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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陸戰男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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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黃玉郎][天子外傳][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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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6 16:43:30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日換星移

  雨,仍沒有停。
  它似在哭訴人生的种种無奈,沒了沒完。
  天,仍被層層黑云遮蔽著。
  光明,何時才再次降臨大地?
  黑暗,何時才被驅散?
  人間的苦難,何時才會停止?
         ※        ※         ※
  在如此惡劣的天气下,每個人也想躲在家中,爭取每一刻去享受家庭的溫暖。
  可是有些人,卻要冒著風雨,站在城牆上守衛。
  他們,便是守城的軍兵。
  捍衛城池是他們的職責,就是天气再惡劣,他們也不能离開崗位半步。
  這個壁壘堅固的城樓,便是位于朝歌的大商皇朝的皇城,難怪軍兵的紀律特別嚴謹。
  這十多天以來,絕少有人來到皇城,有家的都躲在家中。
  然而,今天皇城之外卻來了一大隊人馬。
  那似是一隊車馬。
  軍馬當中,更簇擁著兩頂華麗的轎子。
  為首的一名軍官策馬來至城牆下,揚聲問道:
  “守城的是楊將軍的部下還是位將軍的部下?”
  城上的軍兵回道:
  “兩位將軍都已辭官還鄉,我們是王將軍的部下。請問你們是那一個諸侯國的軍隊?”
  城下的軍官同道:
  “我們是大皇子和二皇子的親兵,兩位皇子現在要進城,請開城門。”
  啊!原來微子衍和微子啟也能逃离圣墓島,而且還可以返回朝歌。
  回來的不只他們二人,隨隊的還有嬴惡來。
  城上的軍兵聞得是微子衍和微子啟回來,急道:“請稍等一會,我去通傳一聲。”
  說罷便匆匆忙忙去了。
  轎內的微子衍暗想:
  “何以兩名將軍同時辭官?而且朝廷之內,好象沒有一位姓‘王’的將軍……”
  過了不久,城門冉冉打開,軍隊浩浩蕩蕩進入皇城內。
  微子衍、微子啟當下立即返回皇宮。
  這一役出師圣墓,不但得不到任何寶物,更損兵折將,微子啟一身內功化為烏有,微子衍更斷了一臂,功力僅余一半。
  這一次慘敗的代价不可謂不大。
  他們以后又有其么計划奪取太子之位?
  二人回到皇宮,立刻便去沐浴更衣。
  正當他們欲好好休息一番之際,忽有人向他們稟告:
  “兩位皇子,丞相比干聞得兩位皇子回來,便立刻要見兩位皇子。”
  微子衍沒精打采地道:
  “我今天累得很,你去告訴丞相,我改天再見他吧!”
  “不!比干丞相說有非常重要的事跟兩皇子相討,說一定要立刻見兩位皇子。”
  微子衍不耐煩地道:
  “好吧!你出去通傳,說我稍后便到。”
  微子衍、微子啟分別換過衣服,便往大殿而去,嬴惡來亦奉命跟在其后。
  大殿之內,早有一人在等候。
  這是年約四十余歲,身材瘦削高佻,身穿官服,一臉正气,正是當今丞相,亦是微子衍、微子啟和子受德的皇叔──
  比干!
  比干身為丞相,亦是微子衍、微子啟的叔父,故二人對他也敬重几分,問道:“皇叔,你如此著急要見我們,到底有何要事?”
  比干道:
  “兩位皇子回來得正合時。近日天气變得异常惡劣,想兩位皇子也親眼所見吧?”
  微子衍道:
  “天有不測風云,又豈是我等凡人所能控制?不知皇叔可有高見?”
  比干道:
  “這惡劣的天气不知還要持續到何時,如今各地正面臨洪水泛濫、糧食不足等問題,而且有些貧脊之地,更有盜賊四處搶掠百姓的糧食,弄至民不聊生,我們朝廷實有責任保護天下老百姓的性命財產。”
  微子衍“唔”了一聲,繼續靜心聆听。
  “這時期朝中的政務比平日更多,而皇上因龍体抱恙,近年來已沒有上朝听政。”
  “朝中不可一日無君,在這非常時期,更需要一位英明的君主出來領導群臣。”
  微子衍道:
  “皇叔,你的意思是……”
  比干正色道:
  “微臣建議由太子暫代皇上之位,臨朝听政,處理國家要務。”
  微子衍、微子啟聞言,不禁面面相覷。
  其實,自他們在望墓一役死里逃生,他們已体會到權欲野心的可怕,對嬴天舍己為人的仁者大義亦深受感動,還有便是明白親情与生命的可貴,由是爭雄逐位的野心已消餌殆盡,并打算回宮之后,派手下尋佑德回宮,讓他能以太子的身份來面對天下人,從此他倆安心做回他們的皇子,不再跟佑德爭奪帝位。
  若是往日,微子衍听得比干此言,必會自荐暫代帝位,日后更順理成章登上帝位。
  可是如今反而感到有點為難。
  但微子衍亦是一個英明的人,明白比干言中之理,故此道:
  “皇叔所言甚為有理,但三弟离宮多年,一直音訊全無,此刻更是不知所蹤,相信要尋回他,亦非日內可辦到之事。不若這樣吧,我們一面派人去找他回宮,而在這段期間,便由我和皇弟共同分擔政務,待尋回三弟后,再把朝政交還他處理,這樣好嗎?”
  就在這時,殿的一角猝地響起一把雄渾的聲音,在道:
  “說得可動听啊!但……”
  “若我已回來又怎樣?”
  從聲音之人,他們已得知說話的人是誰,但亦很自然地回頭望去。
  只見大殿的一個幽暗角落,一個健碩威武的人影正緩步而出。
  啊!竟然是他?
  他,何時返回皇宮的?
  他如此明日張膽地返回皇宮,不怕微子衍加害于他?還是已有備而來?
  他,正是──
  佑德!
  佑德已換過華麗衣服,整理過儀表,眼中亦回复了往昔的豪情霸气,与早陣子的落泊之態相比,簡直是判若兩人。
  微子衍見佑德突然出現,難掩內心震駭,道:
  “三……弟?你何時回來的?”
  佑德怒目圓睜,喝道:
  “哼!你當然想我永遠不回來了!皇叔,剛才一番說話,已證明他們一直覬覦著帝位,我告訴你的事,你如今相信了吧!”
  原來佑德与比干早串謀好,同演這場戲來揭穿微子衍的真面目。如此一來,佑德也可明正言順地誅滅二人。
  微子衍連忙解釋道:
  “不!剛才我說的,只不過是權宜之計。如今既然你回來,正好由你暫代父皇之位處理朝政,我和皇弟決不會插手干涉。”
  佑德道:“哼!別裝模作樣了,你倆有這么好心?你們纂奪帝位之心已昭然若揭,今天我就要以太子的身份,來為朝廷除污去穢。”
  微子衍急道:
  “不!我們真的再無心于權力的斗爭,你要怎樣才信我?”
  無論微子衍怎說,佑德也不會信他。佑德一邊運勁,一邊步向他們。
  他,要在今天了結這場扰攘了多年的斗爭。
  但,其實最害怕的,并不是微子衍和微子啟,而是他倆身后的嬴惡來。
  如今微子衍、微子啟二人一個功力全失,与普通人無异;一個則廢去一臂、功力只余五成。
  佑德這次,明顯是有備而戰。故若交起手來,微子衍的胜數絕不高。
  而且看他此刻霸气、戰意全消,未戰已敗。
  唇亡齒寒,若微子衍失勢,他自然難保性命;但若佑德在最后仍念手足之情,微子衍、微子啟仍能保得住性命,但他呢?他只有死路一條。
  嬴惡來唯一能自保的方法,便是背城一戰,助微子衍除去佑德,踏上皇位,他還可以盡享榮華富貴。
  嬴惡來心想數月前佑德亦曾敗在他鐵拳之下,相距數月,即使他功力有進境,亦未必能超越他,故此他對這一戰頗有信心。
  眼看佑德一步一步迫近,嬴惡來道:
  “子受德,要傷害大皇子和二皇子,先過我這關。”
  說罷已聚起內力,揮拳轟向佑德。
  佑德殺意暴起,道:
  “好,我就先斃了你這走狗!”
  佑德拔出佩劍,俯身沖上,使出了“王者劍”第三式──
  “虎踞千山傲塵世”!
  漫天劍影化作一頭猛虎,張牙舞爪向嬴惡來扑噬。
  “惡來,快住手……”
  微子衍要喝止也來不及,二人已交起手來。
  嬴惡來知“王者劍”厲害,不敢輕敵,運起“玄天戰甲”“金甲”功力,硬擋劍招。
  嬴惡來不閃不避,頓時被刺個千瘡百孔。
  雖然他的“玄天戰甲”刀槍不入,但佑德劍气凌厲,亦刺得他渾身赤痛。
  然而,痛楚更能把他的戰意推向更高峰。嬴惡來雙拳聚起兩團光球,正是他另一絕學“霹靂轟雷破”嬴惡來雙拳齊轟,凝聚于拳上的兩團光球赫然破空而出,朝佑德射去。
  光球去勢如雷,沖破佑德綿密劍网,佑德倉卒間只險險避過一個光球,另一個則轟中他腰際。
  幸好佑德的護身气勁不弱,尚能捱得住這一擊,但也被轟至血气翻亂,急運功將之平伏。
  佑德道:
  “這條狗也有點本事,要宰掉它看來得費一番功夫了。”
  這時,一把蒼老的聲音傳進佑德其中:
  “徒儿,何不以他來試試你的新招?”
  佑德獰笑著道:
  “也好!”
  瞿地,他猛把長劍插在地上。
  啊?他不用“王者劍”了嗎?
  佑德竟放棄慣用的絕招,他到底想怎樣?
  只見佑德運掌成刀,掌刀隱隱然透出黑色的鋒利气芒,宛似兩道刀芒。
  這,就是他新習的武功?
  佑德運功之時,殺气陡地暴升,面上更浮現點點魔气,与他往日的皇者霸气大相徑庭。莫非……他真的已……
  入魔?
  眾人并未察覺佑德有此异樣,嬴惡來更心忖:
  “子受德的護身气勁不弱,隔空拳勁難以重創他,還是結結實實地轟爆他好了!”
  嬴惡來打定主意,不再把“轟雷破”的剛猛拳勁轟出,改為凝于拳上,直沖向佑德。
  佑德也不示弱,舞著掌刀,迎向嬴惡來。
  二人短兵相接,雷拳、掌刀狂轟猛劈,斗得异常激烈。
  二人互有中招,但嬴惡來有“玄天戰甲”護身,佑德比較吃虧。
  互拼了百多招,拳、掌一拼,二人雙雙震飛開數丈,戰況又頓止下來。
  比干不懂武功,但看到二人的惡戰,亦暗暗替佑德擔心。
  佑德、嬴惡來各自狂谷功力,看來准備作出決胜負的一招。
  嬴惡來雙拳合一,光球不斷脹大,光芒亦越來越熾烈。
  佑德亦不怠慢,合掌于空,黑气直達殿頂。
  佑德道:
  “就讓我的‘天魔刀’把你分尸吧!”
  “天魔刀”?
  佑德使的,原來是“天魔刀”?
  “天魔刀”不是原始天魔的武功嗎?佑德怎會懂得?莫非佑德真的已拜他為師?
  那么,剛才跟佑德說話的蒼老聲音,莫不是……
  元始天魔?
  原來有元始天魔在背后撐腰,怪不得佑德有膽公然返回皇宮,挑戰微子衍。
  二人運功已足,袖德怒吼一聲,雙掌猛然疾劈,鋒銳的天魔刀芒破空劈出,直取嬴惡來。
  嬴惡來看准刀芒來勢,雙拳帶著熾烈罡气球,猛轟向刀芒。
  黑色刀芒与白色光球硬碰,气勁震撼整個大殿。
  這一拼,誰胜誰負?
  結果是……
  不分胜負!
  但嬴惡來雙拳亦被震得酸軟乏力。
  佑德的“天魔刀”不能把嬴惡來砍成兩段,不禁滿不是味儿。
  這時,他耳中又傳來元始天魔的聲音:
  “徒儿,你的‘天魔刀’火喉未夠,砍不開這頭蠻牛,用另一招吧!”
  佑德听罷,化掌為爪,臉上的魔气越來越濃烈,并道:
  “要我用最后絕招,你將會死得很慘、很慘……”
  “你,便嘗嘗我的──”
  “天魔四蝕!”
  佑德勁貫雙爪,沖向嬴惡來。
  嬴惡來看准佑德來勢,挺拳直轟佑德。
  佑德看著嬴惡來斗大的拳頭轟至面前,竟然不閃不避。
  就在快要被轟中的一剎那,他才兩爪疾出,僅僅抓著嬴惡來手腕。
  嬴惡來只感佑德爪上傳來一股异常古怪的內力,接著他竟感到自己的內力源源不絕地從手臂泄走。
  更叫他震駭的是,他竟看見他手臂的肌肉迅速干枯,粗壯的手臂剎那間變得像一根干癟的枯枝。
  佑德道:“走狗,你有幸見識本皇子新練成的‘天魔四蝕’中的第一蝕──”“天魔蝕肉”!
  嬴惡來大是吃惊,這一惊更是非同小可,因為被侵蝕的肌肉正逐漸向上移。
  相信不消一刻,嬴惡來便會被吸蝕成一具干尸。
  死亡的陰影瞬間籠罩著嬴惡來,叫他立刻作出一個決定。
  他猛地舉起另一拳,狂轟在被佑德抓著的臂上,整條手臂猛被轟斷。
  斷臂之痛,使倔強的嬴惡來也禁不住慘叫,但總好過連命也沒有。
  嬴惡來連忙點穴止住斷臂的血,同時發覺他的內力已被吸去二成。
  “天魔四蝕”,好可怕歹毒的邪功。
  只見佑德拿著嬴惡來的斷臂在笑,笑得异常陰森可怖,并道:
  “壯士斷臂,好轟烈啊!”
  “但,本皇子余興未盡,你再嘗嘗我的──”
  “天魔蝕骨!”
  佑德一催勁,嬴惡來的斷臂立遭震碎,獰笑著又沖向嬴惡來。
  面對著佑德的可怕邪功,嬴惡來戰意全消,胡亂揮拳欲迫開佑德。
  佑德身法詭秘如鬼魅,不知何時已竄到嬴惡來身后,雙爪猛插進他背門。
  嬴惡來大惊,欲運勁震開佑德,但內勁一到,便被佑德吸蝕過去。
  佑德詭异地道:
  “單是天魔蝕骨不夠好玩,不若再加上天魔蝕經看看會如何?”
  嬴惡來無從反抗,佑德的天魔勁震進他体內,他的內力一邊被吸去,体內的骨骼、經脈卻不斷被侵蝕。
  轉眼之間,高大壯健的嬴惡來只余下皮膚和內髒,骨骼經脈被蝕盡,死狀异常恐怖。
  佑德把嬴惡來的內力消化,并吁一團黑气。
  此刻的佑德,面目猙獰可怖,活像一頭地獄里的惡魔。
  微子衍爭雄之心已去,再看見嬴惡來死狀如此慘烈可怖,早已嚇得心膽俱裂,那敢与佑德戰?
  他竟然哀求道:
  “三……弟:真的,我……已不打算跟你爭太子之位,你……你便念在一場兄弟,放我倆一條生路吧!”
  佑德一步一步走近微子衍、微子啟,殺气絲毫沒有減褪半分,道:
  “哼!放過你?你迫害我的時候,有當過我是兄弟嗎?你殺我母后之時,有當過我是兄弟嗎?如今竟然叫我念兄弟之情,可笑,可笑啊!”
  “總之,今天休想我放過你們。”
  微子啟武功盡失,更是無力反抗,道:
  “三……弟,從前的一切,都是他迫我做的。你……你也知道,我亦曾叫他放過你。你……你要算賬便找他吧!一切不關我事的。”
  微子衍想不到微子啟到了這刻仍是貪生怕死,不禁气得說不出話來。
  佑德腳步仍未停下,并道:
  “我兩人也不會放過,別妄想了!”
  比干畢竟是他們的叔父,見他兄弟三人手足相殘,也感到大為心痛,道:
  “三皇子,你答應過我……”
  佑德道:
  “對!我答應過你不殺他們的,便一定會遵守諾言。他們想死,可沒這般容易。”
  “我要他們……”
  “生不如死!”
  佑德一聲說完,便朝二人沖去。
  微子衍雖已戰意全消,但總不會坐以待斃,聚起僅余的五成功力,出掌轟向佑德。
  微子衍雖只得五成功力,但亦能使出“焚城訣”功力,掌力亦不容小覷。
  佑德不作正面硬碰,避過微子衍掌勢。
  微子衍經驗丰富,早料准佑德閃避的方位,橫掌再劈向佑德。
  佑德一手格開微子衍劈掌,另一爪已重重轟中其胸膛。
  微子衍斷了一臂,招式上自然亦輸了一籌,中這一爪,猛被轟飛,更剛好撞在微子啟身上,二人同時跌出丈外。
  惊魂未定,佑德又已殺至。
  微子衍坐在地上,未及起身,亦只好勉強出掌欲迫開佑德。
  但,他的掌只轟中空气。
  佑德已躍上二人頭頂半空。
  二人只覺頭頂一緊,已遭佑德抓著。
  佑德道:
  “你們,就嘗嘗我‘天魔四蝕’的最后一蝕──”
  “天魔蝕魂!”
  佑德天魔勁疾吐,迫進二人腦里,不僅把微子衍僅余的功力吸走,更把他們的記憶、智能和思想一并吸蝕殆盡。
  佑德為了不想殺死他們,遂看准收招。
  他們,會變成怎樣?
  只見微子衍、微子啟目光呆滯,口吐白沫,坐在地上發呆。
  他們,赫然已變成兩個沒有思想、沒有野心、更沒有欲望的呆子。
  佑德果然沒取去他們的性命。
  但這樣,卻令他倆比死更慘。
  多年的爭斗,終于有了終結。
  這一段不應有的兄弟情,最后亦化作飛灰。
  佑德的目的已達,滿意地迎天狂笑,笑聲中充滿悲哀、蒼涼。
  他為什么悲哀?
  是因為天要迫他狠心?天要迫他投身魔道?
  他,始終也要向天低頭?
  如今,他的帝途,再沒有任何障礙。他,真的從此成為──
  一代魔君?
         ※        ※         ※
  這一段奪位風波,終于告一段落,而且宮中除了佑德和比干外,亦沒有第三者得知。
  這夜,在帝乙的寢室外。
  負責守衛的兵士赫然倒在地上,莫非有刺客潛進皇宮?
  看真點,六名衛兵盡皆化成干尸,這死法……
  皇帝的寢室內,當今天子帝乙臥病在龍床上,不住咳嗽。
  龍床之旁,還站了一個人。
  佑德。
  房外的衛兵,莫非是他所殺?
  他到底想怎樣?
  只見佑德在喃喃自語:
  “父皇,多年以來,你也沒有重視過我和母后,任由我們被微子衍欺壓。”
  “不過,我可沒有怪你。”
  “你臥病在床已有多年,想必已受盡折磨了吧?”
  “如今,就讓皇儿盡一盡孝道吧!”
  佑德驀地舉起掌刀,濃烈黑气纏繞掌上。
  他的眼中,更透射出凶狠殺意。
  刀鋒冷,佑德的心更冷。
  帝乙造夢也想不到,自己的親生儿子,竟然會有這么的一副面孔。
  他雖無道,极其量亦只是一個昏君。但佑德此刻魔气之盛,直比惡魔。只要他連這份最后的父子親情也泯滅,他,便成為一個真真正正的魔君。
  窗外陰霾密布,風雨交加,天劫隨時會爆發。
  電光閃照在佑德面上,使他猙獰的面貌,更添几分邪异可怖。
  天意難測,人心更難測。
  帝乙臥病在床,他,有能力改變自己的命運嗎?
  驀地,佑德耳中又響起一把蒼老的聲音:
  “劈吧!劈下去吧!要成大業,難免有所犧牲。既然你矢志成魔,親情只會成為你的障礙。天下人都离棄你,唯有魔道才是你最后的依歸,別再猶豫了,干你應該干的事吧!”
  佑德眼中殺意陡地百倍暴升,掌刀一緊……
  他想……?
  《待續》
  預告【第十六回〈結局篇〉】
  嬴天未能回复帝釋天的力量,卻被阿修羅的元神控制著,他,
  如何擺脫阿修羅的糾纏?
  天劫爆發在即,神州命運岌岌可危,嬴天能否及時補
  天救蒼生?
  佑德以入魔,嬴天如何面對這個曾共生死的義兄?
  皇者的結局、天地的命運、英雄的哀歌,盡在下回〈結局篇〉
  ──一一了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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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英魂不滅

  火
  紫色的火!
  來自地獄的火焰,焚遍廣成觀內一草一木,廣成仙派百年基業,想不到就此毀于一旦。
  火的來源,是來自仙派的一名弟子,一個一生受命運播弄的人──嬴天!
  奪去天玄子的性命,毀去廣成仙派的基業,雖是出于嬴天雙手,卻并非他的本意。
  他的神智、他的軀体、他的靈魂,此刻正被万世魔王阿修羅控制。
  原來當年在三十三天,帝釋天与阿修羅一戰同歸于盡,神、魔的元神經歷六道輪回,投進凡間,轉生為凡人。
  不知是巧合還是冥冥中自有定數,帝釋天和阿修羅的元神竟同時潛伏于嬴天体內,此事上天下地沒有任何神、魔、人得知。
  女媧娘娘、天玄子等見嬴天命格非凡,而他又生就一副俠義心腸,故猜想他定是帝釋天所轉生,渾沒想到阿修羅的魔元竟亦同時螯伏于他体內,這事就只有阿修羅最忠心的手下麒麟魔將得知,因此它才會三番四次拼死相護嬴天。
  在軒轅圣墓一役中,嬴天遭假冒修羅魔君的冥陀羅強灌“魔极歸元”魔功進体內,喚醒了阿修羅的元神,嬴天頓遭魔性侵占身心,變成一個至邪至惡的魔鬼。
  廣成觀內,除了遭嬴天親手轟斃的天玄子外,十余名道僮亦難逃厄運,被魔火焚身,凄厲的慘叫聲此起彼落,不絕于耳。
  嬴天佇立于紫色火海中,輕閉雙目,像在欣賞那些慘叫所組成的惡魔樂章。
  火海之中,還有兩個人怀著复雜的心情盯著入了魔的嬴天。
  他們,便是凌真和嬴龍。
  凌真的心,此刻亦被熊熊怒火焚燒著。
  他最尊敬的恩師被殺死了,師門被滅了,他,又怎能不怒?
  他本該把嬴天碎尸万段,以報滅門殺師的仇,但一來他本性善良,不愛仇殺,而且嬴天是他的小師弟,他此刻只因被魔性占据軀体,才會干出此等暴行;其次是天玄子臨終前千叮万囑要救醒嬴天,因為只有他才能解開天劫厄運,拯救天地,凌真當然要為天玄子完成這個遺愿。
  問題是,連天玄子也擋不了嬴天一招,憑凌真之力,莫說要救醒嬴天,就是要保著性命离開此地,也未必能夠做到。
  凌真一生中從來遇過如此惡劣的困境,他只感到進退維谷。
  至于嬴龍,他還未接受到自己的弟弟一剎那會變成如此模樣,他該大義滅親?還是逃之夭夭?迷惘的他,一時間寸步難移。
  嬴天緩緩睜開雙眼,眼中閃出邪异的神采,自言自語道:
  “余下的兩只小貓,該怎樣玩弄呢?”
  此刻的嬴天,直以殺人為樂,他的本性,到底往哪里去了?
  二人中,終于有一人按捺不住,向嬴天出手。
  這人,是──
  凌真!
  凌真鼓起先天乾坤功,狂沖向嬴天,吼聲如雷,气勢磅礡。
  誰會料到平日愚魯笨鈍的他,當此生死關頭,爆發出來的潛力,竟會把他的功力,推高至超越廣成仙派任何一人!
  凌真邊沖近嬴天,邊想:
  “小師弟如今被邪魔占据著身体,迷失本性,相信一時間也不會清醒過來,唯今之計,我只好豁出性命与他一拼,望能把他制伏,待大師兄和二師兄尋找出助他驅除魔性的方法吧!”
  凌真的想法未免太天真了,要知道他如今面對的,并非一般的邪魔外道,而是在地獄里生存了千万年的魔中之王阿修羅,他倆的實力,委實相距太遠了。
  可是凌真渾沒理會這點,未接近嬴天,一團凌厲的八卦气團已破空轟出。
  這招气勢凜然,原來是使上了“乾坤七絕”中至陽至剛的一招──
  “雷動九天”!
  嬴天背負雙手,態度輕蔑,毫無舉動,身前冒起五道火柱,盡擋凌真的八卦罡气。
  “雷動九天”的招勢未盡,凌真雙掌轟散火柱,直印在嬴天身上。
  嬴天身中重招,卻是紋風不動,雙手依舊負在背后,似無出招之意。
  凌真心知這招傷不了嬴天絲毫,換气變招,“乾坤六絕”接連轟出,每一招均毫無保留地攻出。
  嬴天不擋不避,完全不把凌真的攻勢放在眼內,任他狂轟。
  百招過后,凌真已疲態畢呈,嬴天卻仍是動也不動,傷也不傷。
  他,終于緩緩吐出一句話:
  “胖子,打夠了吧?打夠了的話,便……”
  “輪到我了!”
  “若你能捱得過我三招不死,我便放你一條生路吧!”
  “第一招該怎樣使出呢?不若,……”
  “先廢你四肢吧!”
  凌真听著嬴天在自言自語一番后,知他要發動攻勢,為求自保,猛地使出招“震惊百里”,無匹气勁如狂濤般震向四方八面。
  看不見嬴天何時出手,也看不見他怎樣出手,凌真只感四肢傳來劇烈痛楚,他想掙扎反抗,但手腳全不听使喚,它的四肢竟就在電光火石間被廢掉。
  嬴天要殺凌真,實在太輕易了。他此刻,就如貓戲耗子般,要慢慢折磨至死,方有趣味。
  被魔性埋沒了良知的嬴天,實在太可怕了。
  凌真肥胖的身軀仍未落回地上,又听得嬴天另一句說話:
  “第二招怎樣才好玩呢?好!來個開膛破肚吧!”
  凌真還未感到痛楚,便已知自己下一步的命運將會如何……
  皮開肉裂的痛楚,叫凌真接近暈死過去。但,他仍未失去知覺,便已听到嬴天最后一句話:
  “哈!胖子的肚皮果然夠厚夠多肉,腸髒也比一般人粗大……”
  “最后一招了,干脆震碎所有內髒吧!”
  嬴天此言既出,凌真的內髒、性命自然也保不了,而他体內的每一滴血,也被榨壓出体外,從身上每一個毛孔中噴洒天空,构成一幅惊心動魄的“血花爭艷圖”!
  熾熱的鮮血,洒在嬴龍身上,把他從迷惘中惊醒。
  眼前的情景,与地獄無异;而眼前的嬴天,也不再是他的弟弟。
  他,是阿修羅!
  是一個要滅絕天地,殺盡所有神人的万惡之王!
  到了這刻,嬴龍還要顧全親情嗎?他能讓這魔鬼恣虐凡間,殘害眾生嗎?
  就是不舍,就是不愿,但為了千千万万的生命,他,也只好──大義滅親!
  話雖如此,但即使強如天玄子、凌真,也慘死在嬴天手下,憑他個人之力,要力挽狂瀾,簡直是痴人說夢。
  他上,亦只是多賠一條性命而已!
  然而,身為男儿漢大丈夫,有些事,是知其不可為而為。
  死是另一回事,要嬴龍棄天下安危不顧,而苟且偷生,他万万做不到。
  他踏前一步,死意更決,“混沌七絕”內力急速提聚,死,已是他唯一可以走的“已死剩最后一個了嗎?那可要好好珍惜,別讓你這么快死了!”
  “阿天,大哥的命……在此,你……”
  “來取吧!”
  手足相殘的悲劇,難道真的不能避免?
  嬴天……可會狠心向嬴龍……
  痛!
  下!
  殺!
  手?
         ※        ※         ※
  遠在廣成親數十丈外,有兩個人遙遙看著廣成觀被紫色的烈火吞噬,火舌漫天飛舞,把天空照成一片慘紫,詭异陰森。
  此情此境,他倆比烈火焚身更難受千倍,心窩被撕裂的痛楚,擴散全身每一個細胞,手腳僵硬,血液也似要凝固。
  他們如此難受,當然便是与廣成仙派有莫大關連。他們,便是廣成仙派碩果僅存的兩個弟子──
  一憂子!
  姬昌!
  昔才凌真凌厲的一掌,不僅把二人轟离廣成仙派數十丈,更把他們的气血轟亂,叫二人一時無法聚气運起輕功重返廣成觀。
  一憂子、姬昌雖熱血沸騰,奈何力不從心,沒法立時折返廣成觀。
  二人因此而得到少許時間回复冷靜,理智地去想一想,他們究竟應該忍辱負重,趁机逃走,還是与廣成仙派共存亡。
  二人一邊運气平伏体內紊亂的經脈,一邊不停地想。
  雖說天玄子臨終曾委以重任,而這任務更關乎天下蒼生的命運,二人實應拋開私人感情,先謀自保,容后再想辦法救醒嬴天。
  但親眼看著屬于自己的師門毀于一旦,親如兄弟的同門師兄弟一個個被殺、情同父子的恩師落得死無葬身之地,他們雖然是鐵錚錚的硬漢子,也忍不住熱淚盈眶,悲慟難抑。
  二人內功底子深厚,不消片刻便已平伏体內气血,同時更作出了一個決定。
  一個關乎他倆生死,更關乎天下的決定!
  師兄弟二人互望一眼,他們都像能從對方眼中看穿對方心意……
  點頭,代表對這決定無悔!
  舉步,緩緩踏上這條不歸路!
  二人前去的方向,竟然是……
  廣成仙派!
  他們,竟決意回去尋死?
  甚至棄天地的命運不顧?
  在他們的心中,都知道該走哪一條路。但,該走并不代表要走。
  若他們一走,當可保住性命光复廣成仙派,亦可找尋救助嬴天的方法。
  可是,他們都知道絕難在短時間內找到這方法。嬴天一日不能回复本性,他的屠殺一日不會停止。
  先是廣成仙派,繼后還有成千上万的西歧百姓當殃,因此最簡單直接,而偏偏又最困難和危險的方法,便是趁嬴天未离開隱寶山的時候制伏他。
  最重要的一點,是他們壓抑不了体內熾熱沸騰的血脈。
  奔馳著的血脈告訴他們,這件事是他們此生中非干不可的,那管后果如何、那管錯對与否,他倆也絕絕對對的──
  無懼!
  無悔!
  眼前是一片茫茫的紫色火海,兩個視死如歸的勇者,踏出了也許是他們生命中最后的──
  一步!
  兩步!
  沖!
  以一憂子和姬昌的功力,烈火難對他倆造成傷害,二人迫開烈火,沖回廣成觀中剛才激戰的后園,發現地上除了天玄子的尸首外,還有一具血肉模糊的肥胖尸体。這具尸体,當然便是已殉戰的凌真了!
  更震撼的,是他們看見嬴天正屹立不遠處,單手高舉,而這只手,赫然穿過了一個人的身軀,那個人毫無動靜,儼然已死去,鮮血源源不絕地從嬴天的手流遍他全身,煞是可怖。
  二人仔細一看,給嬴天貫穿身軀高舉的人,竟然是──
  嬴!
  龍!
  嬴天竟親手殺兄?
  他的身心,已徹徹底底被魔性所占据?
  他連世上唯一僅余的親人也能殺,他還有誰不能殺?誰又有能力把他的魔性驅走?
  一憂子和姬昌見此情境,都不禁目瞪口呆。
  姬昌較快回复清醒,一縱身已躍至凌真尸体處,細察一番,顫危危地道:
  “師兄,三……師弟已……犧牲了……”
  一憂子雙目赤紅,激憤地道:
  “魔──鬼──”
  “他,已不是我們的小師弟,而是一頭絕邪絕惡的魔鬼。”
  “若今天不殺他,不需侍天劫爆發,世上一切人和物,都會被他統統滅絕……”
  “師父,恕徒儿不能完成你的遺愿,我……”
  “不得不下殺手了。”
  姬昌聞言,急道:
  “師兄:慢著……”
  一憂子身已動,姬昌要阻止也阻止不來,但一憂子仍是說出了最后一句話:
  “師弟,小師弟已無藥可救,憑我一人之力,絕無胜算,若今天不收伏他,則天下蒙難,你……”
  “會助我一臂之力嗎?”
  不錯!即使合二人之力,也未必能傷得了嬴天分毫,但若不制止他,蒼生劫難將由此而起,姬昌權衡輕重后,亦一同鼓勁沖上。
  二人那敢怠慢,“先天乾坤功”已各自聚起十成功力,把烈火迫開數尺。
  嬴天仍是毫無動靜,似全不知道二人已沖近。
  此時,一把极虛弱無力的聲音在說道:
  “兩位,請……停手,阿天……仍有……少許……人性……的……”
  二人大惊急停,此時卻听到嬴天的聲音,充滿邪气地道:
  “嘿嘿,這兩個笨蛋居然回來送死,待我收拾完這家伙,再慢慢整治你倆。”
  嬴天不是仍魔气纏身?何來半點人性?
  赫听嬴天又道:
  “兩……位師……兄,我……此刻完全……控制不了自……己,請……兩位師兄……快……殺了……我,救……我……大……哥……”
  啊!嬴天說此話時,聲音語調跟剛才完全迥异,莫非是嬴龍的熱血令他回复點點本性?
  一憂子、姬昌面面相覷,一時拿不定主意。
  “兩位師……兄,別……猶豫了,快……下手吧!我……快控制不了……自……己……”
  但見嬴天額角青筋暴現,表情痛苦,看來正跟体內魔性抗衡著。
  一憂子道:
  “嬴龍少俠性命危在頃刻,我們唯有先擊暈小師弟,慢慢再作打算。”
  姬昌點頭同意。
  二人正欲殺上,嬴龍隨即道:
  “不……不用……理我,若我的……血能助天……回复……清醒,就讓它……流至……最后……一……滴……吧……”
  “不!我們怎可讓你犧牲?放心吧!我相倍我們必定能找到辦法救小師弟的!”
  二人不理嬴龍之言,繼續沖前營救,此時嬴天又再道:
  “混……帳!本魔乃是地獄之王,絕不會有半點感情的,今天誰也休想活命!”
  “師兄,快……快點……下手吧……”
  “天……弟……天下蒼……生……的命,全系……你……手,你……快點……回复清……醒……”
  嬴龍猛地谷盡殘余体力,把体內鮮血盡數迫出,他這樣做,無疑自尋死路。
  “嬴龍少俠,不……”
  “呸!區區几滴血,怎是本魔万年道行的敵手,你要死,本魔便如你所愿,要你……”
  “碎!”
  “尸!”
  “万!”
  “段!”
  嬴天再也控制不了体內魔性,“段”字一出,四周紫焰迅速飆升,魔气更聚至頂點,魔勁一谷,遭他貫体提在半空的嬴龍立時爆成千百碎片,骨、肉、血、內髒、殘肢激射向四方八面。
  誰也料不到,嬴龍千山万水把嬴天帶返廣成仙派,竟換來尸骨無存的結局。
  更料不到的是,他竟死在親弟手上。
  只可惜,他的死竟不能令嬴天回复神智。英魂,可會長存于永恒的天地中?
  “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嬴天裂咀仰天狂笑,笑聲隱帶森森寒意,教人听得毛骨悚然。
  然而,他的眼角,竟有點點水花若隱若現。
  是汗?
  是淚?
  他的內心,可會知道自己今天所干的事?
  若他有朝一日清醒過來,他,又如何面對自己的所作所為?
         ※        ※         ※
  一憂子、姬昌雖与嬴龍剛相識,交情并不深,但見他本身受了重傷也不顧,千里迢迢帶嬴天回來廣成仙派,那份肝膽相照,義無反顧的兄弟情,已令二人暗暗對他敬佩。
  如今為令嬴天清醒,連性命也可犧牲,二人看著漫天遍地嬴龍的肉屑、血漿、碎骨,不禁痛心疾首,也對嬴天的所作所為而齒冷。
  姬昌一直也不能鐵起心腸傷害嬴天,但他此刻也忍無可忍了。
  這魔星若留在世上,受害的人必定不計其數。
  因此,他今天一定要──
  死!
  姬昌怒火已達頂點,怒吼一聲,“先天乾坤功”內勁狂升,直殺向狂笑中的嬴天。
  姬昌毫無保留地出招,气勢雄猛,身旁的一憂子也為之一凜。
  姬昌几已沖近嬴天,他仍狂笑不止,似毫不把姬昌放在眼內。
  姬昌怒火更盛,十成功力的“雷動九天”全力轟向嬴天。
  嬴天不閃不避,姬昌掌招毫不留情地轟中他,但同時間他卻感到掌招轟中處空空如也。
  嬴天的瘋狂笑聲仍在空中縈繞不散,姬昌心感不妙,气聚全身,運起“乾坤綿身”護体。
  与此同時,他感到背后傳來一陣劇痛,心知是嬴天向他施以重擊。若不是他臨陣經驗丰富,及時聚起“乾坤綿身”護体,中這一招,不死也得重傷。
  然而,嬴天此刻身具阿修羅力量,非比尋常,姬昌只感喉頭一甜,一口鮮血快奪腔而出,卻被他強吞回肚去。
  姬昌本欲立刻轉身還擊,但他一提气,胸口一痛,竟聚不起半分內力,看來他剛才受了嬴天一擊,受了內傷,一時無法凝聚真气。
  啊!那么他的處境,豈非十分危險?
  嬴天當然不會手下留情,剛才一掌轟在姬昌背上,只感如中綿絮,掌勁被卸去泰半,于是連忙加重掌勁,決意要一招奪他性命。
  凜冽掌勁壓体而至,姬昌自知絕難來得及擋架或閃避,心想這次難逃一死。
  難道……又多一條命喪在嬴天手下?
  當然不!
  別忘了還有個一憂子。
  他,又怎會眼白白讓嬴天殺姬昌?
  千鈞一發間,一憂子及時推開姬昌,“乾坤金剛掌”硬接嬴天一招。
  一憂子雖已運足全力硬拼,但仍被轟得飛退。
  “‘乾坤綿身’?‘乾坤金剛身’?好!本魔就以你們廣成仙派的武功,來了結你兩個廣成仙派的死剩种吧!”
  嬴天說罷,兩手一圈,聚起一團兩极罡气。罡气剛中有柔、柔中帶剛,這不是比“乾坤金剛身”和“乾坤綿身”更胜一籌的“乾坤無极身”?
  想不到嬴天雖本性盡失,但本身武功仍在。以阿修羅的力量使出的“乾坤無极身”,威力將去到什么境界?
  一憂子、姬昌看見嬴天的起手式,都同時眉頭一皺。但事到如今,除了豁盡一戰外,他們還可以怎樣?
  二人狂催內力,望能突破本身功力,把胜算拉高一線。
  一剛一柔兩股气勁,与嬴天剛柔并濟的气勁在空中撕拼,爆出連串沉響。
  “嘿!本魔也回敬你們一招‘雷動九天’吧!”
  嬴天身形拔地而起,雙掌急推,洶涌澎湃的無儔罡气狂撼向一憂子和姬昌。
  以阿修羅力量使出的“雷動九天”,威力暴增百倍,气勢無匹,二人如何抵擋?
  師兄弟二人互望一眼,似能心意相通,一憂子先使出一招“天火燎原”,熊熊火勁源源吐出。姬昌接著雙手連轉舞動,運起“天道循環”,把一憂子的火勁匯聚成一個乾坤火盾,便抗嬴天的“雷動九天”。
  這火盾集一憂子、姬昌的功力,但仍擋不下嬴天的一擊,乾坤火盾猛被轟破。
  此時一憂子已聚足功力,趁嬴天轟破火盾,勁道稍弱的一刻,十二成功力的“雷動九天”,以惊雷疾電之勢狂攻向他。
  “雷動九天”是“乾坤七絕”中最剛猛霸道的一招,其最大弱點是攻擊力不能持久綿長,回气亦較慢,掌勁吐出后的一剎那,是此招最弱之時。一憂子和姬昌熟知此招特性,是以先由姬昌接下嬴天最猛烈的一擊,再由一憂子以最強攻對方最弱,望能以強破強。
  戰略上他們絕對正确,但實力上……
  即使嬴天最強一擊被接下,即使他回气不及,勁道銳減,他……
  仍比一憂子強上很多!
  一憂子全力的一擊,不但沒有如他預期般轟飛嬴天,反而被嬴天掌上的怪异吸力牽扯著。
  一憂子大惊,狂催功力欲震開嬴天,但內勁卻如泥牛入海,消失得無影無蹤。
  嬴天獰笑著,一憂子頓感雙掌灼熱難當,衣袖更著火焚燒,火勢迅速向上蔓延,眼看快要燒至上身……
  眼看一憂子快遭魔火焚身……
  戛地,一道鋒銳气勁從天上劈下,把膠著的嬴天和一憂子分開。
  一憂子甫脫离嬴天魔掌,連忙運勁震碎上身衣服,免被烈火焚身。
  及時出手救他的,原來是姬昌。
  二人為免嬴天再下殺手,急退,而嬴天亦沒追赶,意態從容傲慢。
  一憂子死里逃生,捏一把汗,同時也明白雙方的實力相差太遠,根本是毫無胜算。
  人的力量,怎會是能跟神相比的魔的敵手?
  戰死,似乎是二人不能避免的結局。
  他們的心中,只憂慮天下蒼生今后的命運。
  只听嬴天道:
  “今天玩夠了,就讓本魔給你倆一個痛快的了結……”
  “讓你們死在廣成仙派最強的絕招下吧!”
  嬴天說罷,單掌擎天,只見被重云深鎖著的天空,霎時間電光閃爍。
  啊!莫非他要使出……
         ※        ※         ※
  在通往廣成仙派的千級石階盡頭,來了一老一少兩個人。
  二人被天上閃爍的電光所吸引,停步站在石階前抬首看天。
  老者眉頭緊皺,憂心忡忡地道:
  “啊!天象為何突然如此變化?莫非……莫非廣成仙派中又有人再使那一招?”
  “不!若九天之气再動,天劫必會立刻爆發,天地也會隨之滅亡,我……”
  “我一定要阻止!”
  老者頭也不回,對隨行一人道:
  “事態緊急,我們要立刻赶去阻止,快!”
  二人腳步齊起,如箭般急朝山頂火光熊熊的廣成觀沖去,單看身法,已知是一等一的絕世高手。
         ※        ※         ※
  几已被焚燒殆盡的廣成觀內,亦有兩個人為了嬴天將要使出的一招而憂心。
  憂心,并非因為此招將會奪去他們的性命,而是會令千千万万無辜百姓蒙難。
  對!這牽連其大的一招,正是“乾坤第七絕”──
  “天惊地變”!
  一憂子喃喃地道:
  “不!這招絕對用不得!”
  “師父曾說過,此招一出,將會為世人帶來無窮災禍,我就算拼了命也要制止他!”
  要制止嬴天,談何容易?只見他掌中透出一束紅光,直往九天射去。
  一憂子亦不怠慢,兩掌急推,轟出一團罡气,欲打散那束紅光,但罡气稍碰上紅光,即被震得四散。
  紅光直透天上,天空似有響應,反射出一道強烈電光。
  一憂子不假思索,縱躍上半空,連足“乾坤金剛身”護体,讓電光打在他身上,望能截斷其劈勢,不讓嬴天功成。
  一憂子的護身罡气雖強,卻難敵電光,被极得魂飛魄散,眼球暴突。
  眼看他快被殛斃之際,姬昌也搶身而上助他,“乾坤綿身”柔勁揉合在“天道循環”上,把大半電光卸散去四周,但余下少量電光卻直打中他,擊得他當場暈死過去。
  給他倆這么一阻,“天惊地變”無法圓功,嬴天面帶慍色道:
  “哼!我不用‘天惊地變’,也可把你倆撕成片碎!”
  不錯,嬴天的功力比二人強上不知多少倍,何況二人已被電光擊個半死,昏迷過去,性命已掌握在嬴天手上。
  嬴天身隨聲起,兩爪挾著紫焰划在二人身上。
  眼看二人快要被分尸之際,不知何處射來兩股柔勁,把二人卷走,解去分尸之危。
  二人一直被卷到二十丈外,嬴天心有不甘,跟著追去,卻看見柔勁是由一名老者所發。
  嬴天見有人插手,也不理會對方是誰,魔爪疾攫,欲把來人一并殺掉。
  老者柔勁一帶,把昏死的一憂子和姬昌送過一旁,卻對嬴天的攻勢不加理會。
  嬴天爪招快如閃電,直抓在老者身上,可是……卻只抓中殘影。
  并非老者的身法比嬴天的爪更快,而是他用了一种古怪的身法──
  “奇門遁甲”!
  老者的真身,不知何時竟落在嬴天背后,柔勁再起,卷纏著嬴天的身軀和四肢。
  捆仙纏!
  嬴天魔勁狂發,欲震散卷著他的柔勁,但柔勁异常強韌,竟震之不散,反纏得更緊,嬴天一時間被纏得動彈不得。
  那不明來歷的老者急嚷道:
  “小菁,快!快用血石制住他!”
  老者語畢同時,一團金光驟現,金光中竟有一頭鳳凰在翱翔飛舞,姿態妙曼。
  嬴天受制,鳳凰把握時机,重重啄在他頂門。
  鳳凰中,卻是有一人拿著一塊隱泛紅光的水晶石,往嬴天頂門的百匯穴壓去。
  這人,赫然是……
  小菁!
  而那水晶石,便是她在軒轅圣墓中得到的──
  晶元血石!
  晶元血石乃女媧的心血精華所在,含著無窮仙气,此刻壓在嬴天百匯穴上,仙气自百匯穴涌遍嬴天全身,把他体內的魔性壓下去,嬴天頓時緩緩昏倒。
  瘋狂的魔鬼終于靜下來。
  廣成觀此刻已燒毀剩一片頹垣敗瓦,天玄子、凌真的尸体躺在地上;一憂子、姬昌重傷暈倒,生死未上;而其余的人,也盡已葬身火海,這個武林正道的泰山北斗,想不到一夜間變成這樣子,怎不教人惋惜唏噓?
  當嬴天清醒過來后,會否記得他自己所干的一切?
  他,如何面對這……
  殺師殺兄滅門的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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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6 16:45:43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雄霸三界

  蒼天總愛弄人。
  明明生就一副俠骨柔腸,仁義兼備,更是万神之首轉生,肩負拯救天地的使命。
  但,他的另一半,卻是万邪之尊,万惡之王。
  他一生重情重義,可是,他的娘親因他而死,恩師、親兄、同門師兄弟是他親手所殺,師門的百年基業更是他親手毀去。
  一半是至正,一半是至邪,他,如何面對、掌握他的命運?
  難道,他這生注定逃不出命運的擺弄?
         ※        ※         ※
  樹立江湖百年的廣成仙派几已全毀,唯一沒有受波及的,只有玄關。
  今天,玄關的大門大開著,而內里亦罕有地擠了數人。
  其中三人昏迷躺在地上,另外二人卻在忙于照顧昏迷中的三人,而且神色緊張,憂心忡忡。
  其中一人是名年紀輕輕的少女。瞧真點,她原來便是小菁。
  只見小菁平素活潑開朗的臉容上,盡是無限憂慮,向另一人問道:
  “師父,他們……情況怎樣?”
  另一名瘦削老者剛把最后一根銀針刺進躺在地上一人身上,抹了抹汗,答道:
  “我已喂他倆服下療傷圣藥‘三昧真火丸’,又以內力助他倆療傷,以他們強健的体魄和深厚的內家修為,應很快便能蘇醒。至于天儿……”
  “此刻以女媧娘娘的晶元血石鎮壓著他,加上這里是天下難得的洞天福地,盡集仙靈之地,相信可以把阿修羅的魔性暫時鎮壓,但……”
  老者深深地歎了一口气,再道:
  “唉!這方法只能治標,當阿修羅的魔性再起時,便難以再將他鎮壓了。”
  “何況天劫爆發在即,只有天儿的獨有命格和力量,才能以晶元血石來修補那缺口……”
  老者說到這里,見一憂子、姬昌微有反應,忙又往照料之。
  二人得靈丹、內力之助,傷勢稍好,先后醒來,定神細看身處之地,知已無恙,安身于玄關內,心神略定。再看看一旁的老者和小菁,心想定是他倆及時救自己一命,忙起來致謝道:
  “晚輩幸得前輩相救,不胜感激,敢問前輩尊號?”
  老者微笑捋須答道:
  “老夫乃昆侖派姜子牙是也!”
  一憂子、姬昌聞言,大吃一惊。
  昆侖派在武林中,地位与廣成仙派不相伯仲,若廣成仙派是泰山,則昆侖派便是北斗。
  其實追源溯始,二派實是同出一脈。
  千年之前,當軒轅黃帝年輕時,尚未統一神州大地,一次因緣之下,得到兩件來自天上的稀世寶物。
  這兩件稀世寶物,是為──
  河圖、洛書!
  軒轅黃帝從河圖、洛書中悟出陰陽五行之變化,又練成了不世神功,降炎帝、敗蚩尤,一統神州大地,成為第一位天子,受盡世人景仰。
  河圖、洛書流傳下來,河圖一脈成為廣成仙派,而昆侖派則是洛書一脈。
  姜子牙身為昆侖派這一代的掌門,早已名聞天下。但他生性淡泊,喜過著閒云野鶴的生活,因此江湖中人大多只聞其名,甚少人得睹他廬山真面目。
  二人聞得他乃是与師父天玄子齊名的姜子牙,吃惊之余亦忙不迭站起來弓身施禮,并問道:
  “晚輩感激姜前輩救命之恩,但前輩何以得知本派有難而及時赶來相助?”
  姜子牙回道:
  “此事說來話長,暫且容后再談。目下最重要的,是想辦法救醒天儿,因為只有他才能救助天下蒼生。”
  一憂子心有疑團,遂問道:
  “前輩,晚輩有一事實在不明,請容晚輩一問……”
  “眼前事實,小師弟乃是邪魔化身,只會延禍蒼生,何以前輩和我師父不約而同都說他能救助天下?”
  姜子牙侃侃而道:
  “此事其實甚為复雜,老夫千思万想,只能略略推敲出個中情由。”
  “遠在十多年前發生的天劫,其實是由阿修羅那魔頭一手造成。万神之首帝釋天為阻其野心,与之同歸于盡,神体、魔身雖毀,元神卻轉生為凡人。”
  “十多年前,老夫推算出神魔轉生之地,于是便暗伏在該處。”
  “后來巧遇嬴天,從其命格中推斷出他絕非凡人之命,且看他一副仁俠心腸,猜想他必是帝釋天所轉生,沒料到他竟是阿修羅。”
  “本來老夫也曾一度怀疑是我推斷錯誤,但從拙徒口中得悉女媧娘娘曾親口說天儿是帝釋天轉生,于是又大膽作出另一推斷。……”
  “那就是……”
  “天儿的体內,同時藏著帝釋天和阿修羅的元神,只不過阿修羅的元神較早蘇醒,控制了他的神智而已。”
  一憂子、姬昌一時間也無法理解姜子牙之言,轉而問道:
  “那么天劫又是什么回事?”
  “其實今日的天劫,是十多年前那場天劫的延續。”
  “當年的天劫,全因女媧娘娘耗盡心力煉石補天而解,可惜最后仍留下一絲細微的缺口。”
  “那細微的缺口雖不致于造成嚴重的破坏,但若缺口再度裂開,天劫再次爆發,則天地將會毀于一旦。”
  “不久之前,天儿使出貴派的絕學‘天惊地變’,牽動了九天之气,令裂縫再度裂開,如今只仗著天上諸神合力控制著那缺口,天劫才沒有立刻爆發。但這方法只能治標,若不能及時讓天儿去修補那缺口,則天地滅亡之期將不遠矣!”
  姜子牙話至這里,不禁深深歎了一口气,為天地的不幸而神傷。
  帝釋天、阿修羅、女媧娘娘、諸天神佛、蒼天缺口……姜子牙所說的一切,太玄幻、太超越常理,一憂子、姬昌頓感迷惘万分。
  然而,從前他們的師父天玄子亦曾說過類似的話,他們雖一時間無法理解,但亦不作多言,只關心地問:
  “前輩既有此通天徹地、無所不知之能,想必有解決方法,若晚輩等有任何事可幫上少許忙,前輩請隨便吩咐,好讓師父的遺愿得償。”
  姜子牙道:
  “唉,阿修羅乃万年惡魔,憑我們凡人之力,又怎跟他斗?上天下地能与之抗衡的,恐怕就只有帝釋天……”
  “小師弟如今魔气纏身,本性盡失,那豈不是沒有辦法可行?”
  姜子牙道:
  “老夫有一個方法,或許可行得通,不過這方法要小徒相助。”
  姜子牙說時瞄向小菁。
  小菁道:
  “只要能救得天哥哥,我什么也肯做。何況這事更關乎天下蒼生命運,我更加不會推辭。”
  姜子牙點頭贊許道:
  “好!那你過來,讓為師告訴你吧!”
  小菁如言步至姜子牙身旁,姜子牙附在她耳邊悄悄對她說。
  一憂子、姬昌雖听不到姜子牙到底要小菁如何做,但看見小菁越听面色越是發紅,且頭也越垂越低,靦腆之態畢現,不禁心下大奇。
  姜子牙話已說完,但小菁依舊垂頭沉思,沒答上半句話。
  姜子牙道:
  “為師知道此事要你作出很大犧牲,但除此之外,別無他法,你好好考慮清楚吧!”
  小菁默想片刻,猛地點了點頭,似乎已答應。
  姜子牙也道:
  “此法雖然未必行得通,但你要緊記為師之言,好好助天儿吧!”
  轉而又對一憂子和姬昌道:“兩位,小徒行功期間,絕不能受其它事騷扰,請隨老夫暫時离開此地吧!”
  姜子牙身為一代宗師,說話自有其威嚴,二人于是從命隨他步出玄關。
  小菁跪在嬴天身旁,幽幽地看著他滿是風霜的俊朗面孔,心儿噗通噗通地越跳越快。
  她的雙頰,更紅得嬌艷欲滴,美麗得不可方物。
  長而曲的眼睫毛,輕輕地顫動著,烏溜溜、水汪汪的眼眸深處,是如此的堅定、無悔。
  她,能為天下蒼生而犧牲。
  更能為心中所愛犧牲。
  只見小菁柔軟的玉手,輕輕地把身上的衣服一件一件地脫掉,腦中亦浮起剛才姜子牙所說的一番話:
  “天儿如今被阿修羅控制著身心,而唯一能与阿修羅抗衡,便只有帝釋天。”
  “你本身乃九天玄女轉生,体內藏有一股浩然仙气,若把這股仙气轉移往天儿体內,或許能喚醒帝釋天元神,天儿尚有一線生机。”
  “為師自小看著你長大,知道你仍是冰清玉洁之身,而要把你的仙气轉移給天儿,便需犧牲你的處子精元,藉你与天儿靈神合一之時,把你的仙气傳給他。至于能否降服阿修羅,便要看你和天儿的意志了……”
  這時,小菁已把身上的衣裳盡數御下,展露出一副白璧無瑕的完美胴体。白里透紅的肌膚、高聳而柔軟的胸脯、纖巧玲瓏的蠻腰,無一不叫天下男儿迷醉。
  一份少女獨有的芬芳体香,充斥整個玄關洞內,平添上一份溫馨旖旎的气氛。
  小菁雖從未接触過男女間的事,但這种事乃人類最原始的天性,情到濃時,很自然便會發揮出這种原始本能。
  顫抖著的玉手,溫柔地把嬴天的衣裳脫下。此刻小菁只感渾身灼熱,喉干舌燥,一團火在体內燃燒,漸漸邁向爆發的一刻。
  當小菁触及嬴天強壯的肌膚一刻,感到他輕微地震動了一下。
  嬴天雖失去知覺,但身体的原始机能仍在,小菁見他有“反應”,不由得更是害羞,又惊又怕,輕輕別過臉,但又斜眼偷看,心中矛盾不已。
  小菁雖感尷尬,但其實芳心對嬴天早有愛意,于是极力沖破心中的道德障礙,欠身便伏到嬴天的雄斗斗的身軀上。
  埋藏心底深處的情与愛,都在這剎那毫無保留地爆發出來。
  當二人結合的一刻,就似与天地融為一体,靈魂飛到九霄云外。
  小菁閉目去感受這最快樂的時光,渾然忘卻一切,而二人的肉体,漸漸被一團光球所包圍,仙气彌漫玄關之內。
  玄關之外,一憂子与姬昌雖不知小菁以何方法助嬴天驅走体內魔性,但自知此刻暫時幫不上半點忙,于是各自盤座地上運功治療內傷。
  但當二人感到散發自洞里的仙气時,都心下擔憂嬴天的情況。
  反而姜子牙一直都靜如淵獄、不言不語,只偶爾抬首遙看陰沉欲裂的蒼天,深深地歎气,憂慮天下之情溢于言表。
         ※        ※         ※
  此刻二人被仙气光團籠罩,徹底地与外世隔絕,而小菁的靈魂,亦飄然地去到另一境地。
  看回玄關內的嬴天和小菁。
  她只覺渾身輕飄飄地,被一股吸力引領到一處不分天地上下的虛空境界中。
  在這境界中,赫然亦有兩個人。
  其中一個是她的天哥哥──
  嬴天。
  只見嬴天王被一股紫黑气芒籠罩,黑气不斷向他擠壓,似要把他吞噬,而嬴天卻僅能迫出少許白色光芒与黑气抗衡。
  光芒中的嬴天面容緊繃,汗如雨下,顯然支撐得十分吃力。
  發出那強大黑气的,啊!赫然竟是……
  另一個嬴天!
  那個嬴天渾身肌膚黝黑,面日猙獰,活脫是邪惡的化身。
  看來這是一正一邪兩個嬴天在對抗,而且邪惡的嬴天正穩占上風。
  姜子牙所言非虛,嬴天体內果然有一正一邪兩股力量蘊藏。嬴天孰正孰邪,那就要看那股力量較強,把另一股力量吞噬。
  這一正一邪的力量,當然便是帝釋天和阿修羅的力量了。
  正嬴天看見小菁,忙道:
  “小……菁:你怎能來到……這里的?阿修羅的力量……強大的很,你……快走吧!”
  小菁道:
  “天哥哥,我……就是來救助你,你……別要敗給邪魔外道啊!”
  這時邪惡的嬴天也道:
  “助他?小菁,我也是你的天哥哥啊!你舍得消滅我嗎?來!站過來天哥哥這邊,上天下地也快是我們的了!”
  小菁冷哼一聲,也不理睬他,秀眉一緊,便往黑气芒沖去,欲与正嬴天會合。
  然而,黑气芒异常強韌,小菁被反震開,但她并不放棄,复又連番沖撞,可惜始終無法沖破黑气芒的阻擋。
  這時正嬴天只能把黑气迫离体外半寸,相信轉眼間便會遭黑气吞噬。
  小菁情急之下,不顧一切,把仙气、力量谷盡,嬌叱一聲,再住黑气沖去。
  她這最后一擊,終于能沖開黑气,与正嬴天會合。
  正嬴天得小菁的仙气之助,黑气頓遭迫离三寸,可是始終無法扭轉劣勢。
  此刻小菁全身赤裸地面對嬴天,卻已不再顧忌,与他緊緊相擁。
  邪惡嬴天看得滿不是味儿,道:
  “哼!憑你九天玄女的微末仙力,便想胜得過本魔?簡直是痴人說夢。就等本魔把你一并吞噬吧!”
  邪惡嬴天猛地加強魔力,黑气又壓進多兩寸,難道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正嬴天沮喪地道:
  “唉!想不到最后還是難逃一劫,更連累了你。”
  小菁陡地靈机一動,道:
  “劫?女媧娘娘曾說過,天哥在補天之前,還有一劫,莫非就是指此劫?”
  “天哥哥,你還記得女媧娘娘給你的真言嗎?或許能找到什么啟示吧?”
  嬴天也像如夢初醒,喃喃自語地道:
  “對!怎么我竟忘了女媧娘娘的真言?她曾說過‘神非神,魔非魔;魔是神,神是魔;神魔本一体,融神化魔,成道飛升。’”
  “這段真言,究竟有何含義呢?”
  “神非神、魔非魔……神魔一体、融神化魔……”
  正嬴天越想越出神,也不理黑气又已壓近半寸。
  “神非神……”
  “我……我明白了!”
  “女媧娘娘的意思,是當日帝釋天和阿修羅同歸于盡,元神轉生成凡人,上天下地再沒有帝釋天和阿修羅。帝釋的神元和阿修羅的魔元同時存在于我体內,因此我便是神,我便是魔。”
  “只是這兩股力量太過极端,才迫使我分裂成兩個极端的自己。當冥陀羅把极強的‘魔极歸元’魔气灌進我身時,刺激起潛伏著的摩性,于是我的性格便變成极端的另一面……”
  “要做回我自己,便必須‘融神化魔’,但怎樣才能‘融神化魔’?”
  “這方法或許行得通,無論如何我也要一試,小菁,你先离開這黑气的范圍吧!”
  “啊?我离開黑气,那你……”
  嬴天道:
  “我已想出方法,你依我說話去做吧!”
  說罷不待小菁回話,把殘余的力量輸給她,把她推离黑色气芒。
  小菁一去,嬴天的助力陡失,再也抵抗不住無匹魔气,被魔气所吞噬。
  小菁眼前漆黑一片,看不見魔气中的嬴天情況如何,不禁大為擔心。
  “嘿!吸納了帝釋天那家伙的力量,就算諸天神佛來到,本魔也不怕!”
  邪惡嬴天狂吐魔气,但奇怪地,魔气不但沒有增加,反而越來越少,更漸漸露出被魔气吞噬的嬴天。
  啊!瞧真點,魔气原來被正嬴天所吸,正嬴天的肌膚逐漸變黑,且神情极之痛苦,顯然正与体內魔气苦苦頑抗。
  “嘿!以你現時的狀態,也妄想對抗本魔?還是乖乖地給我融化吧!”
  正嬴天道:
  “哼!胜与負,有時并非取決于力量的強弱,尤其是這一刻,意志才是最重要的東西。”
  邪惡嬴天道:
  “胡說!我便不信你還可支撐多久!”
  說罷,又狂迫出体內魔气,要把正嬴天融進魔道。
  可是,正嬴天似乎已适應了魔气,肌膚漸漸回复正常,身上更散發一股祥和金光。
  正嬴天又道:
  “持續了千万年的斗爭,終于要結束了,想不到到了最后,我倆會同時消失……”
  “你我本為一体,如今重歸混沌,也許是天意的安排,來吧!”
  正嬴天說罷,魔气竟被他盡數吸去,邪惡的嬴天亦不由自主地被他吸去。
  跟著,小菁竟看見了一幕不可思議的情景。
  她竟看見兩個截然不同的嬴天慢慢合而為一,融為一体。
  到底是正嬴天的神元歸入魔道,還是邪惡嬴天的魔元遭融合?
  嬴天的命運,最終能否由他自己掌握?
         ※        ※         ※
  “呀!”
  一聲尖銳刺耳的嘶叫,划破沉寂的夜空,亦惊動了守在玄關外的姜子牙、一憂子和姬昌三人。
  姜子牙率先破開玄關大門,一憂子和姬昌則緊隨在他身后。
  就在玄關大門開啟的一剎那,一條黑影在內里電射而出。
  黑影如閃電般,瞬間便消失于黑暗的夜幕中。
  姜子牙不暇思索,轉身便緊追黑影而去,身法亦快如疾風。
  一憂子、姬昌反應慢了半拍,只能跟著黑影和姜子牙所去的方向追去。
  他們只顧追赶從玄關內射出的黑影,卻忽略了玄關內的人。
  幽暗的玄關內,只見一條婀娜的身影,赤裸坐在地上。這條身影,是小菁。
  只見小菁秀眉緊鎖,眼神中流露出不安和無限擔憂之情。
  她擔憂什么?
  剛才的黑影,是嬴天?
  他到底變成怎樣?
         ※        ※         ※
  姜子牙使盡渾身解數,亦只能勉強不被那黑影拋离,遠遠跟在其后。
  那黑影越過鐵索,直朝廣成觀的方向而去。
  一憂子、姬昌的輕功身法已是冠絕天下,但轉眼間黑影和姜子牙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二人不理這許多,只顧向前追,一直追至廣成觀,才戛地止步。
  因為,他們終于追上了。
  如今的廣成觀,已被焚燒得只剩下一片頹垣敗瓦,焦炭中還有裊裊輕煙冒出。
  焦炭堆中,不難發現數具已燒焦的干尸,情景凄厲可怖。
  剛才的黑影,此刻正跪在炭堆中,渾身劇烈抖震,從背影已可認出,他是──
  嬴天!
  姜子牙默不作聲,遙遙站在數丈后,沒有上前打扰他。
  寂靜之中,隱隱傳來嬴天悲愴的聲音,在喃喃自語地道:
  “師……父、大哥……是我親手所殺,廣成仙派是我親手所滅……”
  啊!嬴天已回复本性,他……已克服了体內阿修羅的魔性?
  而且,他對于自己干的一切,都清楚記得?
  無限的內疚、自責充斥于嬴天心內,比殺了他更難受百倍。
  他仍不住地道:
  “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若不是我,師父不用死,大哥也不用死……”
  “我這雙手,染滿了他們的鮮血,是我,是我造成這后果的……”
  “師父……大哥……”
  點點水花,滴到焦木上。
  是淚。
  嬴天的淚。
  英雄的淚。
  這次,也許是他生命中最后一次流淚,因此,他要把心中的悲痛,盡情地一次過發泄出來!
  “呀──────────”
  絕痛的嚎叫直貫九天之上,諸神眾仙可會听到嬴天的哀號?可會感受到他心內的悲哀?
  隨著嬴天的哀號,一股震撼天地的力量猛然爆發,把遍地的焦木殘瓦尸体都震成粉糜,甚至地上的黃土亦被震得沖天而起,复又落回地上,把一切埋于黃土之下。
  然而力量恰到好處,并沒波及遠處的姜子牙、一憂子和姬昌三人。
  塵埃散落,黃土沙泥平舖地上,沒有留下一絲一點曾屬于廣成仙派的東西。
  嬴天,要親手把這一切埋葬。
  很可怕的力量。
  這股力量,是帝釋天的力量?還是阿修羅的力量?
  嬴天佇立原地,似乎已平靜下來。
  這時姜子牙緩緩步至他身后,輕按著他寬闊的肩膊道:
  “天儿,一切早有定數,別太傷心了!”
  嬴天并沒回過頭來,背著他們,語气堅定地道:
  “我明白。”
  “我亦知道,我下一步將要怎做。”
  姜子牙道:
  “好!”
  他緩緩遞上一物,那是一卷竹帛,嬴天伸手接過。
  “這一卷,便是‘回天神鑒’。練成它,你便可得回帝釋天的力量,去完成你的使命。”
  嬴天拿著那卷‘回天神鑒’,卻沒有打開它來看。
  瞿地,嬴天微一使勁,手中的‘迥天神鑒’赫然被震成粉糜。
  啊!他干什么了!?
  他不想回复帝釋天的力量嗎?
  他不想補天了嗎?
  嬴天的舉動,几乎把姜子牙嚇得心也跳丁出來,忙不迭道:
  “你……你為何把神鑒毀了?你不回复帝釋天的力量,如何補天?”
  姜子牙的震惊,与嬴天的鎮定成了強烈對比。
  他冷冷然道:
  “放心,我,絕不會棄天下百姓而不顧。”
  “我毀了‘回天神鑒’,完全是因為,我已不再需要它……”
  “我,已回复了帝釋天的──”
  “神的力量!”
  “而且,我更得到了阿修羅的──”
  “魔的力量!”
  嬴天的話,把姜子牙弄得迷惘了嬴天沒有理會他的反應,繼續道:
  “不錯!帝釋天、阿修羅的元神和力量,确是并存于我体內;而我,也曾被魔性控制了身心。”
  “但,如今我已能做到心神自控,我絕不會再被什么神性、魔性所控制,我是我,我只會干我心中認為對的事……”
  “而且,帝釋天和阿修羅的力量我都已能夠運用自如。我感到,我此刻已是無所不能。”
  “女媧娘娘亦曾暗示,我要集神、魔力量,才能夠補天。”
  “從此,上天下地再沒有帝釋天和阿修羅,只有我──”“嬴!”
  “天!”
  姜子牙听了嬴天的話,惊喜交集;一憂子、姬昌亦感到,嬴天無論在說話時的語調,身上散發出來的气勢,皆与以往判若兩人,予人一种脫胎換骨的感覺。
  對!此刻的嬴天,集神、魔、人三界于一身,确已超越了神、魔、人的范疇,到達了一個自混沌初開以來,從沒有神、魔達到的境界。
  以他如今的力量,可以補天了嗎?
  姜子牙當然亦最關心這問題,道:
  “既然你已有足夠的力量,那可以用女媧娘娘的晶元血石,修補蒼天的缺口了吧?”
  嬴天遙遙看著被烏云遮蓋的天空,深邃的眼神中似另有所思,默默道:“不!在補天之前,我還有兩件事必須去辦。目前的天劫還未至于要立刻爆發,待我把那兩件事完成之后,自然會完成我的使命。”
  嬴天驀地高舉右手,手中握著一顆拳頭般大小的赤紅水晶,正是女媧娘娘的晶元血石。
  他又道:
  “我,當然不會看著眾生蒙難,天地滅亡。”
  說完最后一句話,嬴天頭也不回,疾電般离去了。
  姜子牙沒再說什么,他只望嬴天能及時阻止天劫爆發。
  遠在二十丈外,亦有一人在遙遙看著嬴天絕塵而去。
  那是小菁。
  她已穿回衣服,來到這里,卻沒有上前与嬴天說半句話。
  是不敢面對嬴天?
  還是不想他有所牽挂?
  他倆雖無夫妻之名,卻有夫妻之實,嬴天此去,二人可能再會無期,她的芳心,此刻如有千絲万縷纏繞,紊亂不已。
  她只深情地看著嬴天离去,沒有任何行動。
  她知道,嬴天絕不會就此對她不顧,他必會回來。
  在補天之前,他,必會回來見她──
  最后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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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挽詩悲賦

  神州的首府,大商皇朝的國都──
  朝歌。
  平素熱鬧繁盛的街道、市集,此刻卻人跡杳然。
  惡劣的天气,使人人都足不出戶,人心惶惶。
  皇宮的城牆上,疏疏落落地站著些守衛,情景异常冷清。
  更冷清的,是皇宮內平日供文武百官上朝議政用的大殿。
  大殿之內,只有一條孤獨的人影。
  除了當今天子,還有誰?
  帝乙不是身患重病臥倒床上的嗎?何以竟能夠行動自如,精神奕奕?
  瞧真點,這“天子”身材魁梧雄偉,散發著皇者霸气,而年紀……卻只有三十來歲。
  帝乙怎會如此年青?
  不!
  “他”并非帝乙,他是──
  佑德!
  佑德怎地如此大膽,竟敢穿上這身皇帝裝扮,他不怕殺頭嗎?
  他不怕!因為,當今天下,已沒有任何人能治他罪。
  唯一能治他罪的人──帝乙,已在三天前,病重駕崩,身為太子的他,自然成為天子的繼承人。
  因此,他,已是當今天子,唯我獨尊,万民盡在他腳下。
  啊!微子衍和微子啟才剛剛染上重疾,變得神智盡失,痴痴呆呆,而帝乙又在這時駕崩,事情怎會一下子來得這么湊巧?
  當然,事情的真相,就只有佑德才知道。
  佑德輕撫著代表天子尊貴地位的龍椅,思緒有點儿混亂。
  如今帝途上的一切障礙,都被他沖破、消滅,只待擇好良辰吉日,他便正式登基為帝,他,理應感到快樂才是。
  但,感覺告訴他,他并不快樂。
  為何不快樂,他不知道,也許是感到……孤獨。
  這條路,本非他愿走的,但上天卻迫他逐步逐步踏上這條路──魔道。
  如今,他已入魔,本性已徹底改變,要回頭已是不可能。
  他不會再怜憫世人,不會再有仁慈的心,誰要阻他,誰要對他不利,他便──
  殺!
  唯一他不能克服的,便是現在這种孤獨的感覺。
  他穩座于龍椅上,誰也不能動搖他的天子之位。
  就在這時,漆黑的天際划過一道閃電,就在電光閃爍的一剎那,佑德竟然看見……
  大殿的門外,竟然站了一個人。
  本來皇宮內侍衛、宮女眾多,看見有人也不值得大惊小怪。
  然而,佑德吃惊的原因有兩個。
  第一是以他的功力,竟然在殿外來了人也不察覺,來者的武功必然极高。
  其次是,這人的身形,佑德十分熟悉。
  他,也許是佑德在世上唯一還存有情義的人。
  他為何會來這里?
  他要見佑德?
  這就是他必須要辦的兩件事其中一件?
  他,赫然便是佑德的結拜義弟──嬴天!
  嬴天突然出現,佑德的心情一時复雜起來。
  但,他最關心的,還是嬴天此來的目的。
  嬴天是否純粹為了見佑德而來?
  嬴天緩緩步進大殿,佑德強裝若無其事,起座迎向他,并道:
  “義弟,是你?想不到你會尋到來皇宮,你北方之行怎樣?回复記憶了嗎?”
  嬴天步至殿中央便戛然止步,并答道:
  “我……已恢复了記憶,而且亦知道了很多事。”
  佑德見嬴天神色有异,但仍不動聲色,繼續向他步去,道:
  “義弟,你身体有事嗎?你的面色有點不妥,讓我看看好嗎?”
  嬴天道:
  “我并沒有不妥,不妥的……”
  “是你!”
  佑德聞言,心頭陡地一震,卻強裝鎮定,道:
  “我不妥?我有什么不妥?我不大明白你的意思……”
  嬴天再道:
  “義兄,你……變了……”
  “我變?我有什么變?還不是好端端的?啊!你是指我的身份跟舊日不同了嗎?也有點對。從前我落泊天涯,東逃西躲,連真姓名也不敢示人,活像一頭喪家之犬。”
  “但今天,我是堂堂大商皇朝天子的繼位人,再過一段日子,便可正式登基為帝,神州万里河山盡在我的掌握之中,如此尊貴的地位權力,确与往日的大大不同。義弟該替為兄高興才是啊!”
  “如今為兄什么也有,再有義弟与我分享,更是錦上添花。我立刻命人准備酒菜,讓我倆好好敘舊一番,把盞詳談。”
  嬴天冷冷地道:
  “看見義兄終于能一洗以往屈辱,我确應替你高興。只可惜……”
  “義兄走錯了路。”
  佑德一愕,呆立當場,与嬴天相距丈余,并道:
  “我走錯路?我絕沒有走錯路,錯的只是我從前走的路,如今我每走一步,也是絕對正确,更不會后悔。”
  嬴天道:
  “那么,大皇子和二皇子為什么會變得瘋癲痴呆!皇上為其么會突然駕崩一切真的如此巧合?”
  佑德面色微變,道:
  “義弟,你……怀疑我?”
  嬴天道:
  “我找你之前,去看過大皇子和二皇子,他們是遭一种歹毒邪功奪去魂魄,變成毫無思想的瘋癲呆子。義兄,你……為何要練這些歹毒邪功?”
  佑德心知事已敗露,也不再隱瞞下去,朗聲道:
  “我為其么練這邪功?哼!我為什么不能練?難道要我繼續四處流离浪蕩,像頭狗般被人追打嗎?難道要每一個与我相識的人,甚至僅是与我談上半句話的人,也因我而死嗎?你不是我,你絕不會明白我的感受。我現在只是用我的手,去取回我失去的東西,有什么不對?”
  嬴天道:
  “在圣墓之中,大皇子斷臂,二皇子內力全失,他們已再沒有能力和你爭權奪位,你犯不著把他倆弄成這樣;還有皇上,他可是你的親父,你竟然連他也不放過,你說你不是變了嗎?”
  佑德怒吼著:
  “對!我是變了,那又怎樣?那兩個禽獸,從小對我百般欺凌,若他們不是對我先起殺机,要滅去找這塊阻他們當皇帝的絆腳石,我用得著离開皇宮,過著顛沛流离的生活嗎?他們為了實現他們的野心,甚至連我母后也殺害了,更是死無全尸!”
  “還有飛鳳,她……她在我面前遭那禽獸奸污,羞愧自盡了。我連娘親、所愛也保護不了,若我不替她們報仇,我還算是人嗎?”
  “我是故意留他們一條賤命,要他們親眼看著我登上帝位,要他們受盡折磨,生不如死,那又怎樣?”
  “至于那老家伙,哼!只顧日夜与妃殯淫樂,對我和母后被欺凌等事視而不見。如今報應來了,几年來病得頭昏腦漲,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送他一程,亦無非是為他解除痛苦而已。”
  佑德越說越激動,不覺身上魔气被激發出來,被嬴天察覺到。
  嬴天道:
  “義兄,你練了此等邪功,身心俱會日漸步向魔道,你……”
  “回頭吧!”
  佑德冷笑,道:
  “要我回頭?笑話!當年我不是秉著仁義磊落的心做人嗎?結果如何?是被迫得走投無路,更連累身邊的人。既然正道容不下我,我便投身魔道。要怪,便怪他媽的病老天、瞎老天,是它迫我入絕路,是它迫我入魔道。”
  “天下人也對我無情無義,我也不需對天下人講情義。在我決定步入魔道的一刻,我發誓絕不回頭,亦絕不再對天下人講情義。”
  “但唯獨你,我對你的情義,始終放不下。”
  “如今天下已是我的,若你留在我身邊,我的天下,亦即你的天下,如此……豈不美哉?”
  嬴天道:
  “我此來,并不是為了分你的江山,功名利祿,于我來說,毫不重要。”
  “我來的目的,本來是為了見你……”
  “最后一面!”
  最后一面?佑德聞言不禁微微一怔。
  嬴天繼續說下去:
  “可是,我竟然看見我最敬佩的義兄,變成了一個弒父殺兄的魔頭,我……感到很失望、心痛……”
  “義兄,你再這樣下去,必會沉淪魔道,万劫不复,千千万万的百姓,也會因你而受苦。如今你已得到你想要的東西,你還是放棄魔道,把你的邪功盡散,做一個愛國愛民的賢君吧!”
  佑德道:
  “要我自廢武功?不可能!天下百姓的死活与我何干?我只會為自己而做事。你給我听著,好好記著這句話──”
  “宁可我負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負我!”
  佑德的立場堅定、決絕,嬴天只有道:
  “与其讓你一錯再錯,我便只好……”
  “停止你!”
  “哼!連你也要与我為敵嗎?我說過,誰阻我也要殺,要動手便來吧!”
  一句說話,這對曾出生入死的義兄弟終告決裂。二人劍拔弩張,誰也沒再說一句話。
  最后一面,竟變成生死相搏,嬴天的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佑德暗暗運起“天魔功”戒備,但奇怪地,嬴天雖沒有提气運勁,更連少許輕微的動作也沒有,卻給了佑德一份极度強大的壓力。
  佑德征戰無數,面對過不少高手強者,卻從來沒有出現過這种感覺。
  那是一份死亡的感覺。
  這感覺告訴他,他絕對擋不住嬴天一招。
  只要嬴天一出招,他,一定會死。
  大殿靜得可怕,使气氛更加緊張。
  一顆豆大的汗珠,從佑德額角涔涔滾下,他也不敢伸手去拭。
  佑德滿以為這次定劫數難逃,誰料嬴天戛地轉身,背著佑德說道:
  “你我一生受著命運支配,原是多么無奈。我……沒法強迫自己親手殺你。在我留在凡塵的最后一刻,我不會再被命運強迫我干我不想干的事。雖然這樣也許會錯,但,要錯的話便錯一次吧!人生難免有所遺憾。這條路是你選的,但再走下去,你只會引火自焚,希望你好好想清楚,你……好自為之吧!”
  “永──別──了──”
  嬴天說完最后一句話,便倏地消失了。
  他竟會放過佑德?
  超越了神魔境界的他,想不到仍沖破不了情義一關。
  正因如此,他,才會鑄成這大錯。
  嬴天去了,佑德的壓力才解。他只覺背上一片涼冰冰的感覺,想必已遭汗水濕潤了一大片。
  不僅是他,大殿一個陰暗角落里,亦有另一人暗吁一口气。
  “嘿!幸好他沒有出手,子受德是老夫手上一枚重要的棋子,若有閃失,老夫豈非心血盡毀?”
  “這小子集神魔力量于一身,确是老夫的心腹大患。”
  “不過,他縱能補天,肉身、元神也必盡毀,到時帝釋天、阿修羅冉滅于三界之內,便是大天魔的天下,便是老夫元始天魔的天下。”
  “嘿嘿嘿嘿……”
         ※        ※         ※
  嬴天一离開皇城,便即全力向西方狂奔。
  他不敢回頭,他怕一猶豫,便會控制不了自己,回去擊殺佑德。
  佑德入魔的決定,他不敢苟同;但他之所以變成這樣,也并非全是他自己所愿。
  佑德此刻已是魔根深种,能救他的,便只有他自己。
  嬴天已親手殺了天玄子、嬴龍和凌真,他實在無法強迫自己去殺佑德。
  罷了,既然上天要創造一個絕世魔君,它必有其用意。
  一朝的衰落,也許是為了替另一個新天子誕生而舖路吧!
  目前最重要的,便是盡快修補好蒼天缺口,否則天、地、人三界盡毀,到時什么也不用想了。
  但,補天之前,他還有另一件事必須要辦。
  他縱能留下佑德這魔君,也絕不能把那魔物留在塵世上。
  他知道,若他一去,地上再沒有人能收拾那魔物。
  因此,他在補天之前,先要為民除害,消滅了那魔物,免得它肆虐凡間。
  他,一直朝神州西面而去,那魔物螯伏藏身之地。
         ※        ※         ※
  以嬴天現在的速度,就是天下間最雄駿的寶馬,也難望他項背。
  只消短短數日,他便從朗歌去到這座坤州极西的高山。
  那是一座活火山。
  山高万丈,直插入云,方圓百里皆异常酷熱,寸草不生,自然亦渺無人跡。
  嬴天站在火山口外、那些灼熱的煙霞,就是絕世的高手也難耐,但卻難不到嬴天。
  嬴天要滅的魔物,莫非就在這座火山之內?
  嬴天毫不細想便往火山口跳下去,他的力量雖已無敵于三界,但肉身怎能抵受得住這万度高熱?
  細看之下,熾熱的煙霞竟被嬴天迫离三尺外。原來嬴天運起一團罡芒護著全身,在罡芒內的他气溫如常,熱度難損他分毫。
  嬴天一直往火山內墮下,漸漸接近火山底層的熔岩部份。
  當快要墮進熔岩之際,嬴天猛地穩住身形,凝立于半空中。
  原來他是借助熾熱的煙霞來站于半空,這份惊世駭俗的輕功,又豈是凡俗的武功可比。嬴天睥睨著沸騰的岩漿,似在找尋什么。
  他當然是要找他要消滅的魔物。
  但,這魔物竟能栖息于万度高熱的岩漿之內,它的力量,豈非亦是惊神惊天?
  瞿地,足以熔掉一切的岩漿火海內,射出了一件東西。
  那是一個人形的東西。
  一頭地獄凶獸。
  它,曾是阿修羅麾下第一魔將,對阿修羅忠心不二。
  它曾三番四次把嬴天從生死邊緣救回,只因它清楚嬴天他是阿修羅的轉生。
  它擁有的力量,足以雄霸魔界,卻甘于螯伏于這座火山內,等待阿修羅蘇醒之日,回來統領三界。
  今天,它終于等到了,但怎么也想不到,它的魔主竟是來殺它。
  它,便是──
  麒麟魔將!
  麒麟魔將破漿而出,站于岩漿之上。
  憑它的力量,當然能夠像嬴天般借煙霞傲立空中。可是它沒有這樣做。
  它,甘愿永遠在阿修羅之下。
  麒麟魔將感到嬴天体內藏著阿修羅的力量,但卻魔气、殺气全消,心感奇怪,但亦道:
  “恭喜魔主得到重生,有魔主回來統領魔界,雄霸三界大業指日可待。”
  嬴天默默注視著麒麟魔將,不發一言。
  麒麟魔將奇道:
  “魔主,有什么不妥嗎?不若讓末將去找几個嬰儿的腦袋來讓你品嘗一番吧!”
  嬴天听了麒麟魔將的惡行,感到一陣嘔心,怒火一升,道:
  “不用了!我,只要你的腦袋。”
  麒麟魔將奇怪阿修羅為何會對他說這樣的話,連忙問道:
  “末將干了什么錯事,惹怒了魔主嗎?”
  嬴天說:
  “你干的錯事、傷天害理的事太多了,今天便是報應來的時候。”
  麒麟魔將道:
  “你……你不是魔主?”
  嬴天道:
  “阿修羅的元神确是潛藏于我体內。不過,我已憑意志駕馭了魔性,世上再沒有阿修羅,而只有我──”
  “嬴天!”
  “反抗吧!這是你唯一自救的方法。”
  力量無窮的阿修羅竟就此消失于三界?麒麟魔將難以置信地呢喃著:
  “不!不會的!魔主力量無匹,怎會就此被駕馭?你騙我……”
  “一定是魔主尚有部份力量未蘇醒,才會被你一時駕馭著,我不能傷害魔主的肉身,我還要等魔主蘇醒后回來統領我們……”
  嬴天道:
  “就算不反抗,我也不會放過你的。你這魔物留在世上,只會荼毒生靈,今天我就要替天行道!”
  嬴天掌刀一劈,一團鋒銳刀芒破空劈出,直取麒麟魔將。
  麒麟魔將看准刀芒來勢,翻身避開。刀芒直轟在岩漿上,震得岩漿翻騰洶涌。
  “唬!你竟敢用魔主的力量對付我?好!我就把你所謂的正義之心轟散,把魔主的元神釋放出來!”
  麒麟魔將怪叫一聲,接連轟出數十爪,狂攫向嬴天。
  嬴天不慌不忙,雙掌連舞,盡擋麒麟魔將魔爪。
  麒麟魔將不只魔功厲害,速度更是是冠絕三界,嬴天眼前的殘影未散,它已繞到他背后,雙爪齊出,又同嬴天攫去。
  嬴天眼尾瞄著麒麟魔將,卻不回身擋格,冷哼一聲,把護体罡芒加強。
  麒麟魔將這兩爪貫上了九成魔功,滿以為至少能轟破嬴天的護身罡芒。豈料雙爪甫触及罡芒,它即被震開老遠。
  單是阿修羅的力量已胜過麒麟魔將,何況更加上帝釋天的力量,它更是絕無胜望。
  死,似乎是它必然的下場。
  麒麟魔將心有不甘,道:
  “哼!我對魔主忠心耿耿,不信它會讓你殺我。它的元神一定會阻止你的。”
  嬴天道:
  “哼!好頭忠心的麒麟,你忘了你和阿修羅的身份嗎?是魔,地獄冥府里的魔。魔是沒有情義、沒有感情的,你真是愚不可及!”
  是的!麒麟魔將委實是太過愚蠢了!
  嬴天一言說中,麒麟魔將頓時如遭電殛,呆了!
  情義,确是它不應有的東西;但忠心呢?連忠心也不應該有嗎?它感到迷惘。
  “吼!”
  麒麟魔將狂吼一聲,把心中的迷惘、困惑和不快盡情發泄出來,無儔的力量狂震,灼熱的岩漿猛地爆出十多條火柱,沖天而起!
  嬴天道:
  “這樣也于是無補的,待我給你一個痛快的了結吧!”
  說罷俯沖向麒麟魔將。
  嬴天這一次的攻勢更是凌厲百倍,然而,麒麟魔將竟完全不懂閃避擋架似的,任由重擊轟打在身上。
  它的眼角,竟隱隱然有點點蔚藍色的晶瑩水珠……
         ※        ※         ※
  嬴天和麒麟魔將在火山內撕斗,連帶整座火山也受到波及,兀自震動不休!
  嬴天和麒麟魔將的力量皆是震惊天地,大有山搖地動之感。
  火山不止震動,還不斷冒出裊裊白煙……
  隆隆的聲音,就似是一頭饑餓得快要發瘋的野獸,發出陣陣沉吼!
  火山口內,一人騰躍上來。
  是嬴天!
  他消滅了麒麟魔將了嗎?
  嬴天站在火山口上,看著蠢蠢欲動的火山口內,眉頭皺得几乎連成一線。
  究竟是什么事令他如斯緊張?
  “隆!”
  一陣如巨龍狂怒的吼聲發自火山口內,一道巨大的火柱直涌上來,眼看快要沖破火山口直射上天。
  啊!原來嬴天与麒麟魔將在火山內激斗,牽動了這火山,如今要爆發了。
  如此一來,方圓數百里的城鎮豈非要受到波及而盡毀,千千万万無辜的生命豈非要斷送?
  不!嬴天絕不會容許此事發生。
  “叱!”
  嬴天把全身的力量凝聚,一股嚴寒力量自他体內疾破而出!
  力量強大得難以形容,万度高熱的岩漿竟瞬間凝結成冰。
  嬴天竟把整座快要爆發的火山冰封,集神魔力量的他,還有什么事不能辦到?
  也許沒有!
  甚至,即使蒼天裂開了一個缺口,他,也能把它修補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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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6 16:47:58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歌頌千秋

  這,已是嬴天去后的第二十天。
  沒有日夜之分,天空仍是漆黑一片。
  偶爾會有行雷閃電,細雨紛紛,但這几天卻异常沉靜,靜得有點可怕。
  每一個人也感到,恐怖的事情快要爆發。
  那,就似是天地的末日!
  沒有人、魔、神能逃過的劫難!
         ※        ※         ※
  在隱寶山上,本是屬于一憂子的小木屋,這二十多天來被另一個人侵占了。
  那是小菁。
  廣成觀已毀,嬴天又不知去向,姬昌遂安排一憂子和姜子牙暫住于西伯侯府。
  唯獨小青堅持留下。
  她知道嬴天必定會回來,她留在這儿,是為了方便他找到她。
  她知道,他一定會回來見她最后一面。
  靜靜地等。
  二十多天來,小菁也沒有怎么好好休息過,捱到今天,終于也支持不住,沉沉地入睡了。
  就在她睡得正濃的時候,他……
  回來了!
  見了佑德、殺了麒麟魔將后,嬴天回來了!
  他知道已不能再拖,若他再不把蒼天缺口修補,天劫便要爆發。
  最后一件事,是見小菁最后一面!
  這個他在塵世中最愛的人。
  嬴天沒有惊動小菁,只默默看著她苗條的身影。
  儿時一起嬉戲玩樂、軒轅圣墓中一起出生入死、還有在朦朧幻境里的一刻纏綿,段段住事,都一股腦儿复現眼前。
  為了補天,嬴天便要奉獻出他的生命,不論成功与否,他也無法再回來。
  這一別將成永訣。
  他心中有千言万語欲對她傾訴,奈何……他沒有勇气面對分离的一刻。
  無數別話也只好吞回肚里。
  嬴天靜靜地看著小菁,他只盼,這一刻能停頓下來,變成永恒。
  只要能看到她,便于愿足矣!
  但,時間是不可能停頓下來的,就是力量已超越神魔的他也辦不到。
  終于,他要走了。
  臨走的一刻,他多想伸手輕撫小菁的臉龐,但他到最后也沒有這樣做。
  他拳頭一緊,狠狠地轉身。
  沒有回頭,一步一步离開小屋。
  若他回頭,便可看見小菁的嬌軀正微微抖震。
  啊!她原來并沒有真正睡去!
  她,也不敢面對面承受分离的一刻。
  小菁使勁地咬著指頭,不許自己發出半絲聲音,咬得指頭也破了,濃濃的鮮血,混和瘋狂涌出的淚水,一直流下……
  這雙可怜的小戀人,還沒有真正的相處過,甚至沒有机會向對方說上半句情話,便要永永遠遠地分開。
  天意弄人。
  嬴天步出小屋,默默地往他方而去。
  天地的命運、千千万万條生命,全在他手上,他,要完成他的使命──
  補!
  天!
         ※        ※         ※
  嬴天帶著沉重的腳步,來到了玄關之前。
  自天玄子出關后,玄關的大門便一直開著。
  嬴天來到這里之前,早有一人在內里為他准備好一切。
  是姜子牙!
  只見地上有一個以朱砂刻畫而成的陰陽八卦,圍著兩极圓圈的,是九頂油燈,八卦外亦燃點了四十九枝紅燭。
  八卦的上方,是正正對著“一線洞天”。
  莫非“一線洞天”便是通往天的道路?
  姜子牙看見嬴天已到,臉上并無一絲喜悅或哀傷,只冷冷地道:
  “一切已准備好,你,可以出發了!”
  嬴天從怀中掏出晶元血石,緊緊握在手中,就似抓緊著天地的命運。
  他狠狠地踏步上前,步伐是如此堅定不移,絕不后悔!
  就在他踏進八卦內的一刻,姜子牙留意到,他的眼中掠過了一絲哀傷。
  是的,他,舍不得离開這里。
  他舍不得拋下小菁的情、佑德的義。
  還有其它的一切一切、點點滴滴。
  但,他的一生,都是無奈的。
  他的結局,在他出生的一刻,已注定是這樣。
  別無選擇,便只有接受。
  姜子牙雖然外表冰冷,但他的內心,也為嬴天的命運而感到難過。
  他自小看著嬴天長大,感情親如子侄,看見他一生都逃不出命運的擺弄,不禁暗地歎息。
  嬴天直進入八卦內,在中心的陰陽兩儀圈內盤膝坐下。
  他雙手平放胸前,把体內的神魔力量,一點一滴地匯聚。
  “轟”!
  此時,遠處的天空劈下一道狂雷,雪撼整片大地。
  姜子牙見狀,不禁眉頭大皺,心中暗地憂慮:
  “不好!天劫……看來要爆發了!希望天儿能及時制止吧!”
  回看嬴天,只見他交迭胸前的雙掌一掌圍著赤紅光芒、一掌圍著紫藍光芒,把神、魔力量催運至頂峰。
  嬴天雙掌悍然朝天轟去,紅藍兩股光芒破空直射到九天之上。
  光芒直闖開天空厚厚的烏云,也不知要射到何地。
  此時,又有數道雷聲同時響起,姜子牙的心更急更亂。
  不只是他,神州各地的人也慌張起來,有些拿起早已收抬好的細軟之物,便往山中的洞穴里躲;有些只管躲在家中,半步也不敢踏出家門;有些人不斷頌經祈禱,望神靈能慈悲打救。
  豬狗畜生等在瘋狂嘶鳴,小孩子惊慌號哭;雀鳥四飛、虫蟻盡出,到處也亂成一片。
  嬴天,能及時拯救他們嗎?
  只見嬴天轟出紅、藍光芒后,隔了不久,天上似有響應,折射回一道金光。
  金光帶著祥和、柔曦,不偏不倚射到一線洞天的洞口,直照到嬴天來。
  當金光与嬴天接触的一剎那,猝地豪光大盛,照得玄關內明亮如白晝。
  姜子牙一時适應不了這豪光,眼睛自然地合起來。但他關心嬴天情況,立刻又勉力睜開眼睛看他如何。
  姜于牙的視線還未回复徹底清晰,只隱隱約約看見金光中的嬴天竟冉冉上升,像被某种力量吸扯上天。
  他,似听到嬴天在對他說話:“姜伯,我要飛升到九天了……”
  “雖然我不知能否成功補回蒼天缺口,但,我會盡力而為……”
  “凡塵的种种情義,我已看透,只有一件事是我到最后也放心不下……”
  “姜伯,請替我……”
  “照顧小菁!”
  “我……”
  “去了!”
  金光散去,嬴天也消失了。
  他,已飛升九天?
  紅塵大地,再沒有嬴天,只余下點點愁傷。
  洞外,玄關大門半掩間,一人躲在門后,看著洞內發生的一切,悲慟得跪倒地上。
  她是小菁。
  她最愛的人去了,為了蒼生,他獻出生命,無怨無悔。唯一放不下的,只有她。
  听了此話,怎不叫她心如刀割?
  柔弱的嬌軀,無力地倚在門邊,淚水失控地涌到臉龐,滴落地上。
  哭吧!把一切悲傷全哭出來,從今以后,她便得獨自面對一切。
  面對日后數之不盡的風風雨雨。
         ※        ※         ※
  嬴天此刻,也得獨自面對一切。
  他在金光之中,只感到一股無形的引力,把他吸扯上半空。
  金光外的世界,离他越來越遠。
  地上的事物,也越來越渺小。
  只不知他有否看到,有一個人,正為他哭得死去活來。
  嬴天离開越遠,心境越覺平靜,漸漸變得清澈如水,彷佛塵世一切愛、恨、情、仇等煩惱,都慢慢遠离他。
  當他再看不到地上的東西時,他進入了一處白茫茫的云海里。
  云海之中,浮現出一些影像。
  他看見一些全身長著長毛,外形活像猿猴的人類,在荒野上与獅虎搏斗,敗了,被獅虎活吞進肚里;胜了,便以獅虎的血肉里腹。
  然后他又看見那些猿人開始懂得聚在一起,以山洞作屏障,栖息其中;懂得爬上樹上達起居所,逃避猛獸的侵襲;懂得以獸皮、樹葉遮在身上,以抵抗風寒。
  然后他又看見人們懂得從石頭、木塊的摩擦中鑽出火花,生火取暖、烤肉來吃;懂得利用石頭、尖木作為武器,來對付猛獸。
  然后他看見人們聚集一起,增強力量,部族因而形成。部族与部族之間,為了爭奪食物和有利的居住地方,而互相攻伐,胜者為王。戰爭造成血流成河、尸橫遍野,死的、傷的,全是他們的族人、同胞。
  這時,有一部族的領袖,不忍看到這殺戮無休止地發生,毅然率領其族人,征討四方,以武力降服了各地的部族,把不同的部族團結起來,創造出一個國家來。
  這偉大的人,便是神州第一個皇帝──
  軒轅黃帝!
  由于千万人齊心合力,各种技術越來越進步,人類的生活亦越來越优越。
  這時,換了好几位英明的皇帝,一直傳至暴君夏杰。他無道的暴行,惹來万民震怒,齊起革命推翻了他,并由另一個賢明的領袖來統治万民。
  歷史的巨輪不斷轉動,嬴天還看到了他生活的時代,甚至一些未發生的事。
  神州的命運,延續了千年,朝代的更替不斷發生,戰爭持續爆發,百姓沒有一天安定的日子。
  直到千年之后,一些膚色、語言、衣著完全不同的,從海上而來,自此,神州的命運,又揭開了新的一頁。
  嬴天看到這里,漸漸离開了白茫茫的云海,飛升到另一處地方。
  那里盡是一片赤紅,气壓奇重,嬴天只感到四處像有無形的壓力向他擠壓。
  嬴天再上升一段空間,他猛然看見,赤紅虛空之中,竟有一個黑色的漩渦。
  那漩渦漆黑一片,嬴天無法看到內里有其么東西,只感到有些可怕的東西,正欲從漩渦里沖出來。
  嬴天感到,若給那東西沖破漩渦而出,一切也會被毀滅,天地人三界也會蕩然無存。
  不!絕不能讓那東西沖出來!
  正因如此,漩渦四周正團團圍著無數仙神,正合力以無邊力量,阻止漩渦擴大。
  從仙神面上緊繃的表情來看,他們都几乎耗盡力量,隨時也會支撐不住。
  “嬴天,你終于來到這里了?”
  聲音是一把婉約的女聲,嬴天循聲望去,說話者原來是女媧娘娘。
  嬴天立刻道:“女媧娘娘,我已克服了心魔,回复本性,并得到了帝釋天和阿修羅的力量。請問我該如何以晶元血石來修補這缺口呢?”
  女媧娘娘道:
  “你……做得很好,不過……”
  “你來遲一步了!”
  嬴天奇道:
  “來遲一步?那是甚么意思?”
  女媧娘娘續道:
  “本來缺口只是很細小,晶元血石剛好能修補,但如今缺口已擴大了,晶元血石并不足夠去補好它。唉!莫非直是劫數難逃?”
  嬴天看看手中如拳頭般大小的晶元血石,再看看那足容一個人穿過的漩渦破洞,答案已不言而喻。
  嬴天追問道:
  “那:已沒有其它方法了嗎?”
  女媧娘娘慨歎道:
  “唉!莫說我如今已沒有足夠力量再煉石,就算有,時間也不容許。現在只看我們能支持多久而已……”
  嬴天越听越急,腦海急欲想出辦法,但如此短促的時間內,他龍想到甚么?
  嬴天問道:
  “女媧娘娘,敢問神与魔的力量,從何而來?”
  女媧娘娘听此一問,先是一愕,但亦答道:
  “相傳是由混沌穹蒼中分裂衍生出來。”
  嬴天道:
  “如此說來,神魔的力量合一,便是混沌的力量?”
  女媧娘娘答道:
  “理論上是這樣。啊!神魔合一,你……”
  嬴天若有所悟,道:
  “天的力量便是混沌的力量,神、魔本屬混沌的一部份,如今天裂開了,要補回它,就只有集神、魔力量于一身……”
  “而我,正是最合适人選!”
  女媧娘娘終于明白嬴天用意,忙道:
  “你……你想用自己的身軀,來……來修補這缺口?你這樣做,很可能從此消失于三界之中。”
  眾神听了嬴天此話,亦大惑震惊,道:
  “千万不要,你是帝釋天轉生,沒了你,誰來掌管三十三天……”
  “對!何況這方法未必可行,你可能會白白犧牲……”
  “讓我們再想想其它辦法吧……”
  眾神一時分神,黑洞又擴大了少許。
  嬴天道:
  “如今情勢危急,就算未知是否可行,也不得不一試。若再拖延,恐怕到時真的無法挽救。”
  “各位的關心,嬴天深深感激。但我心意已決,請勿再多言。”
  嬴天說罷,徑運起体內的神魔力量,全身被一個金黃色的光球圍著。
  光球中的嬴天,又再說道:
  “各位,若嬴天真能以己身來救回天地,請答應嬴天一個請求……”
  女媧娘娘心知要勸阻也勸阻不來,而且除此之外,真的別無他法,于是道:
  “嬴少俠有何事便請直說,我們必會替你完成。”
  嬴天沉默片刻道:
  “請各位好好保護神州和那千千万万的百姓,那里是我的根,他們全是我的親人,我,實在不忍看見他們受苦。”
  群神看見嬴天到了最后一刻,都不忘老百姓的疾苦,如此仁者之心,叫他們感動、敬佩万分。
  女媧娘娘道:
  “放心,我們必會如你所愿,好好保護這片紅塵大地。”
  嬴天道:
  “多謝!”
  嬴天說罷,包圍他的光球光芒陡地大盛,他雙拳緊握,直朝那黑洞飛射去。
  轉眼間,嬴天已沒入黑洞內。
  群神都緊張万分,嬴天此舉成功与否,直接影響天地的命運。
  過了一會,群神看見那黑洞竟散發出一股光芒,把黑暗盡數掩蓋。
  嬴天成功了!
  他終于戰胜了蒼天!
  他以自己的身体、生命,去修補好這缺口,解救了天地滅亡的危机,亦救回了千千万万的生命。
  充塞于缺口上的光芒,就似是嬴天為救世人而散發出的光芒,永恒地照耀著天地。
         ※        ※         ※
  在凡塵中,風雨停了、雷電不再閃起,籠罩天空的烏云也漸漸散去。
  時為夜深,朗朗明月再次照耀大地,滿天繁星也似在慶賀這一刻,閃個不停。
  万民見此情景,都雀躍万分。
  在玄關外,姜子牙与小菁看見這情景,心知嬴天成功了,都在暗暗替他高興。
  姜子牙向小菁問道:
  “你以后有何打算?”
  小菁邊看看滿天繁星,幽幽地道:
  “天哥哥成功了。他犧牲了自己,完成他拯救蒼生的使命。而我,打算找一處地方安定地生活,因為我亦肩負了一個重要的使命。”
  姜子牙不明所以,大惑奇怪,而小菁又再道:
  “我……已怀有天哥哥的骨肉。”
  啊!小菁竟已怀有嬴天的骨肉?姜子牙聞言先是一愕,然后立刻合指推算。
  推算了一會,道:
  “你肚里的孩子,藏有嬴天的靈气,嬴家的子孫,將來必成為人中之龍,你,要好好撫養他啊!”
  小菁默默注視著天上一顆最大最明亮的星,便如看著嬴天一般,她道:
  “放心吧!我一定會像天哥哥一樣,堅強地面對未來。而且,我知道天哥哥一定會保護我的。”
  “他雖然不在我身邊,但,我知道他如今一定正在看著我……”
  “每次我看見那顆星,便等于看見天哥哥!”
  世上再沒有嬴天,沒有多少人知道他今天所干的一切。
  但,當有人在晚上偶爾抬首,當可見到深沉的夜空之中,有一顆特別明亮的星,永恒不減地照耀著這片紅塵大地。
  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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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6 16:48:36 |只看該作者
后話

  《天子外傳》完結了。
  雖然我跟各位讀者一樣,對《天子外傳》這部小說,都改到依依不舍。但,它仍是有完結的需要。
  回想兩年多前,在著手創作《天子外傳》之初,那份既興奮,又感到戰戰兢兢的心情,至今仍然未忘記。
  《天子外傳》原是取材自漫畫《天子傳奇》而自成一書的,目的一來是為《天子傳奇》的原有故事另辟一條新道路,忘能收到互補長短之效;其次也希望把漫畫讀者帶進文字境界中,讓大家能從另一角度去欣賞那些可歌可泣,澎湃浩蕩的武俠故事。
  花了兩年多的時間,創作了共十六回的《天子外傳》,由雙月刊轉為月刊,更不斷收到讀者們寄來的意見表…………這一切,都使我們雀躍万分,都為《天子外傳》注入無窮的生命力,更證明付出的努力并沒有白費。
  很多謝曾經給予寶貴意見的不者,你們的每一字每一語,也會銘記于心,作為日后心作品的參考。
  對于《天子外傳》這樣的結局,不知讀者們是否滿意?
  本書的兩個主角──嬴天和佑德,同樣具備皇者的命格:嬴天是神魔之皇,佑德是人中之皇,然二人最大的分別,是一者為“人”、一者為“霸”。
  “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勞其筋骨、餓其体膚”,在他們成為天子、皇者之前,天要他們歷盡磨難,百劫重生。就是由于他倆性格上的分歧,致使他們走上了兩條极端的道路:嬴天終能克服障礙,神魔合一;而佑德則投身魔道,誤盡蒼生。
  本來,正邪不兩立,嬴天与佑德一戰勢所難免。但道了最后一刻,卻驀然醒悟:他倆真的會向對方出手嗎?嬴天是佑德是上唯一還存有情義的義弟,除非是嬴天先向他出手,否則他絕不忍心傷害這個曾在自己最潦倒的時候患難相扶的義弟。反而是當嬴天知道佑德已入魔之后,他“應該”向佑德出手,為民除害。然而細心一想,天玄子、贏龍,還有廣成仙派的其它人,都是他親手所殺,他的手,早已染滿至親至愛的血,他,還可以狠下心腸殺了佑德嗎?即使他已擁有神和魔的力量,但始終還是沖不破情義一關,為了天下蒼生,他所付出的,已太多太多。因此,到最后他終于選擇了跟隨自己的意愿而行──放過佑德。
  嬴天犧牲自己,補天就蒼生,完成了他“仁”者的使命。
  佑德舍深入魔,弒父奪位,成為一代魔君,是他“霸”者的結局。
  二人的結局,合成了《天子外傳》的結局。
  這樣的結局,雖不至于震人心弦,但總算沒有拖泥帶水,死不斷气吧!
  有始有終,也是一部好小說必備條件,
  何況,沒有終結,何來新開始?
  期待著在新的作品中与大家在談!
                             一九九七年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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