為不願以
此不入流的手段對付,無奈之處,尚請二位見諒。」
    君尚義忽然呵呵輕笑起來:「總護法老弟台,說實在的,我可真是佩服你呀!你不
僅陰險毒辣,而且虛偽矯情;同時,你更是一個極端不要瞼的傢伙……」
    「伙」字出口,君尚義暴起發難,右手倏然揮斬,一道晶瑩絢爛的冷電,畫著完全
的弧度.直洩丈尋之外的總護法而去。








第02章 二小出江湖
    這名總護法不敢大意,手腕翻處,兩柄樣式極為普通的鋒利匕首赫然在握,他的身
軀以極小的弧度飛快地閃擺開來,揚手之間,一陣「叮叮噹噹」宛似鐵匠打住的金屬碰
撞聲,密急響起!
    「牛坤!你還不動手嗎?」
    總護法與君尚義這看似一劍,其實為百餘次揮砍所融幻的冷交擊之下,竟也被逐退
半步。於是,朝仍站在一旁發征的牛坤冷冷一喝。
    牛坤彷彿剛從一場惡夢中醒過來般,機伶價打了個冷顫,忙不選擇動著手中光禿禿
的喪門幡,上前夾殺君尚義。
    已經中毒的君尚義,此時一旦運到出招,立刻感覺到體內之毒,宛如燒紅的炭一般,
據朝五腑六髒裡鑽。
    那種嗤心火辣的痛苦,不禁令他面容抽搐,混身更是汗出如漿,出手越見呆滯散亂。
    駱珍珍自是發覺自己老公情況不佳,正待上前想助時……
    「快帶桂兒走!」
    君尚義強抑著毒火攻心之苦,嘶聲大喊!
    駱珍珍急得雙目泛淚,尚未決定是否該照老公的話去做,那邊——
    總護法冷笑發言道:「君家夫婦,鴛鴦快侶,君夫人怎麼可能捨得獨自突圍。」
    他手握短匕,雙臂翻拋著大圓弧度,由內而外,由外而內,迅速的翻纏揮絞。於是
一圈圈的刀鋒冷芒,便如瀚海漩渦般,激旋迴盪,連空氣都似經不起這陣狂攪,打著轉
子發出一陣陣怪異的「嘶嘶!」輕嘯!
    「別聽他鬼扯,快走!」
    君尚義奮力揮劍回截蒙面總護法如此詭異且極霸道的怪招,一面催促急吼!
    只這一分神冷芒閃映處,血漬立現。
    君尚義左肩處隨著他回身旋閃,一溜血珠子拋灑入空。
    「當家的!」
    「爺爺!」
    駱珍珍和她背上的孩子,不約而同,發出回聲的驚呼!
    「快走!」
    君尚義再次催喝,整個身子亦凌空飛起,手中長劍,微顫如波,眩目的劍光伸縮吞
吐,霍然一抖之下,沉沉的雨幕中,墓地,竟有千百個明晃晃、充燦燦的圓月紛紛墜落
下來。
    總護法和牛坤在如此浩然犀利的劍式之下,不由得齊齊閃退,朝後躲避這威力輝宏
的笑月劍法。
    駱珍珍猛一咬牙.趁著敵人退閃的這些微空隙,身形一晃,逕自朝屋後的小河掠去。
    總護法見狀冷哼一聲,閃避的身子猛地振臂拔空,人若流光,直撲駱珍珍身後而去。
    身形凌空的君尚義,不持身子往下落右手持劍猝然揮甩,整個身子使籍這甩劍之力,
如鏢射向總護法後背背心。
    同時,君尚義手中劍勢再展,一片涵蓋三丈方圓有金的光孤,霍然有聲的撲向總護
法如虹的身形。
    總護法驟覺背後勁道逼人,不容輕忽,雖然眼看著即將攔下駱珍珍,亦不得不放棄
追殺,身形猛洩,直朝地面撲躲。
    只這微頓片刻的時間裡,駱珍珍業已掠至河邊。她一回眸,正好看見力竭而墜的君
尚義,被牛坤的喪門幡一下擊中,掉落地面。
    她心痛如絞,灑著眼淚,低喃道:「憑我君家夫婦之名,豈可命喪於一個三流貨色
之手?」
    她驀地橫心,一咬牙,右手軟劍倏揮,河邊一株約有環抱粗的空心枯木,已被她斬
斷一截。
    她迅速將背上的君小掛解下,將空心的枯木套在孩子身上,滔滔交待道:「桂兒,
你聽好,我君家一門無端招此橫禍,全是為了一件叫做千佛塔的寶物而起。眼前陷害咱
們的人,有一個外號叫西陲一梟的人,名叫牛坤。另一個主謀,是一個專門拿錢替人殺
人的神秘組織裡的總護法。你記清楚了嗎?」
    君小掛睜著又黑又亮的丹鳳眼,淚眼汪汪,似懂的非懂點著頭。
    「好乖!」駱珍珍手撫君小佳的頭,含淚笑道:「待會兒,奶奶要把娃兒放到河裡
而去,桂兒抱緊身上的枯木頭下去游泳,如果遇著浪打來了,就像平時爹爹教的,把呼
吸閉住,隨著河水往前跑,懂不懂?」
    君小桂點點頭,吶吶地問:「爺爺和奶奶不陪桂兒游嗎?」
    駱珍珍鼻頭更酸,雨中早已分不清是淚是雨的便咽道:「爺爺和奶奶不能再陪桂兒
了!孩子;你一定要記注,若是老天有眼.讓你渡過這一劫,保住了性命。將來長大,
要查清楚你爹和你娘的生死和下落;記住要替爺爺奶奶報仇,」
    她背後,拚鬥聲更近了些。駱珍珍明白.自己的老公正豁命阻攔敵人的追殺,但顯
然快攔不住對手了。
    她抱起枯水環看的君小桂,奮發力朝河中拋送出去。
    「孩子,你自己保重!」
    哽聲嘶喊中,君小桂平穩的飛入河中,載沉載浮。
    一個浪撲來,他忙不迷閉上眼,屏住呼吸,等浪頭過去,他浮上水面.正好看見駱
珍珍揮劍回撲斬殺了手持喪門幡的華坤。
    他看見爺爺披頭散髮,混身染血,依舊和穿著寬袍子的蒙面人糾纏不休。
    突然間,君小桂感到一股驚慌襲來。
    因為他第一次覺得,自己好像就要再也看不見爺爺奶奶了!好像,自己就變成孤伶
伶的一個人了。他從來不曾有過這種感覺,他也不明白為什麼會有種感覺,他就是覺得
驚惶無依……
    「爺爺……奶奶……」
    隨著河水奔騰之勢,君小桂順波飛流;他極目望著岸上越來越遠的人影,忍不住惶
然的放聲尖呼!
    又一個浪打來,嗆了他滿口泥水,令他咳個不停,等他再度抬著頭,睜大眼,岸上
搜巡爺爺奶奶的身影時,他看見蒙面人的手揚起,一道噴泉般的腥紅血箭,自爺爺胸前
高高噴起……
    他瞪大了眼,再也叫不出聲。
    他看見爺爺在雨中砰地摔倒……
    他看見奶奶尖叫著撲向蒙面人,卻被蒙面人揮手打得飛起來,摔在地上不動了。
    他看見蒙面人像飛一樣的沿著河岸跑著,是在追自己。
    雨越下越大,越下越急……
    透過雨幕,小桂木然瞪著雙眼,望著蒙面人追綴的身影,在黑夜中逐漸模糊不見。
他突然明白——
    爺爺奶奶死了!
    他永遠再也見不到疼他、愛他的爺爺奶奶了。
    一個浪打來……
    昏然中,小桂本能的閉上眼睛,屏住呼吸,隨波飄向沉澀黑暗的惡夢之中……
    「五嶽歸來不看山,黃山歸來不看岳。」
    黃山之美,美在它兼有泰山的雄偉,華山的險峭,衡山的雲煙,廬山的飛瀑和峨嵋
的的清秀。
    山之美,美在那奇松挺秀蒼鬱.剛勁多皆怪石奇巧如仙如獸;更美在那奇峰之間縹
緲騰繞的雲彩煙霞,波漾起伏.宛若仙鄉。
    在這片艷巖危崖爭奇競秀的靈山之境。自有不少出塵隱士、仙道奇人、有感造化如
此獨寵之美妙,在此結廬,避世索居。
    就在這蓮花峰向陰的谷底,有一處怪松懸結。飛泉如碎,鳥獸難渡的窄狹平坡,隱
現於巨木參天的絕地之間。
    說是絕地。這片不太寬闊的平坡,卻已經被人整辟成一畦一畦的菜圃。
    時值初夏,這片克難式的菜園子裡,正是綠意盈眸,收成可待的光景。
    午後的陽光透過林間,灑落園中.彷彿跳躍在這片綠意之上;徐徐的和風,拂過生
機盎然的園田,更令這寧靜的小園增添了幾分活潑。
    一陣輕微的「喀喀」碰撣聲,顯示出正有人在這片可愛的小菜田裡工作。
    打這巨木林間望去,一條青衣人影正挑著一擔水,自林端另一頭的飛泉邊輕快行來。
    看個仔細,這青衣人影,居然只是個年約十七、八歲,面容純樸,身材壯實,臉色
微褐,一副生就慣於勞動的壯稼小伙子。
    怪了!
    這麼年輕樸實的小伙子,怎會躲在如此出塵之地「隱居」?這個年紀就隱居,似乎
太早了些吧!
    這個小伙子走進菜園,放下肩著的水桶,極頭朝園子左面看了一下,不禁在臉上浮
現一抹和煦的笑容。
    他回頭彎下腰,逕自舉起桶內水瓢,動手灌溉。
    菜園左側,引起眼前小伙子面露微笑的,原來是一名年僅十五、六歲,臉盤兒生得
極為俊美,著一雙瑩澈黠亮,微微上挑的丹鳳眼兒的半大娃子。
    這孩子不是別人,正是昔日那個目睹至親遭人慘殺,落於河中,隨波亡命的君小桂。
    小桂蹲在一顆剛剛開始結球的某藍葉眼前,手裡拿著一支細小枯枝,神情專注的逗
著一條蟋在某藍菜上面的綠色小毛蟲,玩得渾然忘我。
    瞧他不時發出咯咯低笑的模樣,就知道他和那條毛毛蟲玩得可開心吶!
    如果不是在他眼眸深處,隱蘊著一股冷清內斂的神韻,從他如今純真、平靜和帶笑
意的臉龐上,實在很難看出這孩子竟也曾在生死關口打過轉了。
    年紀較大的小伙子專心著手上的工作。
    小桂專注的和毛毛蟲玩著。
    在這個渺無人跡的寧靜谷地裡,時間彷彿也凝住不前。
    不知經過多久的時間,小桂和毛蟲玩膩了,拋開手中枯枝,起身伸了個長長的懶腰。
    忽然,遠方的天際,飄過一抹淡薄如氛的淺黃色煙霧,
    小桂抬起那雙斜飛入鬢的劍眉,凝目望著那抹黃色煙霧,口中嚷嚷道:「師兄,你
快看那邊天上,那是不是玉屏峰上隱醫爺爺的煙霧傳訊?」
    小桂的師兄抬頭眺望,沉穩道:「沒錯,江爺爺從未施放過此種煙訊,看來,他那
裡是出了緊急狀況了!」
    「那我們快回去。」小桂催促道:「師父一定正等著叫我們過去看看。」
    小掛的師兄一點頭,迅速收妥灌溉菜園的用具,與小桂二人沿著谷底平坡往北電掠
而去。
    瞧他們師兄弟二人縱掠之間,身形這般輕盈流暢,不難看出他們倆都具一身不錯的
功夫哩!
    不多時,他們二人業已掠進群峰盤結的山區,極其識途的穿梭於棘木茸茸之間。
    隨即,他們來到一處絕壁峭的和奇峰前面,眼看著此地已是絕路,但二人知末曾稍
停,只是將身一縱,躍上半空.延手攀著突出崖間、盤根虯干的老松,和附壁蔓生的重
籐,身若赤猿般,輕巧的朝門上騰升。
    盞條光景他們師兄弟倆已留至雲霞畏繞的峰頂。
    頂前,兩方丈高巨岩相擁夾立,中間一道約有一眉之寬的巨罅,半掩於霞霧之中。
    毫不猶豫地,小桂帶頭鑽進石罅。
    穿過那道僅見一線天光的裂罅,眼前為一塊奇石環立的平地,平地上數棟房舍,俱
以山巖及松幹所築成,別有一股堅實沉穩的風味。
    此時,峰頂上風勢略緊,吹得薄霧四下穿繞,來去無定,更為眼前石屋增添幾許飄
逸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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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桂一縱已至廈前,尚未入門,便已扯起嗓門,大聲嚷嚷:「師父!出現緊急情況
啦!」
    一邊叫嚷,他腳下不停的衝入主屋正堂。
    他那師兄見他竟如此性急,不由得頻頻搖頭,苦笑不已。
    小桂進屋之後,但見屋中無人,不禁納悶地搔著頭,咕嘟道:「奇怪,師父哪兒去
了?他沒說今天要出門呀!」
    這時,小桂的師兄也已進入屋內,同樣奇怪自己師父跑哪兒去了?
    小桂自師父平時坐的竹榻上,拾起一紙素箋,瞄眼之下,忍不住哇啦驚叫:「師兄,
師父留書出走啦!」
    他師兄忙不迭擠過來。
    只見柬箋上寫著:「客途、小桂二徒知之:玉屏峰上,為師之志年知交隱醫江水寒
命中遭劫,為人所囚,需汝二人速往解救。此去,爾等涉入江湖風波,路途凶險.唯盼
吾徒加意小心,謹防詭計,尤其小掛,命中注定,多恩怨是非與殺劫,染血或已不可避
免,切記得饒人處且饒人,莫要趕盡殺絕,以免有違天和,汝二人見此留言.為師業已
西行訪友,短期之內,不再回來,汝二人收拾妥當,可逕自下山,無需等候為師。此去
千里路遙,吾師徒自有再見之時,江湖險惡,吾徒宜自小心謹慎。切記!切記!」
    師父十月手喻」
    看完信箋,小桂和客途二人不由得面面相覷。
    「怎麼會這樣?」小桂茫然苦笑道:「師父真的狠得下心,把咱們倆就這麼踢出山
去啦?」
    客途無奈道:「師父會做這種突兀的安排.一定有他的道理。咱們還是聽話,收拾
收拾,準備下山吧!」
    「也罷!既然木已成舟……」小娃一掃消極之態,嘻嘻笑道:「咱們也只有乘舟揚
帆,到外面的花花世界闖它一闖啦!」
    他和客途對望一眼,兩人難掩即將下山的興奮,忍不住一陣咯咯直笑;隨後,各自
回房,便循著下山的路徑,離開居住了十餘年的峰頂石屋……
    小桂和客途上了蓮花峰,沿著僅有足寬的險峻小徑,一路西行,凡再降升,時而循
徑,時蹬疊級,繞過層曲奇詭的羅列峰林,終於來到四面巖壁環聳的玉屏峰。
    他們倆正頭痛著該往何處去尋找隱醫江水寒的住處,一抹輕談到幾乎難以令人察覺
的黃色煙霧,自二人所立左側的深塢中,若有若無的飄出。
    他們二人對望一眼,振臂朝那深塢撲去。
    只見深塢之中,山石皆緊,獨有一青石如龍婉蜒塢中,龍首處垂空尺餘,竟有水珠
下滴,煞是神奇。
    就在這青石傍,一棟雅致茅廬靜靜地停立於夕照之下,仿無人煙。而那抹幾乎不見
的黃霧.便是自後屋的煙囪裡,斷續飄出。
    「哇!」小桂讚賞道:「我以為咱們蓮花峰已經是夠美的啦!沒想到這裡也別有天
地嘛!」
    客途呵呵一笑:「我聽師父說,這位隱醫所住之處,取名青龍軒,我只道是隨便叫
叫的,沒想到真有一條青龍在這裡。」
    他人二人援下腳步,慢慢朝茅廬行進。
    兩人邊走邊轉頭朝四下打量。
    小桂喃咕道:「師父信上提到說,隱醫爺爺被人所囚,顯然已經不在此地。不知道
這股黃色警訊,究竟是誰發出的。」
    客途朝四周望了望,攢著眉道:「小桂,你覺不覺得這裡好像太沉靜了些?沉靜得
近乎死寂。」
    小桂點頭同意道:「這裡的氣氛詭異一些,不像是好路數。」
    「小心點!」客途提醒道:「師父在信中一再交待,咱們往後的路,可得千萬謹慎。
依我看,約摸就是指從現在開始啦!」
    二人不覺地放輕腳步,幾乎是躡著手腳,來到茅廬前。
    茅廬的門扉半掩著,一股淡淡的藥味和著令人作嘔的血腥氣息,自屋內飄散出來。
    小桂和客途不約而同皺了皺眉,客途上前一步,掩向門側,輕輕一推,竹門「伊呀」
而開。
    小桂探頭朝裡瞥望,未見任何異樣,便朝客途搖了搖頭;二人這才一起小心翼翼的
推門而入。
    一進門,只見地上一灘濃稠的血漬尚未乾透。
    這道血漬一路朝屋後拖曳過去,顯然是受傷之人掙扎著朝裡面爬行。
    他們倆循著血漬來到廚房,只見一名花甲老僕僵臥在灶口,一隻手猶擱在灶門內,
已被燒得焦黑。
    他們倆趕上前去,輕輕翻過屍體。
    客途難過道:「這人應該就是平時服侍江爺爺的老僕人江福,他一定是在江爺爺遭
劫時被滅口的。只是他拼著最後一口氣,爬到這裡來施放煙霧訊號,好通知咱們青龍軒
有變。」
    小桂檢視屍體上的傷口,恨聲道:「一刀刺透心臟,下手利落;顯然行兇之人功夫
不差,而且心狠手辣。」
    客途放下屍身,沉聲道:「江福死了.江爺爺失蹤,咱們無法知道這裡到底發生什
麼事,不如四下找我,看能不能直到一絲蛛絲馬進。」
    他們倆分開身,在屋裡屋外掛尋了半天,卻沒找到任何線索。
    眼看著天色漸暗,他們二人只得放棄搜查,找了處地勢較高的位置,合力將老僕江
福埋葬。
    小桂和客途二人在墳前默禱道:「江福爺爺,你的主人失蹤了,我們也找不到什麼
線索,不知道他到底被什麼人.帶到什麼地方去了。只有請你在天之靈保佑,指引我們,
早日找著他,將他解救出來。」
    是夜,他們二人便在青龍軒休息一晚。
    隔天清晨,空氣中還留著夜裡的涼例,林間晨霧尚未消散,小桂和客途即已離開青
龍軒,趕赴茫茫前程。
    路上,他們經過幾處茅庵。
    打聽的結果,庵裡的僧道都說最近沒有瞧見有人從山上下來,他們兄弟倆是唯一的
一對客人。
    他們二人百思不解之下,總算開始見識到江湖人物的「神出鬼沒」是怎麼一回事了!
    數日後——
    他們倆終於離開黃山山區,沿著坦坦大道,朝有人煙的市集徒步而行。
    小桂抬眼瞥了眼惡毒的日頭,揮汗道:「師兄,依你看,咱們接下來該怎麼辦?咱
們要如何打聽隱醫爺爺的下落?
    客途揚著後腦勺,頭大道:「老實說,我也不知道。若是照師父在信中提示的,咱
就應該先設法進入江湖再說。」
    「問題是……」小桂噴舌道:「江湖在哪兒哩?咱們到底要如何投入法?」
    客途苦笑不已:「別問我,我還是不知道,以前在山裡師父什麼都教,就是沒教
『江湖』這玩意兒!你叫我怎麼回答你?」
    「師父也真是的。」小桂發著牢騷道:「要走也不把事情交待清楚,莫明奇妙就把
咱們放生出來,這豈不是叫人前途茫茫嘛!」
    客途尚未答話,肚子突然「咕咕」直響。
    他呵呵失笑:「你聽,我的肚子說話了,它說『待會兒進城,你們不用忙著入江湖
的事,倒要先忙著祭五臟廟。呵呵……」
    「說得挺實在的。」小桂嘻嘻笑道:「不過,前幾天咱們都是靠著幫農家打工,才
換了幾頓飯吃,身上一點盤纏也沒有,待會兒進城,要如何祭五臟廟?」
    客途想了想,笑道:「這簡單,大不了再餓一餐,咱們在城裡先打個零工,賺點銀
子就是了。」
    小桂頷首道:「也只好這樣嘍!反正在咱們想出該如何進入江湖之間飯還是得吃,
就先想辦法賺些路費好了。」
    隨著他二人無心的閒扯,高聳的城牆已出現在路的盡頭。
    小桂這才注意到,黃土道上行人已逐漸增多,更有牽著驢子馱貸的,或是推著獨輪
板車載東西的,各種形形色色的人熙來攘往。
    隔著城門還有一大段距離,小桂他們便已隱見人城的人排成一隊,不知在等什麼。
好奇之下.他們向身旁經過的獨輪車伕打聽,這才知道,原來想進城,還得檢查有沒有
路條才能通行。
    「這下可麻煩了!」客途傷腦筋道:「咱們身上哪來什麼路條,沒有路條怎麼進
城?」
    小桂眼珠子一轉,已經有了計策:「大不了不走正門嘛!就憑咱們翻山越嶺都能如
履平地的本事,道還會翻不過那道牆?」
    「翻牆?」客途忍不住嘿嘿失笑道:「沒想到咱們俠客還沒當,就先幹起樑上君子
來了!」
    他若知道,多數的俠客也都是用小桂所提議的方法,進出牆門,大概會笑得更愉快。
    他們二人既是決定翻牆而入,自然趁著距離城門還有段路,就轉向人煙稀少的田郊,
準備找個合適的地方登牆拜訪眼前這座大城。
    轉了半天,他們終於好不容易在城南郊外,找著一處荒涼無人,而且城牆上籐摹蔓
生的好地方,輕鬆地攀籐越城。
    他們倆躍下的地點,正巧在一座荒蕪的大宅院旁。
    小桂指著大宅院,咯咯直笑:「師兄你瞧!咱們晚上住的地方有著落了!就算待會
兒咱們賺不到錢,至少不用擔心要露宿街頭了。」
    客途瞧了瞧大宅院,亦是甚為滿意的點頭道:「不錯,這宅子雖然荒廢了,不過屋
瓦倒挺周全的。咱們晚上就來這裡休息。」
    他們二人認清了目標,這才大步的朝著人聲熱鬧的大街走去。
    來到街上,眼見店舖林立,人潮擁擠,小桂不禁噴舌歎道:「哇鷹!大城大府果然
不一樣,到處擠滿了人也!」
    客途也是首次見識到如此熱鬧的城市,亦是瞪大了眼,呵呵直笑:「哇!好熱鬧!」
他們師兄弟倆像對典型的鄉巴佬,一路走一路逛,一邊猶自比東指西的大開眼界。他們
二人那副俊祥,可逗笑了路上不少行人。
    一時之間,他們便也忘了肚子還餓著的這回事,索性順著三街六市先逛個過癮再說。
    要不是客途在東大街上,看到一家糧行前,搬運的工人來來去去,他差點忘了自己
還得打工,才能填飽肚子的事。
    於是,他拉著小桂來到糧行前,向櫃台上的掌櫃打聽有沒有活可干。
    掌櫃的用一種不耐煩的眼光,上下打量著他們兄弟倆。
    「小伙子……」掌櫃的抽了抽蒜頭鼻,哼聲道:「我們這每一隻麻袋,可都足足有
二十斤重,你自信搬得動嗎?」
    「可以,可以!」客途忙不迭點頭道:「二十斤絕對沒有問題。」
    他心想:「二十斤算什麼?如果不是還得留點錢給別人賺,我一趟最少可以扛個六
袋子!」
    掌櫃的「叭啦」、「叭啦」抽著水煙桿,瞄起眼睛道:「我可得先告訴你,你搬一
只麻袋,工錢是二分;如果你溜了手捧破麻袋,一隻可要賠五分錢。你估量估量自己,
能不能做得來,可別到時候摔了袋得靠打白工來補償,又說我欺負了你吶!」
    旁邊其他的搬工聽了這掌櫃所開的價碼,就知道這個黑心肝的掌櫃放過欺生。他們
雖然暗裡替客途抱不平,但是得著還得靠他賺錢,自然沒有人開口說話。
    客途哪知道掌櫃開的工錢,只有行情的半價。他只要有工找就高興了,自是不會計
較錢的多少,要求馬上上工。
    掌櫃的大刺刺地朝後頭險喝一聲:「老范呀!你來帶這小伙子上工,告訴他們這裡
的規矩。」
    糧行裡面有人回應了一聲!
    不一會兒,走出一個橫眉豎目,滿面鬍渣,打著赤膊,活像攔路土匪的工頭,以不
屑的眼光,上下打量著客途。
    「乖乖!」客途回頭和小桂交換個有趣的眼神,暗忖道:「哪裡來的大狗熊?」
    「走呀!」姓范的工頭惡聲惡氣的催喝著。
    客途暗裡扮個鬼臉,朝糧行後面走去。
    小桂理所當然跟著過去。
    冷不防,這個工頭粗魯的揮臂推來,粗聲地道:「去去去!你這小鬼頭跟進來干什
麼?」
    小桂本能的塌肩側身,讓過對方推來的手掌。
    這工頭一記推空,重心不穩,往前蹌踉,小桂好整以暇的負起雙手,腳尖微抬,絆
了對方一下,只聽見一陣「乒乒乓兵」的撞響,那姓范的工頭整個人飛打出去,撞倒了
一大堆麻袋,還跌了個狗吃屎。
    客途回頭歎道:「工頭大哥,大家有話好說嘛!你何必對我師弟動手動腳?」
    他言下之意其實是指,對小桂動手動腳,倒霉的是自己,這是自找苦吃。
    只是,這話的那姓范的耳裡,卻認為客途是得了便宜還賣乖,故意出言消遣自已。
這姓范的本來就不是什麼好脾氣的人,聞言豈有不抓狂之理!
    「我操你奶奶的!」姓范的出口成髒,叫罵道:「動手動腳又怎樣?老子今天非得
教訓:你們這兩個小兔崽子不可!」
    小桂雙眉一堅,不說道:「你這個渾球出口成髒,如果跪下道歉,少爺就不跟你計
較。要不,少爺今天就要敲掉你滿口大牙!」
    小桂這一變臉,一勝寒森的氣息不怒而成,看得那些擠在糧行裡外看熱鬧的人,全
都不由的「突」地心頭一跳。
    只有這個霉星高照的范工頭,怒火遮眼,沒察覺服前這個「小鬼」,可不是那種可
以隨便捏來吃的軟柿子。
    姓范的工頭霍地跳起身來,朝指叫喧道:「我呸!你還想要我道歉?老子揍扁你!」
    他猛地一個虎撲,朝小桂衝去,模樣倒真有點戰牙咧喝的凶相。
    小掛故意扭頭看著客途,無奈道:「師兄,我真的不是故意要惹事的。」
    眼看范工頭氣勢洶洶的撲至,圍觀眾人不由得替小桂發出擔心的驚叫!
    「……」地一聲,才剛擠出眾人嗓頭,小桂已然回頭、揮拳.動作如行雲流水,優
雅瀟灑。「僻僻啪啪!」
    十幾記清脆的巴拳擊肉聲急由成一片,姓范的工頭已在慘號怪叫聲中,噴著滿嘴紫
血碎牙,倒飛而出。掌櫃的一看可慌了,不及細想,已然扯著嗓門,失聲高叫道:「來
呀!快來人呀!有人找碴!」
    「我們找碴?」小桂和客途無辜的對望一眼,忍不住呵呵失笑道:「像嗎?」
    不管像不像,糧行裡已湧出十來個牛高馬大,橫肉滿面的壯漢,人人手裡持棍帶棒,
不容小桂他們分說,一湧而上,手中棒棍揮舞砸努,雨點似的猛朝小桂他們二人身上招
呼。
    「哎喀!打死人啦!」
    小桂戲謔的叫聲剛自亂軍之中傳出,一股如山的氣流平地旋起,將那十幾個大漢砸
落的棒棍悉數反震而回,敲在他們自己的頭臉之上,痛得這些人哀哀大叫!
    這些惡漢還在叫著,小桂右腳倏伸碎掃,這些人立刻如遭重擊般,紛紛滾跌摔撞,
剎時亂作一團。
    那個掌櫃的早已嚇得縮在櫃台後面,瑟瑟直顫。
    客途看著已是一團混亂的糧行,歎口氣道:「我看,這個工咱們是打不成了!」
    這時,糧行外看熱鬧的人群裡,有些好心一點的,壯起膽子朝小桂他們叫著:「小
兄弟,你們快走吧!剛剛已經有人去報官了,這城裡的縣太爺和這家糧行老闆是拜把子
的叩頭兄弟,這寥若是鬧進了衙門,你們可就討不了好的。快走吧!」
    小桂他們二人在圍觀群眾善意催促下,朝眾客氣的拱手離去。
    打不到工,他們師兄弟只得打了處免費奉茶的茶站喝它個飽,然後回到先時越牆進
城所看中的那座荒宅裡休息。
    他們二人才剛在灰塵滿佈的大宅子裡,找著個淨處和衣躺下,突然聽見屋子外面人
聲雜沓。
    「快!四處找找,一定要搜出那兩個小鬼,帶回衙門給二爺處治。」
    「何方,帶些弟兄進這破宅子看看……」
    「找仔細了,別讓他們跑了!」
    小桂和客途同時彈身而起,互望道:「哇呀!咱們好像惹上麻煩了!」
    小桂皺著眉頭道:「官商勾結,鐵定不是什麼好貨色。咱們若被綁進了衙門,肯定
是有理三扁擔,無理扁擔三。」
    客途愁眉苦臉道:「我是擔心,他們若要咱們賠償損失,咱們拿什麼賠?說不定會
判咱們在那糧行做永遠免費的白工吶!」
    「不是不可能哦!」小桂抿嘴道:「若真這樣,咱們哪還有機會去闖江湖!」
    客途眨著眼道:「所以說……」
    「咱們溜!」小桂極有默契的嘿關接口。
    這時,已有人聲自荒草叢生的宅子前庭傳來。
    他們倆嘿嘿一笑,轉進宅子後面,自另一頭翻牆而出,溜之乎也!
    是夜。
    星光燦爛,一月如弦。
    小桂和客途這對難兄難弟為了逃避官兵的追緝,索性循著白天入城的原路,再次潛
越城牆,回到城外荒郊,找了座破廟躲起來,傾聽夏蟲卿卿和肚子咕咕!
    他們倆枕著臂,躺在廟中僅有的殘破供桌下,目半頹的屋頂望出去,看著眾星拱月。
    「其實……」小桂以打著商量的口氣道:「師兄,你知道,我身上還有一塊金鎖片,
雖然不大,不過……」
    「不行!」客途一口打斷道:「那是將來如果有機會,你和爹娘相認唯一的信物。
不管在什麼情況下,你都不能賣掉它。」
    小桂翻身側臥,望著客途道:「不是賣,我只想把它拿去當。」
    「不行!」客途更加堅定的反對,同時也翻過身,瞪著小桂,認真道:「師父說過,
我這個當師兄的,除了幾個大原則要堅待之外,其他什麼事都可以依你、順你、寵你,
甚至聽你的。而很不幸的,與你身世有關的事,就是我必須堅持的原則。所以,這個事
我說不行,就是不行。
    你不可以賣金鎖片,也不可以當金鎖片,反正你不能讓這個金鎖片離開你身上,離
開你的視線。這件事就這麼決定,師兄我說了就算。」
    他一口氣說完這些話,一翻身,又仰躺回去閉上雙眼,表示討論結束。
    「好吧!」小桂終於無奈的仰面躺下,咕吶道:「誰叫你是師兄,反正比大小,我
也比不過你,只好聽你的啦!」
    「少囉嗦,睡覺。」
    客途故作嚴肅的打斷小桂的嘀咕,結果,他們二人的肚子同時發出一陣「咕咕!咕
咕!」的飢餓聲,在沉靜的夜裡,顯得特別響亮。
    他們倆倒過頭,對望一眼,實在忍不住咯咯笑了起來。
    「沒辦法。」小桂拍著肚子,吃吃笑道:「餓得睡不著。」
    客途瞪著星空,閒聊道:「咱們的師父外號不死神仙,聽說他已經能知過去。未來,
就是不知道,他是不是曉得咱門現在的情況?」
    小桂突然一骨碌翻身,改成俯趴的姿勢,雙手托著下巴,緊閉著眼睛,口中唸唸有
問道:「師父,我肚子餓!師父,我肚子餓!師父,我肚子餓!師父,我肚子餓!師
父。」
    客途莫明奇妙問道:「你在幹什麼?唸咒呀?」
    小桂頑皮的撐開一隻眼睛,眨了眨,戲謔道:「我聽師父說過,咱們有個心法叫
『天地一心』。就是說,如果你的靈台夠澄清的話,你就可以感應想感應的人事物,或
者讓對方接收到你的念頭。我是想試試著靈不靈嘛!」
    「嗯!」客途弄笑道:「什麼跟什麼?大地一心,是師父近年來才參透的一種聚於
密法,需要以極為深厚的內力為基礎,才能到達你所說的那件境界。哪是像你這樣咕噥
就成了的,我看你真的是餓瘋了!」
    「好玩嘛!」小桂咯咯直笑:「反正睡不著,閒著也是閒著,當然得打點事情來娛
樂自己。」
    說著他無聊的翻身躺回地上,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一時之間,他們二人都沒再說話,只是似醒似睡的假寐起來。
    忽然——
    靜溢的夜裡,隨風傳來一陣隱約的叱喝之聲!
    客途驚醒過來,推推小桂,輕聲道:「你聽到什麼沒有?」
    只這半刻,叱喝的人聲彷彿又朝破廟這邊接近了些。緊接著,一陣細碎的叮叮噹噹
聲響起,像是兵刃交擊所造成的結果。
    小桂朦朧道:「誰那麼大的興致,半夜不睡覺,跑到這荒郊野外來打架?」
    說著……
    他突然清醒過來,猛地彈身坐起,興奮道:「啊哈!那是江湖中人在夜鬥!」
    客途亦是兩睛發亮道:「嘿嘿!江湖人管江湖事,這可不是讓咱們給碰上了!」
    小桂跳了起來,嘿然直笑:「咱們正愁找不到過江湖的門路,這下子『門」可是自
己跑來了!師兄,快點!咱們快去看看,到底是怎麼樣的江湖事,等著讓咱們來和。」
    「走!」












第03章 人小鬼大
    他們二人一閃而出,朝打鬥聲響起處,電射而出,生恐去得慢了,萬一錯過趟入江
湖渾水的大好時機,那豈不就可惜了。
    隔著破廟不足百丈遠的地方,有一片稀稀疏疏的林子。現下,正值開花季節,每棵
樹上都開滿潔白如雪的小白花。只要風兒吹過,滿天落英便宛如紛濱瑞雪,在風中優雅
的翻飛,那景象真是美極了。
    此時,雖僅是夜風微微,但小白花紛墜如密雪,有時迴旋飛掠,更速於撲火之蛾。
    當然,這些小白花不是被風所吹落。
    它們是被作中激鬥的氣旋所摧墜,正不斷隨著拼戰雙方攻拒的勁流,上下穿繞翻飛。
    激戰的雙方,一共只有五人。而且,還是以一敵四,且戰且退的局面。
    迷濛的弦月灑落的是黯淡的月光.透進林中,就更顯得錯落與淒迷。
    小桂他們很快便已來到疏林邊緣,隱在樹後,好奇與新鮮兼而有之的朝林中觀望。
    雖然只能籍者透入林中那不太明亮的月光探看,但是,他們還是很容易就看清林內
動手之人的模樣。
    那個以一敵四,並累得汗流使背仍在挨打的人,赫然只是個與小桂年齡相近,長得
濃眉豐唇,輪廓深刻,略顯清瘦的褐衣少年。
    而圍攻他的人,一個是年約四旬,中等身材,博唇如削,面容冷厲的持劍紫衣人。
紫衣人左右,是一對手持金瓜錘,面貌酷似,身形魁梧的黑衣壯漢;另一人,則是名背
脊微駝,面加重棘的六旬老者,他背上雖也背著長劍,但此刻劍仍未出鞘,只憑一雙干
癟枯黃空手,就逼得褐衣少年幾度險象環生。
    褐衣少年且戰且走,逐漸退近小桂他們藏身之處。這時——
    駝背老人呼地騰空而起,揚掌揮掃出渾厚剛猛的力道,隱含呼呼風雪之聲,攪動滿
天似雪落英,威猛至極的撞向褐衣少年。
    就在同時,紫衣人的另二名黑壯漢,也不分先付的出手夾擊,三件兵器自四面八方
如閃電般朝褐衣少年身上罩落。
    褐衣少年瞪目如鈴,驀地,他身形突兀一矮,整個人縮起身朝地面上撲滑出去。
    砰地悶響聲中,褐衣少年左胯已被駝背老人的掌風掃中。
    他雖是狼狽已極的滾出丈尋之外,卻也籍著駝背老人的掌勁的推送,即時避開其他
三人要命的攻擊。
    紫衣人怒極叱道:「臭小子,看不出你居然如此滑溜!」
    他身形如電,再次揮劍撲擊。
    褐衣少年披頭散髮,強忍著左胯的抽痛,狀極狼狽的正自地上半跪而起。他一看紫
衣人再度殺未,當下,左手並指如刀虛空揮劃一陣,口中同時暴喝聲:「起!」
    咻然一道劍光直射紫衣人,令追擊中的紫衣人大吃一驚,忙不迭揮劍砍向那道森冷
寒芒,同時奮力振臂,猛然朝後倒掠,無暇再追殺他上的褐衣少年。
    「叮噹」聲中,那柄離奇飛射紫衣人的寶劍,隨著紫衣人掃擋之勢已被磕飛。
    有人叱喝一聲,閃身追去接回遭磕開利劍,而那人竟然卻是那個駝背老人。
    駝背老人身手利落的接回自己兵刃,旋身瞪著依然半跪於地,猶自喘息不已的褐衣
少年,冷冷道:「小鬼,看不出你年紀不大,卻能施展茅山派的鎮派秘學移劍術。無怪
乎你有膽子傷害老夫的親孫,老夫倒是有些小覷了你!」
    褐衣少年原本窘迫的處境,因他這把詭異的移劍術突襲成功,而暫緩了動手。
    他慢慢的站起身來,竭力平穩著氣息道;「關駝子,虧你還是個在道上開了宗,立
了派,有名有姓的角色。自己的孫子在外面浪蕩成性,甚已調戲良家婦女,你捨不得管
那也就算了,少爺看不過去,替你教訓一頓,你非但不思檢點,反而帶著兒子替孫子出
頭,聯四人之手,欺侮我一個後生晚輩,你羞也不羞?敢請你風雷門的名聲,就是靠這
種不要瞼的手段聞出來的!」
   關駝子聞言,剎時,臉色變得異常冷澀,酷厲道:「小鬼,你將為自己所說的話感
到後悔,老夫原本只想廢了你,饒你一條狗命。但是現在,老大一定要殺了你。」
    褐衣少年嘶啞嗆笑道:「對!殺了我,免得風雷門今晚這檔子不要臉皮的醜事宣洩
出去,從此臭名迎風傳揚數千里!」
    「爹……」紫衣人冷然開口道:「何必跟這小鬼廢話太多,早點子掉他,替凡兒報
仇,咱們也好早些回去休歇。」
    關駝子緩緩點頭,沉聲道:「小鬼,你自己命短,莫任老夫心狠……」
    他話還沒完,小桂施施然的自樹後行去。
    「是誰在替少爺收魂?」小桂嬉皮笑臉的岔言道:「幹嘛沒事『小桂』『小桂』叫
個不停!」
    客途也自林木後現身,猶自對小桂這個趟入混水的藉口,呵笑不停!
    對立的四人均不料這林中還有別人,微怔之下,各自提神戒備這不知是敵是友的二
人。

《 本帖最後由 陸戰男兒 於 2010-7-6 09:17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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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6 09:16:05 |只看該作者
不過,不可諱言的,身陷絕境的褐衣少年見有人出面架樑,不管對方是敵是友、顯
然情況對自己似乎較為有利。當然,心情可比先前稍感輕訟。
    「你是誰?」關駝子冷聲喝道:「沒事闖入江湖紛爭裡頭,難道不怕把小命給弄
丟?」
    小桂故作愕然狀:「你剛不是一直在叫我嗎?我還以為你認識我,這才出來和各位
打個招呼的嘛!」
    關駝子皺眉道:「我叫你?老夫根本不認識你,怎麼會叫你?」
    小桂故意斜他一眼,佯喚道:「我就是『小掛』,小掛就是我。你既然不認識少爺
我,為什麼少爺正在樹後賞月賞得挺高興,聽故事也聽得頂開心,你這老小子非得千呼
萬喚的猛叫『小鬼』,把我給叫出來才高興!」
    這下子,關駝子可聽出小掛有意打碴來著。
    只是,他打量著眼前這兩個不如死活,想橫架樑的「小鬼」,實在想像不出他們能
有多大本事。因此,他頗為不屑的冷嘲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
    「你看,又叫了吧!」小掛雙手插腰,再次岔言道:「這個小掛、小鬼是不可以亂
叫的,否則少爺我一旦誤會了,是很容易生氣!」
    他故意打斷關駝子的話,明擺著是不將這個風雷門的創派掌門放在眼裡。當然,其
實小桂根本還搞不清楚「風雷門」在江湖上究竟算什麼東西,究竟又有多大的威風和勢
力?
    只是,眼前那名紫衣人,也就是「風雷門」現任的掌門,江湖人稱紫衣飛星的關家
駒,卻無法忍受小娃如此目中無人的狂態。
    「無知小輩!」關家駒怒聲道:「在我風雷門之前,豈容你張狂?左右護門何在?」
    那一對相貌相似,手持金瓜錘的黑衣壯漢,齊齊躬身回答:「屬下在!」
    關家駒重哼一聲:「去將那個不知死活的小鬼給我廢了!」「遵令!」
    那二位仁兄一揚手中重逾百斤的金瓜錘,惡狠狠的瞪著小掛,一步一步朝他逼近。
    客途呵呵一笑,攔在小桂身前,捲著衣袖道:「想欺負我師弟,也得問問我同不同
意吶!」
    關駝子已經不耐煩和他們如此挾纏,揮動手中長劍,冷嗤道:「想死還怕沒鬼可做?
上!」
    風雷門的兩大護門應諾一聲,揚錘撲身,動若蒼鷹撲兔,暴烈的舉錘砸向客途。
    面對對方很烈的攻擊,客途還是好脾氣的呵呵一笑,他居然不退不閃.右掌當胸直
豎,左掌劃個小弧斜劈出。
    客途的出招看似沉緩無奇,狂撲而至的二大護門一聲冷笑剛出口,卻駭然發現客途
的手掌已然印到自己的胸前。
    冷笑驀地變作驚叱,這二大護門急忙回錘擋向客途攻勢,但是——
    「砰!」然悶響,客途已一掌震得撲來的二人倒摔飛去!
    「哇!」地一聲,這二大護門同時噴出一口鮮血.踉蹌落地之後.腳下猶自「登登
登!」連退三大步,險些腿軟的一屁股坐倒於地。
    客途一招傷敵,當場震住風雷門上下和那名褐衣少年,唯獨小桂,一個勁兒鼓掌叫
好!客途收手而立,朝小掛擺手笑道:「這沒什麼啦!我只是佔了他們輕敵的便宜,要
不這二位護門,大約可以支持個十來招沒問題。」
    他們師兄弟倆是就事論事,實在話實說。但是,那邊「風雷門」的二代掌門,卻聽
得氣沖牛斗。
    「狂妄小子!」關家駒手舞長劍,跳腳大罵道;「本掌門就讓你見識一下本門的真
功夫。」
    「唰唰!」急響中,關家駒劍若流虹,飛捲客途。而在那無數冷芒的流虹之中,隱
隱有星芒穿射。
    褐衣少年忍不住揚聲道:「小心他那招『燦出星飛』,劍勢之中央有暗器!」
    「多謝警告。」客途朗笑聲中展開身形,有如行雲流水般的飄忽游移開來,輕易就
避開了關家駒的暗器。同時,他雙手或拳或掌,旋展出輕靈巧妙的招式,空手不讓的和
關家駒戰得有來有往。
    關駝子不愧是老江湖,當客途一招震傷他的二大護門,他便直覺到眼前這二個陌生
的小子恐怕並非易與之輩。
    如今他凝神往視著客途所用的革法,心下更是大凜的忖道:「這是什麼掌法?」居
然連老夫都看不出它的變化?」
    關駝子暗吸口氣,抑住心中震撼,朝身後二大護法沉聲道:「你們不上,還怔在那
兒做什麼?」二人護法慌忙恭應一聲,再次持著金瓜錘上陣。
    小掛跨身,本要阻攔這二個黑衣護門,但是,一對森冷的寒光,阻斷他的去路。
    關駝子劍出如濤,語聲冰冷道:「小鬼,你還是先擔心自己吧?」
    原來.關駝子人老成精,已經察覺出眼的這二個身份不明的小鬼,雖然不知是哪個
高人門下,但卻是剛被放出來磨練江湖的雛兒,因此功夫固然高明,不過經驗顯然相當
生嫩。
    像這樣的小子名不趁早除之,日後終成大患。
    於是,他當然顯不得老前輩的風範或威望,一上手,便到猛處殺,打算就地擺平小
掛他們。那邊——
    褐衣少年神色不定的望著正與關駝子動手、似乎有些力不從心的小桂,以及正以一
敵三,顯然應付已是相當吃力的客途,心中暗自算著自己究竟該溜,或者留下。
    老實說,風雷門的卑鄙無恥,今晚他可算大開了眼界。關駝子和關家駒的無賴護短,
比起江湖傳言更有過之。
    加上人家的功夫,顯然不是他能對付地來,就算加上眼前這二個拔刀相助的陌生人,
好像也沒什麼勝算的樣子,留在此地……
    「恐怕不見路數!」褐衣少年暗自沉吟著:「但是……如果這樣拍拍屁股走人、好
像又有點不夠義氣,真是傷腦筋!」
    他這廂正舉棋不定的猶疑著,小桂卻在關駝子威猛的劍浪之中,哇哇叫道:「喂!
老兄,如果你還沒力氣過來幫忙,至少借把劍給我用用吧!我這空手對敵的結果,就快
被人家吃死死啦!」
    關駝子嗤鼻道:「憑你這小鬼的本事,多把劍、少把劍,結果還是一樣,只有死路
一條。」
    小桂身形曼妙的穿梭在關駝子那縱騰飛掠的劍勢中聞言.不服氣道:「老駝子,你
說這話可就叫誇張了!你以為自己這套破綻百出的劍法能奈少爺我何?我之所以還沒動
手拆穿你的台,那是因今我的撥雲掌還沒練到家,所以不能像我師兄一樣,單憑一雙肉
掌就能打遍天下。我比較厲害的功夫是劍術,你若不信,就讓我拿把劍,咱們重新比
劃。」
    關駝子「嗤」地冷笑一聲:「你是癡人說夢!」
    原本有些去意的褐衣少年,不禁有趣笑道;「人家風雷叟關星玉,關老駝子前輩可
是憑他那套風雷掌和三十六式飛雲劍法,在江湖上闖出偌大的一片天,更建立了赫赫有
名的風雷門也!你居然敢批評他的劍法破綻百出,難道你的劍術會比他還高?果真能破
得了他的劍招?」
    「是不是,試了就知道。」小桂嘿笑道:「如果沒有點本事,你以為我憑什麼到現
在還能夠在他的劍招裡走來走去?」
    褐衣少年本是故意拿言語消遣風雷叟關星玉,但是小掛卻只是單純的實話實說。不
過,他這番「實話」,聽在成名已有二十餘年,而且個性老好巨滑的風雷叟耳中,可就
大大的不是滋味了。
    關星玉怒極反笑道:「好個狂妄無知的小輩,竟敢在老夫面前如此大吹法螺!好好
好……老夫如果不給你一個機會試試,你還真以為自己可以蹦上了天!」
    說著,他圈劍而回,躍身停戰,形色暴烈的朝站在一旁那褐衣少年擺頭吼道:「宋
小千,還不快快將你手中之劍,交給這個不知死活的小鬼,好讓老夫來領教一下他的
『高招』!」
    這老駝子幾乎是咬著牙,切著齒,硬生生加不屑之至的吐出「高招」這二個字。
    宋小千終究不是少年心性,乍見眼前情況竟有如此戲劇性變化,在好奇與湊熱鬧的
心情趨使下,早將逃走的念頭拋到九霄雲外。
    他忙不迭將自家的佩劍塞進小桂手裡,興致盎然的退讓在側,好整以暇的抱起雙臂,
等著做那壁上之現。
    小桂有模有樣的拈了拈手中三尺青鋒,抿嘴一笑:「輕了些,不過,將就著用用還
可以啦!」另一邊——
    關家駒明明眼看著自己老父即將收拾掉小掛,卻不知為何突然停手,竟打算和那小
鬼「比劍」,心中自是大感納悶。
    簏戰中,客途卻是呵呵笑道:「哎呀呀!想和小掛比劍?你聽我說,那個老駝子注
定要踢中鐵板嘍!」
    紫衣飛星關家駒以堂堂一門之主的身份,聯合門下二名功力不差的護門,久戰之下,
居然擺不平一個默默無聞,而且年僅弱冠的對手,早已是氣得眼冒火,鼻噴煙。
    這下,再聽到客途這番「胡說八道」,簡直是暴怒如雷的大跳其腳。
    他根本忘了還得維持什麼掌門形象,出口成肥的咆哮道:「放屁!就憑那個胎毛未
脫,我用一隻手就能掐得死的半大小鬼;他也敢拿劍向我爹遞爪子?他才叫做——買鹵
魚放生,不知死活!」
    客途依然好脾氣的聳肩笑笑:「信不信由你,如果不你信,咱們何不停手,一起過
去瞧瞧。」
    關家駒本要答應,忽又眼珠子一轉,連連怪笑道:「小子,你想找藉口歇手罷戰,
以求得苟延殘喘的機會?你以為本掌門這麼容易就上你的當?你想得太美了!兩大護門,
還不加把勁,盡快將這小子給廢了!」轟喏聲中,戰況再緊。
    客途咬牙以撐,依然開朗笑道:「師父平說過了,這個世界實在是顛倒。所以我說
真話,反而沒有人相信。」
    不讓他有更多發表感想的機會,關家駒和二大護門的攻勢,已將地逼得他有點捉襟
見肘,窮於應付,無暇多言。
    小桂當然明白客途那邊戰況不利,他更清楚,纏戰時間如果拖長,倒楣的肯定是自
己一方。
    因此,他手領劍訣,故意大刺刺的吃喝道:「老駝子,你注意了!」本少爺指導你
用劍!」
    原來,本性精靈的小桂已經看出,關家父子的脾氣暴躁,頗容易受激,因此故意拿
言語撩撥對人,目的只為了替自己製造有利的致勝良機。
    果然,風雷叟關裡玉正如小桂所望,被這簡簡單平的幾句話,刺激得跳腳,衝動之
下,揮劍就砍,一副恨不得將小桂碎屍萬段的模樣。
    小桂見這老小子果然中計,動手出招之間,氣勢雖猛,但招勢的前後呼應卻不嚴謹,
破綻百出。
    這小鬼,人禁樂得齊心裡暗自偷笑:「原來『武林前輩』的程度,不過如此嘛!養
氣的功夫實在足,太差了!呵呵呵……」
    於是,他定心靜慮。抱元守一,捧劍於胸,神色煥然,以一種超乎他年齡所應有的
沉穩與雍容之態。見招拆招,見勢優勢,輕易化消關星玉這一陣狠砍猛殺。
    關星玉也不愧是成名二、二十年的江湖老鳥,經此一陣急攻,竟然無功而退,心中
不免微該,當即拋開衝動,身形微退,正擬重整氣勢,再圖進攻。
    但是——「老駝子,你覺悟得太晚啦!」
    小桂吃吃笑弄聲中,抓緊關星玉頓閃而逝的瞬間,手中長劍霍然揮斬,於是——
    半空之中,驀然閃現出層層波浪般的光華。
    光華微然顫動中,忽然有團圓亮如月的光影,自震顫的波浪裡幻上浮現。
    關星玉沒料到看來不過十五、六歲的小桂,居然有本事施出如此沉穩老練的劍法,
凜然之下,一式「流雲飛瀑」濺灑著咻咻寒光,反檔小掛劍招。
    剎時,月影與寒光相觸。
    一陣刮人耳膜的金鐵交擊聲,伴著如颶突起,四溢穿射的勁流,叮叮噹噹響透夜空!
滿天非花,在這陣激盪迴旋的勁流中狂舞。
    小桂的身子便隨著翻匕的焰花,姿態曼妙的飄然退掠。
    關星玉卻在這互震的勁道中,閃身連晃,直避七步之外,方始拿極站穩。
    他們二人首遭的接觸,顯然關星玉略吃一點小虧。
    「看吧!」客途得意笑道:「我說你那個駝子老爹打不贏的,你還不信。」
    關家駒雖感意外,但面子上可不能不強硬吼道:「放屁!」
    他手中的劍,舞得更急、更凶了。因為,他總得替在那方失利的老爹,在這邊找回
點顏面嘛!
    風雷叟關星玉一招失利,不由得暗暗吃驚,同時,也在心中暗自尋思道:「奇怪!
這小鬼的劍法,我怎麼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不待他多想,小掛已再度揚劍,欺身直上。
    這小鬼口裡還挺不饒人的嘻嘻嘲笑道:「我說老駝子,關老爺!你剛才可真有武林
前輩的風範,一讓居然就讓了我七步。你何必這麼客氣呃?你如果太客氣了,少爺我也
就不好意思贏你太多哩!」
    「小鬼,狂妄!」
    關星玉有些掛不往臉冷叱一聲,手中長劍猝然飛斬,「飛雲劍法」中最為犀利的三
招,「雲煙漫世」、「風湧雲動」和「岫出星飛」,一起狂掃齊出。
    凌厲的劍光,頓時化做一片有形的雲霧,發出咻咻銳嘯,宛似自天上轟然覆落般,
毫無間隙的猛朝小掛週身丈尋方圓範圍內,暴烈襲至。
    而在這片劍光凝成的酷厲雲霧中,更有點點星光交相飛射,不僅詭異已極,更是肅
殺狠厲之至!
    小桂雙目圓睜,大叫聲:「好!」
    他驀地雙手握劍,修沉猛翻,環體猝揮,於是——
    森森劍氣嘶嘯聲中,劍影如山轟起,層層重重。
    而在如此重疊的劍山之間,忽有無數圓弧猝然飛現,正當這些弧光展現之際,林中
頓時有千百個明月映空溜瀉!
    連串細密的爆震綴合著金鐵互擊的震鳴,隨風飛舞的百花,忽如炸開的白雪,隨著
猛朝四同排擠的潛勁,呼轟滾蕩,激湧飛射。
    迴旋衝撞的勁流,帶起上沙飛揚,煙霧瀰漫上.巨木頹折的喀啦聲直響!
    一旁觀戰的宋小千驚呼一聲,腳底猛點,身如輕煙,迅速奔退十丈之遠,直到躲出
林外,方覺壓力稍減。
    原本交戰中的客途和關家駒等人,也被這陣沖蕩的勁流,逼得心頭一窒,出招散亂,
他們忙不迭各自收手,晃身側掠,急急避向遠處。
    半晌之後,塵灰消散。
    小桂已與關星玉相隔六尺,如鬥雞般對峙而立。
    他們二人所站位置三丈大圓之內,林水全毀,無一完整,連地面也像被剷平了似的
凹陷一圈。
    小掛臉色蒼白,柬發的頭巾已失,不過髮髻卻沒被挑散,他雙手技劍於地,急促喘
息著,左膀上一圈血漬正透衣而過,迅速的殷開,
    除此之外,小桂身上並無大礙。
    小桂對面的關星玉此刻也以微微喘息,他除了一頭已見斑白的灰髮有些凌亂之外,
渾身上下倒是毫無損傷,連一身衣袍也都整整齊齊。
    但是,他卻是滿臉的震撼與激動,連他握劍的右手,似乎也有些不可扼制的微微抖
顫著。
    客途急忙掠向小桂,二話不說,立刻出指如風,幫小掛封穴止血上藥療傷。
    宋小千滿面驚服的踱回林內,嘖嘖歎道:「乖乖!你到底是打哪兒來的怪胎?明明
和我差不多的年紀,居然有如此高明的本事和功力!」
    那邊,關家駒也帶著二大護門,趕上前探視他爹的情況。
    小桂沒有回答宋小千的問話,反而目注關星玉,嗆笑道:「老駝子,看來這場硬拚,
你倒是佔了點上風。你這近乎一甲子的功力,的確不是唬人的吶!」
    關星玉神色古怪的反問道:「小鬼,你剛才用的,可是君家關月劍法?」
    「是,也不是。」小桂模稜兩可的回答,隨後好奇的反問:「你也知道笑月劍法?」
    「江湖之中,又有誰不知道笑月劍法?」關星玉深沉道:「小鬼,你與君家有何關
系?」
    小桂撇嘴一笑:「我姓君,名小桂。你說。我該和君家有什麼關係?」
    「什麼?」關家駒訝然道:「你就是君桂丞的兒子,君小桂?」
    關星玉雙目微睜,瞪視著小桂,稍頃,他神色一黯,喃喃道:「好……好!君家有
後了。」
    他還劍入鞘,神情依然古怪道:「小鬼,今晚這檔子事,看在你父親的面子上,就
此揭過,宋小千……」
    他側首,冷冷瞪著褐衣少年,道:「你與凡兒這筆帳,咱們先記下了!錯開今晚,
以後哪邊遇上,咱們哪邊再算。走!」
    關星玉頭也不回的掠身離去。
    關家駒再次惡狠狠的瞪了宋小千一眼,這才帶著二大護門追著關星玉的背影而去。
    「喂……」小桂怔然招手道.「老駝子,你們走呀!我還有事想……問你吶……」
    他有些洩氣的望著消失在黑暗中的風雷門等人。
    宋小千在一邊,嘿嘿笑道:「關老駝子遇上君家人,不走才怪呢!」
    「呀哈!」小桂回過身,得意笑道:「跑了一個,這裡還有一個。我說,這位老
兄……請了!」
    小桂突然朝小於有禮的長輯到地。然後瞅著對方若有所思的嘻嘻笑了起來!小千被
他笑得心裡在發荒,怪叫道:「喂喂喂?你幹嗎這樣子看人?人家說『禮多必詐』,你
問莫非有什麼企圖?」
    客途被他緊張的樣子逗笑;「我們哪會對你有什麼企圖!我們不過是有些事,想請
教你罷了!」
    小千以懷疑的眼光瞅向他們二人,質問道:「你們想問什麼?對了,你們二個,到
底是誰?」
    小桂見他如此神經質的樣子,忍個住就想逗他,索性更加促狹的嘿嘿怪笑,然後伸
出一隻手,搭上小千肩膀,一副與他十分親密的架式。
    「可惡……」小千嚇得跳起來,一把推掉小桂的胳膊,警告道:「小子,你少來這
一套!少爺我可不是人妖,少跟我玩斷袖子的那一套!」
    小掛和客途終於忍不住,雙雙抱著肚子發出一陣足以將死人吵活的誇張大笑……
    依舊是城南荒效。
    也依舊是小掛他們先前歇腳的破廟。
    小掛和客途二人,正咀嚼有聲的啃著小千「貢獻』出來的隨身乾糧,
    不待嚥下滿口的食物,小掛已迫不及待的伊晤問道:「喂!老兄,你剛才為什麼說,
姓關的那個老駝子遇見君家的人,不走才怪?」
    小千稀奇的反問道;「怎麼你家的事,你自己居然不知道,還得問我?」
    小桂撇嘴過:「我三歲時就遭到家變,差點死在河裡,幸好被我師父救回黃山,一
待就是十來年。直到幾天前,才和我師兄莫明奇妙的被師父放出山,我不知道自己家的
事,可多著吶!否則,你以為我是提議咱們先回這破廟休息做啥?」
    小千恍然道:「哦!原來你打算向我打聽消息。成,既然你替我解了危,我也該有
所回報。你想問的事,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客途呵呵失笑道:「瞧你把話說的,好像我們救你是為了和你談生意似的。我們那
有這麼冷血?」
    小於睨眼道:「人本來就是很現實的動物,只要有利自己,犧牲別人算得了什麼?
如果對自己沒有利益的事,肯定不會去做。這就是人性,我早看透了啦!」
    小桂作個鬼臉道;「老天,你這人未免將人性看得大悲觀了吧!」
    小千諷笑道:「不是悲觀,是實際。江湖之中,本就是爾虞我詐,人與人的相處相
交,多數是為了互相利用。這年頭,說什麼以誠相待人氣相交,那是笨蛋才做的事。你
們如果不信,等多吃幾次虧,多上幾回當,自然就明白啦!」
    小掛他們兄弟倆總覺得他的話未免太過偏激。
    但是對這種自由心證的話題,多加急辯也無意義,只有和小掛對望一眼,不予置評,
    小桂嘻笑訴道:「隨便啦!利用就利用吧!我說,小老千,既然你願意知無不言,
言無不盡,那麼就趕緊讓我利用一下,說些我原本該知道的事,給我聽聽如何?」
    小千挺喜歡小掛這種爽朗的個性,心情不知不覺地也跟著愉快起來。不過,他倒還
沒有注意到,自己的名字已經被叫歪了,
    他頷首呵笑道:「沒問題,我就仔細說給你們聽,其實,關老駝子和你們君家的關
系,可以說是錯綜複雜,因為,他成名得相當早,三十歲以前憑著一手流雲劍法,幾乎
打遍天下無敵手。當時,你爺爺九霄落虹君尚義,也以自創的關月劍法名動江湖。
    既然同樣是使劍的行家,關老駝子便耐不了寂寞的跑去向你爺爺挑戰,結果輸了。
這麼一來,他當然是賠上了風雷叟威名,自然也就恨死你爺爺!」
    「他這是自找的嘛!」小掛搔著頭,無奈道;「怎麼能怪我爺爺呢?」
    小千點點頭道:「關老駝當然也知道這場沒趣是自己找的,所以心裡固然不爽你爺
爺,也只能自個兒生悶氣了,後來,有一回他讓仇家給暗算,險些賠上老命,就在正這
危急的時候,你猜準救了他?」
    小桂眨眼道:「我爺爺?」
    「才不是!」小千嘿笑道:「是你爹,關月劍神君桂丞救了關老駝的命,還幫他療
傷解毒,然後護送回風雷門。」
    「難怪!」小掛忍不住吃吃直笑:「我爺爺打敗地,我老爹救了他,難怪他見了我
要作辣,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只好一走了之。」
    客途呵呵失笑道;「天底下的事可真巧,沒想到你和江湖的首度接觸,居然又是架
了風雷門的橫樑,君家和關家的因緣,不可謂不深吶!」
    小千岔言問道;「對了!君小桂,適才關老駝子問你用的是不是笑月劍法,你回答
說是,也不是,這又是怎麼回事?」
    小掛抿嘴笑道:「是,是因為那的確叫笑月劍法,不是,是因為我施展的笑月劍法,
已經過我師父的增減潤飾,改良過了,和原來爺爺所創的劍招不太相同。」
    小千恍然點頭,好奇問道:「你們的師父是誰?姓啥名何?是哪一門哪一派的?」
    客途搔搔後腦勺,苦笑道:「咱們的鄰居說,師父的容貌十年都不曾改變,所以送
他一個不老神仙的雅導。至於哪一門哪一派,師父不曾說過,我們自然不清楚。」
    「不老神仙!」小千攢眉思索半天,最後搖頭道;「江湖中沒中說過這麼一號人物,
他有多大年紀?」
    「不知道?」小掛學他師兄,扭著頭苦笑道:「我師父是鶴髮童顏的類型,如果光
看臉,好像只有三、四十歲的樣子,不過聽說他很久很久以前就是那長像了,否則人家
怎麼會叫他不老神仙。」
    「聽說?」小千嗤嗤失笑道:「像你們這麼迷糊的人,也敢出來問江慚?難怪公摸
不著江湖的邊,你們真是太混了!」
    小桂哄嘻笑道:「混就混吧!反正不也是有了開始、對了,你是不是還知道其他和
君家有關的事,譬如十三年前,江湖中對君家有沒有什麼傳言?」
    小千扮個鬼臉,哼聲道;「開玩笑.你知不知道,君家在江湖之中,是那種站在風
頭上的人物?君家的事跡,是江湖傳言最熱門的話題,只要是在江湖上跑的人,誰沒聽
過君家的故事!」
    他歇口氣,接道:「尤其是十三年前,笑月劍神君桂丞受人臨終之托、將武林中人
人夢狀以求的千佛塔,送往某個不知名之地,而引來無數想要奪寶之人的陷害與追殺,
最後不知為何失蹤,生死不明,至今都還是江湖中人津津樂道的一個迷吶!」
    「真的?」小桂喃喃道:「我爹失蹤了,訖今生死不明?」
    「還有……」小於瞅著小桂支支吾吾道:「你娘,就是前任的星月宮官主,凌雲仙
子玉秋彤,被控為了防止千佛塔去處洩密,下令屠殺位於鄂北的新州城外南三十里地,
名為北塘村居民一百三十七口。
    而你娘為了證明自已無辜,甘心放棄抵抗,武功受禁,被武林聯盟收押下牢,等候
受審。她本是期望你爹能為她查明事實真相,以昭清白,但是,因為你爹突然失蹤,那
件屠村案件自然變成懸案。
    後來,武林聯盟以申冤時效已過,你娘查無反證,落實了她的罪名,便將她廢去武
功,囚於總壇的死牢之中。」
    「你說什麼?」小桂突然變得面無表情,目光清冷的瞪著小千.以一種令人懷疑的
奇怪腔調緩緩道:「能不能麻煩你再說一遍!」
    破廟裡剎時瀰漫著一股幾乎可看的濃烈危險氣息。
    小千被這突如其來的詭橘氣氛,壓得心頭沉窒,不自覺地加速說話速度,劈哩啪啦
道;「反正,簡單的說,就是你娘被人廢掉武功,現在正關在黑牢裡。被關了這麼多年,
不用猜也知道.她的情況恐怕不會太美妙。所以我建議你這個當兒子的,最好先設法將
她救出來,再談其他。」
    小桂依然定定的瞪著小千,只是,他的眼神似穿透了小千,正望向某個深透迅虛無
的空間般木然。
    小千早被他這種古怪的眼神看得心底直發毛,連口大氣也不敢喘,深恐任何最輕微
的妄動,都會為自己遭來無妄之災。
    此時,一股酷厲的威助感,漸漸自小掛週身上下散發出來,冰冷而強烈,宛似刮過
冰原的淒厲寒風。
    客途直覺地感受到,小掛正將自己退入一個冰冷、漠然的殼裡,他已無法再有理性
的思考。
    客途靈光一閃,墓地想起自己曾經見一次小桂此刻的模樣。
    「快閃!」
    客途驚叫一聲,伸手拉著小千胳膊,猛然揮臂朝破廟外倒射退去。
    廟中,小桂墓地爆出「啊……」地一聲狂吼!
    隨著這聲狂吼,無數凝若有形,宛似怒天般的勁道,以小桂為中心,驀地朝四面八
方迸射開來!
    原來頹傾的破廟,登時如中炸藥般,「轟!」地一聲,爆散粉碎。
    石碎沙飛之際,殘梁斷水,泥灰碎瓦,有如流星雨落,蓬然四散,好不壯觀。
    饒是客途知機得快,拖著小於搶出廟外,卻依舊被這陣突起的狂隨勁流所波及,沖
撞得兩人蹌踉不穩,歪斜直退。
    等到灰沙消散,塵埃落定之後,他們二人也已經是灰頭土臉,狼狽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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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6 09:17:51 |只看該作者
第04章 賭場顯身手
    小千嗆得滿口沙灰,呸聲道:「我的媽呀!這是怎麼回事?」
    他走神一瞧,乖乖,眼前那座破廟竟然已被夷為平地。
    而小桂昏迷不醒的癱倒干地。
    客途忙不迭晃身射向小桂,仔細持他檢查一番。
    小千隨後掠近.三分關心,七分好奇的探問道:「這倒底是怎麼回事?」
    客途逕自伸出右掌,抵向小掛心窩,以內力幫他運功療傷,一邊關道:「沒事,這
小鬼只是耗力過度,有些虛脫。」
    小千看得目瞪口呆,傻了半天方始吹了聲長長的口哨,嘖舌道:「乖乖!你居然可
以一面替人運功療傷,一面開口說話!那你的功力豈不……」
    「平常得很,到目前為上,尚未超過一甲子。」
    「怪物!」小千駭然搖頭道:「看作出不過十七、八歲小紀.你是怎麼練出這般高
強的功力?」
    客途認真的想了想,老實說:「應該是我師父的功勞,大概是他所傳的心法,比較
特殊的原故。」
    小千苦笑道:「說實在的,茅山一派在江湖上雖然名氣不小,也已擠入堂堂十大門
派之一,不過,跟你們這一比,好像就稍為差了一點點。」
    「真的嗎」」客途聳肩笑道:「我和小鬼才剛下山沒多久,還不很清楚自己的本事
算不算好!」
    說完,他也收回抵著小桂胸前的右掌。
    小千見小桂尚未清醒,不由得問道:「這小鬼真的設事?怎麼還沒醒?」
    客途輕笑道:「我已經帶動他體內的真氣,讓他自動循環運轉。只要小鬼體內真氣
運行過十二大周天,他就會醒過來。」
    小千點點頭,坐回地上,問道:「剛才究竟怎麼了?真的是這小鬼發功將這座破廟
給拆了?」
    客途頷首道:「沒錯!」
    小千駭然咋舌道:「乖乖!這小鬼的功力真的如此驚人?」
    客途呵呵輕笑道:「其實,你只要想想小桂的身世背景,自然不會對他擁有如此驚
人的威力感到驚訝。」
    他看著依舊昏迷的小桂,回憶道:「我還記得師父帶他回來的那個黃昏,不過才三
歲多一點的他,卻因為身中奇毒,命在旦夕,而他體內的毒,居然連我師父都解不了。
你要知道,憑我師父當時的醫術,雖然還不敢說到了生死人肉白骨的神奇境地,但是,
天底下卻已經少有我師父親何不了的奇毒雜症。所以你就應該能猜得到他體內的毒有多
厲害了吧!可是,小桂居然中毒近旬左右還沒斷氣,這豈不是奇跡。
    後來,經我師父仔細診察的結果,發現他已打通了奇經八脈,所以才保住了一條小
命。」
    小千吹了聲長長的口哨:「才三歲就已經打通奇經八脈,難怪這麼厲害。」
    「不僅如此。」客途接著笑道:「根據隱醫爺爺的說法……」
    小千插口問道:「隱醫爺爺又是何人?」
    客途說明道:「他算是我們的鄰居,我和小桂跟著師父住在黃山蓮花峰上修練,而
隱醫爺爺就住在玉屏峰鼎谷的青龍軒。他姓江,名水寒,聽說幾十年前是在大內當御醫,
這次我初小桂下山,就是為了他的緣故。」
    「江水寒?」小千皺著眉頭,思索半天,茫然道:「沒聽說這號人物,他大概不是
江湖中人。算了,不管他!你剛說,根據這位隱醫江老人的說法怎樣?」
    客途笑道:「根據江爺爺的說法,小桂應該是在母體內,也就是在他母親懷著他時,
就已經被刻意的滋補培育了。所以他一出生,體質便已優於尋常嬰兒,再加上不到三歲
便已被人以金針易脈的方法,打通奇經八脈,一旦修成上乘的內功心法,其成就簡直不
可預計。」
    小千忍不住咯咯失笑道:「原來他是個被人刻意培養的落難寶寶。」
    客途點點頭,又道:「不過,小桂雖然先天、後天的條件都異常優越,但是像剛才
的情況,那是因為小桂受到太強烈的刺激。精神上不堪負荷,他為了逃避內心的痛苦,
潛意識的封閉使自己所有的感覺,讓心靈變成一片空白,因此才能由無知覺的狀態下,
將蘊藏於體內源源不絕的真力,悉數爆發出來。
    這種情形,只有在他三歲時,當江爺爺治好他所中之毒,他醒來之後,憶起目睹祖
父母被殺的慘狀,發生過一次。
    若是平常時,由於我們對師父所傳的心法尚未完全參透,所以小桂能運用的功力,
仍然有限。」
    「不會呀!」小千反駁道:「我看他在對付風雷門的關老駝子時,他的劍法也是一
級棒的嘛!」
    客途舔舔嘴唇道:「哦!那是有原因的。」
    「什麼原因?」小千好奇的問。
    客途娓娓道:「那是因為,小桂在被我師父救起時,除了頸上的一塊金鎖片,只有
在地貼身的肚兜暗袋裡.藏著一份臘封的君家劍法秘決。他對這二樣東西特別有興趣,
也特別用心。我師父見他真的有練劍的天份.還特地將君家劍法去蕪存精,創演了一套
更精堪的月明劍法傳給小桂。據我師父說,這套劍法已經超越有無,堪為劍門止境,若
是將其口訣全部滲透,身即是劍,劍即是身,則必無敵於天下。」
    小千聞言,心裡不以為然的暗想:「他們的師父到底是誰?居然敢如此臭屁!」
    客途歇口氣,才又接道:「其實,小桂目前對月明創法的領悟,也不過才五成左右。
他才剛由有招,逐漸步向無招的階段,功夫還差得遠見!」
    「還差得遠?」小千這下可怔得合不攏口,傻眼道:「那種本事,還叫差得遠,那
要練到什麼程度,才算不錯?」
    「當然是要練到……」小桂不知何時已轉醒,依然躺在地上,病慪慪的開口:「劍
即身,身即劍,意生劍至,無堅不摧,才算大功告成。」
    客途高興道:「小鬼,你醒了!身體覺得怎麼樣?有沒有什麼不舒服?」
    小千卻是失神的喃喃咕噥;「劍即身、身即劍,念生劍至,無堅不摧……這豈不是
成了神話?」
    小桂神色疲乏的坐起身子,有氣無力的回答客途道;「我沒事。剛才一下子耗盡精
氣神,現在雖然功行圓滿,內力充沛,不過身體的虛脫,還沒那麼快復原,大概還行休
息個把時辰,我才有力氣活動。」
    客途天看天色,道:「差不多也快大亮了,這個多事的夜,可真是漫長!」
    「天亮後你們倆有啥打算?」小千順問道:「是不是要到武林聯盟救人?」
    小桂疲倦一笑:「救人是一定要救的,不過在這之前,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得先
辦。」
    「什麼事?」小千好奇的問。
    小桂和客途對望一個眼,默契十足的同聲嘿笑道:「你知不知道哪裡可以賺到路
費?」
    城內。
    又是掌燈時分。
    小桂和客途二人頭戴羽冠,身著華眼,足登軟底快靴,手搖風雅折扇,一副跨紈子
弟的打扮,火搖大擺的朝人聲鼎沸、燈火通明的北大街逛去。
    就在他們倆行經的路線沿途,偶而可見成排的海報文書貼在牆上,圖文並茂的指明
通緝他們二個「逞兇傷人的惡徒」。
    不過老實說,現在就帶小桂他門故意站在海報文書前面,也沒有人會當他們二人是
通緝犯。因為,以他們現下的裝扮,實在很難讓人相信緝捕通告上寫的。面的會是眼前
這兩位公子哥兒。
    北大街,能在入夜後如此熱鬧,不是沒有原因的。
    因這個城裡最有名煙館賭坊和「養雞戶」(妓院),全都集中在這條大街上。所以,
太陽才剛剛下山沒多久吶,一些不甘寂寞的人兒,也不管祭過五臟廟與否,全都像蒼蠅
見了蜜糖似的湧向這條街。
    客途一邊搖著不挺順手的扇子,一面前咕道;「那個小老千,真是不夠朋友,一聽
說咱們決定去找武林聯盟的山門,居然忙著和咱們劃清界限,死不肯帶路。就連上這賭
場,也不願意陪咱們來,真不知道他心裡想什麼。」
    小桂呵呵笑道;「師兄,其實關於小老千的態度,你只要想想他所說那套『互相利
用』的現實理論,也就沒啥好意外的。再說,咱們要到武林聯盟救我娘的事,搞得不好,
就要流血拚命,他不願意去才好,畢竟我們跟他也不過是『露水姻緣』,彼此認識只有
一個晚上,如果有個什麼萬一,咱們豈不是太對不起他?」客途撲味失笑道:「什麼跟
什麼?你居然連露水姻緣都用得上,真是有夠亂七八糟!」
    「此姻非彼姻……」小桂黠渲眼笑道:「是你自己思想不純潔,才會想入非非,誰
亂七八糟來著?」
    客途呼聲哭弄笑道:「是!你最乖,你純潔,每次闖禍害我跟著倒霉的,還不知道
是誰呢!
    他刷地收扇,遙點行不遠處貼有通緝令的磚牆。
    小桂扮個鬼臉,悶聲笑道:「我早說了,我不是故意的嘛!只是事情碰上我,通常
會變成麻煩,我又有什麼辦法。」
    這時,他們正走近一座懸著「大發賭坊」招牌的三層華樓。
    客途瞄了一眼高高挑起的大紅燈籠,語重心長道:「小鬼,你師兄我,誠心的希望,
咱們今時能順順利利的過個平安夜,賺足路費,好早日上九宮山的武林聯盟,去救回你
娘,所以,拜託你千萬安份一點,可以嗎?」
    小桂憋住笑意,以手撫心,盡量以最嚴肅的表情誓言道:「親愛的師兄,你的希望
一向就是我的理想,我必定全力以赴,以期將之實現!」
    客途嘿嘿笑道:「我最怕聽到你說這種話!就我印象所及,只要你擺出這德性說話,
師兄我就得準備著幫你收拾爛攤子了!」
    「安啦!」小桂以扇面拍拍客途胸口,嘻嘻笑道:「我答應你,今晚一定做個乖寶
寶就是。我也想盡早上路去救我娘的啦!」
    進門之後,小桂他們二人迎面所見,竟是佈置得富麗堂皇的花閣水謝和珍木奇石,
更有打扮的妖治艷麗的鶯鶯燕燕穿梭其間。讓人猛一見著,還以為自己逛錯了地方,跑
進了此街有名的春宵閣,而不是踏進散財的賭坊裡。
    小桂他們在一名穿著黑色勁裝,被黑色頭巾,打黑綁腿,登黑皮軟靴,混身上下都
是凶神惡煞般,連那一臉橫肉也是黝黑得發亮,偏又硬裝出滿面謙恭媚地虛偽假笑的人
漢接引之下,踏著白雲石鋪成的小徑,穿過消魂窟似的庭院,終於進到賭場的中心——
一座分開擺列著各式賭具,如牌九、單雙、骰子。押寶、麻將等等玩意兒的大廳。
    才剛踏入大廳,陣陣汗臭夾著脂粉香,鶯聲燕語和著呼虎喝雉的喧騰音浪撲面而來。
    小桂和客途被如此的烏煙瘴氣和穿腦噪音,轟炸得只想起身就走。但是,為了更現
實的經濟問題,二人也只有無奈的相對苦笑一聲,硬起頭皮往大廳裡闖。
    他們倆進了大廳,先是漫天目的的東轉轉,西看看。只見任何一種賭具前,全都圍
滿了人,有的在賭,有的在看;但不管是賭的人或是看的人,表情全都一樣的興奮和緊
張。
    儘管每一張賭台的形狀不一,設備各異,相同的是這些台子後面,都有一個主事的
「師傅」,三名下手,另加幾個也是混身通黑,腰間鼓起,一見即知帶著傢伙的「把台
腳」壯漢。
    至於場中的客人,有那種和小桂他們打扮類似的跨紈子弟,有油頭粉面的公子哥兒,
有滿腦肥腸的大腹商賈,有衣履光鮮和舉止粗俗的暴發大戶,也有三山五嶽、橫眉豎目
的江湖大爺。
    依偎在這些奉金爺們身旁的,除了一些形態輕佻的嬌媚女子,更有些男女不分,扭
捏作態的「相公」和「童鮮」穿梭往來,打情罵俏;越發令這大廳裡的氣氛淫穢放浪得
令人作嘔。
    在這座大廳入口的左側,有樓梯通上二樓。摟梯口處,也有黑衣的大漢門神一般的
柱在兩邊看守著。顯然,能上這樓梯去賭的客人,身份地位約模都是高人一等的特殊分
身。
    小桂他們逛了半天,終於拿著小千慷慨奉獻的十兩賭本,擠到押單雙的賭台前坐定,
專心一意,心無窮騖的「賺」起錢來。
    也不知道是小桂他們的運氣好,或者是這兩個剛剛攪入江湖混水的半大娃兒們,真
有點賭博的門道,不過個把時辰的光景,他們倆已由十兩的本錢,賺進近萬兩的收入。
    雖然,小桂他們懂得「大贏小輸」的發財之道,在台面上並未引起太惹眼的注目。
但是,以他們二人不大的年齡,偏偏施展如此老練的賭窟生財之道,卻早已讓負責「把
台腳」的兄弟,對他們留上了心。
    小桂暗自信算了一下今晚的收稅,覺得也差不多夠自己師兄倆開銷好一陣子,便對
客途道;「師兄,我累了,咱們回去吧!」
    客途早就被這種荒淫怪誕、放浪喧囂的場合轟得頭昏腦脹,太陽穴隱隱作痛,巴不
得能早走早好。聞言,自是二話不說,抓起銀票和銀錠,逃難也似的擠出人牆,和小桂
一起離開大廳,朝賭坊門口大步行會。
    他們倆先前坐的位置,早有人想沾財運似的搶著去坐,展開了別一場昏天黑地的
「廝殺」。
    同時,一名「把台腳」的黑衣大漢,也悄然打了個手勢.招來另一名護場的兄弟,
交頭接耳一陣,護場那人連連點頭之後,立刻匆匆而去。
    步下「大發賭坊」台階,客途狠狠吸了幾口冷冽清新的空氣,「呼……」聲道:
「哈!這才是人吸的空氣嘛!剛剛那裡面,簡直像人類即將毀滅般的最後狂歡,真是受
不了!」
    小桂拍拍懷間銀票,搖頭晃腦的提著精神道:「還好,辛苦,算有點代價。那種罪,
一輩子受它一趟,我已經嫌太多了!」
    兩個人心有同感的相對一陣呵笑,這才邁步離開依舊燈火通明的不夜之街,朝城裡
「日落而息」的另一頭愉快走天。
    雖然同樣的一座小城裡,城西這邊的街市,早已門戶深銷,空蕩無人。和熱鬧的北
街相比,這裡彷彿另一個世界般沉寂。
    小桂他們二人享受著今晚難得的寧靜,沉默中,踩著暗夜的隊影,腳步一致的前街
尾高掛著招牌的客棧,緩緩而行。
    正當他們行經一條暗巷之前,陰影裡、忽有人影閃移、七名人高馬大,滿臉凶像的
黑衣漢子,各個手持武器圍了上來。
    小桂眼角一撩,懶洋洋的咋舌笑道:「喲!這可不是大發賭坊的護場大哥們嗎?天
這麼黑,風這麼大,各位這麼好的興致趁夜出來溜噠啦!」
    一個長著一隻倒吊眉的護場大漢,不理會小桂的調皮,兇惡道;「小鬼,下次投胎
時,可千萬要記住,天底下哪一種行業的銀子可以賺,唯獨賭場裡,不是可以隨便撈油
水的地方。」
    客途搔搔前額,恍然道:「哦!原來你們開賭坊的、只准客人輸線,不准人有贏錢
的?你們這樣只進不出的做生意,未免太黑心了點吧!」
    小掛不屑的撇嘴接道:「明著讓贏錢的客人離開,暗裡卻跟上人家幹掉對方。然後
將銀子拿回去,這已經不止是黑心而已,根本就叫卑鄙無恥,下流之至!」
    吊倒眉的漢子粗暴:「呸!上流也好,下流也好,反正丁二爺的銀子,可不是那麼
容易任人拿的。做了他們!」
    一聲令下,一個個小山也似的粗野壯漢餓虎撲羊般的高舉著手上傢伙,衝向小桂和
客途。
    眼看著閃著冷冷寒光的刀槍劍棒就要招呼到自己身上,小桂居然動也不動的抱臂站
在那兒,愉快的笑著,好像等著被人分屍是一件令他非常高興的事似的。
    「等死呀!」客途驚叫一聲,錯步閃身,擋在小桂身前,雙掌齊揚。
    一連串的「彭!」、「彭!」悶響中,撲殺小桂他們的黑衣大漢,去勢比來勢更快
前仰面倒摔而出,而這些人手中的兵刃,也變做一堆破銅爛鐵,叮叮噹噹的掉了滿地。
砰然的人體落地聲挾著陣陣「唉唷!」的慘叫呻吟,在寂靜的夜裡聽來,顯得特別的淒
厲和刺耳。
    小桂卻是熱烈的鼓掌叫好道:「好一招漂亮的『旭日生輝『,果然是爐火純青的架
式。」
    客途雙手插腰,惡狠狠的瞪眼道;「奶奶的!你這可惡的小鬼,竟敢如此玩命耍帥,
勞動師兄找出手救你!」
    小桂滿臉無辜道;「是你自己叫我安份一點的,所以我才沒有動手呀!」
    客途一怔之後,好氣又好笑的敲了小桂一記響頭,笑罵道:「滑頭小鬼,耍我!可
惡蛋!」
    小桂突然「唉唷!」叫了一聲,不過臉上卻沒什麼痛苦的表情。顯然,客途這個當
師兄的,可捨不得真的欺負師弟哩!
    他們二二人看也不看還躺在地上哼哼啊啊的黑衣大漢們,好像什麼事也沒發生過一
般,逕直朝客棧方向開步走。
    就在經過一列海報文書時,小桂突然停下腳步,若有所思的敲了敲貼在牆上,文圖
並茂還纏著自己二人的告示。
    「啊哈!」小桂彈指笑道;「我就覺得那個『丁二爺』挺耳熟的,原來就是害我們
變成通緝犯的糧行老闆嘛!」
    客途嘿然一笑:「沒想到咱們居然和地這麼有緣,如此一來,保證這位丁二爺鐵定
恨死咱們倆了!」
    小桂哼聲道:「光憑這兩樁『新仇』加『舊很』,我就該會砸了那混球的賭坊不過.
看在咱們急著趕路的份上,本公子決定放他一馬算了!」
    客途呵呵笑道:「你今天果然聽話。」
    小桂故意白眼道:「我每大都很聽話,只是你沒發現而已。」
    「少來啦!」
    他們一路笑鬧到客找門口,敲開大門,在睡眼促松的夥計帶領下,儘管安心的投宿
去也。
    就在小桂他們遭到突擊之處的對街不遠,小千藏在暗處,關注著他們二人的一舉一
動。
    看到小桂他們進入客錢,小千終於忍不住在暗地嘀咕:「這兩個白癡,不知道自己
惹上豐亭縣坐地分贓的大爺,居然不懂得馬上走人,還敢打客錢投宿。他們真的單純得
以為對力會這樣就算了,真是自找麻煩!」
    他無奈的人搖其頭,隱入黑暗、消失影蹤。
    進了客錢的小桂和客途,在名睡眼惺忪的夥計帶領下,難得奢侈的投進上房,連油
燈也懶得熄,便合衣倒頭呼呼大睡。
    暈黃的燈火靜靜燃燒著……
    隨著時間緩慢的流逝,耗盡燈油的火光逐漸微弱……
    終於,燈火在一次微然的跳動後,吱地熄滅,房裡登時一片漆黑。
    遠遠的街上,隱約傳來三更鼓響,還有一陣隱隱的狗吠聲!叫得有些兒淒涼。
    細細地,小桂他們所住房間的窗襤上,突然響了那麼一響。
    輕響之後,仍是一片寂然……
    又過了有一陣子,一陣淡淡的白煙,緩緩地自窗縫鑽了進來、先是細細如縷,然後
開始大量湧入……
    房間裡頓時瀰漫著一股強烈的甜膩的悶香,原來嗡嗡急飛的蚊蟲,以及在床腳暗處
爬行的蟑螂、壁虎,紛紛墜地僵臥。
    白色的煙霧,似一層飄渺的薄紗,在房間裡輕蕩浮沉。良久之後,才開始慢慢的消
散。
    這時.糊著白宣紙的細木條窗戶,已被人自外面緩緩推開,一條人影手腳利落,悄
然無聲的翻了進來。
    這人朝四下一打量,便已注意到半垂著布慢的床上,棉被微隆,看來小桂他們依舊
黃梁高臥,不知殺機隱現,死之將至。
    來人冷酷一笑,回頭低聲朝窗外打了個招呼,人影再現,又有二人翻牆掠進屋內,
除他們如此利落的越窗架子,顯然這些傢伙個個都是練家子。
    首先進屋那人朝後來的二名同夥打了個手勢,向床上一指,三人動作迅速的霍然分
開,成三角之勢圍向床沿。就在這三人分閃圈圍的剎那,三柄寒光燦燦的勾刃刀,己分
握他們手中。
    眼前三人小心翼翼的接近床邊,一聲暗號,閃電般撈起布幔,勾刃刀在窗外微光的
掩映了,閃過一片寒芒,狠辣快捷的交叉砍向床上薄被裡的人體頭勁部位。
    勾刃刀鋒利的刀口「噗嗤」有聲的切入被絮,行刺的三人,在故中的同時。狠得不
帶絲毫人情味的手腕齊齊用力翻絞,打算叫受害之人,一刀砍下,便當場身首異處。
    只是,當他們手腕用勁的剎那,三人已驚覺所斬之處著力有異。
    其中一人,順手一帶勾刀,薄被底下露出被切開的兩個裂口,翻出白花花棉絮的被
褥。
    這三人原本也都是老江湖,一見情況不對,立即收刀,各自挪位退閃,神色緊張遲
疑的瞪起牛眼,住房子四周搜視。
    三人之中,一個身材矮胖的赤面漢子,沙著嗓門,低聲道:「大哥,架上的鴨子展
翅竄啦!這場面不大對,難不成那兩個混小子撈了銀子,趁夜溜走,卻放布迷蹤,讓咱
們以為他們還留在客棧裡?」
    「有可能。」一名瘦高個兒陰沉著臉,哼的道:「依趙老七的說法,那兩個混球小
鬼年紀雖然不大。但滑頭的不得了,所以場子裡的兄弟們才會大意失手。他們既然知道
場子裡找上門來,拿銀子走人是最聰明的做法。」
    另一個生得獐頭鼠目的猥瑣漢子,壓著嗓門問道:「咱們要不要追?」
    矮胖的紅面大漢低聲嘀咕道:「二爺若是知道被那二個小鬼撈銀子走人,鐵定氣得
抓狂,到時候倒霉的可是咱們。」
    「先遇再說吧!」瘦高個兒的老大跺著腳,恨聲道:「真是找人麻煩的可惡小鬼!」
    他們三人面朝屋裡,迅速的倒退向窗口,剛打算縱身離去。
    「三位老兄,你們還是甭退了吧!」小桂的聲音突然起自屋中的梁橫上方:
    「你們若真追了,還不知道得上哪兒打咱們哩!」
    三個不速之客驚然大驚,瘦高個兒的反應卻是極快,他右臂碎揮,六點銀光已如星
馳射向橫樑上聲音起處。
    「唉唷!好狠吶!」
    小桂調笑的語聲,用暗器釘木的「奪奪」聲同時傳出。
    行刺的三人才剛轉身向窗準備躍走,卻發現客途不知何時早已坐在窗檻上,好不悠
哉的翹著二郎腿,正對著自已等人愉快的露齒而笑!
    「你們好呀!」客途嘻笑自若道:「很遺憾剛剛各位對我們師兄弟倆的行蹤推測錯
誤。」
    眼前三人齊齊嚇了一大跳,本能的蹬地倒掠遠離客途,保待距離,以策安全。
    小桂好整以暇的盤膝坐在頂樑上,雙手托肋接著膝頭,由上而下,陰視著慌張挪閃
中的三人,悠然嘖聲歎道:「師兄,我早告訴你了,不要這麼神出鬼沒嘛!你瞧,你把
人家嚇得屁滾尿流啦!」
    在他盤坐的橫樑梁身上.六枚三角尖錐一列排開,支支入木三分的釘在那兒,正自
微微地閃著黯藍黝光。
    才剛被客途嚇得不輕的三人,驚魂未定,乍聞小桂出聲,立即又忙不迭的抬頭.搜
尋小桂的人影。
    瘦高個兒的視線瞥及樑上那幾支六角尖錐,不由得頭皮發麻,暗自倒抽口涼氣忖道:
「我射出暗器時,明明是分上、中、下三路,向六個不同的方位出手。這個小鬼卻是用
什麼樣的手法,在一眨眼的時間同,將六支飛縹排列的恁般整齊?」
    他這廂猶在兀目驚疑,小桂卻似尚未睡醒般,有氣無力道:「我說……各位大哥,
你們知不知道,現在是三更半夜也!在這種時間跑來打擾人家的安眠,實在是一件非常
缺德的事哩!」
    這三名不速之客顯然不明白小桂為何突說此言,不禁莫明所以的面面相覷。
    窗欞上,客途輕晃著雙腿,以一副事不關己的口氣解說道:「我這個師弟呃!平素
的脾氣還算是不錯。不過,如果在他睡覺睡到一半,偏給那種不知死活的人吵醒時,就
很難令他保持正常時和藹可親態度了。」
    他嘴裡雖是說著話,但眼睛卻只瞧著自己的手指甲,看他瞧得那麼認真的模樣,簡
直比欣賞一件稀世珍寶還要用心三分。
    這三名前來行刺,卻又出了大糗的仁兄們尚未想清楚,究竟該拿什麼樣的態度來處
理眼前的窘境。
    客途已對著自家手指甲幽幽歎了口氣,接口道;「我想告訴各位的是,你們很不幸
打擾了我師弟的睡眠,引起他極大的不悅,你們最好開始念佛,自求多福吧!」
    「然也!」樑上,小桂唱作俱佳的重重一拍橫樑,翻臉冷叱道:「納命來吧!」
    隨著他擊梁時所發出的砰然聲響,明明是牢牢釘在橫樑上的六枚三角尖錐,竟像有
了生命般的活跳而起,凌空斗翻,咻地射向行刺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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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6 09:19:08 |只看該作者
以瘦高個兒為首的三人幾乎異口同聲,怪叫著舉起勾刀刀奮力磕向反襲自己的飛錐。
    「叮噹!」聲響,三人手中的勾刀刀雖然擊中三角尖錐,但是刀身竟也應聲而斷。
    三角尖錐受擊之後,並末落地。只活一改激射方向,餘韻猶存的交叉襲向手忙腳亂
中的三名大漢,在他們手上、臂上劃破數道血痕。
    「埃唷!不好!」
    「毒……」
    驚叫聲與人體倒地時控翻桌椅的乒乓碰撞聲亂成一團,當眾聲俱寂,地上已多了三
具中毒面亡,七孔流血的屍體。
    「見血封喉!」窗欞上,客途嘖嘖歎道;「乖乖,暗器居然餵上這麼強烈的毒藥,
未見也大狠了吧!」
    小桂自橫樑上飄然跌落,吐吐舌道:「我本來是想嚇唬他們。哪知道這毒鏢居然如
此霸道,害他們在翻本的機會都沒有。」
    客途搖著頭道:「天作孽猶可為,自作孽不可活!那個瘦高個兒若是知道,自己竟
也有誤中自己毒鏢的時候,就不會在鏢上喂以如此歹毒的毒藥!」
    他躍落欞檻,踢了踢漸僵的屍體,攢起眉道:「這裡咱們是住不下去了,你打算怎
麼辦?」
    小桂磨拳擦掌怒哼道:「他奶奶的!真是『君子可以讓予一,讓予二,讓予三,但
對小人莫可空讓也,否則謂之孬』!咱們若再不給他們一點顏色瞧瞧,他們大概還以為
咱們是吃素的,找起麻煩就沒完沒了。」
    客途苦笑一聲:「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好吧!反正惡人原本就得靠惡人來磨才能
見效,這場麻煩橫豎是免不了的啦!」
    時已四更。
    熱鬧的北大街經過一夜的喧騰,也逐漸有了曲終人散的冷清意味。
    只是,大發賭坊裡卻宛然不知休息為何意義般,仍舊熱鬧滾滾,囂喧如常。
    小桂他們卸了華服偽裝,二人俱是一身素雅的青布長衫,直趨賭坊之前。
    賭坊所屬的黑衣守門大漢看到如此不起眼裝扮的二人步上台階,猶不知凶神上門,
只當沒瞧見的逕自聊他們家的天,連虛偽的哈腰迎客也全省下了。
    小桂故意在門檻前停了下來,衝著對自己視若無睹的黑衣大漢們露齒一笑!
    「有時候……」小桂笑吟吟的開口:「跟錯了主子,實在是一件既委屈又悲慘的事,
你們知不知道?」
    黑衣大漢們圍上前。沒好氣道:「窮酸小鬼,你若想賭錢就進去,要是沒錢賭就滾
蛋!你擋著門口前咕個什麼?」
    小桂依舊笑容滿面:「找麻煩的來了,你們知不知道?你們還不快跑嗎?」
    沒瞧見小桂有什麼大動作,只看到他左手猝然翻揚,緊跟著便是一陣「辟辟啪啪」
刮人耳光的清脆肉掌擊額之聲響起!
    在呼爹喊娘的慘號和摔跌滾撞的哀叫聲中,小桂和客途無視於原本圍著自己,此刻
卻被摑成滾地葫蘆,噴著滿口紫血和碎牙,還趴在地上呻吟不已的守門大漢們,兩人宛
如開路機一般,橫行無阻的一路朝賭坊內大步推進。
    凡是遇上他們二人的賭坊所屬人員,沒有一個不落得和那些守門大漢同一命運。
    難怪,小桂打一開頭就說,跟錯了主子真的是一件委屈又悲慘的事。
    除不過片刻工夫,他們師兄弟二人已穿過中庭,進人賭坊大廳。而賭坊驚聞奪勢的
護場大漢,也才剛擎槍掄棒,堪堪趕到大廳口對上小桂他們。
    大廳內的賭局,早已因為這驚變紛紛歇了手,那些不及走避的賭客們全都噤寒蟬的
縮於一角,兀自膽顫心驚,神氣萎縮。
    小桂宛若巡視著自己的基業般,瀟灑的負手而立,含笑點頭道;「很抱歉打擾了各
位今晚的賭興,我們兄弟倆是專程砸這場子的。因為,就在今晚稍早,大約剛起更的時
辰,我們兄弟倆手氣不錯,從這場子裡贏了約摸萬把兩的銀子。
    可是一出門不久,就被賭坊區的幾位大哥們攔下,他們表示,丁二爺的銀子不是那
麼容易搬的,要我們將今晚贏的銀子吐出來,交還他們。哼!難道開賭場的規矩就是,
輸的留下,贏的不准帶走?你們說,這是不是天大的笑話?」
    小桂這一口氣剛歇,一名五短身材,頭大如斗,滿臉橫肉,凶相畢露的仁兄聲如皋
雷,硬生生格言道:「滿口胡言的奧小子,你究竟受誰的指使,竟敢來此紅口白牙的扯
起這漫天大謊,存心想找碴生非?你們莫非是活得膩味了!」
    客途依然溫吞和照的露齒一笑,慢條斯理道:「我們可沒說說,貴寶號前來恐嚇不
成,接著又派人潛至我們師兄弟倆下榻的客棧行刺,企圖奪回銀兩,在那兒還留有行刺
失手的三名人質,如果你們有興趣對質,不妨找人去將刺客提來,不就一切真相大白了
嘛!」
    別看客途滿臉忠厚老實的模樣,他若是胡連開來可比小掛那一副精明的滑頭德性容
易贏得別人相信和認同。
    更可怕的是.他這招屢試不爽!就像現在,賭場裡的賭客加打手,上下數百人之中
就沒有一個人會懷疑他居然在說謊。
    小桂環目四顧,發現此刻在大廳四周及前梯口各處,業已佈滿刀劍出鞘,張弓搭箭,
目露凶光,殺氣騰瞠的黑衣大漢。
    這小鬼似乎對眼前如此「盛會」甚感滿意的不住頷手,他無視於眼前眾多黑衣大漢
一副將要大開殺戒的駭人駕勢.反而反客為主,衝著廳內驚惶瑟縮的無辜賭客,咧嘴一
笑!
    「各位花錢玩完的老爺們……」小桂喧賓奪主的故言道:「今天咱們這個場子是砸
定了,無關的人、沒事的人,最好趕快回家睡覺,否則,待會兒刀槍無眼,萬一被以傷
了,你們可是找不到人要醫藥費的喲!」
    原來,人群之中已有人認出小桂他們就是通緝要犯,正在議論紛紛,此時再被小桂
如此恐嚇刺激,立刻群情騷動,不安的氣氛登時升高。
    這時,通向二樓靜室的樓梯上,有一人緩緩的走下樓來,這人穿著紫底圍暗花的長
衫.立著一雙蛇眼,模樣陰鷙。
    此人沙啞著噪門,語調陰沉的開口:「本坊今晚營業到此為止,不論輸贏,我們過
些時再與各位貴客結算。現在.請各位先收檢好自己的銀錢,魚貫出門,外頭有本坊伙
計恭送各位、掃各位的興,情非得巳。
    這個小兄弟受何人指使,前來挑釁找楂的陰謀內幕,待我們查明後,自會公告諸位,
好讓各位判明個是非曲直。」
    小桂哧地一笑:「乖乖,真會說話!」
    當然,滿懷驚懼的一干賭客自是不敢理會小桂挑釁的言詞,揣揣不安的開始離去。
膽子稍大的人忍不住地在竊竊私語;有些人則在行經小桂他們身旁時,投以悲憫又惋惜
的一瞥,也有人嚇得只知低著頭促促而行,哪敢多看什麼。
    於是,大廳一大窩子的人夾雜著那些娼婦相公,不消片刻便走得一空。










第05章 小老千訴衷腸
    方纔還是熱鬧非凡的大廳,此時卻顯得異樣的空洞冷清,耀眼的燈光明晃晃地照著
廳內的一片零亂。沉靜裡隱伏著森森的肅殺。
    蛇眼大漢冷沉沉道:「你們二人究竟是何出身?三番二次的找丁二爺麻煩,究竟受
難指使?意欲問為?」
    小桂和客途對望了一眼,未言先笑道;「老兄,你沒搞錯!到底是難找誰的麻煩來
著?咱們兄弟倆前天過午才踏進這座縣城,為的是找個可以換頓飯的工作做,結果不到
黃昏,二人就莫明奇妙的變成通緝犯。昨晚,我們也是規規矩矩的來賭錢,憑著運氣和
一點點的本事,僥倖贏了點銀子,卻又三番兩次被人圍毆加行刺。如果換成是你、你有
多大本事能夠無動於衷,假裝什麼事也沒有?」
    「原來如此。」蛇眼漢子陰險笑道:「這麼說,你們是初出洞門的雛兒,誤打誤撞,
自找了一身的麻煩。真是不幸吶!」
    他朝站在廳門旁那個五短身材的大腦袋一揮手,大刺刺道:「關門!」
    「嘎吱……碰!」地一聲,廳門被四名黑衣大漢推動關閉,還落了栓。
    客途好脾氣一笑:「喲!敢惜這門還是生鐵鑄的吶!不過,這四周牆壁全都是雕花
的鑲板隔間而成,這樣子能關得住人嗎?」
    他的話才剛說完,忽然一陣「嘩啦……碰略!」的撞響,在那些雕木鑲板的內側,
落下一道道的鐵柵欄,封閉四周。
    客途忍不住失笑道:「我就說嘛!這種黑心肝的賭場,怎麼可能沒有點像樣的裝置,
瞧瞧!這鐵柵欄支支都有兒臂粗,算得上是座牢靠的鐵籠啦!」
    那個人腦袋凶狠喝道:「臭小人,你們離死不遠,還有心情說什麼風涼話?」
    小桂嘖嘖嘲弄道:「師兄,這邊的人怎麼全都是一個樣兒?他們真的是很搞不清楚
狀況也!」
    這小鬼一揚眉,藐視以極的接著吆喝道:「喂!大頭呆,你搞清楚一點,咱們可是
打定主意來砸場子的,沒有三分三豈敢上梁山!該死的,絕對還輪不到咱們兄弟倆,你
懂還不懂!」
    大腦袋勃然大怒道;「啊呸!就憑你們這二個鳥娃兒,也想上我們這裡來惹事非,
踢場子?老子今人若是不能叫你們直的進來,橫著出上,我他媽的就不姓劉!」
    蛇眼大漢阻止暴跳如雷的大腦袋,冷削道:「廢話不用再多說,小鬼報上名來受
死!」
    「我偏不!」小桂雙手環抱,扯皮道:「你以為你是誰呀!叫咱們報名,咱們就非
得報名,你他娘的!想得美喲!」
    蛇眼大歎瞪著小桂,目光有如毒蛇的舌信,酷寒道:「無知小童,枉費你父母白養
了你這麼大!進了枉死城,別忘了是『喚蛇』薛全替你們送的終。上!給我亂刀分了!」
    薛全使出一桿中空套連,伸縮如意「環結槍「快若電光的暴刺小桂胸口。
    其他黑衣大漢則在薛全最後一字出口的同時,手舞單刀,吆喝如雷,如狼似虎,怡
勢俱足的分別衝向小桂和客途。
    小桂面對刺來的長槍,依然悠閒的吃吃直笑!
    他雙掌交錯,擺出一種詭橘的封門姿式,面對攻勢毫不動容,直到長槍臨身的剎那,
方始變然而動,在掌下拍,右掌長劈,碰然悶響聲中,長槍嗡聲脫射,大腦袋仁兄卻
「哇!」地一聲慘叫竟被小桂一招震飛,口噴鮮血,倒翻摔出。
    蜂擁而上的黑衣打手們猶未驚覺眼前異變,已然迎上晃身切入的小桂。當他們才剛
舉刀劈斬,小桂一招空手入白刃,輕鬆奪得一柄單刀,一換刀花,刷刷揮展。剎時,空
中現出一圈光弧,光弧乍硯的同時,震人耳膜的金鐵交鳴聲「叮噹」直響!
    十幾隻仍然緊鈕著單刀的人手齊空亂飛,血雨濺灑中,淒厲慘痛的哀號扯人心弦的
躥空直起,十數條人高馬大的黑衣漢子便血糊狼狽的撞跌成一片。
    小桂這邊才剛施辣手,客途那裡也已傳出一連串「唉碰」的掌擊人體聲音。
    衝向客途的那群黑衣人打手,一個個有如拋空的繡球,手舞足蹈和著哀哀嗥叫,炸
彈開花般的翻摔落地。
    薛全估不到眼前這才胎毛未脫的半大娃子,功夫居然如此紮實,下手更是狠辣,心
中不由得暗暗一驚!
    他急忙探手解下纏於腰間的兵器鏈子錐,怪嘯一聲,凌空飛擊空手對敵的客途。
    客途驟聞空中傳來兵刃劃破空氣時所產生的咻然銳嘯,便知有高手來襲,他雙臂大
拋,布起一道半圓型的無形勁道,護住自己,同時身形暴旋走位,右手順勢而揮,屈指
連彈,指勁破空,發出奇異的「噗噗」聲響!
    揮刀猛砍的黑衣大漢們單刀急落,卻在觸及客途布起的勁道時紛紛反彈倒揚,有些
人更是被震裂虎口,單刀脫手飛墜。
    薛全揮擊的鏈子鏈,竟也遭到客途凝氣成箭的屈指一彈,撞偏準頭,噗嗤插入一名
黑在大漢的大腿根部。
    在這名手下「嗷……」的慘然狂吼中,薛全震撼的收鏈閃身,駭然脫目驚呼:「穿
雲指!」
    他落地之後,顧不得被自己誤中的手下血流如注,而色發白的指問道:「成名於二
甲子前,一生未有敗跡.被武林兩道尊奉為武林狀元的水千月老前輩,是你們的什麼
人。」
    客途瞄了小桂一眼,兩人會心一笑,心想:「呵!原來咱們師父過去也是個大大的
名人吶!這下咱們終於知道了。二甲子前就已經成名?那師父最少也有一、二百歲……
哇!好老哦!」
    小桂忍不住吃吃失笑;「水千月正是我們的師父。我們的師父就是水千月。不過,
他現在年紀大了,不再叫什麼武林狀元,如今人家都尊稱他老人家為不老神仙!」
    這小鬼是想起上回和小千初見時,小千說不曾聽過不老神仙的名頭,自己心裡難免
有些不是味兒,因此決定這一次有機會,當然得替師父做點宣傳,好好打一打廣告,以
期重新炒熱自家師父的知名度。
    他卻不知道,自己此番張揚,竟導致而後他們師兄弟二人的江湖之行,凶險倍增。
    廳內,眾黑衣打手雖說全是些上不了大台盤的江湖下九流之屬,但顯然對那些真真
假假的江湖傳聞,比什麼都要熟悉。
    因此,當小桂得意的說出武林狀元就是自己的師父時,全場不禁為之嘩然轟動。
    薛全更是臉色數變,他沒想到一個流傳了一百多年的「傳聞」,一位只存在於人們
傳說之中不可思議的人物,如今居然在自己面前落了實,而且還跑出二個找自己麻煩的
傳人來,這種衝擊,實在不能說不大。
    度過片刻的震撼,薛全終於忍氣吞聲道:「既然二位是水老的嫡傳.那麼看在令師
等的金面上,大發賭訪與二位小兄弟的過節,就此了結。二位小兄弟盡可走人,來呀!
開門送客!」
    「慢點!慢點!」小桂拋了手中單刀,擺手謔笑道:「薛老大,我剛剛才說你們這
標鳥人搞不情狀況,你怎麼又來!」今天可是我們兄弟主動找上門來算帳,這梁子是你
說了結,就能了結的嗎?而你居然也敢厚著臉皮,指出我師父的招牌,想跟咱們兄弟倆
拉關係、攀親情,你有沒有搞錯?」
    「就是說嘛!」客途理著衣袖,氣定神閒道;「剛剛的臭小子,就算馬上變做「小
兄弟「,梁子依然是梁子,過節也仍舊是過節。你——腹蛇,薛全——同樣還是不可能
變成我們的朋友,你們三番兩次騷擾咱門兄弟倆的帳,也照常還是得算個清楚!」
    薛全臉色一僵,就待翻臉。
    小桂旁若無人的咯咯直笑;「這應該是我的台詞,怎麼讓你先說了?」
    客途滿臉敦厚的攤手一笑:「你師兄我認識你這小鬼一輩子啦,我還會不清楚你心
裡想些什麼?」
    他們二人這般目中無人的閒話家常,實在不是故意藐視薛全,全是因為習慣使然。
    過去,在黃山上那段漫漫歲月,小桂他們師兄弟倆除了師父,和少數難得來訪的幾
位幾近於『地仙』修為的方外隱者,從未和別的人相處過。
    因為,他們早已習慣只和彼此做伴的「二人世界」,悅起話來的口氣,自然而然不
認為有視於第二者存在的必要。
    只是如今這種說話的口氣態度,當然大大的得罪了講究面子勝於一切的江湖人士。
    薛全怒不可遏的咆哮道:「好!算你們二個有種。既然你們寧願不做親家做仇家,
本總管就成全你們。你們打算如何解決這梁子,儘管劃下道來!」
    小桂一見對方居然是如此一副前倔後恭的德性,想也明白,薛全大概是忌諱自己的
師父。
    他不禁暗想:「咱的師父名氣真有這麼大?聽說,他都已經有幾十年不問紅塵俗事
了,沒想到眼前這條衰蛇居然還是如此含糊?」
    小桂無視於眼前一觸即發的緊張之勢,帥氣的擺手一笑:「算了!咱們出山前,師
父特別交代過,得饒人處已饒人。既然你都已經抬出我師父來拉近乎,我們師兄弟倆也
只好不為已甚,就讓今晚的遊戲到此告一段落吧!師兄,你覺得這個結局可好?」
    「我無所收,你高興就好。」
    薛全本是一怒之下,才會脫口而出要小桂他們「劃下道來」,這麼沖的氣話既然出
口,一般敵對的雙方鐵定會以大幹一場做了結。
    誰知道小桂這小鬼究竟是真不懂,還是裝不懂,居然還笑得出來說算了。此時,薛
全如果再行挑釁,那可就變得有失風度。這種「失風度」的事,可不是薛全這個在江湖
上有名號的人物幹得出來的。他如果真做了,將來哪有面子再在道上跟人爭長論短?
    更何況,薛全若真的拉下臉來硬幹,想想剛才人家兄弟倆出手,他這邊可也不定能
贏。
    萬一翻臉之後還落個淒慘大敗,豈不應了「賠了大人又折兵」那句話,如此一來,
他薛全在江湖上可就真的甭再混了!
    但是,以現下這種場面而言,薛全明明是漲紫了苦臉,氣炸了心肺,咬碎了滿口的
蘇板牙,若要他真的就這麼「算了」,那他豈不是得將滿肚子的怨恨、氣懊一併打包,
通通帶回家中自己獨自一人消受。
    短短片刻,薛全的思緒已回轉千回。
    但是,他越想只有越嘔。
    「怎麼會這樣?」薛全悶在心中千詛萬咒,空自不甘的暗罵不已:「說什麼我蝮蛇
薛全也是個以陰險狠棘而出名於江湖的老鳥,今天怎麼會被二個毛頭小子逼入如此進退
難控的局面?可恨吶!」
    薛全心裡恨著,臉色也一陣青一陣紅的變換不定。
    小桂和客途二人卻搞下情狀況的奇怪著,為何薛全半天不吭聲?莫非他決定不這麼
算了,而想繼續以武力解決彼此的梁子?
    「開門,送客!」
    薛全突兀的暴吼一聲,一甩衣袖,回身便走得略略上樓離去。
    嘴角猶自掛血的大腦袋仁兄,在二名手下的扶持下才勉強地站穩身子,他一聽到
「送客」二字,顯然稍鬆了口氣,忙不迭的揮手要手下挪開那道鐵所鑄的大門,送瘟神
似的隔著老遠目送小桂他們離開賭坊。
    回到冷清的街上,遠遠的已有雞鳴傳出!
    時已五更交鼓,天色漸露微光。
    「好長的一夜!」
    小桂和客途不約而同的齊齊長噓!之後,二人不禁斜眼對望,忍不住同時爆出一陣
興奮自得的哈哈大笑!
    「走吧!」迎著初露的晨曦,小桂意氣風發的揮手傲笑道:「目標——武林盟,殺
呀!」
    他們二人腳下同時用勁,身形發電的射向城垣而去。
    當然,他們又是翻牆出城了。不過,這一問,他們可沒有打算再回這個豐亭縣。
    就在小桂他們得意離去的同時,大發賭坊隔壁的留香閣頂樓上,窗畔一條人影隱立
於簾後,似正在目送著小桂他們二人出城。
    留香閣的對面,一家附有宿處的酒坊裡,小千衣衫俱整的枕臂躺在床榻上。
    「好傢伙!原來你們是武林狀元水千月的嫡傳弟子。」小千臉上含笑的喃喃自語道:
「這回我可真是看走眼吶!這二個傢伙,呵呵……」
    他雖是兀自的咕咕著,但是一雙神色養棄的眼睛卻自斜姚而起的窗戶下,緊盯著對
面留香閣頂樓上的神秘人影……
    離開豐亭縣城一路西行的小桂和客途二人,上午剛剛超過冬意初露,微見簿霜的山
區,進入名為「秋浦」的小鎮。
    秋浦鎮雖然沒有豐亭縣來得大,但因為所在位置臨近江邊,故而商旅往來頻繁,鎮
內不僅三街六市俱全,到處更可見酒樓飯館林立,熱鬧非凡。
    許是因為距離江岸不遠的關係,小鎮上的風勢不弱,樹樹的冷風吹的人們添衣加襖,
鎮裡已是一片入冬時節的景象。
    小桂他們二人依舊是一身單薄的青布長衫,走在風中,卻絲毫沒有寒冷的模樣,與
他們探身而過的路上行人,不免對不畏風寒的二人投以佩服的一瞥。
    小桂望著眼前冬衣加身的行人,不禁信口吟道:「昨日秋風方起,草黃葉落初入眼,
今朝醒覺風寒時,意已瑞雪紛紛。」
    「說得好!」客途呵呵一笑:「咱們離開黃山時,也不過才立秋時節,沒想到眼一
眨,都已經入冬了,時間過得可真快!」
    小桂笑問:「師兄,天也漸漸冷了,咱們要不要在這兒順便添幾件襖子,好準備路
上穿?」
    「也好。」客途頷首道;「否則,若是再像這二天全在山裡面打轉,可又要冷煞人
了,那滋味確實不太好受。」
    小桂扮個鬼臉笑道:「就是說嘛!雖然咱們倆都有本事在雪地裡打赤膊,但是既然
來此人間俗世,咱們的穿著打扮如果和平常人差太多,也會被當成是瘋子。搞個不妥,
又不知道會是出什麼麻煩呃?」
    「惹麻煩不是你的最愛嗎?」客途斜眼陰道:「你幾時變得謹慎了?真稀奇哩!」
    小桂黠謔嘻笑道:「誰說我喜歡惹麻煩?我才沒那麼遜哩!是麻煩喜歡自己來找我
的。這賓與主的關係,請你搞清楚些,不要隨便污辱少爺我的格調。」
    「臭屁!」
    客途故做不屑的嘖弄一聲,頭也不回的大步走入一家綢緞莊。
    「喲!罵完就走!」小桂咯咯一笑:「讓對手回嘴的機會都沒有,高明!」
    他不以為然的嘻嘻一笑,正要踏上綢緞莊的門檻,卻被街上一個熟悉的身影吸引了
注意。
    小桂縮回腳朝那漸行漸遠的背影極目探望:「那不是小老千嘛?好些日子不見,沒
想到他也進了這個鎮!奇怪……照穿著打扮來判斷,他身旁那幾個大個子,應該是他的
同門師兄弟,可是我怎麼覺得小老千好像被那些人給挾待了?」
    綢緞莊內,客途嚷聲道:「小鬼,你不是要買襖子嗎?還不過來,賴在門口做啥?」
    小桂想想不對,回聲叫道:「你幫我隨便挑好了,我剛剛看到小老千,他好像有麻
煩,我追過去瞧瞧出了什麼事。」
    他跑得比風還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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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6 09:19:31 |只看該作者
客途聞言掠出綢緞時,小桂的人已經遠在數條街外,一閃便失去人影。
    「噴!」客途好笑道:「見了麻煩就追,還說自己不找麻煩!這小鬼,真是的!」
    認清楚小桂剛才逝去的方向,客途不急著去追他,返身走回綢緞莊內,因為小桂想
要添幾件襖子的嘛!只要小桂想要的,客途從來不曾拒絕過。
    小桂連鑽帶閃,穿梭在熙來攘往的人潮衛,沒幾下就追上小千那一群人,他便隔著
段距離,遙遙的在暗中跟蹤。
    小千左右那些人動作略嫌粗魯的推著小千朝鎮郊偏僻的角落走去,小千面無表情,
卻不曾反抗的默默而行。
    小桂心中暗自納悶:「奇怪!小老千明明不是這麼好脾氣的人,幹嘛任那些人欺負
而不翻臉?」
    這時,小千一行人已在一處荒園的暗處停下來。
    小桂四下一望,看清地形後,迂迴轉向一條暗巷,潛近小千等人停身之處……
    「小師弟……」一名高頭大馬,滿臉麻子,年約二十三、四的華衣青年,氣焰囂張
的點著小千胸口,不懷好意的奸笑道:「你躲得可真遠呀!這個樣子,你叫我們這些師
兄們,如何評鑒你在外修業的成效?」
    小千僵著一張臉,硬繃繃的道:「回稟大師兄,我沒有躲,我怎麼敢躲著各位師兄
呢?」
    「沒有?」這位大師兄冷冷一笑,忽然揚掌,「啪!」地賞了小千一記耳光。
    小千不閃不躲咬緊牙根,生受了這記火辣辣的耳刮子,他人雖未受傷,但右頰卻立
刻浮現紅腫清咻的五爪金龍。
    茅山派這位大師兄沉著臉哼道:「你還敢狡辯!你若不是故意躲著我們,為什麼沒
有依照我的吩咐,在指定時間之內趕回豐亭縣報到?」
    小千忍氣吞聲道:「回稟大師兄,我是因為在豐亭縣外與風雷門有了點瓜葛,才耽
誤了報到的時間,所以我才會盡速趕來此地,和各位師兄會合。」
    大師兄揚了揚稀疏的眉頭,顯然不信道:「哦!真的嗎?這件事誰能替你作證?」
    其他幾個茅山弟子亦在旁起哄:「對,誰能作證?若無證人,我們就要按照門規治
你一條抗令不前、欺瞞尊長的大罪!」
    「他到哪兒找證人?依我看,這小千根本就是瞎掰,他分明是在欺騙咱們,藉以逃
避咱們的監督。」
    「對!大師兄,別踉他囉嗦,按照戒律處治他不就得了!」
    「慢與!慢點!」小桂笑嘻嘻的自隱身處行去,擺手打岔道;「我可以替這個小老
千作證,他真的是在豐亭縣外,遭到風雷門二代門主的聯手追殺,差點連小命都丟了
哩!」
    小桂這一現身,立刻引起茅山弟子們一陣騷動,有人更是緊張兮兮,如臨大敵般的
手揮佩劍,瞪著小桂嚴陣以待,
    「別急!別急!」小桂吃吃直笑;「我是碰巧替小老千解危的人,不是什麼凶神惡
煞,各位不用太緊張。」
    茅山派這位大師兄冷冷道:「我茅山一派在此處理家務事,不希望外人打岔,請你
離開。」
    小桂奇道:「你們不是要小千提出證人,證明他的行蹤嗎?現在我這證人在此,你
們怎趕我走?」
    茅山弟子之中,一名瘦高個大刺刺道;「告訴你這是咱們茅山的家務事,要你走,
你就走,哪來那麼多廢話?
    小桂笑容依舊,但眼神也漸冷硬;「我走了,你們才好繼續欺壓小老千,是嗎?我
不知道他哪裡得罪了你們?不過,我倒是第一次見到像你們這種以欺壓師弟為樂事的狗
屁師兄!」
    他不理會勃然變色的茅山弟子,微頓一下,接著道:「小老千是我的朋友,而我絕
不容許有人欺負我的朋友,就算你們是他的師兄也一樣!」
    茅山大師兄陰險道:「宋小千,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勾結外人恐嚇同門!」
    「我沒有……」
    小千欲辯無言,因為小桂猝然出手,點中他的穴道,令他不得動彈,亦不能言語。
    「欲加之罪,何患無詞!」小桂呵呵一笑:「如今小老千受制於我,接下來發生的
事,是咱們之間的梁子,與他無關。我說……這位大師兄,你若真有本事,儘管衝著我
來便是,我君小桂包管將你伺候得服服貼貼,滿滿意意!」
    大師兄臉色陰暗不定:「我說過這是茅山派的家務事,與你無關。你若硬要插手,
便是與整個茅山派為敵,而宋小千亦將被視為叛徒。我勸你最好考慮一下後果!」
    「你說得我好怕喲!」小桂訕笑道;「我真佩服能教出你這種徒弟的人。像你如此
顛倒是非、混淆黑白的人,還真是人中一絕。茅山一派,有徒如你……真是不幸呀!」
    茅山弟子頓時群情激憤:「大師兄,這小子竟敢污辱作,咱門教訓他!」
    這位茅山派的師兄本就氣得七竅出煙,此時八人扇風點火,立刻火冒三丈怒喝一聲:
「湊他!」
    眾茅山弟子身形甫動,忽聞有人威嚴沉喝:「住手!」
    這些茅山弟子一征之下,倒還真聽話的剎住身子,扭頭望向聲音起處。
    客途手裡拎著包袱,大步行來。
    「想欺負我師弟,還得問問我肯不肯。」
    他走到茅山派大師兄面前,目光如炬的瞪著對方,一字一頓道:「我最恨不懂得愛
護門師兄弟的人!」
    既然,客途已知道雙方衝突的原由。
    身著青布前衫的客途,雖然看起來就像個普通的莊稼漢,沒有絲毫足以令人畏懼的
氣息。但那個茅山派的大師兄,個知為何被他這一瞪,瞪得打心底直冒涼氣,大氣不敢
吭,生恐激怒眼前這個看似不甚起眼的「莊稼人」。
    茅山大師兄股色微微泛白,避開客途目光,衝著不言不語的宋小千威脅道:「今日
之事,我自會稟報師父。我令你三日內趕往殷家匯待命,此次若再延誤,我一定報請師
父中止你的修業之計,叫你回山。」
    他冷哼一聲,又含狠狠的瞪了小千一眼,方始百般不甘的率眾離去。
    小桂解開小千受制穴道,小千「唉——」地長歎:「這下我可倒霉了!」
    客途不解道:「莫非我們的作為,給你添了麻煩?」
    「不是。」小千無奈地搖頭:「我還真謝謝你們為我解危。因為我那位大師兄氣量
狹小,嫉妒我已得了掌門師伯的真傳,所以只要逮著機會,他就想辦法找我麻煩,這一
次,我誤了他的交代,正了給他借口整治我,如果不是你們出面,他豈會如此輕鬆放過
我!」
    「既然如此……」小桂問道:「你又倒了哪門子的霉?」
    小千苦笑道:「大師兄要我趕往殷家匯,肯定是要我去收拾猖獗該地已久的殭屍,
那殭屍凶名久著,不好對付,因此一般道法術士誰也不願沒事去招惹他。如今,我師兄
卻要以此為借口,做為我修業考核,要我去都那怪物,就憑我目前的本事,哪能對付得
了,我還能個倒霉?」
    「世上真的有殭屍嗎?」
    小桂和客途全都驚奇的瞪大了雙眼,神色之中,更形流露出掩不住的興奮。
    「你們倆這麼高興做啥?」小千白眼道:「普通人聽到殭屍,嚇都嚇死了,哪有人
像你們這般興奮的?莫非你們是見我即將倒大霉,所以幸災樂禍!」
    「你說那什麼話?」小桂砸嘴笑道:「像我們如此重義氣的人,怎麼可能明知朋友
有難,卻故意幸災樂禍,你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啦!」
    「你們真的重義?」小千皺起鼻子,怪模怪樣道:「根據我的經驗,會把這種話攤
開來講的人,如果不是臭屁份子,就是睜著眼說瞎話的傢伙,請問二位,你們是前者還
是後者?」
    客途搔著腦勺,苦笑不迭:「嘿!小老千,你真的對人很沒有信心也!」
    小千撇嘴道;「少來!」小桂捶了小千肩頭一拳,嘻嘻笑道;「我從來信人性本惡
這一套。等將來咱們混久了,你自然明白我們哥兒倆是哪一種人,所謂『事實勝於雄
辯』,就是這麼回事了!」
    小千不以為然:「咱們有什麼機會混在一起?你們得上九宮山救人,那是西行的路
線,而我卻要北上去殷家匯應卯,根本走不在一路嘛!」
    小千故意裝著毫不在意的樣子,逕自踢著地上的石子玩耍。其實,他對前往殷家之
行,一點把握也沒有,打心坎兒裡希望小桂他們能跟自己走一遭,就算對付不了殭屍,
至少也有人做伴壯膽也好。
    只是,自幼生長的環境使然,早就教會了小千對事不要有所期盼,對人更別奢望有
所祈求,免得倒頭來一切皆空,傷心失望的仍是自己。
    這種心態當然不見得正確,但對命運乖鐘的小千而言。卻已成了他自我保護的一種
本能。他寧願選擇一開始什麼也沒有,那個「什麼」.其實也沒什麼。
    小千之所以會有如此偏激的心性,其實也是因為自幼被同門的師兄們欺負太過之故。
如今,他卻碰到小桂和客途這對「相親相愛」的師兄弟,令他覺得不可思議。
    師兄師弟既非親亦無故,怎麼可能感情懲般融洽?說不通嘛!
    小千不免有些吃醋的想:「我就沒有一個如此善待自己的師兄。嗯……也不能說真
的沒有,至少三師兄就不會像別人一樣欺負我。」
    儘管小千總是告訴自己,不用在意那些師兄對自己好或不好,學好本事才是最重要
的。不過,他畢竟還是孩子心性,難免希望也能有個相投的伴兒。彼此說說笑笑,或是
談些心裡的話多好!
    這正是為什麼小千雖然明著拒絕和小桂他們同行,偏又暗裡留心這對「白癡兄弟」
的行蹤。因為,連小千自己都還不明白,其實他很喜歡與小桂他們相處時的感覺。
    這也許就是緣吧!
    小千兀自失神的踢玩著石子,雖然他並未將心中希望小桂他們同行的念頭形之於言
語,他卻不知道,自己無意識的動作中,卻已明顯地流露希望有伴同行的期待。
    小桂和客途對望一眼。
    客途忍不住咕噥:「沒見過這麼捌扭的傢伙,明明想要,偏又不說。」
    「什麼?」小千回過神來,茫然問道;「你說什麼?」
    小桂笑道:「誰說我們走不在一起?師兄和我都想去見識見識,殭屍到底長得什麼
德性哩!所以只好請你帶路,咱們一起去殷家匯羅!」
    「那……」小千心喜難掩,偏又故作不在乎問:「九宮山之行怎麼辦?」
    「笨!」小桂嘲汕道:「這種事還要問,當然是自動延期啦!反正,十幾年都過了,
就算會受折磨,我娘也早已受盡折磨了,並不差這短短幾天。」
    說著,小桂神色略黯,但他旋即冷靜道:「不過,不管我娘受了何等折磨,我都會
要武林聯盟,一點一滴的還她一個公道!」
    在他冷靜的語調中,一股莫明的肅殺凝若有形,不禁令小千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冷顫。
    小千呆了呆,不覺地忖道:「乖乖,好感冽的殺氣!這小鬼難不成是煞星投胎?如
果真是如此,武林聯盟可得自求多福了!」
    想著想著,他不自覺多眠了小桂幾眼,但橫看、豎看,總覺得小桂的面相實在不像
凶神惡然之貌。
    小桂奇怪反問:「我臉上開花了嗎?你為什麼看得這麼起勁?」
    「臉上開花的是小老千!」客途呵呵笑道:「他臉上那條五瓜紅龍再不處理,就要
腫破臉皮啦!」
    經這一提,小千頓覺自己頰上果然正火辣辣的抽痛不已。
    小桂嘖嘖有聲道:「你那個狗屁師兄真夠狠心,下手挺重的哩!」
    客途已自包袱中取出隨身所攜的藥物,輕手輕腳的細心為小千敷上。
    涼涼的藥膏敷上臉頰,小千立刻感到腫痛消褪不少。但更令他感受深刻的是客途那
雙大手,竟然如此輕巧細膩的為他上藥。一點也不粗魯或不耐。
    這種受人關愛照顧的感覺,是小千過去在同門之中從未感受過的溫暖。他忍不佳鼻
頭泛酸,眼眶竟也濕潤起來。
    客途道:「痛嗎?我師父這藥很管用,馬上就可以消腫退熱,一下子就不痛了。」
    小千不好意思說明自己為什麼想哭,抽抽鼻子,掩示性的點點頭。
    小桂在旁恨很道:「下次再讓我遇見你那個狗屁師兄.我幫你狠狠甩他幾巴掌,替
你出氣。」
    「算了!」小千扮個鬼臉:「你幫我報仇,他一定找借口告到師父那邊去,倒霉的
還是我。」
    客途見他恢復了精神,看看時候不早,便提議三人邊說邊行,也好找個地方落腳休
息,順便用頓遲來的午餐。
    三人離開了僻靜的小巷,朝熱鬧大街行來。
    小桂接續剛才的話題,問道:「難道你師父也幫著你那些師兄欺負你嗎?否則,他
豈能不問青紅皂白隨便處罰你?」
    「你不明白。」小千無奈歎道:「這事說來話長。」
    小桂相中一座青雅的酒樓,往裡走去:「沒關係.反正咱們有的是時間,你盡可將
自己過去光榮的歷史,妮娓道來,吾等洗耳恭聽便是。」
    小千和客途懼被他那副咬文嚼字、故做瀟灑的樣子給逗笑了。
    酒樓的跑堂迎面而來,見客人們笑得愉快,他咧著大嘴的笑容也更見開心,直嚷著
裡面請,摟上雅座侍候。
    直到小桂他們酒足飯飽,呷著酒館免費奉送的熱茶,小千方始敘述起自己的身世。
    「……我是在大荒年時被父母遺棄的棄兒。那時我才一歲多,根本還不懂人事,也
還不太會說話,一個人坐在連樹根都沒有折乾裂荒地上,不知道哭了多久,正巧遇上師
父打附近經過,才將我帶回茅山撫養。
    師父待我有如親生的孩子,因此平時的管教相當嚴格,自然我在藝業的修習上,也
就比其他同輩較為出色。
    師父一向以我為榮,便連家門師怕也常誇我有天份,將來必定能光大茅山一派等等。
就是因為這樣.我的苦難也跟自來了……」
    小桂猜測道:「是不是你樹大招風,材高遭忌?」
    「然也!」小千無奈一歎:「由於我師父的排名,在他那一輩正好是最小的師弟,
而他原本志在雲遊四海,根本無意收徒,碰上我全屬因緣巧合,所以他收我為徒時,我
乃全派之中最晚進門,年紀最小.排名最末的超級小師弟,因此全派上下,不論是誰都
有資格管我。」
    客途忍不住噗味笑道:「偏偏你這個超級小師弟,本事又比其他師兄好,難怪你那
些師兄們會因此覺得設面子,然後心裡擺不平,最後自然就變成以整你為發洩了!」
    小千苦笑道:「除此之外,還有一點,他們怕我將來會搶走掌門人的地位。」
    「哦……」小桂恍然笑道:「凡事一旦和權勢扯上關係,就複雜了。人在利益衝突
時,是真實的本性才會顯現出來嘛!」
    客途道:「可是,像茅山如此子弟眾多的大門大派,有關一派傳承的重大事件,應
該有一定的規矩和順位吧!你這個敬陪末座的超級小師弟.又怎麼會威脅他們呢?」
    小千笑得更苦:「因為我不小心學會了本派例來只有掌門人才有辦法施展的移劍
術!」
    「移劍術?」客途尋思道:「就是那天晚上,你用來對付關老駝子的那招?」
    「正是。」小千頗見得意之態。
    「呵!」小桂彈指笑道:「那把可真帥!通常我所知道的,一般道士的飛劍術挺多
就是指揮自己的佩劍而已,那已經算是很不得了的功夫。但是你那把移劍術卻能借別人
的劍來用,令人防不勝防,功夫的確更上層樓。」
    小千得意道:「如果不夠厲害,它怎能成為本派鎮派絕學?其實我的功夫還是最粗
淺的哩!你若是有機會看我掌門師伯施展此招,那才精彩。他一次同時能支使五把不同
方位的劍,施展所謂的五行移劍大法,效果更是驚人。「根據掌門師伯之言,這招移劍
術苦練至大成,便是提於敵人手中之劍,也能駕馭使其互相破殺攻擊,如此方是真正的
移劍大法。
    「不過,此招真正的移劍大法,已在本派失傳近百年了,師伯就是希望我能參境出
真正的移劍大法,重光本派絕學,因此才命我下山修業.鍛練自己的道行。
    「哇!」小桂笑謔道:「何其光榮偉大的任務呀!」
    「糗我啦!」小千呻吟道:「如果不是為了這什事,我也不用如此命苦。非但無原
無緣的四處流浪,沒事還得挨巴掌,吃人肉鍋貼!」
    客途笑道:「根據你剛才所言,貴派的移劍大法應該是一種近似移花接木神動的馭
劍術。這移花接木神功只是存於傳聞之中,沒人真的見識過。若是你能悟出真正的移劍
大法,茅山一派,非僅武學得已更上層樓,便是聲名、地位亦將隨之大噪於武林,難怪
你師伯要把你趕出來好好磨練。」
    「趕我出來磨練是沒有什麼問題啦!反正我也挺喜歡下山出來玩。只是,我那水門
師伯們要答應讓大師兄來做評監監察使,這才嘔人啊!我這一路之上,幾乎沒有一天安
穩的日子可過。如果不是為了不讓師父為難。我早就用大師兄翻臉了,才不會如此委屈
自己呢!」
    小桂呵呵笑道:「以後有我們罩著你,你就不用擔心你那個狗屁師兄來找麻煩,更
無需委屈自己了!」
    「對了!」小千眼神一亮:「剛才你師兄對付我師兄,用的是什麼秘祛?為什麼我
師兄會那麼狼狽的挾著尾巴逃走?」
    小桂含笑著向客途。
    客途習慣性的搔搔後腦,呵笑道:「沒有什麼秘法啦!我不過是以內功心法將正氣
逼發出來而已。如果是心術純正的人,對我所通發的這股氣,不會有什麼特別的感覺。
但若是相對之人,存心不正的話,就會承受不了這股正氣,內心心生畏懼,自然就落荒
而逃。」
    小千仔細凝思半天,最後還是搖頭:「不懂!江湖上沒聽說過有這門功夫的,以氣
退敵?太神奇,太不可思議了!」
    他不能瞭解,小桂他們也無法教他領會。畢竟,這種一脈相承、口傳玄奧秘法,唯
有師徒之間方能道哉。
    他們三人這大半天一聊下來,自然覺得彼此之間距離,似乎又縮短不少。
    尤其,當小千得知客途乃是因父病死客途,逢水千月採藥路過所救,故此命名,連
自己姓什麼都不知道時,頓然覺得世間非僅自己是苦命孤兒,更是對小桂和客途多添二
人同病相憐的親切感。
    三日後。
    小千和小桂他們如期來到鬼名遠播的殷家匯。
    此地雖已人去樓空,荒廢日久,但是從三街六市僅全的遺跡看來,這裡應該也曾是
一座熱鬧小鎮。
    小桂他們三人上午時分便已抵達此地,隨即在鎮口了附近找了間尚且完整的宅子,
略略收撿後,做為落腳休息之處。
    小千打開有備而來的黃布包袱,就以自己等人休息的宅子大廳為中心,布起防鬼陣
線。
    小桂和客途看他煞有其事的拿著墨斗、羅盤和紅線,一邊測量,一面牽起線網,覺
得好像很好玩,也跟著小千屁股後面轉來轉去,忙得不亦樂乎。
    等到完工後,時間仍早。
    小桂聽說殭屍怕光,白天不會出現.便硬勘著小千一起到街上逛逛,以便實實在在
的見識一下這鬼鎮的模樣。
    在以「修道成仙」出了名的黃山住了一輩子,小桂和客途幾所接觸,均是些超然物
外,氣宇祥和的「地仙」、「半仙」、「不老神仙」這類高人隱士,他們倆始終很難想
像,「鬼」或者「殭屍」到底是何等的異物?
    正因為不瞭解、不明白、不知情,所以他們才有心情想要去逛這座鬼鎮。反觀自幼
即學捉鬼驅飛的小千,就是因為在清楚要跟什麼東西打交道,老大不願地被小娃他們拖
出會閒逛,心中總有幾分毛毛然的感覺,心情可就難以愉快得不起來。
    待看遍整座殷家匯廢墟之後,回到鎮日休息的宅子裡,小桂忍不住笑道:「除了鎮
屬西側那株佔地頗廣的大宅,看來比較陰森之外,這裡空蕩的根本什麼都沒有嘛!小老
千,你幹啥老是一副神經兮兮的緊張模樣?」
    小千睨瞅著他,哼聲道:「算你還有點神經,還感覺揮到鎮尾那棟大宅有問題。如
果我推測無誤,那裡就是殭屍的窩了,你現在不覺得這廢墟有什麼,是很正常的事,等
黃昏過後,如果你還是覺得沒什麼,我就佩服你的麻木不仁。」
    小桂不信邪的扮個鬼瞼,表示走著瞧。
    客途道:「你那大師兄怎的還沒來?莫非他臨陣逃脫了?」
    「這不是不可能。」小千聳肩道;「反正他若不來,盡可編出千百個理由來推如此
事,我也莫可來他何。」
    小桂不服氣道:「難道就沒辦法治他?」
    小千道:「他是我二師怕的親生獨子,又是與我同輩之中的大師兄,就算掌門師伯
要處治地,也不能不顧著二師伯的面子,從寬發落。若非如此.豈會養成他目空一切、
狂妄無人的惡劣品性。但說這些又有何用?他還是他,靠山依舊渾厚,所以看他不順眼,
盡量避著他就是了,何必自找麻煩。」
    「鄉願!」小桂嗤笑道:「他會被龐壞,還不是你們自己的責任。」
    「噓!噤聲!」客途突然豎指輕喝:「有人接近此屋,距離十丈……來者四人。」
    小千面露驚疑:「你光用聽的,就知道?」
    客途聳肩一笑:「這是內力深厚的好處之一。」
    他話剛說完,門口已有人聲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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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6 09:20:28 |只看該作者
第06章 初見殭屍
    先前,小千決定在此歇腳時,便已在門口留下茅山派的暗記,此時,宅於木門碰然
一聲,被人大力推開。
    來人.正是小幹那位麻子大師兄,和其他三名師兄弟。
    這位麻子師兄打量一眼宅子中的諸般佈置,沒哼一聲,大刺刺的走入宅內,冷笑道:
「算你乖巧、懂得提前來候。」
    他嘴巴不說,其實心裡暗暗驚服小千佈陣之老練與周密。小千過人的天份與資質,
一直是他又羨又恨,不能平衡的最重要因素。
    此時,他見小桂和客途陪同小千前來,忍不住心裡暗笑:「不知死活的傢伙,一點
道行也沒有,竟敢來此鬼應看秀,只怕屆時自己如何死的都不知道。」
    他冷冷瞥了小桂他們一眼,小桂回他一個鬼瞼,客途依然是溫溫和和,笑容可掬的
向他點頭招呼!
    想起上回莫明若妙的挫敗,這位麻子師兄仍然未能釋懷。
    他拉長一張麻瞼,冷然遭:「小師弟,看你有備而來,想必你已猜到考題為何。殷
家古宅內的殭屍雖凶,卻從不離開古宅一步,你自己體量著對付,若不行別逞能,速速
脫出此地為上策。可別貪功丟了小命,還害師兄我難以向六師叔交待!」
    「是!」
    小千垂著眼,恭應了一聲。
    麻子師兄滿意一哼,又道:「如此,便說你好運了!吾等在殷家匯十里外的樟木村
靜候佳音。」
    說完,他一揮手,轉身離去。
    另三人亦隨之返身,但其中一名身著寶藍長衫,長得圓臉大耳,相貌堂堂的弱冠青
年,卻在其他三名師兄弟步出宅子大門後,迅速回身,在小千手中塞入一物,含笑道聲:
「自己小心,別太強逞。」
    話落,他即掠出門外.追上其他離去之人。
    小桂精明道:「這個人是誰?前幾天,我們可沒見過他。」
    「他是我三師兄,叫做古秀玉。」小千攤開手掌望道;「他也是所有師兄裡面,對
我最好的一個。」
    他說話的語調充滿感情。
    客途好奇探問:「他送了什麼給你。讓你這般感動?」
    小千笑道:「這是家門師伯隨身的伏妖寶物——辟邪紫玉。」
    小桂和客途倍感興趣的擠上前,打量小千手中之物。那是一方晶瑩剔透,紫光琉璃,
大小僅約寸金,上接八卦,中嵌太極的透明紫玉。
    小千接著道:「掌門師拍既然命令三師兄送來此玉,以助我收拾們屍,足見師伯已
知大師兄故意回我冤枉之事。而且,此玉在此,表示大師伯的人一定也已經到了這附近。
既是如此.我有掌門師伯這座大山可靠,那還怕收服不了這段家匯的怪物。」
    「難怪你這麼用心。」小桂僵笑道:「原來是靠山到了的關係。不過,你也太小看
我們哥兒倆了吧!有我們二個已經在場的大活人幫你,難道不比你現尚且不見蹤影的掌
門師怕可靠?」
    「話不是這麼說啦!」小千苦笑:「我知道你們二人功力不錯,可是收妖伏魔的事,
終究不同於和活生生的人類拚鬥.所以我難免會有些擔心嘛!」
    小桂不信邪的撤嘴道:「真有那麼不同?」
    「等你碰上時就明白了!」小千扮若鬼臉:「反正你若沒親眼見識過,就算我說破
嘴,你還是不信。」
    小桂呵呵失笑:「也對,反正眼見為憑。我等著看就是了!」
    小千略帶促狹的笑道:「希望你的膽子夠大.否則相見不如不見。」
    小桂明眼道:「你是說我會嚇昏了?」
    小千謔道:「嚇昏或許不至於.不過,尿液尿流和無法動彈的樣子.倒是最常見的
狀況。」
    客途可可一笑:「莫非你是在說你那些師兄們的糗樣?」
    「然也!」小千咯咯直笑:「我有好幾個師兄在跟著掌門師怕或二師伯.見收妖時
經常不是被嚇呆了,動彈不得,就是事後褲襠全濕,屎尿齊流,簡直是遜畢了!」
    「你呢?」小桂不安好心的笑問:「你第一次撞邪時,又有什麼反應?」
    小千回想道:「我第一次陪師父去收妖.只想到如果法事完畢,師父考問時我若答
不上來,下次他就不帶我去。所以只忙著仔細記住師父收妖的全部細節。哪還有時間分
心會害怕。」
    小桂和客途同聲哧瘛失笑:「原來你師父的嚴管初教.比妖怪還讓你害怕!」
    小千自己也覺得好笑:「說的也是!」
    小桂笑道:「所以說,你的成就也算是你師父逼出來的。因此,你道同門師兄忌妒.
迫害的命運.你師父得負絕大部份分責任。」
    小千一怔,隨即辯白道:「話不能這麼說.所謂玉不琢不成器。師父也是為我好,
是師兄他們心眼太小,才會欺負我.你不能誤會我師父……」
    小桂著他為了香自己的師父辯解.急得滿頭大汗,忍不住哈哈大笑!
    客途拍拍小千肩頭,笑道:「這小鬼使壞,故意拿話迫你,你別理他。你一理他,
就上當了!」
    小干恍然,忍不住笑罵道:「奶奶的!哪有人這麼狡猾的!」
    小桂訕謔道:「誰叫你拿我跟你那一標鳥師兄比?跟他們比較,簡直是污辱我人格!
    「我操!」小千歎服道:「你真能記仇,就這樣隨便比一下都不行?他們雖然爛,
不過也不至於太爛嘛!呵呵……」
    連他自己都覺得後面那句話,實在是句謊言,因此忍不住呵呵失笑!
    小桂丟給他一個「現在你瞭解了吧」的白眼,小千隻得笑嘻嘻的生受了!
    客途道:「依我看,你那些師兄裡面,只有剛剛送辟邪紫玉來給你的那個比較正派。
其他人……只怕將來不會太有成就。」
    他這話算是說得很含蓄,因為在他和小桂眼中,目前所見那些茅山派弟子,實在沒
有一個上得了大台盤。
    「那當然。」小千不以為講道;「三師兄是我掌門師怕親傳的首徒,也是將來最有
可能接住茅山掌門的人選,當然人品出眾哄!至於你們所見,我其他那些師兄們,都是
我二師伯調教出來的門人。由於我二師伯為人心胸較為窄狹,所以他所調教的弟子,自
然氣度、品格各方面,都不如掌門師伯所教之人。」
    小桂笑道:「這麼說,是主流與非主流之別峻!你到底有多少師兄?」
    小千細數道:「與我輩分相同的師兄共有七人,其中大師兄、二師兄,五師兄和七
師兄都是二師伯的弟子,其他三、四、六師兄都是掌門師伯的嫡傳。由於大師兄是二師
伯的獨子,因此二師伯一直希望將來能由他坐上掌門寶座。不過,接任掌門這種大事,
都由我師父那一輩的幾位師伯共同議定,並經過本派碩果僅存的師叔祖同意,才能生效。
所以,我那大師兄想當掌門,恐怕沒那麼容易。」
    小桂奇道:「你還有師叔祖和師伯?你們茅山派的人可真複雜。」
    「還好啦!」小千笑道:「找們茅山上中下三輩,除了我這一輩的八人,師父那一
輩原本有六人,但是三師伯、五師伯已死,四師伯失蹤多年,加上師叔祖隱居在只有掌
門師伯才知道的某個神秘地方,咱們茅山玄前現裡也不過只任了十來個。如今,由於我
被派出來修業,二師伯的弟子跟出來監督,山上人口就更少了!」
    直到此時,小桂和客途總算對茅山一派之傳承略有瞭解。
    三人說謔聊聊,時間過得也快,不覺日漸西斜。
    外面的風,呼呼地增強,吹得鎮上一些破舊的門靡「嘎吱!」「嘎吱!」直響。加
以此刻,天色漸暗,令這座素有鬼鎮之稱的殷家匯,越發地陰森起來。
    既然入夜尚得「上工」,小桂他們便趁著天色猶未全暗,匆匆飽餐戰飯,只待天色
一黑,即刻動身前往殷家古宅,一窺究竟。
    路上,小桂問道:「你那個麻子大師兄說,這個殷家古宅裡的殭屍雖凶,卻從不離
開古宅一步,真的是這樣子嗎?」
    「傳說是這樣。」小千聳肩道:「應該沒錯吧!若非如此,我想我師父和掌門師伯
斷不可能放著它四處為害而不管。」
    客途好奇道:「一般的僵戶都只在固定的地盤內活動嗎?
    「不一定!」小千道:「雖然殭屍大都有一定的活動地點,溫是我就曾跟著師父收
拾過幾個四處作怪的殭屍。」
    小桂呵呵一笑:「原來你已經著經驗.那還有什麼好擔心的!」
    小千白眼道:「這個殭屍出名已久.火候不同。不是容易對付的。」
    客途呵呵直笑:「莫非殭屍也和咱們武林中人一樣.有的功力高強,不易挫敗,有
的本事平平,容易收拾?」
    「答對了!」小千訕笑道:「你們雖然越來越有概念,再跟我多混幾天,你們也可
以號稱收妖專家.唬一唬外行人.混碗飯吃,而不需辛苦的上賭坊『賺錢』,還惹的滿
身騷呢!」
    小桂駁回嗤鼻:「這怎麼行.我和師兄如果山改行吃這碗飯,那哪還有你往下混的
餘地,豈不是要換你去喝西北風?像我們如此講義氣的人,絕對不可以做這種不義之事,
所以你安心繼續混吧!」
    「什麼?」小千為之窒言,哭笑不得道:「這麼說、我還得謝謝你嘍!」
    小桂故做正經的擺擺手:「不客氣,誰叫咱們是朋友,而我又是如此重義之人。」
    「去你的!」小千忍不住踹他一腳,笑罵道:「說的比唱的好聽,跟真的一樣。」
    小桂閃開這一端,扮個鬼臉道:「誰叫你吃我們豆腐在先!」
    小千無奈笑道:「你可真是什麼都吃,唯獨不吃虧啊!」
    客途呵呵失笑:「你果然越來越瞭解這小鬼了,能夠認清事實,總是件好事。」
    「我怎麼會認識這種人?」小千停下腳步,攤開雙手,仰天而歎。
    小桂故示同情的拍著他肩膀,安慰道:「唉……真是財也、命也、運也,非你所能
也!天意如此,你就認了吧!」
    這小鬼唱作皆佳,頻頻搖首,滿面真誠慨然之態,逗得小千和客途捧腹不已。
    小千忍不住要問客途:「這小鬼時常如此!動不動就發神經?」
    客途故意感慨一歎:「這還是最輕微的症狀,他若真的發作時,我一定聲明我不認
識他。」
    「我懂了!」小千頻頻點頭:「我會記住你的建議。」
    小桂卻像不知二人所討論的主角正是自己,大方道:「師兄認識我一輩子了,你聽
他的沒錯。」
    小千傻眼道:「他知道我們說的是他嗎?」
    「他當然知道。」客途含笑回話。
    小桂亦愉快的頻頻頷首,附和客途的證言。
    小千更見茫然:「他不介意人家當他是瘋子?」
    「不介意。」客途笑得更絕。
    「哦!」
    這下,換成小千變成女二金剛,摸不著頭緒的猛搔著後腦。
    客途和小桂對望一眼,兩人均是眼神帶笑。
    「我不懂!」小千百思不得莫解,終於宣告投降,不想知道。
    客逾呵呵一笑:「小鬼是不是瘋子,他自己清楚,你更清除,所以你何必在乎人家
如何看他?」
    「就是這樣?」小千怔道:「這麼簡單?」
    「不強要多難?」小桂訕笑道:「這麼簡單的事,你都想不懂了.我們哪敢出太難
的題目給你想。萬一,你想炸了腦袋.變成瘋子怎麼辦?」
    「然也!」客途一本正經直點頭,眼裡卻飛揚著促狹的笑答。
    小千恍然大悟,這才明白自己被這對師兄弟聯手白整了一次冤枉,雖是好氣又好笑,
偏偏發作不起來。最後,終於和小桂他們同聲爆出一陣哄笑,以解尷尬。
    原本有些陰森鬼氣的夜,經他們三人如此一場大笑,似乎也活潑了不少,不再像先
前懲份令人覺得忐忑詭橘。
    三人帶著一笑之後的默契,輕巧的掠向鎮尾,一棵那座殷家古宅。
    鎮尾西側。一道早已傾原失修的風火磚僅,目起佔地極廣的一片宅地。
    這片深似挨門的宅地,正是克名遠播的殷家古宅。
    小桂他們三人來到宅前,不由破敗的大門進去,反而民身掠上搖搖欲墜的大門瓦格
之上,遙觀這座令人聞之喪膽的大宅。
    就著流脈的月光,三人清楚的看見這座古老前後共分四排,左右廂房俱全,雖是荒
廢已久.雜草叢生,卻仍能令人輕易想見它昔日輝煌時期,僕人成群,人丁旺盛的光景。
    小千掏出八卦羅盤,測算一番,隨即向小桂和客途拍拍手,三人一起朝內宅掠進,
直抵最後一道月洞門前,小千方始打著手勢要小桂他們伏身潛行。
    三人經手輕腳的模向洞門旁,決種蔗裡探著,只見正中有座呈八角型,高僅有三塊
磚,青苔滿佈的怪異枯井。
    枯井過去,是一道三級石階通向內宅正廳。廳外,另有迴廊,通向左右兩側之西東
廂房。
    此時,月色雖是明亮,但廳內陰暗難辨,且森寒陰氣奇重無比,便是如小掛和客途
這般外行之人,亦深感其內必定隱有古怪明邪之物。
    小桂指了指在井中的枯井,默問小千那是做何之用?
    小千久觀之後,聳肩搖頭,表示不知。
    三人互視一番,實在猜不透為什麼有人會在內宅深處的天井中,砌上如此一座古怪
矮井。
    尤其小千,手捧羅盤測量估算之後,更是眉頭直皺。
    小桂耳語問道:「有什麼不對嗎?」
    小千亦是輕聲回道:「那座八卦井所在的位置實在離譜。根據此內宅格局推薦,那
個位置正是八陰交匯之處,在那裡徹上一座八卦井,等於是將此宅四周所有極陰之氣吸
入井.這宅子不出事才是奇怪。」
    客途好奇低間:「會出什麼樣的事?」
    小千扮個鬼臉道:「不管此屋主人家中風水如此興旺,福蔭如此深厚,自此井建成
的地一個月圓之夜起,此屋之中,每隔三日必死一人,直到此族血緣盡絕為止。」
    「乖乖!」小桂和客途同時倒抽口涼氣:「這豈不成了令人絕子絕孫的無形殺手?」
    「正是!」這小千點頭道;「按照此並之格局與結構還來,建此並之人必然也是深
知陰陽五術的高手,不知他與屋主有何深仇大怒,竟以如此惡毒之計陷害這一族人。我
想,這屋中的殭屍,大概就是死不瞑目的殷家人氏,因積結這股不甘心的怨氣,才會做
殭屍作怪。」
    小桂和客途對於人死之後,為何會變做殭屍一事,並不清楚箇中原由.既然專吃這
行飯的小千如此推測,他們二人自然也猛點頭如此相信。
    小桂道:「既然這殭屍是遭人陷害而死的殷家人,它又不曾離此害人,咱們跑來想
要收拾人家,似乎有點說不過去吧?
    再怎麼說,這還是他家嘛!它活著被人陷害,死後又無處申冤,只好變做殭屍嚇嚇
人,出出怨氣,這實在無可厚非。」
    「你說的真是全情合理,慈悲已極!」小千訕笑道:「像你這麼有仁法之心的人,
才該人我茅山修習過法,以期廣渡無形眾生,那真是功格無量,善哉!善哉!」
    小桂猝然出手.敲他一記響頭.蹬眼道:「我的看法不對嗎?你說什麼風涼活?」
    小千不甘被襲,哇哇叫痛之餘,撲上前揉住小掛也還他一記爆栗子。二人登時扭做
一團,互不相讓.根本忘了自己身在何處,正做何事。
    他們這一開打,似是驚動屋內異物,只見正廳那道除花木門「辟啪」一聲,無風自
開,一陣奇寒刺骨的陰風自屋內吹出。
    客途心中暗自一驚,急忙「辟啦!」兩下,各自賞了忘形的小桂和小千二人一個響
頭,再將二人拉開.一起躲向洞門之後的陰影中。
    三人正隱憂間,閒著那陣陰風襲過,一個臉色青灰慘白,眼中綠光閃山.嘴邊潦牙
如虎,身做書生打扮的殭屍,直挺挺的自屋內走向天井,落地無聲的停於八卦井前,轉
目四望。
    這殭屍搜望一番,未曾察覺異狀,便打在八卦井前.翹首而望,似是賞起月來。
    小桂等人乍見殭屍出現,渾身不由自主顫起一陣雞皮疙瘩,待習慣眼前殭屍的恐怖
榜樣之後,膽氣復壯。
    「現在怎麼辦?」小桂耳語低問:「真要會鬥它嗎?」
    小千硬著頭皮,悄然道:「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也!」
    客途苦笑不迭:「但要如何發法?」
    這時——
    那殭屍似乎已察覺有生人闖入,它忽然扭頭以綠森森的眼睛旺向月洞門,隨即信手
猛揮!
    天井內一塊重逾千斤的花崗巨岩,意隨這回屍揮手之勢,呼地砸向洞門外,三人藏
身之處。
    「媽喂!」小千怪叫一聲,滾身閃向另一處陰影。
    「乖乖!」小桂和客途瞪眼驚呼,二人四掌,齊心吐勁猛然狂推。
    「轟隆!」巨響。
    花崗巨岩禁不起小桂師兄弟二人聯手一擊,如中炸藥般.轟然粉碎。
    碎石四濺之後,小桂和客途不及藏身,只好和殭屍六目相對,正面朝相。
    殭屍看清來人竟是二名小孩,似乎有些訝異的微側著頭,瞪著小桂和客途。
    小桂他們心裡雖是直發毛,且不得在不臉上擠出一抹平笑。
    「對不起,打擾你了!」小桂急中生智,胡言亂語道:「請問這裡是不是黃家寨?
我們是來找人的。」
    不知殭屍是否聽懂小桂之言,它依然直勾勾的瞪著二人,眼中綠光閃爍如燈。
    忽然——
    「天地無極,乾坤借法,護吾大道,驅魔降妖!著!」
    小千自暗處飛身而出,並指如刀拈著一道黃符,口唸咒訣,將符猛地擲向殭屍!
    黃符化做一道黃光,射向殭屍胸前,轟然一響,竟將殭屍震飛,直摔三級石階之前。
    殭屍硬板的身子在觸地的瞬間,呼地平起,釘階伸前,它似被激怒的吱吱怪叫數聲,
墓地探手,指爪暴長,碎然抓向小千。
    小千不慌不忙翻手揮處,一柄長僅尺二的金錢短劍霍地削向殭屍指爪。
    殭屍顯然有些忌憚這柄金錢短劍,指爪一縮,避開短劍,大袖猛揮,刮起強烈陰風
撞向小千。
    小千雖已見機閃避.但仍被這陣陰鳳尾勁掃中,頓覺渾身如置冰窟般,一陣奇寒襲
來,手足立僵,無法掙動,砰然揮向地面,叫苦不迭,手中短劍亦告飛脫,叮噹墜地。
    自小千飛身襲擊殭屍,到他碰然落地,也只不過一眨眼的工夫。
    小桂和客途才剛張口,準備為小千擊倒殭屍喝彩,豈料,喝聲未起,情勢已轉,摔
在地上不能動彈的已經變成小千自己。
    「哇呀!」小桂怔眼大叫:「怎麼會這樣?」
    他和客途忙不迭掠向小千,一個展勢阻擋悠然飄至欲下殺手的殭屍,一個忙將小千
拖後,抵掌運功,幫著凍得牙齒直顫的小千逼除邪寒。
    與殭屍動手之人是小桂,他猛力劈掌,硬將殭屍震退三步,生氣怒道:「你這個可
惡的殭屍鬼、臭妖怪,竟敢傷害小老千,我跟你拼了!」
    斥喝聲中,小桂雙掌掄飛,剎時劈出十數掌,掌掌正中殭屍胸口。
    這殭屍每中一掌,即被震退一步,因此十餘掌挨來,已退出丈尋距離。但是,待小
桂掌勢一過,它又呼地一聲飄回小桂身前三尺之處,挑釁的吱吱直叫,顯然在嘲弄小桂
掌力不夠重,只配幫它搔癢。
    「啊哈……」小桂不服氣道:「你在向我挑戰是嗎?好,再來!看掌!」
    小桂驀地沉腰坐馬,氣貫百骸,雙手交封,猛然猝翻。登時——
    小桂身旁空氣宛似遭到無形之手攪動一般,施出無負沉流氣流,發個陣陣咻然銳嘯,
衝向殭屍而去。
    這這殭屍竟也驚覺厲害,呼然飄退。但是。它動作雖快,竟也快不過小桂掌勢,只
見飄身而退的殭屍就像掉進漩渦激流一般,凌空打起轉來、並且越轉越快,令這殭屍不
由得駭然吱吱尖叫起來!
    小桂得意的望著亂轉鬼叫的殭屍,就像在和一個人類對手過招股,嘿笑嘲弄道:
「你有本事就別叫呀!我就不信你能躲得過撥雲掌。現在你知道我的厲害了吧!」
    小千邪寒已退,聞言苦笑不迭:「這小鬼又發神經了!他如果把但屍當人看,待會
兒一定要吃悶虧。」
    客途狐疑道:「這殭屍看起來不很兇惡嘛!真有必要收拾它?」
    「婦人之仁!」小千無奈歎道:「你看它不兇惡,那是因它還覺得咱們很新鮮、很
好玩,所以才逗著咱們玩玩。等到它玩膩了,發起脫想喝人血時,你就知道什麼叫恐怖
了!」
    那邊——
    轉昏頭的殭屍,終於擺脫勁道漸弱的掌勢撲通落地。
    落地之後,它尚且有如喝醉了般,東旋西轉了好幾圈,方始站穩,一邊還不住地搖
頭甩頭恢復清醒。
    隨後,這殭屍竟似惱羞成怒,瞪眼撩牙,怒叫一聲,雙臂平舉,指爪暴長,隔空抓
向小桂。
    「小心!」小千和客途的警告同時出口。
    小桂哇地一笑:「還來這招,落伍啦!」
    他身若飄風隨著暴長逼近的鬼爪朝後飛去,令這殭屍迅速縮回的鬼爪,身如流失,
隨之射向殭屍,同時左手又起雙指,一招「雙龍寺珠」猛然暴戳殭屍雙眼。
    殭屍未料小桂竟敢如此行險,雙爪被捲無法禦敵,只得甩臂猛揮,自斷指爪,藉此
拋開小桂糾纏。
    小桂摔出之後,一記騰身側翻,飄然落地。身形輕盈曼妙,顯見輕功非凡。
    小桂姿勢雖美,可惜眼前對敵者乃為殭屍,並不懂得欣賞如此上乘的輕功身法,反
而因為自己連番失利,凶性大發,狂嘯數聲,揮袖掃出陣陣奇寒陰風,直撲小桂面至。
    剎時之間,天井內勁風奇寒,嘯如冰裂,鬼哭神號,昏晦淒迷。
    陣陣防風之強烈,竟讓小千和客途幾欲站不住腳,只得朝月洞門後退去。
    「你看吧!」小千急道:「我說這妖物絕非善類,現在你們信了吧!」
    他急急默唸咒決,將金錢短劍招四手中,準備施法以助小桂一臂之力。
    「慢著!」客途阻攔道:「先別動手,否則萬一不能一擊而中,反倒激發殭屍凶性,
會今小桂更加不利。」
    小千雖然心繫小桂安危,聞言亦覺有理,遂不敢貿然出手,倒是凝神注意起天井內
的變化。
    他這不著剛已,一系斗在吃驚得不能言語。
    原來,天井裡面,小桂受陰風吹裝,但似乎不憑其富,反而展開身形,宛若水中游
魚一般,輕鬆滋走於陣陣陰風的間隙之中,絲毫不將那裡以開山邊石的強烈陰風放在眼
中。
    小千驚奇道:「我剛剛才被這殭屍的陰風風層掃了一下,使渾身凍僵,不能動彈。
為何這小鬼居然不怕這陰風的酷寒?」
    客途笑道:「我們所修習的功夫之中,有一門心法叫浴怫神功,令克各種妖功邪法,
現在看來,這門功夫用來對付殭屍鬼手之屬的有風鬼火,顯然亦是功效十足哩!」
    小千傻眼道:「光是一門心法就如此厲害,效果居然和咱們茅山派裡的收妖伏魔陣
一樣,而我們那陣法,還得動用八名弟子和各種法器、符咒才搞得起來吶!」
    他這下可真是見識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這句話的真義了。
    天井之中,那殭屍見小桂居然不將自己呼呼鬼號的明風當作一回事,亦是不服氣的
吱吱怪叫。
    它怒然將鬼眼一瞪.眼中綠光頓熾。
    這殭屍竟也似小桂剛才一樣不服輸,雙臂突展,更加狂揮猛掃,死心眼的非憑自己
修練多年的一身陰風能耐,和眼前這個小鬼一較高下。
    足見,這殭屍對所謂的「輸贏勝負」可是和普通人類一樣在乎,所以想扳回方才輸
給小桂的那一場顏面。
    天井內,因殭屍的發成,非僅陰風如刃,便是鋪在地面上那些年代久遠的石板,亦
被呼嘯旋刮的陰風一一掀起,隨風勢砸向小桂。
    這些隨風飛面的石板,宛如或大或小的暗器股,狠狠向小桂身上招呼。
    「玩這套?」小桂嘿嘿笑道:「我五歲時就已經檢定合格了!」
    笑聲中,小桂一陣清嘯,身形立變,由方才靈動滑溜的游泳魚身法,展目換做如鷹
如鶴的飛騰衝掠之勢。而那些石板碎片,就在他舒臂撥轉回掠之際,打個轉兒失去準頭
砸向別處。
    那些石板碎片非但砸不著小桂.有些反被小桂使壞的暗勁引帶,迴旋射向殭屍而去。
    殭屍雖然不在乎石板砸身,但是自己砸人不成反倒被砸,怎麼說都顯得太沒面子,
氣得這殭屍碰碰亂跳,怪叫不休。
    躲在洞門外的客途和小千看得不禁失笑!
    小千噗戲笑道:「我從來不知道,原來『逗』殭屍竟是這麼有趣好玩的事。這小鬼
施的是什麼手法?竟能讓石片穿透如此強烈的防風,射中殭屍。」
    客途饒有興趣的解說道:「他最早用的輕身術叫游魚……」
    小千猛點頭道:「對!故名思義,看了就令人一目瞭然。」
    客途不在意的打岔,接著道:「現在他施展的是『野鶴戲雲』,他將自己化為野鶴,
並當殭屍所發的陰風為浮雲,你瞧他揮臂之間都略帶弧度,是不?」
    小千凝神細觀後,頻頻點頭。
    客途道:「那些微的弧度.以是陰風與陰風之間.衝擊迴旋而成的間隙,只要能掌
握住這細微的間隙.自然就能趁勢將自己的勁道插入,撥轉石片溜過陰風攻擊殭屍了。」
    小千咋舌道;「這豈不就是高手過招的原理嘛!原來他拿殭屍當對手,正在練身手
吶!」
    「然也!」客途呵呵直笑:「因為殭屍所發時勁道極大,但是本身反應卻慢,所以
正是試手的上乘活靶。這小鬼當然不會放棄這個練習機會。」
    小千苦笑不迭:「現在我可明白,為何『武林狀元』的盛名,能夠流傳二甲子依然
不滅。光看你們的身手,就不難瞧出水前輩的武功是何等上乘,他的傳人都已如此,若
是他親自出手,那還得了!」
    客途笑道:「聽說我師父已經有一百年不曾出招了,連我和小桂都沒機會見識他出
手。」
    小千奇道:「那他怎麼救你們武功?」
    「口傳心授,自己領會。」客途呵呵笑答。
    小千不解道:「可是你們怎麼知道自己學對了沒有?」
    客途道:「當然是我們比劃給師父瞧啦!不過,師父的評語一定抗是「嗯,很好!
很好!不過,差多!差多!』過後,他再指點我們應該修正的訣竅,而我和小桂自繼續
再去悟啦!」
    「這是哪門子教法?」小千傻道:「如果資質不夠的徒弟.悟不出來怎麼辦?」
    客途笑道:「師父說,這就叫「無形換有形』.而且一定適合任何徒弟。因為這是
真正的因材施教,完全順應徒弟資質高低不同,啟而教之,因此沒有任何的模式或界定
會限制徒弟的發展,徒弟所學一定是最適合於自己性情,自然容易有所成就。所以這種
教法,絕對不用擔心徒弟的資質如何。」
    小千略有所悟道:「是呀!我想.這種教法的重點.應該是在於師父。不是每一個
師父都有本事,如此教導、啟發徒弟……」
    就在他們二人聊得起勁的同時,天井之中,小桂和殭屍相持不下的局面.異變突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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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6 09:21:34 |只看該作者
第07章 奇寶招禍
    原來殭屍久鬥無功,又見月漸偏西,顯然時間的流逝將不利於自己,於是乃凶性大
發,再也顧不得和小桂鬥氣,忽然尖嘯一聲,飛身撞向小桂。
    小桂閃身避開.但殭屍動作之快,簡直令他措手不及,只一眨眼,殭屍已然又回到
自己眼前、正仰起雙臂掐自己脖子。
    小桂駭然怪叫一聲,急中生智,向著殭屍硬繃繃猛朝後仰,摔向地面,險險避開這
要命的一掐。
    這殭屍雖然一擊未中,但身形不變,只是雙臂暴長,猛又朝躺在地上無可躲避的小
桂抓去。
    小桂尖叫驚動客途他們,小千本能答應咬破手指,一口鮮血噴向金錢短劍,急喝聲:
「去!」
    短劍登時化作一抹寸長金光,直射殭屍兩眉之間的眉心要害,迫令殭屍不得不退身
閃躲,小桂方始逃過一劫。
    饒是如此,小掛胸前的衣衫,業已遭殭屍抓裂,只差一線便要被開膛破肚,如此驚
險,豈能令小桂不寒心喪膽?
    客途因自己一時疏神聊天,竟讓小桂身陷危險,甚是自責,是以不顧一切跳出洞門,
找那殭屍拚命。
    小千一把沒拉住他,暗叫:「要糟!」
    但是,殭屍卻無視於衝向自己的客途、一味認定自地面翻身爬起的小桂,再次飛身
撲去!這殭屍厲嘯一聲,十指指爪登時寸寸斷裂,化做手百把利刃,猛然暴射小桂。
    「小心!」客途驚叫末歇,加速掠身衝向殭屍,但已無力阻止箭雨般的鬼爪飛射小
桂。
    身形示穩的小桂驟見慘綠鬼爪如箭的至,範圍涵蓋週身丈尋方圓,自己根本無處可
躲,頓時怒然嗔目,雙手結印胸前,瞬息倏翻,威猛推出,口中同時宏亮沉喝:「普照
大千!」
    剎那之間,小桂身上彷彿突然發出一片金光,這似真似幻的景象乍現即逝,但是僵
屍暴射的千截利爪,在射至小桂前二尺左右的距離時,竟似撞上一道無形的牆壁,悉數
反彈落地!
    原本凶性大發,急欲撲嗤小桂的殭屍,此時,忽然變得有些畏懼小桂,吱吱一陣怪
叫,飛撲的身子呼地調頭想逃。
    它這一調頭,正好迎上飛馳而來的客途。
    客途驚怒於這鬼物竟敢加害小桂.一向溫和的他,此時溫和盡失,臉上奇異流露著
煥然神光,面相極其莊嚴。
    只這須輿,客途彷彿已幻身成一尊受人敬畏的威猛天神,他衝著迎面飛來的殭屍,
宏聲一喝:「孽障,還不伏誅!」
    殭屍豈會當他是一回事,大袖狂揮,一股奇寒陰風已然揮去。
    客途驀地氣納丹田,張口發出:「牛……阿……牛……」的梵音吟啞,同時一拳筆
直威猛搗出。
    「轟!」然一響,殭屍所發陰風竟遭客途一拳擊散。此時,殭屍雖已略見驚惶,但
仍不死心的猛揮鬼爪,抓向客途頭頂。
    客途忽然雙眉倒豎,現出怒目金剛之相,口中梵音不絕。雙拳配合著梵吟,忽伸忽
縮,有模有式,沉緩而威猛分擊殭屍和頂上來爪。
    殭屍鬼爪猛抓之下.竟被客途揚起之拳風震折飛脫,殭屍駭然怪叫著收回手臂,當
胸卻又遭客途隔空的所發之拳力擊中,砰然倒摔。
    這殭屍雖然仍是一摔倏起,但動作明顯的慢了許多,顯然客途這一拳已令它吃到苦
頭。
    一旁小千,早已看傻了眼,他實在想不透,就憑「人」的力量,怎麼可能傷得了僵
屍?如此,自己這一身茅山法術,豈非白學。
    想到法術,他才想到自己的金錢劍在剛才解救小桂之危時,被殭屍避開,此刻還釘
在門廊前的樑柱上。
    所謂「輸人不怕陣」,不論客途此時是憑何本事對付殭屍,今夜來此,主角可是自
己,說什麼也得表現一下茅山道法的厲害才行。
    於是,小千集中心神,默念神咒,並指而彈,口中急喝:「法中金龍.直衝九天,
聽吾號令,扶正驅魔。起!」
    隨著他這一聲令下,釘於樑上的金錢劍立即又化做一道寸長金光,隨著他手指所揮,
斬向殭屍。這殭屍乍見金光斬來,知道厲害.急忙一跳避了開去,偏偏另一邊小桂又逼
近過來,令它三面受敵,頗感威脅。殭屍瞪著綠光閃閃的鬼眼,扭頭左右觀望,似欲尋
路而逃,它大概想不到,就憑凶名久著的自己,竟會被三個半大娃娃逼得如此狼狽吧!
    這殭屍似也發了狠,咬咬一聲揪人心神的尖長鬼嘯,猛地朝小千撲去。
    小千迅速圈劍回斬,直削殭屍頸脖,豈料殭屍竟然不避,依舊撲來,逼得小千腳下
猛蹬,往後倒掠。
    小千一股猛勁的朝後退掠,未曾注意身後即是那口八卦井,沖拌之下,哎唷一聲,
仰面朝井裡坐摔下去。
    客途正在他左邊,見狀大吃一驚,急忙撲向井沿,一手抓去,即時拉住小千的腳跟,
將他倒提上來。
    這時,小千早已嚇得臉色發白,直叫命大。另一邊——
    小千所施之金錢劍,雖然「噹」還一聲砍中殭屍脖子,居然無功而回,墜落地面。
    那殭屍則趁小千落井,客途援救之際,咻然飛身突圍而去,進入黑黝黝的內宅之中,
登時了無聲息。
    小桂雖亦掠身追去,但那自宅廳門在殭屍飛入之後,碰地一聲,驀然由內向外閉合,
正好將回後趕入的小桂被門板給撞了出來。
    小桂這下正撞大板,人如蛤蟆仰翻摔回天井之中。屁股首先著地,痛得他哇哇大叫!
    「死殭屍,臭殭屍,居然耍詐陷害人!」小桂一面揉著尊臀,一邊萬分不甘的嚷嚷
直罵。但是殭屍一如宅內,立刻加石沉大海般,無聲無息,
    小桂叫嚷方歇,四周立即隱入一片沉寂古宅的氣氛,登時變得更加詭異。
    驚魂未定的小千拾回自己的金錢劍,反覆打量,一面嘀咕道:「奇怪!這劍明明砍
中!」
    小桂道:「它的脖子上有一個鋼圈,所以沒有受傷。」
    「原來如此。」小千恍技大悟:「我還以為是自己法術失靈哩!嚇我一跳。」
    小桂道:「你的劍削裂了它的衣領,那鋼圈在月光下閃了一閃,我才注意到。」
    「難怪它敢跟我硬拚!」小千恨恨道:「下回我不砍它脖子,改劈它腦袋,我看它
有沒有本事戴頂安全帽來擋?」
    客途聞言一笑,問道:「現在殭屍跑了,你的修業考核算不算通過了?接下來,咱
們又該做什麼?」
    小千和小桂二人對望一眼,心有靈犀道:「追!」
    客途苦笑道:「我早知記你們會這麼說,可是,古有明訓『窮寇莫追!』這道理你
們難道不明白?」
    「可是這是殭屍,不是窮寇,所以非追不可。」小桂不以為然的反駁。
    客途瞪他一同:「我看,你是因為仗著自己的怫門心法能克得了那殭屍,所以才想
自找麻煩,是也不是?」
    「然也!」小桂大大方方的承認:「咱們現在已經見識過何謂『殭屍』了,知道它
雖然有點可怕、不過也不是非常可怕,既然有本事吃定它,當然得趁勝追擊。打得贏就
打,打不贏就跑,此乃千古不變的兵家秘法,更何況,誰叫它剛才臨走還整了我和小老
千一場冤枉,公道豈能不討回來?」
    小千咯咯在笑:「你這小鬼真現實,不過說得很實在,很好,我喜歡!」
    客途笑道:「我實在替剛剛那個殭屍感到可憐,明明是咱們主動上門挑釁,被整了
冤枉也算自作自受,可是忙往還要找它討回『公道』?莫非它就活該被騷擾?它又得向
誰去討公道?」
    小千扮個鬼臉:「你難道不明白?『鴨霸』乃人類之天性。欺善怕惡,則是人之劣
根;否則、怎麼會有『最殘酷之動物.人也!』這種說法。」
    小桂失笑:「拜託你別把萬物之靈的自己,抹黑得如此徹底好不好!其實,說實在
的,我想追那殭屍也不是真的非找它麻煩不可,我只是對那間陰森森的屋子有點好奇而
已。反正,既然咱們都已經來了,殭屍逗也逗樂了。何不再進去四處看看,也好多增加
些見聞。免得將來說咱們,都已經到了鬼屋門口.卻沒進去探一探鬼屋.豈非會被議為
沒膽!」
    客途白眼道:「你別說那麼多冠冕堂皇的理由了。簡單點講,反正你就是好奇,非
得進鬼屋去滿足一下好奇心不可就得了!」
    小桂嘻嘻直笑:「所謂好奇之心,人皆有之麻!小老千,你說對不對?」
    「別把我扯進去。」小千故意劃清界線道:「我和你們不同,我可沒有我們那種奇
奇怪怪可以克制妖魔鬼物的護體種功……」
    他語氣一頓,忽然想起心中的疑問:「對了!客途老兄,你剛才那套一邊動手,一
邊鬼叫的拳法叫什麼?拿來對付殭屍.好像挺管用的嘛!」
    客途笑道:「那是韋馱降魔拳,乃為正宗佛門拳法。相傳這套拳法沿自蘭若寺,自
古就是和尚專閉練來收妖降魔之用。」
    小千不住搖頭:「今晚我真的是開了眼界.難怪師父記說,道上自有法術之玄,佛
家亦有神通之妙。無所謂道高佛低,或是佛高道低;全在於個人修習之精與否了!」
    小桂笑道:「你師父就得出這種活,足見是個有見識的能人。」
    「那當然。」小千得意道:「師父好不好,看徒弟就知道了。」
    小桂憋笑道:「那可不一定,像我師父就常說,收我這個徒弟是上天給他最大的考
驗。我是為了幫他找麻煩,才會變成他徒弟的。」
    「有這麼慘嗎?」小千嗤嗤失笑:「你到底做了什麼事?」
    「沒有呀!」小桂無辜道:「我只是覺得有時待在山上大無聊,溜出去找附近鄰居
玩玩而已。」
    客途嘿嘿一笑,洩他的氣道:「是呀!這個鬼也沒有做什麼啦,只不過,趁人來打
座煉丹,最後丹藥煉進他肚子裡,還把人家的屋子不小心燒光了而已!
    其他瑣瑣碎碎惹的禍,就更不用說了。他如果三天沒惹事,師父和我就得擔心他是
不是生病了,才會那麼乖。
    我告訴你,在黃山上,你只要問向任何一個修真隱土,沒有人不知道蓮花峰上的君
小鬼.外號就叫麻煩!」
    小桂乾笑道:「我從來沒有一次是故意的嘛!每次事情碰到我.好像就會出狀況,
這也不能怪我呀!要不然,他們怎麼會明知道我是麻煩,偏還喜歡我去找他們玩。」
    小千早已抱著肚子,笑得直打跌。
    客途謔道:「既然你自己明白,只要事情碰上你,就會出狀況,你還想去鬼屋嗎?
你不怕又會出問題?」
    「怕什麼?」小桂嘿笑道:「就算出問題,倒霉的肯定不會只有找一個。反正既然
有人做伴,會死好歹也是一起死,不寂默的啦!」
    客途苦笑不已:「每歡我都是這樣被拖下水的!小老千,要跟這小鬼一起,你還好
要有覺悟才行。」
    小千呵呵笑道:「你放心,我從小被人以負著長大,所以別的本事沒有,躲麻煩已
經成了生存的本能。任何時候,任何情況,只要風向不對.立刻閃人,保證沒機會讓麻
煩沾上我。」
    「真的?」客途笑道:「那麼改天你得教教我,如何躲這麻煩。我已經被糾纏了一
輩子,偶而實在也想清靜一下。」
    小千故意裝著沒看小桂滿臉抗議的表情,和客途握著手達成協議,口裡邊道一定,
一定!
    他們三人雖然嘴裡扯著,手也沒閒著,早已找來所攜之行囊,取出準備好的火把,
點燃之後,小心翼翼的踏上石階,來到門前,心驚肉跳的推門而入……
    適才,還令小桂吃了個大閉門羹。尚且摔了個坐股蹲的這扇雕花木門,此時被小千
輕輕一碰居然便「伊呀!」而開。
    三人你望我,我望你,互相打氣壯膽之後,高舉著火把,跨入門檻。
    大廳在火光的照耀下,不再顯得恁般鬼氣森森。
    從地上厚厚的積塵看來,此屋荒廢時日已相當久遠。廳內屏風、桌椅甚至燈架等擺
設,卻依然毫不零亂的擺放在它們應該擺置的地方,彷彿這屋子尚且還有人住著一般。
    小桂索性點亮燈架上殘存的蠟燭,不一會兒這廳中大放光明。
    小千探目四望,輕聲道:「看這屋裡的擺設,顯然此屋主人非僅富有,而且是相當
夠品味的人吶!」
    小桂道:「剛剛那殭屍是書生打扮,大概就是此屋主人吧!」
    客途嘀咕道:「這殭屍不知躲在那裡,可別讓它從背後偷襲了才好。」
    其他二人聽得心裡在發毛,心想:「這可說不定!」於是自覺地採取背靠背的姿態,
才敢安心住屋內搜去。
    這屋內空房甚多,足見當時此內宅所住人口亦不在少數。
    有不少房間裡,已將所有的布幔垂簾,甚或蠟燭,悉數換成白色。顯然,正值守喪
期間。
    小桂忍不住道:「看這樣子,小老千你剛才說,那八卦井建成之日起,第一個月圓
之夜開始,每三天得死一個人的事,大概錯不了。」
    「廢話!」小千嗤道:「你不看看是誰在推算,怎麼可能錯得了。」
    三人順著屋內長廊而行,漸漸轉向屋子的西側部分。
    西側第一個房間推開,裡面是一間書房,書架上雖然掛塵已久,但滿目琳琅的書籍
卻完整如故。
    客途舉高火把,一排排打量著書目,不禁噴舌連連:「若能看完這屋子的書,就算
沒有才高八斗,至少也學富五本。」
    「你們快過來!」小桂在書桌那頭叫道:「看我找到什麼了!」
    客途和小千聞聲擠了過去,就著火光,看見桌上猶自攤展著一卷作畫用的細棉紙,
上面寫滿密密麻麻的工整小楷。
    棉紙因為時日已久,早已泛黃,紙面上厚厚的積塵令字跡看不真確。
    小桂半蹲下身,頭與桌面打高,輕輕的朝棉紙上吹了口氣,將紙面上灰塵吹開,但
見工整的蠅頭小字寫到:
    「吾殷氏一門,自宋朝蒙太祖思寵列班朝廷之日起,殷家弟子為官,無不時時以民
為重,肅己厚民,雖不敢言有功於神稷,但求無過於百姓。後因異族入主中原,吾族不
屑伺外姓一廷上,是乃遷居此地,隱仁為商,卻仍不忘書香傳家,忠祥忠信,遂蒙天祐,
漸發為旺族,更蒙地方父老括愛,將原名安學之小村,改稱段家匯,以紀念殷氏祖上對
此地之貢獻。
    如此,殷氏一族歷經元、明二朝,雖逢時代動盪、亂民四起,吾族尚堪無憂,得已
一脈相傳,至士民是第十四代孫。今未知吾族何處有虧,獲罪於天,免於短短數月,族
人相繼暴斃,死之離奇,致今鎮中居民視吾族宛若瘟疫,無人肯為族人發葬稍盡綿力。
而今族百餘口人停樞後廂,無法入土,如何得令死者安之?
    眼見父老叔伯魂歸渺渺,士民問竟無力使之入土為安,身為子侄,何等痛心,嗚呼
悲矣!
    細思吾殷氏一族之巨變,乃自數月之前,一名自稱靈明子之道士來宅,向先父進言,
謂殷家宅園之內,有一陰脈所代結穴之地,仙蘊奇寶凝形在即,若建一八卦聚氣靈井,
助此異寶成形,非僅吾段氏一族富貴發達,更有利本鎮之榮繁昌旺。先父雖不計末族之
富貴,卻既有利此鎮數百居民,遂答應於內宅結穴伏處,由靈明子監工鑿建該開。
    豈料並成之日,不足半月,先是吾父暴斃,隨即族人—一殃及,士民驚心之餘,久
尋道士未見其蹤,方推此乃惡道詭計,陷吾於不幸。只是,惡道狼子野心,所為何來,
令人不解?
    然其計之毒,足令段氏一族滅門在即。士民遂今僕役執鎬亦毀此井,可恨者,凡傷
此並之人無不非瘋即狂,掙扎哀號,竟日而亡,其情慘矣,其景可怖!士民不忍多傷無
辜,遂乃遺散家中一切僕庸外人,自閉宅內,坐以待斃。
    段氏一門陰德可損,遭此橫禍?輾轉思之,豈個士民甘心?
    天地神明,聽吾詛咒,若吾族不虧人神,無端招禍,士民即便身化鬼物,亦誓報此
滅門大仇!
    天地神明,聽吾詛咒,凡有貪圖吾族貝才富,或此地異寶而尋者,士民即便身化鬼
物,亦必奪其慘遭橫死。
    天地神明,聽吾詛咒,凡有毀傷吾族靈櫃,做得陪葬之物,令亡魂更加不安者,士
民即便身化鬼物,亦必奪其性命,不令生出!
    段氏十四世孫殷士民絕筆」
    看完這封長長的遺言,小千呼了聲長長的口哨:「你們看,遺書最末的諸般詛咒,
怨氣何等之重!難怪這個股士民死不瞑目,非得變做殭屍守護此宅。」
    客途瞄著遺書最末的日期,輕輕咋舌道:「此遺書是一百多年前的所留,這麼說,
這個殭屍存在也有一百多年了!難怪你說它凶名久著。一百多年不得安寧,的確是夠久
的了!」
    小桂卻問:「他遺書上說什麼陰脈所伏結穴,這是什麼意思?」
    小千解釋道:「那是風水堪輿的用詞,在堪輿術上謂水為財,山為氣,氣脈有分陰
陽。結穴,就是指龍臥潛藏的位置,陽脈龍穴得而葬之,依該真龍結穴之不同,各得富、
及福、豐、康、和、樂、旺等力氣,足以為帝為王。至於陰脈絡穴之地,附氣充盈,若
狂聚於一城一鎮,該地便會成了陰極柔極的女兒鄉。」
    小桂笑道:「這麼說.殷家匯豈非盡成女子之鄉!女兒之國?男人入此,豈不奇貨
可居?」
    小千嗤地笑道:「不是啦!所謂陰脈彙集,在其氣而不在於形。不是說此地沒男人,
而是指此地男子性子大都陰柔,就保娘們那樣什麼都自在心裡,不明著說。至於此地女
子.性情溫順陰柔之極,倒是預料中事。」
    小桂和客途如此方始恍然。
    「那麼……」小桂又問:「明脈所伏結穴,又會雖有什麼奇寶?竟值得那個惡道靈
明子,設下如此惡毒狠計,令殷家一族為之滅門。」
    小千聳肩道:「這個我就不清楚了!不過.那個叫靈明子的道士,我卻知道他的來
厲。」
    「真的?」小掛和客達同聲好奇問道:「那個惡道上是何來厲?」
    小千道:「靈明子搭家姓氏為林,原囊鄂州人氏。他林家原本九代繁成.但到了祖
父輩區僅得一丁,因此其父視之有若命根子。後來,鄂州大旱,我有二位玄祖輩的師伯
奉本源掌門之命,前往為百民祈雨,鄂州一地之旱象因而得以解除。
    那林父驚於我茅山法術之靈效,千方百計想讓靈明子拜入茅山門下,不惜千里迢迢,
帶著兒子自州遠赴茅山,日日於山門外叩來,最後掌門大歎在劫難逃,不得不將之收為
記名弟子。」
    小桂師兄弟二人,對望一眼,異口同聲笑邊道:「原來此惡道,竟是茅山妖孽!」
    「非也!」小千黠笑道:「故事還沒完哩!話說,這個靈明子成為本派掌門之記名
弟子後,掌門人並未傳他任何上乘術法,只教他最基本的頌經超渡、超渡亡靈這些功課。
後來.靈明子十三歲隨師兄外出為喪家做功德時,竟然調戲事主幼女,被師兄報上家門
那裡,經戒律壇判定閉關面壁三年,他卻在二個月後潛逃離山。
    本派掌門因此宣佈將他逐出門牆,自茅山一派之中永遠除名。所以惡道非我門下,
所有行為與茅山派無關!」
    客途道:「既然他在茅山未曾學得任何上等法術,他又如何看得出此地為陰脈所伏
結穴?又怎麼有本事建造那座害人的八卦聚氣井?」
    小千道:「聽說他進出茅山之後,又回到鄂北,加入該地極為惡毒的巫神教,學得
不少妖術。據聞,他那位舉發他犯淫戒的師兄,就是被他用巫神教的黑咒術給害死了。
後來,他還曾想以黑神通的九魔術法來陷害當時的掌門人,幸好那時掌門人正因門下弟
子死於異教妖法,正在施法調查中,因此有了防備,未遭其害,反而給予靈明子重創,
從此本派就再也沒聽過他消息。沒想到,他竟跑來此地造孽,陷害了殷氏一族。」
    三人一陣吁噓,不禁同為殷家憤恨不平,直罵可惡妖道,喪盡天良。
    他們三人明瞭殷家遭害之始末後,對那殭屍似乎不再覺得有何可俱,反倒同情殷氏
百餘口死後竟無法入士為安。
    於是,三人遂按遺書中所稱.尋往後廂堂一觀究竟。
    三人剛到後廂堂前,已法感覺一股異於平常的寒氣,正自廂堂那方隱隱散發出來,
使人如入冰窖,不覺毛髮悚然。
    他們三人互望一眼,默運神功,戒慎恐懼的慢慢行入廂堂。
    這廂堂,為了便於停靈,早已拆除所有的隔間,偌大一片廳堂。此時正擺滿一具具
的棺木。
    棺木蒙灰已久,四周蛛絲糾結,放眼之景像,頹敗之中更見淒涼。
    三人向前走了幾步,腳下突然踢到東西.低頭一望,意是見到人骨殘骸,嚇得三人
急忙怪叫著跳開。
    忽然「咯嚓!」輕響,小桂以為自己又踢到人枯骨,口中不住地抱歉,這才提趕膽
子往下看去……
    「還好!」小桂鬆口大氣,直拍胸口:「不是死人骨頭,是一根爛木頭。」
    他再仔細一看,這根爛木頭竟是一支早已腐朽的鐵鎬握柄,附近地面,亦自散落些
鐵鍬、鐵斧、鐵錘等工具。
    小桂不禁想起殷士民的第三項詛咒,直歎人心不古,像這種向死人下的事,竟也做
得出來。
    就在這時——他們三人身後,忽然傳出異響!
    三人猛回頭,但見方纔那殭屍正憤怒咆哮著飛快前三人撞來!
    他們三人齊齊一聲驚叫:「我們不是來盜棺的!」
    他們三人手中的火把,此時掉落地面,閃閃欲滅,由於照亮的角度太低,火光所映
的範圍小得多了,四周越發昏暗得有些詭譎。
    小桂一閃之下,就近竄向一個棺木旁掩藏。
    旁邊再有一具盜棺的骷髏與他做伴,那骷髏咧開著大嘴,彷彿正對小桂含笑問候的
模樣.簡直令他頭皮為之發麻。
    也不知殭屍是否聽得任人話,小桂再次伏身叫道:「你是不是殷士民?我們剛才在
書房看過你的遺書了……」
    殭屍聞聲回頭,大手一揮,小桂籍以掩身的棺木凌空飛向廳堂另一例,安穩的落地
停正,絲毫未有損傷。
    小桂一抬頭,正好與那殭屍正面相照,四目相對。
    事已至此:小桂索性壯起膽子,大刺刺站了出來,喝問道:「我問你是不是殷士民,
你到底聽得懂?聽不懂?」
    本來正一步一步往前跳的殭屍,聽見「殷士見」三字,忽然停了下來,似是有些述
思的望著小桂。小桂但見溝通有望,心下大定,再次緩慢道:「你,是不是殷士民?是,
就點頭;不是便搖頭。」
    殭屍微側著腦袋,似乎真的認真在聽小桂說話,又像在思索什麼。
    小桂再二次耐心道:「你,是不是殷土民?殷士民,記不記得這個名字?」
    這時,小千和客途正自殭屍背後掩進。
    小千手拍一道黃符,趁殭屍分神之際,一個箭步急竄而上,將黃符貼上殭屍後靈台。
    「著!」
    小桂驚道:「你怎麼可以暗算它?」
    「安啦!」小千笑道:「我給它貼的是驅魔護體咒,此咒生人承之,可除百病;陰
人承之,立增功力。因為這殭屍久為庚氣所覆,靈性昏沉,若不幫它加把勁,化消一些
庚氣,要它記起前塵往事可就困難了!
    不過,咱們也得防著點,萬一它不是那殷士民,而是別的兇惡殭屍;這功力一增,
可就不好對付。」
    小千剛說完這話不久,殭屍眼中綠光漸充。
    「來了!」小千略感緊張的提醒著。
    三人立刻揪緊心神,默運玄功,嚴陣以待。
    小桂見殭屍開始緩緩擺頭,打量自己等人,趕忙再次發問:「你,是不是殷士民?
此地屋主,殷士民?是,就點個頭吧!」
    殭屍思索一陣,終於極為僵硬的點了一下頭。
    「你聽懂了?」小桂大喜:「太好了!這下咱們溝通有望了,小老千!你的符的確
不是假的吶!」
    小千得意道:「那當然,你不看看誰的符,豈能無效?」
    他們倆這廂正得意,那殭屍卻瞪目潦牙做出憤怒狀,竟似又要再度動手。
    客途忙喝:「小心!」
    「別怒!」小桂天真的豎掌阻止道:「我們不是來盜棺的,我們是來幫你的,殷士
民殷老兄!」
    聽見「殷士民」,殭屍漸又放鬆下來,雙目綠光炯然的盯著小桂。
    小桂笑道:「殷士民,我們剛才在你的書房中,發現你的遺書,遺書,你懂不懂?」
    殭屍側頭一想,慢慢點頭,仔細聽著小桂說話。
    小桂滿意接道:「懂就好,我們從你的遺書上,知道你被人陷害,全族滅絕……」
    這叫殷士民的殭屍似已想起前塵往事,聞及「陷害」和「滅絕」等字眼,忽而仰首
發出淒厲尖嘯!綠目之中,竟有淚水涔涔滾落。
    小桂和小千二人仍是半大孩子的心性,不失赤子真誠,此時見殭屍殷土民愁慘落淚,
竟也跟著眼眶泛淚。
    唯獨客途心性較為成熟,且定力較深,他雖也對殷士民的遭遇感到同情,但難過之
余尚不至於陪著灑淚。
    小桂抽著鼻子,安慰道:「殷士民,你也不用再難過了,既然事已至此,傷心亦無
用。咱們今夜會來此打擾你,說來也是因緣湊巧,所謂相逢即是有緣,既然咱們能夠溝
通上,更是緣上加緣,如果你有什麼未了之心事,我們幫得上忙的,你就設法表示一下,
我們會盡力幫你完成心願。」
    小千原本也在為殷士民一家的遭遇感傷,聞言猛怔,急忙揉揉鼻子,扯著小桂道:
「喂!這種活不能隨便亂說的也!毀了對生人的承諾,尚且有辦法補救,可是如果毀了
對陰人的承諾,是會一輩子不得安寧的也!」
    「那就不要毀諾嘛!」小桂不以為意;「我想,這位殷老兄應該也明白,我們辦得
到什麼,辦不到什麼。他也不會胡亂表示的、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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