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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陸戰男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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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李涼] [百敗小贏家][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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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8 08:43:45 |只看該作者
第12章 老賭棍喜逢「知音」
  這間雅室不大,也不可能容納這三個拚鬥的人,只見一連串的稀哩花拉聲中,杯盤碗筷桌椅板凳立時破碎踢翻。
  這麼個鬧法豈能不驚動他人?
  「殺人啦——」
  也不知是誰先發現到這間屋子裡的情形,一聲驚叫後每間屋子裡的人全都跑了出來,膽大的駐足探頭觀戰,膽小一點的奔竄逃離。
  整個「萬花樓」沸騰了起來,而這裡的拼戰也越形激烈。這兩名壯漢當然不會是「落葉刀」古塘的對手,能幹到「四瘋堂『巡堂監察的人又怎麼會是庸手?
  僅僅一會的功夫,這二人身上已經掛了彩,刀口之處皮肉翻倦,血流如注。
  再打下去用不了多久,敢肯定這二人必會喪命當場。外行人都看得出來,他二人絕不會不知道。
  許是搭擋久了,心意一致,這二人在同一時間各自虛晃一招,猛然抽身後退衝開圍聚在門口的人群像喪家之犬般的落荒而逃。
  古塘並沒有追,他像沒發生什麼事一樣歸刀入鞘,然後叫來店小二。
  「你合計合計這損失。」
  想必這酒樓經常發生這種事情,店小二看不出來有什麼特別的驚慌,他一面清點損失一面搭腔道:「這位客人想必是外來的吧!」
  「不錯!」
  「這就難怪了。」
  「怎麼說?」
  「客官你們最好快些離開此地。」
  狐疑的看了一眼店小二,古塘道:「為什麼?」
  「哎!你們有所不知,剛才那二人雖然稱不上什麼大人物,也只不過是夫子廟前擺攤詐賭的混混,可是他們全都是在幫的。」店小二提醒道。
  「哦!他們是什麼幫會?」
  只當是個混混,沒想到他們居然在幫;古塘這個時候最不願的就是和別的幫會發生磨擦,因為得罪了幫會中的人,事情不但難以解決,麻煩之處更是無窮無盡。
  「『六粒骰』聽過沒?」小二算好了賬,接著道:「就算你沒聽過『六粒散』至少也該聽過『賭尊』黃千這個人吧!」
  「黃千?!」
  古塘心腔驀地一緊,頭皮一陣發麻。
  他當然知道「賭尊」黃千是何許人,卻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成立了什麼「六粒骰」這個幫會。
  舉凡江湖中老一輩的都知道「賭尊」黃千不但賭技高超,更可怕的是他的武功更是已達令許多人不願與他為敵的地步。
  丟下銀票,賠了店家損失,古塘幾乎是連拉帶扯的把小豹子拖出了「萬花樓」。
  他一句話也不說,臉色沉重的像是布上一層寒霜般,盡朝著陰暗隱蔽處的巷弄行走。
  「老……老舅,我……我們慢一點行不?」給扯得有些喘不過氣來,小豹子終於小聲的開口道。
  「慢一點?再慢咱們就走不了。」古塘絲毫沒有慢下來的意思。
  「為……為什麼?難道那『賭尊』黃千就真的……那……那麼可怕?」
  「哎!你小子已經捅了個大紕漏了。」古塘歎了一口氣道。
  「老舅,你可真會冤枉人,剛才……剛才吃飯的時候你可是一個人開懷的大嚼呢?」小豹子一肚委屈埋怨道。
  「你……」
  「你」什麼?古塘接不下去,因為小豹子說得可是一點也沒錯。他閉上了嘴把一股子怒氣全用在了兩條腿上,幾乎足不沾地的趕路。
  月冷。
  心涼。
  出城東,古塘催馬直奔,他只想盡早離開,離得越遠越好,離得越快越好。
  因為他知道誰要得罪了「賭尊」黃千,如不離得他遠一點的話,可就應了一句話——瞎子聞到了臭,離「死」不遠了。
  馬背後的小豹子想不透一個問題,他是深深地瞭解他這老舅一向不是怕事之人,更不明白他如今為什麼會像躲瘟疫一樣躲這「賭尊」黃千。
  他心裡不舒服,因為他實在不知道過「賭尊」黃千有多麼可怕。
  「奶奶的,總有一天這個叫什麼『賭尊』的我小豹子非要會會他,別別苗頭不可,看看這老小子的賭技到底有什麼稀奇,居然稱『尊』。」
  小豹子心裡暗自嘀咕,卻巴不得那「賭尊」最好得知消息早點追上。
  幾乎奔騎了一夜,當天剛濛濛亮的時候,古塘選了一處雜木林子旁停了下來,人能撐得住,這座騎可撐不住,他知道再走的話不出數里這匹馬非得癱在地上不可。
  「我們休息一會。」古塘把馬栓在樹旁後不帶表情的說。揮了揮身上的塵土,小豹子忍不住道:「老舅,咱可是頭一遭發現會有那麼令你害怕的人。」
  歎了一口氣,古塘在一棵大樹旁靠了下去,然後才道:「今非昔比,在這多事之秋的時候我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固然這『賭尊』黃千是個難纏的人物,要在以前我也未必會如此躲著他,只不過如今情況不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小子可得明白老舅舅我這可全都是為了你這兔崽子。」
  他說的一點也沒錯,小豹子可是身負大仇,將來「四瘋堂」中興之靈魂,他如今可不能出一絲差錯,否則有個什麼閃失豈不一切絕瞭望。
  小豹子是個聰明人,稍一體會,他就明白了古塘的一番苦心,心中那股窩囊氣方才消掉,不過多少還有些不服罷了。
  「那麼我們現在該怎麼辦呢?本來還想在金陵打聽一下蕭姐姐的消息,這下可好,連金陵城咱們都不敢進了。」
  「只得想別的辦法再說了。」望著天際古塘有些出神道。
  從馬旁的行囊裡摸索了好一會,方找出一塊大干餅,小豹子遞了一半給古塘,自己就那麼一口一口的干啃著。
  他可真後悔,昨兒晚上那麼豐富的菜看自己竟然沒吃到幾口,也活該現在餓得只能啃這難以下嚥的乾糧。
  許是累了,古塘和小豹子在晨曦中朦朧的睡著,人疲馬困,他們這一睡也不知睡了多久。
  有種怪異的感覺,古塘和小豹子同時醒來。
  陽光有些刺得人睜不開眼睛,但是古塘和小豹子仍然看到路中央站著八個人。
  這八個人中赫然昨天那二位仁兄亦在其中,不消說,他們已然明白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而且還來得那麼快。
  同時驚跳起來,古塘把小豹子擋在身後仔細的打量來人。
  「睡醒啦?」說話的人是個六旬左右的白鬍子老頭。
  這老頭禿頂、紅顏、雙目熠熠有神,他的五官雖談不上有什麼特別之處,但是卻自然有一種威儀,讓人一看就知道這個人是這些人中的領導者。
  不用想也知道這個人是誰,除了「賭尊」黃千外,古塘實在看不出還有誰會有這種令人望而生畏的氣度。
  「黃……黃老前輩……」古塘啞著嗓子抱拳為禮。
  「你識得我?」
  苦笑一聲,古塘道:「久仰黃老前輩大名,只因晚輩福淺,緣性一面。」
  「噢!你知道我們的來意嗎?」「賭尊」黃千看不出來有什麼不高興的地方。
  「昨日不知道二位是前輩座前,以致有所得罪,實乃不知情由,還望諒宥。」古塘雖然有些謙卑,但仍不「失盤」的道。
  (「失盤」丟面子也)
  「是嗎?那閣下預備怎麼辦?」「賭尊」黃千道。
  望了一眼那兩位仁兄混身裹著白布條包著傷口,古塘道:「還望示下。」
  沉吟了一下,「賭尊」黃千道:「道上的規矩不能壞,聽說是你身後那位小朋友使假賭詐,踢了我底下人的賭檔,而他們前去找你理論,又弄了個灰頭土臉回來,我老頭子本不應管這芝麻小事,奈何身為『六粒骰』的龍頭,也不由得我老頭子不出面,這樣吧!賠出雙倍賭資,你自殘一耳,我們之間的事就一筆扯消。」
  按照江湖規矩來說,「賭尊」黃千所說並不為過,甚至可說已寬宏大量了。
  可見得這「賭尊」黃千亦非蠻橫不講道理之人。如果事情真是這樣亦無可厚非,奈何事情並非這樣,因此古塘必須辯白。
  「老頭子,你說什麼?誰使詐賭假了?!」
  古塘尚沒開口,小豹子在他身後一挺身站了出來,同時氣呼呼的突然說道。
  來不及阻止,古塘一巴掌打了小豹子一腦袋。
  他不是怪小豹子多嘴,只是怪他口沒遮攔,竟然敢不知輕重的喊「賭尊」黃千為老頭子。
  「老——老前輩請恕小孩不懂禮數……」
  抬手阻止了古塘的話,「賭尊」黃千滿臉疑惑的看著小豹子道:「小朋友,你說什麼?」
  毫無所懼,小豹子生來就有顆豹子膽,他可不管他現在面對的是不是人人聞之色變的「賭尊」。
  只見他仍氣呼呼地道:「咱說誰使詐賭假了?老頭子如果你尚對得起你那狗屁『賭尊』的名號,你何不問問你後頭的兩位像裹肉棕似的大哥。」
  連損帶罵,小豹子「糗」人的功夫還真跌德,也難怪他,因為他賭性雖有,卻從不賭假,更恨賭假之人。
  「賭尊」黃千之所以稱「尊」,他這個人當然也是不能容忍賭假之徒。要不然他又如何在江湖中以賭稱最?
  聽完小豹子的話後,「賭尊」黃千迅急轉身,用一雙怕人的眼睛盯著那二位畏縮得發抖的仁兄。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孫五、周海,你們最好從實說來。」
  「稟……稟老爺子,是……是他們用……用手法……」稍黑那位叫周海的碩壯漢子讓「賭尊」黃千的話嚇得一哆嗦,結結巴巴的道。
  「放屁,用手法?!用什麼手法?!咱的手連碰都沒碰到桌邊兒,更別說別的了。更何況那骰子一直在你們控制之中,這手法要變,又能怎麼變法?你們還他奶奶的真是惡人先告狀哪!」小豹子一聽人家那樣說火就上來了,立刻暴跳道。
  彷彿有些明白了。「賭尊」黃千領下的白鬚無風自動,冷哼一聲。
  「噗通」一聲,孫五、周海二人同時雙膝一軟跪了下地,只見他們惶聲道:「老……老爺子,是……小的該死,小的該死,只因為……只因為堂口裡需款甚急,所……所,所以小的們方出此下策……」
  「好一對雜碎,鄭歧——」「賭尊」黃千怒目吼道。
  人群裡站出一名頗為乾瘦,極為冷峻的漢子應道:「鄭歧在。」
  「他二人該當何罪?」
  「按律該斬,不過……不過……」鄭歧支吾道。
  「那麼還等什麼?」
  「老爺子、老爺子饒命、饒命哇——」孫五、周海幾乎魂飛魄散的喊道。
  鄭歧看了一眼他們,他鼓起勇氣,吸了一口氣方道:「老爺子,鄭歧尚有下情。」
  見「賭尊」黃千沒說話,鄭歧接著又道:「老爺子,論罪他二人是該當斬,可是小的知道他們之所以這麼做全都是為了堂口,也是希望多籌一些錢為您老分優……」
  輕顫一下,「賭尊」黃千似乎被鄭歧的話刺著傷處,一抬手,他冷漠的道:「請家法——」
  慌了,大家全慌了。
  咳了一聲,「落葉刀」古塘這時候道:「老前輩,在下有一不情之請。」
  古怪的看了一眼他,「賭尊」黃千方道:「閣下是誰?又憑什麼如此說?待此事了,老朽再與你好好『會會』。」
  碰了一個釘子,古塘不死心的又道:「在下認為老前輩此舉太過魯莽,因此干冒諱忌提出一己之想,說實在的他二人不該受此刑罰。」
  「哦!那麼說是你們承認動了手腳,使詐賭假了?」「賭尊」黃千雙日精光四射道。
  「這……」古塘頓時語塞。
  「老頭子,你這簡直是黑白不分,我老舅只不過是看在他二人忠心為了堂口的份上,才好言相勸,你不要紅口白牙的在那又藉題發揮,其實你斬不斬他們幹我們屁事。」小豹子一陣搶白,不但會場中之人個個變了顏色,他左一句老頭子,右一句放屁的就算修養再好的人恐怕都無法受得了。更何況「賭尊」黃千是何等樣人?他可是成名多年。
  「怎麼?咱說的可全是肺……腑,對,肺腑之言,你要不愛聽就當咱沒說過,用不著吹鬍子瞪眼,擺譜給我們看,如果沒啥子事,對不起我們可得走了。老舅,咱們走——」
  這還真是初生之犢不畏虎,小豹子話一說完,當真掉頭就走,他準備到樹下牽馬。
  「——小鬼。」「賭尊」黃千怒喊。
  回過頭,小豹子慢條斯理的道:「風度、風度,像你這麼大歲數的人,而且又是大大有名的人更要注重風度啊!什麼事?」
  「你……」硬是被氣得差些吐血,「賭尊」黃千指著小豹子說不出話來。
  人小鬼大,小豹子揣摸人性的一套功夫可是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他知道像「賭尊」黃千這種人絕不會與自己這麼大的人計較,他更知道舉凡對「賭」成了尊的人,涵養也該是超人一等。
  他猜的一點也沒錯,「賭尊」黃千頹然放下手,神色數變後才恢復正常,然後道:「你叫什麼名字?」
  「小豹子,趙得色。」
  毫不猶豫,小豹子脫口說出,可沒把在一旁的「落葉刀」古塘給急死。
  「小豹子?趙得色?」在嘴裡默念了一遍。「賭尊」黃千指著古塘道:「那麼這位呢?他和你又是什麼關係?可否一併告之?」
  再不能隱瞞和裝聾作啞了,古塘不得已道:「在下『落葉刀』古塘,身為淮中『四瘋堂』巡堂總監察。」
  或許距離太遠,也或許「六粒骰」只是在金陵城內一個操縱所有賭檔的幫會。沒人曉得「落葉刀」古塘和小豹子正在亡命。
  不過對「四瘋堂」他們倒是知道,畢竟「四瘋堂」可是淮中第一大幫。
  對古塘的介紹「賭尊」黃千並沒有什麼反應,倒是對小豹子他的興趣彷彿還來得大些。
  他轉頭注目,然後對小豹子道:「你說你姓趙?那麼趙威武那小混混是你什麼人?」
  混混?!這世上敢稱「鐵獅子」趙威武為混混的人恐怕還真找不出幾個人來。
  不但身份、輩份,「年」份要夠格外,還得雙方認識才有此可能。
  古塘有些納悶,小豹子卻想不到那許多,他道:「那是咱老爹」
  笑了笑,然後搖了搖頭,「賭尊」黃千道:「不可能,噢,我是說趙威武那塊鐵板一樣的個性怎會有你這麼一個兒子。」
  老天,敢情這老頭子認識咱爹?
  小豹子心裡一驚道:「你……你認識咱爹?」
  「不錯,只見過一面,那還是好多好多年前的事情,在一個鏢局裡經由別人介紹而認識的,雖然我們沒多談什麼,不過彼此卻有良好的印象。」
  舒了一口氣,小豹子心想:好在老頭子和爹不熟,要不然哪天跑到爹那告上一狀,說咱目無尊長,那可是「栽」到了家。
  「怎麼樣?那混混還好吧?認識他的時候他的『四瘋堂』才只不過剛剛創立,正忙著闖道立萬兒呢。」有些緬懷著過去,「賭尊」黃千似乎已經忘了場面還在僵持著,那叫周海、孫五二人還跪在那呢!
  聽人家提到父親,小豹子神情一揩,言不由衷的道:「還……還好。」
  天知道趙威武現在是生?是死?不過小豹子可是學會了「逢人只說三分話」。
  古塘見得場面多了,當「賭尊」黃千與小豹子「敘舊」的當,怔他二面聽、一面卻看到叫鄭岐的還有那二位跪在那的孫五、周海用一種訴求的眼光望著自己,他明白是怎麼回事。
  趁著這當兒,他立時插嘴道:「老前輩,既然前輩與咱當家的是舊識,那麼冒犯之處尚請看在當家的薄面上……」
  哈哈一笑,「賭尊」黃千道:「好說、好說。」他一回頭沉聲道:「還不快起?謝謝人家。」
  其實他這也是趁機下台,畢竟他也明白那二人之所以那麼做也全是為了堂口。
  周海、孫五連忙起身對著古塘道謝不迭。
  「如果沒什麼事,老前輩,在下和少主人尚有要事就此別過。」古塘見場面緩和下,唯恐節外生枝,他抱了抱拳對「賭尊」黃千道。
  「賭尊」黃千博了一下,想想也似乎沒什麼好扯的,也只好點頭道:「既如此,碰到趙威武帶個口信問候他。」
  古塘想走,小豹子卻不想走,因為「賭」這玩意也要有對手,就像下棋的人總想找一個比自己棋藝更高一點的人做對手,是同樣的道理。
  「老……老太爺。」
  改口還改得真快。
  「老太爺,您稱『賭尊』不知……不知以哪種賭最為……最為拿手?」小豹子一點走的意思也沒有,他根本不理會古塘那種「催促」的眼光。
  「哦!小豹子,敢情你對賭也有興趣?要不然怎麼會這麼問?」「賭尊」黃千打一開始就有點喜歡上這個古靈精怪的小豹子,更欣賞他那不畏一切的言行舉止,他頗有興致的問。
  「老爺子,趙少主可是此道專家哪!咱和孫五就是……就是沒能逃過他的法眼,所以才會出了紕漏。」周海逮著了機會,為小豹子吹噓了起來,同時把事情原委說了一遍。
  「哦?看不出你小小年紀居然有那麼敏銳的觀察力,真是難得。怎麼,莫非你想找我較上一手?」「賭尊」黃千用手摸著領下的白鬍子三分挑逗的道。
  「老前輩見笑了,這孩子只不過有點小聰明罷了,您……您太誇讚他了……」古塘走上前來一面打著哈哈,一面用肘故意撞了小豹子一下。
  「好呵!老太爺,咱小豹子從小什麼也不愛就喜歡玩骰子,既然您老的堂口叫『六粒骰』咱想您在骰子上的功夫定然是出神入……入化,『白裡透紅』對不?」
  這是什麼跟什麼嘛!小豹子胡亂用成語的毛病又犯了。
  呵呵笑著,「賭尊」黃千道:「妙得很,我老人家亦是從小就愛玩骰子,賭的花樣千百種,唯有骰子可是我從沒厭膩過,我和你滿投緣的,走,乾脆暫時擱下身外事,何不到金陵我老人家那盤桓數日,讓咱倆一老一小好好賭上幾把如何?」
  古塘剛想開口反對,小豹子料到他會有此一著,沒給他說話的機會立刻道:「太棒了,說實在的去您那是否有吃的?住的?老太爺咱和老舅二人可是正在逃難呵!」
  「逃難!」「賭尊」黃千可就迷糊了。
  「是呵!逃難。」
  「老舅,像老爺子這麼崇高身份的人絕不會為了那一點賞銀出賣咱們的——」小豹子閱人不多,不過他知道有一點準沒錯,那就是一個人「賭」能稱尊,那麼他的人格也一定可以稱「王」了。
  「怎麼著?莫非你們有什麼難言之隱?如果不方便說不說也罷,我可不會見怪,你們放心。」「賭尊」黃千衷心道。
  歎了一聲,「落葉刀」古塘心想這個時候說不說都也一樣,再隱瞞也沒多大的意思,於是便把「四瘋堂」近日來所發生的事情毫無遺漏的說給「賭尊」黃千聽。
  等到古塘道完原由,「賭尊」黃千鬚髮俱張,他惡狠狠的道:「世上竟有這種欺幫殺主的混帳,小豹子,你確定東方起雲那老匹夫是主謀之凶嗎?」
  一臉悲慼的小豹子堅定的點頭道:「沒錯,我敢肯定,這些都是那個文師爺臨死前告訴我的,再加上許多地方的印證。」
  「這種喪心病狂的賊子人人得而誅之。」一拍胸脯,「賭尊」黃千激昂的道:「老夫我幫你們。」
  由這裡便可看出這「賭尊」黃千嫉惡如仇的為人,古塘於是拉著小豹子一揖到地,口中連道:「老前輩如肯施以援手『四瘋堂』有救了,古塘謹代表全堂數萬弟兄向您老人家叩首。」
  話畢古塘當真又拉著小豹子正待下跪。
  「慢、慢、你們快起、快起,路不平有人踩,老夫我骨頭老了,到時候能否幫得上忙也還不知道呢!」
  像有一股巨大的拖力一般,古塘和小豹子同時感覺到,他們就被這一股拖力頂著,硬是跪不下身。
  有一點訝異,當發覺這是「賭尊」黃千運用內功所使的效果後,古塘與小豹子只得打消原意,卻也都為「賭尊」黃千的功夫贊服不已。
  而古塘更是慶幸一見面好在沒和他衝突起來,否則要是雙方打上了,這自己一方恐怕早就死的很難看了。
  人與人之間真的很奇妙,一念之間可化敵為友,一念之間也可反目成仇。
  小豹子和古塘恐怕也想不到事情居然會是這種結局,當他們騎在馬上跟在「賭尊」黃千一行朝著金陵城回去的時候,還在想著這個問題。
  昨夜出城,現在回城,其中是截然不同的兩種心情;當進得城門的時候己又快到了掌燈的時候。
  油坊大街。
  「賭尊」黃千的堂口就在油坊大街的盡頭。
  那是一幢單獨的四合院,看似尋常百姓住的,沒什麼特別的地方,但如果這麼想那你可就錯了。
  因為從一進油坊大街開始,每一間店裡,每一個夥計全都對著這一行人握拳撫胸行著「六粒骰」裡獨特的禮數。
  小豹子不懂,古塘卻是老江湖,看到這種情形他這才明白「六粒骰」雖然沒什麼大的名氣,然而卻有不可忽視的實力。
  畢竟這油坊大街由頭至尾有十來家的店面,如果這些都是「六粒骰」的產業話,那可是足以讓人膛目咋舌了。
  初相識當然不好問,不過古塘卻明白整條大街全是他們的勢力範圍,任何人只要心存不軌,恐怕還沒走到一半就會讓人給截住,更別談想接近街尾「六粒骰」的核心部份了。
  下馬,入中門。
  「賭尊」黃千這時候才轉頭笑道:「蝸居到了,地方小別見笑。」
  古塘連忙接口道:「老前輩您太客氣了,在下如今可是喪家之犬,逃亡在外,沒能踵門攜禮己感汗顏了。」
  「老爺子您這宅子氣派非凡,如果還稱『蝸居』的話,咱們可是最享受的蝸牛啦!」
  小豹子最聽不得拗目的斯文話,不過他可是聽懂了人家「蝸居」這兩個字是客套話,為了表示自己尚有那麼幾分學問適時的說了兩句,卻也幽默的恰到好處。
  大伙全笑了,穿天丹,入中堂,只見大廳裡許多彪形大漢個個俱是虎背熊腰,全都握拳撫胸躬身行禮齊曰:「老爺子。」
  頷首微笑,「賭尊」黃千往正中一張虎皮圈椅一坐後方道:「當值者留下,其餘人等散去。」
  指著下首,他接著又道:「你們也坐。」
  待小豹子和古塘二人落座後,早有人瑞上茶來奉客,倒不難看出「六粒骰」門中平淡裡仍有著嚴謹的規矩。
  閒聊兩句話,有人傳話後廳酒席己備妥,「賭尊」黃千這才又肅手讓客。
  小豹子可是餓極了,上得酒席後他可三不管的開始伏頭苦幹,古塘猛拿眼色瞧他,卻得了個相應不理,「賭尊」黃千瞧出來後不禁笑道:「來、來,我們也吃,折騰了一天如果還要顧及繁文縛節可其對不起自己的肚皮,呵!呵,像小豹子這種豹子之情才是最難能可貴也。」
  於是一干陪客和古塘在「賭尊」黃千的帶頭下,大伙開懷暢飲,這一頓飯吃得實在盡歡。
  飯後的小豹子精神可就來了,他好不容易等到「賭尊」
  黃千放下碗筷後立時道:「老爺子,咱……咱們什麼時候開始?」
  「開始?!」會意過來個豹子的話後,「賭尊」黃千撫鬚笑道:「你這小鬼還真是賭性甚強哪!好,就是現在如何?」
  一聽人家這麼說,小豹子喜形於色,待轉到另一花廳後下人擺好了各式賭具,他整個人簡直已經熱血沸騰。
  因為他從沒見過這麼精緻的賭具,更設見過那許多連名字也喊不出的東西。
  在一上鋪絲絨布的桌面上整齊排列著的有天九牌、麻將牌、骨牌、竹牌,以及許多紙牌像「抱糊」、「花牌」、「筒牌」。
  算是大開了眼界,不過小豹子最注目的還是那一組透明得像是玻璃制就的六粒骰子。
  他從沒見過這種骰子,不過他知道這種骰子不只是名貴而已,任何人如果想要把這六粒骰子練得得心應手恐怕得耗盡心神。
  因為這六粒骰子不像一般普通的骰子有菱角,它做得幾乎快成了二個圓球,要想使一個像圓球般的骰子擲出心中的點數,當然要比六面俱皆平滑的骰子要難得多。
  「怎麼樣?要賭哪一樣?」「賭尊」黃千含著笑問小豹子。
  「當……當然是骰子嘍。」小豹子目不轉睛的看著那六粒骰子回道。
  「好,就賭骰子。」「賭尊」黃千打開了一個扁平的檀木盒。
  只見那盒中又是一粒粒各式各樣的骰子,有大有小,有任何材質做成的。
  「你選吧!選你最為稱手的。」
  很想試試那六粒透明晶瑩的故子,不過小豹子知道用一付自己從來沒接觸過的骰子來賭是不智的舉動。
  看出來小豹子心裡所想,「賭尊」黃千道:「我知道你很想試試那六粒骰子,不過我不願佔你便宜,因為那六粒骰子我已經浸淫數十年在裡面。」
  吞了一口口水,小豹子明知人家說得是理,他也就從檀木盒中選了四粒普通一般人用的骨質骰子。
  心裡暗自稱許,「賭尊」黃千明白小豹子之所以會選這麼普通的散子,是因為他對這種骰子有把握。
  這小孩年紀不大卻懂得務實所長。囑!倒是這一樁就頗值得調教。「賭尊」黃千心裡這麼想。
  「賭當然要賭東西,小豹子,你看我們賭什麼好呢?」「賭尊」黃千把骰子放入了一個早預備好的青瓷海碗中後提出了問題。
  小豹子傻了。
  如果光是賭沒有東西,那的確是失去了賭的意義。
  話又說回來,像「賭尊」黃千這樣的人物,小豹子也知道不可能拿身上僅有的二百多兩銀子來做賭資,因為人家不僅看不上眼,更會笑話自己。
  「老……老爺子,您說呢?」小豹子只得把這問題推回去沉吟了一下,「賭尊」黃千道:「咱們賭點特別的怎麼樣?」
  特別的?!
  小豹子想不出什麼是特別的。
  「賭錢對我已沒多大刺激,再說你身上也不可能有足夠錢來和我賭,我看這樣吧!我們就來賭命如何?」
  「賭尊」黃千的話不僅小豹子嚇了一跳,就連在座的每個人都嚇了一跳。
  恐怕世人再也沒有什麼豪賭能像賭命這般令人膽戰心驚了。
  古塘忍不住心頭那股湧上來的寒意,他啞著嗓子道:「老……老前輩……」
  一抬手,「賭尊」黃千阻止了他要說的話,只用等待的眼光看著小豹子。
  「怎麼個賭法?」小豹子一陣愕然後鎮定的問。
  「你不怕?」「賭尊」黃千道。
  「怕?我當然怕,不過這種賭命的玩法都足以使人刺激得為它瘋狂,如果一個人真正具有賭性的話。」
  「哦!這麼說你是自認為自己夠格稱得上是一個有賭性的人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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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8 08:45:06 |只看該作者
  小豹子臉上有一種湛然的神色,他侃侃而道:「每一個人都有賭性,只是輕重不同,而一個真真正正的賭徒,絕不是癡賭、狂賭、爛賭的,所謂『朝聞道,夕死矣』就是這個道理,我認為能和您這種賭性已經稱『尊』的人可以一較賭技,這可是我一生中最大的光榮,死而無憾,既然死而無憾,那麼賭命又何妨?何況我想我們可用最公平、最公正的賭法來賭,那麼各人的勝負比率是一半對一半,我不一定輸,你也不一定穩贏,既如此賭不賭命已不是最重要了。」
  好難得,小豹子這一番話居然說得頭頭是道,竟也引用上了孔老夫子的話。
  「賭尊」黃千臉上數變,他萬萬沒想到小豹子對「賭」的境界竟然已到了「忘我」的地步。他欣慰了,因為他心裡可是尋找這樣的人己尋找了許多年,最主要的是小豹子的年齡剛好正是合「對方」的條件。
  場中沉靜得連一根針掉在地上恐怕也聽得見,最後還是「賭尊」黃千忍不住拍掌道:「好、好、好一個小豹子,好一個把賭闡釋得這般令人信服的小豹子,哈……哈,老夫太高興了,太高興了……」
  沒有人知道「賭尊」黃千為什麼會那麼高興,只有他自知道。
  就連小豹子也有點莫名其妙,因為他可多少有點掛心這一下的「賭命」,而且就算「賭尊」黃千尋到了一個與他臭味相投的人吧,也不應該會令得他如此呀!
  笑出了眼淚,笑出了鼻涕,「賭尊」黃千便笑出了讓摸不著邊際的話來:「老天可憐,希望來得及,來得及給我時間……哈、哈……」
  皺起了眉頭,小豹子突然領會到「賭尊」黃千一定心中有極大的隱憂,他不知道那隱憂是什麼,不過他卻知道一定和自己剛才所講的話有關。
  好久,好久以後「賭尊」黃千方止住了眼淚,止住了笑。
  他無視眾人詫異的眼光,更不在意自己剛才的失態,他定定的望著小豹子,然後平穩的像什麼也沒發生的道:「小豹子,每個人可是只有一條命,賭輸了話可是連翻本的機會也沒有喲!」
  笑了笑,小豹子鎮定異常的道:「不錯,所以才沒有人賭命,也沒有人擒得起,不過咱有言在先,我們賭歸賭,萬一我輸了,我這條命可不能馬上給你,因為你年齡比我大,我可不願吃虧,最起碼……最起碼要等我報完父仇後才行。」
  又一次領略到小豹子的心地,「賭尊」黃千可是打定了主意要調教小豹子成為他的衣缽傳人。
  「當然,當然,我絕不是那種不通情理的人,這樣吧!我看咱們也別賭命了,說實在的剛才老夫只是試試你的膽量罷了,老夫不想死,更不想你死,這賭命的玩意可不是任何人賭得起的。」
  每一個人都鬆了一口氣,真正的鬆了一口氣。
  到現在也才知道「賭尊」黃千開了所有的人一個天玩笑。
  小豹子不解他為什麼要開這麼一個玩笑,更不知道他為什麼要試自己的膽量,但不管如何這只要不賭命總是令人舒坦的太多太多了。
  「既……既然不賭命了,那我們賭什麼呢?」小豹子忍不住問。
  稍為想了一下,「賭尊」黃千道:「你希望賭什麼?或者你想要什麼?咱們就賭什麼!」
  小豹子沉吟一下道:「老爺子,咱是一無所有,更是身負大仇,這樣吧!雖然您說過要幫我的忙,但無……無功不受祿,如果我贏了,就拿這事做賭注,如果我輸了,您老人家百年之後咱小豹子為你披麻帶孝,守廬三年,您看如何?」
  這一番說詞可真慰貼極了,要知「賭尊」黃千可是孤老頭一個,每每想到身後連個送終的人都沒有他就難過得恨不得上吊,他當然願意,而且還是非常的願意。
  「好,就這麼辦!」他撫掌樂道。
  古塘一旁到現在才真正的放下了胸中那塊大石,他知道人家打譜就想幫著自家後,忍不住硬咽道:「老前輩,古塘再一次謝謝您的隆情高誼。」
  揮揮手,「賭尊」黃千道:「得、得了,老夫怕的就是這個,廢話少說,小豹子來,骰子在這,要怎麼賭才是最公平?你說。」
  賭骰子也有許多賭法。
  每個人輪流擲是賭手法,要別人來擲是賭聽覺,小豹子想到和「賭尊」這種人如果賭手法的話自己火候絕不可能贏得了他。
  如果賭聽覺或許尚有把握,畢竟他年紀大了,聽覺一定稍差,想到這小豹子道:「我想就賭猜點如何?這是最公平了,雙方手都沒碰到骰子,就算有心使假也無從做起。」
  「好,為示公正起見,我看這搖點的人就請古塘來好了。」
  「賭尊」就是「賭尊」,為避嫌疑他摒棄自己人而找古塘來做搖寶的寶官,由這點亦可看出他崇高的「賭」道,和令人信服的賭「格」。
  把瓷碗換過寶盒,當四粒骰子在寶盒中由古塘雙手搖寶開始,小豹子和「賭尊」黃千就開始凝神傾聽。
  古塘從沒有接觸過這玩意,也因為如此,他不像職業寶官那樣有跡可循,使得小豹子他們二人不敢掉以輕心。
  足足搖了有好一會,古塘終於放下了寶盒,他有些緊張的看著面前之人,沉聲道:「好……好了,我搖好了。」
  「拿筆紙來——」「賭尊」黃千吩咐道。
  等紙筆拿來後,他先背著眾人寫下點數後方道:「為示公平,我已寫下了我猜的點數,你就不用寫了,只管說出你心中的點數就可。」
  小豹子偏頭想了一下,道:「雙么、雙四,一共十點。」
  「你不用開了。」「賭尊」黃千聽小豹子一說,立刻展開手中的紙張。
  只見他手中的紙上也是寫著「雙么、雙四」。
  眾人間不乏個中好手,他們各自心中的點數卻沒有人猜得如此精確,但是他們知道「賭尊」既然如此說就表示了寶盒中一定是「雙么雙四」,同時也都讚佩小豹子小小的年紀竟然有那些高超的聽覺。
  「再搖。」「賭尊」黃千道。
  古塘拿起寶盒又開始搖點,也許是緊張吧!他的手在拿起寶盒的那一剎那間抖動一下。
  經驗是任何狀況累積而成。
  小豹子沒注意到這微小的變化,也注定了他輸的命運。
  當寶盒放定後他發現他的點數竟然和「賭尊」黃千所寫的點數不一樣時,他不知道毛病出在哪裡?
  他猜的點數是「雙五、一個二、一個三」,而「賭尊」黃千所寫的點子卻是「雙五,一個二、一個四」。
  點子竟然不一樣,那就必須揭開寶盒了,也就是說到了判別輸贏的時候了。
  小心的揭起寶蓋,「賭尊」黃千笑了,而小豹子卻羞槐的面紅耳赤。
  果不其然,四粒散子靜靜的躺在那,正是「雙五、一個二、一個四」。
  小豹子輸了,輸得沒話說。
  像只鬥敗的公雞,小豹子吶吶道:「老……老爺子,咱……咱輸了。」
  「是嗎?你知道你輸在什麼地方嗎?」「賭尊」黃千笑著道。
  「不……不知道。」
  「想不想知道原因?」
  當然想知道原因,小豹子點頭。
  「我可以告訴你,不過你得答應老夫一件事。」「賭尊」黃千鄭重的道。
  一個人如果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那絕對是一種悲哀,一個真正的「賭徒」他當然迫切希望自己是怎麼輸的。
  小豹子現在莫說一件事了,就是一百件事他也非得答應,既然死都不怕了,他不認為還有什麼事不能答應。
  他忙不迭的點頭,同時希冀的望著「賭尊」黃千。
  「五天之後,我希望你能代表我去參加一個賭局,你可願意?」「賭尊」黃千道。
  這算什麼問題?
  小豹子想也不想的道:「好,我答應。」
  不論什麼樣的賭局小豹子都想參加,也巴不得參加,他更知道「賭尊」黃千絕不會害自己,那麼他當然毫不考慮的答應。
  「你先別答應的那麼快,因為在往後的五天中,你必須吃盡苦頭,耗盡心神來學會一種賭術,方能代表我去參加那個賭局。」
  有些訝異,小豹子仍然肯定的點頭道:「我能夠忍受任何磨練,更何況是學賭技。」
  讚許的點頭,「賭尊」黃千道:「嗯!孺子可教也。剛才你疏忽了古塘在捧起寶盒的那一剎那因為手抖而使得盒中的骰子變了點數,所以在往後你只仍記得原來的點子,當然會輸嘍!」
  「這不太可能吧!如果因為骰子變了點數就算我沒注意到,我也可聽得見——」
  小豹子仔細的看了一眼放在桌上的寶盒,他傻了眼。
  因為他發現桌上的寶盒雖然各方面都與一般的寶盒無異,但是要命的一點卻是一般的寶盒裡面沒有親裡,而桌上的這個寶盒底座放骰子的上面,卻鋪了一層貼切的絨布。
  這就難怪古塘手抖之時讓骰子轉了一面,自己會沒呀到聲響。
  小豹子服氣了,真正的服氣了,他也才明白薑是老的辣,「賭尊」不愧是「賭尊」。
  打心眼裡對「賭尊」黃千佩服得五體投地,小豹子由衷的道:「老爺子,小豹子自知識淺,請您原諒以前口沒遮攔冒犯的地方。」
  他就有這點好處,自己不對的地方能夠勇於認錯。
  呵呵笑著,「賭尊」黃千道:「俊小子,你怎麼前倨後恭了起來?不好、不好,老夫我倒喜歡你那率真的個性,你要是變了一個人,倒讓我覺得怪怪的呢?」
  腆然一笑,小豹子道:「那我不喊你老爺子,而要喊你老頭子嘍!」
  這句話引得在場諸人齊皆而笑,當然最高興的莫過於「賭尊」黃千了。他現在可是愈看小豹子,愈對胃口,那份由內心深處發出的喜愛足以使他忘掉了數十年來的孤寂感。
  這個老人,恐怕這一生中要數現在最為愉快了。
  「賭尊。黃千在十五年前曾於一個不知名的沿海小鎮中,遇到一個扶桑客。
  不幸的是他們倆同時喜歡上一位漁夫的女兒。
  雖是同一種族,同一文化血統,奈何那位漁夫的女兒卻偏偏愛上了那扶桑客。
  「賭尊「黃千受不了這種刺激,他找到了那扶桑客,做了一件他至今仍猶自悔恨的事情。
  他重創了對方,斬斷了對方一條腿,本以為那扶桑客返回居地後那漁夫的女兒當會投入自己的懷抱。
  他卻沒想到那個女人竟然捨棄自己的親人,遠渡重洋從此沒了下落。
  十五年後他更沒想到的是對方居然會找到了自己,而且下了戰書。
  約戰的方式是賭,一場真正的豪賭。
  賭金是「賭尊」黃千畢生的積蓄家當,以及他的名聲,因為對方派出來的代表竟然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女孩。
  來者不善、善者不來。
  「賭尊」黃千知道自己絕不可能和一個小女孩去賭,縱然他有十成贏的把握,也不可能做出這種令天下人會恥笑的事來。
  對方料到了他不敢應戰,又無法不應戰;因此附帶了一項聲明,那就是「賭尊」黃千可以推派代表,派一個同齡的人赴約。










第13章 小福星「速成」賭神
  當「賭尊」黃千把這一段往事說了出來後,小豹子才明白為什麼他會要自己去赴約了。
  「對方要用什麼來賭呢?」小豹子問。
  「骰子」。
  「骰子?既然是散子那麼你還要我苦練什麼呢?」小豹子不解的又問。
  「雖然是骰子,但是卻是扶桑東洋的賭法。」停頓一下「賭尊」黃千又道:「東洋的賭法是用一筒狀的東西,把散子一顆顆運用手法裝入裡面,然後一陣搖晃後再把散子擲出比點子。」
  想了一想「賭尊」黃千所說的話,小豹子道:「這……這我不覺得有什麼難處。」
  「不,你錯了,這其中包括了各式手法、力道,以及聽覺在內,三者揉合在一起後才能擲出隨心所欲的點子。」
  「為什麼我們要聽他們的?為什麼不能按照我們的方式來賭呢?」小豹子又提出了問題。
  「我是『賭尊』,就算人家要和我賭猜石子,我也不能畏縮而不敢應戰,何況賭的是骰子,只不過方式稍稍變化了一下罷了。」
  小豹子沒話說了,他突然發現人有時還真會被盛名所累,被盛名所害,甚至為盛名而死。
  「我們什麼時候開始?」
  「時間緊迫,我看就是現在吧。」
  「現在?」小豹子看了看窗外的天色,他發現如今已近午夜。
  「你累?」
  「不,不累,我們要如何開始呢?」小豹子一付「慷概就義」的模樣。
  拿出了一堆骰子,「賭尊」黃千又拿起一節竹筒交給小豹子。
  「把骰子裝進竹筒裡然後開始搖。」
  當小豹子依言照做,他這才發現骰子竟然全是用鉛做成的,甭說搖了,他簡直快連手都抬不起來。
  「你必須猛力的搖,直練到你的腕力能夠把竹筒翻轉過來而被子不會掉出來為止。」面無表情,「賭尊」黃千冷漠的道。
  小豹子閉著嘴,他努力的把手抬起,開始費力的搖動手中竹筒。
  一直到他的手已經酸痛得再也舉不起,竹筒、鉛骰灑滿了一地,「賭尊」竟然沒要他停止,居然又要他用左手做著同一動作。如此這般左手酸了換右手、右手累了換左手,整整練了近二個時辰,當天快亮的時候才讓小豹子休息。
  說是休息,只不過是讓他的手休息,「賭尊」黃千又拿出了許多碎小紙片,每一小紙片上均密麻的有好兒組骰子的點數。
  「這……這是幹什麼?」小豹子的雙臂軟垂,整個人疲憊得似欲癱掉。
  「練你的眼力。」
  「眼力?」小豹子的眼皮沉重的睜都快睜不開了。
  他沒想到這時候還能練什麼眼力?
  「我知道你現在很累,眼睛沉重得恨不得一閉上能睡上個三天三夜,但是也唯有這個時候才是練眼力最好的時候」「賭尊」黃千心裡拎惜,嘴上卻不鬆軟道。
  「來……來吧。」小豹子彷彿快哭了出來道。
  「開始了,你注意看我手中的紙片,並且讀出點數來。」話說完「賭尊」黃千一張張一把紙片舉起。
  小豹子根本什麼也看不清,滿紙的紅點、黑點都化做了星星在他眼前飛舞。
  「三點、六點、五點——」
  他疲軟的趴在桌上,嘴裡卻夢囈著。
  「賭尊」黃千歎息的搖了搖頭取過一件長衣為他披上,出了房門。
  打了一個呵欠,「賭尊」黃千看到古塘站在屋角。
  「老……老前輩,時間僅剩四天了,您……您看這有用嗎?」
  敢情古塘也一夜沒睡,他走近來憂心仲仲的問出心中的話。
  「我也不知道,只有盡人事聽天命,這孩子聰明足夠,欠缺的就是火候、經驗,唉,如果早些日子碰到他就好了。」
  「腕力和眼力這二者絕非一日即可練成,說句話您別生氣,像這樣練法恐怕只是握苗助長……」
  「老夫也不知道,但是除此之外我也實在想不出別的辦法來。」「賭尊」黃千長歎一聲煩憂的道。
  「唉,如果有什麼藥能使人增長內力的話就好了。」
  古塘的一句無心話,卻使得「賭尊」黃千如獲至寶,他衝到他的面前,雙手抓著他的肩膀用力的搖晃。
  「你說什麼?」
  嚇了一跳,古塘惶恐的道:「我……我是說如果……如果有什麼增長內力的藥……」
  「我有一株千年雪蓮。」「賭尊」黃千眼睛裡射出光芒喜道。
  「『雪蓮』?」
  「不錯,千年雪蓮,以前就聽人說過這種雪蓮可以使練武之人增加十年的功力,就算尋常人吃了也能降濁氣,增體力。」
  「這……這不大好吧,像這麼名貴的藥材……」
  「那麼嚕嗦,我不但要給他吃這雪蓮,而且更要打通他的奇經八脈,將來我還要傳授他老夫這一身功夫。」
  「那……那小子太……太得天獨厚了。」
  古塘是小豹子的舅舅,他感同身受的不如該說什麼,他老淚縱橫「嗓通」一聲跪了下來。
  「幹什麼?幹什麼?老夫這是與他投緣哪!」硬拉起古塘,「賭尊」黃千赤受感動的道。
  人與人之間就是一個緣字,投緣的話可不正如「賭尊」黃千對小豹子;不投緣的話恐伯跪下來喊爹也不見得有人理你。
  小豹子醒的時候,只感覺到全身躁熱難當。
  他還沒明白是怎麼回事,就發現「賭尊」黃千滿頭大汗不停的用雙手在自己精赤的身上拍打,
  然後他只感覺到全身血液正加速的到處流竄,那種衝擊奔漲的痛楚令他又昏迷了過去。
  就這樣醒了又暈,暈了又醒,也不知過了多久,當他最後一次張開眼睛的時候,他看到了「賭尊」黃千像是突然間蒼老了一倍,面孔不再紅潤而成一種慘白,彷彿死了般躺在自己身旁。
  心裡一驚,正想有所動作,他就聽到了喝斥聲。
  「不要動他。」
  轉過頭,他看到床櫥前古塘正以手示唇要他噤聲。
  迷偶的輕聲下了床,古塘立刻給小豹子披上衣服,並把他帶到了隔壁的屋子。
  「老……舅,你們到底在玩什麼把戲?」
  眼眶中含著淚,古塘左瞧右瞧一陣後方道:「你有沒有感覺出什麼地方和以前不一樣呢?」
  自己看了看自己,小豹子奇怪的道:「沒有哇,我還是我,又沒多長出一隻手、一隻腳,又有什麼地方會不一樣?」
  完了,莫非傳言失實,那千年雪蓮根本沒有功效?
  古塘心想,卻又追著問:「真的?你真的沒感覺到身體有和以前不一樣的地方?」
  古怪的看著對方,小豹子摸了摸頭道:「或許以前我頭上有兩隻角,現在已經沒有了……」
  「正經點,你知不知道為了你小子黃老前輩幾乎耗盡元神為你打通經脈?你知不知道一粒千載難逢,功能生死人而肉白骨的天山雪蓮已經餵進了你的肚子裡?你居然還有心情和我胡扯談?」古塘幾乎暴跳道。
  「慢、慢著,老舅,你……你別那麼激動嘛,我好像感覺精神比較清爽些……」想了一想小豹子道。
  「就只有這樣?只是精神清爽些嗎?」古塘急著追問:「難道其他的就沒感覺嗎?例如體力、元氣呢?有沒感到什麼不同?」
  看古塘那種惶急樣,小豹子知道這不是開玩笑的時候了。
  他活動了一下筋骨,伸伸腿,轉動著手腕然後走到八仙桌旁用雙手握著桌腿,開始出力。
  這在平時小豹子要想推動這桌子都很困難,然而現在他發現這張沉重的桌子,居然、居然已隨著他的手勢而緩緩舉起。
  他無法相信,猛地一用力。
  整張八仙桌己讓他給舉起,而他卻感到全身好像仍有無窮的力量尚未用完般。
  這是什麼樣的奇跡?又是多麼奇妙的現象?
  小豹子放下桌子後,望著自己的雙手半天說不出話來。
  「成功了,成功了,天哪!這竟然是真的嗎?」古塘衝到小豹子面前喜極而泣道。
  只花了半天的功夫,小豹子已經毫無困難的可以把一整筒的鉛被子倒過來在筒子裡搖晃,而不讓任何一粒骰子掉出來。
  他更可以把數十張上寫點數的紙張翻過來弄混,而毫無差錯的指出任何點子。
  「賭尊」黃千精神稍差,卻頗感欣慰的道:「你練成了。」
  「老爺子,我……我真的練成了。」小豹子同樣的興奮道。
  「這可全是那株千年雪蓮的功效。」
  「不,還有老爺子您耗盡元神為小豹子打通經脈的苦心。」
  「傻孩子,那算得了什麼。別忘了你可是代表老夫出征哪,你要轉了咱這『賭尊』的招牌不也就砸了?那麼老夫耗掉一些元神又算什麼,只要你贏,就是把老夫這條命賠進去也值得。」
  衝進「賭尊」黃千的懷裡,小豹子孺慕情深的道:「老爺子,你這番造就我,小豹子恐伯一輩子也報答不完您的恩情……」
  愛伶的輕撫著小豹子的頭,「賭尊」黃千道:「瞧你說的那麼嚴重。你都那麼大了,過兩年也該討媳婦了還像個娃娃似的,要報答就快點找房媳婦,要她燒些好萊,弄些好酒,老夫就心滿意足了。」
  小豹子強忍著即將掉出的眼淚。
  他突然發現這世上該殺的人固然不少,但是疼愛自己的人又何嘗不是那麼多。
  「好了,咱們還得演練一些其他的手法,要知道你昏睡了二天,而明天就是約戰的日子,我們可用的時間已不太多了。」
  拍了拍小豹子,「賭尊」黃千語氣稍稍沉重道。
  小豹子坐正了身子,他專心一致的開始聽「賭尊」黃千講解各種骰子的特性,以及如何耍出「心中點」的功勁手法。
  這一夜小豹子的房中整夜都燈火通明,而故子轉動聲更是徹夜未停。
  是的,他們必須把握住每一時刻。
  因為他們真的時間已不夠用。
  最重要的是他們要對付的那個女孩,誰知道她己花了多少時間浸淫在骰子中。
  九月九、樓外樓。
  「樓外樓」和「萬花樓」都是金陵城裡最大的全套酒樓。
  這一天的晚飯時刻到了,「樓外樓」的大廳裡竟然連一個客人也沒有。
  這種不尋常的事情簡直是破天荒頭一遭。
  沒有什麼原因,只不過「樓外樓」這一天不做生意不待客,因為這今兒個整座樓已經讓人給包了。
  包下整座摟的是金陵城裡「六粒骰」的黃老爺子,也除了黃老爺子外恐怕還沒有誰能有那麼大的手筆,那麼大的氣派。
  沒人猜得出來黃老爺子包下整座「樓外樓」要用來招待哪位貴賓?
  但是每一個人都猜得出來今晚此地必有一場驚天動地的豪賭。
  畢竟誰都知道黃老爺子被人尊稱「賭尊」,「賭尊」的客人想當然耳定然是賭國中的豪客。
  黃老爺子不宴客,不參賭己有許多年了,因此這一次當消息不逞而走早已轟動整個金陵城。
  每一個都想來參加這一個盛會,卻沒有一個人能得其門而入。
  「樓外樓」門前早在午後就有人把著,閒雜人等一律擋駕,惹得許多好奇的人儘管伸長了脖子在大門外張望,卻一點名堂也瞧不出來。
  於是他們人愈來愈多,還未掌燈呢,「樓外樓」的門前已圍了一圈圈的人潮,全都交頭接耳,議論紛紛的各自討論心中的想法。
  「來了、來了……」
  「黃老爺子來了……」
  人群中眼尖的已瞧到通往「樓外樓」的青石板大路上來了數人,不覺低聲傳話。
  「咦,黃老爺子身邊怎麼會有一個半大男孩?」
  「那男孩會是誰?沒聽說黃老爺子有孫子啊?」
  當眾人兒自猜著小豹子和黃老爺子的關係時,他們這一行人已排開群眾進入了「樓外樓」。
  在大廳正中「賭尊」黃千坐了下來,然後他望了一眼一身簇新的小豹子道:「我們來早了些。」
  笑了一笑,小豹子頗有大將之風,沉穩的道:「早來有早來的好處處,最起碼可先觀察一下環境,適應一下這裡的氣氛。」
  「賭尊」黃千當然明白小豹子何指,也因此他讚賞的慶幸自己沒有選錯人。
  賭這玩意就和高手對決一樣,天時、地利、人和,每一樣都佔了很大的比率。
  「賭尊」黃千閉目養神,小豹子卻沉穩地摸摸桌子、測測燈光,甚至用手指站了些口水伸了出去,測式著幾乎感覺不出來的風向。
  終於一陣馬蹄聲像鐳鼓似的傳進每個人的耳朵裡,「賭尊」黃千睜開了眼睛道:「鄭峻,準備延客。」
  鄭峻答應一聲,立刻趕到「樓外樓」的門口,吆喝道:「諸位、諸位,請讓一讓、讓一讓,『六粒骰』今日於此與人較賭,請各位父老幫幫忙只做壁上觀,並給一個完全不受干擾的環境。」
  吵雜的人群安靜了下來,並且讓出了路面。
  就在這時候五騎快馬巴到了門口,首先下馬的是一年約五十的扶桑裝束的男人。這男人只有一隻腿,另一隻腿卻是一根銅管自膝而下。
  他柱著一根鋼拐,當先而入。
  在他的後面另有三名東洋浪人裝扮的大漢,個個臉上冷峻得不帶一絲人氣,再往後竟然出現了一位年約十四的女孩,這女孩蘋果也似的臉蛋,卻完全是漢人的衣著。
  小豹子隨著「賭尊」黃千一起上前迎客,他先沒看到那女孩,等到來人排開站定後,他心裡不禁暗道一聲:苦也。
  原來這女孩不是別人,正是數日前「莫愁湖」畔和自己打了一架的東洋「魔」女。
  東洋魔女可是小豹子在心裡給這女孩起的外號,因為他不知她的姓名。
  「你——」那女孩也發現到了小豹子,她忍不住的脫口而出。
  這個時候「賭尊」黃千上前抱拳道:「閣下十五年一別,容顏如昔可喜可賀。」
  獨腿扶桑客冷漠的亦抱拳,一口純正的中原口音道:「托福,佐佐木命大福大,除了缺了一腿外堪稱粗健。」
  「來、來,大家坐下。」「賭尊」黃千一面肅容,一面介紹眾人。
  當他介紹到小豹子時他道:「幸不辱命,天亦可憐,老夫找到了一位可代我今日出戰的代表。小豹子,見過佐佐木先生。」
  佐你個老馬,小豹子打第一眼就從心裡起了一種討厭的感覺。
  不過他還是禮數周到的喊了一聲:「佐佐木先生。」
  仔細的打量小豹子一眼,佐佐木已看出了這個叫小豹子的人已有了超越他年齡的「功力」。
  他亦簡單的介紹隨行之人,小豹子懶得記,也無從記那些又臭又長、又怪的東洋名字,不過他倒是記得了那女孩的。
  「這是小女如蘋,也是這次『賭』約的正角兒,很奇怪她會有個中國名字吧,這可是她娘取的。」
  佐佐木的話讓「賭尊」黃千心神為之一震,他目不轉睛的看著如蘋姑娘,彷彿要從她的臉上捕捉到什麼。
  小姑娘倒是大方得很,或許她也知道有這麼一個男人曾經深愛過她的母親吧。
  她含笑的點了點頭,但是當她的眼光和小豹子一接觸後,卻又變得那麼地充滿了恨意。
  這個地方東洋人本就不會太多,小豹子有點後悔為什麼早沒想到約戰「賭尊」黃千的人會是她。
  現在經這突如其來一攪,小豹子不知道他是否還有信心去打「贏」這一場賭戰。
  因為他的心已亂,已亂的心又怎能去應付瞬息萬變的賭局呢?
  他好想問她那日「皮條花」及「糊塗蛋」怎麼了?是死了?還是傷了?
  還有他視若命根子的「尼克森」;真的,小豹子真的心己亂。
  心中有著這許多問題解不開,小豹子知道他必輸無疑。
  但想到「賭尊」黃千畢生的心血全在自己手中,他冷汗直落的不敢輸掉這一仗。
  迷迷糊糊的入了座,也不知道事情是怎麼開始的。
  當小豹子發現整張賭台上只有他和蘋兒時,他悚然一驚。
  然後他就聽到了佐佐木在賭台的側方道:「賭局開始。」
  什麼?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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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8 08:51:20 |只看該作者
  小豹子魂都沒有了,他根本弄不清楚這是個什麼樣的賭局,亦不知道該怎麼賭法。
  「等……等一等。」小豹子啞著嗓子喊道。
  佐佐木看著他,「賭尊」黃千瞪著他,古塘也望著他,每一個人全都奇怪的瞅著他。
  而小豹子卻只發現蘋兒的眼睛裡儘是卑夷之色。
  這是什麼樣的場合?小豹子怎可在這重要的時刻裡心不在焉、魂不守舍。
  然而他不得不問清楚,縱然是最失禮、最不可原諒,他也要問清楚這是什麼樣的賭局。
  「我……我想知道我們賭什麼?用什麼賭?以及……以及怎麼賭?」小豹子用一種低弱的不能再低的聲音道。
  「賭尊」黃千幾乎是用沖的來到小豹子的面前,他用一種不可思議的眼神凝視著他。
  然後他想不透的問:「你……你怎麼了?是不是什麼地方不舒服?剛才我們討論的問題難道你都沒聽到嗎?」
  「對,……對不起,我……我真的沒聽到。」
  「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賭尊」黃千瞭解到什麼,諒解的問。
  痛苦的搖了搖頭,小豹子輕聲道:「那個女的,就是那個女人。」
  「賭尊」黃千歉然的對佐佐木道:「我想暫時失陪一下,請原諒。」
  好在賭局尚未開始,要不然光是「賭尊」進場一事就已壞了規矩,除了認輸外沒有第二條路。
  佐佐木做了一個請便的手勢,「賭尊」黃千忙不迭的把小豹子給拖到一間密室裡。
  小豹子在密室中說出了自己心不在焉的原由。
  「賭尊」黃千聽完了他的訴說後沉吟一會道:「這難怪,好在一切尚未晚,我們也未必輸掉這一局。不過從現在開始你得全神貫注了。」
  於是「賭尊」開始讓小豹子瞭解整個賭局,以及賭法。
  總歸來說這次賭局有以下幾點:
  一、賭資是「賭尊」黃千所有的家當,約摸一百萬兩白銀。
  二、賭具是骰子,賭法則是東洋賭法。
  三、三擲二勝,和局則繼續至雙方分出勝負。
  從密室中出來的小豹子,他已經宛如換了個人。
  他沉穩的走進賭台然後像什麼事也沒發生過,只拱了拱手朝著佐佐木道:「對不起,可以開始了。」
  骰子。
  十六顆大小不一的各式骰子成一排排在桌上。
  佐佐木從身上又拿出了二粒骰子道:「現在猜點,誰接近點數誰後擲。」
  語畢他手中的骰子一個彈跳射向空中,在落下的當兒只見他那只鋼管義腿「碰」的一聲,已把兩粒骰子嵌入桌面,然後他對著小豹子道:「你先請。」
  「六點。」小豹子毫不猶豫道。
  六點正是兩粒骰子總數的一半。
  「兩點。」蘋兒卻道。
  挪開義肢,每個人都能清楚的看到嵌入桌中的骰子卻是一個麼、一個二。
  小豹子輸了,他必須先擲。
  其實兩人對賭先擲有先擲的好處,後擲也不一定佔了便宜。
  因為先擲如果點數不大,後擲的人當然可安心的擲點。
  相反的,先擲的人如果擲出奇大的點數,那麼後擲的人心理上的威脅可就會造成了壓力。
  笑了笑,小豹子拿起桌台旁邊一個牛皮製成的圓筒。
  他用手彈了彈圓筒,試了試它的彈力。
  然後他的手穩定的一陣搖晃,十六顆大小不一、形式不一的骰子就像變魔法一樣的大了他手中的圓筒。
  略一抖動,這十六顆骰子竟然一顆顆又全都被小豹子擲在桌上。
  骰子不停的旋轉,每一顆都力道十足的在它們原來的位置上不停的旋轉。
  終於全部的骰子都停了下來,小豹子的眼睛一直沒離開過蘋兒的臉上,他篤定的道:「全部是六點,該你了。」
  果不錯,十六顆骰子全是黑麻麻的一片六點朝上,最令人稱奇的卻是骰子的方向竟完全一樣。就算用手排吧,也得花上功夫。
  也無怪乎所有的人會發出讚歎聲來,就連對方如佐佐木也由心裡佩服小豹子這份「功力」。
  取過同樣的圓筒,蘋兒也眼睛直盯著小豹子,她單手拍桌,當骰子輕微跳動的殺那,皮筒一掠,十六顆骰子也就齊皆大筒。
  於是骰子在皮筒中被她不停的搖晃,當然散子沒有一顆掉了出來。
  小豹子是練過這種方法,所以他不得不佩服這女孩竟然會有那麼強的腕力。
  骰子滾了出來,一顆顆散亂無章的在桌面上滴溜亂轉,然而當骰子停了下來的時候,沒有人會覺得它們是散亂的。
  因為十六顆散子排成了一個整齊的「王」字,最難讓人相信的卻是每一顆都也是「六」點朝上。
  到現在小豹子才發現這女孩還真不是普通的可怕。
  雖然第一擲小豹子在氣勢上輸了,但是賭局可是事先雙方言明只問點數,所以這一局只能算是扯平,因為兩人全是同樣的點子。
  「第一擲雙方平。」佐佐木報著戰況。他有些得意的朝著大廳外圍觀的人群笑了笑後接著道:「第二擲開始。」
  小豹子又再度拿起圓筒,沒有一點花俏,也不再使出任何手法,他把大小不一樣的骰子一顆顆放了進 去。
  緩緩地,他開始了搖動、搖動。
  那麼專心,專心的就宛如恆古以來他就是那麼樣的搖著。
  在這個時候絕不應該有人說話,可是有人說話了。
  「你想不想知道那天最後的結果?以及你那條狗的去向?」
  說這話的是蘋兒,這兩句話就像一柄鐵錘重重的在小豹子的頭上狠狠重擊了兩下。
  一個把持不住,這時候一粒骰子掉了出來,只見它骨碌碌的滾動著,然後停了下來,只見一點腥紅那麼刺目的停擺在那。
  小豹子愕了一下,在場的人也全都傻了。
  看樣子他這一擲是輸定了,就算剩下的骰子他全擲出六點,但是就憑剛才蘋兒的「功力」再擲出全部「六點」也絕非難事。
  「他們怎麼了?還有咱的『尼克森』又怎麼了?」小豹子仍然搖動著手中的皮筒,根本不再望那一顆失手的骰子,若無其事的問。
  「他們很好,我們打到一半官府的人聞訊趕來大家就這麼散了,你那條『爛』狗跑得還真快,要不然我一定再射它一飛鏢。」
  蘋兒想不透小豹子為什麼那麼鎮定,她漫聲說著,同時也在想著對方還能變出什麼花樣來。
  「是真的?」小豹子手中的皮筒愈搖愈快。
  「本姑娘從不說假話。」
  小豹子心中的憂愁一掃而空;他手腕一翻也就把皮筒中剩下的骰子一股腦給傾倒而出。
  骰子似乎中了魔法,它們混在了原先落在桌上的那顆裡,「叮叮」數響後,全停了下來。
  觸目仍是一片黑,不用說所有的散子又全是「六」點,而更妙的是也排成了一個「八」字。
  點數當然是以最後停在桌面的為準,因此每個人心裡不禁為小豹子喝彩,因為準也沒想到他居然會運用巧勁,利用別的骰子把原先那顆麼點的骰子給撞翻過來。
  另外讓大伙更不明白的就是,沒人知道小豹子為什麼全把骰子排出那「八」字來。
  臉色數變,蘋兒彷彿知道那個「八」字的含義,她碎了一口,小聲道:「王八蛋。」
  回了一個微笑,小豹子亦小聲得只有她聽見:「八個野鹿。」
  敢情是這麼回事,也無怪乎蘋兒會氣得柳眉倒豎,否眼圓睜,一付恨不得要把小豹子給撕成碎片的樣子。
  同樣的沒有花俏,蘋兒用小手把桌上的散子氣呼呼全撥到皮筒後,她開始猛力的搖著,彷彿皮筒中是小豹子一樣,她要把他全身的骨頭給搖碎搖散。
  正想擲出骰子,小豹子卻開了口。
  「如果你那條狗懷了小狗,希望將來生了能送咱一條。」
  這是什麼話?
  蘋兒終於忍不住,玉手一摔,皮筒中猛然飛出一粒骰子直襲小豹子面門。
  「乖乖,動氣啦。」小豹子可是眼明手快一把抄住那骰子,一翻腕便把那粒骰子扣向桌面上。
  「蘋兒——」佐佐木驀然吼道。
  本想再擲出骰子擊向小豹子,經佐佐木一聲喝止,蘋兒想起這是賭局進行中,她氣得緊咬住下唇,方忍住了那股衝動。
  「你可真霸道呀,東洋魔女,咱的蘋兒姑娘。」小豹子看蘋兒不再蠢動後方伸了伸舌頭又道:「怎麼?只許你說話打心戰,就不許別人來點小幽默?」
  「你下流。」蘋兒說完這句話後,皮筒中的骰子全擲了出來。
  骰子全擠向原先的骰子,蘋兒像是要用小豹子的方法利用撞擊之力;奈何當所有的散子都停了下來,也全都是「六點」朝上,唯獨她出手擊向小豹子的那粒骰子還是冷漠的停在原位。
  最淒慘的是那粒骰子竟然是五點的面兒朝上。
  不用說,她輸了這一擲,輸在她忍不住心頭之火。
  也輸在小豹子的嘻笑怒罵裡。
  狠厲的瞪了蘋兒一眼,佐佐木像讓人踩著尾巴道:「第二擲,男……男方勝。」
  當小豹子用手摳出嵌在桌子裡的那粒五點骰子,大家才明白為什麼蘋兒會輸的原因。
  賭奸、賭詐、不賭賴。
  雖然小豹子是便了些「奸詐」,但是他何嘗不也贏得漂亮?
  到此刻別人也才知道小豹子不但賭技高超,心智一流,他的內力更是驚人。
  畢竟光憑一隻手掌就能把一粒骰子嵌入桌子裡,已是不易,難得的是他卻能力道拿捏得那麼準,把那粒骰子嵌入得恰到好處,不但矇騙過所有的行家,更讓蘋兒吃了一個啞巴虧。
  小豹子把骰子統統放入皮筒中,他已準備最後一擲。
  說實在的每一個人都敢篤定的說他己贏了今天這場賭局。以前面兩擲看來他這一擲必然又是全部「六點」,那麼就算蘋兒也擲出六點,二場平手,一場輸,她也挽回不了輸面。
  骰子在皮筒中發出「嘩啦、嘩啦」的撞擊聲,對「六粒骰」門中各人來說,那種聲音就像是勝利的樂章。
  至於佐佐木他們,他們卻巴不得小豹子那只搖動皮筒的手最好能突然抽筋、或者脫臼。
  蘋兒一直在為剛才的魯莽而後悔,從小她就望著父親那只斷腿不斷地告訴自己,終有一天,我要為父親討回個公道。
  當她知道對方是賭國中稱尊的人後,她就央求佐佐木帶她遍訪東瀛有名的賭徒,不惜巨資的拜他們為名師。吃盡苦頭,嘗盡辛酸,多少個夜晚為求早日學成出師,偷偷爬起搖著皮筒練骰子,搖得手第二天連拿筷子的力量也沒有。
  這一切全都為了今日;然而,然而自己竟然那麼沒有定力,僅為了幾句氣話就前功盡棄。
  想到這她不覺雙目己紅;心裡的哀傷,懊悔讓她恨不得殺了自己。
  如果失掉這唯一報仇的機會,蘋兒她實在無法想像要如何去面對父親的斷腿,多少年來的心血及策劃,她知道唯一挫敗敵人的方法有「賭」字,也只有「賭」才能徹底的讓對手永遠翻不過身來。現在如果輸掉了這一賭局,莫說復仇無望,恐怕她父女倆連返鄉的勇氣都失掉了。畢竟為了這次豪賭,她們己耗盡所有更背負了巨額的債務。
  這個鬼,該死的什麼「金弓神童一品侯」,她心裡暗自發誓如果擒了這次賭局,她不管用任何方法,也要活活撕裂他,哪怕他是一隻真正的「豹子」。
  小豹子搖動著皮筒,視線一直沒離開對面的女駭。
  他看到了她眼中即將掉落的淚水,也看到了她眼底深處的懊悔。
  他不明白這女孩眼中為什麼會有那麼複雜而又多變的表露,他卻想到了像這樣的一個女孩要練成這麼艱難的『賭技』得花費多少時間,吃盡多少苦頭。
  他可是過來人,深深知道如果不是靠著那株天山雪蓮及「賭尊」打通自己的奇經八脈,他不曉得有沒有勇氣與毅力去按步就班的練成如今這付身手。
  她憑藉著什麼?一顆為父復仇的孝心。
  她憑藉著什麼?一股不屈不撓的毅力。
  像她這樣有顆孝心,有股毅力的女孩如果輸了這場賭局,她會怎麼呢?
  會不會偷偷地找個別人找不到的地方自己吊頸?
  很有可能,嗯,像她這麼倔強的女孩當然有這個可能。
  我能贏她?能讓她死嗎?
  小豹子迷偶了。
  她為什麼那麼恨我?從她的眼中猛然捕捉到一種濃濃的恨意。
  回想著那天她騎在馬上怒氣沖沖的樣子,小豹子發現自己也的確捉挾得過了火些。
  如果、如果我故意輸了這一擲後,能不能化解掉她對我的恨意?能不能讓她知道我只是個有口無心,而絕不是如她想像那樣壞透了的人。
  彷彿又從她眼中看到了死亡。
  小豹子猛然省悟自己竟然握著對方的生命。
  她是生?是死?竟然會在自己下一擲裡立即判明。
  骰子終於在大伙的等待中灑了出來。
  用不著什麼特殊的手法,就那麼平穩的十六顆骰子一顆接一顆相繼的停了下來。
  在「六粒骰」眾人的歡笑聲中,圍觀在「樓外樓」無法進場的群眾己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這場賭局比到這已經結束,不用比啦。
  換句話說小豹子擲出的鐵定又全是「六點」,所以才會造成「六粒骰」門人忍不住的歡笑。
  本來嘛,就算蘋兒再擲,充其量這最後一擲也是打平。有言再先,三擲定輸贏,那麼蘋兒擲不擲第三次己無意義,真正的輸贏就在小豹子是不是這一次又全擲出了「六點」。
  歡笑聲來得快,去得也快。
  小豹子望也不敢望一眼「六粒骰」門下的各人一眼。
  他可是閉上眼也能體會出他們每張臉孔現在的表情用一定全是滑稽、可笑和突厄的。
  他當然明白他們為什麼突然止住了歡笑,因為他們已然發現最後停住的那粒骰子竟然是個「五點」。
  裝出一付連自己也不相信的樣子,小豹子還故意的用又手捶了幾下腦袋,然後他歉然的望了「賭尊」黃千一眼。
  有太多的意外感覺,「賭尊」黃千愕了一下,彷彿明白了一些,他笑了笑沒表示什麼,這倒令小豹子不由得心腔一緊,趕忙避開目光轉向對面的蘋兒。
  他看到一顆晶瑩的淚珠滑落過她那蘋果也似的臉頰。
  他知道那是喜極而泣的眼淚,也突然覺得自己的決定是對的。
  有什麼事情比得上一顆「喜悅」的眼淚來得珍貴呢?
  蘋兒也在一楞之後望向小豹子,起先她眼中有種幸災樂禍的眼波,然後她看到小豹子那種湛然的眼神。
  漸漸地那種幸災樂禍的眼波消失了,繼之而起的是一種迷偶不解的疑惑,最後竟變成了一種感激,一種心領神會由衷的感激。
  「該你了。」一攤手,聳了聳肩,小豹子做出一個無奈的作道。
  人和人之間,有時候用不著交談,彼此就可從對方的眼裡相互瞭解。
  蘋兒什麼也沒說,但小豹子已從她眼神「聽」到了太多太多她要說的話。
  顫抖的拿起裝滿股子的皮筒,蘋兒有點抑止不住的搖動它。
  「嗨,最好你也抖出個五點來。」
  小豹子的話一說完,賭台一側的佐佐木驀然吼道:「小潑皮,你如果再出一聲,我將敲掉你嘴裡所有的牙齒。」
  也難怪佐佐木會生氣發怒,就連「六粒骰」的人也意會到小豹子這時候出聲,使的是老套一招,「攻心為上」。
  「喂,你這番邦來的傢伙,你可要搞清楚,這一切可是你們先使出來的。」古塘隔著桌子,打抱不平的對著佐佐木亦開吼道。
  「怎麼著?莫非只許州官放火,就不許百姓點燈?」關竣也幫上了腔。
  「你們……你們是不是輸不起?」佐佐木站了起身。
  「笑話,誰輸不起,誰心裡有數。何況就算你們這一擲就算贏了,也是打平而已。」古塘嗤然反唇道。
  「黃千——」佐佐木怒吼一聲道:「你站起來,我要你站起來說話。」
  「賭尊」黃千站了起來,他用手制止了己方衝動的各人,然後道:「大家靜一靜,讓賭局繼續下去。」
  當眾人情緒平定下來後,佐佐木方悻悻道:「蘋兒,鎮定點,你不要中了那小子的計。」
  小豹子可真會演戲。
  他之所以這麼做,無非讓人相信自己剛才的失手絕非有意。
  他瞭解人的心理,也知道經過這一攪和就算有人對他的失手啟了疑竇,也會認為是一樁「意外」。
  現在他閉上了嘴,並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正格的,他心裡可還真怕蘋兒會體會不出自己的苦心,一個不留神真的出個差錯。
  好在他的顧慮是多餘。
  因為當蘋兒擲出的骰子,個個俱是「六點」朝上。
  露出一個微笑,小豹子發覺她竟然失去了看自己一眼的勇氣。
  「第三擲,女方勝——」佐佐木的聲音這一回可比上一回大了數倍。
  「賭尊」黃千在佐佐木尖著嗓門吆喝完後,他站了起來。
  他上前數步朗聲道:「佐佐木先生,我認為這場賭局到這為止,第一、孩子們的體力有限。第二、時間已晚,閣下如有興趣,我們不妨明日再戰,你認為如何?」
  「不行,我們事先已約定好,不管如何今天一定要分出輸贏。我的女兒我知道,她有足夠的體力。」佐佐木斷然拒絕道。
  「是嗎?老夫倒發覺她有些不勝負荷呢?我看你最好問問她。」「賭尊」黃千提醒道。
  有點不信,佐佐木卻走到蘋兒身旁「鞏哩咕嚕」的用大都聽不懂的話說了起來。
  只見蘋兒一會搖頭,一會點頭,有的時候甚至眼淚都快了下來,拚命的絞著雙手。
  好半會,佐佐木方像只鬥敗了的公雞,垂頭喪氣道:「你說得不錯,孩子們是累了。」
  笑了笑,「賭尊」黃千道:「那麼閣下的意思是……」
  「明日同樣的時間再繼續今日的賭局。」佐佐木接口說道。
  「好,就這麼說定了。」「賭尊」黃千爽朗的回道。
  圍觀的人雖然有些意猶未盡,但一想到明天這場賭局一定更為精彩,也就個個抱著希望散了開去。
  佐佐木一夥仍像來時一般,風似的騎著快馬離開「樓外樓」。
  當他們的身影已消失在街角盡頭,小豹子的目光仍定定的望著黑夜,「賭尊」黃千卻用手一拍他的肩膀。
  「小鬼,人可是瞧不見了,你這送行的注目禮可是行得過頭啦。」
  回過神,小豹子靦碘道:「老爺子,咱……咱只是想著心事,想出神了。」
  「哦?是嗎?」「賭尊」黃千看得小豹子心慌道:「你在想什麼心事?可否說來聽聽呢?」
  「沒……沒想什麼,我……我累了,咱們是不是現在就回去?」小豹子支吾半天敷衍道。
  「賭尊」黃千語重心長道:「沒什麼就好,算了,反正事情已經過去了,你是該早點休息,明天還有一場惡『戰』呢?」
  「賭尊」好說話,古塘可就不一樣。
  他偏偏那壺不開偏提那壺。
  「喂,小子,你是搞什麼鬼?為什麼眼看著就贏的局面,怎麼會在節骨眼上出了差錯?」他咋唬道。
  「你可聽說過有哪個人吃燒餅不掉芝麻粒的?」小豹子白了他一眼。
  「什……什麼意思?」古塘一下子會不過意來。
  「這表示是人都有失神、失手的時候。」小豹子沒好氣的頂了一句。
  倒是古塘沒想到這小子怎麼會那麼大的火氣,真想再上去仔細盤問盤問,卻又礙於「賭尊」黃千的面子,只好一個人生著悶葫蘆氣,一張老臉拉得老長。
  夜深,露重。
  當所有的人都睡了,小豹子卻怎麼敢睡不著。
  他輾轉床側好久,只要眼睛一閉上,腦子裡就浮現出蘋兒那雙包蘊著萬般愁懷的眼睛。
  他才和她只見過兩次面,更不知道為什麼想的會是她而不是小星星。
  實在睡不著索性坐了起來,拿出了「擎天弓」小豹子不覺笑了起來。
  「金弓神童一品侯」,他想到自己給自己取的這麼一個名號,那個「東洋魔女」恐怕作夢也想不到吧。
  用手拉弓,本是一個無心的動作,卻讓小豹子嚇了一跳。
  因為在以往他不覺得這只弓有什麼特別之處,就是現在他卻發現這只弓往他拉滿後隱約之間有種強大的「射力」。
  那種「射力」好像能夠洞穿任何東西。
  他明白了,明白了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以前他的臂力不足,經過服用千年雪蓮及打通經脈後,當然可以把這張弓給拉滿,也因此才會感覺到這只「擎天弓」的奇妙處。
  他興奮的下了床,更迫不及待的來到房外。
  找了一顆順手的石子,小豹子像以前練習一樣把目標對準一棵大樹。
  當石子從手中彈出時,居然一點破空之聲也沒有,而且那棵大樹亦不見有什麼「反應」。
  只當失手,小豹子卻忍不住來到大樹旁查看,這一看可把他愕在當場。
  樹還是樹,只不過樹幹中心已經讓石子射穿。
  無怪乎他聽不到石子前進時的破空聲,只因石子的速度巴達匪夷所思的地步,更難怪大樹好像沒被擊中一樣,原來石子早已射穿了樹幹。
  這是什麼樣的兵器?
  又是多麼可怕的兵器。
  小豹子到現在才知道江湖傳言果真是實,也為什麼「皮條花」會說這「擎天弓」只要一露面,必定會引起別人的凱覦。
  再試一次,小豹子彎下腰在地上又找到一塊合用的石子,他扣石拉弓,這一回他把目標對準牆面。
  有一小股石屑飛揚,小豹子隨即看到那面隔開庭院的磚牆已經有光從對面透過。
  我的媽。心裡喊了一聲,小豹子手舞足蹈起來。
  他哪能不高興?
  有了這只「擎天弓」他不知道在這世上還有什麼令他感到可怕的敵人?
  不敢喊叫,但是卻又不得不發洩一下心中的狂喜。
  像隻猴子一樣,小豹子在庭院裡翻著跟斗、打著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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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東瀛女夜會小賭霸
  好不容易稍稍發現洩完那種興奮欲狂的喜悅,猛一抬頭他看到了一身夜行人打扮的如蘋站在不遠處。
  用手指了指外面,一個縱身,她嬌小的身影已掠牆而過消失不見。
  小豹子恢復了常態,立刻意會到人家的意思。
  他匆匆奔到大門口,兩名「六粒骰」門人值更,尚來不及問呢。
  只聽到小豹子丟下一句:「咱出去走走。」就沒了他的蹤影。
  出了油坊大街,小豹子這才又看到如蘋在對面用手招了招回頭又寂然無聲,迅速的往前走。
  二話不說,小豹子悶著頭在她的後面直追,他知道在這「大戰」的前夕,她晝夜冒著危險前來一定有重要的事情。
  城東,鼓樓。
  看到人家敏捷的身手,三兩下就上了樓頂。小豹子可真恨以往沒好好練功。
  他笨拙的跟在後頭,等爬到鼓樓裡時如蘋已遞過來一方香帕。
  有些不好意思,小豹子先用衣袖擦了擦滿頭的大汗後,才用人家的香帕輕輕拭著臉上。
  「你……你找我有事?」吶吶的,小豹子開口道。
  點了點頭,如蘋雙眉緊鎖卻不發一語。
  想不透這麼「凶」的一個女孩,為什麼現在會滿腹心事的愁眉不展,難道就為了明天的賭局?
  小豹子知道人家早晚會說,他也不急,只是定定的望著對方。
  「我……我……謝謝你……」
  故作輕鬆狀,小豹子笑道:「你總不會半夜三更跑來找我就是為了說這一句話吧!」
  「當然不是。」對方小聲道。
  「那你就快說啊!」
  深吸了一口氣,抬起螓首,對方鼓起勇氣道:「明天……明天你能不能手下……手下……」
  「不行。說實在的今天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不對了……」小豹子猛然搖頭道。
  「那……那我也就沒什麼好說了。」
  歎了一口氣,小豹子無奈的道:「我不能輸,因為黃老爺子有恩於我。」
  想了一想如蘋道:「你和他是什麼關係?我們的資料中根本沒有你啊。唉!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這都是你介紹的。」
  於是小豹子便把那天的情形說了一次,只不過他沒說他追的人是小星星。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隱瞞這一點,或許他不願對方知道自己和小星星的關係。
  他很奇怪為什麼在以往,哪怕是睡夢中都經常想著小星星,而最近他卻連提都不願提她的名字。
  難道僅為了一時的氣話?還是因為東方起雲的原故?
  搖了搖頭,搖不掉心中沒來由的煩躁。
  一直留心小豹子臉上的表情,如蘋突然發現這個人有著許多別人無法理解的心事,雖然他有的時候是那般「氣人」,有的時候又那麼「體諒」人。
  不過有一點她卻肯定,那就是他有顆善良的心。要不是這樣,她現在也不會站在這裡,更不會厚顏來求他相助了。
  沉默了許久,小豹子腦際靈光一閃喜道:「喂,咱有個方法可以免除明天的賭局。」
  「怎麼說?」
  「只要我們兩個中有一個缺席不就成了嗎?」小豹子不禁為自己聰明的腦袋爪喝彩道。
  「缺席?」
  「不錯,我們可以裝病。」
  「總不能裝一輩子呀!」
  「驢蛋,我們可以輪流裝呀,今天你,過幾天我,反正一直裝到他們去想另外的辦法。」口沫橫飛,小豹子高興道。
  「這倒是沒辦法中的辦法,不過明天是誰先裝呢?還有『驢蛋』是什麼?」如蘋雖然漢語流暢,但久居異邦,她哪呀得懂小豹子的話。
  傻了眼,小豹子想了好久才道:「驢蛋……驢蛋就是很……很笨、很土的意思,我看明天就由你先裝病。」
  哦了一聲,如蘋道:「不,明天你先裝病。」
  「我?開什麼玩笑,我現在活蹦亂跳的哪像有病的樣子,不、不,還是你先來。」小豹子連搖頭道。
  雙方觸了礁,他們彼此對望著。
  最後小豹子從身上拿出四粒不離身的骰子,他一本正經的道:「看樣子咱們只有先賭了。」
  「怎麼賭?我可以連擲一百次把把都是『豹子』,我相信你也可以,難道要擲到天亮?」如蘋看著那四粒骰子一點興趣也沒有。
  「傻鳥,咱們不用手擲。」小豹子笑道。
  「不……不用手擲?難道用腳?」
  「真聰明,答對了,就是用腳擲。」
  一會被人罵「傻鳥」,一會又被人誇聰明,如蘋可真被弄糊塗了,她呆呆地問道:「這……這腳怎麼擲?」
  「喏,你瞧著。」小豹子說完,立刻脫下了鞋襪,只見他把骰子放到地上,然後用腳趾頭夾住再輕輕一放。
  「這……這成嗎?」如蘋不禁為他這怪招給逗得一笑道。
  「又有什麼不成?我敢說這是最公平的,我就曾經看過失去雙手的人用腳寫字,而我們只不過擲骰子罷了,你總不會懷疑我的腳和我的手一樣靈活吧。」小豹子一面聳恿一面解釋。
  「當然不,如果你的腳像你的手那樣靈活,那麼你一定會常用到它,也不會穿上襪子,當然……當然也就不會有那種怪怪的味道了。」
  黑夜裡看不太清楚,小豹子的臉也不知紅了沒有,他可是很少被「糗」的。
  就著鼓樓裡的那盞氣死風燈,小豹子看到了蘋兒一隻白嫩纖細的玉足。
  他猛力的抽著鼻子,卻聞不到任何味道,他再靠近了些,仍然沒有發現。
  最後他在心底告訴自己說:可能她母親是我們漢人的緣故吧,所以身上不像別人說的那樣有種異味。
  蘋兒弄不清楚他一連串的怪動作,她好奇道:「你是不是有什麼毛病?為什麼做些別人不懂的事情?」
  「我……我做了什麼?」小豹子掩飾道。
  「剛才在『六粒骰』那我看到你半夜裡不睡覺,在院子裡翻觔斗,現在你又在那像狗似的到處亂嗅,我真懷疑你到底是不是猴子,或者狗。」
  蘋兒是異邦女子,她的個性本就率真、率真的讓小豹子某些時候感到大吃不消。
  也因此她才會毫無所謂的敢在小豹子面前脫掉鞋襪露出玉足和他玩起荒唐的把戲。
  要不然那個時代,一個女人肯把玉足讓人觀看,那麼她身體其他部份也就不成什麼秘密了。
  當漸漸體會到人家絕非如一般女孩那麼保守,本來小豹子想藉機占占嘴上的便宜,也就失去了興致。
  他沒好氣的道:「這一回誰先擲?」
  「你先好了,一把定輸贏。」
  「好,一把定輸贏,誰也不許賴。」小豹子說完就開始用腳去夾枝子。
  來了半天,他只能一次夾起兩顆,氣得他彎下腰撿起另外兩顆道:「咱們就擲兩顆。」
  笨拙的把腳裡的骰子擲了出去,小豹子開始吆喝:「大、大,點子愈大愈好——」
  他氣餒了,那兩粒故子加起來的點數只有三個點。
  頹喪得像是斷了氣,他沒轍道:「該你了。」
  蘋兒笑了笑道:「這……這還用比嗎?」
  「為什麼不比?說不定你也擲出了和我一樣的點數呢。」
  其實這的確沒有什麼好比,就算只擲一粒骰子吧,人家也還有二分之一的機會能贏他。
  只不過小豹子想看看對方用腳趾頭去夾骰子的「窘」樣,他可不甘心讓人家「糗」了好幾回。
  同樣的,蘋兒的腳撥弄了好半天,也讓小豹子捂著嘴笑彎了腰,才好不容易夾起那兩粒骰子。
  雖然她贏了,小豹子卻一點懊惱也沒有。因為他想到如果有一天和人比賽講笑話的時候,他可有了最好的題材。
  第二天的賭局有了決定,這兩個人似乎設了煩惱。再加上年齡相仿,又經過這許多事情,他們拋開了一切促膝而坐天南地北的聊了起來。
  一直到雞鳴五更,兩個人才相視一笑,各自循著來路返回來處。
  小豹子一路上開心極了,因為第一,他發現了「擎天弓」強大的威力,第二,閒聊中他知道「糊塗蛋」他們沒有什麼閃失,第三,晚上的賭局總算有了定局,心裡沒有壓力。
  到了袖坊大街的街口,他卻開心不起來了。
  他看到了一個白鬍子禿頂的老人,就那麼筆直的站在那裡。
  「老……老爺子,您……您早。」小豹子低下頭囁嚅的道。
  「沒有你早,如何?晨跑累不?」「賭尊」黃千居然幽默道。
  趕忙手何擺動,做出跑步的樣子,小豹子賊兮兮道:「嘿嘿……對、對,我天還沒亮就……就出來晨跑啦……」
  「正經點,說風就是雨。小子,你這套把戲,老爺子我早在五十年前就玩過啦,說吧,是什麼事情讓你半夜像發瘋似的往外跑?」
  「賭尊」黃千嚴厲的眼光讓小豹子機伶一顫,相處了這些日子,這還是頭一道看到對方有這種神情。
  「我……」
  「我要聽實話。」「賭尊」黃千可是多少瞭解到這個鬼靈精,故而提醒道。
  「我……我可不可以不說?」小豹子哀求道。
  「不行,你非說不可。因為我拿你當親生兒子似的看待,更怕你著了別人的道,我這是關心你,疼你懂不?」稍稍收起了嚴肅的表情,「賭尊」黃千緩緩說道。
  想到剛才用牌擲輸了骰子,小豹子心裡暗自道:「老頭子,咱已經著了人家的道了。」
  「咱……咱半夜出去,是為……是為您老人家祈福、祈禱、修功德……」
  小豹子知道再隱瞞下去也瞞不住了,他便先拍上一記老年人最甚歡聽的「馬屁」話。
  接著使把日間如何看出蘋兒眼中的秘密,以及自己如何故意失手,和剛才蘋兒如何找上自己,以及在鼓樓中他們又如何商議拖延賭局的事,一五一十,詳詳細細的和盤道出。
  最後他還道:「您想,她是您一輩子唯一愛過的女人所生,如果我真贏了她,而她又真的一個想不開有個什麼三長四短,『七上八下』的,您……您又如何心安?另外您要幫小豹子報仇,也是看在小豹子的孝心上,那麼蘋兒要想賭贏您,何嘗不也是一片孝心?所以……所以……」
  「所以你小子就半夜跑去替老爺子我祈福、祈禱、修功德啦!」「賭尊」黃千不是個頑冥的人,他心裡早就有數,聽小豹子這麼「馬屁」十足的分析後不禁笑罵道。
  一見「賭尊」黃千臉上有笑容,小豹子打蛇隨棍上道:「是啊,人家說什麼……說什麼救人一命勝造……造十來層的寶塔,咱這不是替您老修功德是什麼?何況那可是您老相好的女兒啊!」
  「去你的,什麼和什麼?你小子不會說話就不要說話,什麼寶塔,又是什麼老相好的,簡直亂七八糟,一派胡言。」讓小豹子給逗弄的又好氣又好笑,「賭尊」黃千真正的釋懷了。
  想想也是真的,年紀都那麼大了,又何必要和自己曾愛過的女人;她所生的女兒去爭呢?浮雲若夢,名利又算得了什麼?難道快入土的人了,還不如面前這個半大孩子?
  一剎那間,「賭尊」黃千彷彿看透了人生,他愛憐的撫摸著小豹子的頭道:「其實我根本不想和他們賭,只因為虛名作祟;另外這一大幫子人我總不能不顧著吧。唉!如今卻是騎在虎背上……」
  有股暖流流過心田,小豹子領會得出「賭尊」現在的心境,想了想他道:「我有辦法,可以使雙方面都不受到傷害,更不會讓您的名聲受損。」
  「你還會有什麼辦法?總不該又是用你那腳趾頭想出來的辦法吧。」
  「你……」
  「小子,別以為老人都該是頑固的不懂得幽默,我雖然老,可卻有顆年輕的心哩,哈……」
  憑「六粒骰」在金陵城裡的勢力,要找出佐佐木他們的落腳處,那一定是件輕而易舉的事情。
  果不然,還不到午時,就有消息傳來。
  小豹子已經睡了個「回籠覺」,他精神抖擻的準備停當即將出門。
  「賭尊」黃千還是有點擔憂道:「真的不要人陪你?」
  「安啦,老爺子,咱又不是去打架,再說要打架我還有這個。」露了露腰中的「擎天弓」小豹子一付篤定的樣子說。
  「你小子可得機伶些,如果真談不攏不妨早些回來,我們也好另作打算。」古塘可是揪心到家的道。
  「老舅,成啦,他們再怎麼樣也不至於難為我這個孩子吧。」
  翻身上馬,小豹子對著旁邊二名漢子道聲帶路,便隨著他們在後,像個迎親娶媳的新郎昂首闊視。
  這可一點不假,因為前行的兩名漢子,他們的肩上全挑著扁擔,扁擔下吊著四隻巨大的禮盒,只隱約看出裡面裝著各式禮物。
  本來嘛,禮多人不怪,伸手不打笑臉人,小豹子別看他年紀小,這人性他可是摸得透透的。
  城西一座精緻不大的宅院的門前,小豹子下了馬。
  他望了望緊閉的大門,吩咐道:「劉三哥,麻煩你上去叫門。」
  叫劉三的漢子放下扁擔,正想上前叩門,那緊閉的大門由裡齊中而開。
  門裡站著一名東瀛裝束的男人,而這男人小豹子卻是見過二次。
  一次在「莫愁湖」畔,一次就是昨兒晚上在「樓外樓」。
  這人顯然沒想到他會看到小豹子,再一看到階前兩扁擔高高的禮盒,他怔了一怔。
  堆上了笑臉,小豹子上前一步抱拳作揖道:「嗨,這位大哥,可否麻煩你通報一下佐佐木先生,趙得色專程來訪。」
  東洋人一向講求虛禮,縱然他們恨不得一口啃了你,他們表面上也都顧全禮數。
  「噢,好的、好的,『腳的麻的』。」這個人連忙回禮,鞠躬鞠得頭都快撞到門檻了,才起身回轉。
  「小豹子哥,這個東洋鬼子還會說咱們的話呢,不過他後面說啥?咱可聽不懂,你懂他的意思?」劉三等那個人進了門後問著小豹子道。
  歪著頭想了一下,小豹子道:「可能是要咱們等一下吧,這個腳麻了,當然就得等一下才能動對不?」
  瞎瓣胡扯,小豹子本就一級棒,劉三哪曉得這個,只見他喃喃自語道:「嗯,不錯、不錯,腳是麻的當然動不了,動不了當然得等嘍,有意思、有意思。」
  偏過頭,小豹子忍住笑,就差點沒把舌頭給咬斷。
  這當兒只見宅子裡一陣腳步聲傳來。收起心神,拉了拉衣襟下擺,小豹子已經看到佐佐木先生在前,原先那名東洋人在後。
  心裡忖道:這「啄木鳥」別看他只有一條腿,來得還真快哪!
  佐佐木臉上沒什麼表情,他望了一眼滿地的禮盒,用枴杖指著道:「這是幹什麼?」
  未語先笑,小豹子拱手道:「『啄木鳥』,噢,不,不,佐佐木先生,冒然造訪,略備薄禮,這是禮數,尚請笑納……嘿嘿,尚請笑納。」
  心中著實懷疑,佐佐木聽小豹子以禮求見,他有滿腔的不滿,這時候也不好發作。
  勉強點點頭,佐佐木抬手讓客道:「不敢當,裡面請。」
  就等著人家這句話,小豹子連忙閃身入內,同時嘴上道:「不請自來,冒失、冒失。」
  進了堂屋,佐佐木延客人座後方道:「趙公子專程來訪,不知有何見教?」
  「好說,好說,我……我只做個禮貌性的拜訪,對、對,禮貌性的拜訪。」
  「只是這樣嗎?」
  當然不是這樣,小豹子暗道。
  「哩,另外,另外還有一點點小事想和佐佐木先生商量。」
  換了好幾次坐姿,就像屁股底下有針紮著一樣,小豹子道。
  「那你就快點說吧,距離晚上的賭局己沒剩下多少時間了。」佐佐木有點下逐客令的味道。
  添了添舌頭,小豹子又清了清喉嚨道:「事情是這樣子的,關於這次的賭局,經過昨天一戰,我想佐佐木先生應該很明白看得出來,你們這次輸面頗大,黃老爺子希望大家化干蔗不、不,是優干戈為玉……為玉帛……」
  「放屁。」佐佐木站了起來打斷小豹子的話後接著道:「我還說你們輸定了呢,要想不賭可以,要黃千自斷一腿,否則今天晚上大家『樓外樓』見,除此之外沒什麼好談的。」
  沒想到那麼快就把事情談僵,更沒想到這個「啄木鳥」脾氣會那麼火爆。
  小豹子也站了起來,不過他卻慢條斯理的道:「聽說貴邦最崇高武士精神。佐佐木先生我這次來實在是為你著想,我怕到了晚上你無法接受慘敗的事實,弄個什麼切肚子的流血事件那可就難看了。」
  一拍桌子,佐佐木雙目圓睜暴怒道:「小子,如果不是看你還是個孩子,現在我就要你躺在地上。」
  不為所動,小豹子仍侃侃道:「其實你的心態我是很瞭解的,你很想報仇卻自知武功不濟,所以你訓練蘋兒成為你復仇的工具,想要她在桌子上打敗黃老爺子,經過昨晚,你自己也知道,然而你卻不敢去面對事實,仍然逼迫蘋兒,甚至連犧牲她你也在所不惜。」
  「你……你說什麼?蘋兒是我的女兒,我怎麼會犧牲她?
  你……你給我說清楚。」
  沒有被對方那種吃人的樣子嚇到,小豹子瞄了他一眼繼續道:「不錯,蘋兒是你的女兒,可是你又能瞭解她多少?你知不知道這次的賭局給她的心裡有多大的壓力?你又知不知道如果她輸了這次賭局,她會如何?我敢說你絕對想不到。我告訴你,如果你堅持要賭的話,你恐怕連蘋兒也將一併輸掉。」
  「你……你胡說,我相信蘋兒不會輸的,她不會輸的——」佐佐木有些悚然道。
  「是的,她不會輸,奈何她碰到我,她一定輸。昨天她已經輸了十次,難道你看不出來?」
  「你不要胡說,昨天大家都知道是和局。」
  「是嗎?你何不叫蘋兒出來問問?她甚至昨天晚上跑來找我希望我今天能讓她贏。」小豹子道。
  整個人像掛了重重一擊,佐佐木「蹬、蹬」退後兩步,張大了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我很慶幸你有這麼好,這麼孝順的一個女兒,卻又為她居然有這麼一個只為一逞自己私慾的父親感到不值。」
  像是一下子蒼老了許多,佐佐木現在看來已完全失去了「威風」。
  「荒墳,你去請小姐出來。」佐佐木屋弱的坐了下來吩咐。
  叫荒墳的人應了一聲,還沒轉身。
  「不用了,我已經來了。」
  小豹子看到蘋兒一襲輕裝,滿面樵悴正從裡間沉重的走了出來。
  她可能到現在都沒合眼,小豹子心裡忖道。
  「告訴我,蘋兒,那小子說的都是謊言、都是謊言——」佐佐木一見蘋兒,立刻上前搖晃著她急切道。
  「他……他說的都是真的。」幽怨的看了小豹子一眼,蘋兒想不透事情怎麼又有了變化,她低下頭清晰的道。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佐佐木放下雙手喃喃道:「你是我們東瀛第一高手,這怎麼可能?我不信、我不相信。」
  「你們賭,你們現在就賭。」他驀然從不遠處的飾架上拿了一個金漆雕花木盒,然後衝到桌子前把盒蓋掀開。
  只見十多顆精工細瓊的骰子撒滿桌子,他一把把蘋兒推到桌前接著道:「你證明給我看,證明給我看你能贏他,一定能贏他。」
  看到他這種「歇斯底里」的樣子,小豹子搖頭,他想:他一定是瘋了。
  「我賭不贏他,我……我真的賭不贏他。」蘋兒的眼淚即將掉出道:「我也不想這樣子,你知道這些年來我無時無刻不盡自己全力去苦練賭技,為的就是想替您報仇,可是這個人的確是超越過我太多了。」
  對付這種人只有一個方法。
  小豹子什麼話也不說,他走到桌子旁邊,把那十來顆骰子一把抓起,在手中掂了掂重量,就那麼隨隨便便的向後一丟。
  他的身後是牆壁,他那一把散子全丟到牆上再落下了地,落了地的骰子打著轉子不停的滾動,最後終於全部停了下來。
  小豹子道:「骰子人人會擲,要擲出心中想要的點子,也不是什麼難事。因為那都是可以運用手的巧勁來完成,但是骰子碰到牆壁後,所有用手加諸它們身上的力道已經化解,現在只要任何人能擲出比我大的點子來,莫說一條腿,就是黃老爺子的命,我也敢作主。」
  這裡的每一個人都是行家。
  他們也知道小豹子說的一點也不假,他現在所使的這一手,就算骰子是他養的吧。也無法擲出他要的點子。
  佐佐木不信,就連蘋兒也不信。
  他們父女倆一起走到牆角跟去看那滿地的骰子。
  像是中了邪一樣,他們就那麼怔怔的盯著地上,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因為大部份的骰子都是「六」朝上,只有少數幾顆是不同的點子。
  好一會後,突然佐佐木像發瘋一般的衝到另一面牆壁,他嘴裡狂吼道:「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
  而牆上正掛著長短各一的東洋刀。
  是的,他已經忍受不了這種殘酷的事實。
  他更無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緒。
  他只知道現在不殺掉這個可怕的孩子,那麼他今生今世也休想以賭來打敗「賭尊」黃千。
  佐佐木的手剛剛摸到東洋刀,那柄刀竟齊中而斷,最可怕的是牆壁上居然不何讓什麼東西洞穿了一個拇指大的洞來。
  他霍然回身,只看到小豹子手中拿著一把小孩子經常用來打鳥的「彈弓」。
  這個人是誰?
  他怎麼可能有那麼大的臂力?怎麼可能一點徵兆也沒有
  就用彈弓射斷一柄鋼刀?
  「你殺不了我,在你的手還沒撥出刀來的時候,我敢說你的頭上已經有了一個大洞。」
  佐佐木真像頭上有個大洞一樣,他整個人翻著死魚一般的眼睛,緩緩的滑坐在地。
  「你是人?還……還是鬼?」他喃喃地道。
  歎了一口氣,小豹子走上前去,伸出手把這個精神幾近崩潰的人扶了起來。
  「冤家易解不易結,佐佐木先生,黃老爺子要我轉告你,他很後悔當年的衝動。」小豹子難得的居然把這麼有「學問」的話給順暢的說完。
  「我怎麼辦?我該怎麼辦?」佐佐木痛苦的坐在椅子上用雙手捧著頭自語。
  「何不化干……化干戈為玉帛……」
  「我……我又有什麼顏面返回家鄉?」
  「那還不簡單,就說你們贏了這次賭約。」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可能的。」小豹子附嘴在佐佐木耳邊,用一種只有他和他才聽得到的聲音,嘀咕了半晌。
  「你考慮考慮,這可是兩全其美的辦法,我先告辭了,最後有一點小小的要求,可否讓令嬡送我一程。」
  也不知道小豹子到底和人家說了什麼。
  只見佐佐木一臉茫然,揮了揮手。
  長街。
  長街中小豹子牽著馬和蘋兒並肩走出。
  打發了隨行的先回去後,小豹子才轉過頭露齒一笑。
  只見蘋兒沉默的沒什麼表情,看著地上的身影。
  「怎麼不說話?」小豹子道。
  「我能說什麼?打又打不過你,賭也賭不贏你。」
  「有一個方法,可以讓我看到你就像老鼠見了貓般直抖個不停。」摸著耳朵,小豹子一臉壞像說道。
  「什麼方法?」蘋兒倒是挺認真的道。
  「那就是以後嫁給我。」
  只當是吃吃豆腐,說說玩笑話。
  誰知道蘋兒身軀一顫,兩行清淚竟流了下來。
  小豹子慌了,他手足無措的嚇得結巴道:「我……你…你不要哭,不要哭好不?」
  「你……你是說真的?你不嫌我是個東洋人?」
  「我……我是說真的……真的。」
  小豹子恨不得殺掉自己,他不得不這麼說,因為他看得出這個女孩是認真的,他更知道如果對她說他只是開玩笑的話,那後果一定就是他們兩人當中有一個人必須立刻死掉。
  蘋兒破啼為笑;這一笑雖沒有傾國傾城那麼誇張,但也使小豹子為之目眩神搖了許久。
  這一回他知道他可是輸了、輸的好慘、好慘。
  「告訴我剛才你那一擲是怎麼練的?」溫柔的像是新媳婦一般,蘋兒巧笑道。
  「小時候你有沒有玩過擲銅錢的把戲?」
  搖了搖頭,蘋兒不知道擲銅錢和擲骰子又有什麼關係。
  摸出一枚制錢,小豹子道:「銅錢有兩面,擲得好的人可以很容易的控制哪一面朝上。」
  「這個簡單,我知道。只要能把握住它反彈後的力道就可以了。」
  「聰明,所以當我把骰子抓到手上時,我已經把點子全都弄成了『六點』朝上,只是你們都沒發覺而已。」
  「你……你這個鬼。」
  小豹子笑了,笑得像吃了人參果那般高興。
  然而他的笑只笑了一半,就像被人家在肚子上狠狠端了一腳,痛苦得張著嘴發不出一點聲音。
  在他的面前丈遠處,他看到了一匹馬。
  一匹馬當然不會讓他如此驚恐,主要的還是馬上的人。
  小星星用一種能把人射穿的眼神,瞬也不瞬一下的望著他們。她的牙齒緊咬著下唇,而一絲血跡正隱約的從她的嘴角沁出。
  看看小豹子的樣子,再看看小星星,蘋兒像是明白了些什麼,她輕聲道:「她是誰?你認識她?」
  尷尬的上前兩步,小豹子不安的搓著雙手道:「小星星,你……你好嗎?」
  「不要過來——」小星星在馬背上像是看到一條蛇那般驚叫:「你不要過來——」
  「你聽我說——」小豹子想上前又不敢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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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8 08:55:37 |只看該作者
 「我像孤魂野鬼般的遊蕩了這許多天,我一直告訴我自己那天你不是有意要說那些話,不是有意要傷我的心。所以我回來了,回來找你,然而你卻讓我看到了你,一個真正的你。你是一頭豹子,一頭吃人連骨頭都吃得下去的豹子——」
  小星星漂亮的臉龐己扭曲的變得可怕,她的話一說完就立刻掉轉馬頭,如飛般的策馬急馳。
  被這突來的話給震得迷迷糊糊,當小豹子想起來的時候,他已失去了她的蹤影。
  他像傻瓜似的站在街上,連蘋兒和他說些什麼也聽不見。
  他腦子裡所想的只是小星星那張扭曲的臉,以及那種能把人射穿的眼神。
  他不知道她這些日子一個人是怎麼過的。但是他知道她一定過得很糟,因為她一向是個最愛乾淨的姑娘,而剛才他卻發現到她身上幾乎找不出一塊乾淨的地方。
  一隻溫柔的小手伸了過來。
  「她走了,如果你要去追她,我不會在意。」
  小豹子握著這隻小手,歎了一口氣道:「是的,她走了,走了也好,因為她是我仇人的女兒。」
  「少女情懷總是詩,我看得出來她對你用情很深。」
  沒有一絲妒意,沒有一點不滿,小豹子想不出同樣是女孩,為什麼兩個人竟然會有那麼大的差異。
  「爹一定在等著我,我回去了。」蘋兒善體人意,緊了緊小豹子的手。
  當他們倆握手分離後,左街角轉出了「賭尊」黃千。
  他不禁搖頭歎道:「年紀小小的,情孽就已纏身。」
  「樓外樓」的大門口貼了一張告示。
  敬啟者:
  事出有因,本日賭局順延五日。
  如有插花,北大門南街六和堂。
  本處賬房代傳
  就像一顆炸彈炸了開來,金陵城上萬的居民整個瘋狂了。
  本來這場賭局就已夠吸引人,一方面時間急迫,二方面沒人主持,因此大家只是相互間私下打賭。
  現在可好,這場賭局不但順延五日,並且還有了地兒供人插花,你想這能不造成轟動嗎?
  許是太平日過久了,大夥兒閒錢也太多沒處花;只見告示貼出來沒好久的功夫,北大門南街上的「六和堂」已經擠滿了男男女女。
  他們來這只有一個目的。
  那就是下注插花,賭五日後到底誰是那場賭局的贏家。
  「六和堂」本是間藥鋪。現在可好,來這的沒一個人是來抓藥的。掌櫃的和四個夥計乾脆在門口也貼了一張告示,上書:代簽花采,抓藥免入。
  沒有人敢肯定五日後那場賭局誰會贏。
  只要街坊有人說小豹子勝面大。瞧吧,保準沒一會功夫「六和堂」就會湧入一大堆子人,這個十兩,那個五兩全買小豹子贏。
  過一下子茶樓裡假如傳出了女的近況較好、較為穩定,又是一大堆子人跑來買女方獨贏。
  這是什麼樣的世界?
  這又是什麼樣的心理?
  只見第二天結束後,「六和堂」開出的盤口是:
  男:七萬八千兩獨贏。二點以上一萬五千兩。
  女:六萬肆千兩獨贏。二點以上九千二百兩。
  小豹子曉著二郎腿,把手中的兩粒骰子像鐵膽似的轉過來又轉過去。
  他臉上的笑容,就一直沒停止過,就算從天上掉下個金元寶到他懷裡吧,恐怕他也不會那麼高興。
  他的嘴裡頭哼著不知是什麼怪歌,只聽得出什麼「你也來呀,他也來,大家都來呀簽呀簽。」
  就在他陶醉在他自己的歌聲中,門口人影一晃,古塘像旋風一般轉了進來。
  「小子,你起來,老舅問你話。」
  「幹嘛呀老舅?看你急惶惶的樣子。」對這老舅,小豹子可是清楚的很,一點雜毛蒜皮的小事,他也能像天塌下來般那麼緊張。
  「我想來想去,認為這都是你出的主意,搗的鬼對不?」古塘古怪的看著小豹子道。
  「你這是說的什麼和什麼啊,沒頭沒腦的叫我怎麼回答你?」把手上的骰子甩到桌上,小豹子走到古塘身邊把他按坐在椅子上。
  「別裝蒜了,你說,是不是你耍的花樣讓今晚上的賭局延後?還有又搞出什麼『六和堂』代為插花的事情?」
  倒了一杯茶,小豹子端到古塘面前道:「別緊張,老舅,不錯,這是我的主意。」
  「你說你這是什麼意思?你父仇未報,元兇末緝,不思如何匡揚我『四瘋堂』之威,卻當起『六和堂』的組頭來了,你……你有沒有一點出息?還知不知道你是誰?我……我怎麼會有你這個混蛋的外甥?」
  古塘愈說愈激昂,他恨不得上前一把掐住小豹子的脖子。
  等古塘罵完,小豹子方不慌不忙道:「老舅,你喝口茶,潤潤喉,也消消火。這個人嘛,動不動就發脾氣,可是會上心火,折壽的也。」
  「少來這套,老舅我只要聽你講出個道理來,要不然今天我可得代你爹請出家法!」
  一聽家法侍候,小豹子可就慌了,他收起了嘻皮笑臉的表情,想了想該怎麼解釋這整件事情後方悠然道:「老舅,咱問你,老爺子待咱如何?」
  「恩重如山。」古塘毫不猶豫道。
  「老爺子有難,咱們是否幫他?」小豹子又問。
  「廢話,老前輩曾親口答應要幫我們復仇誅凶,我們當然不能見他有難而不管,不過這又和你去搞什麼『六和堂』當組頭有什麼關係?」
  小豹子坐了下來,他把黃老爺子如何不想和佐佐木結冤,以及自己怎樣想出了兩全其美的辦法詳詳細細的說了一遍。
  直聽得古塘連連點頭,嘴裡直喊:妙也、妙也。
  當然小豹子可沒敢把和蘋兒「私訂終身」的事情說出,更沒敢講他遇到了小星星。
  因為他知道古塘疼愛小星星,有的地方甚過自己。他不是白癡,這種能引起「軒然大波」的事情,他只好放在心裡。
  「照這麼說來,老舅倒是錯怪了你。唉,其實我也只是心急咱們的處境,怕一切太招搖了,引來各方的殺手。」古塘不禁歎道。
  「這有什麼怕的?第一、東方起雲正追著『辣手』賈裕祖。第二、有老爺子罩著咱們,一些不開眼的牛鬼蛇神貪圖花紅的傢伙,哪敢跑到這兒撒野?第三、只怕他們不來,如果他們來了,正好拿他們來試咱的『擎天弓』。對了,老舅,咱交給你的秘方,你可給我配好了彈丸?」小豹子想到了問。
  「配好了,就不知合不合用。」古塘說完從身上摸出了一個錦囊,接著又道:「配藥的師傅說,這玩意很危險,你可得小心點,弄不好很容易爆炸的。」
  接過錦囊,小豹子打了開來,只見錦囊中黑忽忽的約有數十粒大小如琉璃球似的鐵丸子。
  「咱知道,我會小心的收著它們,就不知這玩意的威力有多大,真想他奶奶的現在就試試。」
  「別開玩笑了,你想讓所有的人都知道『擎天弓』在你身上嗎?」
  這可一點也沒錯,像「擎天弓」這種人人都欲搶奪的寶物兵器,一旦亮了相宣揚出去,恐怕這金陵城非得鬧翻了天不可。
  金陵城雖然沒有鬧翻了天,卻也差不到哪去。
  因為第二天的中午,「六和堂」開出的盤口已經高的離譜。
  也不知道打哪冒出來那麼多的閒錢?
  更不知怎麼會有那麼多的人「好賭」?
  從一大早開始,「六和堂」內高掛的大紅布條已經換了好幾次。
  雙方的彩金是節節升高,忙得賬房及四個下手是團團亂轉,好不容易捱到中午人少了點。
  最後一清點,方知彩金已高達一百四十萬兩對三十九萬兩,其中有個姓甄的買了一百萬兩。
  消息傳到小豹子的耳朵裡,只見他笑得合不攏嘴。
  他這裡暗自得意,「賭尊」黃千可愁著眉,一付難以取捨的樣子。
  「小……小子,你可得老實告訴我,你這餿主意行嗎?要知道萬一有個什麼差錯,賠銀子事小,老夫這數十年的名聲可讓你毀了。」「賭尊」憂愁的望了一眼小豹子道。
  「老爺子,你怕什麼呢?我保證整件事兒沒有一絲破綻,完美的天衣無縫。」心裡盤算著,小豹子回道。
  「賭尊」黃千不再說什麼,只吩咐古塘趕緊去查查這個一擲百萬姓甄的人。
  這個人是誰?
  以古塘的閱人無數及江湖經驗,他卻一點也看不出。不只他瞧不出什麼,就連像「賭尊」黃千這樣在賭國中打滾數十年的「祖」字輩的,聽完古塘的描述形容後,搜遍枯腸也想不出有哪一號人物是他所形容的。
  「按正常的情況來看,這個自稱姓甄的如果雙方不夠瞭解的話,是絕不敢下那麼大的注,小豹子我看這件事還得你親自出馬,這個人對你那麼有信心,說不定你見了後可瞧出什麼來也說不一定。」「賭尊」想了許久對著小豹子道。
  「老爺子,這……這有用嗎?」小豹子道。
  「不管怎樣,先摸清楚這個人的底,古塘,你這就去回話,看那個人敢不敢先和小豹子來一場賭局。」「賭尊」吩咐道。
  「這……這妥當嗎?」古塘猶豫著。
  「沒什麼妥不妥當的,問題在那個人敢不敢露面,尤其在他那麼罵定的敢賭小豹子獨贏的情況下,如果他敢接受的話,就表示他絕不是個庸手。」
  事情就這麼定了下來,而且也進行的頗為順利。
  那姓甄的爽快的答應了古塘,賭局就定在晚上,地點為萬花樓中一處隱蔽的獨棟樓中。
  黃昏時分。
  小豹子經過一番修飾,穿著停當後,由古塘及「賭尊」黃千陪著來到了「萬花樓」。
  經過一番介紹,小豹子總覺得這個姓甄的彷彿在哪見過,然而他卻一點印象也沒有。
  倒是那姓甄的老闆在剛開始好像有些不自然的感覺,當然「賭尊」黃千也仔細的打量著對方,然而他也沒看出什麼。
  經過一陣客套應酬話後,古塘道:「甄老闆,不知您平常喜歡賭什麼?」
  笑得有些狡猾,甄老闆道:「我是客隨主便,只要賭得開心,賭什麼都無所謂,倒是這位小兄弟擅長什麼?」
  「甄大名板,承蒙你看得起在『六和堂』居然下注一百萬兩賭我贏,想必你對我定然有所瞭解,對骰子恐怕也一定有所研究,我看我們就賭骰子如何?」小豹子開口道。
  「好聰明,小兄弟。實不相瞞,前兩天你和那東瀛女娃對賭的情形我雖沒在現場,可是我卻一直在『樓外樓』的門口目睹了整個的經過情形,對你在骰子上面的功夫,憑良心說我是佩服到了極點,也因此我也才敢在你身上下了那麼大的賭注,我是做生意的,做生意的人當然不會做賠本的買賣。」甄老闆哈哈笑道。
  「既如此,那我們就賭骰子好了。」小豹子也是有心人,他當然不會找自己不擅長的去和人賭。
  「好極了,倒不知小兄弟預備怎麼個賭法?太小的賭注我可是沒什麼興趣,這一點我可是已和唐老闆言明過了。」
  回頭望了一眼古塘,「賭尊」黃千這時開口道:「甄老闆這你放心。」
  話完「賭尊」黃千拿出一個箱子放到桌上,打開箱蓋只見裡面銀票一疊疊儘是大額的票面。
  瞄了一眼,甄老闆笑道:「黃前輩,看樣子今晚你們可是有備而來哪,為示公平起見,甄某當然也得亮亮賭資。」
  只見甄老闆一面說話一面亦從身旁地上拿起他身旁的一隻木箱。









第15章 醜女大堂索「丈夫」
  箱蓋掀開後只見裡面金光閃閃,各式珠寶映著燈光炫耀得人們的眼睛都快睜不開。
  「我想這些各位都是行家,想不會有異議吧。」甄老闆合上箱蓋後自得意滿的道。
  那箱黃金珠寶莫說其價值,光是看上一眼都足以令人心跳眼花。
  能隨身有那麼驚人的財富,這個人真不知他是做什麼生意的。
  「這樣好了,我這個人喜歡乾脆,既然是賭那就賭得俐落些,小兄弟,我們擲骰子,每一把賭注就十萬兩銀子,你看可好?」甄老闆接著又道。
  十萬兩當然不是個小數目,甚至於它可以買下好幾家金陵城裡最值錢的店面。
  小豹子尚在猶豫,只見「賭尊」黃千笑道:「哈哈,甄老闆果然好氣魄,老夫代為答應,就如你所說的,不過賭歸賭,總也得有個限量,我看就這樣吧,為免傷了和氣雙方就以十把定輸贏如何?畢竟這只是消遣對不?」
  「好,就賭十把。」甄老闆把箱子交給了他身旁「桃紅院」裡的名妓「艷紅」笑道。
  一隻海碗,六粒形式大小一樣的上好玉石骰子。
  雙方鑒定過一切無偽後,甄龍板舉手讓道:「小兄弟,你先來。」
  於是小豹子也不客氣,他抓起碗中的骰子,掂了掂重量,擲出了第一把。
  六粒骰子在碗中一陣亂轉後全停了下來。果然小豹子擲出了「豹子」他把骰子控制得就像是他「養」的一般,只見六個六點刺目的一片全黑。
  「好手法。」甄老闆誇了一句,拿起了碗中骰子。
  隨隨便便的一丟,也不見那姓甄的有什麼特別的手法,但當那些骰子停了下來後居然也是清一色的六點豹子。
  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沒有。
  在場的「賭尊」黃千可算是此道中的祖師爺,只這一擲,他已然發現對方在這方面的火候恐已到了隨心所欲,爐火純青的地步了。
  這一把是平手,不分勝負。小豹子剛想再伸出手去拿碗中的骰子,甄老闆突然說道:「小兄弟,慢著。」
  看了在座的一眼,甄老闆接著道:「我想我們該另外換一個花樣才行,要不然我敢說擲到天亮恐怕仍然分不出個輸贏。」
  他說的可一點也不錯,就憑雙方各人的手法、技巧,如果光是這樣比下去,還真不知道要比到什麼時候。
  「那你的意思……」小豹子道。
  「我們比小,只看碗中的點數誰的點數最小,誰就贏,而且我發現擲十把也嫌慢了些,倒不如把十次的賭注改為一次,就那麼一次定輸贏你看可好?」甄老闆悠然道。
  十把的賭注一次來判勝負已夠刺激,而且又是比小,這對小豹子來說倒是新鮮事兒。
  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可是也實在想不出來到底是什體地方不對,小豹子回頭看了看「賭尊」黃千。
  只見「賭尊」黃千頷首示意。
  「好,就如你說的。」
  語畢,小豹子把骰子拿在手中一陣互搓,猛然擲出。
  能擲出六點的豹子當然也可擲出全部為一點的點數,果不錯,當碗中的骰子個個都是腥紅的一點朝上時,小豹子不覺滿意的笑了。
  六顆骰子六點這該是最小的點數了吧。
  可是當小豹子看到甄老闆臉上的笑容時,他的笑僵凝了,因為他發現對方的笑意好像在告訴自己「你輸了」。
  「該我了。」甄老闆笑得有如一隻狐狸。
  仍然是隨隨便便的抓起骰子一擲,小豹子不信還有什麼點子會比六點還小。
  他一直緊盯著碗中不停轉動的骰子,在骰子全部停下來之後,小豹子傻了,不但傻了,簡直變得有些癡呆了。
  因為碗中的骰子只有「五點」。
  「如何?你承認輸了嗎?」甄老闆笑著問。
  小豹子恨不得一拳打扁對方的鼻子,然而他不得不服輸,原來六粒骰子會只有五點,是因為其中有兩顆二子疊在一塊,因此才變成了五點。
  「我……我認輸了。」頹喪得像失了魂,小豹子羞愧得無地自容。
  「哈、哈、哈」「賭尊」黃千上前一步道:「閣下果然薑是老的辣,來,這是一百萬兩的賭注。」
  從箱子中撿出銀票,「賭尊」交給對方又道:「不知閣下可願和老夫賭一把?」
  收好銀票,甄老闆道:「老前輩是賭國中尊稱的祖師爺,能有幸和您對賭這可是一件露臉的事情,不知老前輩要如何和敝人賭呢?」
  「老規矩如何?」「賭尊」黃千道。
  「好,不知賭注如何?」甄老闆道。
  看了看箱子中所剩不多的銀票,「賭尊」黃千道:「就賭這些吧,另外加上老夫數十年的聲譽。」
  江湖中人名聲往往看得比生命還來得重要,賭尊的話當然令每個人都吃了一驚。
  怔了一下,甄老闆道:「老前輩言重了,我看這樣好了,在下如果輸了這一箱黃金珠寶算是賠注,萬一不幸贏了,在下只希望黃老前輩能替我做一件事情。」
  「什麼事?」「賭尊」黃千奇怪的問道。
  「我希望黃老前輩能保我一年不死,我的意思是說在一年當中凡是與我為敵的人,前輩都得替我消災擋禍。」甄老闆胸有成竹的道。
  略一沉吟,「賭尊」黃千道:「好,君子一言。」
  「駟馬難追。」甄老闆立即接口。
  小豹子輸了。
  他輸在經驗不足,也輸在對方的老奸巨猾。
  他現在等著看「賭尊」要如何來扳回劣勢,同時也在猜想他要用什麼方法來擊敗對方。
  一陣推讓後,甄老闆拿起了骰子,他已決定先擲。
  他很慎重的把手中骰子拿捏成一個他自認為量滿意的角度,臉色凝重的一再把海碗調整方向。
  他當然知道他面對的是個什麼樣的人物,也無怪乎他如此小心翼翼的不敢有一絲毫的大意。
  「賭尊」黃千沉穩得像一座山,他的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而古塘與小豹子兩個人卻全都揪著心,等著甄老闆的一擲。
  終於甄老闆大喝一聲,他酒出了手中的骰子,那六粒散子在碗中一陣碰撞竟像著了魔法般,最後一粒粒的堆疊了起來。
  這是什麼樣的手法?
  又是什麼樣的技巧?
  最令人歎為觀止的是那最上面的一顆骰子居然是一點的面兒。
  小豹子的魂飛了。
  古塘的心坑己快停止。
  而甄老闆身旁的名妓「艷紅」卻早已癱坐在椅子上。
  「一點,黃老前輩。」
  甄老闆的聲音像來自九幽,震得每個人全都不自禁的打了一個哆嗦。
  「好一手疊羅漢,閣下這一手在賭國裡己三十年未見,真是難得、難得。」「賭尊」黃千豎起了拇指誇讚。
  「獻醜的很,在下這三腳貓的把戲恐怕難入黃老前輩的法眼。」甄老闆嘴裡謙虛著,心裡卻等著看對方出醜。
  在任何人的想法裡,碰到了這種情況除了認輸外,實在不知還有什麼辦法可想。
  小豹子這樣想,古塘也是這樣想,甄老闆更是一付篤定贏的表情。
  「賭尊」黃千笑了笑,他一顆顆拿起碗中的骰子,看他的樣子他仍然有一搏的意思。
  他的這個舉動令每個人都吃驚不已。甄老闆更是一付不解的樣子,在他的觀念裡這個過了氣的老頭簡直是莫名其妙。
  「老前輩,我剛剛擲的是一點。」甄老闆不覺脫口提醒道。
  「我知道,我也知道比小的規矩,就算我也擲出個一點來也仍然是你贏,不過世間事有時是會有意外發生的」「賭尊」黃千好整以暇的把骰子在手中撥弄了一下道。
  「是嗎?那麼你就請,在下倒要看看前輩還能變出什麼花樣。」
  他的話已經失去了先前的禮貌,甚至於有點兒嗤之以鼻的味道。
  「賭尊」黃千是老江湖,他不會聽不出人家話中的意思,他淡然笑一笑,什麼也沒說,只是把手中的骰子翻來覆去的研究著。
  骰子當然沒有問題,這可是金陵最大一家玉石店「玉寶齊」所出。
  在大家都沒想到的時間裡,「賭尊」黃千已然擲出手中的骰子。
  只不過他只擲了五顆,當那五顆骰子還沒停下來的時候,他又擲出了第六顆。
  先前的五顆骰子經過後來的那顆骰子一陣撞擊後竟然也一顆顆疊了起來。
  看樣子他似乎也想用同樣的手法。
  說時遲那時快,當五顆骰子剛剛疊成一條柱兒的時候,那第六顆骰子也不知怎麼會碰到碗壁,就那麼跳了上去。
  奇妙的是那顆骰子並不是平擺在那上面,而是斜斜的立在上面。
  一顆骰子立在那裡當然看不出是什麼點子來,也就是說沒有點子。
  沒有點子當然要比一點來得小,於是小豹子和古塘兩個人直揉著眼睛,簡直不敢相信他們看到的是事實。
  「這……這是什麼點子?」名妓艷紅幾乎捧不住她手中的箱子,她啞聲問。
  小豹子可神氣了,你難道看不出來那根本沒有點子嗎?
  「這……這怎麼可能?怎麼可能?」艷紅敢情心疼她手中抱著的黃金珠寶。
  笑了笑,「賭尊」黃千道:「姑娘何不問問甄老闆,看看這算不算。」
  艷紅回頭望向甄老闆,只見他鐵灰著臉直愕愕的盯著那顆兀自斜立在那的骰子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良久,甄老闆方歎了一口氣道:「『賭尊』不愧為『賭尊』,甄某甘拜下風,輸得也沒話說。」
  「承讓、承讓,投機取巧還請包涵。」「賭尊」笑道。
  「不,老前輩足智多謀實在高人一等。」甄老闆由衷的說完後他從名妓艷紅手中取過那只裝著珠寶的箱子,就像挖了艷紅心頭的一塊肉,然後把它推向小豹子。
  贏了,小豹子到現在才發現到賭是人人會賭。
  但是真正的「賭」並非只看表面的輸贏,要想做一個真正的贏家,賭技固然重要,最重要的還必須要有冷靜的頭腦和聰穎的智慧。
  一回到油坊大街「六粒散」的堂口。
  還沒進門呢,小豹子的眼皮子就開始跳了。
  心裡正在奇怪好端端的眼皮子怎麼會桃,只見鄭岐已迎了出來,他和「賭尊」行過禮後,便對小豹子露出一種曖昧的微笑。
  「你笑什麼鄭岐?」「賭尊」黃千可是知道他這屬下的個性,不覺奇道。
  「沒……沒什麼,只不過堂口裡有客。」鄭歧望了一眼小豹子仍然笑道。
  「有客?什麼客人?」「賭尊」黃千更是奇怪,因為算有客這鄭歧不待在堂口裡招呼客人,卻跑出來做啥?
  「老爺子,不是咱們的客人,是趙少爺的客人。」鄭歧幾乎笑出聲來。
  「我的客人?鄭大哥,你別開玩笑了,咱會有什麼客人?」
  小豹子的眼皮愈跳愈厲害。
  「是個和你差不多大的女的,她說她是你老婆。」鄭技終於忍不住笑了出來。
  「我老婆?」小豹子嚇了一跳道。
  他當然沒有老婆,不過他卻想到了蘋兒。
  這個丫頭,看樣子她還真是不怕害躁,居然逢人就說是咱老婆,娘的,她是東洋來的沒啥子關係,咱以後可得混世面,這不是讓咱出「糗」出到姥姥家了嗎?小豹子心裡頭暗自罵著。
  「小子,看樣子是你那東洋婆子找上門了。」「賭尊」黃千看到小豹子臉紅耳赤的樣子不覺調侃道。
  只有古塘不明所以,只見他用一雙奇怪的眼神直看著小豹子然後道:「你……你小子在搞什麼鬼?什麼時候跑出個老婆來了?」
  本來想解釋一下,小豹子突然想到一個問題,那就是鄭歧是見過蘋兒的,如果來的人是蘋兒那麼他一定會說是蘋兒來訪,而且態度也絕不會這麼曖昧。
  「她……她有沒有說姓什麼?」小豹子感覺不對勁的問。
  「沒有,趙少爺何不進去看了就知道。」
  「哦」了一聲小豹子開始往大廳走去。
  會不會是小星星?
  他一面走一面想。
  「小豹子、豹弟弟——」
  這兩聲呼喚簡直差點沒把小豹子的魂給減飛。
  他想伸手摀住耳朵,也想閉上眼睛,更想回身就跑。
  然而這一切已經遲了,畢竟人家已經看到了他才會從大廳中追了出來。
  袖子臉,眼睛一大一小,略塌的鼻子,加上頗厚的嘴唇和不少的雀斑,就算是晚上吧,小豹子可也看得清清楚楚由廳裡出來的人不是賀如美還會是誰?
  誰也看得出來賀如美看到小豹子的時候,那種表情,那股粘纏勁,是多麼的「感」人。
  就宛如一個妻子見到睽違多目的丈夫般,那麼的興奮,那麼的熱情洋溢。
  只見她來到小豹子身旁,又捶又打,又捏又扭的口裡直嚷嚷道:「豹弟弟,你可想死姐姐我啦,你這冤家可想死我了要不是旁邊有人,我敢打賭這個女人一定會忍不住的抱著小豹子猛啃上幾口。
  小豹子這時候一張臉已快成了苦瓜,他用一種自己不相信是自己的聲音道:「你……你怎麼找……找到這來了?」
  「哎唷,你不知道你現在可成了大名人?你和東洋人約賭的事情恐怕已經傳遍了整個江湖,我在揚州一聽到消息幾乎馬不停蹄的立刻趕了來,你……你這死沒良心的,為什麼看到奴家一點高興的樣子也沒有?你可知道這些日子以來我終日想你,想得眼睛都哭腫了,想得人都瘦了一圈。」
  根本就不待小豹子有所表示,賀如美接著又道:「你瞞得我好苦,你說什麼我就信什麼,你騙我說你是『落難公子』我不怪你,你混進我們『賀蘭山莊』我也不怨你,可是你千不該、萬不該,不該騙了我的感情,更不應該騙……騙婚啊……老公這是什麼和什麼,賀如美連珠炮似的話,小豹子聽了只差沒噴出一口鮮血。
  「賭尊」黃千,「落葉刀」古塘,「六粒骰」的鄭岐,以及其他門人每個人都蹬著小豹子,就彷彿他的頭上突然長出了一對角那般希奇。
  「老公,你的一切我都知道了,我不管你是不是『四瘋堂』的人,更不管『四瘋堂』是不是和咱們『賀蘭山莊』有怨隙。你應該知道你既然入了我們賀家,就是我們賀家的人,因此你的事也就我的事,你所有的困難,我們賀家都會為你頂著——」
  沒有人知道小豹子和她之間的這筆糊塗賬,每個人也都為這個突然冒出來的「老婆」弄得一頭霧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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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8 09:00:44 |只看該作者
  小豹子更是被她這一頓劈哩叭啦,喋喋不休的話搞得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他舉起雙手做了一個求饒的姿勢後道:「賀小姐、賀姑奶奶、賀大『美人』,你先停一停你那張『櫻桃小嘴』讓我說幾句話可不可以?」
  賀如美最愛聽的就是人家說她美麗,尤其在她的心上人口中說出來更是別有一番甜蜜的感覺,也許讓愛情沖昏了頭,她根本聽不出來小豹子話中挖苦的意思。
  只見她扭捏作態,拋了一個「媚眼」,差點令小豹子心跳停止,然後道:「好嘛、好嘛,有什麼話你就說好了,奴家聽著就是了。」
  心裡又是一顫,小豹子簡直恨不得自己是個瞎子,卻不得不道:「我們做個朋友我不反對。」
  一聽這話,賀如美慌忙道:「老公——」
  小豹子立刻阻止她接著道:「你閉上嘴先聽我說。」
  看樣子賀如美還真有些怕這「老公」,她見他一瞪眼,嚇得連忙閉上嘴,嚥下要說的話。
  「第一、咱承認利用你混入『賀蘭山莊』,不過那是為了救人,不得不那麼做。第二、咱的事情咱自己會想辦法解決,不需要你幫忙,更不需要『賀蘭山莊』幫忙。第三、咱從沒欺驢你的感情,也從沒答應你什麼,這一切都是你們一廂情願,趕……趕鴨子上架的做法,最後請你聽好,咱不是你『老公』,拜託你以後千萬不要把這兩個字掛在嘴邊。」
  小豹子的話就像晴天霹需,賀如美本來就不怎麼好看的臉變得更為難看,她「蹬、蹬」連退兩步,結舌了半天才說出:「你……你說……你說什麼?」
  歎了一口氣,小豹子有些不忍說道:「我說我不是你的老公,求求你不要人前人後喊得那麼流暢順口。」
  有一會兒的沉默,好像要仔細回想一下子小豹子所說的話。
  驀然,賀如美又衝了上來抓住小豹子的衣襟,同時流著眼淚嘎聲道:「你怎麼可以這麼說?你怎麼可以這麼說?禮堂、洞房、媒人、證人我們全都有,你怎麼可以不承認是我的老公?天哪?你乾脆殺了我、殺了我好了……」
  碰到這種事情小豹子真的慌了手腳:他哭喪著臉一點辦法也沒有。
  「這位姑娘,想必你是賀見愁的女兒吧。」古塘叫了一聲道:「有什麼話咱們大家不妨慢慢說,你先不要這樣子好不?」
  賀如美停止了哭鬧,她轉頭看了古塘一眼抽噎道:「你……你是誰?」
  尷尬的笑了笑,「落葉刀」古塘道:「我是他的舅舅,你有什麼委屈不妨對我說。」
  可找到了救星,賀如美立刻趨前襝福道:「舅舅,你……你老人家可得替我作主哇……」
  真有點消受不了,古塘苦笑道:「你……你請起,我想……我想先弄清楚你和他之間到底是怎麼回事,尤其你和他成親這檔子事到底是真是假?」
  「舅舅,奴家……奴家怎麼敢騙您呢?這可關係著我一生的清白哪。」賀如美起身後道。
  「你說你們成了親,請問你剛才說的物證、人證,你可提得出來?」
  擦了一下眼淚,賀如美道:「禮堂、洞房都是在我家,人證就在屋裡。」
  「舅舅、老舅,你……你可別聽她的……」小豹子想要解釋。
  「你給我閉嘴,你這小子簡直大逆不道,居然敢私自與人成親?你眼中還有沒有雙親長輩?還遵不遵古禮家法?」古塘不禁氣道。
  他是從小就知道小豹子調皮搗蛋是出了名的,可是他怎麼也想不到他這回居然會荒唐到這種地步,竟然蹦出這麼一個醜得能把人嚇死的女人,說她和他成了親,「千里尋夫」尋到這。
  「什麼人證?」小豹子快讓她給搞瘋了。
  他的話還沒說完,只見大廳裡慢慢行出「皮條花」蕭燕。
  「姐姐——?」乍見「皮條花」小豹子有種久別親人的感覺,他迎了上去。
  「皮條花」蕭燕亦熱烈的握著小豹子的手,然後含笑的與「賭尊」黃千與古塘二人點頭為禮。
  「這位該是名動江湖的女俠『皮條花』蕭燕蕭姑娘吧,呵呵……老夫這『六粒骰』今兒個可真是熱鬧啊,走、走,大伙屋裡談,不管是『騙婚』也好,『尋夫』也罷,總不成就在這站著談吧。」「賭尊」黃千是主人,他帶領著大家進入廳中。
  再經過一番介紹與寒暄,大家入了座。
  「落葉刀」古塘心裡急著想明白小豹子和賀如美之間的關係,他首先開口道:「蕭姑娘,剛才賀家千金曾道及她和小豹子成親之事而你是證人,我想請問你可有此事?她所說的可是真的?」
  「皮條花」當初也曾假冒小豹子的表姐混入「賀蘭山莊」,她當然知道小豹子他們之間的一筆爛賬。
  於是她點頭道:「古壯士,這……這當初也是權宜之計,雖然賀家一切都已準備停當,不過他們還沒拜堂。」
  「喂,你這女人說話可得憑良心,就算我們沒有拜堂,可是咱們『賀蘭山莊』全莊上下,以及附近的居民可全知道這件事,這……這和拜不拜堂又有什麼關係?難道非要同房同床後才能算是夫妻嗎?」賀如美一聽「皮條花」的話不禁急道。
  「皮條花」是何許人,她怎會理會賀如美的小姐脾氣?她斜睥了賀如美一眼道:「賀大小姐你最好弄清楚我可不是當初在你們莊裡的鄉下女人,這兒更不是你們『賀蘭山莊』,你要再不收起你那頤指氣使的小姐脾氣,吃虧的可是你自己,到時候可別說我沒給你警告。」
  「人的名樹的影」,「皮條花」的氣度與語氣倒真讓賀如美不敢再說話沒有分寸。
  「對呀,姐姐說得對,咱們一沒拜堂、二沒入洞房、三更沒上床,這哪裡算是成親?我看這簡直是『搶親』嘛,老舅,你現在該明白了吧。」小豹子眼見有人為自己說話,聲音也大了些道。
  「我不管,反正所有的人都知道如果不是事發突然的話,我們早已是夫妻了,你也別想賴,你這老公我是喊定了,怎麼樣?」賀如美近乎刁蠻的道。
  「你……你講不講道理?就算你將來不想嫁人,咱可是還得再娶,你……」小豹子碰到這種女人,他沒轍了,他也不知要說什麼才好。
  「再娶?你休想,誰要敢嫁給你我就殺了誰。」賀如美有點失去理智道。
  笑不出來了,這回小豹子可是知道人家絕對不是說著玩的。
  不只他,再座的每一個人也都看得出來賀如美真的是說得出也做得到。
  「賀小姐,據我目前的瞭解,這一切似乎都是個誤會,這個婚配嘛一拜天地、二拜高堂、三入洞房,你們這些都沒完成怎麼能算夫妻呢?別忘了你可是『賀蘭山莊』的大小姐,自己的名節可不能不顧及,這件事我看就這麼算了,日後『四瘋堂』一定會踵門賠禮,有關我這外甥混入貴莊冒犯之處必會對賀莊主有個交待,如何?」古塘已然明瞭事情的大部份經過,他想了想後娓娓而道。
  看了看在場諸人,賀如美發現她似乎找不到一個支持者,每個人都用一種同情及些許看笑話的眼神望著自己。
  她滿腔興奮的心情消失了,代之而起的是愈來愈濃的羞辱感。
  最後她把眼光停在小豹子的身上,她發現面前的這個人己和以前有了很大的改變;他似乎成熟了許多,不再像以前那樣稚氣。
  她後退了數步,一個字一個字的道:「你怎麼說?」
  真正的歎了一口氣,小豹子歎聲道:「賀小姐,賀姐姐,你應該明白的很那……那只是一場鬧劇,我……我真的沒有一點想要和你成親的意思。真的,真的沒有。」
  「很好……」又退了數步賀如美的眼中升起了怒火連聲道:「很好,好得很。」
  退到大廳門口,她停了下來用一種斬釘截鐵的語氣道:「我明白了,你……你一直在利用我是不?可笑的是我竟然一廂情願的付出了我全部的感情,為了你我遭人擄掠,為了你我更遭人恥笑,現在我又任你們這般踐踏我的自尊,你……你等著我的報復,我對自己發誓,這一輩子我將傾畢生之力也不會讓你有稱心的日子。」
  話完她立刻掉頭而去,望著她逝去的背影,每個人都知道這個仇恨恐怕已不是一件普通的麻煩事。
  因為這個醜女人可是「賀蘭山莊」的大小姐,賀見愁視若命根子的「掌上明珠」。
  最重要的是「賀蘭山莊」不僅勢力寵大,而賀見愁那個人可是睚皆必報,不折不扣的是個人人頭疼的人物。
  看樣子小豹子所屬的「四瘋堂」,終必有一天會和「賀蘭山莊」引發正面的衝突,而打破多年來對峙的假像和平。
  「你這小子簡直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你看看你幹的好事,如今堂口內元兇末除,居然又給你惹出了那麼大的麻煩,唉,大當家的現在生死未卜,要不然光是這一樁恐怕就要剝掉你一層皮。」古塘憂心的數落著小豹子道。
  彷彿也感覺到自己是有些錯了,小豹子這回可哼也不敢哼一聲。
  「皮條花」蕭燕咳嗽一聲,來到小豹子身旁問:「你可有『糊塗蛋』的消息?」
  回過神,小豹子這才想起回道:「姐姐,怎麼『糊塗蛋』那天不是和你在一起嗎?」
  「我們走失了。」「皮條花」接著便把那日的事情說給小豹子聽。
  原來當官府趕至現場後,「皮條花」便與「糊塗蛋」匆忙間一路搜尋小豹子的行蹤,卻遍尋不著,最後兩人便商量分兩路約好會面地點與時間,結果「皮條花」到時間後卻也不見了「糊塗蛋」來到,在苦候不至下「皮條花」便連日多方打聽。當聽到小豹子與人在金陵約賭的消息後就趕了來。
  於是小豹子也把近日來所發生之事簡略的對「皮條花」述及一遍,以及目前和甄老闆的種種。
  「老前輩。」「皮條花」瞭解所有事情經過後對「賭尊」黃千道:「實不相瞞,晚輩的職責就是一路安全護送小豹子至洛陽王處,沒想到一件原本極其簡單的事情居然會發生了那麼多意外的變化,照說我應該不顧其他只帶小豹子安然到達目地就可,然而我卻答應了他,待解決『四瘋堂』謀反事情再說,關於此間之事我已上稟『洛陽王』,近日亦接獲消息,『洛陽王』在朝中頗受當年政敵多方攻擊,他唯恐當今聖上知道昔日小豹子逃過抄斬,有欺君蒙上的嫌疑,繼之令我暫緩帶他認祖歸宗,並囑全力幫他平定『四瘋堂』內的謀反。在我們這一行裡木不應該介入幫派之間的家務事,奈何晚輩一家曾受『洛陽王』之恩,因此亦顧不得行規,這點尚請前輩有所瞭解。」
  這是「皮條花」懂禮知理之處。江湖有江湖的規矩,雖然「賭尊」黃千並不是她這一系統中人,她仍然把自己的立場先表明白。
  頓了一頓,「皮條花」接著又道:「既然前輩肯鼎力為小豹子之事相助,晚輩自當以前輩馬首是瞻,聽您差遣,也竭盡所知為眼下之事做一分析。」
  「賭尊」黃千一面聽著,一面心中不覺為「皮條花」喝彩。
  固然「皮條花」懂得江湖禮數,坦誠一片是原因,主要的是他沒想到這麼一個名動江湖的「殺手」,會是這麼知恩圖報,難得的是不怕壞了規矩遭受同行的制裁。
  小豹子不懂其間厲害,但古塘和其他「六粒骰」的門人卻全知道「皮條花」這麼做可是犯了他們那一行的大忌。因為行有行規,尤其被江湖人視為「殺手」的那一行裡,第一戒就是在任何情形下均不得介入武林幫派的鬥爭中。他們也更知道雖然「殺手」沒有什麼特定的組織,但是行行均有前輩耆老。像賭行裡「賭尊」黃千就是前輩耆老,任何有關賭行裡的事情,他都能說得上話,亦可出面對某一不肖之徒通令江湖人給予制裁。
  露出欽佩之色,「賭尊」黃千微笑道:「蕭姑娘,你太抬舉老夫了,羞夫老矣,再者就算有心想幫這小子清理門戶也力不從心,我看這以後還得靠你才行羅,我只能出出主意,提供點意見,或者憑老夫這張老臉去讓一些會幫東方起雲的人打消原意,有沒有買賬的人,有多大成效我可就不敢說了。」
  「皮條花」還不知道「賭尊」所說力不從心是真的,她只當人家是敷衍話,卻不知「賭尊」為小豹子通脈行功可已經大大傷了本身修為。
  臉上顏色稍變,「皮條花」不快之意立刻被古塘看出,他可是善於察言觀色,一琢磨馬上明白「皮條花」心中不痛快的地方。
  於是他不著痕跡的道:「蕭姑娘,黃老前輩可是早已不問江湖中事已有多年了,再者前些日子他老人家為了造就咱這不成材的外甥,幾乎耗盡本身真元為他打通血脈,希望你不要誤會才好。」
  練武之人豈有不知這種為人通脈行功最損真元,若非特殊關係,至親好友也不見得會有誰願意這麼做。
  所以一聽完「落葉刀」古塘這麼一說,「皮條花」不但消除了心中的不快,並且欽敬恭謹的襝福道:「老前輩您讓晚輩愧煞,日後這『四瘋堂』若能趕走那鵲巢鳩佔的奸人,前輩當居首功。」
  「哈、哈,蕭姑娘你扯遠啦,那小子年紀還不,要想成事還得自己勤加磨練,老夫可不敢居功。其實說句老實話,為他打通血脈這大半卻是私心,因為老夫還得靠他替我退卻仇家吶。」「賭尊」笑道。
  「老爺子,蕭姐姐你二位幫個忙好不?」
  「賭尊」與「皮條花」奇怪小豹子為什麼插嘴。
  故意清了清喉嚨小豹子方道:「你們全是咱的大恩人,小豹子可是瞎子吃『餃子』自己最清楚,有朝一日咱要是發了,噢,不、不是發了,咱是說有朝一日咱要是恢復了『四瘋堂』的正統後,咱一定論功行賞,嘿嘿,論功行賞……」
  這是什麼和什麼,小豹子的老毛病可又犯了。當然大家全都知道他的意思,他只是想用文表現一下自己的感激之情罷了。
  於是大伙全笑了,只是小豹子的腦袋瓜子卻掛上了「落葉刀」一記。
  「你這臭小子可真有學問,什麼瞎子吃『餃子』?亂七八糟的。你還以為你是誰?論功行賞?我行你個頭,這裡的任何人如果要貪圖你那行賞,那倒還不如把你給拎了出去,要知道東方起雲那叛逆出的賞銀可是令得許多人眼紅哪。」
  古塘這一記敲得小豹子嘰歪亂叫,卻也讓「皮條花」嬌靨為之一變。
  因為她想到了一個問題,那就是小豹子如今在金陵約賭東洋人的事情怕不已轟動了附近百里。那麼像「四瘋堂」這麼大的一個幫會,就算東方起雲帶著人追那「辣手」賈裕祖去了,恐怕也會得知這消息。那麼一來這豈不是明白的告訴了人家他的行蹤?
  看出了「皮條花」心中的不安,「落葉刀」古塘笑著道:「蕭姑娘,你是否覺得我們這麼做有什麼不妥?」
  「皮條花」不得不把心中的憂慮說了出來。
  「其實我們這麼招搖也有我們的目的,第一、這是金陵也是黃老爺子的地盤兒,就算有那些不開眼的傢伙想要有什麼圖謀,恐怕也不敢在這出狀況。第二、我們就想引出東方起雲來,看看這狼心狗肺的混蛋是不是真的對小豹子有什麼不利的舉動。如果有,那也證明了大當家的失蹤以及『四瘋堂』的謀反,他想掩飾罪行也無從掩飾了。第三、就算東方起雲不敢親自出面,而另派他人,我們也正好可揪出那為虎作倀的鼠輩是哪些人物。」古塘解釋著道。
  「怕就怕小豹子真的有什麼意外。」「皮條花」職責所在,雖然她也明白江湖上有人敢捋「賭尊」虎鬚的人已不太多,但還是有些不放心的道。
  「當然任何事情都有風險,不過這小子今非昔比,他雖然無法對付像東方起雲那樣的梟雄,但是一般尋常的江湖人物我敢說已不是他的對手,更何況他手上還握有『擎天弓』,你不知道,他現在已能把『擎天弓』的特性和厲害處發揮得淋漓盡至,不但準頭有了,更主要的是我已替他配好了藥丸,那種藥丸你該知道威力有多大。」古塘接著又道。
  「哦,這可是真的?」「皮條花」不禁喜道。
  「當然是真的,姐姐你可要我試試?」小豹子得意非凡的插嘴道:「這些還得歸力老爺子替我打通經脈,否則充其量我還是和以前一樣,最多準頭比較夠些。」
  「不要了,姐姐我可不想變成『烤鴨』一隻,等以後你還怕我沒機會看嗎?」「皮條花」的心理壓力消失了大半。
  畢竟小豹子有了防身的利器後,她可放心得多了。
  大約黃昏後。
  小豹子和蘋兒又並肩坐在鼓樓裡。
  雖然侷促在這麼一個小小的空間裡,他們兩個人卻海闊天空的聊著。一點也不覺得地方狹窄。這就是一般少男少女當互相吸引的時候,才會有的一種感覺。
  地方夠隱密,他們絕不怕有人會看到;只見他們自己的依偎,不時輕言淺笑。
  「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小豹子深深嗅著她的髮香。
  「什麼好消息?」蘋兒抬頭深情的望著他。
  「咱的計劃已成功了一大半,今天有個驢蛋跑到『六和堂』居然買一百萬兩買我獨贏。」
  「有這種事?」蘋兒嚇了一跳,坐直身子簡直難以相信道。
  她當然無法相信,因為這許多銀子可以買下好幾條大街,也難怪她圓睜著眼睛,慌忙追問。
  「妙的是那個傢伙竟然又輸了咱將近一百萬的珠寶,你說這不是天助我也是什麼?」
  「你……你別哄我,該不是……該不是哄我高興吧。」蘋兒簡直無法控制激動的情緒道。
  「騙你是小狗,再說這種事我怎麼敢騙你,這可關係到咱的終身大事吶。」有點賣著關子,小豹子道。
  「討厭,你……你快說嘛……」輕捶了他一拳,蘋兒急著道。
  把事情的經過一五一十的說了一遍,最後小豹子道:「如果這種凱子多來上兩個,不但你老爹回東洋的銀子有了著落,咱的老婆本更不用愁啦。」
  「凱……凱子?」像蘋兒這種女孩她又怎麼聽得懂小豹子隨時冒出來的古怪名詞。
  歎了一口氣,小豹子發現他和她之間的確還有許多地方需要好好的溝通。
  「凱子就是……就是冤大頭,有錢的冤大頭,幫個忙咱未來的老婆,這往後幾十年的歲月如果你不肯花腦筋去聽我講話,那我可有得累羅。」
  「人……人家會……會用心學……」蘋兒一付委屈得要哭道。
  女人就是這樣,別看她一付凶狠潑辣,刁蠻霸道,那只是對別人。只要一旦情驚滋生,那可完全變了樣。
  小豹子想到第一次見到她時的情形,再看看眼前,他發覺她簡直是判若兩人。心中不覺感觸良深,伸過手握了握她那曾經要了自己小命的柔荑。
  「好啦、好啦,看你一付小媳婦的樣子,我也沒說什麼,幹嘛擺出這一付可憐相,怪只怪咱從小野慣了,滿口儘是鄉野粗話,江湖僵語,以……以後在你面前我盡量少說就是了。」
  心裡掠過一絲甜蜜,蘋兒幽怨道:「我……我沒怪你的意思,你也別改,我……我喜歡的就是真實的你。」
  好熟悉的話,好熟悉的感覺。
  小豹子突然想起了小星星,他不知道她現在在哪?也不知道她的氣消了沒有?
  更不知道一個從小和自己長大的玩伴,為什麼突然間會對自己產生那麼大的恨意。
  她一向對自己百依百順,也一向對自己言聽計從,曾幾何時她的眼中竟然充滿了令自己為之悚然的怕人眼光?
  是她變了?還是自己真的已傷了她的心?
  他好不願意造成這種局面,可是她卻是東方起雲的女兒。
  長歎一聲回過頭小豹子看到蘋兒清澈的目光。
  「想起了她是不?她叫小星星對不?她很美,美得真像一顆天上的星星。」
  這個善體人意的女孩,她竟然連自己心裡想什麼都能知道。
  「她是我仇人的女兒。」小豹子痛苦的道。
  「我知道,我也看得出你內心的哀傷。」
  甩了甩頭,小豹子道:「算了,咱們不談她了。」
  「不要怪她,或許她也和你一樣痛苦。」
  「我現在只希望以後在我面對她爹的時候,她能置身事外。」
  皎月當空。
  長街寂然。
  小豹子和蘋兒拖著兩道長長的身影來到這條長街的街心。
  他們看到了幢幢黑影,也看到了閃閃刀光。
  這些人就像來自地獄的幽靈一樣,無聲無息的就出現在他們的前後左右。
  「他……他們想幹什麼?」蘋兒有些訝異卻毫不慌張的道。
  「當然是衝著咱們而來。」小豹子停了下來,拿出了「擎天弓」戒備的回道。
  「奇怪,他們怎麼知道我們會經過這裡?」
  小豹子也不知道,不過他卻聽到了一聲狗吠。
  「『尼克森』?」小豹子驀然驚道。
  「不錯,是你那條狗找到你的。」
  一個高大的黑衣人越眾而出,語氣森冷,冷得讓人彷彿置身冰窯。
  藉著月光,小豹子打量來人,他發現他不認識對方,不但不認識,甚至連一面也沒見過。
  「你們找我?」
  經過那許多苦難的經歷,渡過無數次的風險,小豹子不再是以前的小豹子。
  他不優不懼,現在他給人的感覺就像是成名多年的江湖人般,一點也看不出來還只是個大孩子。
  「你是小豹子?趙威武的兒子?」對方明知找對了人,卻仍然想要進一步的證實道。
  「可不可以先放了我的狗?」小豹子看到遠處兩個人按住「尼克森」,並且在它的嘴上套上套子,不覺心痛的道。
  「可以,不過你們必須跟我們走。」那高大的黑衣人沉聲道。
  「你們是誰?說吧,到底你們想怎麼樣?只要一切說得過去,我想我會考慮的。」看到「尼克森」已經讓人用繩子捆綁了起來,小豹子心痛如絞,面上卻不露痕跡的平淡道。
  陰沉的笑了一聲,那黑衣人道:「我們是誰你倒無須知道,我只問你你是乖乖就擒呢?還是要我們用強的?」
  看了看周過的環境,小豹子發現這些人簡直對自己是勢在必得,他們不但前後包圍住自己,並且在長街兩旁的屋脊上都埋伏的有人,而且他們手中全都拿著弓箭,箭簇在月光下泛起森冷的白光。
  再看看他們,他也發現到這些人全都是隸屬同一個組織;
  最後他明白他碰上了什麼人。
  小豹子雖然以前只是個貪玩的孩子,但是沒吃過豬肉總見過豬走路,在「四瘋堂」裡聽多了許多幫派的特徵及表記。
  「你們是『黃綢鋼刀會』?」看著他們手中的鋼刀,以及鋼刀上繫著的黃綢,小豹子淡然道。
  似乎愕了一下,對面高大的黑衣人冷笑道:「好聰明的孩子,難怪這些日子那麼多人都找不到你。」
  「我很奇怪,奇怪你們怎麼有那麼大的膽子?我希望閣下還不至於糊塗到忘了『四瘋堂』在淮中的地位,而你們——『黃綢鋼刀會』卻一向是庇蔭在『四瘋堂』的勢力下生存的。」
  心裡一驚,臉上倏然升起一股怒容,對面的黑衣人火道:「好刁的小子,你簡直和你那混蛋老子是一個模子出來的,自大咱狂、目中無人。不錯,『黃綢鋼刀會』以前是個不入流的幫會,但是現在情況已經改變了,莫忘了『鐵獅子』現在恐怕已經成了只死獅子了,而你這隻小豹子也即將跟進。」
  「我想我明白了,『四瘋堂』當日之變恐怕你們脫不了關係。」小豹子一直在試探。
  黑衣人也發覺到了對方的用意,他心裡一驚暗道:「這個孩子果然精明到了家,今日不除將來必定是一大患。」
  「有一句話你一定聽過,那就是秘密知道的越多,死的也越快。很可惜,像你這麼一個聰明的孩子實在不該這麼早就天折,因為當日『四瘋堂』的事情,的確是件秘密。」
  鋼刀泛起刀光,黑衣人已一步步的逼近。
  「等一等。」小豹子突然道。
  「小子,本來你可以多活些日子,奈何你己有了非死不可的理由。問吧,你還有什麼不明白的?我想你一定不想做個糊塗鬼。」停了下來,黑衣人殺機未滅道。
  「我想知道勾結外人,出賣『四瘋堂』的人,是不是我心中所想的人。」小豹子慎重的問。
  「你真的知道的不少,居然猜得到『四瘋堂』出了內奸,你倒說說看你必中所想的人是誰?」對方真心佩服的道。
  「東方起雲?」小豹子心痛的問。
  「這可是你說的。」黑衣人舉起了刀陰笑道。
  「閣下何必心急,我想你們早已查清楚了咱的一切,也知道咱是什麼也不會的孩子,何況你們又布下了這麼一個天羅地網,難道還怕我會插翅飛了嗎?」小豹子退了一步道。
  「你還有什麼問題?」黑衣人已經把小豹子看成了一個死人,他有些不耐煩,卻又不忍的道。
  「我……我想知道我的狗怎麼會落入你們的手中,還有『糊塗蛋』呢?據我知道他應該和我的狗是在一塊的。」
  「你還真是嚕嗦,死到臨頭居然還關心別人,也罷,我就讓你做個明白鬼,那個吳必發想必就是你說的『糊塗蛋』他現在還沒死;我們找不到你,找他卻容易的很,很不巧的是你的狗和他在一塊,最後再讓你的狗找到你可就簡單得多了是不?
  不過你放心,用不了多久,那離不開女人的傢伙很快就會跟著你了。」
  這個「糊塗蛋」,總有一天奶奶的他非死在女人肚子上不可,八成又是搞什麼「馬殺雞」時被人逮著了。小豹子恨不得宰了「糊塗蛋」,心裡面暗自罵道。
  他可猜得一點也不錯,「糊塗蛋」被人逮著的時候還他媽的真是在一個叫什麼「萬人迷」的肚皮上。
  「你問完了?」黑衣人眼中露出怕人的凶芒道。
  歎了一口氣,小豹子一付慘然的樣子說:「我……我問完了,最後一個請求,可不可以放了我那條狗?」
  嘿嘿笑了二聲,黑衣人道:「可以,不過要在你死後。」
  閉上了眼又倏然睜開,小豹子道:「這位大叔,我想咱身旁的這位姑娘是局外人,她……」
  「你已求得太多,而且我們才說過,知道秘密越多的人死的越快,我很抱歉。」
  「唉,你這個人真不通情理。」小豹子側頭對蘋兒眨了一下眼睛道。
  笑了笑,蘋兒慢條斯理的拿出了她隨身的兵刃——姑且叫它「鐮刀流星錘」吧。因為她那兵器在中原可從沒有人使用過。
  怔了一下,黑農人已感覺出什麼不對來;雖然他沒想到這個漂亮的女駭子居然會有兵器在身,卻不十分在意。他只是奇怪對方的兵器怎麼會那麼怪而已。
  「你能告訴我你的名字嗎?大叔?」蘋兒竟然學著小豹子的語氣問。
  「嘿,我發現我越來越喜歡你了。」小豹子不顧強敵當前,他笑著對蘋兒道。
  「謝謝,你們不是有句話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嗎?看樣子我已受到了你的感染了。」蘋兒回了一個甜美的笑容道。
  他們喊對方「大叔」當然絕沒有一點尊敬的意思,當黑衣人也明白到這點後他驀然沉聲道:「姑娘你聽好,我叫葛義重,到了閻羅王那千萬要告對人——」
  月冷、夜冷、刀更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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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8 09:01:54 |只看該作者
第16章 兩「岳丈」拚死搶「女婿」
  鋼刀冷冷的鋒芒劃過冷冷的夜,就那麼在葛義重的尾聲裡像閃電般一下子劈斬向蘋兒。
  葛義重有個外號叫「無影刀」。
  他老奸巨猾,這一刀真的像無影般之所以先斬向蘋兒而不斬向小豹子,是因為他知道小豹子不會武,而蘋兒卻有兵器在身。
  他的判斷沒錯。
  然而他卻錯估了蘋兒。
  更錯估了小豹子。
  力量無影,蘋兒手中的「鐮刀流星錘」卻來得更快。
  「無影刀」葛義重的刀只遞出了一半,一顆像秤陀的鐵膽已經來到了他的面前。
  顧不得再劈向敵人,葛義重偏頭回刀自救,在千鈞一髮裡他險險躲過那像來自地獄的一錘,耳際涼颼颼的感覺還沒消失,他已經驚出一身冷汗。
  飆然後退數步,「無影刀」葛義重已為對方嚇到。
  甫一交手,他已然知道要殺了這兩個孩子恐怕得費上一番周章了,而且惱人的是如想就憑一己之力那絕對不太可能。
  他不情願的做了一個手勢,那手勢是告訴他的屬下準備發動攻勢。
  這當然是一種沒有面子的手勢,因為一個堂堂的「黃綢鋼刀會」的會主竟然對付不了兩個孩子,而還要群攻,這種事如果傳出了江湖,不但是一大譏諷,更是一種恥辱。
  一擊之後蘋兒也停了下來。
  小豹子跟她做了個鬼臉,似乎在說:老婆你他奶奶的真棒。
  很能體會,蘋兒笑得就像一隻鮮紅欲滴的蘋果,真讓人恨不得咬上一口。
  「無影刀」葛義重看到這一幕,心肺幾乎氣炸,他手勢一落。
  於是前二後三,五條大漢,五柄鋼刀在黃綢飛舞中突然分自五個不同的方向攻了過來。
  看這五個人的狠厲勁,誰也知道他們毫不留情,絕沒把面對的人當成是個孩子。
  「乖乖,玩真的了。」小豹子嘴裡哇哇亂叫,手上腳下可卻不慌不亂。
  他側身彈跳避開前後夾攻的兩柄鋼刀,「擎天弓」已經射出三粒石子,而這三粒石子在黑夜裡不但無聲,而且無息,全都擊中了攻向蘋兒的三人。
  三聲淒絕的慘叫幾乎同時響起,沒人知道怎麼回事。
  就連受傷的人也不知道他們是中了什麼暗算,只見那三個人在慘叫後全身後翻倒地。
  月光下葛義重已然看到那三個人的額頭同一位置,全都有一個血洞。
  不用說,人的額際有這麼一個血洞那當然已是一個死人了。
  「無影刀」葛義重膽顛心驚的連退數步把身體背向牆壁靠著,一雙惶恐的眼睛四下梭溜著。
  攻擊停止了,每一個人都為眼前這種可怕的景象給嚇得目瞪口呆。
  這是什麼人?什麼暗器?
  除了小豹子外,沒人會相信這三個剛才還活蹦亂跳的大漢,就在一剎那間全都著了暗算氣絕身亡。
  這……這簡直太可怕了,也太殘忍了。
  「誰?是……是誰?為……為什麼不敢現……現身?」「無影刀」葛義重聲音顫抖得語不成聲道。
  裝彈、出弓、藏弓入袖。
  這一連串的動作小豹子做得乾淨俐落,一個像他玩骰子玩得那麼出神入化的雙手,當然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覺的地步。
  心裡一直暗笑,小豹子悠然道:「葛大叔,看樣子你該找個道士啦。」
  「你……你說什……什麼?」「無影刀」葛義重心魄俱裂的道。
  「咱說你該找個道士收驚了,要不然您老人家恐怕這一輩子都睡不安穩覺了。」
  這可是真的,連敵人都不知道在哪就這麼不明不白,無緣無故的死了三個人,「無影刀」葛義重這一輩子也沒碰過這種事,他怎能不心驚膽跳?
  看到小豹子臉上似笑非笑的神情,「無影刀」葛義重心火陡升,一則他不見敵蹤,二則他忍受不了小豹子嘲弄的語氣。
  顧不得是否還會發生同樣的事情,他手舉了起來。
  這一次他是對隱伏在兩邊屋脊上的弓箭手發出號令。
  小豹子心裡一跳,他當然看出了對方想做什麼。
  抬頭一望,他傻了。
  因為不知道什麼時候屋脊上已多出許多人,每一個人手上的弓箭全都對準著他。
  就算再快再准吧,小豹子也絕不可能在剎那間用「擎天弓」射倒那麼多人。
  「葛大叔,葛……葛大會主,葛……葛不要臉,你……你他媽的總不會拿這種……這種對付千軍萬馬的陣仗來……來對付我這個手無寸鐵的孩……孩子吧。」
  小豹子說得一點也不誇張,像這種只有兩軍對陣的情形居然用來對付他,也難怪他會舌頭打結。
   「無影刀」葛義重理也不理,只見他手勢一落,人已驟然後退至安全範圍外。
  小豹子失去了最好的機會,他本可以出弓射擊「無影刀」的,但是當他想到時已來不及了。
  箭簇像蜂蝗一般在「無影刀」葛義重手勢之後落了下來。
  利矢如雨,根根都能把人給釘死。
  快箭如網,支支都能把人射穿。
  它們——它們全射向了不知所措的小豹子。
  小豹子忘了移動,也不知往哪裡移動,事實上他又能躲到哪裡呢?
  在這要命的時刻裡,說時遲那時快
  蘋兒手中的鏈錘像是一面圓弧,毫無間隙的舞在她和小豹子的頭頂之上。
  而如雨的箭矢就像射在一面銅牆上,紛紛折斷墜落。
  「蘋兒,咱美麗的蘋兒,你奶奶個熊還……還真有一套哪。」小豹子眼見危機解除,不覺葷素齊上喜極而道。
  也只有他在這時候還能笑得出來。
  殊不知蘋兒已經使出了吃奶的力氣來飛舞手中的鏈錘,她也好想回應小豹子一聲。
  奈何她不敢開口,因為她必須全神貫注盡量舞動手中鏈錘,舞得越快就越沒有縫隙,越沒有縫隙她和他才越是安全。
  力漸殆,人己累。
  箭卻一支支毫無停下來的跡象,反而更密、更急的從屋脊上射向蘋兒和小豹子。
  「葛義重——咱『日』你個先人板板,『丟』你個『法海』,『戳』你全家大小,你這不要臉的雜碎,你他媽的還算不算個人?是不是個英雄人物?你要是有種就他奶奶的叫那些王八蛋住手,咱們一對一,或者一對十都可以,用這種下流、無恥、齷齪、卑鄙的手段對付咱們,也不怕辱沒了你們『黃綢鋼刀會』的名聲嗎?」
  小豹子已然看出蘋兒的疲憊,也知道危機已至。
  他心如刀絞,口不擇言的用最粗鄙、最難聽的言語怒罵著「無影刀」。
  「無影刀」無動於衷。
  他冷漠的站在遠處看著這一幕,雖然對小豹子的怒罵他恨不得衝上前來把他的嘴給縫起來,但是他卻動也不動一下。
  這就是他的狠處,一個梟雄是不會在乎一個將死的人瘋言瘋語。
  這也是他夠毒的地方,所以他充耳不聞,只當小豹子罵的是與他不相干的人。
  飛舞的鏈錘有了空隙。
  小豹子的怒罵聲也漸漸停止。
  因為他的週遭以及身旁隨時都有一兩支利箭穿過蘋兒及他的頭頂,而仍然能要人命的釘落在地上。
  髮辮已亂,眼神已濁。
  蘋兒的唇角已有血跡滲出,因為用力過度的原因。
  小豹子一面躲著漏網的箭矢,一面慘然的望著那即將脫力的蘋兒。
  他不是白癡,他當然明白危險;甚至死亡的腳步聲他已聽到。
  他已眼紅,心如絞,淒然的道:「蘋兒,老……老婆,咱……咱好遺憾……遺憾還沒讓你過門,遺憾還沒抱你入……入洞房,看樣子咱們今天可真得成了一對同……同命鴛鴦了……」
  他沒啥子學問,說不出什麼浪漫動人的情話。
  可是蘋兒卻能感覺出他現在說的每一句,每一字都是出自他的內心。
  她與他相處不久,雖然他總是愛說笑話,但此刻在生死一線間,他還能這麼說,她已感到好滿足了。
  回了一個苦笑,蘋兒勉強出聲道:「你……你真……真的要……要娶我做……做老……老婆嗎?」
  因為說話的關係,蘋兒手上一慢,一文利箭毫無徵兆的透過鏈錘的網幕,就那麼悚然心驚的刺入了她的大腿。
  她立即一個踉蹌險些踣倒,咬著呀她撐了起來仍舊拚死的飛舞著手中鏈錘。
  就像自己中了一箭,小豹子蹲了下來,他語音已啞,痛心的道:「你……天哪,你怎麼能讓那些狗雜碎傷了她、傷了她啊。」
  血染紅了蘋兒的褲角,她面上的肌肉因為徹骨的抽痛因而不停的桃動。
  她的臉色已經變得十分摻白,她卻固執的道:「你……你還沒……還沒回答我呢?」
  又是一箭,這一箭來得更為狠烈。
  它居然像是來自陰間,就那麼巍顫顛的插入了蘋兒的肩頭。
  小豹子眼眶己紅,心在泣血。
  他慌亂的道:「我願意,我願意——」
  笑得好淒美,蘋兒閉上了眼。
  她努力的揮舞,她現在只想用盡她全身每一分力量去護著這個她至死也不悔的老公。
  她用心靈去體會他的承諾,雖然她知道她已撐不了多久。
  但是哪伯多撐上一會也是好的,最起碼她可以多感覺到這一分甜蜜。
  小豹子看到了她臉上湛然的光輝,更看到了她身上那兩隻像鬼爪般的箭矢。
  他痛苦的緊扯著自己的頭髮,他懊惱、他悔恨。
  他懊惱自己只能看著心愛的人,為了護衛自己竟然一點忙也幫不上。
  他更悔恨當初為什麼沒有盡心練功,以至於只能眼睜睜的像只縮頭烏龜般躲在她的羽翼下。
  他緊捏著手中的「擎天弓」,他沒有機會射向敵人。因為屋脊上的弓箭手他連看也看不到。
  他現在只能看到飛舞的鏈錘逐漸轉慢。
  快了,他知道死亡已快來臨了。
  他好恨、好恨。根大仇未報,恨與她相識苦短。
  ——葛義重。
  小豹子猛然想到這個人是站在前面,那麼自己的「擎天弓」該有機會平射向這個狠毒的敵人。
  一陣刺骨的尖痛突然由腿部傳了上來。想也不用想,小豹子已然明白發生了什麼事。
  他不敢哼聲,他緊咬著雙唇,生怕一出聲分了蘋兒的心。
  他睜開眼搜尋著「無影刀」葛義重。
  他看到了他,卻也看到了她。
  她騎在馬上,仍然是那麼亮麗,亮麗得像一顆天上最耀眼的星星。
  只不過她臉上己失去了自己熟悉的純真與稚氣。代之的卻是一團陰霾和從沒見過的冷漠神情。
  小星星?
  小豹子心腔突地一縮,口郁氣猛地竄了上來,急怒攻心下喉頭一甜,他一口鮮血已噴了出來。
  朦朧間他彷彿看到了她唇角陰冷的笑意。
  他明白了,明白了今晚是栽在誰的手裡了。
  他看到了她眼中仇恨的光芒,他實在不明白為什麼她會對自己有那麼深的恨意。難道……難道僅為了男女間的事嗎?
  腦中迅快的回憶著,他想不出他和她之間除了玩伴外他曾承諾過什麼?
  他更想不出在什麼都沒有下,她怎能如此絕情狠毒的要置自己於死地。
  她是東方起雲的女兒,他們流的是同一種血液。
  小豹子痛苦巍然的站了起來,他取出了一顆配過火藥的彈丸。
  算了算距離,他沒有把握這一擊是否可以達到目標,尤其在自己受傷後。
  拉弓、出彈。
  「轟——」
  爆破的聲音響徹長街,劃過黑夜。
  聲響過後是一片煙消迷漫,小豹子看不清他到底有沒有射中目標。
  因為他已倒了下來,畢竟兩隻腿都中了箭的他已經沒有力量再支撐了。
  這個時候也卻看到了蘋兒的臉龐,那張白淨得沒有一絲血色的臉龐居然離得他是那麼的近。
  她也倒下了?她怎麼能倒下?
  小豹子一股涼意從頭腳至腦際,第一個念頭就是她死了是不?
  如遭電擊般,他顫抖的伸出手去想要撫摸那張緊閉著雙眼,淒美絕倫的臉蛋,卻久久不敢觸及。
  因為他害怕,害怕他感覺不到她的鼻息。
  箭呢?
  那方纔仍如落雨般的箭呢?它們是什麼時候停止的?
  他想不出是什麼理由,一切怎麼會變得那麼安靜。
  他努力的想等煙消過後去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可是他做不到。
  他暈了過去。
  她死了是不?她是不是死了?
  小豹子猛然坐了起來,然後他就看到了他。
  「你應該躺下,你的傷勢不應該坐了起來。」
  那個瘦削卻挺拔的黑衣人露齒一笑,伸出雙手扶著小豹子又躺了回去。
  「不,告訴我,她怎麼了?她怎麼了?」小豹子剛一躺下,整個人突然又坐了起來。
  雙腿一陣抽痛,痛入心扉使得他不由得呻吟出聲,卻顧不得對方是誰,猛抓著人家的雙臂一疊聲的問。
  「你先躺下好不好?」黑衣人的眼神有種讓人堅若盤石的感覺。
  「你先說,你先告訴我她到底怎麼了?」小豹子執拗的推開對方的手,然後倔強的道。
  搖了搖頭,黑衣人不再堅持,卻拿了一個軟墊靠在小豹子的背後,一面道:「你昏迷了二天,我不知道你說的她是不是那個女孩子,如果你指的是她,我只能告訴你她……」
  「對、對,我說的就是那個女孩子,告訴我,告訴我她怎麼了?怎麼了?」小豹子滿頭大汗,惶恐的搖著對方道。
  歎了一口氣,黑衣人實在想不透這只驚駕不馴的豹子竟然會是個多情種子。
  「我很抱歉,我趕到的時候她已經沒有了氣息。」
  有如晴天霹靂,小豹子整個人癡呆住了。
  他當然知道蘋兒是為了什麼而死,於是他眼中升起了逐漸熾烈的復仇之火。
  他腦中現在只想著一件事情,那就是他一定要親手摧毀「黃綢鋼刀會」,他要把敵人一個個斬盡滅絕。
  她還年輕,年輕得才剛剛懂得愛是什麼,怎麼就死了呢?
  她說過她要嫁給我,要跟著我遍游名川大河,我也答應過她有朝一日要陪著她去看扶桑三島,她怎麼什麼也沒做就這麼死了呢?
  看著小豹子這種失神落魄的樣子,黑衣人不忍又不得不道:「你該休息了,想多了你的傷恐怕會惡化。」
  從沉思中醒了過來,小豹子用一種怕人的眼光從新打量著這個黑衣人。
  許久後他才開口道:「你是誰?這是哪裡?」
  黑衣人看起來有些懶散,他想了想道:「我姓黑,名叫黑雲。」
  「黑雲?」小豹子覺得這個名字好像在哪聽過,卻一時想不起來,他在口中念了一遍。
  「好怪的名字是不?江湖上的人——」
  「我想起來了,你叫『九手如來』對不?」
  有些訝異,「九手如來黑雲」道:「你認識我?噢,不,你不可能認識我,我想一定有人曾提過我對不?」
  他已經想到有誰會對小豹子提起自己,同時他也彷彿看到她那張美艷如花的嬌靨。
  「你還沒有告訴我,我現在是在什麼地方。」小豹子定定的望著黑雲,心裡卻想著這個人怎麼看也不像是一個「殺手」。
  他的樣子簡直就像一個家有萬貫財的公子哥兒,也像一個屢試不第的書生,更像一個玩世不恭的浪蕩子。
  「這裡很安全,也是一個養傷的好地方,一切都等你傷好了再說。」
  說了等於沒說,小豹子心裡對這個人更有了幾分懷疑,他知道像這樣的人他要能說的他一定會說,他要不想說就是拿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他也還是不會說。
  因為他自己就是這種人。
  雖然人家沒說,小豹子卻已經猜到自己現在是在一條船上。
  浪花拍打的聲音,再加上不時輕搖的感覺,這都說明了他現在是在一條船上。
  這個時候門簾掀處,一中年蓄著黑鬚的文士行了進來,一進門他就看到小豹子是坐在床上,他眼睛一亮,加快腳步走近床邊。
  「小兄弟,你醒啦?真是出乎我的意外,出乎我的意外,一個像你失了那麼多血的人能那麼快醒了過來實在不容易。呵呵……」
  「他叫諸葛明非,是我的好友,在這世上我不知道還有誰的醫術會比他再好的人,你的傷全靠了他那雙妙手。」「九手如來黑雲」介紹著。
  「少給我戴高帽子,來、來,小兄弟讓我看看你的傷口。」諸葛明非一面笑著,一面掀開小豹子身上的被子,同時俯身查看他雙腿的傷處。
  「嘖、嘖,照說你這兩處箭傷全己入肉達骨,再加上箭簇上浸過毒,平常人就算沒死,傷處此刻也早已潰爛。我行醫多年還沒碰過這種情形,你中的毒不但未隨血氣流竄全都聚在傷口處,而且還一點點自然的排出來,這可令我百思不得其解,這真是奇事一樁。」
  小豹子聽得諸葛明非的話,他閉上了眼睛,心裡的痛苦就像針扎般。
  那些人竟然狠毒到這種地步,蘋兒就算僥倖未死,恐怕也難逃毒發的命運。想到這小豹子慘然的滴下了兩顆男兒之淚。
  「小兄弟,你可曾服食過什麼稀世珍貴藥材?」
  心情起伏猶如波濤洶湧,小豹子已然明白自己之所以末死全是拜「天山雪蓮」之賜,然而他卻懶得解說只是淡然的搖了搖頭。
  有些失望,好像對自己的醫術缺了信心,諸葛明非悵然道:「依我看你這傷勢再兩三天就可下床活動  了。」
  安慰了數句後,諸葛明非在「九手如來黑雲」相伴之下行了出去。
  小豹子在他兩人行出屋子後立刻在床上搜索著,在枕頭底下他尋著了「擎天弓」和一袋火藥配製的彈丸,以及那一冊練功的秘箕。
  他的一顆心放了下來,畢竟這些東西可是他爾後保身殺敵的重要之物,如果失去了這些,他實在無法想像要如何去面對那些凶如豺狼,狠如虎豹的敵人。
  門簾掀起「九手如來黑雲」又再行了進來。
  他當然也看到了小豹子手上之物,笑了笑他走近道:「你手上拿的玩意可是『擎天弓』?」
  「站住,你不要過來,我想你既然知道『擎天弓』定然知道它的厲害。」小豹子拉弓沉聲道。
  怔了一怔,「九手如來黑雲」仍然臉上帶著笑道:「我想不出你有什麼理由要拿它來對付我?」
  「我知道是你救了我,也很感激。不過我還有很多重要的事情等著我去做,我必須馬上離開這裡,離開這條船,不得已之處容後再說。」
  一次挫敗一分成長,一次打擊心智也就一分成熟。
  小豹子現在似乎已完全成長,他說話的語氣,臉上的神情已不再讓人感覺到他還是個大孩子。
  黑雲慵懶的道:「既然你知道這是條船,那麼你絕對不敢讓那火藥彈丸爆炸是不?」
  小豹子傻了眼,這他倒是沒想到,經人這麼一提他發現自己現在的舉動簡直無聊透頂。當然,如果說自己也不想活了或許可以威脅住對方。
  走了過來,黑雲居然坐在床沿,望也不望一眼小豹子手上的「擎天弓」然後道:「另外,你現在動也動不了,就算火就快燒到你屁股了,恐怕你也沒辦法移動一下,你又想要怎麼離開呢?」
  設輒了,小豹子頹喪的不知所以。
  黑雲拍了拍他的肩膀又道:「我己說過你只要安心的養傷,你有什麼事情我都可以為你解決,至於你的朋友們我己著人通知了,不過我沒告訴他們你在什麼地方,只說你目前一切甚好。」
  歎了一聲,小豹子道:「你的目的是什麼?」
  笑了笑黑雲道:「說出來你也許不相信,我也是來保護你的安全,以及平安的護送你入京。」
  「難……難道你也是……也是『洛陽王』派你來的?」小豹子還真是無法能夠接受「洛陽王」是他爹的事實。
  搖了搖頭,黑雲道:「不,我不是受『洛陽王』之托,我的僱主另有其人。」
  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麼人會關心自己的生死,本來想問,話到嘴邊又嚥了回去,小豹子知道像他們這種人是絕不會說出僱主是誰的。
  「你是怎麼發現我的?那些人呢?死了多少?」小豹子想到了當日的情況,他明白了。
  「你是說『黃綢鋼刀會』那般傢伙?」
  小豹子點了點頭。
  「他們真是一群畜生,對付你們兩個孩子居然也使出這麼狠毒的手段;當我趕到現場的時候正好見到他們意欲殺你……」黑雲回憶著道。
  「是你擊退了他們?」小豹子追問。
  「不完全是。」黑雲想了想接著道:「在我和他們甫一交手時,長街外面已有別人聞聲趕到,我想他們和我一樣全是被那一聲石破天驚的爆炸聲所引來,只不過我離得近些,所以早一步罷了。」
  「後來呢?」小豹子急於知道情況追著又問。
  「後來和我交手的那些人全都回身去抵擋來人,而我卻發現你的傷勢己到了無法拖延的地步,只好抱著你離開現場。」
  「你到的時候是否見到對方有人死了?或者受傷?」小豹子念念不忘他那最後一擊。他必須要知道,尤其巴不得最好「無影刀」葛義重能死在那顆威力強大的火藥下,去為蘋兒償命。
  搖了搖頭,黑雲道:「沒有,我沒看到有人受傷或死了。除了那個女孩,事實我也不敢確定因為時間急迫,我只探了她一下鼻息。」
  心裡一痛,小豹子好恨,恨老天不開眼居然讓「無影刀」葛義重能運過那一動。
  萬花樓裡依舊賓客如鯽。
  桃紅院中仍然奼紫嫣紅。
  這一天傍晚,一個貴公子手搖摺扇,身穿錦衣,面賽潘安;他既未在酒樓停留,也未在賭場駐足,一路像似識途老馬般直驅桃紅院。
  敢情這位公子愛的竟是溫柔鄉、肥脂陣。
  打他一出現,老鴇龜奴那對識人萬千的「罩子」一瞧就心裡高興的直打鼓。
  可不是,人家還只剛剛在小偏房廳裡才坐定呢,賞銀就一張張送了出去。鴇母、老媽子端茶遞手巾把子的丫環,每一個和他照過面的人都領到了賞銀。
  像這種難得遇上的大方豪客,豈不驚動了整個桃紅院?更何況人家公子長得更是貌似潘安、賽過子玉。
  因此得到消息的姑娘們早就個個不用傳呼,全都聚在了這位貴公子的房產門外,爭相一睹人家的風采,更巴望著等會能夠讓人瞧上眼。
  奈何這些姑娘們不管使出混身解數,賣盡風騷卻沒一個讓這位公子給留了下來。
  歎了一口氣,貴公子站了起來,看樣子他可是乘興而來必須敗興而去了。
  老鴇隨侍一旁,心裡慌亂得直用絲巾抹著臉上的汗珠子,把一張塗滿了厚粉的臉給擦得慘不忍睹。她「唉唷」一聲後陪笑道:「這位公子啊,您這哪是來尋歡作樂的呀,恐怕皇帝選嬪姐也沒您這麼挑剔哪,不是咱劉媽媽吹牛,我們這的姑娘你要看不上眼,我敢打包票您到任何一家要是能挑中如意的,您不妨拆了我們這的招牌。」
  「是啊、是啊,這位公子,咱們這上上下下七、八十位姑娘全都到齊了,難道……難道竟然沒一位您喜歡的?」龜奴一旁敲著邊鼓幫著說話。
  笑了笑,這位公子好一口編貝也似的牙齒,他道:「很抱歉,如果你們這再沒有其他的姑娘,我就只好回去了。」
  話說完了人家又是一張大面額的銀票放在了桌上。
  「公……公子,您別急、別急嘛,說實在的咱們這還有一位姑娘,只……只不過她現在讓人包了下來……」
  這老鴇簡直見錢眼開,連人家包場的姑娘她也打上了主意。這也難怪,誰叫這位公子是罕見的大方,俗話說錢能通神,更何況是人?
  「哦?能讓人給包了的姑娘必定姿色出眾,只不過……」
  「沒關係、沒關係,只要公子爺您瞧得上眼嘿嘿……」老鴇言下之意很明顯。
  「這……這恐怕不大好吧……」貴公子道。
  「沒關係、沒關係,我們自有辦法、自有辦法,您稍待、稍待。」
  深怕走了財神爺,老鴇留住貴公子後附耳在龜奴身邊一陣子嘀咕,只見那龜奴連連點頭。然後返身出門,三腳並兩步的想是聽了使喚,著手安排去了。
  盞茶的功夫,龜奴去而復返,他身後跟進了一姿色頗為出眾的姑娘。
  那姑娘一進門就先埋怨道:「劉媽媽,咱可是甄老闆花了銀子包了場的,你又要我見客待會甄老闆要是知道……」
  話說不下去了,因為那姑娘已經看到了那位貴公子正淺笑著盯著自己。
  青樓多年,這姑娘兒曾見過這麼瀟灑倜儻的客人?這會兒說不定就算倒貼銀子,她也不願再回到那個什麼甄老闆的身旁了。
  干老鴇的察言觀色的本領當然是不同凡響,她雖然想不透這個貴公子怎麼會瞧上艷紅,因為艷紅固然是個名妓卻非此間最紅的姑娘,但是她卻看得出來這個財神爺可能會留下了。
  「唷,公子爺,咱們這位艷紅可是桃紅院裡頂尖的姑娘了,您要是再瞧不上眼咱可沒辦法羅。」老鴇欲擒故縱的道。
  笑了笑,貴公子道:「劉媽媽,我有說看不上眼嗎?」故意裝作一喜,老鴇用手甩著絲巾道:「公子,您可真有眼光吶,不過……不過……」
  「不過什麼?」貴公子裝著糊塗道。
  「是這樣子的,公子爺,剛才您也聽到的,艷紅可是讓人包了場的,這……這事情可就麻煩點了。」老鴇其實心裡早就有了譜,卻故意為難道。
  「怎麼?別人付得起銀子,難道本公子就付不起?」貴公子語氣一緊。
  「不是,不是,咱是說……咱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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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8 09:03:09 |只看該作者
 眼一花,老鴇什麼也甭說了,因為人家公子亮出了一疊子全是鑲著金邊的「山西大同」金票。
  也不知老鴇用了什麼方法,艷紅姑娘留了下來。
  當閒雜人等全退出了房間後,艷紅儘管媚勁十足,極盡挑逗這能事,卻彷彿碰到了柳下惠。
  一個更次、二個更次過去了,貴公子只是飲著杯中酒、吃著剝殼花生,偶而與她「打打屁」一點也沒有想要干其他事情的意思。
  (打屁意指扯淡,說些無聊話。)他這廂若無其事,艷紅卻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姑且不論她是否讓人包了,是不是尚須「轉台」。
  眼見這麼一塊肥肉擱在那卻吃不下肚,急都恐怕能把人結急死。
  尤其氣人的是每當艷紅豐碩的肥臂想坐上人家的大腿時,貴公子都用手推了開去。
  最後可忍不住了,艷紅嘟起個嘴,眼中慾火似要噴了出來道:「幹嘛呀,蕭公子。您莫非是臘做的?中看不中吃。」
  這話說得已是露骨之極,是男人除非他真的是「六點半」,否則足以讓人抵了桌子,砸了板凳。
  原來這公子姓蕭,只見蕭公子仍然笑得能讓艷紅恨得牙癢癢地道:「別急嘛,我這會兒酒興正濃哪,來,再陪我喝兩盅。」
  還喝?再喝天可亮了。
  艷紅簡直氣得根不得一把掐死對方,另外她心裡也真是急得想要上吊。
  不得已,她可說了實話:「蕭公子,您要再不辦『正經事』我……我可要回去了,因為我可是和那包我場的甄老闆只告了二個時辰的假,騙他說我去看一位表親……」
  姨子無情,戲子無義,敢情老鴇和艷紅使的是這種障眼法。
  「你怕什麼?難道那個什麼甄老闆真的那麼可怕?晚一點回去他會殺了你?」蕭公子似笑非笑,居然不慍不火的道。
  這句話剛說完,這間房間的門已經「轟」的一聲整個由外向裡塌了下來。
  「我不會殺她,但是我會殺了你——」
  甄老闆,不,應該說是「辣手」賈裕祖。
  說這句話的正是「辣手」賈裕祖,他面目陰沉,踏著大步進了房內。
  在他的後面緊跟著老鴇和龜奴二人,他們的臉上除了明顯的浮著五指手印外,更是滿佈驚懼與惶恐。
  顯然的這回他們可踢到「鐵板」,遇到了煞星,賺了銀子卻搓了一頓揍。
  艷紅想必捱過這「辣手」賈裕祖的修理,她現在整個人除了眼珠子不會抖外,全身上下每一寸肌膚都顫抖個不停。
  要命的是咱們這位蕭公子此刻居然彷彿有了「性」趣,他伶惜的擁著艷紅上下其手,一付淫心色起的模樣。
  艷紅輸了,是「輸」了的「輸」,她輸給這位蕭公子到現在才有所反應。
  她水也都流了出來,是汗「水」的「水」,她已被這場面嚇得冷汗直流。
  「嘖,嘖,這位大哥,半夜三更的你自己睡不著,怎麼卻跑到人家的房裡來,壞了別人的好事可是要下阿鼻地獄的哪。」
  蕭公子不是病了,就是有恃無恐。
  因為這個時候白癡也看得出來這個「辣手」賈裕祖,他說要殺人可絕不是開玩笑。
  果不然。
  蕭公子的話才一說完,「辣手」賈裕祖已經氣壯山河,漫天掌影的衝向他。
  能震塌門的雙掌,其力道要劈在人身上可絕不是好玩的。
  蕭公子一推懷中的艷紅,眼睛眨也不眨一下的迎了上去,在人們的驚叫還來不及出口的時間裡,他已經結結實實的和「辣手」賈裕祖對了二十四掌。
  只聽到一陣桌椅碎裂聲,整個屋子就快散了般後,「辣手」賈裕祖已經「蹬、蹬、蹬」連退三步退到牆邊。
  而蕭公子居然面不紅氣不喘,不但好端端的站在原處,並且出言道:「閣下要想殺人恐怕還得多練幾年。」
  仍是那句老話,「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沒有。」
  「辣手」賈裕祖心裡已然明白,他今天可是碰上了高手,一個真正的高手。
  一怔之後,他居然朗聲笑道:「這位朋友,好俊的身手。」
  這可是奇事一樁,蕭公子也怔了一下,奇怪道:「莊稼把式,粗淺的很。」
  看了一眼縮在一隅的艷紅,「辣手」賈裕祖斂去怒容,換上了一付笑容道:「朋友,咱甄某人一向欽佩的就是少年豪傑,願交的更是同好英雄,我看咱們就此為止可好?」
  沒有人知道這「辣手」賈裕祖竟然是這麼一個人物,及會說出這麼一番話。
  伸手不打笑臉人,蕭公子就算抱著挑釁的意味吧,這時候也難以發作。
  「你……你不打了?」他有點難以相信的道。
  「哈、哈,不打了,當然不打了。不但不打了,甄某還想交交你這位少年英雄哪。」
  「這……這……為什麼?」蕭公子見對方態度有了轉變不覺問道。
  「甄某說過我敬你是個人物,更何況為個女人要咱們兩個男人大打出手豈不鬧出笑話?而且,說實在的真要打下去,甄某有自知之明,出『糗』的定是在下。」
  話說得漂亮,態度更是誠懇,這位蕭公子可不是得理不饒人的人,他現在還能說什麼呢?
  「來人,替我我上一間最好的房間,擺上最好的酒席。」「辣手」賈裕祖回頭吩咐後又對蕭公子道:「這位朋友,可願接受甄某誠心的歉意,交個朋友?」
  擺酒席加上賠禮,這位蕭公子當然知道這可是江湖上極夠面子的禮數。另外他可是另有用心,專程來找對方的。
  一抱拳,蕭公子道:「甄老闆,你可真是位豪邁爽快的人吶,看樣子蕭某人若是再不知進退,恐怕必道人非議了。」
  「言重了、言重了,甄某一介商賈,滿身銅臭,今日有幸能識蕭朋友這種人中龍鳳,此乃畢生所願,哈、哈,畢生所願。」
  誰也想不到結局竟然會是這樣。
  當然這裡面最樂的莫過於艷紅,其次老鴇和龜奴更是早已顛著屁股忙著張羅去了。
  酒是人與人之間最好的媒介。
  在另一處花廳裡「辣手」賈裕祖自始就一直爽朗的笑著,他頻頻的道歉,更不時的敬酒。
  就算是鐵石心兒的人吧,恐怕也早已被他那熱誠的態度、真摯的感情所溶化。
  蕭公子有所為而來,心裡雖然有著戒心,但在這種氣氛下也不得不虛應一番。
  「來、來,蕭兄弟,這一杯算是甄某有眼不識泰山,我先乾為敬。」
  由朋友而兄弟,這位甄老闆可還真熱絡得讓人「感動」。
  淺嘗了一下杯中之酒,蕭公子應忖道:「甄老闆,你海量,我隨意。」
  「成,老弟你怎麼說都成,能交上你這麼一位朋友真是我生平一大『樂』事,哈、哈。」
  王八蛋,你這個老狐狸,我倒要看看你葫蘆裡到底賣的是什麼藥。蕭色子心裡暗罵著,臉上不動聲色的一直看著對方表演。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辣手」賈裕祖敢情真是打心眼裡高興,他接著身旁的姑娘道:「老弟,呢,如果我真有你這麼出色的老弟,呃……就算做夢吧……呃,我也會笑醒哪……」
  冷眼旁觀,蕭公子一直奇怪對方在搞什麼名堂,怎麼那麼久了還盡扯那些屁話,卻不得不扯淡道:「甄老闆,你可真愛說笑。」
  「真……真的,我這一生只愛兩件事,呃……不怕你笑話,那就是……那就是呢,女人和……和賭。」「辣手」賈裕祖可能是喝多了,只見他眼已朦朧,酒嗝連連。
  「你……你知道嗎?前……前些日子,憑……憑我的賭……賭技居然……居然輸了一箱珠……珠寶給一個乳……乳臭未乾的小子……你信……信不信?」
  未置可否,蕭公子只是笑著。
  「怎麼?你不信?你……呢,你要不信不……不妨問問你身旁的艷……艷紅……」「辣手」賈裕祖舌頭越來越大。
  急於表現,蕭公子身旁的艷紅連連點頭道:「不錯,就在前幾天甄老闆整整輸了一箱珠寶,我可是親眼瞧見的。」
  「哦?有這回事?」蕭公子故意裝作驚訝道。
   「騙……騙你是這……這個……」用手比了個「王八」的手勢,「辣手」賈裕祖又道:「不過……不過那臭小子,沒……呢,沒那麼容易,就算他是……他是什麼『賭尊』的孫子,要……要想贏我『辣手』賈……賈裕祖……我……我也要他好……好看。」
  「咦?甄老闆,你……怎麼你不姓甄?」蕭公子訝異道。彷彿愕了一下,「辣手」賈裕祖有幾分腆然道:「老弟,呃,不瞞……不瞞你說,我……我姓賈,你……你可千萬……千萬別傳了出去喲,我把你當成自……自己人才對你呃,說……說實話……」
  「那當然、那當然。」蕭公子不察覺的笑了。
  他怎能不笑,一個人醉到連這種秘密都說了出來,那麼要想套他的話豈非輕而易舉?
  「嘿嘿,就算呢,就算那小子是……是孫悟空……也一樣翻……翻不出我……呢,我的如……如來掌……」
  心裡急得要命,蕭公子卻不敢表露出來,他不著痕跡的問道:「哦,想必那個混小子最後仍然栽了是不?」
  「哪……那還用說……呃,用說嗎?現在……現在他……」「辣手」賈裕祖語聲漸弱,他整個人己趴在桌上。
  「他現在怎麼了?怎麼了?」蕭公子眼見對方醉得即將人事不知,不覺焦急的問道。
  「他……他現在……在……」
  慌了,蕭公子知道如果錯過了現在,等到對方醒過來後恐怕啥也問不出來了。
  他站了起來,繞過桌子來到「辣手」賈裕祖的身旁猛力的搖著,同時問道:「你醒醒,你醒醒。」
  酒能誤事,這可一點都不假。不過有的時候酒更能成事。
  你不信?不信就繼續看吧。
  蕭公子簡直恨不得一腳踹死這個爛醉如泥的「辣手」賈裕祖,他只顧著猛搖著對方,好不容易見對方又開始吃語。
  「他……他著……著了我的道,我……呢,我把他的行……行蹤出……出賣給……別……別人……」
  「你說什麼?出賣給誰?給誰?」蕭公子已聽不清楚人家的話,他急得把頭俯下,把耳朵接近對方的嘴巴。'
  聰明的人說謊活一定滲有真話,滲有真話的謊言才能騙得過人。
  蕭公子絕不是「菜鳥」,但是他可怎麼也想不到這個爛醉到連自己的來歷身份都說了出來的醉鬼,居然是在裝醉。
  當他感覺事情不對勁的時候,他半邊身子已然動也動不了。
  「你——」
  他只說了一個宇後,剩下的半邊身子又已讓人制住了穴道。
  「辣手」賈裕祖仰身而起,非但醉態全消,恐怕沒喝酒的人也沒有他現在這般清醒。
  「哈、哈、哈,臭娘們,任憑你他娘的是人見人怕,精得出油的女煞星,還不是一樣掉進我的算計裡,你當我是豬頭,我可當你是肥羊哩,哈、哈……」「辣手」賈裕祖笑得不僅讓人心裡發麻,簡直讓人懷疑他是不是神經病。
  笑聲乍停,這屋子裡已多了三個如殭屍般的瘦高男人。
  這三個人進來後全用一種戒備的眼光看著被制了穴道動也不能動一下的蕭公子。
  「得手了?」其中一名不放心的問。
  揮手趕走了驚愕不已的姑娘們,「辣手」賈裕祖關上房門後方道:「要不然她豈會乖乖的動也不動?她可是『四分衙』『皮條花』一朵美麗卻有毒的花吶。」
  「皮條花」?
  敢情咱們這位蕭公子竟然是「皮條花」喬裝所扮?無怪乎她有那麼好的身手,也無怪乎她是有所為而來。
  從身上摸出了一個藥瓶子,「辣手」賈裕祖倒出一粒藥丸,用手撬開了「皮條花」蕭燕的嘴,一拍之後,隔了一會方解了她受制的穴道。然後他抱著她來到裡間,把她放在一張寬大的錦榻上。











第17章 冷面殺手生「情火」
  「皮條花」只感覺到全身軟綿綿的一點力氣也沒有,張了張口卻發現可以出聲,不覺杏眼圓睜怒聲罵道:「賈裕祖,你給本姑奶奶聽清楚,你要是敢怎麼樣,天涯海角你將發現沒有一處你容身之地。」
  陰笑了兩聲,「辣手」賈裕祖道:「喲,你可嚇死我了。你也最好弄清楚,現在你可是在我手中,別再擺你那嚇得了別人嚇不倒我的虛名。」
  栽了,這一次是真的栽到了家。
  「皮條花」到現在才明白這個「辣手」賈裕祖絕不是一個不人流的混混,就算許多梟雄霸主恐怕也沒他來得陰狠毒辣,她也明白了一件事,在江湖上有的時候越是沒有什麼名氣的人才是越可怕的人。
  像這「辣手」賈裕祖他雖然以前只是「蓮花集」一處賭場的東家,可是他現在的所做所為,又有哪一件不讓黑道巨擘為之歎服?
  心裡盤算著,「皮條花」引開話題道:「賈裕祖,你我從未謀面,亦無瓜葛,你如此設計我難道就不怕引起公憤,不顧江湖之義?」
  「哈……好一張會說話的小嘴,你有沒有弄錯?到底是我設計你,還是你想要設計我?莫忘了,可是你先找上門來的,怎麼?莫不成你還真有那個癮頭,跑到妓院裡來找樂子?」
  「皮條花」傻了,也啞了。
  「皮條花」也氣極了,因為「辣手」賈裕祖的話已然嚴重的傷害到一個女人,尤其像她這種「出淤泥而不染」,潔身自好猶為處子的女人。
  「好了,我們少廢話,說,你喬裝跑來找我到底想幹什麼?」
  「辣手」賈裕祖切入正題道。
  「找人。」
  「我明白了,你可是想來此查那個小混蛋的對不?休還說我們沒有瓜葛?」提到小豹子這賈裕祖就心裡一肚子的火。
  因為要不是小豹子他不至於讓「四瘋堂」及「賀蘭山莊」給逼得走投無路。要不是他,他更不會到現在仍然受制於「九手如來黑雲」。最恨的莫過於誤了他手上的「東方之星」上貢,他現在不但是朝廷急於緝捕的要犯,而他一家十六口更早已判了監,只待秋決。
  其實有很多賬是不應該算在小豹子的頭上,然而人就是這樣,從不會怪自己咎由自取,總要找個出氣的
  人來發洩怨氣憤恨。
  「他……他現在在哪裡?」「皮條花」對小豹子還真是出自內心,關注之情由此可見。
  「你何不關心、關心你自己?」「辣手」賈裕祖一聽對方又再提起小豹子,他胸中的怨憤己快爆了開來。
  「你……你敢。」「皮條花」雖然全身無力動彈不得,但是她的神智卻是清醒的很。
  當她從「辣手」賈裕祖的眼睛裡發現到什麼時,不覺膽戰心驚,色厲內在的怒喝。
  「是嗎?我不認為我有什麼不敢的,記得我剛才曾對你說過女人與賭是我這一生最喜歡的,而女人尤在前面,嘿嘿,你該知道,我也明白,就算我現在放了你,我敢保證我一樣必須亡命天涯,與其那樣我何不……」
  這才是真正的心慌了。「皮條花」想也想不到這個人竟然已經完全豁了出去。
  這一生中她從未碰上這種情形,甚至於有的人對她連想的念頭都不敢有,畢竟她可是一個聲徹武林、名動江湖,第一流的「殺手」。
  「辣手」賈裕祖的眼睛裡已明顯的有了某種令女人發顫的火焰,「皮條花」更看到了他喉骨不停的上下聳動。
  惜身且倔強的她已感到一股涼意從頭頂直達腳底。她想反抗、她想退縮,然而她卻一絲絲力氣也使不出來,她不知道他剛剛給自己餵下去的是什麼藥,為什麼有那麼強的藥性,甚至於她連手指頭想動一下也辦不到。
  她不知道誰還能救她,她絕望無助的望著雙眼漸紅的賈裕祖一步步逼近。
  可怕的是這個畜生竟然……竟然不顧他身後那三名像殭屍的人。而那三個人也居然連一點迴避的意思也沒有。
  這是什麼樣心理的豺狼虎豹?
  他們又怎能做出這種禽獸也不如的事來?
  「皮條花」流下了眼淚,她雖然是個女人,可是她從來就不流淚。現在她竟然掉下了眼淚,尤其是在四個男人的面前。
  「放……放了我、放了我……」終於失卻了多年來闖湯江湖建立起來的尊嚴,「皮條花」軟弱的開口哀求。
  「六粒骰」的總壇裡。
  「賭尊」黃千也不知捻斷了多少根他額下視若命根子的白鬚而不自覺。
  「落葉刀」古塘更是一會站起,一會坐下,臉上的表情簡直就像如喪考妣。
  而廳堂一隅居然佐佐木先生和那三個東洋武士,也沉默的不發一語赫然在座。
  實在忍受不了這種令人心焦的等待,古塘驀然暴吼道:「咱受不了了,我不再等了,我現在就要出去,出去找小豹子。」
  他這一聲沉喝換來的是「賭尊」黃千的一個瞪眼。
  「老……老爺子,咱……咱真的無法再在這裡等待了……」痛苦的坐了下來,古塘頹唐的道。
  「你以為只有你急是嗎?在座的哪一個人不急?小豹子固然是『四瘋堂』的少主,可也是咱『賭尊』的衣缽傳人,更是這位佐佐木先生未來的東床快婿,我們都能沉得住氣等蕭姑娘回來再說,你為什麼就不能稍安勿躁?」
  「賭尊」黃千的話固然重了些,但古塘毫不為忤,畢竟「賭尊」黃千不是別人,二來心急如焚的情況下,他根本就沒往別的地方想。
  長歎一聲,古塘喪氣道:「蕭姑娘怎麼去了那麼久?莫不成她也出了事吧。」
  「如果連蕭姑娘也出了事,這整件事情恐怕已不再是普通的麻煩了。」鄭歧是「六粒骰」中第一把好手,他對「皮條花」的種種知之甚多,不覺脫口說道。
  「對方到底都是些什麼人?他們為什麼連兩個孩子都要下毒手?」佐佐木先生雖然臉上沒什麼表情,可是每一個人都看得出來他內心的憤恨。
  歎了一聲,「賭尊」黃千道:「前天晚上當我們趕到出事現場的時候只見一片凌亂,而那些圍攻蘋兒和小豹子的敵人只和我們打了個照面就全都退走,匆忙間又在黑夜裡,大家只想到那兩個小孩的安危,沒人去注意是些什麼人,等事後救了蘋兒,一來已驚動了官府,二來只忙著搜尋小豹子,要想再循跡去追敵人已是不及。」
  「這麼說連對方到底是些什麼人,你們到現在還不知道?」
  佐佐木的話不太好聽,古塘與鄭歧臉上一變,卻讓「賭尊」黃千用眼色制止。
  「我知道閣下急於找出對方人來,我們又何嘗不也一樣?
  何況小豹子還在他們的手中,我們必須謹慎行事。」又歎了口氣「賭尊」黃千接著道:「到目前只收到對方派人交來的一張紙條『人平安,暫居他處。』卻再也沒了下文。」
  「這就奇怪了?如果是敵人擄掠了那小子,應該再有下文才對,如果不是敵人那麼又為什麼要如此神秘兮兮?」佐佐木想不透道。
  「所以蕭姑娘懷疑這事和那個姓甄的神秘客有關,才會喬裝去刺探消息。」
  「如果蘋兒醒了過來,那麼一切就可迎刃而解。」佐佐木本來沒什麼表情的臉,這時卻有一層淡淡的憂慮。
  「說起來也真是奇跡,受了那麼重的箭傷,而且箭上又有毒,蘋兒居然會沒死。當我們趕到時她是一點鼻息也沒有,我們全都嚇壞了,要不是佐佐木先生體適時趕來,說不定延誤了就醫,那老夫可真要遺憾終身,百死莫贖前衍了。」
  雖然佐佐木與「賭尊」之間的恩怨在小豹子的調停與安排下,他們似乎已捐棄成見,但是佐佐木的心態還是不能一下子平衡過來。
  「你們懂什麼?蘋兒自小接受忍術嚴格的訓練,想必她也發現箭上有毒,要不然她也不會做出那麼冒險的決定。據我們事後調查,要不是敵人的箭在那個時候恰好射完。那一切的後果恐怕難以想像。」
  對於佐佐木的冷言冷語,「賭尊」當然聽得出來,卻沒放在心上,畢竟他能瞭解他現在的心境。
  這個時候,一個「六粒骰」的門人匆匆入了大廳,從他臉上慌張的表情,在座的諸人全都明白一定發生了什麼事情。
  鄭歧迎了上去,一陣低聲詢問後,他臉色已漸漸凝重。符聽完來人的話後,他遲疑的來到「賭尊」面前。
  「鄭吱,什麼事?你就說好了,佐佐木先生算起來也不提外人。」「賭尊」黃千沉聲道。
  「是,老爺子。剛才阿順來報,說『賀蘭山莊』賀見愁帶著大隊人馬和他的女兒賀如美正朝著堂口前來。」鄭岐大聲道。
  佐佐木他們不知來的是什麼人,可是從每個人臉上的表情卻也看得出來,來人絕不會有什麼好意。
  「鄭歧開中門準備迎客,佐佐木先生麻煩你們到後面照顧蘋兒,還有古塘你立刻前去『萬花樓』看看能否尋到蕭姑娘,請她暫時莫管那姓甄的,我怕賀見愁這次前來絕非善罷甘休,另外所有門人保持最高警戒,沒我的命令不得輕舉妄動。」「賭尊」黃千一疊聲的道。
  「賭尊」黃千還想說什麼,這時候大廳前院已有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傳了進來。
  顧不得再客套了,「賭尊」黃千率領眾人迎了出去。
  以對待一方豪主,幫會龍頭的禮數,「賭尊」把賀蘭山莊近約二十名的大漢迎進了大廳。
  雙方分賓主落座後,只見賀見愁滿臉含煞,大喇喇的一抱拳道:「夤夜造訪,情非得已,罪過之處黃老爺子多擔待。」
  「賭尊」黃千回了一禮笑道:「哪裡,賀大莊主能大賀光臨,這才是蓬孽生輝。但不知所為何來,倒叫老夫惶然不何所措。」
  臉上可以用刀刮下一層薄冰來,賀見愁不怎麼好看的臉上愈見陰沉,他沉聲道:「我來要人。」
  看了一眼前些日子被小豹子羞辱而回的賀如美一眼,「賭尊」黃千笑了笑道:「但不知千里迢迢的賀大莊主跑到金陵來找老夫要的人是誰?」
  一拍座椅扶手,賀見愁臉上一變要然喝道:「『賭尊』,我敬你是武林前輩,一切循著江湖規矩,若是你還是這麼不上道,打哈哈,未免太不把賀某看在眼裡了。」
  抬手阻止了蠢動的「六粒骰」的門人,「賭尊」黃千哈哈笑道:「這就奇了,一在淮中,一在金陵,『六粒骰』與『賀蘭山莊』素來無往,賀莊主不把話講明,怎可還怪罪老夫頭上。」
  「爹,你該知道女兒那天為什麼會受盡窩囊氣了吧。小豹子就是受了他們的唆使哪。」賀如美還真會找時間起哄。
  因為時間的倉促,佐佐木不知道來人是來找麻煩,而不知其他,現在他可弄明白了這「賀蘭山莊」一大票人來的原因是來此要人,而且要的人居然是小豹子。
  「你說你們來這裡要的人是小豹子?」他冷漠的發言倒讓賀見愁為之一怔。
  抬眼看了看這個身穿異邦衣著的獨腳怪人,賀見愁自大慣了,冷哼一聲道:「你是誰?這兒有你說話的份嗎?」
  「我在問你們是不是來找小豹子。」佐佐木的聲音一成不變,仍然冷得令人極不舒服。
  「不錯,我們找的就是他。」賀見愁緊盯著對方。
  「找他有什麼事?」佐佐木追問。
  「找他……咦?奶奶的你這怪模怪樣的獨腳客怎麼管得那麼多?你是誰?問這個幹什麼?」賀見愁本來想要回答,繼而想到讓這個陌生人如此盤問臉上甚覺無光,不禁開吼。
  「我叫佐佐木次郎,也是你們口中的人——未來的准岳父」佐佐木也盯著對方,他可不在意賀見愁是不是連鬼見了都發愁的一雙眼睛。
  「岳父?」賀見愁一時會意不過來,他嘴裡喃喃念道,驀然「你……你說什麼?」他突然想通了站起來喝道。
  「我說我是小豹子的岳父,也就是你們俗你的泰山大人。」
  佐佐木對漢學可真是下過苦功,要不然像這麼有「深度」的話又怎說得出來。
  佐佐木的話就像一棍木棒,這棍木棒不僅敲得賀見愁一陣發暈,就連賀如美也險些從椅子上摔到地上。
  「爹——」
  抬手阻止了賀如美的哭叫,賀見愁簡直像看到了妖怪般瞬也不瞬的望著佐佐木。
  「你剛才說什麼?」賀見愁陰鷙的站了起身。
  「我想每一個人都已聽得清清楚楚,如果你想再聽一遍也未嘗不可。」佐佐木顯然有種神氣的意味。他的臉上竟有了難得一見的不易察覺的笑容。
  「你說你是小豹子的岳父?」賀見愁還真再問了一句。
  「不錯。」佐佐木這回的答覆可是斬釘截鐵。
  「哈、哈……」賀見愁昂首狂笑。
  「你笑什麼?」佐佐木厭惡喝道。
  笑聲突然停止,賀見愁指著對方道:「你是小豹子的岳父,那我是誰?她又是誰?」
  看了看賀如美,佐佐木滿臉疑惑。
  他當然搞不清楚小豹子和對方的一筆爛帳,不過他卻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敢情這一夥人興師問罪而來卻是來和自己爭女婿。
  「你有沒有弄錯?」佐佐木皺起眉頭問。
  「弄錯什麼?我還想問你有沒有弄錯呢。」賀見愁凶道。
  再看了一眼賀如美,佐佐木心裡暗道:八格野鹿,小豹子這小子如果真有這麼一位老婆,我寧可切腹。
  他當然不相信,打死他他也無法相信。
  「可有這事?」佐佐木回頭問「賭尊」黃千。
  苦笑一下,「賭尊」黃千把前幾天賀如美前來尋小豹子的經過概略說了一遍。
  冷笑數聲,賀見愁緩聲道:「不錯,我看你們最好交出人來,這種障眼法騙騙三歲童子還可以,要想唬過我賀某人這可不是那麼簡單的事。」
  「賭尊」黃千為情勢所逼確有不得已之處,然而佐佐木可不管對方是什麼三頭六臂的人物。
  他不待「賭尊」開口,已經挑起戰火道:「話,剛才黃先生已經說過,就算小豹子在這我也絕不相信他會看上你這醜得嚇死人的女兒,再說就算所有人都沒異議,還得通過我這一關。」
  賀見愁最恨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無論是誰都不能當著他的面說他的女兒長得醜。
  佐佐木現在已經犯了他最大的忌諱,他的臉色已經一下子變成鐵青的顏色。
  眼睛裡已有殺機出現,賀見愁不怒反笑:「是嗎?你說你叫什麼來著?佐佐木是不?很好,佐佐木,我操你個先人,你他媽的是『毛坑裡點燈——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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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8 09:03:30 |只看該作者
  佐佐木聽不懂這種損人的歇後語,可是他卻看得出人家眼中的殺機。
  當賀見愁語落手中的月牙鉤扶著雷霉萬鈞之勢擊來的時候,他已經早有準備。
  他脅下的枴杖就是他的兵器,更不可思議的是他竟然一隻腳能夠飛快的旋身拒敵,甚至比一個正常的人行動還要來得快。
  鉤狠——
  拐毒——
  這兩件重兵器甫一接觸,一串串的鋼鐵撞擊聲加上一溜的火花立刻四處迸濺,敢情佐佐木手中之拐竟是精鋼打造只是外表漆上木頭之色。
  兩個人彷彿是世代宿仇般,他們的出手沒有一點留情的地方,人身上什麼地方最脆弱,什麼地方是要害,他們就朝什麼地方招呼。
  轉眼之間,數十個回合已經打畢,看樣子他們己全打出了真火,如果沒有外力干預,他們恐怕要一直打下去,直到一方躺下為止。
  好在佐佐木不是「六粒骰」的人,要不然「賀蘭山莊」的二十多條大漢早已和「六粒骰」的人引起了一場混戰。饒是如此,雙方的每一個人全都互相警戒著,只要有任何蠢動就可引起一觸即發的廝殺。
  大廳中兩條人影很難分得清誰是誰,他們忘情的搏命,卻急壞了「賭尊」黃千。
  他當然不希望這兩個人就這麼打下去,因為再這麼打下去總有一方會見血。而這個時候只要一見了血,無論是哪一方的血,恐怕事情就會演變得一發不可收拾。
  覷準一個空隙,「賭尊」黃千垂然喝道:「住手」,他已插身在他們兩個人之間,同時雙掌分向兩個不同的方向,幻起一陣讓人眼花卻不得不先求自救的招式。
  他這可是畢身功力所聚,當賀見愁與佐佐木兩人同時撤身自救後,「賭尊」黃千也收招停式,臉上已經變得異樣的慘白。
  他心裡明白他剛才的舉動是有多麼的危險,他所仗持的只是招式的奇與詭,如果那兩個人只要其中有一人一個收手不及,或是不退反進,那麼後果必定是自己已經成了死人。
  平復了一下喘息,「賭尊」黃千看了看雙方一眼後道:「兩位可否聽老夫一言。」
  雖然這兩個人心裡仍然不平,這個時候也只好暫壓心頭之火,不約而同的冷哼一聲,不置可否。
  「賀莊主,這裡是金陵城內,閣下如果對老夫有什麼誤解,盡可劃下道來約個時間地點,老夫自當給你一個滿意的交待。
  當然你若執意要在此做一了斷,『六粒殷』自老夫以下也均非怕事之人。只怕驚動官府,傳出江湖,『賀蘭山莊』僅為了兒女親事來此滋事,恐怕雙方顏面上都不太好看。至於佐佐木先生,小豹子到現在行蹤不明,要爭、要打,也必須先找到正角兒,要不然就這麼連人在哪裡都還不知道就鬧出事來,日後若有什麼變故,豈不是笑話一樁。」
  「賭尊」的話說得極是清楚,賀見愁更是明白「強龍不壓地頭蛇」的道理,他今天來固然有尋釁的味道,但也不希望在這裡與「六粒骰」起了兵戎相見的衝突,畢竟這與江湖規矩不符。
  再者就憑剛才「賭尊」那一下子空手分開他和佐佐木的纏鬥,這等功夫已不是尋常人等能辦得到的。他是個老狐狸,也明白如果真幹了起來,雖然已打聽清楚「六粒骰」沒有什麼有能耐的高手,但光憑「賭尊」一人恐怕就討不了好去,何況那個什麼獨腳的佐佐木亦非易與之輩。
  賀見愁月牙鉤一收算是聽了「賭尊」的勸。
  至於佐佐木,他當然知道「賭尊」這一番話是說給誰聽的,他雖然不見得繼續打下去會輸給賀見愁,但是那也只是一對一的情況下,如果對方二十多人全都一湧而上。他可是明白「六粒散」必定最後會慘敗,另外他己發現「賭尊」就剛才那麼一下已經臉色不對,顯然有著力不從心的樣子。何況他實在不敢拿蘋兒的安危去冒險,畢竟蘋兒現在還昏迷在後面。
  於是佐佐木也重新把鐵拐挾在肋下,不發一語。
  「好,錯過今日,這位佐佐木先生我姓賀的一定會找個機會好好的向你討教、討教。」賀見愁目中怒火稍減。
  「隨時奉陪。」佐佐木不甘勢弱冷哼一句回道。
  打個哈哈,「賭尊」黃千接著道:「既如此,老夫感謝你們賞老夫這個面子,謹此謝過。」
  「別謝太早,如果賀某要是查出小豹子確實被爾等藏匿著,那時候……哼、哼……」
  當然聽得出賀見愁言下之意,「賭尊」黃千不在意的道:「那時候賀莊主可再來一次。」
  「打擾了。」一抱拳賀見愁王二麻子丟下場面話回身一撇頭。
  「爹,咱……咱們就這麼走啦?」賀如美顯然不死心,她膩聲的說道。
  「乖女兒,爹不相信有人敢騙咱們。走,等打聽了清楚,爹保證幫你找到那小王八蛋。」
  還想再說什麼,賀如美見賀見愁己領先出去,她哪起厚厚的嘴唇,狠狠瞪了一眼佐佐木才追了上去。
  敢情她對這個又蹦出來的「泰山大人」懷有極深的芥蒂。
  「鄭歧,送客——」
  「賭尊」黃千目送「賀蘭山莊」一行人出了大門,他有些支撐不住的坐了下來。然後一絲血跡這時候已滲出了他的唇角,沾染了他那花白的鬍子。
  「黃先生——」佐佐木發現到這情形,立刻己意覺到什麼事情。
  抬了抬手,「賭尊」黃千道:「沒什麼,歇息一會就好。」
  佐佐木到現在才明白「賭尊」黃千為小豹子付出的有多大。也明白像這麼一個胸襟博大的人,似乎己不該與他再計較了。雖然失去一腿,但人家當初可是能要了自己的命而沒那麼做啊!
  有了這深一層的體認,佐佐木不覺由衷的道:「黃先生,你大大的讓我佩服。」
  苦笑了一下,「賭尊」黃千道:「這小豹子才是大大的讓老夫傷腦筋,看樣子你們這兩座『泰山』總有一天能把老夫給壓得直不起腰來。」
  「辣手」伸出了他那想要「辣手摧花」的手。
  「我來了——」
  賈裕祖喊了一聲。
  「辣手」賈裕祖已到了無法忍受的地步,他全身的血管就像要爆了開來大吼一聲就待壓了上去。
  「你怎麼知道我來了?——」
  話冷,冷得讓人有如置身冰窯。
  在這個要命的時候,這句話不是「辣手」賈裕祖所說,也不會是那三個殭屍般的人所言,那麼一定是第五個男人所說了。就像聽到鬼語,「辣手」賈裕祖一個彈跳已從錦櫥上翻滾落地。
  對這聲音他可是太熟悉、太熟悉了。就連作夢聽到這個人的聲音,他也會打心底升起一種不可抑止的寒顫。
  他看到了這個人,雙腿不由自主的發軟,當然某部份也跟著軟了,就像他現在的樣子——垂頭喪氣。
  「黑……黑大俠,你……你怎麼又……又回來了?」「辣手」賈裕祖結巴的厲害,混身直抖的道。
  「來看看你這兩天過得好不好,順便給你請安。」
  請安?對方不要「辣手」賈裕祖給他請安已是「辣手」燒了高香。
  當然聽得出人家話裡不是這種含意,「辣手」賈裕祖嘿嘿笑道:「言……言重了、言重了,其實閣下有任何事情,只要隨時要人傳個話,賈某還……還不是馬上替……替你做到,您……您何必親自跑……跑這一趟吶……」
  對「辣手」賈裕祖是個什麼樣的貨色,「九手如來黑雲」可是瞭解的很,其實他會選在這個時候來也是湊巧。
  只因為他也是為了要避人耳目,再者他怕來晚了誰知道這個「辣手」賈裕祖會變出什麼花樣。
  他剛想開口說出此行的目的,突然在錦櫥上的「皮條花」坐了起來。
  他當然看到錦榻上有個女人,他以為這是妓院,妓院裡的女人除了妓女絕不可能有別人。
  因此,他怔了,雙目瞬也不瞬的看著「皮條花」,忘了要說的話,忘了該做的事。
  畢竟,畢竟他怎麼也想不到會在這裡看到她。
  這個時候「辣手」賈裕祖已經草草穿好了衣服,他看出了「九手如來黑雲」似乎對這個女人有著極大的興趣。
  他阿諛的奸笑道:「怎麼?黑大俠可是起了凡心?這可是真難得,和你待在『桃紅院』那麼久,就沒見你對哪個女人正眼瞧上一眼,嘿嘿……莫非、莫非……」
  一個巴掌打斷了「辣手」賈裕祖的後話,他捂著臉一付莫名其妙外加委屈萬分的退到好遠。
  「這是怎麼回事?」黑雲的聲音像是冰碴子。
  「你……你是說這……這個女人?」「辣手」賈裕祖一開口,嘴裡已掉出三顆含血的牙齒。
  他已然覺出什麼地方不對,可是又不敢確定。
  本來嘛,任誰也想不到「九手如來黑雲」會和「皮條花」是舊識。更何況同行相忌,賈裕祖知道「殺手」們是從不相互來往的。
  「皮條花」嬌庸無力的下了錦榻,她幾近赤裸的來到黑雲的面前,口齒不清的嬌喘道:「我……我好熱……好熱……你……你怎麼不……不陪我……」
  心裡歎了一聲,「九手如來黑雲」脫掉身上的披風剛想為她披上,卻被她一掌掃落在地。而她的雙手己纏向他的頸子,同時一個火熱滑膩的嬌軀也緊貼向他的懷裡。
  「你……你怎麼了?」「九手如來黑雲」真希望現在就有九隻手。
  那麼他就可以一面拉開她的雙手,一面撿拾地上的衣服為她摭掩。
  「我……我熱嘛……不要……不要嘛……」「皮條花」不停的在他身上扭動,更不停的摔開黑雲為她披上的衣服。
  媚藥?
  「九手如來黑雲」其實早該想到,只因為事出突然,他一下子沒往那方面去想。
  「賈裕祖,解藥拿來——」
  黑雲兩隻手簡直不何該往哪裡去推開面前的人,別看他是赫赫有名的人物,而且一向有點玩不世恭的味道,這可是他生平頭一遭碰到這種狀況。
  等不見回音,黑雲一回頭哪裡還有「辣手」賈裕祖的蹤影?
  就連那三個殭屍般的人也全都悄無聲息的消失了。
  他傻了眼,因為他沒想到「辣手」賈裕祖竟然有膽子敢趁機溜掉。
  然而令他真正傻眼的是對方居然留下了這麼一個爛攤子等著他去收拾。
  其實「辣手」賈裕祖何嘗願意丟下這麼一個國色天香般的肥羊,而偷偷蹺走。
  在察言觀色下他可是發覺到「九手如來黑雲」和「皮條花」之間一定有著不尋常的關係,他不是白癡,更不會等到人家弄清楚狀況後,再來搬自己的腦袋。
  所以他趁著黑雲手忙腳亂的當兒溜了,畢竟他明白就算「條手」吧,他們也容不下壞人名節的淫賊。
  顫抖的點了「皮條花」的暈穴。
  黑雲把她放在錦櫥上,一顆心猶兀自砰砰跳個不停。
  他雖是個「殺手」,這時候卻連碰一碰對方的身體也不敢。
  然而總不能就讓她這麼光著大腿,露著膀子躺在那吧!
  他找到了她的衣服,一件件的為她穿好,再一粒粒的扣上鈕扣,他實在想不透怎麼女人會穿那麼多的衣服,左一件、右一件,琢磨了好久,他都不十分確定哪一件在裡面,哪一件又在外面。
  等一切停當,黑雲已是滿頭大汗。用衣袖擦著臉上因緊張而流下的汗水,他凝目注視著她。
  緊閉的雙眼,長而密實的睫毛。挺直的鼻樑,小巧奪目的嘴唇,零亂益增嫵媚的長髮,他病了、也醉了。
  這是多麼令人心動的一張臉蛋啊!就算最好的畫家,最有名的雕塑家,恐怕也無法畫出這麼美艷的容貌,塑出這麼有生氣的臉龐。
  越看她越是抑止不住內心那種怦然心動的感覺,越看她也越捨不得移開自己的目光。
  黑雲終於情難自禁的俯下買,他在她的唇上印下了他這一輩子永難忘懷的一吻。
  他是醉了、真正的醉了。
  近乎頷婪的吸吮著,當她喉中發出「唔」的一聲,黑雲整個人才驚嚇得跳了過來。
  他看到了一顆晶瑩剔透的淚珠掛在她的眼角,雖然她的眼睛還是閉著。
  他慌了,真真正正的慌了。
  他不知道事情怎麼會這個樣子,一個迷藥尚未解開,一個仍被自己點了暈穴的人,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流下眼淚來?
  遲疑著再度上前,就像作賊般那麼心虛、那麼緊張,那麼抑止不住內心的顛抖。
  他看到了她張開了眼睛,就宛如看到一個死了的人突然復活般,他「蹬、蹬、蹬」連退三步,撞翻了錦櫥旁的茶几,打碎了幾上一隻上好細瓷花瓶。
  「你……你醒了?」
  黑雲的聲音就像被人塞了一把沙子在喉嚨一樣,是那麼的難聽。
  眨了一下眼睛,那顆淚珠已經滑落,黑雲的心也跟著那顆淚珠滑落,滑落至無底的深淵。
  因為他不知道她是什麼時候才有了知覺,同時更不知道她是不是發現到他剛才忘情的舉動。
  他可是一向是只孤傲天際的黑鷹,無論什麼人面前他都有著冷漠的外表。他怕、怕多年來辛苦建立的城堡就這麼無情的被人摧毀。
  他更怕的是讓對方知道自己竟然是個趁人之危的偽君子。
  雖然那只是一吻,一個幾乎情止於體的一吻。
  雖然她從未被人吻過,但像她這麼聰明的女人絕對知道一個吻過人,會吻的男人,是不可能牙齒顫抖得震得自己發麻。
  所以她偷偷的張開了眼,她看到了瘦削卻剛毅的一張臉,也看到他閉著眼睛不帶任何邪念的只是吻著自己,她趕緊又閉上了眼。
  是他,這個孤傲的人竟然……竟然離得自己是如此之近。
  她一陣暈眩,這是多麼不可思議,多麼令人心顫的一吻啊!
  不知多少次,她在心裡默喊著這個人。也不知多少回在午夜夢迴的時候她枯坐至天亮想著這個人。現在、現在他居然就在自己的眼前。
  在感覺到他像只受驚的兔子般逃了開去,她知道了一件事,那就是在他冷峻的外表下,他仍有著一顆火熱的心,也是一顆守正不阿,誠摯動人的心。
  於是她感動了,因為她己完全看透了這個人。
  也因此她忍不住的流出了一顆尋獲到「愛」的眼淚。
  「九手如來黑雲」只看到「皮條花」不停的眨著眼睛,他想不出她為什麼這麼做,更想不出她為什麼不出聲。
  等他意會到人家不能動,也不能出聲的原因後,他簡直恨不得給自己一巴掌。
  「噢,對……對不起的很,你的穴道還沒解開呢!」
  搓了搓手,黑雲蜘躕不知如何是好,因為他要解開她的穴道,就必須觸及她的身體,而那一部份卻正好在她的胸部略下的位置。
  「人家的嘴唇都差些讓你咬破了,你還真會『假仙』。」「皮條花」看到黑雲那付窘樣,心裡著實火大。
  「抱歉的很,得罪之處見諒。」黑雲狠下了心,他看準了位置疾伸出手,同時嘴裡說道。
  「王二麻子。」「皮條花」內心感到好笑的罵了一句。
  伸了伸胳臂,「皮條花」翻身坐起。
  然後她就這麼一直緊盯著「九手如來黑雲」,眨也不眨一下眼睛。
  她似乎已經記起了方纔所發生的一切,因為她從對方含混不清,有意迴避,和曖昧的言詞裡想到了可能發生的事情,而且最主要的是她發現到自己身上的衣服竟然有幾個鈕扣是扣錯了地方。
  「他們人呢?」
  黑雲一直再禱告她千萬不要懷疑到什麼才好,被她這突來的一間,他一下子沒能意會結舌道:「啊?什麼?你說什麼?」
  「我是說他們人呢?那個豬羅,還有三個像殭屍一樣的混蛋。」「皮條花」的眼睛裡已有了嚇人的眼神。
  「走……走了。」
  「走了?你就這麼讓他們走了?」
  「我……那時候……我正……我正……」
  「你正在幹什麼?無論你在幹什麼也不能放走他們。」「皮條花」心火陡生,因為她已然想到了剛才發生的一幕幕。
  總不好說那時候正在為你穿衣服吧。黑雲期艾了半天方道:「因為那時候情況緊急,我正……正在救你。」
  「救我?」「皮條花」想不出那時候自己為什麼要人救。
  歎了一口氣,黑雲兩手一攤道:「好了、好了,我怕了你、怕了你,我說實話,當我進來的時候你……你身上幾乎是沒有穿什麼衣服,而你又讓人下了藥,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麼,我為了救你,還有找衣服替你掩蓋,一個不留神就讓那四個畜生給溜了,這……這是我的錯,我的錯成了吧?你放心,我一定、一定會把那四個傢伙給抓回來向你賠罪……」
  黑雲的話一說完,他就發覺他簡直是亂七八槽,語無倫次。因為他憑什麼要承認自己有錯?而且還要替她抓回他們來?這可是與他一向的行事原則相違背的。
  「皮條花」聽完了黑雲的話,她一句話也不說。
  因為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因為她已然想到他的話一定還有許多保留的地方。
  最主要的是她不知道對方說得是不是真的,搞不好說不定他看到的可是赤裸裸的自己呢。
  她不怕那四個禽獸看到自己的身體,因為她知道那四個人必定會為他們所做的付出代價——用生命。
  然而她總不能也殺掉黑雲吧,就算他什麼都看到了,什麼也都給他看光了。
  從「皮條花」的眼中看出了她心裡所想,「九手如來黑雲」歎了一聲道:「蕭姑娘,你該不會挖出我的眼珠子來吧。」
  「你該知道當時並不是我要看的,而且說實在的,女人的身體和男人的身體除了一個地方稍有不同外,其他的還不都一樣,如果你這麼想的話,我想你心裡或許會好過些。」黑雲想不出再好的安慰話,他自認幽默的道。
  「是嗎?那麼你也把衣服脫下來讓我瞧瞧。」
  這是什麼話?
  黑雲簡直被「皮條花」給逗弄得差些閉了氣。
  「怎麼?你不是說這沒什麼嗎?那麼為什麼你不敢呢?」
  「皮條花」緊緊追問道。
  「我……好、好,又算我說錯了話行不?姑奶奶,我『九手如來』闖南到北,打龍打虎,今天算是遇到了剋星成不?我賠罪、我道歉。」
  看到對方那種又打躬又作揖的樣子,「皮條花」笑了,她笑得有如百花齊放,也讓黑雲大大的鬆了一口氣。
  然而他那口氣只是鬆了一下,就又差點兒接不上來。因為「皮條花」是這麼說的。
  「你……你能不能以後再吻我的時候輕一點,別用你那打顫的牙齒咬到我?「
  就像是偷腥的丈夫讓人捉姦在床上一樣,黑雲整個人如遭雷擊,如觸電閃,他傻怔怔的張著嘴、瞪著眼,有如木雕泥塑般。
  至於他內心的感覺,就甭提有多難過、多尷尬,簡直「糗」得讓他恨不得我個地縫一頭鑽了進去。
  「皮條花」的眼睛裡蒙上一層薄霧,眼神讓人悸動,她只是溫柔的看著黑雲。
  彷彿讀出了她眼中的言語,黑雲小心至極的開口:「我……我是情……情不自禁……」
  「我沒有怪你的意思。」「皮條花」多情的說。
  有的時候女人要比男人來得主動。
  有時候男人更比女人還要來得報然與羞澀。
  來到黑雲的面前,「皮條花」發現她竟然比他矮了將近一個頭,她不得不仰起頭,踏起腳跟。
  多輕、多柔,又多令人迷偶的一吻。
  臉上驀然升起一陣紅雲,「皮條花」低下頭悠悠道:「我絕不是一個隨便的女人,你知道的是不?」
  黑雲腦中一片空白,他癡傻的緊盯著人家,像只呆鳥似的猛點頭。
  「你也知道我這也絕不是輕桃與放蕩是不?」
  黑雲仍然無法回過神來,他還是在點頭。
  歎了一口氣,「皮條花」再度抬起頭來,卻是雙目略紅,淚水盈眶。
  「這一切都只是曇花一現,我……我會忘了它,也希望你就當做是過眼雲煙,像我們這種人是不該奢言感情的……」
  一直到她快走出了門口,黑雲才恍然如大夢初醒,他衝了上前擋在她的面前。
  「等一等,你不能就這麼走了,你怎麼可以激湯起我平靜的心湖後就這麼走了?」黑雲慌亂的伸出手握著人家的柔夷道。
  「你——」
  「不錯,我承認已經對你產生了情愫,我也懂你的意思。就算你我都是冷血的『殺手』,但是『殺手』也有『殺手』的親人與愛人,沒有誰規定我們不能付出感情是不?」
  黑雲怎麼也沒想到自己會說出這一番話來,他是急了,因為他知道如果讓她出了這個門後,她和他必將再形同陌路。
  再也忍不住眼中的淚水,「皮條花」就讓它們盡情的流著,然後她投入了他的懷裡。
  用雙手緊緊的擁著懷中的人兒,黑雲深怕一鬆手她將飛了開去。
  他們暫時忘了天地、忘了人事、忘了一切,他們只是互相的擁著,緊緊的擁著……
  不知道時間到底過去了多久。
  陶醉在兩情相悅裡的人經常會是瞎子、會是聾子。
  「落葉刀」古塘在救兵如救火的情形下,扭傷了老鴇,揍翻了龜奴,最後他一頭衝進了這個房間。
  「蕭姑娘、蕭姑娘——」
  迅急的分了開,黑雲和「皮條花」臉上都有著幾許赧然。
  「哦,對不起、對不起,我莽撞、我冒失、我……我二百五,不過你……你們的門沒關所以……所以……」「落葉刀」古塘不見得不如他們尷尬,他一面語無倫次的道著歉,一面居然又退了出去,還把人家的門給拉了上。
  「進來吧,古莊主。」「皮條花」還真被這個人給弄得有些不好意思的道。
  「對不起,真的不是有意的蕭姑娘。」古塘進門後猶兀自道歉。
  「沒關係,來,我為你介紹……」
  「這位可是人稱『落葉刀』任職『四瘋堂』總監察的古塘,古兄?」「九手如來黑雲」倒是大方的一抱拳。
  對人家一見面就能喊出自己名字,古塘不禁打量著這個看來年輕卻又氣宇軒昂的人。
  「不錯,正是古某,您是……」回了一禮古塘不覺心裡喝道:好一對璧人,真是郎才女貌。
  笑了笑,「九手如來黑雲」不答反問:「古兄這麼急巴巴的來找蕭姑娘,可是有什麼事情?」
  一拍額頭,古塘這才想起現在可不是「打屁」的時候,人家蕭姑娘和情郎相會可是人家的私事,「六粒骰」如今情況還不知怎麼樣了。
  「蕭姑娘,黃老爺子差我來是因為『賀蘭山莊』如今正大舉進犯,請你火速救援助場。」顧不得對方是何許人,古塘已經焦急的恨不得把「皮條花」立刻帶走的說。
  一皺眉,「皮條花」可是明白事情已到了什麼樣的緊急程度。
  只留下深情的一瞥,她什麼也沒說一轉嬌軀立刻出了房門。古塘當然追了上去,「九手如來黑雲」怔了一下,身形欲動,卻停了下來。
  固然他十分不願意就這麼分手,然而他可是明白絕不能因為兒女情長去做出英雄氣短的事來。
  於是有種悵然若失的感覺,黑雲緩步出了「桃紅院」朝著江邊行去。
  黎明前總是最黑暗的。
  「九手如來黑雲」經常在這種暗夜裡踽踽獨行,就像現在一樣。
  只不過在以往他的心境卻不像現在這般紊亂。
  他實在不明白男女之間竟然能在那麼短的時間裡,迸濺出那麼激烈屬於「愛」的火花來。
  對「皮條花」蕭燕他可是總共只見過三次,甚至前兩次尚處於敵對的情形下,他想不透事情怎麼會變成了這個樣子?
  難道是冥冥中一切都早已注定了?
  自從在長街救了小豹子後,他就再沒回到「桃紅院」,在這兩天裡他一點也不擔心「辣手」賈裕祖會跑掉,因為他太瞭解這種只認錢財不知道義的負婪之人,絕不會捨棄那麼一大筆銀子。再加上和自己在一起,那賈裕祖可明白就如有了張護身符一樣。
  這下可好,早不去,晚不去,偏偏去的那麼湊巧。就在那節骨眼上竟然讓自己撞上了這一幕。
  也無怪乎「辣手」賈裕祖會不顧一切的逃之天天,顯然他知道自己絕不可能放過這種壞人名節,淫亂無恥之舉。
  想到這,「九手如來黑雲」不禁感歎老天爺還真是會安排,要不是有這麼多的巧合,也不可能讓他與她譜出這麼一段戀曲。
  夜涼如水,加快了一些腳步。黑雲有一點想不透這個「辣手」賈裕祖還真是有些門道,就這麼兩天的功夫他居然不知用什麼方法弄來了那三個如殭屍般的怪人,而且看樣子那三個人還頗聽他的話似的。
  有一種直覺,黑雲發現這賈裕祖一定會做出對自己不利的事來,尤其他現在又捨棄了那麼大筆的珠寶後,更不會甘心。他當然明白這個人是個從頭壞到腳十足的壞胚,他和他在一起,也一直小心的提防著,卻怎麼也想不到最後還是為了這碼事讓他給溜了。
  縱然是頭受傷的豹子,他的嗅覺也仍然靈敏。
  更何況那種焦炙的濃煙已瀰漫了整個船艙,嗆人的氣息己讓小豹子警覺到發生了什麼事。
  他一翻身坐了起來,雙腿傷處的疼痛令得他不覺呻吟出聲,然而當他看到火光,以及滿艙的濃煙,他己忘記了傷處的牽扯之痛。
  火勢似乎來得頗為兇猛,小豹子掙扎著下了床,口裡驚慌的喊著:「黑雲——你在哪?」
  踉蹌的行了兩步,他一跤跌倒,卻不敢有絲毫怠慢匍匐的爬向艙口,他現在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盡快離開這裡,離開這條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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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8 09:15:03 |只看該作者
第18章 「霉弟兄」連遭火焚
  這條船不很大,小豹子連滾帶爬的來到艙門口,奮力的推開艙門就勢一滾,他來到了甲板。然而當他發現這條船並不是靠在岸邊而是在離江邊還有一大段距離的時候,他幾乎肝膽俱裂。
  這絕對是個陰謀,一個要他不是葬身火海,就是屍沉江底的陰謀。
  火光照亮了整個江面,也照亮了散在這條船四周的許多快舟。更照亮了小豹子那張因憤怒而扭曲的臉龐。
  因為雖然是黑夜,他也看到了快舟上站著的人們,他們手中鋼刀繫著的黃綢。更讓他怵目心驚的乃是他看到了就在最近的一艘快舟上居然站著的是白鷹東方起雲,以及一位漂亮得有如小仙女般的女孩——東方星星。
  火光閃爍不定,以至於他看到的那張臉孔雖然仍是那麼漂亮,但卻也是有種過了頭的詭異感。
  她的臉上一絲表情也沒有,彷彿她現在看到的人全然是個陌生人一般,就算是陌生人吧,人都有人溺己溺的心理,她怎麼可能無情到這種地步?
  ——她竟要我死?三番兩次的欲置我於死地。
  當小豹子明白了這最簡單不過的事實後,他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想開口問她為什麼?然而他連呼吸都已經覺得困難了,更遑論開口了。
  倒是在火勢嘩剝中,他卻聽到了東方起雲的咭咭怪笑:「小雜碎,這一回我看誰還能救得了你,哈……」
  差點噴出一口鮮血,小豹子雖然早已知道始作俑者是東方起雲,但仍然無法接受他面對面欲殺害自己的這一殘酷事實。
  沒有時間,事實上也不容許他再想及其他。熊熊烈火已逐漸由四方燒及小豹子所站之處,他的皮膚已感到炙痛,他的頭髮、眉毛也己全都讓大火烤得捲曲。
  他知道此刻再想不出逃生之路,那麼這一生恐怕真要到今晚全部玩完了。
  這個時候似乎只有跳江一途,但是那仍然還是死路一條,因為江水深寬且洶潮暗湧,就算沒被溺死吧,也定然無法逃過四周快舟的搜捕。
  完了,這一下子是真正的完了。
  小豹子滿腔悲憤,一肚子怨氣,在一陣急怒攻心後,他孱弱的重創之身終於忍不住那上湧的胸血,一口噴了出來。
  就在此刻,他迷濛中看到了對方船陣中起了一陣騷動,而在叱吒聲中他也聽到了「九手如來黑雲」淒厲的喊叫。
  「小豹子——」
  宛如漆黑的大海中發現到一盞明亮的指引燈。小豹子強忍著濃煙嗆鼻,一面咳著,一面高聲的答應。
  顯然「九手如來黑雲」已經聽到了回音,他的聲音中透露著掩抑不住的狂喜。
  「你……你還好嗎?」
  在暴喝聲中夾雜著數聲慘呼,小豹子扯著吼嚨聲嘶力竭道:「你……你再不來救我,我就快……快成了焦炭啦——」
  那艘小舟來得很快,圍聚在四周的快舟一下子就被衝破了一個缺口,火光照耀中只見「九手如來黑雲」就真像有九隻手一樣。
  只見他一面雙掌拍擊水面保持小舟前進的速度,一面又掌影如幻的攻擊他身旁的敵人。而他掌到之處總有人不是發出嗥城的痛苦聲,就是有人一頭栽進江中。不消說,那些意欲阻擋他的人全都吃足了苦頭,甚至丟掉了性命。
  「圈住他——圈住他——」東方起雲在明白發生了什麼事後驀然大吼,他因為距離過遠故而只能指揮四周的小舟不讓黑雲接近那艘失了火的船。要不然恐怕他拚死也不會讓他過去。
  「爹,讓他過去。」小星星也發現到混亂中發生的狀況,她輕聲的道。
  「讓他過去?他可是要去救——」
  東方起雲說到這明白了女兒的意思,他突然覺得自己這個女兒在某些方面居然比自己這個老爹還要來得「出色」和「敏銳」。
  是的,就算放他過去又如何?了不起他恰好能救出小豹子免遭火焚。
  但那又如何?自己更可下令再放火箭連他的那艘小舟也一起燒掉。
  他笑了,同時伸出手做了一個放行的手勢。
  像一朵雲,真的就像一朵黑雲突然飄至。
  小豹子見過許多武林人物,更見過許多功夫出奇的武林人物。
  他當然分別的出什麼是真正的高手,要不是親眼目睹他還真想不出人在一條小船上,竟然什麼也不用,僅憑雙掌拍擊水面而能有那麼快的速度。
  他現在四面已全是熊熊烈火,雖然黑雲來了,但是他又如何能突破這火海?又如何能救出自己?
  黑雲還是來遲了,小豹子第一次感覺到死亡的腳步是離得自己如此之近。
  他不想死,因為他還年輕得來不及觀看這個世界。
  他更不能死,因為他尚背負著血海深仇。
  就算死,他寧願老死、病死、餓死,死在牌桌上、死在情人的臂彎裡,也決不願被火活活燒死。
  在一切已經絕望的時候,一條黑色的「褲腰帶」倏然纏住了小豹子的身體,他也聽到了黑雲的聲音:「抓緊它。」
  於是他整個人便讓一種巨大的力量給扯得往前一帶,衝進了面前的火海裡。
  只感到全身一陣炙痛,也僅僅剛有痛的感覺,小豹子已經一頭栽進了江水裡。
  然後他又被那條「褲腰帶」給牽制到「九手如來黑雲」的船邊,被他拉上了船。
  「你……你還好吧!」
  小豹子聽到黑雲焦急的道,他緩緩張開了眼睛,於是他看到黑雲正俯身檢視著自己。
  「我……我感覺自己好像是一隻……一隻掉下水的火雞。」
  放下了心頭的一塊石頭,「九手如來黑雲」吁了一口氣,雖然小豹子的樣子是那麼狼狽與難看,全身的毛髮焦了許多,衣服也幾不蔽體,但一切看來尚好。
  露出一抹苦笑,小豹子道:「如果你再晚一步回來,那咱可真正的慘了。」
  「其實我們現在也一樣不太好……」黑雲歎了一聲。
  豈只是不好,簡直糟透了,因為他已看到了四面八方急射而至的「火」箭。
  站起身,黑雲眼裡閃過一絲冷厲,他一面用那根腰帶磕擊近身的箭,一面發聲道:「你們這些蛤摸醜怪,一上來不哼不哈的就欲置人於死,而且對付的尚是個受傷的孩子,不嫌手段大過毒辣了些嗎?」
  黑雲不知道他現在面對的是些什麼人,小豹子卻是知道,他躺在小船的船底,因為吃過這種一發就像永無休止的「箭虧」,他如今可是連頭也不敢提起,暗啞道:「他們全是『黃綢鋼刀會』的人渣,還有領頭的東方起雲。」
  這就難怪了,黑雲心裡想著。
  裹著油布著火的箭,一支支無情,狠厲的、繼續從四面八方射來。
  黑雲不是神,他又要顧及自己,又要顧及船身。他剛開始的時候尚能輕鬆的應付擊來的箭,但時間拖長後,他也逐漸感到吃力。
  「這一群雜碎——」他不覺罵了出來。
  「娘的,要不是咱如今身虛體弱,我一定拿『黑丸子』轟他們——」
  小豹子的話只說到一半,他已經想到了一件可怕與即將發生的事。
  「咱們快……快離開這——」
  乍一聽小豹子驚恐欲絕的呼喊,「九手如來黑雲」還真嚇了一跳,他趁機瞄了一眼然後道:「幹什麼?發生了什麼事?
  我也想離開這,可是對方的簡直直密實得讓我沒一點機會。」
  小豹子望著原來那條大船,雖然那條大船已經離他們有段距離,火勢絕不會波及到他現在所在的這條小船,但他的表情卻比剛才身處那條大船還要來得「難過」。
  「怎麼啦?」黑雲磕飛一枝已經射入船身的「火」箭後,有些疑惑的問。
  「匆忙間我已帶了『擎天弓』,而那數十顆火藥製成的彈丸仍留在船上——」
  「什麼?」
  黑雲早就發現小豹子身上有著那張令許多人不惜拚命的異寶「擎天弓」,他也早就檢視過那黑黑的彈丸是極厲害的火器,現在他一聽小豹子這麼說,不覺脫口驚呼。
  那條大船如果就那麼的燒倒也沒什麼,可是如果是爆了開來,以它和黑雲現在的距離,恐怕必將給炸上天不可。
  而這時那條大船簡直已經沒有一處不是熊熊烈火,黑雲一眼瞄過,他想都不想立刻腳下一用力。
  就在船一翻覆,「九手如來黑雲」提起小豹子在水中拚命游開的時候,只聽一聲「轟」然巨響。
  宛如正月裡的煙火劃過黑暗的蒼穹,木屑、飛煙、火爭一下子己滿佈江面。
  「娘的,最後還是要泡在水裡——」
  頭一浮出水面,小豹子不覺痛恨道:「早知如此,剛才就早跳下去,也不至於弄得灰頭土臉,頭髮也焦了大半。」
  顯然「九手如來黑雲」水裡的功夫不及陸上,他有些笨拙的划動著手腳,吃力的道:「別廢話了,那些混蛋已經沿著江面搜尋過來了。」
  果不錯,小豹子昂起頭正看那許多快舟正迅速的接近。同時他也聽到東方起雲陰鷙的聲音:「大伙給我仔細的搜,只要一發現敵蹤,立刻給我用箭射,用長篙捅,總之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好毒的王八蛋——」
  黑雲臉上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痛苦,嘴裡憤聲罵了一句後便帶著小豹子一頭又潛入水中。
  好在是黑夜,天是黑的,水也是黑的,縱然船上搜索的人全執著火把,但要想去發現水裡的兩上人,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更何況江面那麼大,處處又浮著飄散的木板碎屑。
  在天亮的時候,「九手如來黑雲」及小豹子已經脫離了敵人的搜索圈。
  他們現在正在一處滿是蘆葦的淺灘邊,兩個人精疲力竭的半邊身子猶在水裡,氣喘吁吁的直在喘息。
  解開了束縛身上的「褲腰帶」,小豹子看了一眼瞼色蒼白的黑雲一眼,他不僅為他拚死救自己出險的舉止感到心動。
  到現在他可是對黑雲已經完完全全的放了心,畢竟一個人肯如此冒險犯難的來救自己,他又怎麼可能會想要自己的命呢?即使他是一個殺手。
  看到黑雲也睜開了眼睛,小豹子誠心道:「你可是第二次救了我。」
  掠了掠唇角,黑雲勉強回了一個微笑,然後道:「這筆買賣可真不好接,要不是看在銀子的份上,我寧可去殺人,而不願去救人。」
  小豹子從來就不怕狗。
  他甚至喜歡各式各樣,各品種的狗。
  對狗的吠叫聲他更是會有種親切感,然而他現在卻希望自己的耳朵能夠聽錯。
  黑雲艱難的踩著不平的步伐,在崎嶇的蘆花叢裡尋覓著出路,當他也聽到遠處的狗吠聲,再瞧見小豹子異樣的臉色,他不覺停下了腳步。
  「有什麼不對嗎?」
  「那……那是『尼克森』的吠叫聲。」小豹子的聲音就像喉嚨裡有一團沙子般。
  「『尼克森』?那不是你飼養的狗嗎?」
  傾耳細聽那越來越近的吠叫聲,小豹子不由自主的點頭。
  「你能確定?」黑雲當然不知道小豹子和「尼克森」之間的感情,在他想所有的狗吠聲似乎聽來都是一樣。
  看出小豹子臉上不尋常的表情,黑雲忍不住又道:「如果是你的狗,而且它似乎正朝著這兒來,這應該高興才對,你怎麼——」
  「問題是『尼克森』正跟著東方星星。」
  黑雲也怔了,他當然知道東方星星是誰。
  就在這一怔間,小豹子面前人高般的蘆花叢中,一條全身有著亮光的黃毛大狼狗猛地竄了出來。
  這還真的是「尼克森」。
  再聰明的狗,它也絕無法明瞭人與人之間的情仇怨恨,就算是「尼克森」它也無法知道它這主人會和它所熟悉的人有了解不開的死結。
  它想不到分隔了那麼多日子的小主人,為什麼這會兒見到自己居然連一點興奮之情也沒有,它又哪知道它憑著靈敏的嗅覺尋到了小豹子會給他帶來了殺機與凶險。
  蹲下身,小豹子輕環著「尼克森」的脖子,他不禁又憐又愛,卻忍不住罵道:「他奶奶的,你這條爛狗,咱需要你的時候你不在,這會兒咱最怕見到你,你卻又不知打哪冒了出來,等會兒你可得替你老子加把勁,要不然小心咱閹了你,看你以後還會不會闖禍啟事。」
  「噓,有人接近了。」黑雲側耳傾聽以指比唇。
  半人高的蘆花叢,一眼望過去全是一片白茫茫,只要人不站起來,這無疑是最好的藏身之所。
  小豹子緊抿著嘴,他明白如果暴露了藏身之地,那麼敵人就會像蒼蠅一樣全都聚了過來,接著即將又是一場惡鬥。然而這個時候是絕不適宜和敵人有衝突的,因為他及黑雲全都身上有傷,並且敵人也全都是凶狠出名的貨色。
  雖然敵人似乎極盡小心的掩飾行藏逐步的在蘆花叢中搜索,但衣袂聲及撥草聲又告訴了小豹子和黑雲,他們的人數是眾多的,他們的搜索面也甚為廣大。
  黑雲側耳聽了好一會,他知道今天要想逃出這片蘆花叢似乎已不太可能,縱然躲得了一時,最後敵人終究會發現到自己的藏身處。心裡略一盤算,他有了決定。
  「我去引開敵人。」他小聲的道。
  「你這是去送死。」小豹子回道。
  「你放心,我不會有事。」黑雲掩抑不住身後的箭傷,他略一皺眉語氣堅決。
  「不行,我不能讓你冒險。」小豹子由衷的說。
  歎了一口氣,「九手如來黑雲」伸出手拍著小豹子的肩膀,他感慨的道:「與其困在這裡最後仍免不了要惡戰一番,倒不如由我現身引開敵人,你可趁亂先走。你要知道我的職責就是保護你。記著,不管怎麼樣,你都要聽我的話。」
  小豹子無法想像剛才連站都要自己去扶他站起的黑雲,憑什麼去和敵人拼,他硬嚥著還想再說什麼。
  「好了,瞧你這婆婆媽媽勁,哪像個男人?」緊緊握了一下小豹子的手後,黑雲已經半蹲著身子鑽入蘆葦中。
  在這個時候遠處卻傳來了一聲令小豹子心慌的喉吼聲,那是東方星星的甜美聲音,她叫的卻是「尼克森」的名字。
  小豹子還來不及制止,「尼克森」就已經「汪」的一聲吠了出來。
  臉上的表情難看得有如一隻苦瓜,小豹子一巴掌拍在「尼克森」的頭上懊惱道:「奶奶個熊,你這一叫簡直要你老爹吊頸嘍。」
  狗不是人,它絕對想不到人與人之間那種錯綜複雜的感情,它當然更不知道它已經惹來了大麻煩。
  黑雲回來了,他也因為「尼克森」的一聲吠叫而不得不回來,他明白敵人主要的目標是小豹子,那麼「尼克森」暴露了行藏,要想引開敵人的注意力已經變得毫無意義。
  小豹子苦笑了一聲道:「咱一向以為它很聰明,我想以後要重新好好訓練它了。」
  黑雲也回了一個苦笑,他喘息道:「看樣子我們只好在這和他們展開決戰了。」
  就這一來一回幾步路的時間,小豹子已然發現「九手如來黑雲」的傷口又已滲出了血來,而他也明白黑雲現在的狀況恐怕也到了很糟的地步。
  摒住氣,小豹子和黑雲全神貫注的等待著敵人。
  黑雲已經從身上抽出一柄緬刀,闖蕩江湖多年,他很少用得著拿刀來對付他的對手。
  時間似乎停頓了,如果說等待是一種折磨,那麼等待殺人或被殺簡直就是一種酷刑。
  汗珠一顆顆的從黑雲及小豹子的臉上滴落下來,就連「尼克森」也彷彿感染到即將而來的大決殺,它豎起了耳朵動也不動一下的注視著前方的蘆葦。
  當黑雲和小豹子等了一段時間,正奇怪敵人怎麼還沒搜尋過來的時候,一種火燒的焦味傳了過來。
  他們兩人的心頭同時一跳,臉上的表情更是同時變成慘白。
  相視一眼,他們己從對方的眼中看出一絲驚悸。不錯,他們已然明白敵人為什麼那麼久不見動靜,敢情對方是想活活的把他們燒死在這片蘆花叢中。
  看著濃煙吹過來的方向,小豹子歎了一聲道:「我真懷疑這些人是不是有放火的癮頭,動不動就用火來對付別人。」
  黑雲沉下臉站了起來,他只看到火勢就著風勢正從後一箭之地開始成一個半圓向這裡蔓延,濃煙使得他看不清任何敵人的行蹤。可怕的是他也看不出有任何逃生之路,除了一直退到河邊,但是退到河邊以後呢?
  以他現在的情形莫說再背負小豹子從水裡逃生了,就是讓他在水裡泡上一泡恐怕他也沒有那個體力來支撐了。
  應了一句老詞,「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黑雲頹唐的用手中緬刀砍向蘆葦,這個時候風漲火勢,他知道如果再不做個決定,那麼鐵定是要火葬在這片蘆花叢裡了。
  小豹子也站了起來,他一言不發轉身就走,黑雲也沒說話,只是跟著小豹子行動。
  他們必須這樣,淹死總比燒死好,何況火勢眼見已快逼近。
  一直來到江邊,小豹子這才回頭對著黑雲道:「再借你的『褲腰帶』用用。」
  黑雲不解的望著他,小豹子只得道:「我知道光憑你我目前的體力是無法游出這寬廣的江面,所以我想讓『尼克森』幫助我們。」
  面上一喜,黑雲卻有著一絲疑問:「它……它行嗎?我們兩個人可不輕哪。」
  「我想可以,它只要馱負著你,而我的行動要比你方便些,只要緊抓著它頸上的項圈就可以了。」
  「你的舊傷——」
  「我的舊傷總比你來得輕,你放心好了。」
  這倒不失一個脫身的好辦法,於是小豹子用帶子把「尼克森」和黑雲纏在一起,然後他們就下了水。
  江水是冰涼的,涼得每個人都機伶一顫,但是這可是逃命,更是唯一的辦法。
  「尼克森」不愧是一隻久經訓練的狼犬,它高大的體型靈敏的動作,這時候可發揮到淋漓盡致,只見它背負著黑雲一點也沒影響,它向前泅泳,甚至於它還不時可以回首張開大嘴叨住小豹子的衣領,幫助他向前。
  黑雲心頭那塊沉重的石頭放了下來,回首後望只見烈焰沖天,火勢熊熊。他不敢想像如果現在仍在那一片蘆花叢裡會是怎麼樣個情景。
  天真是無絕人之路,黑雲心裡想著。
  小豹子這幢草屋臨江而搭,一共是三間。
  小豹子和黑雲已經在此整整待了十天。
  這十天中「九手如來黑雲」全是在暈迷與吃語中渡過,而小豹子也好不了多少,也足足燒了一天一夜才醒了過來。
  據屋主這一對老夫婦說,發現到他們二人一犬的時候簡直讓人不敢相信世上有那麼通靈的異犬,要不是「尼克森」一直用嘴咬著老人的褲腳直往外拖,他們根本發現不了暈迷在屋外的小豹子和黑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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