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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陸戰男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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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陳青雲] [殘肢令][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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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10 09:44:50 |只看該作者
  黑衣女打了對方一個耳光之後,見對方尷尬之容,不由頓悟是怎麼一回事,原來人家是替自己療傷的。
  一張粉臉,直紅到耳根,一顆芳心,愧悔無限。
  歉意的瞥了呆住的楊志宗一眼之後,道:「少俠,請恕小妹魯莽,一時不察,失手打了你,真是……你覺得痛嗎?」
  說著,一隻柔荑已撫上楊志宗臉頰。
  楊志宗急得把頭倒過,連稱:「不要緊,不要緊!」
  黑衣女一時情急,用手去撫對方被打之處,經對方這一叫,方始覺出不對,玉手急收,羞得閉緊雙目,心如鹿撞,不敢多看楊志宗一眼。
  楊志宗見對方業已醒轉,忙立起身形,冷冰冰的道:「姑娘,我要走了,再見!」
  黑衣女聞言之下,急睜雙目,要掙扎著站起來,哪知道這一動彈,頓感全身骨痛如折,唉喲一聲,又倒回去。
  這一聲「唉喲!」可把楊志宗給喚住了。
  「姑娘是否有須要在下效勞之處?」
  「請問尊姓大名?」
  「我叫楊志宗!」
  「哦!你就是傳聞中獲得奇緣,死而復活的楊少俠,如此謝謝楊少俠援手療傷之德,我叫趙麗珍,江湖中稱我為黑鳳凰!」
  楊志宗俊臉微紅之後,又回復一片冷漠之色道:「在下功力淺薄,適才不過是施展推穴過宮小技,使姑娘醒轉,以免血氣久滯而受害,至於傷勢方面,在下無能為力,不敢當姑娘言謝!
  黑鳳凰第一眼看見楊志宗之後,勞心之中已激起漣漪,及至見他對付「白面殭屍怪」的那股狂傲豪氣,芳心深處,已深深的印上了他那俊美的影子。
  現在承他援手之德,同時自己的身體,已被他撫摸動盡,雖說是療傷,但女子守身如玉,豈能隨便讓人碰觸。
  而且她此刻已覺出傷勢不輕,經脈已有多處閉塞,行功大成問題,療傷又是迫不及待的事。
  於是——
  黑鳳凰趙麗珍,在心中決定了一件事。
  「楊少俠,我有一個不情之請!」
  「什麼事?」
  「請伴我去尋我師父,我的傷在他的手上,不費吹灰之力!」
  「令師現在何處!」
  「聽說曾在荊山現蹤,可能尚未離開荊山一帶!」
  「令師尊諱?」
  「紅巾蒙面人!」
  楊志宗不由激動萬分,想不到對方的師父,就是那神秘的「海鷗令主」紅巾蒙面人,怪不得身手不弱。
  他本想問黑鳳凰被「白面殭屍怪」搶去的是什麼東西,但又覺得有點近於探查人家的隱私,話到口邊又吞了回去。。
  其實「黑鳳凰趙麗珍」遺失的東西,與他大有關係,而且趙麗珍本人,也與他有極大的牽連,他這一忍口,憑增了爾後無窮的周折。
  念頭幾轉之後,淡淡的道:「趙姑娘,目前可能行動?」
  「恐怕不能!」
  「這……!」」
  「此處離鎮不遠,頰少俠去雇一輛車來!」
  「好!姑娘在此稍候!」
  說罷,身形一展,出林馳上官道,逕奔前鎮。
  不到半盞茶的時間,一座大鎮已遙遙在望。
  驀然——
  一陣破風之聲傳處、一條人影,疾逾鷹七的劃空射落前,面跗中,楊志宗不由剎住身形,一看——
  劍眉揚處,目中陡隱殺機。
  這人影正是孽龍潭奪寶群凶之一的「孤嶺禿鷹」。
  「嘻嘻!小子,我們幸會!」
  「你要怎樣?」
  「孤嶺禿鷹」鷹眼滴溜溜一轉,陰惻惻的道:「向你借一樣東西!」
  「什麼東西?」
  「你腹中的『牛龍蛟內丹』如何?」
  楊志宗不由目眺欲裂,冷哼了一聲,驀然欺身上前,狠捷詭奇的一連攻出九掌,掌掌指向對方要害。
  他的內力修為,限於年齡,稍感欠缺之外,招式身法方面,在武陵山石窟之中,經「古道熱腸楊震寰」和「雲裡青鸞祁鈞」「鐵判官周立道」等三個頂尖人物的熏陶,卻有獨到之處。
  這九掌一出,勢如狂風暴雨,的確不可輕視。
  「孤嶺禿鷹」一時大意輕敵,險險傷在對方奇招之上。
  「小鬼,還有點門道!」
  聲未落,還攻了六掌八爪。
  剎那之間,掌爪齊飛,奇招迭出,各不相讓。
  「孤嶺禿鷹」內力深厚,左掌右爪,凌厲無前,
  楊志宗佔了個招式奇奧的便宜,與對手戰了個不相上下。
  「孤嶺禿鷹」,估不到這小子如此扎手,五十招之後,他已看出這冷面少年,在內力方面,決不如自己。
  心念之中,招式使變,在招式之中雜以劈空掌力,如此一來,情勢大變,楊志宗被迫得手忙腳亂。
  「小鬼,老夫如再讓你走出十招,從此退出江湖!」
  「禿鬼,你少狂吹大氣!」
  「不信你就試試看!」
  「孤嶺禿鷹」忽然凌空而起,在空中劃了一道圓弧之後,頭下腳上,宛若一隻蒼鷹,十指如鉤,電閃向楊志宗抓去。
  這一下可提醒了楊志宗制敵之道。
  他對輕功一道,可是專才,武陵山五年,他已得到了「雲裡青鸞祁鈞」的絕技十之八九。
  腳尖猛一點地,身形斜斜電射而起,剛好避過「孤嶺禿鷹」凌空的一抓,就空一個翻滾,身形已欺到上方。
  「呼!」的一聲,劈出一掌。
  這一掌由上向下劈出,其勢非同小可。
  「孤嶺禿鷹」一招撲空,身形已接近地面,正想騰身再起,楊志親的一掌,已告當頭劈下。
  他估不到對方竟有如此絕奧身法,登時駭然。
  「孤嶺禿鷹」人如其名,輕功一道,造詣頗深,如果被對方得手,豈不是三十年老娘倒繃孩兒。
  當下身形塌地,向旁例一滾,又復凌空射起,「呼!呼!」連劈兩掌。
  楊志宗一擊不中,身形一曲一彈,飄身丈外,避開對方強猛的兩掌。
  「孤嶺禿鷹」這下可未跟過去,反而一飄落地,面上現出一絲似怒的神色,鷹眼如電,注目楊志宗立身之處。
  楊志宗大感奇怪,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驀然——
  一隻柔軟的手,已從後面搭上自己的肩頭。
  頓時寒氣直冒,正待反身——
  「別動!」
  那按在肩上的手掌,已變為抓,緊緊抓住肩頭。
  聲音尚嫩,人耳極熟,原來竟是一個女人。
  楊志宗情急生智,兩隻手肘,電閃向後撞去。
  這一看的確既狠且妙。
  手拐觸處,柔軟如綿,似乎還有一種彈性。
  接著是一聲嬌哼,楊志宗已趁這電光石火之間的時間,向前彈出五尺,飛快的橫移轉身,一看——
  這身後的人,赫然正是那「招魂蝶秦媚娘」。
  只見她兩手撫胸,花容失色,媚目之中,煞氣盎然。
  敢情這雙拐,正撞在對方高隆挺拔的雙乳之上。
  楊志宗對這淫毒的女人,可以說恨之切骨,當下俊面淡寒,升起一股殺機,咬牙切齒的道:「秦媚娘,你準備怎麼樣?」
  「我要殺你!」
  一旁的「孤嶺禿鷹」突然氣沖沖的道,「秦會長,這娃兒是我先發現!」
  「先發現又怎麼樣?」
  「老夫要把他帶走!」
  「帶走?哈哈!你帶帶看!」
  「孤嶺禿鷹」怒哼一聲,雙掌以十成功勁,電閃拍向楊志宗,勢如掠岸驚濤,呼轟有聲。
  楊志宗肺都幾乎氣炸,身形一連三個旋轉,已欺到了「孤嶺禿鷹」身側,惡狠狠的劈出一掌。
  「孤嶺禿鷹」何等狡猾之輩,見掌勢劈出,對方身形已然旋開,怪笑一聲,硬生生的把掌式帶偏。正好迎上楊志宗倒擊的一掌,「波!」的大震,楊志宗被震得連退三步。
  「孤嶺禿鷹」因這一變式,掌勁已消卸了不少,否則,楊志宗在對方十成功勁劈出的掌風下,至少也得受點輕傷。
  就在雙方一觸即分的當日——
  「招魂蝶秦媚娘」已悄沒聲息的揮出兩道如剪的掌風,襲向「孤嶺禿鷹」,狠快厲辣,兼而有之。
  「孤嶺禿鷹」驀覺身後風聲有異,急切裡身形猛向前射,反手
  殊不知「招魂蝶秦媚娘」早已料到這。著,劈出的兩道勁風,是交叉如剪的揮出,既強且疾。
  「孤嶺禿鷹」反手的一掌,立被消卸於無形,前射的身形恰在剪口之中,悶哼一聲,直被捧出一丈之外。
  「招魂蝶」攝口一嘯,立有十條人影,應聲而至。
  「孤嶺禿鷹」強按住翻湧的血氣,挺身而起,暴吼道:「秦媚娘,你這種偷襲的行為,算哪門子英雄?」
  「格格格!跟你還談那一套,簡直是見鬼!」
  話聲中,十條人影已射落當場。
  竟然是五個中年牡漢,和五個嬌艷欲滴的少女。
  楊志宗不由心頭一凜,看樣子這五壯漢五少女必是「招魂蝶」的手下,「百靈會」中的人物。
  十個男女,身形站定之後,齊齊向「招魂蝶」一躬身。
  「招魂蝶」微一頷首,道:「十大執壇弟子聽命!」
  十個男女弟子齊應一聲:「敬候會長令諭!」
  「把這禿鬼給我擒回總壇,必要時格殺勿論!」
  「遵命!」
  「孤嶺禿鷹」一聽之下,氣得七竅生煙,自己也是江湖上響噹噹的人物,豈能受這淫踐女子的擺佈。
  厲喝一聲:「秦媚娘,你這賤貨,老夫與你無了無休!」
  喝聲方止,「百靈會」五男五女,已把他圍在該心。
  這女子真夠狠毒,她存心要殺「孤嶺禿鷹」以滅口。
  因為她對楊志宗存有特別的用心,而楊志宗自巧吞「牛龍蛟內丹」之後,已成江湖矚目的人物,今天她已下決心要收拾這冷漠的少年人楊志宗,如果此事傳出江湖,將為「百靈會」招致無窮後患,所以要毀「孤嶺禿鷹」以滅口。
  「秦媚娘」陰陰地瞟了一眼被十大弟子圍住的「孤嶺禿鷹」之後,轉過臉來,眼射複雜光芒,緊盯住楊志宗。
  楊志宗明白要想脫身,決不可能,把心一橫之下,反而欺近數步,手指「秦媚娘」道:「不要臉的賤貨,你準備怎樣?」
  「招魂蝶秦媚娘」一會之長,員說理蕩成性,但卻不曾被人這樣子指罵過,尤其對於楊志宗,她是恨之入骨!
  當下怒極反笑道:「小子,今天有你瞧的!」
  聲落電閃出手,攻向楊志宗。
  那邊——
  「孤嶺禿鷹」在「百靈會」十大弟子全力攻擊之下,已落入下風,但仍拚命掙扎,企圖脫身。
  但這十大弟子,乃是「百靈會」老會長,親身調教出來的,功力不弱,兼且十人聯手,配合得天衣無縫,任你「孤嶺禿鷹」功深智高,也無法脫出十人之手。
  楊志宗恨得牙癢癢的,拼出全力,展盡所學,著著搶攻,「招魂蝶」一時之間,也無奈其何。
  片刻之後——
  「孤嶺禿鷹」已被「百靈會」十大弟子生擒活捉。
  「招魂蝴秦媚娘」連攻十掌,迫退楊志宗,轉身向十大弟子一揮手,道:「你們先口總壇,小心人犯1」
  十大弟子轟喏一聲,帶著被擒的「孤嶺禿鷹」,瞬息過去。
  「招魂蝶」遣走了手下之後,轉過身來,面對楊志宗。
  媚眼斜膘,格格一聲蕩笑,道:「小子,今天若讓你脫手,就枉了我招魂蝶的名號!」
  羅袖輕揚,朝楊志宗一晃。
  楊志宗怒目橫眉,正待出手,驀覺一縷異香,撲鼻而來,立黨不妙,一陣頭眩目暈,四肢酸軟,頹然倒下。
  「招魂蝶」上前兩步,用於撫弄著楊志宗的臉龐,眼中,透出一種駭人也誘人的奇光——那是慾火。
  楊志宗心裡清楚,眼裡明白,可惜身不能移,口不能張。
  差一點氣得昏死過去。
  「招魂蝶」伸手從腰間取出一隻白玉小瓶,倒出一粒腸紅色的丸予,浪笑一聲之後,揶揄的道:「小冤家,這叫『春風一度丸』,服下之後,管包你銷魂蝕骨,欲仙欲死,享盡弟子夢想不到的樂趣,但只限於春風一度,然後元陽盡洩,終身成殘,但我秦媚娘,決不忍心讓你這樣一個俊品人物現世,嘿嘿!我必成全你,你腹中的那粒『牛龍蛟內丹』算是春風一度的代價吧!」
  說完,又是一陣格格浪笑。
  楊志宗,俊目圓睜,似要冒出火來1
  「招魂蝶」春風滿面的一俯身,把楊志宗挾在脅下,快逾流星的向荒野之處疾馳。
  不一會兒,來到一處斷垣缺瓦,蓬蒿滿眼的破廟。
  被放置在一間半塌的偏殿地上。
  他的一顆心,不由直往下沉!
  沉!沉!沉!
  宣沉向無何有之鄉!
  他將在片刻之間被毀、毀在一個淫賤的女人手中,而且這女人卻是他師門仇家的繼室夫人。
  「招魂蝶」安置了楊志宗之後,靜坐觀變!
  半刻之後——一
  楊志宗只覺丹田之中升起一股熱氣,剎時流遍全身,一種原始的需要,隨之而生,愈來愈烈。
  剎那之間,只覺口乾舌燥,全身熾熱如焚,血脈責張,他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但他無法克制,漸漸一點靈智全失,除了一種生理上強烈的需要外,他一無所知。
  「招魂蝶」這時在他眼中,不啻天仙下凡,他已不覺得她的可憎可恨,他直覺得需要她!
  「招魂蝶秦媚娘」這時也是慾火焚身,不能再等待了,用手朝胸前一拉,露出賽雪欺霜的肌膚,雙峰隱隱,半掩半現!
  楊志宗,使目之中,射出野獸般的原始光芒,看著那半裸的尤物,口中不禁呻吟出聲。
  「招魂蝶秦媚娘」見時機已到,飛快的朝楊志宗三處大穴一點,楊志宗頓覺功力全復,一翻立起,像一隻餓狼般,向「招魂蝶」撲去!
  口裡喃喃的叫著:「我要你!我要……」
  秦媚娘待到對方性慾衝動達高潮時,替他解去了迷昏之毒,楊志宗活力頓復,在欲的支配下,翻身而起,向秦媚娘撲去,一把抱個結實,兩個身軀,一起滾倒地上。
  楊志宗本性盡失,在藥力催動之下,他除了迫不及待的需要生理的滿足外,其餘一切都已不復存在。
  欲——掩蓋了一切,吞噬了一切!
  他像一頭被激怒了的牡牛,大聲的喘著!
  「姐姐!我……需要……」
  這騷媚人骨的女人,也一樣的感到分秒也不能等待。
  「嗤!」
  一聲裂帛的脆響,「招魂蝶秦媚娘」的充滿了誘惑的豐腴胭體,已全部暴露出來,妙相畢呈,令人目斷魂銷。
  一出蝕骨銷魂的妙劇,將要在這荒山廢廟之中上演。
  如果事實順序發展,楊志宗雖然可以享受到世上人無法享受到的妙趣,但春風一度之後,他將終身成殘。
  但他連成殘的資格都沒有,這淫毒的女人,在遂了她的淫慾之後,要把他破腹開膛,取出那粒「牛龍蛟內丹」!
  這場悲劇似乎已無法避免——
  眼看楊志宗就要如此斷送在這個蛇蠍女人之手。
  驀然——
  一股蒼勁的語音,隨風送來!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狐媚子竟敢出而為禍!」
  聲音不大,但卻震人耳鼓。
  「招魂蝶秦媚娘」正待享那欲仙欲死的銷魂滋味時,忽聽到這一聲懾人的語音,內心大震,慾火頓時熄滅了一半。
  楊志宗此時理性全失,天塌下來他也不會知道,仍然死命的糾纏,口裡還發出一陣陣伊晤的囈語。
  那蒼勁的聲音,又告傳來:「有其師必有其徒,老狐狸危害江湖半生,現在小狐媚子又繼承她的衣缽,看來昔年的風流血案,又將重演!」
  「招魂蝶秦媚娘」這下子可沉不住氣了,登時慾念全消,心裡寒氣直冒,這發話的人,隱約中已道出她的底細。
  當下雙掌一翻,把壓在她身上的楊志宗推跌到一丈以外,挺身站起,正想飛身出外查看這發聲的人——
  楊志宗鼻息咻咻,喘氣如牛,雙目已被慾火燒得赤紅,一骨碌爬起身來,又向「招魂蝶」撲去,口中呻吟道:「姐姐!你……你好狠的……」
  「砰!」
  楊志宗又被摔翻丈外。
  「招魂蝶秦媚娘」隨手一理被撕破的羅衫,飛身縱出院中,除了微風反破窗朽框,吹得格吱作響外,一無所見。
  在這殘破不堪的破落野廟之中,竟然有人隱身,而且似乎是專為自己而來,確實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從這發聲人的語調和能道出自己底細這一點看來,這人決不簡單,莫非也是想……
  思念未已,楊志宗又已瘋狂的縱身撲到。
  「招魂蝶秦媚娘」這時綺念全消,她要查出這發聲的人,楊志宗身形才一撲到,她已閃電出手,點了對方穴道。
  「咦!這小狐媚子存心要這娃兒的命!」
  聲音似近在耳邊,但又無法測出來自何方。
  「招魂蝶」已知碰到了棘手的人物,心中駭凜不已。
  「是人的話,就現身出來!」
  奇怪,竟然無人答腔。
  半晌之後,那神秘的聲音又再響起;「這娃兒一身好根骨,又巧獲奇緣,死不得!死不得!」
  「何方高人,何必藏頭露尾!」
  「招魂蝶秦媚娘」在聲音傳來之時,曾聚精會神的聽,但竟然無法測出聲音的來源,似遠實近,似近又遠。
  那發聲的人,好像自語似的又道:「青竹蛇兒口,黃峰尾上針,兩般猶自可,最毒婦人心,可惜這娃兒武功全廢了,但還有希望,從頭再來,從頭再來!天意!天意!」
  「招魂蝶」一聽之下,心膽懼寒。
  原來這「春風一度九」是奇淫至毒的一種藥物,三十年前,喪生在這毒丸之下的黑白道高手,不下二百人之多,造成了武林中空前的「桃花浩劫」。
  服了這種「春風一度丸」的人,春風一度之後,武功全廢,如果不得宣洩,一個時辰之後,毒力侵人全身穴道之中,武功全廢,三個時辰之後,血管爆裂而亡,端的歹毒至極。
  而這神秘的發話人,似乎全知其中奧妙,「招魂蝶」尚是第一次使用,即被識破,心中哪得不駭。
  當下硬著頭皮厲聲喝道:「如果再不現身的活,可別怪本會長要罵人了!
  這女人夠厲害,她判斷這發話的人,必是老一輩的成名人物,這些人物,最忌諱的就是被婦人女子辱罵。
  果然一切正如所料。
  「小狐媚子,你當真要我現身?」
  「難道尊駕見不得人?」
  「哈哈哈哈!不錯,真有些見不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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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10 09:45:09 |只看該作者
  「尊駕可別怪……」
  「不怪!不怪!當年老狐狸見了我,挾緊尾巴就跑,先告訴你,我實在不中看,包你倒胃口!」
  稍頓之後,又過:「我佛慈悲!我佛慈悲!弟子要拼損苦修一世的道行了!」
  「招魂蝶秦媚娘」,忽然想起一個人來,頓時魂飛魄散,想不到這怪物竟然還沒死去,會讓自己撞上。
  心念之中,不顧地下楊志宗,飛起疾掠而遁。
  「哈哈哈哈!」
  一陣聲如黃鐘大呂的笑聲,搖曳長空,震得破廟積塵紛落,那腐朽的殿梁,竟然嘩啦啦斷折下來。
  就在「招魂蝶」亡命逃遁,宏笑之聲收歇——
  正殿屋面之上,鬼魅似的,飄落一個人影。
  「踢達!踢達」的向楊志宗身邊行去。
  楊志宗的神志,突被那一陣驚天動地的宏笑聲喚醒,他這時恍如從一場噩夢之中醒來,俊目張處——
  只見一個鬚髮如霜,虯結盤纏,歪鼻斜眼,身穿一件千補百綻的僧衣,贓得已經分辨不出顏色的怪人,向他移來。
  一雙沒後跟的僧鞋,走起路來「踢達!」不停。
  他想站起身來,但四肢酸楚無力,全身骨骼,像是被拆了似的,連想抬頭都難,只好廢然作罷。
  眼看那怪人,已逐漸接近自己身前。
  他此刻對於一個時辰之前所發生的事情,只隱約的保留了一些片段,他以一種茫然而微帶驚詫的眼光,看著這將近身的怪人。
  是和尚嗎?應該是一個光頭,天下沒有留髮帶須的和尚。
  不是嗎?但他分明穿著僧衣雲鞋。
  尤其怪人的那一張臉容形象,只要你看過一次,就會永遠不忘,非僧非俗,不倫不類,而且年事已高。
  但他孱弱得像一個初生的嬰兒,他無力去深思,更無法分辨這怪人的來意,是善是惡,反正他似乎只有一半存在現實之中。
  像是做夢!
  又像是幻景!
  怪人終於停身在他面前。
  楊志宗失神的眼,呆呆的注視這怪人。
  怪人瞇起一雙眼,鼻頭歪在半邊,注視了地上的楊志宗好半晌之後,才搖頭擺腦的道:「佛說有緣,便真有緣,若非遇到我,豈非平自毀了一朵武林奇葩!」說完之後,雙目一眼睜,現奇光。
  看得楊志宗打了一個哆嗦,心想,這怪人好精深的內力。
  怪人冷電似的寒芒,掃了幾掃之後,白眉一掀,自語道:「這娃兒眉目帶煞,殺革彌天,用之正,則掃妖蕩魔,用之不正,則武林中又將是一片血雨腥風,也罷,如是劫數,天意豈能違……」
  怪人既髒且爛的袍袖,虛空向楊志宗一拂——
  楊志宗被制的穴道竟在對方一拂之下解開。
  這種「揮袖解穴」的功夫,楊志宗僅系耳聞,是一種失傳武學,想不到竟出現在這個半僧半俗的怪人身上,不由大感震驚。
  既然會「揮袖解穴」,必定也會「流雲拂穴」,看來這老怪人大有來頭,極可能是武林中有數的老一輩人物。
  楊志宗穴道被解,顫巍巍的立起身來,深深一禮道:「敬謝老前輩援手之德!」
  「娃兒,佛說因果,相見即是有緣,不用謝了!」
  「老前輩是佛門高僧?」
  「哈哈哈哈!高僧,半個,只算半個而且還帶點瘋!」
  楊志宗不由一怔,出家人也會有半個,訝然道:「半個?」
  「不錯,半個和尚!」
  「敢請老前輩示知何謂半個和尚?」
  「哈哈!出家人四大皆空,守奉三皈五戒,我身歸佛門,腳踏紅塵,葷酒不忌,不是半個是什麼?」
  「晚輩以為修行者,修心修性也,所謂酒肉穿腸過,佛在堂中坐,何必拘於形式,佛家之旨,不外濟世救人,佛祖曾說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由此觀之,老前輩才是真正的佛家人,井蛙之見,以為然否?」
  怪人斜眼一翻,張口發出一陣人空長笑,笑聲高亢悠長,震耳欲聾,本已傾塌的廟屋,一陣格格作響,積塵紛落!
  笑罷之後,宏聲道:「小娃兒,真是可人,所說甚配我瘋和尚的胃口!」
  「請問老前輩上下如何稱呼?」
  「這些累贅之物,我早已忘懷,不必問!不必問!」
  楊志宗不由心中暗笑,這怪人真是既怪且狂,若不是這怪人的笑聲和剛才所露的一手「揮袖解穴」的絕高手法,還真以為他是個瘋和尚哩!當下接著又道:「那晚輩將如何稱呼?」
  「哈哈!娃兒,隨你的便吧!」
  這話更奇,稱呼哪能隨別人的意呢?楊志宗不由啼笑皆非,對方既然不肯出示名號,也就罷了!
  「娃兒,別說廢話了,談點正事吧!」
  楊志宗一聽「正事」兩個字,才想起那個紅巾蒙面人的女徒「黑鳳凰趙麗珍」,還在那官道旁的墓地中等待自己僱車去接,她重傷之身,如遇意外,豈非……
  心念之中,面上頓現緊張之色,惶然道:「老前輩,晚輩還有一位朋友受傷待療,我必須……」
  「娃兒,你可知道你還有多少時間的活命嗎?」
  這話出自這怪人的口,不由他不信,急道:「我……」
  「不是你還有別人?」
  「晚輩不解老前輩的意思?」
  「你怎麼會來到此地?」
  「晚輩被『招魂蝶秦媚娘』以迷香迷倒,強迫服下一粒叫什麼『春風……丸』被挾持來此,以後……」
  提到剛才的事,楊志宗不由一陣耳熱心跳。
  「娃兒,你中了那小狐媚子的『翠袖招魂』陰功,復吃了一粒奇毒至淫的『春風一度丸』,在性慾高張之際,不得宣洩,反而被點了穴道,此時你功力已全消失。」
  楊志宗不由駭極亡魂,試一運氣,果然真氣已散,和不曾習武的普通人一模一樣,功力全失。
  這一下不啻是晴天霹靂,震得他魂兒出了竅。
  五年的苦練,完全付諸水流。
  他像是囚犯聆聽被宣判了死刑似的,木然呆了。
  「娃兒,這還不算,還有一個半時辰的時間,你將被那毒力攻心而亡!」
  怪人漫不經心的道出。
  楊志宗一剎那之間,萬念懼灰,心冷如冰。
  他又一次面臨死亡的威脅,他知道,他可能逃不過死神的掌握了,幾次死裡逃生,結果仍然回到死神的懷抱。
  死——
  對於他並不是如何可怕的事,只是他覺得他身負師門的血海深仇,將無人報雪,他自己的身世,永遠成了一個謎。
  他將死不瞑目,靈魂永不得安息。
  呆了片刻之後,突然哈哈狂笑起來,笑聲淒涼悲憤,比哭還要難聽百倍的笑,令人不忍聽聞的笑!
  「娃兒,你先別激動,聽我說!」
  楊志宗止住了笑聲,不!應該說是哭聲,痛斷肝腸的哭聲,淒迷地看著眼前的怪老人,悲聲道:「老前輩還有什麼指教?」
  「你可知道毒害你的那小狐媚子的來歷?」
  「晚輩不知!」
  「她就是三十年前,造成武林『桃花浩劫』,使黑白道高手二百餘人喪生的天下第一淫女『玉面閻羅婆潘七姑』的傳人!」
  「玉面閻羅婆潘七姑!」
  楊志宗臉色驟變,不自覺的驚叫出聲。
  這「玉面閻羅婆潘七姑」正是「甘露幫血海深仇錄」的首頁之上,所載五個頂尖仇人「陰陽醜怪婆」的第五號。
  「娃兒,你認識這隻老狐狸?」
  楊志宗當然無法說出,含混的道:「不,晚輩曾聽人說過!」
  心中又忖道:「我只有一個多時辰的活命,還想那些做什麼,反正今生今世,這筆師門血債是討不回來了!」
  「娃兒,我現在只有一法可以救你不死,但成功與否,就要看你自己的命運了,至於恢復功力,已屬無望!」
  楊志親聽說有方法可以救他不死,一顆心又告活躍起來,只要留得命在,慢侵再設法練功吧!激動的道:「老前輩如何救我不死?」
  「我以『乾天神功』把你身中的毒,迫在一處,然後封閉你幾處要穴,可以讓你活三十天!」
  楊志宗一顆剛剛燃起一絲希望之火的心,又告下沉。
  能活三十天,三十天的時間,以自己功力全失的身體,能做什麼?三十天之後,還是免不了一死,與其受三十天的苦,還不如死了好,黯然神傷的慘笑一聲道:「老前輩盛德,晚輩雖死不志,我看還是死了好!」
  「咦!娃兒,你這是什麼意思,你竟然想死?」
  「老前輩讓我多活三十天,與現在就死有何不同?」
  「你準知三十天之後必死?」
  楊志宗不禁被這句話問得莫名其妙。
  「這是:老前輩親口所說!」
  「嘻嘻!娃兒好急的性子,我的話還沒說完呢!」
  「恕晚輩無禮!」
  「別酸了,我瘋和尚又非三歲小孩,如果沒有醫你命的丹方,又何必多此一舉,自然另外還有安排!」
  「晚輩洗耳恭聽!」
  「這毒普天之下,無人能解,只有南海『烏石島』隱居著的老怪物『癡駿釣叟』所養的那頭千年的靈龜的鮮血,只要數滴,就可解去,但那老怪物天生的怪僻,不喜人去攪擾他,等閒的人,休想見得著他,這要看你的造化了!」
  楊志宗驀感一線生機又呈現眼前,雖然尚屬飄渺無憑,但他必須要活下去的勇氣在鼓舞他,當盡力而為。
  「晚輩當盡力而為!」
  不俗不僧的怪人,伸手在腰間一陣亂摸之後,摸出一個三寸長短的朱紅小葫蘆,遞與楊志宗道:「娃兒,這是我瘋和尚的信物,你持此去,那老怪物見這東西時,可能會破例見你,那就可有八成兒的希望了!」
  楊志宗恭謹的接過,貼身藏好。
  「娃兒.那老怪物要問起我的行蹤,你只說:『悠悠青梗關不住,破袖芒履了前因』好了!」
  這句「悠悠青梗關不住,破袖芒履了前因」到底是什麼意思,楊志宗當然無法瞭解,只牢牢記住,口中連應聲:「是!」
  「娃兒,你天緣不淺,如果能再逢上『天鵬彩卵』服下,當能為武林放一異彩,盼你好自為之!」
  楊志宗驚奇不已,忖道:「怎的自己巧服『牛龍蛟內丹』這回事,這位形似瘋的怪和尚也知道!」
  「晚輩謹遵教誨!」
  「你我相見,既屬有緣,我不能沒有點見面之禮!」
  怪人沉吟一會之後道:「我就傳你『流雲拂穴』和『揮袖解穴』這兩招吧!」
  楊志宗一喜非同小可,這種武林之夢寐以求的失傳絕學,自己竟能無意得到,但一想到自己功力盡失,即使學到了,也無法施展時,不禁又氣餒起來!
  「娃兒,老夫把這兩招的口訣傳給你,你須牢記在心,將來你功力再生時,就可使用!」
  「謝前輩!」
  「免了,這是我瘋和尚心甘情願的,否則你就休想!」
  「是!」
  楊志宗聽這不僧不俗的怪人,口口聲聲自稱瘋和尚,幾乎笑出聲來,但又不敢笑,只有硬往肚裡憋。
  「好!現在聽我傳你口訣,只說一遍,記得住記不住,那可是你的事,不許再問一句!」
  「晚輩理會得!」
  於是,瘋和尚念出了口訣。
  楊志宗,資秉天賦,聰慧絕倫,一遍之後,已默記心中。
  「現在,你走吧!我也該走了!」
  「老前輩何時能許晚輩再見尊面?」
  楊志宗對這斜眼歪鼻的瘋和尚,已經是感佩得五體投地,他在他的眼中,不但不覺得怪,反而感到可親。
  這半刻的相處,竟使他依依孺慕起來。
  瘋和尚佯狂的一笑道:「娃兒,只屬有緣,何處不能相見,但有一句話要告誡你,如果今後你出江湖,若逆行天事,濫造殺孽,為禍武林,我瘋和尚或許會變成你的迫命人!」
  楊志宗聞言,心中一凜。
  就在這一凜,一怔神之間,眼前已失去那瘋和尚的形影。
  寺外傳來幾聲「踢達!」之聲瞬息而沓。
  他竟然看不出這瘋和尚是如何走的。
  出了一會神之後,他也緩緩走離這間荒山野寺。
  這時楊志宗功力全失,走路和常人無異,大半日的時間,才喘吁吁的來到鎮頭,急招了一輛篷車,疾趕出鎮。
  他簡直不敢想像「黑鳳凰」現在的情況。
  「黑鳳凰趙麗珍」,身懷異寶,被「白面殭屍怪芮木通」奪去,而且還身負重傷,此刻,不知焦急到什麼程度。
  一陣疾馳之後,已到了那松柏圍繞的墓場。
  楊志宗躍下騾車一看,登時寒氣直冒,目瞪口呆。
  眼前——
  橫躺著五具屍體,血流滿地,腥味觸鼻。
  「黑鳳凰」的身影,蹤跡不見。
  看來,此地又發生了一場變故。
  「黑鳳凰」重傷之身,八成是遭了意外。
  楊志宗想到那可怕之處,膽寒不已,如果「黑鳳凰」真的遭了不測,或是其他更可怕的遭遇,那自己豈不是罪魁禍首,要不是自己答應人鎮僱車,伴她尋找紅巾蒙面人療傷,溯也許早早離開此地
  那趕車的,見眼前這血淋淋的場面,不由掠魂出竅,勒馬轉頭,駕車飛馳而去,連頭都不敢回顧一下。
  楊志宗這時已沉人深深的悲恩之中,對於那輛篷車飛溜而去,根本就不知道……
  楊志宗覺得自己對不起「黑鳳凰」c
  「黑鳳凰」重傷之身,其遭遇實不堪設想。
  但——
  他此刻自身難保,根本就無法追查伊人的下落,他極須要辦理的是專程赴南海「烏石島」求見「癡駿釣望」。
  否則,他只有三十天的活命。
  至於「癡駿釣叟」是否肯賜給他千年靈鱉的鮮血,以解所中「春風一度丸」淫毒,那只有聽天由命了。
  他想不到「招魂蝶秦媚娘」,竟然是師門仇人之一的「玉面閻羅婆活七姑」的傳人,他喃喃自語道:「她們都該死!」
  他下意識的摸了一摸藏在身邊的那支「殘肢令刃」,他似乎已看到那些窮兇惡極的魔頭.一個個的毀在「殘肢令」下,四肢不全胸膛破裂。
  他在心裡,又重溫了一遍恩師臨死時傳給他的那一招專為「殘肢令」而創的奇招怪式。
  雖然僅只一招,但奇奧絕倫,無人能躲。
  他的心裡,又浮上了「紅衣女上官巧」那一雙刁蠻而又淒怨的眼睛,他不知道自己的做法是不是對,她的父親是師門仇人之一,然而他已經死了,他該恨他的下一代嗎?
  還有那「天山龍女徐慧芳」姑姑那慈祥的面孔。他相信這一輩子,他是不會忘懷的,徐姑姑為他曾冒生命之險。
  「黑鳳凰趙麗珍」清麗脫俗的影像,又映腦海——
  一時之間,思緒潮湧……
  「唉!「他歎了一口氣之後,喃喃自語道:「管它呢!目前我功力盡失,而且只有三十天的活命,生死都在未定之天,還想那些做什麼!」
  心念轉處,挪動著他的腳步,離開了這一片松柏環繞的墓地,他功力盡失,只能像常人一般的趕路。
  他的目標指向南海「烏石島」。
  為了爭取時間,他買了一匹健馬代步,日夜不停的奔馳,他希望能在三十天的時間內,趕到目的地。
  這一天,薄暮時分,楊志宗鑒於連日來的疾馳,人困馬疲,距離「龍華鎮」已不足十里,遂按留徐行,準備人店打尖。
  官道上行人絕跡,陣陣的料峭北風,觸膚如割。
  方纔疾馳緊行,還不覺得怎樣,這一緩下勢來,頓覺奇寒難耐,全身不由瑟瑟而抖,馬兒也不住低聲嘶鳴。
  在這年終歲末,上自富商巨賈,下至肩挑負販,都一律息了征程,家人團聚,準備度歲了。
  而他,卻似孤魂似的,既沒有家,也沒有半個親人,尚在僕僕風塵,披星戴月的奔馳。
  因為他要活下去,不得不在三十天的限期內趕到南海「烏石島」,求見「癡駿釣叟」,求取千年靈鱉的血液,以解所中奇淫之毒,這不啻是和命運之神做賭注,如果贏了,他將可按步去完成該做的事,輸了,只有含恨而死。
  一時之間,感概萬千。
  驀然——
  一陣達達蹄聲,撞破了這蕭瑟靜謐的黃昏。
  剎那之間,已臨身後。
  楊志宗知自己目前幾等於無縛雞之力的人,不敢招惹麻煩,處處讓人一著,忙不選的把馬帶向路側,以讓後騎。
  奇怪——
  那後面的一騎,卻不超前,也緩緩停下勢來,不疾不徐的緊緊跟隨在楊志宗的後面,亦步亦趨。
  如此走了約一箭之地,楊志宗再也憋不住這口氣了,停下步來,轉頭看去——
  後面的一騎,似乎信不到他會突如其來的停住坐騎,忙也一勒坐騎,把馬頭向測一帶,恰好並做一對。
  楊志宗看清來人之後,不由一怔,道:「原來是上官姑娘!」
  紅衣女上官巧,從鼻孔裡哼了一聲道:「是我又怎樣?」
  楊志親一聽話風不對,但仍忍住了,又道:「上盲姑娘何往?」
  「找你!」
  「找我?」
  「不錯,找你這個忘恩負義的東西!」
  楊志宗本來就是冷傲至極的人,當下不由怒氣憤生,把馬韁一提一勒,向後退了數步,冷冷的道:「姑娘找在下做什麼?」
  「我要殺你!」
  這一下,他可愣住了,「紅衣女上官巧」竟然要殺他,半晌之後,忽有所悟般的向紅衣女道:「姑娘是奉了你繼母之命令要來殺我?」
  「她的事與我無關!」
  「那是為了什麼呢?」
  「因為你忘恩負義!」
  「忘恩負義?」
  楊志宗慘然一笑之後,又道:「不錯,荊山孽龍潭畔,姑娘有恩於我,但這一筆恩情,我楊志宗如果不死的話,總有一天會加倍償還!」
  提到這事,紅衣女芳心不由一陣酸楚——
  她為他甘冒生命之險,去碰那「獅面怪魔」的轟天彈。
  她曾因他的死而痛不欲生!
  她為他不惜與繼母「招魂蝶」切斷母子之情!
  她為了他的死而復活,興奮得有如自身經歷。
  但——
  他卻對她冷漠無情,使一顆處女芳心,片片破碎,因為她太愛他,所以也就更恨他,所謂愛深很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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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章 藏深閨玉女獻身

  沈雁飛立刻明白早先金蛟尺田俊的那句話的意思,原來是叫石山牧童趙仰高將自己擒住;做為人質以交換那件東西,他自個兒懷疑地搖搖頭,想起師父對自己那種冷漠的態度,恐怕不會顧惜自己而交出那樣東西。
  他計算一下師父練功的時間,大約再過半個時後便告完畢。雖則如今也可以立刻喚醒他,但他老人家曾經說過這數日之內,乃是極重要的一個階段。因此流雁飛心中知道秦玉嬌將不會驚動師父,於是目下的局面,便變成他必須獨力去支撐。此所以他從開始現身時起,老是用法子延宕時間之故。
  「這老兒功力之高,可從他剛才一舉手之間,把那六合陣法牽掣得轉動不靈之處窺見。」他極快地想道:「現在雖經我略施小計,使得簡二能夠再發動陣法,但敵人已經背靠背地站好,再也不會有什麼失問,甚且再耗下去,我方有一兩個受傷,則陣勢全破,那時候憑什麼攔阻人家?我非另外想個法子不可。」
  石山牧童趙仰高見他一搖三擺地走過來,但走了老大一會兒,仍然離原處不遠,跟著又發覺他眼珠連轉,不禁在肚子裡駕一聲:「狡猾的東西,」臉色可就沉下來,冷冷道:「你到底是動手不動?」
  沈雁飛道:「你老人家可真心急,沈某正在想以你老人家的威名,和我動手是不是划得來?」
  石山牧童趙仰高冷不防被他提出這個問題,果然認真思忖了一下。
  金蛟尺田俊這時已穩住局勢,是以已能分心視察四下形勢。他可是個老得不能再老的江湖,倏然引吭叫道:「這小子使的是緩兵之計咧。」
  石山牧童趙仰高被他提醒,但嘴上卻不肯承認,冷冷道:『』老夫衝著那樣東西,可顧不得這些細節。」
  沈雁飛一晃手中修羅扇,道:「那麼沈某只好捨命相陪了。」話聲甫歇,一點兒紅光,迎面點去,臨到切近之時,陡然內力潛增,手腕抖處,化成三點紅光;分取敵人咽喉以及左右肩井兩穴。
  這一扇連攻三處要穴,凌厲之極,卻僅僅是修羅七扇的起手式。
  石山牧童趙仰高冷然嘿一聲,相準部位,驀地一仰身,但是那三點紅光,只差那麼半寸不到,便自停止,再也不能前進半分。
  沈雁飛暴喝聲好,猛然一沉腕,化為下劃之力,鏘地微響一聲,修羅扇已打將開來,霎時紅光耀目,一縷冷風,勁削敵胸。
  石山牧童趙仰高早知此是自己唯一需要防守之處,就在同時之間,暗中吸一口氣,但見胸腹暴縮了半尺之多,恰好避過修羅扇一劃之勢。
  這情形宛如石山牧童趙仰高不但讓沈雁飛三招,而且還是不離原地半步。
  沈雁飛兩招無功,已經明白自己和敵人相差過遠,不僅是武功造詣上相差太多,在這對敵應變方面,也無法可以比擬,然而憑他修羅七扇的威名,無論如何,也不能讓敵人真個毫不移動半步而避過三招。當了劍眉斜飛,運足全力反手一扇,扇風激撞而去。
  石山牧童趙仰高察覺扇風有異,心中大大打個轉,只因以他一身軟硬功夫以及數十年修為,本可以硬擋他這一下扇風,然而修羅扇名震天下,可能有出人意外的絕藝,自己若一時大意,因此遭到暗算,雖說絕無性命之虞,但這恥辱縱傾西江之水,也洗雪不了。
  他在心中電光火石般盤算了一下,到底一晃身,閃出三步外去。
  沈雁飛仰天打個哈哈,道:「沈某以為無法迫使你移動呢?」
  石山牧童趙仰高陰惻惻道:「且莫在口舌上逞能,老夫可要還擊了。」
  沈雁飛趁這空隙回眸一瞥,但見那邊廂六合陣法發動已久,卻毫無贏敵之象,不禁暗中皺皺眉頭。然而此刻正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只好將那邊之事,丟在一旁,一面沉氣凝神,以待大敵。
  石山牧童趙仰高出手如電,忽然攻至,右掌左掌,力量和架式迥異其趣。
  沈雁飛明知可用修羅七扇中的一下絕妙招數,破解敵人攻勢,可是心念方動間,敵人兩手發出的兩種剛柔不同的力量,已經潛襲上身,竟是沉重剛猛無比。他立時改變心意,一面暗運陰氣護身,一面巧路七星連環步,疾繞開去。
  石山牧童趙仰高向以詭毒莫測著譽江湖,剛才這一招正是誘他人彀的招數,兩手盡量發出力量,使得對方不得不小心趨避,自陷被動之勢,方始正式進攻。這時跟蹤追擊,拳出如風,快得瞧不清楚,左掌卻甚是緩慢,每一掌所蘊的陰柔掌力,沉重如山,緩慢地從單風中潛返暗壓,厲害之極。
  沈雁飛連連後退,差不多已移開四五丈遠,但敵人武功之高,不可測度,竟自如影隨形,一徑保持三尺以內的距離。
  這時石山牧童趙仰高心中也在暗驚,只因近二十年來,在他手下從沒有人能走上三招,可是眼前這少年居然能接住他這連環進擊的三招。當下冷哼一聲,右手一式「玄符急擲」,拳出如風,猛擊沈雁飛上盤。左手卻使出「藕斷絲連」之式,似拒還攻,既收又出,革力集中成尖銳的一點,潛襲過去。
  沈雁飛此刻已用陰氣護身,卻禁不住人家開山裂石的拳力,震得身形大大搖晃。說得遲,那時快,敵人左掌陰柔之力,已經迫上身來。他知道只要敵人化掌拍之勢而為削戳,護身陰氣便吃不消。在這危機一髮之間,不由得他不行幸冒險,修羅扇倏然搖搖扇劃出去,橫心不管敵人左掌,一徑反攻敵人。
  這一來要是石山牧童趙仰高不趕緊撤身,可就鬧個兩敗俱傷,然而這位名震西陲的魔頭,豈能讓沈雁飛如此輕易地消解此厄。只見他吐氣開聲,嘿地一叫,右拳硬生生收回來,化為「上藏手」之式,那陽剛威猛的拳力,居然立時變成陰柔之力,逕從扇影中伸進去,擒拿敵腕。
  同時左掌電急一揮,沈雁飛哼一聲;忽然飄退四五步,那樣子看來生像是春天飛絮,被春風輕輕吹拂得飄飄飛退。
  石山牧童趙仰高這時才知道敵人年紀雖輕,因為內力以及招數上俱未到火候,遠非自己敵手,但這一手輕功,卻是可以傲視武林。這時唯恐敵人仗著絕妙輕功逃走,登時拳掌齊發,繼續追擊。
  兩丈外一聲嬌叱,聲音鏗鏘震耳。沈雁飛精神陡振,強忍著左肩傷痛,盡運全身功力,使出修羅七扇絕妙招數,一時閃起無數扇影,宛如平地湧起朵朵紅蓮。這一下功式,居然將石山牧童趙仰高跟蹤疾上之勢擋住。
  眨眼間一道晶瑩奪目的銀虹疾瀉而來,直捲向石山牧童趙仰高。
  石山牧童趙仰高在匆匆一瞥間,已瞧見來人乃是一位姑娘,手中短劍光氣森森,來勢極是凌厲,身手之強,更高出沈雁飛之上,當下知道定是修羅扇秦宣真唯一愛女秦玉嬌。
  他口中冷冷喝:「聲來得好。」拳擊掌劈,兩股剛柔不同的力量,回族衝擊,立刻將秦玉嬌那洶洶的來勢震退兩三步。秦玉嬌在臨陣對敵方面,可比之沈雁飛經驗豐富得多,這時毫不氣餒,手中短劍劃出一圈精芒劍光,封住門戶,口中卻問道:「雁飛,你可是受傷了?」聲音中蘊藏著焦急之意。
  那邊的白狼羅奇立刻接口道:「我的姑娘問得好,他已被我師父的歸元掌所傷,只恐過不了一時三刻。」
  秦玉嬌聽他語氣輕薄,怒華一聲,然而芳心大大震動,趕快回眸一瞥沈雁飛。但見他劍眉微鎖,露出痛苦之色,然而手中修羅扇仍然不停,狠攻敵人。
  白狼羅奇和金蛟尺田俊同時喝叱一聲,跟著有兩人發出受傷慘叫之聲。
  她一看情勢不妙,除非立刻將這三名大敵都困在陣法中,恐怕拖延不了時間。當下頗悔來時沒有驚動父親,僅僅著小婢杜鵑守候在父親練功室外,一俟父親練完功夫,這才立刻稟告。
  她雖是想著心事,但手上短劍招數絲毫不懈,和沈雁飛兩人把個鼎鼎大名的石山牧童趙仰高迫住,居然拆了六七招。
  沈雁飛竟是同一心意,希望將這強敵迫過去,然後以己方六人,重複發動六合陣法,則必可將這三人暫時困住。這是因為他和秦玉嬌一旦參加這陣法,威力當然大大不同。
  可是兩人一起盡力施為,卻難以移動敵人分毫。秦玉嬌劍光稍斂,故意露出一點兒破綻,暗中卻用陰氣護身,果然趙仰高呼地一拳蹈隙打將進來,威猛之極。
  秦玉嬌故意讓敵人攀力上身,然後借力飄退開去,一下子飄退到猛虎簡鏗那邊。
  誰知石山牧童趙仰高滿不是那麼一回事,並沒有一如秦玉嬌私心所料般乘勝追擊,這是因為趙仰高招式特異,左右兩手,力量迥異,故此不像普通武林宗派,力量越用得剛猛,越要追擊撲攻。
  秦玉嬌誘敵不成,猛聽身後風聲颯然,疾捲上身,當下拿準時候,俟那風力及體的瞬息間,倏然滴溜溜一轉,手中短劍劃起一圈銀虹,精芒電射,立見滿空彩雨繽紛,異彩纈目。
  敢情剛才乃是白狼羅奇用五彩長帶忽然暗襲,卻被秦玉嬌以妙絕招數削個正著,立刻把那五彩長帶削下尺許,再經劍光一絞,完全粉碎,故此出現了滿天花雨。
  白狼羅奇叫道:「田老小心,那是寶劍哪!」
  叫聲未歇,秦玉嬌忽然疾飛開去,敢情在這指顧間,沈雁飛已被石山牧童趙仰高迫得連連飄退,眨眼間已出去十餘丈遠。秦玉嬌一壓劍追將過去,把危於疊卵的猛虎簡鏗放下不理。
  但見沈雁飛乍然轉身,如飛縱出山坳而逃。石山牧童趙仰高有如冤魂不息,放步便追。秦玉嬌也自一伏腰,施展出陸地飛行之術,急急追.上去。眨眼之間,已出了這老鴉坳外面。
  白狼羅奇猛然縱出戰圈,口中大叫道:「田老你收拾殘局。」叫聲中已施展開腳程,跟著秦玉嬌的背影,急馳而去。金蛟尺田俊是什麼人物,從他開始見到秦玉嬌現身時起,所表現的容色舉止上,早已觀察到這傢伙心懷叵測,這時勝中暗罵道:「好狂的小子,老夫絕不能提醒你,且讓你嘗嘗有刺的花兒。」
  那邊沈雁飛忍著左肩傷痛,展開腳程,轉眼奔出半里許地。前面一片原野,七八里之外,才有一片屋宇。那便是這附近一個最大的市鎮石陵,這鎮上人家倒也稱得上稠密,沈雁飛雖在七星莊住了三年之久。但每日拚命用功,苦練勤修,是以僅知道有這麼一個地方,可未曾在石陵鎮上露過一次面。
  身後風聲呼呼,漸漸迫近,忍不住回頭一瞥,只見那石山牧童趙仰高,身形貼著地面,滾滾追逐而至。饒他沈雁飛在輕功上有獨得之妙,卻也不敵人家數十年修為,眼看快要追上。
  在趙仰高後面五六丈之遠,秦玉嬌仗劍急追而來,她的腳程可又比之沈雁飛高出一籌,因此絲毫不比石山牧童趙仰高遜色。在她後面二十餘丈處,白狼羅奇也追將下來,手中五彩長帶未收,是以煞像三道彩虹,疾掠急瀉。
  他只一回頭,石山牧童趙仰高又追上了兩三尺,現在只剩下五尺左右的距離。
  他本想猛然折轉方向,好使敵人一下子衝過頭,於是又能夠把距離拉長。然而石山牧童趙仰高走路之法太怪,並非一掠二三丈遠,而是貼著地面滾滾捲到。是以步步腳踏實地,論起轉折方向,可能比他還快一步。於是只好放棄這念頭,另打別的主意。
  石山牧童趙仰高面露詭笑,忽然腳下一用力,整個人像離弦之箭,疾然追上沈雁飛,一掌劈將出去。
  沈雁飛猛覺風力壓體,自然而然地運起陰氣護身。
  趙仰高的歸元掌力,非同小可,彼此又都是個去勢,把個沈雁飛撞得腳步一浮,整個人向前傾撲下去。
  石山牧童趙仰高早已料到如此這般,冷哼一聲,身形忽起,跟著一疊腰,宛如鷹隼下去,十指箕張,疾抓下去。
  這一下若然抓著,沈雁飛陰氣護身也阻擋不了,定然讓人家閉住穴道,活捉了去。在這死中求活的一剎那間,沈雁飛的修羅扇忽然從左助下穿上來,精光一閃,竟然射出一根鋒銳無匹的扇骨。
  石山牧童趙仰高雖然一身氣功,不畏尋常刀劍,但他久聞修羅扇的扇骨乃是採集金精鋼母,淬煉而成,專能破人氣功或硬功。因此不逞傷敵,努力一提氣,身形一掠而過,左手已接住那支扇骨。人手但覺沉重非常,立知自己估料無訛。
  須知沈雁飛這一手絕招,看來簡單,但若是換了其他家派,即使身手再高,也無法在身形已經撲地之際,還能夠從胸前穿過手來,打左肋下伸出來,並且借勢射出那支扇骨。其中妙竅,全在於沈雁飛有獨門陰氣奇功,身雖撲地,其實並不與地面相貼,是以有此空隙讓右手活動自如。
  這時他一踴而起,轉頭便走,逕奔向西北方。
  石山牧童趙仰高一轉身時,見他已走出三丈許之遠,心中大怒,撒腿便追。
  兩人風馳電掣般出去十多丈遠,石山牧童趙仰高一揚手,以甩手箭手法,電射而出。沈雁飛頭也不回,忽然反手一扇扇出去,微響一聲,居然把那根扇骨收了回去,把個石山牧童趙仰高瞧得又驚又怒。殊不知沈雁飛接收暗器手法,完全由秦宣真親自教練,試想石山牧童趙仰高雖然手勁極大,總不見得會高於秦宣真,是以沈雁飛隨手一扇,但便將自家的特重扇骨收回。
  秦玉嬌放盡腳程,本來已經夠快,經他們這一折騰,便趕上了四五丈之多,如今只差個兩三丈,便可追到石山牧童趙仰高。
  石山牧童趙仰高為了一世英名,心中一急,忽地縱身飛起。這一下速度大不相同,眨眼間追上沈雁飛,倏然抓去。
  沈雁飛心中大驚,往旁邊一撥步,手中修羅扇映出一片紅光,繞身一匝。
  石山牧童趙仰高果然忌憚他手中扇子,雙手一分,擒拿點戳,一招之中,蘊藏幾種攻勢。
  沈雁飛猛運真力,使出修羅七扇絕妙招數,霎時飛出朵朵紅花,連封帶截,追得敵人立刻變招換式。
  兩人這一動手,其快無比,轉眼已拆了四招。趙仰高大吃一驚,暗忖道:「這小子已經負傷,何以功力招數,俱比早先精進了一些?」
  秦玉嬌鏗鏘的叱聲響處,一溜冷森森的劍光,疾瀉而至。
  饒他石山牧童趙仰高武功再強,也不得不趕緊先對付這位奮不顧身撲襲而至的姑娘,特別是她手中的短劍,並非凡品,這一來沈雁飛形勢立緩。
  石山牧童趙仰高右手一式「力捶天鼓」,挾著一股剛猛無儔的拳風,硬擊秦玉嬌,左手掌出如劍,一式「白虹貫日」,疾取沈雁飛。
  他兩手招式互異,但無論在內力或招式上,俱都凌厲無比,宛如已化作兩人,毫不受到牽掣。
  拳風單力居然將兩人一起震開,只聽他嘿地一叫,眨眼間右手打出三拳,左掌也乘隙出了兩招,宛如狂風驟雨般,把沈雁飛只追得銀牙險些咬碎,一直後退不已。
  白狼羅奇這時才趕上來,手中五彩長帶宛如天外飛來一道長虹,疾捲秦玉嬌,口中大叫道:「師父,這個妞兒給我。」
  石山牧童趙仰高暗中一皺眉,明知徒弟不會討得好去,不覺猶疑了一下。
  秦玉嬌用鏗鏘的聲調道:「雁飛趕緊撤走,否則我也走不了。」
  白狼羅奇仗著師父做成的優勢,五彩長帶直如長虹急捲,一上來便差點兒把秦玉嬌手上短劍捲飛,這時冷笑道:「好姑娘你還想走嗎?丟下我一個人怎麼辦?」
  語意輕薄下流,秦玉嬌忿恨攻心,嬌叱一聲,手中短劍施展出秦宣真獨創的修羅七扇,招式詭異毒辣,無與倫比,加之短劍上精芒森森,寒氣逼人。乍見她奮身拚命,威力倒是大得驚人。眨眼間白狼羅奇迭遇險招。
  這原不過是瞬息間之事,石山牧童趙仰高呼呼連擊兩拳,立將秦玉嬌瘋狂攻勢迫住,回眸一瞥,但見沈雁飛急如流星飛渡,直向北面躍走。他僅僅在這瞥間,已看出沈雁飛在躥躍起落間,身形有點兒歪斜。知道那是早先左肩吃他的歸元掌力掃著之故。
  在他想來,假如生擒了秦玉嬌,也許比活捉到沈雁飛為強,可是當他一瞥沈雁飛之後,但覺此子在負傷之後,功力招數反而有所精進。而且此刻飛奔逃走時,腳程之快,確是天生奇材,禁不住妒念萌生,陡然擊出一拳,震得秦玉嬌險些兒短劍撒手,之後,立刻施展身手,疾追沈雁飛。
  沈雁飛頭也不回,盡力展開腳程,往北面疾奔而去。
  他此刻所走的路線,卻是懷有深意。只因前面數里之遠,便是那石陵鎮。假如能進了石陵鎮,只要他隨便往什麼人家裡躥人匿伏起來,石山牧童趙仰高再大的本事,也無法找到他,這一點且不管它,最要緊的只需再走出兩里許,便再不是平坦的田野,除了一片片的林子之外,尚有許多低矮而綿連的叢樹,可供掩蔽身形。
  同時他又想到,秦玉嬌這一叫喊,石山牧童趙仰高可能便會轉移注意力,不急急來追自己。是以他決定拋下秦玉嬌不管,拚命奔逃。
  後面的石山牧童趙仰高,貼著地面,滾滾飛揚,神速之極,雖然不能立刻趕上他,但距離卻逐漸縮短。
  沈雁飛走著走著,但黨左肩上痛苦加劇,然而腳下卻似乎更快了。
  在這亡命之際,他當然不會想出乃是前數日服了冷雲丹之故。須知練武之人,最忌獨自埋頭苦練而不曾和人真正動手過招,那樣子永遠不會有什麼明顯的進步。沈雁飛雖受名師教練,但到底沒曾真正以性命相搏地動過手,是以到了某一限度之內,便停滯下來再也不見進步。
  現在,僅僅拚鬥了這點兒時間,不論在內力造詣上或是招數的精純變化上,卻已大有進步。
  他放盡腳程,風馳電掣般往石陵鎮疾馳而去,轉眼間已到了一片林子之前。
  猛聽身後風聲呼呼,禁不住回頭一望,身形立刻因之稍緩,眼光到處,只見石山牧童趙仰高面容獰惡,從丈許高處,疾衝而至。
  他知道人家以數十年精修之功,提一口丹田真氣,施展出八步趕蟬那種絕頂輕功,加速補至。他眼珠一轉,計上心頭,趁著敵人尚未落地,驀然往旁邊一躥。
  要是石山牧童趙仰高仍然用他那特別的走法,貼地追上來,則他絕無法得手。可是趙仰高唯恐敵人逃進林子裡,藏匿身形,豈不費力?是以急忙全力追將上來,誰知沈雁飛狡猾之極,應變迅速。這一躥開,他可就衝過了頭。
  好個石山牧童趙仰高,不愧為名震西陲的魔頭,腳尖才一沾地,不管衝力極巨,口中嘿地一喝,立刻閃電改變方向,一躍丈許,疾撲過去。
  沈雁飛拿捏時候,驀然又折轉方向,身形撲地一倒,雙腳蹬處,整個身軀貼地疾射回去,剛好從敵人腳下擦過。這一下時候若拿不準,准保被敵人猛然下墜時一腳踹死。
  石山牧童趙仰高這時怒氣可就大了,他自家本以詭毒多計出名,誰知這少年更是滑溜,花樣甚多,這時丹田之氣一沉,身形落地,倏然疾飛回去,卻見敵人已躥進林中。
  他再一騰身急撲,拳掌上運集全力,徹底放棄生擒之想,只求一擊斃敵。這一來威力之大,便與早先不可同日而語。
  沈雁飛頭也不回,忽然一飄身,轉人最近的一棵大樹後面,呼地一聲風響,一片黃岡飛射出來,一徑罩向石山牧童趙仰高的頭臉之處。
  趙仰高嘴裡微哼一聲,拳掌已同時發出,他仗著精純氣功,不畏尋常刀劍,故此這時準備硬挨一下,兩手招式,同時疾然擊向沈雁飛落腳之處。
  砰的大響一聲,那棵合抱大的樹居然攔腰中斷。
  石山牧童趙仰高一擊之後,敢情睜不開眼睛,是以疾然飄身退開兩步。原來沈雁飛為人甚是陰損,剛才撤出一片黃岡乃是一大把黃沙,趙仰高誠然不會受傷,但滿面黃塵,使得他不敢張大眼睛。
  沈雁飛趁這時機,一頭鑽進林子去了,待得趙仰高拂拭掉面上沙塵,已不見了他的蹤跡。
  趙仰高怒極而笑,嘿嘿兩聲,然後側耳細聽林中動靜。
  沈雁飛小心地在林中穿行,轉眼已鑽出這片樹林。前面叢樹處處,連忙疾躍過去,藉著這些灌木榛莽掩蔽身形,一徑往北方逃去。
  他蛇行鷺伏地到了最後的一叢灌木後面,回頭四瞧,沒有瞧見石山牧童趙仰高的蹤跡。
  左肩上陣陣疼痛;使得他擔心地皺皺眉頭,從囊中掏出一個小小的碧綠玉瓶,拔掉瓶口的軟木塞,立時清香撲鼻。這瓶子裡裝著七星莊獨門靈藥九轉扶元散,專治各種內外傷。他把小瓶湊到嘴巴,猛然抬眼瞧見一條人影,就在離他丈半之遠處,直拔上空去。
  身法輕靈迅疾,輕功已臻上乘,正是那西陲魔頭石山牧童趙仰高。
  這魔頭目力銳利如隼,在空中四下一瞥,已經瞧見沈雁飛匿處與他的動作,當下一揚手,冷喝一聲打,一蓬綠光電罩而下。
  沈雁飛吃一驚時,綠光已經罩頂而至,趕忙讓身直翻出去,右手修羅扇刷地打開,繞身掃拍。
  叮叮連聲響處,他的修羅扇已將敵人勁襲上身的暗器完全柏落,目光一掃,滿地儘是綠色的樹葉,心中又是一凜,想道:「這老魔的確厲害,光是這一手摘葉飛花的上乘氣功,已達摧木裂石的境地。哎,我可不能再讓他撲到,否則准保立先於拳掌之下,看來他已放棄了生擒我的意思哪!」
  一面想著,一面已縱身急選,左手的碧綠玉瓶已在匆忙中摔掉。
  前面又是一片林子,沈雁飛鑽將進去,順手拗斷一段樹枝,覓準地位形勢,倏然一揚手,發將出去。
  那根樹枝穿葉而去,擦出一片響聲,宛如他打那邊躥走的樣子。石山牧童趙仰高電急撲進林子內,腳方沾地,騰身又起,疾迫而去。
  沈雁飛貼著地面,躥出林子,前面又是一帶榛莽灌木,於是他又重施故計,在樹叢中蛇行鷺伏,頭也不回地穿過這片灌木地帶。
  再過去便是一帶回地,石陵鎮便坐落在田地盡頭。
  他看見路上的行人以及大車的輪子輾壓過石路的聲音。剎時間,他深深地羨慕起這些平凡的人,他現在非常希望立刻擺脫了徘徊在生死關頭的滋味,然而看起來他還得經過一番掙扎和奮鬥呢。
  他不能稍為停滯,大踏步走出來,走起來雖與常人無異,但每一步少說也有七八尺遠,晃眼間走過田埂,到了石路上。
  鎮上的人都用詫異的眼光瞧著他,可是沒有人敢出聲相詢。
  沈雁飛眼珠一轉,已知鄉鎮之人大多純樸,一旦看見他穿得華麗,卻又塵垢處處,是以十分詫異。
  回眸一瞥,叢樹那邊人影乍閃,他的心呼地一跳,急忙邁步衝進鎮去。
  只走出四五間店舖之遠,他已感覺到那魔頭追將過來,當下一咬牙,往一家肉店裡鑽進去。
  這間肉店門面不大,卻擠著好些買肉的人,他閃身鑽進去,一徑從後門鑽出來,那是條狹小的巷子。
  他迅速地向左右顧盼一下,猛然頓腳飛上牆頭,卻見牆那邊原來是個院落,但見到處蛛網敗葉,甚是荒涼光景,心中叫聲不妙,卻仍然縱落院中。
  他可不敢藏匿在這無人的地方,趕快從角門穿出去,到處一片沉寂,當下肯定這是一座廢宅,便不再逗留,往對面一堵圍牆飛躍t去。就在身懸空中的頃刻,回眸一瞥,仍沒瞧見那老魔的蹤影,但耳中卻清晰地聽到那邊肉店裡發出一片嘈聲。
  「那魔頭定是穿過那肉店了。」他有點慌亂地想,腳尖一點圍牆,目不管躍將下去:「得趕緊躲藏起來。」
  眼光到處又是一座院落,廊上一個小廳,坐著三個人,另外一個小婢模樣的,正往那邊門處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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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10 09:49:23 |只看該作者
  沈雁飛身形一落地,見到有人,反而把自己嚇一跳。
  廳上三人共是兩男一女,當中一個穿著長衫,頭上戴著一頂瓜皮小帽,上後和下額都留著須,正在搖頭擺腦地說著什麼。
  另外的一男一女,年紀都在中年,看來似是一對夫婦,從他們的服飾上看來,可以判斷出定是有錢人家,而且多半是本宅主人。
  沈雁飛心中暗幸人家沒有發覺,眼光一閃,只見左廊房門處珠簾深垂,當下一晃身,輕巧如狸貓般躥人房內。
  他躲在房門邊,側耳聽時,一個蒼老的聲音道:「學生上回用四物湯加減解郁之藥不應。用四君子湯加消積之藥,又不應。再用二陳湯加消痰破氣和中之藥,仍然無效,想來定是腹存淤血。」
  一個婦人焦急的聲音道:「先生千萬費神,唉,這個孩子老是從右手指冷起,直人頭間,然後腹大痛,跟著遍身大熱,熱退了便不痛,這樣子再折磨下去……」她忽然嗚咽起來,話也說不出。
  另一個男人聲音道:「你別淨往壞處想啊,王大夫的醫道,在這周圍數百里誰不知曉。你別那麼擔心,等大夫再想想辦法。」
  沈雁飛這時才明白當中那人原來是個大夫,給這宅中的人診病來了,鼻子但覺一陣陣藥味,另外還有幽微的香氣。
  當下回頭一瞥,只見這房間相當寬敞,當中本有一道布幔,可以將房間隔分為二,但此時布幔撩開在一邊,因此他能夠瞧見靠裡面一張大床,垂著薄薄的紗帳。
  床上臥著一人,頭髮蓬鬆,面目看不清楚,似乎是個女的。
  他一徑非常留心地聽著外面的響聲,這時似乎聽到那邊的廢宅有些異響,心中吃了一驚,連忙要找個地方藏身。
  然而四下一瞥,心中禁不住叫起苦來,這個房間除了那張大床的底下可以勉強躲藏一下之外,再沒有別的地方可用。
  他一夥身,但見床底空空蕩蕩,正待卸將進去,眼珠一轉,忽然凝身不動。
  「不行,那老魔頭何等狡猾,只要他真個撞進來,藏至床底還不是等於沒有躲匿?我非得另想個什麼法子不可。」
  外面那個大夫那蒼老的聲音響起來,大聲道:「咦,那是什麼人啊?」
  那對中年夫妻循著他眼光所向之處,回頭瞧看,院子裡和廊上,闃無人跡。
  「大夫瞧見了什麼?」宅主人問道:「哪邊怎會有人呢?」
  王大夫乾咳了一聲,沒有立即回答,他方才明明瞧見院子裡人影一閃。然而此刻他自己也懷疑起來,因為人是絕不可能這麼快便不見影蹤。
  再看左廊上那病人所臥的房間,珠簾低垂,毫不晃動,心中忖道:「假如真是有人,這人除了走進那房間之外,再沒別的去處,現在看這情形,恐怕是我眼花了。」當下乾笑道:「想是學生眼花了。」
  於是三人又討論起病人之事,這時,敢情那石山牧童趙仰高已經快疾如一縷輕煙,肆進房內。
  耳中忽然聽到王大夫驚叫之聲,好個老魔頭機智之極,一入了房,立刻先用掌力封住珠簾,使之不會晃動。
  回頭一瞥,只見一個女人站在床前,背向著他,正在替那床上的一個女人在收拾著什麼。石山牧童趙仰高眉頭一皺,猛可一伏身,瞧瞧床下。
  他十分疑惑地皺皺眉頭,想道:「那小子忒也滑溜,相度這周圍形勢,按理說應該藏匿此房中,可是就居然走了眼,我現在還不能出去,這女人若果回頭,算是她倒霉,我得用最快手法把她弄倒。」
  其實那個女人焉敢回頭?若是肯回頭時,恐怕石山牧童趙仰高定會歡喜不迭哩。
  床上的病人呻吟一聲,微微轉動一下。
  床邊的女人正是沈雁飛所扮,他在最緊急的關頭,想到這個主意,便用最快的動作抓過床頭那邊几上擺著的一件女衣,披將上身,又拿一條花巾,包住頭顱,就在這時趙仰高已經進了房間。
  現在沈雁飛覺得非常緊張,床上的病人雖然頭髮蓬鬆,然而眉目姣好,反而另添一種風情。
  她似乎要睜開眼睛,沈雁飛駭一跳,右手已探到她的胸前,只要她一睜眼,他便得立刻點住她的穴道。
  可是她僅僅動彈一下,微微呻吟一聲,兩道秀眉鎖得更緊,似乎身體內十分痛苦。
  沈雁飛忽然惻然心動,右手在她胸前輕輕落下,觸手處軟綿暖滑,使他生出一種奇異的感覺。
  可是他立刻收攝心神,右手開始從前胸以至肚腹之間游移起來,那位姣美的病人,面部肌肉忽然鬆弛,秀眉也漸漸舒展,舒服地微呻一聲。
  然後,她張開眼睛,她瞧見了沈雁飛,也發覺了他炙熱的手掌,在她胸前和肚腹間往來的游移,她也發現了這個穿著女衣的人,卻是個面目俊美的少年。
  她吃驚地睜大眼睛,沈雁飛也不禁慌了手腳,那只右手不知摸到什麼地方去了。
  她直覺地分辨出他眼中的神色,那是驚慌、猶疑、狼狽以及痛苦等情緒的混合。雖然她一點也不瞭解這位俊美的少年為何會這樣受驚,但她卻不自禁地浮起同情。
  可是他那炙熱的手,卻把她揉得渾身發滾,雙頰酡紅,於是她趕快用兩隻手抱住他的手掌,就這樣地留在胸脯間。
  沈雁飛這時已知道他的手乃是停留在什麼地方,另一種慌亂襲上心頭,使得他一時神思恍惚起來。
  他越是慌亂,那位姑娘便越見得鎮定,雖則實際上仍然是紅暈滿頰,有點羞不可抑的樣子。
  她的眼睛斜溜開去,忽然瞧見房門邊站著一個矮小的人,光禿禿的頭顱,就像鏡子般,十分搶眼,還有那一身不倫不類的打扮,使得她大大驚駭起來。
  這個禿頂人不時注意站著的沈雁飛,卻沒有看到她正在看他。
  沈雁飛稍為俯低身軀,伸出左手把她的臉扶正,不讓她再看那禿頂怪人。
  她瞧見沈雁飛向她驚慌地輕輕搖頭,意思是叫她不要再看。
  現在她從他頭上的花巾和身上的衣服,以及那古怪的禿頂怪人等跡象,已經推想到這個假扮女人的少年,定是被這禿頂怪人所追迫,於是用這方法來逃脫怪人的毒手。
  外面傳來送客之聲,可是同時又有腳步聲直走向她房間而來,那是她的小婢杏花。
  石山牧童趙仰高非常困惑地不住轉眼睛,考慮自家應該怎麼辦,當然他可以從容硬闖,那是誰也無法把他留住。
  然而他考慮得非常深遠,他已決定必須將那沈雁飛擊斃,這個天生奇才的少年,的確令他妒恨之極,這樣若果他硬聞而留下線索,給修羅扇秦宣真追蹤上了,那時候可就難達心願。
  魔頭總是魔頭,為了達到目的,便會不擇手段,他迅速地考慮一下,一眼瞥見那邊兩人還沒有發覺他,當下伙身一躥,像一陣風似地匿在床下,沈雁飛但覺一陣微風掠腳而過,心知那老魔不擇手段,居然藏到床下。唯恐自己的腳露出破綻,連忙跪上床去,好教那魔頭看不見自己的腳,同時又向那姑娘示意那魔頭躲在床下。
  她不禁嚇得芳心咚咚地跳著,感覺到這俊美少年這時生像死生一發,完全繫於自己如何處理,只要稍稍露出破綻,這少年可就完蛋。
  當下奮身起來,道:「啊,你敢情困得很,這幾天來也苦了你,就在這兒躺一會兒吧,我已經沒事啦!」
  沈雁飛含糊地嗯一聲,耳聽房外步聲已到了門口,心中一急,左手一支床頭,身形已輕巧之極地翻到床裡面,躺將下來。
  她趕快用被子把他蓋住,跟著又整理一下撩開一旁的帳子,然後也躺下來。
  沈雁飛連頭也縮在被衾中,和她擠得緊緊的,因此滿鼻女兒香味,使得他心旌搖蕩,若不是左肩上忽然一陣劇痛,可就險些忘了身在何處。
  他痛得暗中直皺眉頭,額上冷汗點點。
  那位姑娘一見小婢進來,立刻道:「杏花,趕快替我到老爺書房那邊,搬一盆蘭花來。」
  杏花詫道:「小姐你已經好了?小婢這就去搬來。」
  她歡喜地回身出房去了,就在她剛出房門,珠簾兀自搖晃之際,黑影一閃,有人跟著出去了,快得難以形容。她若不是一徑留神瞧著,即使無意瞧見了,恐怕也會以為乃是眼花。
  躲在衾被中的人,縮在她肋下,只因面孔緊貼著她,故此她感覺到他溫暖的呼吸。
  現在房中寂靜無人,床底下那怪人也走了。然而她反而芳心一陣慌亂,竟然動也不敢動。
  歇了片刻,她歇歇揭開衾被,輕輕道:「那怪人走啦!」她稍為挪開一點身軀,看到他滿額汗珠點點,便道:「啊,你太熱了,是不?」
  沈雁飛呼吸到較為新鮮的空氣,登時沒有那麼難過,卻覺得自己有點兒乏力似的。
  他感覺到她在替他拭汗,溫柔的動作,使得他似乎較能忍受左肩上的痛苦。
  他閉著眼睛,暗中運轉真氣,迅速地在體內流轉一周天,經過左肩時,卻沒有什麼阻礙,不禁詫異忖想道:「早先聽過那白狼羅奇嚷說,他師父的歸元掌力極是歹毒,說我支持不了一時三刻,但這刻何以又不覺有什麼大傷?僅是劇疼難當,哎,師姐那時臉色都變了。」想起秦玉嬌,立刻不自覺地拿床上這位姑娘和她比較起來。
  但覺秦玉嬌所欠缺的女性味道,都在這位姑娘身上找到。而且她也長得似乎更令人喜愛些。
  於是,他改為仰臥的姿勢,以免壓住左肩而加劇痛苦,並且睜開眼睛,仔細地打量那位姑娘。
  「在下沈雁飛。」他低聲然而清晰地道:「承蒙姑娘仗義援手,自當難忘恩德,敢問姑娘貴姓芳名?」
  她囁嚅一下,忽然暈紅生頰,移開眼光,不敢和他銳利的目光相遇。
  「賤姓祝小字可卿。」她輕輕答道:「家父曾屢任縣丞,是以賤妾到過不少地方,也聽過許多江湖俠士的事跡,今日不緣遇到相公,就像傳說中能飛簷走壁的俠客無異,沈相公你不會是壞人吧?」
  她用一句幼稚的話作為結束,但她似乎也發覺了這毛病,眼睛更加抬不起來。
  沈雁飛想了一下,反問道:「你瞧我像個壞人嗎?」
  她慌亂地看他一眼,然後搖搖頭。
  「此所以賤妾極力替相公掩飾。」她道:「啊,沈相公你不舒服嗎?」
  他皺著眉頭,微微頷首,忽然坐起來,把頭上花巾解掉,又脫下那件女衣。
  「我左邊肩頭被那老魔打傷了。」他道:「痛得好生奇怪,我自家也不知是怎麼一回事,歸元掌力……歸元掌力……」他喃喃說著,一面凝眸尋思。
  「那麼要給大夫看看嗎?」她羞澀地下床站著,現在她的面色相當好,一點不似曾經病過的人。
  他哈哈一笑,但立刻又趕緊收聲,以免驚動別人。「你的病好了嗎?那大夫還不及我的高明呢!」
  她恍然地點點頭,道:「呀,可不是嗎,現在我都好了。」她忽然記起他替她治病時的動作,略略褪了暈紅的玉頰,又自潮生泛湧。
  「那麼請你快點治好自己的傷勢……」
  她的話未曾說完,沈雁飛可就聽出毛病來,笑了一聲,道:「你?哪個你呢?呀,你說的是我嗎?」
  須知在那時候,男女之間若非關係已深,斷乎不能用這等親暱的字眼來稱呼對方,此所以沈雁飛調侃她一下。
  祝可卿掠掠鬆散的鬢髮,顯出有點嬌慵不支的睏倦模樣。
  沈雁飛忽然心頭咚咚大跳,想道:「她這個簡單的動作,何以會使得我這麼慌亂?奇怪!」
  她道:「沈相公既然身上有傷,就在這兒躺一會好嗎?我會出去應付他們的。」
  沈雁飛想一下,覺得這主意不錯,因為那老魔頭已存必得之心,絕不會輕易罷手。以他這種詭猾多智的老江湖,定然不會走遠,多半還在左近徘徊,是以他若要貿貿然出去,恐怕難逃毒手。
  於是他點頭同意了,道:「但我怎好麻煩你呢?這傷勢我自己又治不了?」
  房外一陣步履聲,不知是小婢杏花抑是祝氏夫婦。
  祝可卿匆匆走出房去,但馬上便回轉來,道:「那是杏花,我已打發她走開。我這就過去母親那邊,並且出一趟門。」
  「你到哪裡去?」沈雁飛跳下床,走到她身邊,睨了她一眼,又道:「你得多加件衣服,恐怕病體初痊,受不了風吹。」
  她怔住似地瞧著他,歇了片刻,輕輕道:「我知道你不會是壞人。」
  沈雁飛忽然一陣衝動,倏然伸臂把她整個人抱在懷中,笑道:「我雖不壞,卻也不是好人,你害怕嗎?」
  祝可卿幾乎完全蜷伏在他懷中,沒有置答。
  沈雁飛終於鬆開手,讓她多披一件衣服,出房去了。
  祝可卿懷著滿腔奇異的情緒,一徑走到父母那邊。
  祝氏夫婦見她忽然痊可,甚是驚異。祝可卿卻胸有成竹地撒個謊說是夢見觀音大士,醒來已經完全痊癒。她記得在夢中說過要到紫竹庵燒香還願之事,故此立刻起來,要到鎮外五里左右的紫竹庵去。
  祝氏夫人最是信佛,一聽愛女之言,立刻滿口附和,著人雇了兩頂轎子,馬上起程往紫竹庵去。
  祝可卿在紫竹庵燒香拜佛之後,趁母親和庵中一位老尼談話之時,悄悄到庵後,那兒有座獨院,院門內外都齊整地種植著花樹,一派清幽寂靜,使人但覺恬然。
  她走進院門內,只見一個,老尼正站在一叢新植的小竹旁邊,慢慢地澆水。
  那老尼頭也不回,卻柔聲道:「祝小姐一向可好?」
  稅可卿好像一點也不詫異這位老尼的奇怪表現,襝衽施禮道:「老師父好,可卿幸得佛祖庇佑,這些日子雖然為二豎所苦,但今日已完全痊可。」
  老尼這時一轉臉,但見她面如滿月,精神飽滿,白色的眉毛下面,嵌著一對神光湛然的眼睛。
  她放下手中水壺,走過來拉住祝可卿的玉腕,略一凝神便咦了一聲,問道:「是誰給你用那上乘內家功夫,以本身三昧真火,打通你渾身血脈?那人是誰呢?」
  祝可卿微微垂首,道:「請老師父不要怪責可卿,實在不便明稟。」
  老尼姑湛湛的眼中,閃出智慧的光芒,道:「那麼你有什麼困難,要問問我嗎?」
  「是的,老師父,他雖然替我治好病,但他本身卻受了傷,似乎非常痛苦。」
  老尼姑哦了一聲,莊嚴地瞧著她,等她再說下去。
  祝可卿繼續說:「所以特地來參謁老師父,我想,關於這種傷勢,老師父一定能夠賜手援助。」。
  這老尼姑藹然一笑,道:「祝小姐大概不明白,這種江湖仇殺之事,一牽纏上了,便是沒休沒完,貧尼豈敢沾惹上這種是非?佛家不打誑語,貧尼恐怕無法相助。」
  祝可卿芳心大亂,腦海中閃過沈雁飛英俊而微帶痛苦的面容。
  於是,她像冉冉落花般跪向地上。
  老尼姑詫異地道:「啊,祝小姐你怎麼啦?那人值得你這般做嗎?請快起來,當心地上泥土把你的裙子弄髒。」她一面說,一面伸手扶她,祝可卿果然站起來。她並非不願意再跪,而是被一種柔和然而不可抗拒的潛力,從她腋.下浮湧上來,使得她縱使雙腳全不用力,也變成站著的姿勢。
  「孩子你且回去吧,凡事不宜輕率,你的感情,豈可這麼輕易便付給一個陌生人?」老尼姑變得更像一位慈藹的長輩,繼續道:「你回去再考慮和觀察一下,江湖人行事每每出人意料,也許他已經走了。」
  末後這句話,生像當頭霹靂般,把祝可卿震得心神震盪,也不知為了什麼緣故,竟然清淚滿眶。
  她嗯了一聲,徐徐回身,孤獨可憐地走出院子。回到前面庵裡,暗暗把淚痕拭掉,這才走到母親那兒。
  她們一徑乘轎歸家,祝可卿心急得很,她要看看沈雁飛是否忽然失蹤,可是她又十分恐懼,誠恐回到房中時,那位神秘英俊的少年,果真沒有蹤影,於是她心神不安地一徑逗留在父母身邊。
  這時,她也沒有注意到隨她去紫竹庵的小婢杏花已經走開。歇了片刻,杏花忽然在房外向她招手。
  祝可卿的芳心猛可咚咚地直跳,急急忙忙出房。杏花把她拉在一旁,悄悄道:「小姐,有個男人在房裡等你,你知道嗎?」
  她愣了一下,感謝似地望望那蒼穹長空,然後連連點頭道:「我這就回房去。」
  「可是……可是那人聽婢子說你已回來了好一會兒,他便變得非常煩躁,生像要走的樣子,婢子若不是因為後門已經鎖住,便可以帶他出去。既然後門不能走,婢子可不敢帶他從前門出去。」
  祝可卿玉面變色,那顆心又提到喉嚨間,差點兒沒有跳出來。她急急問道:「他究竟走了沒有?」
  「沒有,婢子不敢帶他打前面走,所以請他等等,便趕快來找小姐。」
  祝可卿不禁長長吁口氣,道:「你真會嚇人,我這就和爹娘說一聲……」話未說完,已轉身進房去了。
  婢子杏花一點不知道她怎樣嚇著小姐,是以一臉迷茫之色,等到祝可卿出來,兩人一直向院子走去。
  杏花在後面較為高聲道:「可是婢子出來時,他好像還說要立刻走呢,但他打哪兒走啊?前面有這麼多人,難道他不怕人家瞧見?」
  祝可卿一聽她補充的話,登時又芳心鹿撞起來。現在她再也不多問了,只急急的往院子走去。她似乎知道自己的命運,便繫於此舉之中,不管是好是壞,她都得去揭開這個謎。
  當她走到房門之前,禁不住躊躇起來,珠簾低垂,瞧不見房中有沒有人,也聽不到任何響動。
  她終於挑簾進去,眼光到處,床沿邊赫然坐著一個人,正是那瀟灑俊美的沈雁飛。她這時可就呆在門邊,動彈不得。
  杏花沒敢進來,就在外面守著。沈雁飛身形一動,已經到了她跟前,微笑道:「原來你上香去了,為什麼這般匆忙呢?」
  他一點也沒有不滿她的意思,使得她立刻放了心,如釋重負地透一口氣,反問道:「你的傷怎樣了?為什麼不在床上躺躺呢?」
  沈雁飛搖搖頭,道:「不,我不習慣白天躺下,怪難受的。」他顧視自己的左肩一眼,又道:「我的傷既不加劇,也不減輕。這種傷勢好生奇怪,咦,你站在那兒幹嘛?」
  她依舊癡癡地瞧著他,當然她答不出他的問話,另一方面,在心中卻真是擔憂他肩上奇怪的傷勢。」
  「我真喜歡你這種嬌癡的模樣。」他輕鬆地說,猛一伸臂,把她拉將過來。然後用手指捏捏她的面頰,可是這個動作卻觸痛了傷處,使他劍眉一皺。
  祝可卿下了決定地向自己點點頭,忖道:「我非向白雲老師父哀求,請她設法救他不可。」口中卻道:「讓我瞧瞧你的傷處行嗎?」
  沈雁飛咕噥道:「有什麼好看的。」雖然這樣說著,但動作上卻沒有反對之意。
  他坐回床沿上,祝可卿站著替他解開上衣露出左肩頭。但見肩頭與前面鎖柱骨之間,有三個烏黑的指痕,旁邊都紅腫了老大一片。
  「怎麼辦呢?」她吃驚而又發愁地道:「這傷勢好生怕人。」
  沈雁飛的眼光,正好落在她的起伏的胸脯上,這使他記起早先替她打通全身經脈的味道,同時也嗅到一種幽香。
  他忽然把她攔腰抱住,面頰貼在她柔軟的胸脯上,微微仰頭問道:「你為什麼對我這樣好呢?我早對你說過,我雖算不得是壞人,也不算是好人。」
  祝可卿被他一抱,登時心跳加速,四肢俱軟,咿晤一聲,倒在他身上。
  沈雁飛乃是年少之人,血氣方剛,但覺一陣衝動,把她平放在床裡,竟然動手解她衣襟。
  她緊緊閉著眼睛,一任沈雁飛擺佈,這一剎那間,她什麼都沒有想。
  究其實她並沒有慾念焚燒,那僅僅沈雁飛才是這樣。她本人只是不願意使他失望,不惜付出任何代價,只要他能夠滿足。
  這片刻時光,對於她是既痛楚而又非常奇異,僅僅這短促的時光,她已踏入人生另一階段。這個變化太過突然和巨大了,以致她連想想都來不及,更不能體味這苦澀的歷程與後果。
  沈雁飛曾經瘋狂了一陣,在那時候連肩上的痛楚也忘掉了,現在風雨過後,他開始平靜下來,但覺肩上的傷處疼痛加劇,使得他在穿好衣服之後,便疲乏地靜躺在那裡。
  祝可卿緊張得發抖,也自穿回羅裳蜷曲地睡在他的右邊,即是靠床口的一邊。
  兩人靜默了好久,沈雁飛舉手抹抹額上的汗,問道:「你不責怪我嗎?」
  祝可卿輕輕道:「不。」聲音也有點顫抖。
  沈雁飛覺得十分奇怪,想道:「這位祝小姐真怪,想那清白女兒身是何等寶貴,白白送給我了,仍不責怪於我,可是……她也實在教人憐愛……」他心中波濤起伏,卻是那麼漫不經意。
  須知他數年來都呆在七星莊中,那種環境,把他熏陶得不大將別人的權利幸福放在心上,雖則他也不至於故意去為非作歹。
  祝可卿摟住他的臂膀,低聲道:「你願意讓我侍候你嗎?」
  沈雁飛斜眸一睨,但見她耳根和粉頸都紅了,心中想道:「你恁般茬弱,也能侍候我嗎?」口裡卻設應道:「很好,我可喜歡你呢!」
  她聽出他語氣中並沒有什麼誠意,不禁一陣悲傷,珠淚悄悄流下來。
  房外腳步聲響處,一個人掀簾進來,沈雁飛嚇一跳,看時原來是婢子杏花。她手中提著一個食盒,當她瞧見小姐在床上和那男人如此親熱地睡在一塊兒,不禁羞不可抑,慌忙將手中食盒放在桌上,退出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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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10 09:50:24 |只看該作者
第06章 療內傷秘室得寶

  沈雁飛立時覺得飢餓難當,一下子坐起來,他的力氣不比尋常,把祝可卿也帶得坐起來。
  她倒是真遵守自己的諾言,暗中抹掉眼淚,急忙下床張羅,只是走動之間,不免有點蹣跚。
  等到吃完,天色已有點暗暮,沈雁飛這才知道已經折騰了整個下午。
  這時,他倒不大擔心左肩的傷勢,覺得似乎並沒有白狼羅奇說的那麼嚴重。這是因為真氣運行並沒有什麼妨礙。
  但也好不了,那紅腫似乎向四下蔓延開去,不時覺得疼痛刺心。
  祝可卿只要瞧見他的面龐,眸子裡便會泛出光輝。
  特別是當她將房門關緊,兩人在床上偎依在一起時,沈雁飛享受著她的柔情蜜意,嘴上不覺變得甚是甜蜜,在這時他倒是十分真心地說這些話,這一來祝可卿柔情千縷,愛焰萬丈,再也不能自拔。
  沈雁飛並不隱瞞身世,只沒有將在七星莊中學藝之事說出來而已,祝可卿聽到他母親那種堅定不渝的愛情,不覺十分欽慕,神往良久。
  沈雁飛已經不知不覺睡著了,祝可卿聽著他均勻的呼吸,勞心裡不著邊際地幻想著,她的一生,都十分平靜和拘謹地度過,但在她深心裡、卻常常對於一成不變的現狀作有意無意的反抗,她暗中往往大膽地幻想一些新奇的轉變,對未來的憧憬,全是一些不可能的幻想,然而,沈雁飛的突然出現,以及他大膽的作風,使得她無力自拔地墜入愛網,同時也注定了將來的命運。
  現在她平靜下來;卻發覺自己毫不後悔,他俊美的相貌,壯健的雙臂,詭奇的行蹤,一切都像她夢想中的人一般,使得她深深地愛他毫不後悔。
  對於紫竹庵的白雲老尼不肯幫忙治癒沈雁飛一事,她的確耿耿於心。
  她覺得白雲老尼不該這樣對待她,因為自從三年前她無意中瞧見白雲老尼練輕功時,在樹葉或草尖上凌空行走。那時白雲老尼要求她保守秘密,她答應了,三年來她沒有洩漏過一個字。
  可是白雲老尼這時卻不肯幫她,是以她浮起不滿的情緒。
  但她隨即想起沈雁飛可能悄悄把她帶走,只留下一張字條給她父母親,等到過了一個時期之後,翩然歸來,相信父母親快樂地歡迎她和他的歸來,她在心裡如是安排之後,不知不覺間已經睡著。
  沈雁飛倏的驚醒,四下一片靜寂,房裡燈火黯黯,他側頭瞧瞧身畔的人,但見她露出甜美的笑容,恬然睡熟。
  他皺皺眉頭,想起七星莊。不知莊中如今怎樣。
  也許那青城追風劍客董毅已趕到,雖然他和石山牧童趙仰高不是一路人,但同仇敵愾,很可能聯手一起對付修羅扇秦宣真。
  這個念頭使他非常擔心起來,悄悄爬起身,但覺肩上疼痛依然那麼椎心刺骨,故此他不能使出猛勁。
  他把帳子撩起,低頭看她,只見她鬢雲亂灑,胸雪橫舒,睡態美麗動人之極。
  一種惻們之情,裊裊升上心頭。他再也不知自家幾時會重來是間,因此,對於這位一見鍾情,以身相許的美麗姑娘,便生出歉疚之意。
  須知沈雁飛直至現在為止,心中無甚雜念,只存著一個堅定不移的念頭,那便是刻苦鍛煉武功,以期盡傳秦宣真驚世駭俗的絕學。ˍ之後,他將要傲嘯江湖,揚威四海。那時候,他也許會回江陵去看看他的母親,是以,他一點也沒有想到家室之念。
  祝可卿縱然情深一往,也無法用千縷柔絲,將羊車繫住。
  可是在這行將別離之際,到底沈雁飛心中也甚愛她的嬌羞情癡,於是一那副鐵石打就般的心腸,居然也為之黯然回轉。
  正是所謂「姑蘇台半生貼肉,不及若耶溪頭之一面。紫台宮十年虛度,哪堪塞外琵琶之一聲。」這幾句話含意深遠,前兩句說寧蘿村的西施,雖與吳王夫差在姑蘇台廝守了半生,然而在吳國破滅時,那位僅僅在若耶溪邊見她一面,便別具青眼把她從許多浣紗女伴中挑選出來的范大夫,卻用小舟載著她泛游五湖,終成了神仙伴侶。
  後兩句說的是漢元帝時,王昭君在深宮中虛度了十年,仍沒有被元帝賞識她的天姿國色。然而胡塵北去,琵琶哀怨,錚琮一彈,頓使大漢天子,長深憶思。
  許多事情往往這樣,在那長久佔有之時,一點不覺珍貴,然而到了一朝遽失,卻又不能不記念追思。
  他愣了一會兒,心中歎口氣,想道:「我並非是木石無情,然而我可沒有準備承受這個負擔。我的確有點兒懷戀,而且覺得對不起她,可是…」
  他又輕輕歎氣繼續想道:「算了吧,自家尚有許多未了之事可顧不得這麼多了,哎,她身體甚是怯弱,雖然我曾經用本身真火,助她血氣通行三十六周天,頓時已比尋常人輕健得多,但到底是大病方愈,我且使用修羅扇敲穴之法,拼著損耗一點元氣,也替她敲開渾身一百零八處穴道,這樣她登時已潛易筋骨,元氣凝固。」
  主意一決,掣出修羅扇,先凝神定慮,調元導氣,然後功行扇尖,倏然化作數十點紅光,罩向酣睡的祝可卿身上。
  薄薄的輕羅紗帳,忽然無風自動,分向四方八面飛揚飄卷。祝可卿舒服地呻吟一聲,睡得更加酣甜了。
  輕羅紗帳緩緩垂下,終於恢復原來平靜的樣子,可是羅帳裡睡著的姑娘,卻失去了夢中人的蹤跡,最多在醒來之時,能夠在枕畔尋到一塊三色斑斕,古味盎然的玉環,那是沈雁飛故意留下的紀念物,雖然價值連城,但這世俗的價值,她會不會予以承認呢?
  沈雁飛小心地走出石陵鎮,四下既黑且靜,毫無異狀。他深深吸一口深夜清涼的空氣,然後向南方直奔。
  他平安地穿過老鴉坳,不久到了七星莊大門,但覺一片恬靜,毫無兇殺之氣,當下大大放心,邁步直奔人莊,一面想道:「師父到底不愧領袖黑道的第一位人物,看來敢情強敵已退,七星莊依然無恙屹立。」
  第六章 療內傷秘室得寶
  倏然幾縷冷風從頸後勁襲而至。沈雁飛一皺眉,旋身抬臂,驀然一掃,幾支長箭忽地飛上半空。但同時之間,前後左右冷風齊齊襲至。
  他低哼一聲,猛可一彎腰,貼地一旋,十餘支長箭打他頭上交叉飛過。
  「喂,是我哪!」他皺眉招呼出聲,敢情他這一施展身法,已觸痛了左肩上的傷痛。」
  有幾個人的聲音啊呀叫起來,霎眼間,射出幾道黃光,罩向沈雁飛身上。
  孔明燈的黃光把少莊主沈雁飛照個清楚,那些人紛紛現身。
  沈雁飛緩緩站起來,四掃一眼,然後瞪住一個提著孔明燈的人,道:「這是怎麼一回事?王貴?」
  聲音中顯然含有責備的意味,一邊卻向莊內走去。
  王貴一個箭步搶到他身旁,急急道:「少慶主不好啦!」
  「什麼?」他倏然停步,冷冷眼他一眼:「有話慢慢說!」
  「小人太急了,真該死。」王貴道:「事情是這樣,老莊主練功出來,立刻匆匆趕出莊去,在老鴉拗那裡見到昏迷不醒的簡二爺,另外伍義等六個人全都死了。據後來救醒的簡二爺說,除了西隴的石山牧童趙仰高以及金蛟尺田俊之外,後來又來了一個人,那時正好只剩下金蛟尺田俊,簡二爺剛剛將他困住。那後來之人一現身,便揮仙人掌加人戰圈,田俊稱他為仇老弟。簡二爺立刻知道此人乃是川滇一帶極著名的獨行盜仙人掌仇公遠。他們兩人聯手夾攻,簡二爺搪之不住,被那仇公遠左掌擊中,昏絕於地,此後之事,便完全不知。」
  「這有什麼了不起的?」沈雁飛甚是不悅地道:「兵凶戰危,強存弱亡。」
  「唉,少莊主請聽下去,還有一些事故哩,當時老莊主便親身搜索敵蹤;去了足足一個時辰,忽然匆匆歸來,傳令本莊日夜嚴密戒備,他老人家打點了一下,便急急走了。」
  說到這裡,他壓低一點聲音道:「老莊主留下話給你老,說是小姐已被那干人擄走,請你回來後立刻向西南方追蹤搜索,直到江陵,與穆大爺會合,再定行止。」
  沈雁飛暗中一震,想道:「師姐身手在我之上,尚且被擒,恐怕形勢凶危之極。這些魔頭高手何以會大舉進犯本莊?真令人迷惑,現在我只好遵命追尋敵蹤,然而瘟太歲穆銘不是追蹤那什麼青城追風劍董毅的嗎?那又是檔什麼事呢?」
  他有一點點怨恨,只因這次莊中警訊頻傳,顯然事態嚴重之極,但他身為少莊主,卻什麼都不曉得,是以心中覺得極為難堪。
  王貴對他又說了幾句話,他都沒有聽進耳中,煩躁地揮揮手,立時燈光全隱,人影盡散。
  他大聲囑咐道:「王貴你留心點,若果來人身手太高,便不要攔阻。」
  這時因為剛才揮揮手,故此左肩又疼痛起來,這使他想起必須趕快服藥療傷之事。
  但他那瓶九轉扶元散已經丟掉,因此他一徑飛縱人莊,直闖師父練功秘室。
  那是建築在莊中心的一幢屋子內的一間石室,面積不小,約有兩丈方圓,四下全是堅細質地的白石砌成牆壁,極是牢固。
  可是在離地三尺上下的石頭,現出一圈凸陷的痕跡,特別是師父蒲團所向之處,那一帶的石頭足足凹陷尺半之多。他知道這是師父在內功練完之後,隨手發出掌力,日子久了,竟然連一丈遠的石牆,也被掌風撞得往內凹陷。
  這種驚人的功力,說出去恐怕武林中人都不肯相信。
  石室當中擺著一個厚大的蒲團,他毫不遲疑地走過去,先打亮手中火折,然後一彎腰,將那蒲團向左邊一推。
  那蒲團下面敢情還有一塊圓圓的石板,是以藩團放在其上,驟眼發覺不到,這時軋軋連聲,那塊回石板連同蒲團往左方移開之後,便露出一個圓形洞口。
  他一晃身跳將入洞,火折光亮到處,原來是個小小的地下室,四下裝著木架,擺滿了零星東西。
  火折的光雖是微弱,但~照在架上零星的東西上時,忽然映起一片珠光寶氣,霞彩幻轉,敢情全是價值連城的珠寶。
  他站在右邊的木架前,先撥開上面的珠寶,露出尺許的空位,然後將木架往上一翻,竟然揭起半尺木板,牆上便出現了一個小洞。
  這時外面已經發現敵蹤,兩條人影疾如閃電般闖人莊內。身形之快疾,宛如鬼鰱。
  守衛本莊的總指揮王貴,因得沈雁飛之命,見到來人身手太快,便不發出訊號攔襲。於是一莊靜寂如死,由得那兩人四下亂問。
  沈雁飛在秘室地窖中當然不會知道有敵人潛人,這時從從容容地從牆洞中摸出幾樣東西,放在旁邊空著的木架上。
  那是一個拳頭般大的玉瓶,瓶蓋封得極為嚴密。一部薄薄的冊子,乃是用上好的細絹釘裝而成。一對烏黝黝的判官筆,卻用一張羊皮紙捲住當中一截。
  以前雖然他曾在這秘洞中取過東酉,但僅僅限於那個裝著武林靈藥九轉扶元散,以及那本小冊子而已。
  這本小冊子乃是修羅扇秦宣真珍藏的師門絕技的秘籍,有時傳授功訣,唯恐沈雁飛聽了忘掉,便取出這本小冊子,給他背誦記熟。
  這兩件東西都甚是趁手,故此他不必多事摸索,也能夠一下子找出是以他從來不知道這個洞穴中,究竟還藏著些什麼東西。這時只因那對判官筆斜斜堵住,故此他隨手先取出來。現在他知道這洞穴甚深。
  因為那對判官筆長達一尺八寸,尚且放得進去,由此可以想裡面可能還藏有別的東西。
  他的心動了一下,真想探手人洞,看看還有什麼秘密東西放在裡面。然而他終於沒有這樣做,先把火折擺在木架上,然後動手揭開那瓶登時滿室浮動一種使人胸懷俱暢的香味。
  藥服過之後,把瓶蓋上緊,然後放進洞裡。跟著拿起那本師門練功秘籍,往洞中一送。
  忽地心中一動,想道:「目下本莊突然被襲之故,焉知不是為了此書?」心念既動,便就著火折之光,翻動起來。這本秘籍,本稱《修羅秘錄》,秦宣真也曾提過,他的修羅扇,便是裡面載著的一種秘技。可是自從傳到秦宣真手中,他頗通文事,覺得修羅之名不太好,故此另易新的封面,卻沒有題名。
  沈雁飛對於前半部甚是諳熟,下半部則僅知乃是幾種奇功絕藝的練法,他只練過其中一種,便是那護身無上妙法的陰氣。
  「也許後面有一兩種奇功,乃是那些魔頭急於得到的。」他想,隨手翻到後面,朱紅的字跡,有點像符錄,平添一種神秘的氣氛。
  「如今本莊只剩下我一個人,身上又負著傷,本門的九轉扶元散雖是武林一寶,但可不知能否治癒。我想只要他們回來了兩個,我也無能將之阻擋擊退。何況師父命我即刻往西南追蹤搜索,本莊頓成空虛,若是讓他們搜出此書,豈不太過趁心如願?」
  此刻那兩條潛襲人莊的人影,正肆無忌憚地在莊中各處搜索,除非那些房間裡睡有女人,否則他們都極大膽地闖將進去,搜索一番。
  這時看看快要到達秘室,即是已搜索到全莊中心之處。
  沈雁飛忽然愣一下,眼光定在已將近翻到底頁的秘籍上。
  幾個較大的紅字,赫然映入眼簾,那是修羅扇第八式六個字。
  「修羅七扇,名震天下,現在怎會多出一式?」他騙異地想,心中是又驚又喜:「師父也從來沒有提過。」
  再看下面注著的小字,當下明白了這修羅扇第八式的由來。
  原來那名震天下的修羅一扇,果是奧妙無比,稱得上是獨步武林的絕技。
  然而這七扇威力,僅僅在於招式變化奧妙冠天下而已,但這修羅扇第八式,卻只是一套簡單的動作,附加在修羅七扇的每一式之上,便可引發陰氣奇功,布成無形的銅牆鐵壁。
  這時因是從兵器以及招數變化中發生這種陰氣,故此連刀劍等銳利鋒鏑,也不能刺戳穿破,不像空手發出時那麼容易穿破。
  然而這總樞紐的一式,卻要童身方能有效練成,大概秦宣真當年童身早破,是以終於沒有練成此式。
  秦宣真不肯教他這一式,理由十分明顯,因為這修羅七扇,本已神奇奧妙,邁絕當代,若果加添陰氣威力,則僅憑這一點,沈雁飛雖仍然因火候不足而無法贏得他,但他也無法贏得沈雁飛了。
  這一點在雄視天下武林的修羅扇秦宣真的想法中,乃是不能忍受的事情,何況再過些時,沈雁飛功力深厚精純之後,更可將那僅用以防身禦敵的陰氣,轉化作能夠傷人於無形的陰力,那時節,稱雄天下的人,將是這個身世來歷都不大明白的沈雁飛,而不是他或者那終南孤鶴尚煌了,對於終南孤鶴尚煌,他是有信心可以設法擊敗的。
  沈雁飛豈是愚笨之輩,心中早就掠過這個疑念,然而他覺得這樣似乎太過不敬重師父,是以不肯讓自己順著這條線索推想下去。
  「也許練這一式之時,尚須其他基礎。」他慰解地想道:「故此師父要等到將來才教我,他老人家不是要我幫忙擊敗那終南孤鶴尚煌嗎?那麼怎會不肯教我?」這麼一想,但覺理由充分之極。
  他非常滿意地笑了一下,又想道:「七星莊絕藝定然能夠稱雄天下,這便是最好的證據。」
  他拍拍那本小冊子,把它合起來,忽地想到也許還有其他的驚世絕技,可是它已決定了一個主意,故此不再翻動,把這本小冊子小心地放在囊中。
  「即使那些魔頭尋到這個秘穴,也不愁他們把本門秘籍取走了。」他傲然笑一下,想道:「放在我身上,比放在什麼地方都妥當,諒那些頭腦遲鈍的魔頭,技藝雖比我沈某高明,卻也無法將我怎樣。」
  他後來所想的話倒並非自誇,的確他有這種靈活的頭腦和自信。他伸手去拿那對判官筆,正要放向穴內。
  然而他沒有成功,因為他的好奇心,使得他非再研究一下不可。
  「這對判官筆份量特重。」他詫異地想:「這是誰的兵刃,又怎會藏在此處?難道是師父昔年的兵器嗎?」
  他將卷在中間的羊皮紙拆下,先拿著那對判官筆,在火光下細細驗著。最後,他在筆頭末端處找到一個小字,卻是鐫著個「總」字。
  他想了一下,沒有法子可以明白此字含意,轉覺此事無關重要,好奇心也消失了,便拿起那張羊皮紙,又待捲上。
  那張羊皮紙邊緣不齊,大概撕開時太過匆忙或粗心,卻是折疊著的。他停歇一下,然後單用一隻手把那張羊皮紙打開,只見裡面敢情是個粗糙的地圖,旁邊注著「古樹」兩個字,他一眼便認出那是猛虎簡鏗的手筆來。
  萬籟俱寂中,他彷彿聽到外面傳來異響。
  他微微一驚,側耳聽一下,卻依然是一片沉寂。
  於是他的注意力又落在那幅草率的地圖上。關於古樹兩個字,他可明白是什麼意思。
  只因修羅扇秦宣真所置產業極多,其中有一處良田千頃的產業,位落陝鄂交界之處,就在田地西邊的盡頭,有座峽谷,其中有幾株參天古樹,於是命名為古樹峽。
  這裡古樹兩字,便是代表這塊產業之意。
  「哦,原來這是那千頃良田的地圖,並不關重要。」他把羊皮紙圖折疊起來。
  猛聽一聲暴喝,餘音淒厲,在這夜寂更闌之際,分外刺耳。
  沈雁飛心頭一震,驚忖道:「那是簡二的叫聲,他的房間就在練功秘室的斜對面。我剛才進來時,沒有將外面帷幕拉好。如讓敵人搜進外間書室,必定發現秘室人口。」這個念頭不過像電光火石般一掠即過。
  時機緊迫,他必須立下決斷,卻見他身形如一縷輕煙,直飛出上面秘室。
  手中還拿著那古樹峽地圖,地穴裡的秘密小洞,也未曾封閉。
  他快如閃電般啟門出去,只因他必須在敵人闖進外間書房時,趕緊將遮掩練功秘室門戶的厚帷幕拉好。
  一出了練功秘室,簡二忍痛怒罵之聲,更清晰地傳人耳中。他暗自叫聲不妙,情知敵人快至,趕快一伸手,把帷幕拉好,然後又閃身人室,迅速而輕靈地將秘室木門關緊。
  他從猛虎簡鏗的忍痛怒罵聲中,判斷出敵人定是先發現了他,那時可能簡二負痛迎敵,然而來者當非弱者,一下子把簡二擊倒,是以傳來第一下厲呼之聲。
  然後這些敵人立刻離開簡二而重行搜索,這是因為猛虎簡二究竟是江湖知名之士,講究的是寧可粉身碎骨,也不會服低輸口,更不會洩露莊中秘密。
  是以潛襲本莊的敵人,並不多事耽擱,將他擊倒之後,便離開他而重行搜索。
  他一關上木門,便貼耳門上,仔細傾聽外面動靜。
  果然聽到啪地一響,想是打亮火折之聲。
  沈雁飛心中咚地一跳,順手把羊皮地圖塞在囊中,一面想道:「不好,敵人來得太快,可能會發覺帷幕尚在晃蕩,我得趕快把地洞封閉。」
  當下更不遲疑,一旋身已如輕煙般飛墜地洞裡,趕緊把木架扳平,隱蔽住那秘密洞穴,然後將一旁的零星珠寶撥過來,以免空著一塊,露出破綻。
  旁邊擺著的火折自燃著,他一伸手拿起來,眼光掃過那對判官筆,不覺皺皺眉頭,心中極快地忖道:「師父把這對判官筆放在洞穴中,我不能留在這裡,讓敵人發現,目下已來不及再藏起來,只好一併帶在身畔。」
  他用極敏捷的手法,一邊弄熄了火折,放回囊中。
  一邊把那對特別沉重的判官筆抓起匆匆插向背上衣領之內。
  一種冰冷而堅硬的感覺,使得他有點不舒服,可是他再也不能講究舒服與否,眨眼間已躍出地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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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10 09:50:45 |只看該作者
  門外傳來一聲蒼老的嗓音道:「在這兒了……」語聲未歇,驀地暴響一聲,那扇厚厚的木門直倒下來。
  沈雁飛趁這響聲震耳之時,伸腳一撥,蒲團圓石軋軋響處,回復原位。
  可是破門而人之人,聽覺極靈,大聲喝道:「仇老弟注意,裡面有人。」
  門外有人低沉地應一聲,那意思便是這樣地堵住門口。
  沈雁飛這時已聽出早先那人的語聲,正是金蛟尺田俊的嗓子。心中怒嘿一聲,悄悄往牆邊縱過去。
  時在黑夜,又在秘室之中,沒有火折或其他燈火,焉能瞧見絲毫人影?沈雁飛熟知秘室中形勢,是以一躍到了石牆邊,便凝身不動。
  門口的兩人這時可真不敢亮火,金蛟尺田俊早在一喝之時,閃身隱在門邊,以免身形在門口的微弱光線中暴露出來。
  外面的帷幕響了一聲.把那非常微弱的光線也切斷了。
  敢情是外面的人,將帷幕拉開。
  沈雁飛努力鎮定心神,小心地不讓自己的呼吸發出聲響。
  暗自忖道:「這金蛟尺田俊雖曾名震一時;武功的確高強。但若是只有他一個人,我便敢冒險闖出。然而外面尚有那個仙人掌仇公遠這人以前似曾聽師父提起過,手中仙人掌自成一家,乃是西南道上赫赫有名的魔頭,似乎比及金蛟尺田俊還要厲害。在這情勢之下,便不能魯莽從事。」
  金蛟尺田俊忽然發出冷笑,陰冷的笑聲,在秘室中往復迴旋,一時竟不知他在何處發出。
  外面的仙人掌仇公遠沉聲道:「田兄不必太小心,諒是無能鼠輩。」
  沈雁飛並不動怒,卻真怕金蚊尺田俊不再戒懼,打亮火折,然後和仇公遠一齊動手,心中一急,可就急出詭計,驀地貼伏地上。
  黝黑得不見五指的秘室中,田俊冷笑之聲未歇,忽然響起一種怪聲,似嚎似哭,難聽之極。
  這聲音一似在地上發出,又生像在四下石壁間發出,極是刺耳難聽。
  金蛟尺田俊那麼高明的人物,一時也張惶失措,倏然一聳身,飛起大半丈高,手中金蚊尺往嘴巴一送,用牙咬著。
  雙掌一翻,反貼著石牆,提住一口真氣,居然附身石牆之上。
  外面的仙人掌仇公遠,沉聲問道:「什麼人在鬧鬼?」可是從語聲來判斷,敢情他自己也退將開去,離那帷幕足有四五尺之遠。
  怪聲倏然加厲,其間又夾雜叮叮金鐵交鳴之聲。」聽起來似是繞牆急轉,真是又奇特又可怖;
  金較尺田俊情知自己這樣支持不久,可是他一生小心,寧可招致庸人自擾之譏,也不肯以身試險,因此努事提住那口真氣,緊貼牆上。
  一面耳目並用,希望查出究竟是什麼怪物,以便應付,他可不相信鬼魅之力,然而修羅扇秦宣真威名天下,焉知他不會飼養一些凶毒怪物,這一點倒是大意不得。
  仙人掌仇公遠在那一聲低喝之後,便連續叫了幾聲田兄。可是金蛟尺田俊這時口中銜著那根金蛟尺,做聲不得。
  當下覺得有點發毛,想道:「假如裡面那發出異聲之物,居然一下子把田兄弄倒,這等厲害之物,我姓仇的也惹不起。」
  當下不禁又退開六七尺,已經到了書房門口。
  廊上忽現幾道黃色光柱,直向這邊晃照。
  仙人掌仇公遠心虛之下,居然怕被來人用孔明燈照出身形,倏然一飄身,飛出廊外,跟著足尖一點,已上了屋頂。
  秘室裡的沈雁飛這時心中大大叫苦,只因他伏身地上,將嘴巴湊向牆根與地面的折角處,怪聲叫嘯。
  這樣雖因聲波折射的原理而令致敵人不知聲從何處發出。但最慘是他叫嘯得興起時,反手抽出那對判官筆,交相敲擊,一面以雙肘和膝頭,繞牆而轉。
  這個辦法的確高明,使得敵人在黑漆漆一團中,不敢冒險亂撲。
  然而他自己可也就因為叫嘯不停,反而擾亂自己視聽,無法探知敵人躲在什麼地方。
  是以他老不敢繞到近門之處,生恐敵人先於他發現蹤跡,全力發難。那樣子豈非自尋死路。
  可是他又不敢驟然停頓,只好一橫心,忽然轉到門邊。
  幸好他是沿著那邊的石牆轉到近門之處,故此金較尺田俊仍然無法發覺。若是從他腳下經過時,田俊總會覺出有物經過,驟然下擊,那就什麼都完了。
  沈雁飛不敢真個衝出去,倏又掉頭轉回。
  他已覺得有點聲嘶力竭,尤其是用手肘和膝蓋來走動;究竟極為不便,於是轉回秘室門口對面的牆根時,倏然收聲不動,側耳靜聽。
  金蚊尺田俊支持不住,飄身下地,卻是戒備十分。
  黑漆漆的秘室中,一片死寂,敢情兩人都同時屏息呼吸,是以全無聲響。
  歇了一會兒,大家都憋不住氣,齊齊呼吸起來。
  金蚊尺田俊好像聽到有人呼吸之聲,可是他自己的呼吸聲音較之尋常粗大,當下判斷不定,想道:「怪呀.今晚我怎的真個沉不住氣了?剛才懸身壁上,只耗了那麼一陣工夫,居然累成這個樣子。」
  沈雁飛也是沒有聽到對方的呼吸聲,歇了一陣,便盤算道:「目下此室中好像已沒有敵人,也許我剛才那一下,真個把敵人嚇退?試想誰會使用這一著啊?我莫要和自己乾耗著,趕緊出去查看一下方是正理。」
  事實他這一著的確驚人,換了任何一個武林中人,即使想到這方法,也絕不肯使用而壞了名頭。偏偏沈雁飛尚未講究到這個地步,是以他可就真用上了。
  正因如此,他到底沒有田俊那份耐心,這時開始緩緩直向室門走去。
  金較尺田俊聽出有異,忿怒得暗中一瞪眼,在心中對自己起咒道:「若果查出這是個活人所為,我姓田的若不立斃你於尺下,往後我的田字倒轉來寫。」
  沈雁飛小心翼翼地跨過室中央的蒲團,再走了三步。忽然啪地一響,一道火光直飛上室頂,登時全室皆亮。
  兩人都為之大吃一驚,田俊驚的是在這火折擲上空中之時,光亮一閃,已瞧見在五尺左右之處,一個頭髮蓬鬆的人形怪物,正用著一種奇怪的姿勢,向前伸展。
  沈雁飛驚的是居然還有敵人留在室中,而且冷不防打亮火折,使得全身原形畢露。
  說得遲,那時快,田俊心中電光火石般醒悟過來,明白那人奇形怪狀的姿勢,正是躡足腿邁意圖溜走的樣子,當下金蛟尺一揮,猛然急襲過去。
  沈雁飛連忙退避,敵人招式未變,已經跟蹤截擊而至,身手之迅疾,尺上力量之沉雄,果是一擊斃敵的用意。
  他手中還拿著那對判官筆,倉促間只好用以迎敵。
  在這黑漆漆一團的地方拚命,只憑聽覺和感覺拆招應變,真是危險萬分。
  兩人動手不及三招,已分出高下強弱,沈雁飛雖有名師指點,但在這環境之下,經驗閱歷比武功更重要,他如何可比金蛟尺田俊這種高手。
  加之那對判官筆並非慣用兵器,尺寸又短,非走險招,欺身近敵不能奏功,是以三招過處,他已被迫退三四步。
  金蛟尺田俊招數施展開,一心不讓敵人有機會緩手,疾如狂風驟雨般猛攻不休。忽然他腳下一絆,差點兒影響攻勢。
  但沈雁飛終於讓人家迫到牆根,在這一路退卻時,已自險招迭現,身上衣服被敵人的金蛟尺田俊掃破了四五處。
  若是在大白天,破衣隨風飛舞,必定甚是好看。
  田俊驀然大喝一聲,金蛟尺一挑一掃,使出「擒風裁雨」之式當地一響,把沈雁飛右手判官筆震將出手。
  另外左掌已自蹈虛乘隙,疾擊過去。
  砰地微響,擊是擊中了,卻像是打在一件極具彈性的東西上,反而被那潛力震得身形微挫。
  沈雁飛趁這個當兒,旋身錯步,同將開去。心中暗自慶幸那專御拳掌的陰氣功夫,使得敵人莫測高深。
  金較尺田俊一挫之後,聽風辨位,又自回身猛攻過去。
  眨眼間又到了秘室中央,沈雁飛左筆右掌,應付維艱,眉頭一皺,忽然急出主意來。
  風聲呼呼中,他忽然大聲叱喝起來,同時拚命反攻,露出一派情急拚命之狀。
  田俊覺得以死相拼,並非辦法,只好稍稍放鬆,俟機再進。
  然而喝聲驟住,眼看忽覺敵人蹤影全無。
  這一下可使他大大驚駭起來,不知敵人用什麼方法遁走,居然能教自己毫無所覺。
  他自己也因失去對手而驟然停歇,定在那兒,連忙暗中凝神靜氣,查察敵人蹤跡。
  一縷極微弱的風聲掠腳而過,跟著左邊牆根處發出嗆嘟嘟金石交鳴的暴響。
  響音一起,他已如響斯應地疾撲過去,腳尖方一探地,忽然心中一動,滴溜溜一轉身,疾如星火,反撲向對面牆根。
  原來當他腳尖探地的一剎,忽然醒悟這是敵人聲東擊西的方法,這一下金石交鳴之聲,分明是另一支判官筆扔向地上之聲。
  是以毫不猶疑,轉身急掠而去,筆直撲向對面牆根。
  身形掠過秘室中央之時,猛覺小腿劇痛,不禁悶哼一聲,立時氣墜丹田,倏然停止前衝之勢,落向地上,身形未曾轉回,已自反臂一尺掃出。
  叮地一響,敵人竟然還有兵器硬接下他這拚命的一招,可是對方內力稍遜一籌,又是被動之勢,故此將敵人震出數尺之遠。
  敢情這沈雁飛詭計多端,早在厲聲叱喝,奮身拚命之際,暗中用腳撥開那塊圓石,露出地洞。
  那軋軋之聲,正好被他喝聲所掩。
  剛好田使稍稍放鬆,他乘機使個敗式,倏然墜落地洞中,右手一扣地洞邊緣,只剩下頭顱留在外面。
  田俊果然被他弄得心中迷糊驚駭,他可不肯放過機會,倏然一揚手,把剩下那支判官筆扔將出去。
  這支判官筆打田俊腿邊掠過,故此感到微風拂腳。
  沈雁飛耳聽敵人身形帶起颯然風聲,直撲到判官筆去處,暗中一笑.驀地湧身而起,右手已閃電般掣出修羅扇。
  然在他半截身軀出了地洞之時,田俊已經警覺撲回,正好從他身畔擦過。於是沈雁飛不再客氣,順手一扇劃出,正好劃在田俊腿肚子上。
  田俊一尺掃來時,他已全身湧出地洞外,故此拚命橫扇一擋。卻擋不住敵人全力一掃,立時震出數尺之遠。
  他的腳尖一沾地,立刻咬牙一躍出門。
  即使那仙人掌仇公遠在外面伺候,他也得義無反顧地衝出室外,金蛟尺田俊反而不敢妄動,喘息了一下,連忙將身上衣服撕下一塊,就在黑暗中匆匆裹紮。
  這時他真不明白仇公遠往哪裡去了,何以不聞截擊之聲。
  所幸這一下沒有傷筋動骨,因此他並不慌張,想想還是先走出此室,找到仇公遠再說,於是緩緩跨步前走。
  哪知腳尖落地時,卻踏個空,差點兒掉向地上,這才知道敵人方才使的是什麼詭計,禁不住在心中怒罵道:「真是三十歲老娘倒繃在孩兒手中,那小子敢情詭計真多。」
  然而,他卻在黑暗中微笑起來,只因這個秘室和這個地洞,極可能便是他們所要搜尋之處。
  他覺得非要先找回那個火折不可,否則週遭是個什麼樣子,他也毫不知道。
  假使冒了偌大風險,卻因一時大意,致使功虧一簣,人寶山而空手回,那才是可憾之事。
  他還依稀記得那個火折所墜之處,差多不是在秘室中央,於是他在那地洞周圍慢慢摸著。
  這到底是件不容易辦得好之事,他沿著圓圓的地洞口,摸了一匝,卻找不到那火折蹤跡。
  這使得金蛟尺田俊有點兒忍耐不住了,心中一徑盤算著別的代替法子。
  就在這時,他的手被那塊圓石碰了一下,於是他發現了上面的蒲團。
  火折終於讓他找到,正好是掉在蒲團之上,田俊心中大喜,趕快打亮了,四下打量。
  這個秘室空蕩蕩的,一眼看盡,當下更不猶疑,湧身往那地洞躍下。
  他非常戒備地飄身地上,手中火折的火焰,被空氣扯得變成一條細細的長線。
  待得火折復原,他往四下掃眼一瞥,那些木架上閃耀著的珠光寶氣,把這位曾經夜走千家的劇盜也瞧呆了。
  他心中這一喜,可就不是言語所能形容,匆匆在這些架子上檢視一番,似乎沒有發現他們所亟欲找尋的那件寶貝——斷腸縹。
  不過他並不失望,斷定那斷腸縹必定會藏在這裡,當下倏然飄身出洞,直走向室外,那意思是先找來那仙人掌仇公遠再說。
  那仙人掌仇公遠敢情就在外面書房對面,一個露天院子裡,正以詭奇惡毒的仙人掌,將沈雁飛迫得逐步後退。
  當沈雁飛一衝出書房,越過走廊,一躍落在院子裡,正待縱身翻牆而去,猛覺背後金刃破風之聲,颯然襲至。
  他立刻敏感地判斷出乃是仙人掌仇公遠勁襲而來。
  聽說這仇公遠手中一支仙人掌,名震西南道上,比之田俊的金較尺尚要強勝一些。
  心中暗暗一驚,更不怠慢,右足往橫裡一跨步,身形已如行雲流水般轉將過來。
  冷風森森,撲面而至,敵人那支金光閃閃的仙人掌,敢情已送到面前。
  這原是他意料中之事,口中低嘿一聲,上身微微一仰,修羅扇刷地圈掃過去。
  這一招拿捏得時候恰到好處,而且削指劃腕,順帶以扇風扇撲敵人面門。
  仙人掌仇公遠雖是有心一掌把敵人擊倒,然而乍逢這等高手,心中一凜,倏然墊步錯開。
  沈雁飛蹈隙伺暇,手中修羅扇飄舞如風中飛花,一連攻了三扇,凌厲之極。
  他攻擊三扇,原本以為自己既緩過手來,這三扇凌厲無匹,定可將敵人迫退一兩步,自己便可乘機運去。
  無知他人掌仇公遠藝業高妙,仙人掌也自連演絕學,使出移山回澗連環三絕招,登時反將沈雁飛的身形吸移得轉了一個圈子。
  沈雁飛雄心陡奮,怒嘿一聲,修羅七扇次第使出,一時滿院扇影團團扇風,繞著敵人急攻疾襲。
  他彷彿覺察出自己的功力又增進了一些,是以招數和力量,都比之前兩次惡戰更為得心應手。
  早先在黑黯黯的秘室中,他是吃虧在臨陣經驗不夠,故此幾乎毫無招架之力。
  此刻視聽並用,威勢大大不同。
  仙人掌仇公遠心中又凜駭又妒嫉,如今他可知道這個頭髮蓬鬆的人是誰了。
  這一路魔頭來犯七星莊,事前當然曾經打聽過七星莊的虛實。
  正因他們打聽,這才會洩漏了機密,給摘星手衛斯尋到線索,這才有飛鴿傳書之舉。
  只因摘星手衛斯自忖不是他們之中任何一人的敵手,故此偵察時倍加小心,甚是困難。
  直到離七星在數百里之遠時,才確知他們真個意圖侵犯本應。
  這樁事全是金蛟尺田俊惹出來,只因他當年出遊關外,無意中遇到一個垂危的老人,指撥他好些武功上乘秘訣,並且傳他一個方子,倘若配製成功,其功效可比武林至寶冷雲丹。
  而且不像冷雲丹那麼功效遲緩,必須屢遇強敵,方能倍見靈效。
  這也是沈雁飛何以會越打越強的道理。
  可是這條方子中,有兩種極為重要的藥物甚是難得,一是長白山中百年以上的野山參,一是通靈珍珠,前者雖然難得,但還有著手之處。
  後者卻是聞所未聞,珍珠而至於稱為通靈,其珍貴可知。他本人的武功,果然因此而極見精進,以往他不過如摘星手衛斯同其等級,但如今已大不相同。那位不知名的老人寂寂死掉,他再也不能請益精修,於是他便從這條方子上動腦筋。好不容易親身深入長白山,找到一株老野山參,據許多富有經驗的參客判斷,此參遠超百齡。
  於是,他便開始找尋通靈珍珠。
  當年攔截護送斷腸嫖的生判官沈鑒的舊事,復上心頭。
  於是他盡力說動石山牧童趙仰高出手相助,匆匆趕來七星莊。
  這時沈雁飛凌厲的攻勢已被那仙人掌仇公遠遏制住,反而逐步後退,眨眼間已貼身院牆。
  金蛟尺田俊驟然出現,宛如一縷輕煙;疾撲而至,金蛟尺起處,以雷霆萬鈞之勢,並力一擊。
  沈雁飛情知七星座形勢危急,本來一個已對付不了,再加上一個強敵,必死無疑。
  他真想立刻逃走,可是形勢比人強,力不從心,只好咬牙奮力,硬封一扇。
  叮地一響,沈雁飛退無可退,手腕硬碰得有點酸麻。
  只見金光閃處,那仇公遠一支鋒銳的仙人掌,已經乘隙使出「老樵問路」之式,攻到胸口。
  沈雁飛努力一矮身,右扇左掌,齊齊攻向兩人。
  哧地微響,他的左肩已被仙人掌挑破一道口子,鮮血迸流。
  錚一聲過處,他又硬封了金蛟尺一招,震得中盤藩籬盡撤。
  但見金光閃處蹈隙而進,沈雁飛腰間一陣劇痛,鮮血順著大腿直淌流下來。
  這金蛟尺田俊一上手,沈雁飛便連傷兩處,端的形勢危殆之極,尤其是這兩位心狠手辣的魔頭,全都懷著誅滅他的心思,以免留下禍根。
  這可是瞧得起沈雁飛之故。
  現在再沒有誰能夠及時援救他的危急,雖則廊上人聲雜亂,好幾個人持著孔明燈沿廊搜查過來,但一點用處也沒有。
  那些人即使發現了他的危殆處境,奔撲過來,卻可能連牽掣之效也收不到。
  眨眼之間,沈雁飛身上又多添了兩處傷勢,其中有一處在右臂上劃了一道口子,鮮血迸流,這一來連修羅扇招式也大受影響。
  那幾個莊中壯漢,持刀搶劍地搜索到書房門口,一個大聲叫道:「這書房門為何開了?快用燈照照。」敢情他們還未曾發現這邊院牆根浴血苦戰的沈雁飛。
  金蛟尺田俊忽然大喝一聲,陡然捨掉沈雁飛,飛縱疾撲向那一干人。
  沈雁飛陡覺壓力一鬆,倏地也大也吼一聲,奮全身僅餘力量,修羅扇宛如風捲雲翻般向仙人掌仇公遠攻去,出手全是同歸於盡的拚命招式。
  困獸之鬥,原足令人心怯,何況金蛟尺田俊打得好好的,忽然撤身離開。
  仇公遠便不禁氣餒,連退了三步之多。
  但聽那邊慘叫之聲傳來,敢情田俊舍下沈雁飛而去攻襲那幾個卑不足道的莊丁。
  仇公遠一時想不出原故,便料定必是事關重要,因此當沈雁飛倏然倒縱出院牆去時,他暫時不忙著追趕,一轉身如風馳電掣般到了廊上。
  田俊已進入書房中,門外還有兩個壯漢待著兵器,見他縱上廊來,立刻猛撲而至。
  仇公遠嘿嘿冷笑兩聲,腳下依然不動,仙人掌翻處,噹一聲先把一個壯漢的單刀磕飛,基地一扭腰,一根花槍打腰間刺空穿過來。
  他用那閒著的左手閃電般抓住槍尖,借勢一扯。
  那根花槍呼地疾然衝刺向對面那漢子,仇公遠頭也不回,左肘往後面一撞。
  砰地一響,持槍的人,本是收腳不住,向前直衝,被他一肘子撞個正著,那麼健壯的身體,居然應肘而起,叭噠摔到大半丈外的地上。
  對面那個漢子卻被自己人那根花槍當胸扎入,慘叫一聲,也屍橫就地。
  仇公遠聽到書房內尚有拚鬥之聲,便問道:「田兄可要小弟留此?」
  金蛟尺田俊大聲問道:「早先那小子呢?」
  「走啦!」仇公遠大聲回答,心中有點不樂。
  「那麼別管他。」他說到這裡,一聲慘叫把他的話打斷了,現在書房內一片寂靜。
  「仇老弟你也進來看看。」田俊又道:「恐怕比那小子重要得多。」
  話聲漸遠,分明已進秘室,仇公遠連忙跟進去。
  他們兩個在地洞中,這時已打亮了兩人火折,故此看得非常清楚。
  仇公遠道:「哎,這兒的珠寶已是價值連城,但那斷腸縹可是藏在此處?」
  這刻他又明白田俊何以忽然摔掉沈雁飛之故。
  若果讓那些漢子進來,把斷腸縹攜走,豈非功虧一簣,最怕是多費一番手腳,也未必能夠追尋回來。
  「我想該是藏在這兒。」田俊沉聲答道:「若果找到那斷腸縹,取得通靈珍珠,咱們兩人可得兼程出關,找那人跡不到之處,趕緊煉丹。」
  仇公遠體會出他言中之意,沒有言語。
  他當然不會反對,這種能抵數十年苦修之功的靈藥,豈可隨便分享於人?何況是像石山牧童趙仰高那等魔頭?
  他們把架上所有珍寶都找過了,仍沒有發現那斷腸鏢的下落,兩人都有點洩氣,那稱霸天下武林的雄心美夢,漸漸生出幻滅之感。
  那個秘密小洞當然瞞不過這兩個黑道高手,可是裡面除了那個玉瓶之外,別無他物。
  他們不知瓶子裡藏的是什麼藥,故此不敢妄動。
  田俊靈機一動,縱上秘室,找回那對判官筆。
  「這是生判官沈鑒的兵器啊,瞧,這個總字不是他當總捕頭時的記號嗎?」田俊說道。
  「咱們立刻盡全力追回那小子,大概再沒有疑問。」仇公遠矍然道。
  田俊不覺大大失悔,這才真是人寶山空手回哪。
  兩人一徑離開七星莊,憑他們的經驗閱歷,立刻展開嚴密的搜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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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章 血染湘桂道

  「殘肢令主」腳步不移,身形連連閃晃,巧極的避過三老者的一輪狠攻,單掌運勁,以七成力道淬然拍出。
  慘嗥之聲,劃破寂靜的夜空,三個老者,各各噴出一股血箭,被震飛三丈之外,仆地不起。
  就在此刻,一縷血紅光焰,沖天而起,直上雲霄。
  原來那高個子老者趁三個老者與「殘肢令主」交手的瞬間,已取出「陰魔教」特急告援,火箭燃放。
  「陰魔教」的信號火箭,分為藍白紅三種,藍色是求援的信號,白色是緊急集中的信號,而這紅色卻是特急告援,非遇特別重大事故,決不許輕易施放,一經放出,有如教主親令,週遭可見的範圍內,任何教中人,不管多大的事,都得放下,趕赴施放的地方。
  「殘肢令主」不屑的望了那刺目的紅色火焰一眼,口中已數到了「九」!
  高個子老者,自知不能倖免,不待對方的「十」宇出口,身形陡地彈起,悲憤不已的喝道:「老子雖死在你手中,但你今夜也逃不了。」
  話聲中,已撲到「殘肢令主」的身前舉掌正待—一「十!」
  「殘肢令主」口中數出一個「十」字,掌隨聲而出。
  高個子老者,招式未曾攻出,見對方一揮手之間,一股重逾山嶽的罡風,已壓體而來,疾勁強猛得不可比擬。
  心中方自喊得一聲「不好」,全身如被雷擊。
  慘嗥半聲,七竅溢血如泉湧,五腑盡靡,橫死當地。
  「閣下好狠的手段!」
  一聲低沉的輕喝,發自三丈之外。
  「殘肢令主」心頭猛地一震,循聲望去,一條人影停身三丈之外。
  真是一山還比一山高,江湖中不乏奇人異士,不可一世的「殘肢令主」竟然被人欺身到三丈之外而不覺。
  那人影晃晃悠悠的又移近了約莫一丈,兩人之間相距不足丈。
  「殘肢令主」看這人影竟然是武林中聞名喪膽的神秘人物「海鷗令主」紅巾蒙面人之後,身形不由一陣激顫。
  (不用筆者饒舌,聰明的讀者,一定可以猜想得到「殘肢令主」是誰?何以見了紅巾蒙面人會如此激動!)
  驀然——
  破風之聲,候告傳來!
  從這輕重不一,略帶雜咨的破空之聲來斷定,來人當不在少數,而且是從不同的方向湧來。
  紅巾蒙面人,凝視了「殘肢令主」片刻之後,突然道:「閣下小心應付,咱們再見!」
  隨說隨閃動身形,瞬息而杏。
  這句話不知是關切,或許是別有用心,不得而知,「殘肢令主」又是一陣莫名的感激,怔然不語。
  就在紅巾蒙面人身影剛剛消失的剎那,三條人影,已如隕星般墜落場中,眼光觸處,齊齊驚咦了一聲。
  這縱落的三條人影,是兩老者,一書生。
  那兩個老者同樣是五一卜開外年紀,尖臉削腮,鷹鼻環眼,若不是身材一高一矮,簡直就分不出誰是誰來。
  那書生年方三十上下,身著一襲灰色儒裝,頭戴文生帽,腰間佩著一柄長劍,劍柄之上鑲著一粒龍眼大的血紅珠子,特別顯眼。
  兩老者一書生掃了地上的四具屍體一眼之後,把目光移到了「殘肢令主」的身上,細細一打量之後,臉色乍變。
  「殘肢令主」,不言不動,冷眼注視來人!
  緊接著,唆!唆!連聲,先後又飄落十條人影。
  「血魂劍鄺宇」面色一變質,仍是不緩不慢的道:「在下實情實說,談不上什麼手段!」
  「貴教主名諱可否先行見告?」「嗯!這個,閣下到時自知!」
  「我老人家沒有這個興致!」
  「在下等奉教主嚴令,非請閣下到敝教一晤不可!」
  「殘肢令主」冷笑一聲道:「憑你們幾塊料.就敢強請我老人家……」
  一旁的神護堂堂主「苦宕飛魔公孫豹」嘎嘎一陣怪笑,插口道:「鄺殿主,我等如果連一個假冒他人之名的客人都請不回去,那不是天大的笑話,江湖朋友笑掉了牙!」
  「殘肢令主」不由心中一動,正待開口……
  巡稽堂主「鐵羽金鷹魯子丹」已接上話道:「我可不信這個邪!」
  「殘肢令主」不屑已極的道:「不信的話,盡可一試。地下四人就是榜樣!」
  此語一出,場中十餘人齊齊怒哼出聲。
  場中空氣頓時緊張起來。
  刑司殿主「血魂劍N宇」陰陰一笑道:「閣下最好能夠三思而行,否則……」
  「否則怎樣?」
  「嘿嘿!恐怕有些不便!」
  「殘肢令主」雙目暴射奇光,提高了聲音道:「老夫倒是不怕什麼不便!」
  「閣下真的不願同行?」
  「別說不願,老夫根本就不高興去,怎樣?」
  「恐怕由不得閣下做主?」「笑話!」「如此在下等只好得罪了!」
  了字方落,寒芒發動,已怪異凌辣的連攻了三劍。
  拔劍出招,快得如一個動作。
  「殘肢令主」心中微凜,身形一晃,進過三劍,反攻一掌,這一掌他用了七成勁力,勁道如山,駭人至極。
  「血魂劍鄺宇」身形微側,左足向後一引,掌中劍怪異已極的連留數圈,竟把那如山勁氣消卸得無影無蹤,捷通電閃的又是六劍出手,招式詭奇絕倫。
  「殘肢令主」見對方竟然能消卸掉自己七成功勁的一掌,內心為之一震,同時對方的長劍,又已電閃襲到,劍影重重,劍花錯落,似乎是六把劍同時從六個不同方位攻來。
  怒哼聲中,單臂一掄,以十成功勁,迎向「血魂劍鄺宇」的劍勢,裂石罡風,匝地湧出。
  「血魂劍鄺宇」只覺對方這一掌來勢奇猛,而且掌風通異尋常,為前所未見,掌中劍竟然被迫得沉滯起來,大駭之下,忙不選的撤招橫門八尺。
  算他見機得早,否則必然傷在這一掌之下。
  就在「血魂劍鄺宇」撤招閃避,「殘肢令主」一掌拍空的電光石火之間,兩股如山勁道,已一左一右向「殘肢令主」當頭罩下。
  原來一旁的「鐵羽金鷹魯子丹」和「芒宕飛魔公孫豹」已電疾的騰空而起,如巨鷹般一左一右夾攻而下。
  他兩人都是以凌空搏擊之技,揚名江湖,只須一人,就足可供江湖中一等一的高手窮於應付,何況兩人合手。
  眼看「殘肢令主」避無可避——
  突然,奇事發生了——
  就在兩股萬鈞勁道即將擊著的瞬間,「殘肢令主」似一支弩箭般從兩股勁風間隙中,斜射而出,快逾電閃。
  轟隆巨震聲中,兩股勁氣已劈落地面之上,聲勢驚人。
  而「殘肢令主」斜射而起的身形,竟然凌空一個倒翻,輕靈妙曼的反旋而回,正好欺在兩人之上。
  獨臂揮處,一圈渦流勁氣,倏向兩人罩落。
  「鐵羽金鷹魯子丹」和「茫宕飛魔公孫豹」,平日自以為輕功妙絕人寰,做夢也想不到「殘肢令主」竟然高出他倆一籌。
  一招落空,立知不妙,雙雙向兩側地面斜射而落,厘米之差,堪堪避過「殘肢令主」的一記反擊,不由驚出一身冷汗。「殘肢令主」身形也跟著落回地面。
  一旁的「陰魔教」徒眾,驚心動魄不已。
  就在「殘肢令主」身形甫落的當口,「血魂劍鄺宇」一柄長劍又告襲到。
  倏地之間,刺出了一十二劍。
  「殘肢令主」眼中陡現駭人煞光,單臂掄處,封擋之外,回敬了三掌,震得「血魂劍鄺宇」身形連晃不止。
  剎那之間,劍光霍霍,掌影如山,劍風嘶吼,掌勁如雷,兩文之內,盡為勁氣充滿,石走沙飛,令人目眩心震。
  「殘肢令主」邊打邊沉聲喝道:「鄺宇,你再不識進退,可別怪本令心狠手辣!」
  「哈哈!閣下不必空口發狂言,今天我等既然奉令請駕,好歹總得請閣下到本教走上一趟!」
  話聲中,劍勢更緊。
  「殘肢令主」冷笑一聲,眼中殺光陡熾,一把邊開對方劍勢,身形微向後挫,單掌一伸一縮。
  就在這一伸之間,一股異常掌風的奇烈勁道,已告湧出,勁勢之強,無法比擬。
  「血魂劍鄺宇」嚇得膽顫心搖,以畢身功力運集劍身,想卸去對方勁勢,焉知手中劍竟然揮不出去,暗道一聲:「不好!」正待抽身閃讓,但已來不及了——「轟!」然巨響聲中,夾著一聲慘哼!
  「血魂劍鄺宇」長劍脫手,一個身形如滾地繡球,直摔到一丈之外,「哇!」的一聲,鮮血狂噴而出。
  其餘「陰魔教」兩個堂主和近十名的勁裝漢子,齊齊驚叫一聲,亮劍出掌,蜂擁而上,攻向「殘肢令主」。
  「殘肢令主」又是一掌劈出,捲向撲來的眾人,他已動了殺心,下手決不容情,這一掌較之前掌有過之而無不及。
  數聲淒厲的慘嗥傳處,首當其衝的四個壯漢,身形被震得凌空而起,各各張口射出一股血箭,橫屍三丈之外。
  撲上來的眾高手心膽俱碎,攻勢頓被遏阻。
  「殘肢令主」伸手胸衣之內一探,緩緩上揚。
  一柄精光耀眼亦刀亦鋸的怪兵刃,已執在手中。
  「殘肢令!」
  驚叫聲中,眾高手下意識的退了兩步!
  怪刃出現,顯示著一場恐怖的屠殺,已揭開了序幕。
  這時,星光寥落,陣陣曉風拂體生寒,遠遠傳來幾聲斷續的雞啼,東方的天際,已露出魚肚白色,天快亮了。
  然而在這蒼林邊緣的湘桂官道之上,卻正在醞釀一場血劫。
  「鐵羽金鷹魯於丹」與「芒宕飛魔公孫豹」,身為「陰魔教」堂主,當著手下人之面,豈能畏縮。
  雖然明知不敵,也只好硬挺,何況前後已有七個教中弟子,喪命在對方手下,當下雙雙欺身上步,逼近五尺。
  「殘肢令主」雙目神光炯炯,注視兩人,冷冷的道:「你兩個如果還想全身而退的話,回答老夫一個問題!」
  「鐵羽金鷹魯子丹」陰惻惻的一笑道:「閣下說出來聽聽看!」
  「貴教追蹤老夫並強迫老夫赴貴教,原因何在?」
  「嘿嘿!在下等奉令行事,無從奉告!」
  「你真的不肯說?」
  「殘肢令主」逼進了三步,雙方距離不及一丈。
  「鐵羽金鷹魯子丹」面色為之一變。
  一旁的「芒看飛魔公孫豹」向「鐵羽金鷹魯子丹」靠近了兩步,凝神蓄勁,如果一言不合,他就要出手。
  其餘的七個「陰魔教」弟子,長劍橫胸,緊注現場。
  空氣緊張得無以復加,
  「血魂劍鄺宇」已撿回長劍,在三文之外坐地調息,看樣子傷勢不輕。
  「殘肢令主」再度開口道:「你說是不說?」
  「鐵羽金鷹魯子丹」目中似要噴出火來,吭聲道:「不說又待如何?」
  「嘿嘿!你們也別想活著離開此地!」
  眾人不由齊齊怒哼出聲!
  「芒宕飛魔公孫豹」半聲不吭,「呼!」的拍出一掌。
  咫尺之隔,而且這一掌是他蓄意突襲,力道驚人至極。
  「殘肢令主」冷哼一聲!
  「鼠輩敢爾!」
  不退反進,視那強勁掌風如無物。
  「殘肢怪刃」疾逾閃電般一晃——
  「鐵羽金鷹魯子丹」也趁機全力攻出一掌,勁道之強,足可碎碎裂石,就在他出手夾攻的電光石人之間,慘嗥突起,血雨噴濺。
  「芒宕飛魔公孫豹」已被殘肢而亡,以這魔頭的功力,竟然無法躲過「殘肢令主」的一擊,真是駭人聽聞。
  「鐵羽金鷹魯子丹」眼看這一掌已告劈著,對方不死也得重傷,焉知事實不然,完全不是那麼回事!
  「殘肢令主」一招毀了「芒宕飛魔」之後,連頭都未回,對臨身的如山勁氣,恍若未覺,身形一挫反而迎了上去。
  「波!」的一聲巨響,「欽羽金鷹」竟然被「殘肢令主」身上所發的一股無形愛氣,震得手腕欲折,蹬!蹬!蹬!連退三步,面現驚恐至極的神色。
  窺伺在旁的勁裝漢子,一個個張口瞪目,全身簌簌而抖。
  這種功力,他們聽都不曾聽說過。
  「殘肢令主」這時才慢吞吞的轉身面對眾人,厲聲道:「我老人家言出必踐,這可是你們自己找死!」
  死字出口,身如電旋,「殘肢令」精芒如幻,慘峰之聲,響成一片,肢體橫飛,血箭亂射。
  轉眼之間,官道之上血流成渠,斷臂殘肢拋滿一地,所有場中「陰魔教」眾徒,全數被殘肢洞胸而死,厥狀之慘,令人不忍卒睹。
  道旁蒼林之中,正隱伏著一個人,被這殘酷的屠殺,引動了俠義肝腸,喃喃自語道:「如果我所料不差,這煞星真是他的話,我只有趁他羽毛未豐,把他毀去,否則,武林之中,無寧日了!」
  恰在這時,那運功療傷的「血魂劍鄺宇」已顫巍巍的立起身來,獰笑一聲,儒衫飄飄,緩緩向「殘肢令主」欺去。
  十多個「陰魔教」眾之中,他是唯一還活著的人。
  「殘肢令主」倒提「殘肢怪刃!」目中殺光未盡,稜稜的注視著「血魂劍鄺宇」漸漸行近的身影。
  「血魂劍鄺宇」行到距對方丈外之地,停下身來,先掃了一眼滿地的殘缺屍身,然後目眥欲裂的厲聲道:「閣下手段未免過辣?」
  「嘿嘿!你也逃不了!」
  「哈哈哈哈!閣下未免太看不起N某人了,今天不能請閣下到敝教,在下只有帶閣下的屍首回去銷令了!」
  「殘肢令主」狂笑一聲道:「鄺宇,你在做白日夢,我看你有點神志不清!」
  「血魂劍鄺宇」身為「陰魔教刑司殿」殿主,自然不是等閒人物,方才被對方的怪異掌風震傷,乃是疏忽所致,因為他估錯了對方功力,此刻,成竹在胸,情形自是不同。
  當下陰惻惻的道:「閣下身手較之數月之前震驚武林的真正『殘肢令主』只高不低,但又何必冒他人之名而行兇呢?」
  「殘肢令主」心頭一陣激動,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
  對方的話,使他吃驚不小,但略一定神之後,冷聲道:「姓鄺的。不管是真是假,反正你已經注定必死!」
  「殘肢令主」口裡在說,心裡卻無比的激動,他無論如何也想不透「陰魔教」教主何以要下令追蹤他?而且一口斷定他是冒牌的「殘肢令主」這真是奇絕天下的事。
  突然——
  「血魂劍鄺宇」厲聲吼道:「今天倒是要看看誰死誰活?」
  話聲中,手中長劍斜舉平胸,劍尖向前,握把上鑲嵌的那粒血紅色珠子,紅光頓熾,沿劍身向前延伸。
  眨眼之間,整柄劍已呈血紅之色,透出陣陣觸鼻異香。
  「殘肢令主」大感駭然,看樣子,這必是「血魂劍鄺宇」成名的絕學,呼吸之間,已吸人不少香氣,頓時感到頭昏目眩,四肢遂生酸楚之感,立知不妙——
  思念來已,「血魂劍鄺宇」掌中劍血芒暴漲,足足長出三尺有餘,腥氣更是濃厚,獰笑一聲道:「殘肢令主,今天要你嘗嘗本殿『血魂神劍』的滋味!」
  聲音未落,「血魂神劍」劍尖之上,立時射出一股凌厲無比的血紅色劍氣,直射「殘肢令主」。
  「殘肢令主」心頭一緊,電閃向側方橫移二步。
  「血魂劍鄺字」手中劍一掄,幻起滿天血芒,挾著觸鼻香氣,如一張火網般向對方罩去,疾勁奇幻兼而有之。
  放眼江湖,能在血魂神劍下逃生的。寥寥無幾。
  「殘肢令主」駭凜之餘,那招奇絕天下的「殘肢斷魂」突告出手,一招一式,以不可思議的速度閃電攻出。
  「血魂劍鄺宇」機智絕倫,見自己劍身所發的「血魂香霧」,竟然迷不倒對方,心中早存戒意。
  見對方身形一動,不待對方出招,立即收招暴退五尺,始險極的避過。
  其實「殘肢令主」此刻已被迷霧熏得昏昏欲倒,只是他功力深厚,仍能勉強支持,傾力施出絕招,但較之平時,已打了折扣,否則「血魂劍鄺宇」再見機得早,也無法避過這一招殺著。
  但這一招施出之後,愈覺不支,已是搖搖欲倒之勢。
  「血魂劍鄺宇」見狀,不由狂笑起來,進步欺身,手中血紅長劍又告攻出,血芒刺向對方胸前五處要穴。
  「殘肢令主」雖說已是半昏迷的狀態,但他的絕世功力,豈可輕視,勉鎮心神,,一招「殘肢斷魂」又告出手。
  「噬!」,的一聲,「血魂劍鄺宇」的兩隻衣袖,竟被劍裂了半尺長的兩道口子,駭得他亡魂皆冒,電閃撤身。
  而「殘肢令主」因吸入香霧過多,終告不支倒地。
  如果不是因為「殘肢令主」神志已經不清的話,他縱不被殘肢喪命,多少也得受點傷,決不會這樣輕鬆的躲過。
  「血魂劍鄺字」一退之後,又舉步緩緩欺近到「殘肢令主」的身側,一陣得意至極的狂笑之後,獰聲道:「我血魂劍也是言出必踐,還是帶你的屍首回去穩當!」
  話聲中,血紅長劍一抖,就要——
  就在這電光火之間,「血魂劍鄺宇」待劍的手腕,宛若峰蜇似的。一陣劇痛,勁道全消,一柄劍幾乎把持不住。
  細一審視,手腕之上插了一根松針,人半寸。
  這時,天已大亮。
  「血魂劍鄺宇」遊目四顧,哪有半絲人影。
  忖之下,這以松針施襲的人,除了隱身正前方的蒼林之外,其餘三方塊塊無遁形,而蒼林距自己處,少說也有五,如果在五大之外,用這輕若無物的松針,而能毫無聲息的擊,反文外的人,這種功力,簡直是駭人聽聞。
  心念之中,向前面蒼林朗聲喝道:「何方高人,既然看得起我鄺某必藏頭露尾!」
  豈知發話之後,竟然無人答腔,
  「血魂劍鄺宇」心中發毛,轉念道:「管它呢?且先解決上眼前的人再說!」
  血紅長劍,閃電般向昏迷在地的「殘肢令主」劈落。
  眼看這震撼武林的恐怖人物,就要喪生在——
  在這千鈞一髮,一股幽幽勁氣,從旁側飄來,潛勁如山,刺出去的血紅長劍竟被帶得歪向一邊。
  「血魂劍鄺宇」一向沉穩狠辣,這一下也不由被驚得直跳起來,心中寒氣頓冒,分明這暗中出手的人,功力高出他甚多。遊目四顧,依然不見半點動靜,他身為「陰魔教刑司殿」殿主,而且自視極高,當然不甘就此罷手。正待發話激那暗中兩次出手的人現身之時,忽然蒼林之中,傳來一聲低沉的冷笑,笑聲中滿含不屑之意。
  「血魂劍鄺宇」,這一下可看準了那發話的方位,高聲道:「相好的,我們某今天得遇高人,無上榮幸,閣下既然不肯賞臉,在下說不得只好得罪了!」
  最後一個字出口,人已穿林而入。
  可煞作怪,林中空蕩蕩的,目光及處,一無所見。
  「血魂劍鄺宇」飛快的在百丈之內盅旋一周,待到出林,不由目瞪門呆,地上已失去了「殘肢令主」的身影。
  這個觔斗,可說栽到了家,鬧了半天,別說是人,連影子都不曾看到半個,登時為之氣結。
  就在「殘肢令主」被那神秘人救走之後片刻,又有一批武林人物馳到現場,其中大多是二幫一會的人物。但他們所看到的只是一幅淒慘絕倫的畫面。
  殘肢!
  斷腿!
  死屍!
  鮮血!
  在距此五里外的山間,這時正有一個人影,身上負著一個白髮蒼蒼的老頭,有若夜行騙幅,閃電般飛馳!
  片刻之後,這人影停身在一座絕壁中腰的突巖之上。
  絕壁高及百丈,猿猴難爬,是一個人蹤絕跡的所在。
  那人以紅巾蒙面,無法看出他的年齡相貌。
  他是誰?
  他正是「海鷗令主紅巾蒙面人」,他以傲視武林的玄奇功力,救出了「殘肢令主」,來到這人跡不到的奇險所在。
  「紅巾蒙面人」把背負的白髮老人,放置在突巖之上,然後細細端詳了片刻,突然聲如裂帛的哈哈狂笑起來!
  笑聲之高,足可穿雲裂石。
  狂笑了一陣之後,自語道:「果然不出所料,是他!」
  舉掌虛空向「殘肢令主」的面上一拂,怪事突然發生,這一拂之下,白髮蒼蒼的「殘肢令主」竟然變成一個俊美絕倫的少年,但那少年此刻仍昏迷不醒,對此事一無所覺。
  震撼了武林的「殘肢令主」,竟然是一個二十歲不到,面如冠七的少年,這真是匪夷所思的事。
  紅巾蒙面人,身形微見顫抖,顯然激動已極,略事沉吟之後,並指如戟,就要向那少年的死穴戳去!
  他要毀去這恐怖凶殘的小煞星,以挽武林劫運。
  就在指風將要透指麗出的瞬間,紅巾蒙面人突然歎了一口氣,把手垂下,他似乎一時之間下不了手。
  因為對方僅是一個二十不到的少年啊!
  同時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使紅巾蒙面人的手指點不下去,幸而如此,否則這一代奇人將鑄成天大的錯。
  紅巾蒙面人猶豫了一下之後,喃喃自語道:「這孩子資稟天賦,為武林百年難遇的奇材,加以奇緣迭遇,已具備百年功力,用之正,則造福武林,不正的話,武林將遭遇到空前的殺劫,唉!人品這般俊秀而偏生就那麼殘酷的心腸,先把他救活問明原因,如果是虎狼成性的話,只有按照原先的意思,把他毀去算了!」
  語畢蹲下身,以右掌緊貼那少年的「命門穴」,左掌並食中二指,遍點週身大小穴道,運指如飛,認穴之準手法之奇,令人歎為觀止。
  紅巾蒙面人要以極高的手法,為這少年迫出所中的「血魂香霧」。
  當手指點到胸口「黑虎穴」……又名鳩尾穴——時,突地觸及一物,順手勾出一下,登時幾乎暈厥過去,不啻是焦雷貫頂,激動得簌簌直抖。
  「訣!孽障!龍……」
  紅巾蒙面人,像噶語般的不斷地喃喃叫著塊!孽障!身形緩緩立起,舉頭望著晨輝,朗朗的蒼空,似在沉思一件往事。
  也許他在回憶中重溫一個舊夢,拾起一件殘破的往事—…
  許久之後,視線又落回那少年的股上。
  一顆淚珠,從蒙面紅巾之後,悄悄滴下。
  接著一顆一顆,終於把蒙面的紅巾浸濕了一大片。
  紅巾蒙面人激動了一陣之後,情緒又漸漸平復下來,蹲下身去,用手輕輕的撫著那少年的臉頰。
  像一個慈父在撫慰著愛兒,一遍又一遍,口中悲淒的道:「楊志宗!他叫楊志宗?為什麼?他不該姓楊的!」
  這少年正是楊志宗,身世淒迷,身負師門血仇。
  他幼時曾混跡乞丐群中,從一個異丐那裡,學到了一套易容絕技,他遂以他師父「甘露幫」幫主「古道熱腸楊震寰」的面目出現。
  他先後巧服「牛龍蛟內丹」和「天鵬彩卵」,憑添了百年功力,又巧得武林雙奇「北瘋半悟和尚」和「南癡愚駿釣叟」各傳了一門絕學,使他在極短的時間內,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於是ˍˍ
  他展開了復仇的行動。
  桂林城兩粵十八家大鏢局的總鏢主「鐵臂神猿蔡精一」是第二個喪在他手下的仇家之一。
  第一個被他所殺的是「鴻面酒葫蘆廖倉」。
  且說紅巾蒙面人激動過後,又開始了他迫毒搜穴的動作。
  半盞茶的工夫,楊志宗已告悠悠醒轉!
  星目睜處,首先觸及眼簾的,是那惹眼的紅巾。
  湘桂官道上的一幕,電般重映心頭,他意識到自己第二次又被紅巾蒙面人所救,一骨碌立起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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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10 09:52:40 |只看該作者
 這一立起身來,不由愕然愣住,上面是峭拔的巖壁,下面是無底的深淵,停身之處,是一塊半壁中突出的丈許岩石。
  紅巾蒙面人,仍然不言不動的躍坐在側。
  「老夫……」
  老夫兩宇方才出口,他一眼瞥見腳旁的假髮假須,知道行為已經敗露,登時俊臉通紅,尷尬的道:「晚輩又蒙前輩援手,五內銘感!」
  紅巾蒙面人,注視了楊志宗半晌之後,才沉聲說道:「孩子,你為什麼要假冒『殘肢令主』行兇?」
  「假冒?」
  楊志宗冷漠的臉上,全是激憤之色,他在考慮,是否該道出真情,沉思有頃,知道已無法隱瞞,恨聲道:「晚輩並非假冒他人之名!」
  「甘露幫幫主,古道熱腸楊震寰,已於二十年前死去,你現在以他的形貌出現江湖……」
  「古道熱腸楊震寰正是晚輩恩師!」
  「哼!你今年幾歲?」
  「總在十七八歲之間!」
  「甘露幫幫主死於二十年前,難道死人還會收徒?」
  「晚輩恩師死於兩月之前!」
  「什麼?兩月之前?」
  紅巾蒙面人忍不住高聲追問。
  楊志宗星目之中,倏地射出一種極其怨毒的光芒,俊臉之上,也泛起了濃厚的殺機,咬牙道:「不錯,兩個月前被人第二次殺害!」
  紅巾蒙面人更奇,根本聽不懂對方在說些什麼?
  「第二次!」
  「是的,二十年前,甘露幫總壇被挑之日,幫眾悉數罹難,晚輩恩師身中數十劍,左臂被削,暈死屍堆之中,適逢『賽扁鵲吳濟人』採藥武陵山,慨然施救得以不死!」
  「嗯!後來呢?」
  「還有兩位僥倖不死的幫友,一位是甘露幫刑堂堂主『雲裡青鸞祁鈞』雙臀被削,一位是護法『鐵判官周立道』兩腿全廢!」
  「雲裡青鸞以輕功身法稱絕江湖!」
  「前輩所說不錯,晚輩恩師等三人,隱匿在武陵山一石窟之中,打發了二十年淒慘的歲月,志謀雪仇!」
  「那何以又遭……」
  「先師為了報復血仇,特製了一柄『殘肢怪刃』,並精研了一招絕學『殘肢斷魂』,數月之前,現身江湖索仇,竟因行蹤不慎,被昔日仇家之中的一個魔魁偵知,跟蹤到武陵山石窟之中,先師等三人終於被殺,晚輩當日恰好出來辦糧,得免於難……」
  說到此處,聲音已變咽哽,星目中滴下兩滴淚來,一頓之後,又回復了適才恨毒的表情。
  紅巾蒙面人,也不由激動起來,又道:「那就是說『殘肢令』出現之初的七次血案是令師所為,而最近一次是你易容而為?」
  「先師出江湖自索仇家,只有六次便已遇害,第七次和第八次是晚輩繼先師的遺志而為!」
  楊志宗說到此處,忽地想起一事,又道,「黑鳳凰趙麗珍,是前輩門下?」
  「不錯!」
  「令徒趙姑娘聲言要追尋『殘肢令主』,報雪父仇,現在真相已白,前輩對此事將如何處理?」
  紅巾蒙面人沉吟了半晌,才語音凝重的道:「珍兒為父報仇,人之常情,但其父『雲龍三現趙亦秋』曾參與甘露幫血案,也是禍由自取,希望你對她稍為留情,我當竭力設法化解這段冤結!」
  楊志宗聽紅巾蒙面人這一番義正詞嚴,事理分明的話,心中欽佩不已,當下誠懇的向紅巾蒙面人道:「前輩此話,不偏不倚,晚輩謹遵台命!」
  「孩子,你姓楊?」
  「是的!」
  「恕我囉嗦,你可否把身世稍稍告我一些?」
  楊志宗不由奇怪起來,不知對方此問是什麼用意?
  但他的眼光,觸及紅巾蒙面人那雙從蒙面申上的兩個小孔中,流露出來的含著無比的關懷和祥藹的眼光時,他默然了,對方似乎有一種神奇的力量,使他無法抗拒的要吐露心中的話,他本是冷傲的人,然而此刻他卻溫順如綿羊。
  童年時代的悲慘歲月,不幸的回憶,淒迷的身世……這些片斷,一時之間,如浪起波翻,齊襲心頭。
  他長長的歎了一口氣之後,道:「我是一個孤兒,或許是個棄兒,從我有記憶的時候起,我就是一個孤獨的人,沒有名,沒有姓,也沒有半個親人,像是一個人孤零零的來到這世上!」
  這些話,像是一柄柄的利劍,插在紅巾蒙面人的心上,他似乎感覺到一顆心正在滴血,他的身形又開始顫動起來!
  楊志宗淚眼迷濛,沉痛的道:「五年前,我被恩師『古道熱腸楊震寰』收容,他傳我武藝,待我如子,他是我唯一的親人,我跟隨他姓楊!」
  他彷彿又見到了武陵山石窟中,血淋淋的一幕,恩師和兩個形同廢人的叔叔,倒臥在血泊中……
  於是,他的臉上,又充滿了殺機,恨聲道:「然而那些魔頭,又剝奪了我唯一的親人!」
  他握緊拳頭,雙眼望著空際,喃喃的悲號道:「殺殺殺!我要殺盡這些喪心病狂的魔頭!」
  紅巾蒙面人,似已沉入了一個慘酷的回憶中,他真想抱住眼前這少年、向他道出一切,但他竭力的克制自己。
  他扼殺了自己升至內心的感情!
  多少年來,他渴望著奇跡出現,然而現在,奇跡出現了,但他卻又不敢面對現實,他願意一個人來承擔這痛苦。昔日一念之差,使他鑄成了終身的痛苦。
  如果他道出以往的一段經過,將會招致可怕的後果。他看著眼前這丰神絕世的少年,極端痛苦中滲著一絲欣慰。
  他怕他的語調會引起楊志宗的懷疑,他不敢再開口說話,淚水又自蒙面紅巾之後,悄悄滾落。
  雙方暫時沉灑在各自的痛苦領域裡。
  久久之後——
  楊志宗首先開口道:「晚輩有個不情之請!」
  紅巾蒙面人似從夢中醒來般的「哦」了一聲,反問道:「孩子有什麼話要說?」
  「晚輩的身份,請代保密!」
  「可以!」
  「陰魔教何以遣教中高手追蹤晚輩,並且還肯定的指出晚輩不是『殘肢令主』本人,前輩可知其中究竟?」
  「此事頗費猜疑,只有慢慢查探!」
  楊志宗頓了一頓之後又道:「陰魔教刑司殿殿主『血魂劍鄺宇』,不知使的是什麼歹毒陰功、晚輩只覺鼻端吸人一股異香,便已……」
  「血魂劍鄺宇所恃的是他手中那柄『血魂神劍』,該劍是戰國時代魔尊者所遺之物,不知如何落在他手……」
  紅巾蒙面人說到這裡,似在思忖什麼,稍停又道:「血魂神劍的威力,主要是劍柄上的那粒『血魂珠』,血魂珠本身能散發一種香霧。被香霧迷倒的人,需兩日夜才能醒轉,持劍的人,以本身真元由握劍的手掌逼出血珠,光華透過細身,攻力最高的人,可將血芒通漲到五尺,加上劍身與手臀之長,一丈以內可以傷人!」
  楊志宗聽得神往不已,對紅巾蒙面人,武林典故的淵博,更是欽佩不已,同時也感慨天下之大,無奇不有。
  「難道就沒有克制之物?」
  「有!不過很難!」
  「晚輩領教!」
  「如果能練成先天罡氣之類的功力,對敵之時,以愛氣護住全身,阻止傷人於無形的血魂精芒,再以至高掌力,連環拍出,使對方無法凝聚真元於握劍的手掌,香霧自然無法發出,但練有這類罡氣功力的人,百年來還不曾聽說有過!」
  楊志宗聞言之下,心中暗叫慚愧不已。
  他從南海鳥石島「南癡愚駿釣叟」處,學到了「乾元真罡」,因為不明用法,沒有照法施為,險險喪失生命!
  心中雖想,但他並沒有說出口來,紅巾蒙面人幾次想開口道出他心中的隱密,但話到口邊,又硬生的嚥了回去,他顧及到那可怕的後果。
  心念百轉之後,他決定讓那慘痛的憾事,永埋心底,深深地吐了一口長氣之後,聲音微顫的道:「孩子,我們該分手了!」
  楊志宗茫然的點了點頭!
  「孩子,如果你不拒絕的話,我想傳你一式身法?」
  楊志宗突地想起武林雙奇南癡北瘋,各傳了他一樣絕學,目的是要他代表武林雙奇與武林一異「西嶽之主凌夷風」的傳人履約。現在紅巾蒙面人又說要傳他一式身法,不知是否又有什麼事要他去辦,當下慨然道:「前輩對我曾有兩次救援之思,如有什麼差遣
  「咦!孩子,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晚輩乃是出自肺腑之言!」
  「哈哈!你以為我傳你武功是需要取回代價嗎?」
  楊志宗使面不由通紅起來,他確有這種想法。
  紅巾蒙面人又道:「我傳你武功,只是為了想讓你我之間留點紀念!」
  「留點紀念?」
  「是的,孩子,現在你也許不懂,但有一天你會懂的!」
  楊志宗迷惘了,他不知道紅巾蒙面人說留點紀念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他也不去深想,似懂非懂的應了一聲。
  如果這時候,楊志宗能注意到紅巾蒙面人的異常舉動,而追根究底間下去,他可能解決了身世之謎,可惜他沒有。
  於是,紅巾蒙面人開始口述手比,把秘訣授給他。
  楊志宗異稟天賦,聰慧絕倫,加上兩次奇緣,已具備百年功力,學起來輕而易舉,不到盞茶工夫,已經心領神會。
  紅巾蒙面人激動的道:「孩子,這一式身法,是我畢生精力的結晶,叫作『移形換影』,等閒的江湖人物,對你將莫測高深!」
  楊志宗這時已完全沉醉在這一式奇奧無比的身法裡,他愈想忿是奇妙無比,這種身法簡直可說與鬼魅無異。
  原來紅巾蒙面人,在「血魂劍鄺宇」的手下,救出昏迷不醒的「殘肢令主」——楊志宗,就是施的這一式身法。
  以「血魂劍鄺字」的功力,竟然連人影都不曾發現。
  紅巾蒙面人,救楊志宗來到這絕壁突巖的目的,是認為楊志宗假冒「殘肢令主」之名行兇,手段殘酷,他打算要把他毀去,焉知事實大不以為然,他一方面同情他的作為,另一方面,他做夢也估不到這冷漠的少年,竟是他十多年來,一直存在他心中的影子。
  他沒有勇氣向楊志宗說出傷心的往事,他願意自己一個人,永遠的繼續承受這一份噬心的痛苦。
  他絕沒想到,這一來,又幾乎鑄成了大錯。
  日正當中,艷陽高照,照得死陰幽谷,也一片光明。
  楊志宗恭謹的向紅巾蒙面人一揖,道。「謝前輩授藝之德!」
  「孩子,用不著謝,這是緣!緣!」
  「前輩如果沒有其他的訓誨,晚輩想暫時告別!」
  「好的,孩子,世上本沒有不散的筵席啊!」
  這話說得淒涼至極!
  楊志宗心中不由一怔,忖道:「怎的這位名震武林的一代神奇人物,竟然也如此兒女情長,英雄氣短起來?」
  「前輩,湖海萍蹤,未始無再見之期!」
  「是的,孩子,走吧!願你自為珍重,除復仇之外,最好能少造殺劫,以免上干天和!」」
  「晚輩遵命!」
  話聲中,兩條人影,一先一後,飛離那塊突巖。
  三天之後——
  神秘而恐怖的「殘肢令」竟在長沙出現!
  這一次,三天之內,有三個不可一世的高手,在「殘肢令」下被殘喪命,他們都是名滿湘省的人物。
  一個是「七指聖劍吳凌南」。。
  一個是洞庭湖三十六水寨的總舵主,「水鷂子西門俊德」,他破殘的地點是長沙城中最豪華的客寓「大鴻運客寓」。
  再一個是「九天飛鵬呂無香。」
  從「殘肢令」出現江湖迄今,已有十一個名氣顯赫的黑白道人物,在「殘肢令」下斃命,沒有一人能倖免。
  於是——
  長沙城頓時成了龍蛇混雜之地,掀起了軒然大波。
  無數的武林人物,齊湧向長沙城,有的是希望能見識一下「殘肢令主」的真面目,但大多數的人則另懷目的。
  尤其那些心懷膩病的人,有如芒刺在背,這恐怖的人物一日不除,他們一日不能安眠。
  就在「水鷂子西門俊德」被殘殺的第二天中午時分。
  長沙城第一大酒樓「正陽酒樓」,樓上樓下,三百多個座位,幾乎無一虛席,全被一些來自各方的江湖人物據滿。
  喧囂盈耳,在高聲的談論著「殘肢令」的種種。
  「殘肢令」是否已經離開長沙城,或者是另尋對象下手,沒有人知道,他們漫無目的的在胡亂揣測。
  樓上靠街的窗口邊,一個座位上,這時正有一個俊美到極點也冷漠到極點的少年,獨個兒淺斟低酌。
  他就是楊志宗。
  他懷中的「甘露幫血海深仇錄」上的仇人名次,又銷去了三號,但他並不感到輕鬆,首頁之上所載的五大仇人「陰、陽、丑、怪、婆」,他只與其中的「白面殭屍怪芮木通」朝過一次面,其餘的,他連影子都不曾見過。他先後下手除去的,在仇人之中說來,算是微不足道之輩,可以預想得到他這復仇的里程相當艱巨而遙遠。
  現在,只不過開始而已。
  楊志宗神目如電,搜遍了座中的每一個人。
  他發現五個壯漢,在緊靠壁角的一方據座而飲,看去極是眼熟,苦思之下,他認出了這五個壯漢正是跟隨「招魂蝶秦媚娘」的「百靈會」五男五女十大弟子中的五男,「百靈會」的人既然在此現蹤,其餘「紫雲幫」「萬壽幫」也少不了有高手在此。
  二幫一會為了對付「殘肢令主」早經聯成一體。
  二幫一會,是「甘露幫血海深仇錄」上列的人,他同時也記起了荊山孽龍潭畔他們要逼殺他的往事。
  真是仇上加仇,恨上加恨!一股莫名孽火,熊熊燃起。俊面之下,頓泛殺機!
  「殺!」
  一個可怕的念頭,在楊志宗心底升起!
  驀然—一
  蹬!蹬!蹬!樓梯響處,上來兩個面目猙獰的老者。
  恰好楊志宗座旁還有一個空座,兩個猙獰老者凶眼朝四下
  一掠。發現了這一個空座,雙雙朝這邊走來。
  楊志宗一看來人,在心裡暗叫了一聲:「好極!又是兩個送死的!」
  兩個老者走到空座之前,驀然瞥見楊志宗,先是一征,繼而相顧一陣嘎嘎狂笑,聲如鬼哭狼曝。
  引得座中酒客,紛紛側目。
  兩老者落座之後,小二隨即送上酒來。
  「南荒雙凶!」
  鄰座中,有人輕輕呼出。
  由於「南荒雙凶」這一陣怪笑,卻讓二幫一會的人。發現了楊志宗在座,不由竊竊私語起來!
  雖然他們不知道楊志宗的真正身份。似「百靈會」的五個壯漢。卻留上了意,他們知道這是會長要得才甘心的人!
  突然——
  合樓酒客一個個睜眼緘口,紛紛注目樓梯門處!
  楊志宗也跟著轉目望去,不由激動起來,冷漠的臉上,候地掠過一絲喜色,跟著離座而起。
  來人非別,正是那容光照人,徐娘半老的中年美婦「天山龍女徐慧芳」,正亭亭玉立在樓梯上,似乎要尋一個合適的座位。
  天山龍女雖然徐娘半老,但她的姿色仍可顛倒眾生。
  座中群豪,雖然被她的美色,震得有些暈陶陶的,但「天山龍女」在江湖中俠名卓著,無論黑白兩道都對她存三分敬意,還有她的師父「都天異叟鐘離慕宏」,年已百歲開外,武功究竟高到什麼程度,還沒有人真正知道,誰也惹他不起,所以沒有人敢稍露輕薄之相。
  「天山龍女」眉梢眼角,永遠掛著一絲淡淡的薄愁,究竟為了什麼?沒有人知道。
  這時,她已發現了楊志宗正起身向自己點首招呼。
  她心中這一喜,非同小可,蓮步柵柵,向楊志宗座前移來。
  楊志宗的形貌,酷似她十多年來朝思暮想的心上人,在她的潛意識中,楊志宗成了她的偶像。
  所以在孽龍潭畔,她曾捨死忘生的護衛著他。
  楊志宗是她和紅衣女上官巧兩人親手埋葬,之後,她聽江湖中傳出楊志宗死而復活的消息,她曾四處尋覓,想不到今天在此碰面。怎不令她喜出望外。
  楊志宗宛如見到了親人,常掛臉上的冷漠神色,倏地一掃而過,遠遠地以充滿了孺慕熱情的聲音叫道:「徐姑姑,這裡有空座!」
  他本是一人獨佔了一付座頭,這一來,「天山龍女」正好補上他對面空位,店小二隨添上了一份杯筷。
  「天山龍女」落座之後,先端詳了他一會,才徐徐道:「孩子,想不到能再見到你!」
  「謝謝徐姑姑的關懷,晚輩對徐姑姑也時在念中!」
  鄰座的「南荒雙凶」發現了楊志宗,以為是天賜良機,他倆還念念不忘那「牛龍蛟內丹」的事。
  此刻,見「天山龍女」忽然來臨,而且還與楊志宗坐在一道,心中感到萬分的不自在,登時毛躁起來。
  雙凶中的老大「雙尾毒蠍」,是背向楊志宗這邊,表情不得而知,老二「洞裡赤練」,卻正好與楊志宗隔桌相對。
  「洞裡赤練」閃著一雙蛇眼,不停的打量楊志宗。
  這種眼色,楊志宗可不陌生,在孽龍潭畔群魔要把他剖腹取丹的時候,他看得很多,是一種凶毒和貪婪的混合。
  楊志宗被這種眼色激怒了,又回復了一貫的冷峻。
  「天山龍女」見楊志宗只說得一句話,臉色又變,不由大感驚異,循著楊志宗的眼睛望去回頭一看,也不由粉臉遽寒。
  楊志宗冷哼一聲之後,向「南荒雙凶」發話道:「兩位還記得在下?」
  「洞裡赤煉」陰惻惻的一笑道:「娃兒,我們是有緣千里來相會!」
  「雙尾毒蠍」也回頭補上一句道:「娃兒,人生何處不相逢,今天可稱幸會!」
  「天山龍女」不禁氣往上衝,粉臉一變,正待——
  楊志宗忙用眼色把她止住,俊目之中,煞光隱現,如兩道寒芒利剪,掃向「南荒雙凶」。
  「南荒雙凶」被他的懾人眼神驚得一怔,忖道:「奇怪,這小子兩月不見,好像換了一個人似的!」
  「天山龍女」可不曾留意到楊志宗的眼神,她只顧怒氣不息的盯視著「南荒雙凶」,她料知雙凶心懷叵測。
  而使她更擔心的是,昔日孽龍潭畔的事重演。
  因為楊志宗曾吞下了那粒武林至寶「牛龍蛟內丹」。
  今天長沙城中,為了「殘肢令主」的出現,而龍蛇薈萃,風雲乍聚,如果鬧起來的話,後果相當可怕。
  當然她做夢也想不到楊志宗已非昔日吳下阿蒙,一連數度的奇緣巧合,已使他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同時,整個酒樓之中,所有聞風而來的黑白道人物,誰會想像得到他們要追尋的恐怖而神秘的「殘肢令主」,就是眼前座中這個俊極冷極的少年人呢!
  且說楊志宗冷峻的掃射了「南荒雙凶」一眼之後,沉聲道:「兩位說得不錯,今天真是有緣,在下對於昔日之賜,無一日敢稍忘,在下也正在四處尋找二位呢!」
  「洞裡赤練」一怔之後道:「娃兒,老夫兄弟倆會成全你的!」
  「好極,是現在還是另約地點?」
  「天山龍女」不由驚奇起來,楊志宗的功力她知之甚詳,決不是雙凶的對手,而他現在竟敢出言挑戰,令人費解。
  思忖末已,只聽「雙尾毒蠍」嘿嘿一笑道:「娃兒,晚上月出時,東城外七里坪再見如何?」
  「好極,兩位選的地點不錯,風水還好!」
  「南荒雙凶」眼中凶芒一掃楊志宗,強忍下去,沒有發作,心忖:「小鬼,晚上七里坪有你看的!」
  「天山龍女」憂疑的道:「孩子,你……」
  楊志宗微微一笑,安詳的道:「徐姑姑,如果你有興致的話,無妨也去看看熱鬧!」
  「孩子,『南荒雙凶』,狠辣殘暴,功力也不可輕視……」
  「徐姑姑,請放心,我不會做糊徐事的!」
  「但你不是他們的對手呀!何況今天長沙城中,藏龍臥虎,如果萬一引動了那些貪婪凶庚的魔頭,豈不……」
  「那更好,讓他們都見識一下武林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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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10 09:53:01 |只看該作者
  「天山龍女」不由怔住了,驚奇的看著楊志宗,數月不見,他已經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使她猜不著,想不透。
  於是——
  在鄰座酒客互相傳言之下,剎那之間,「南荒雙凶」約鬥睹面少年楊志宗的消息,傳遍了整座酒樓。
  數月之前,楊志宗在孽龍潭畔巧吞「牛龍蛟內丹」的事,早經轟動江湖,但知道他的人並不多,現在這一傳揚開來,他馬上成了眾酒客圈目的人物。
  這些牛鬼蛇神,本是為了「殘肢令主」而來,現在「殘肢令」影蹤俱無,卻出現了個腹合武林異寶的冷面少年。
  在貪婪作祟之下,不少魔頭,暗中已打好了主意。
  「天山龍女」內心焦急不已,數月前奪寶的慘酷記憶,使她餘悸猶存,眼看今晚那血淋淋的往事又將重演。
  楊志宗是她失蹤了十多年的心上人的化身,她對他已產生了濃厚的感情,對於他的安危禍福,她似乎感到有一種義務在心頭。
  「雙尾毒蠍」會過酒資,立起身來,向楊志宗道:「娃兒,今晚七里坪之約,你不會失約吧?」
  「哈哈!在下求之不得,豈會令你倆失望!」
  「如此,娃兒,晚上見!」
  「南荒雙凶」重又瞪了楊志宗一眼,相率下樓而去。
  時間已到申西之交,不少酒客相繼離去。
  酒座之中,頓告寬鬆起來。
  楊志宗的目的,是要等待二幫主一會長幾個仇家現身,所以一直沒有離去之意,耐心的啜著酒,像獵人守候他的獵物。
  但座中除了那「百靈會」的五個高手之外,再不見有人現身,心中忖道:「今天我非要探個所以然來!」
  樓梯響處,走上五個裝束詭異蟹黑老者,和一個瘦長怪人。
  「天山龍女」悄悄向楊志宗道:「這五個老魔是『苗疆五毒』,那瘦長的怪人是橫行天南一帶的魔頭『木鐸居士』,都有一身詭異武功!」
  楊志宗毫不在意的點頭,道:「恐怕也是為了『殘肢令主』而來!」
  「嗯,無邊浩劫,將由『殘肢令』一手撅起!」
  楊志宗聞言,心中感到微微一震,心裡暗道:「徐姑姑,請原諒我不能告訴你真相,我有我的隱衷啊!」
  這時,「苗疆五毒」和「木鐸居士」已經人座。
  由於這六個魔頭的出現,樓中頓時沉寂下來!
  楊志宗突然想起一事,向「天山龍女」道:「徐姑姑,以前在孽龍潭畔,你為什麼要捨命護衛我?」
  「天山龍女」芳心為之一震,怔怔的看著楊志宗,往事又似毒蛇般噬著她的心,半晌,才苦笑一聲道:「孩子,為了武林正義四個字!」
  「我看不太突然,一定還有其他原因!」
  「何以見得?」
  「從你憂愁的眼眸和第一次你對我說話的神情,我大膽的這樣猜測,我記得你問我的姓名時,我說我叫楊志宗,你重複問了兩次,而且表現出失望的神色!」
  「孩子,你想得太多了!」
  「也許是的,但我總覺得你似有隱痛在心!」
  「孩子,你要我說什麼?」
  「我希望能多明白一點,不過我不敢勉強徐姑姑!」
  「天山龍女」臉上頓現出幽怨之色,顯得十分為難的道:「孩子,另一方面是因為你……唉!」
  楊志宗睜大了眼睛,驚奇的道:「徐姑姑,我怎樣?」
  「你既然一定要知道,我就靠訴你,因為你像一個人。」
  「像一個人?」
  「是的,像極了,容貌舉止無一不像,只是年紀差了兩倍!」
  「這人和徐姑姑一定有極深關係?」
  「天山龍女」粉面一紅,點頭認可。
  「徐姑姑,他是誰?」
  「孩子,你聽說過『玉面劍客』其人嗎?」
  「這個,怨我孤陋寡聞!」
  「二十多年前,『玉面劍客范天華』,是武林年輕一輩中的第一劍手。打遍中原無敵手,名滿江湖!」
  楊志宗不由興奮起來,追問道:「我像他?」
  「不錯,很像!」
  「他人呢?」
  「天山龍女」眼圈一紅道:「失蹤了,也許死了,十多年前,他遭逢巨變!」
  「什麼巨變?」
  「孩子,你已經問得夠多了!」
  楊志宗身世淒迷,只要對他稍為有關的事物,他都不肯放過,聞言之下,不由現出悵然若失的樣子。
  「大山龍女」似乎非常激動,鎮靜了一下之後,又道:「我還可以告訴你一點!」
  「請講!」
  「他是天下第一人——武林一異『西嶽之主凌夷風』的傳人!」
  楊志宗聽之下,幾乎跳了起來,武林雙奇「南癡愚駿釣父尉遲若彰」和「北瘋中悟和尚」,各傳他一樣絕學,就是要他將來代表武林雙奇去赴一界傳人之約,對方曾言,五年內華山候教。現在聽說這極像他的人,號稱第一劍,而且與徐姑姑有極深關係,心裡哪有不驚,當下不由脫口道:「徐姑姑,他在華山!」
  「你怎麼知道!」
  楊志宗頓了一頓之後道:「西嶽之主不是在華山嗎?」
  他一時大意,幾乎把雙奇一異之間的約會,說了出來!
  「天山龍女」幽然遭:「孩子,這還用你說,華山我已去過三次!」。
  「怎樣?」
  「他根本不曾回過華山!」
  楊志宗可感到有些茫然了,忖道:「據『南癡愚駿釣叟』告訴自己,西嶽之主傳言,他本人因練功走火入魔,與雙奇之約,由其傳人代赴約,五年之內,在華山隨時候教,照說他不但未曾失蹤,而且該在華山才對,這其中又是什麼玄虛呢?」
  驀然——
  一個粗獷的聲音道:「嘻嘻!母如花,子似玉,羨煞人也!」
  又一個刺耳的聲音道:「中原多美女,但像這般標緻的還是初見!」
  「天山龍女」與楊志宗雙雙轉頭望去,那說話的竟是「苗疆五毒」中的兩人,兩雙色迷迷的眼光,正向這邊瞟來。
  又聽那瘦高怪人「木鐸居士」道:「各位,這朵花是被遺棄的呢!不過我可惹不起!」
  「哈哈!閣下連一個女子也惹不起,莫非她……」
  「各位不知,她身後的那老鬼可真駭人呢!」
  「木鐸居士」一個比拳頭大不了多少的腦袋,在半尺長的細頸上一陣搖晃,小眼色迷述的朝這邊一掃,醜怪邪淫之態,令人作嘔三日。
  楊志宗見狀,才知道這六個老魔原來是指著自己和徐姑姑兩人說話,一股無名孽火,自胸中熊熊升起。
  「天山龍女」粉面紅中透紫,顯然已怒到極點,緩緩站起身來,纖手朝指「木鐸居士」道:「木鐸居士,你也是成名露臉的人,眼睛放亮一點!」
  「木鐸居士」賊兮兮的一笑道:「天山龍女,老夫眼睛可亮得很!」
  「苗疆五毒」也跟著嘎嘎一陣怪笑。
  楊志宗雙眼奇光暴射,冷森森的道:「化外小丑,也敢到中原來撒野!」
  「苗疆五毒」聞言之下,凶睛一亮,離座而起,其中一個哇呀呀一陣怪叫,聲如牛吼般的道:「雛兒,你是活得不耐煩了?」
  樓中空氣,頓時緊張起來,座中近百的酒客,齊齊引頸而望。嚇得十多個店小二撒腿就往樓下跑去。
  楊志宗不屑已極的道:「就憑你們幾個化外苗子?」
  「苗疆五毒」一個個醜臉失色,氣得簌簌而抖,他們五個在苗疆一帶,是跺跺腳風雲失色的人物,想不到今天當著這多的武林人物面前,被一個二十不到的娃兒,一口一個苗子,罵得狗血噴頭,這口惡氣,如何能忍得下?
  那發話的五毒之一,一腳踢翻酒席,稀哩嘩啦一片碗破盅碎聲中,飛身而起,連越數個座位,疾撲過來!
  「天山龍女」粉面驟現寒霜,揚起玉掌,正待——
  所有在座三山五嶽的豪客紛紛起立。
  「給我回去!」
  朗喝聲中,只見楊志宗單掌一揚,一股凌厲絕倫的罡風,已迎著那疾撲而來的人影暴捲而去。
  他這一掌,已帶上了六成「乾元真罡」。
  就在這朗喝聲中,夾著一聲問哼,那五毒之一的老者,直被摔飛五丈之外,「砰!」的一聲,重重的跌在樓梯之上。
  樓中頓時一陣嘩然,誰也料不到這少年會有這般身手。
  「木鐸居士」等人更是驚、羞、恨、怒齊湧心頭。
  「天山龍女」驚詫至極的問楊志宗道:「孩子,你……」
  楊志宗已知道她要說什麼,忙道:「徐姑姑,有機會再向你說我這月來的經過!」
  「木鐸居士」陰測惻的一陣嘎嘎笑道「雛兒,有兩下,看我的!」
  聲落,緩緩向楊志宗座位這邊走來,小眼精芒閃爍。
  「苗疆五毒」連剛才被震飛的一個,齊齊和「木鐸居士」飄身欺來,眼中滿是怨毒之色。
  楊志宗,面色冷峻如常,靜靜站立,絲毫不顯激動之情,那一股英風豪氣,的確令人心折。
  「苗疆五毒」行到楊志宗身前約一個座位的距離之間,停下身來,五人衣抉突然一陣鼓動,但瞬即停止。
  五毒之中的一個突然獰笑一聲道:「雛兒,這回有你樂於了,你已中我五位老人家的『五毒本命神盅』,管叫你死活都難,嘿嘿!你試運運氣看!」
  「天山龍女」見聞廣博,深深知道這苗疆盅毒的厲害,只要放盅的人,催動盅毒,中盅的人必遭盅物噬心慘劇。
  尤其這「本命神盅」是與施盅的人,元神相通,即使遠在教百里之外,只要施盅人心念一動,盅毒立即發作,生命全操在施盅者之手,除了施盅的自動收回外,絕無藥可解。
  當下粉面立時變為土色,手按劍柄就要發著。
  楊志宗童年時,曾混跡乞丐群中,對於這玩意兒多少也知理一點,不禁寒氣頓冒,猛一運氣,果覺經脈之中,似有無數的小東西,在蠕蠕而動。
  登時殺機上湧,怒聲道:「老鬼,小爺今天算栽了,你們一個也別想離此!」
  「哈哈哈哈!」
  「嘿嘿嘿嘿!雛兒,閉上你的嘴,你沒有機會了!」
  「苗疆五毒」齊齊凝神運功,袍抉又告飄動起來!
  楊志宗頓感全身如被蛇鑽鼠嚙,痛癢難耐,錐心刺骨。
  原來「苗疆五毒」已經以本身真元催動盅毒。
  楊志宗額上青筋暴現,冷汗涔涔,急切之中,陡運內功,冷熱相同的氣流,立時運轉,全身這一運氣,果然覺得好些,心中忖道:「莫非真元內力可以克制盅毒?」
  他卻不知自己奇遇之故——巧服「牛龍蛟內丹」和「天鵬彩卵」這兩樣稀世奇珍,一是陰極,一是陽極,水火既濟,於地交泰,正是盅毒的克墾。
  心念之中,更加緊運起功來。
  「苗疆五毒」催動盅毒,見對方神色一變之後,又恢復湛然之色,似乎不懼盅毒的模樣,不由大駭,互望一眼之後,各以本身真元,全力推動。
  這一來情勢大變。
  而「木鐸居士」已趁「天山龍女」惶然呆望那冷面少年的當兒,悄沒聲息向她欺去。
  兩隻枯瘦的鬼爪,眼看就要抓上「天山龍女」的雙肩。
  「天山龍女」尚不自覺。
  楊志宗偷眼瞥見,要想向「天山龍女」發聲告知,已萬萬不及,急切裡,閃電般向側裡橫劈出一記「乾元真罡」掌。
  「木鐸居士」正慶得手,忽覺一般異乎尋常的罡勁,已向自己電閃射來,如果不撤身的話,「天山龍女」固然要受制在他的爪下,但自己也得傷在那股怪異的勁氣之下。
  心念動處,身形急往後飄退五尺。
  「天山龍女」已適時警覺,「嗆卿」一聲,長劍出鞘,寒芒動處,朝「木鐸居士」凌厲狠辣的連攻十二劍。
  「木鐸居士」身形未定,對方長劍已告攻到。
  只見他竹竿也似的身形,一陣搖晃扭曲,竟然輕易的避開了「天山龍女」挾憤而發的十二劍快攻。
  此時,座中黑白道人物,早已停杯不飲,齊向四周靠壁處閃讓開去,空出中間十餘個座位的空隙。
  楊志宗因援手「天山龍女」,體內真氣,難免一鬆,那盅毒一五個苗疆老怪的推動下又乘隙蠢動。
  他此刻已把「苗疆五毒」恨之入骨,全力運轉體內的陰陽兩極真氣,頓時痛楚全消,精神大旺。
  「苗疆五毒」自出道迄今已數十年,從未見過這種不懼盅毒的怪事,雖然全力催動神盅,但對方依然無事。
  不由寒氣頓冒。
  「本命神盅」與本身神氣相通,盅在人在,盅亡人亡,由於楊志宗這一盡力施為,那浸人的神盅,在兩極真罡的熬煉下,已呈不支之勢,紛紛反奔而回,五個老怪,如果不及時收盅,勢將與盅同亡。
  「苗疆五毒」,這時已發覺情形有異,忙不迭的收盅回身,同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楊志宗劈出一掌。
  五毒聯手,其勢非同小可,足可推乎一座土丘。
  楊志宗不虞有此,幾自行功驅盅,待到發覺已經不及閃避封擋,一咬牙,陡然運起「乾元真罡」護住全身。
  一聲轟天巨震過處,楊志宗結結實實的承受了「苗疆五毒」聯手的一掌,連退了數步,方才拿穩樁,護身真罡,幾乎被震散,而「苗疆五毒」也同時被反震得連連倒退。
  整間酒座,被那激盪的渦流勁氣,捲得桌飛椅走,瓦片紛飛,整座樓幾乎被震塌,聲勢嚇人至極。
  樓中觀戰的黑白道高手,一個個張口結舌,目睜得如銅鈴。
  「苗疆五毒」,做夢也想不到以五人聯手之勢,竟然收拾不下這後生小子,實際說來,也等於栽了,而且栽得很慘。
  一時之間,瞪著凶眼,愕愣住了。
  楊志宗轉眼一看,「天山龍女」「木鐸居士」已經雙雙失了蹤影,心裡這一急,真個非同小可。
  他早已看出「木鐸居士」不懷好意,而且武功要高出「天山龍女」二三籌,如果萬一被「木鐸居土」得手,而加以侮辱的話,豈非是終身憾事。
  心念之中,撇下「苗疆五毒」,電閃穿窗而出,如脫弦之矢般射向對街屋頂,展目望處,果見一條人影,似乎挾著一物,向東疾馳,已在百丈之外,當下身形電起星飛般追去。
  身後,傳米「苗疆五毒」的喝叱聲,但他一心懸掛徐姑姑的安危,連頭都不曾回,幾個起落,已把五毒拋離很遠。
  楊志宗展開身法,快似一縷青煙,前面的人影,瞬已越城而出,馳向一片茂密的修台綠竹,待楊志宗把雙方的距離縮短到二十丈時,那人影已投人那綿延數里的竹林之中。
  他也緊跟著飛身撲入。
  林深竹密,枝幹交叉纏錯,目力再佳,也無法看清三丈之外,加上風弄幽台,一片沙沙之聲,掩蓋了其窺視之處,所以也無法從聲音去判斷那人影的動靜。
  楊志親心急加焚,在竹林中一陣盲目搜索,一無所有。
  他不由怔住了,心頭電轉,苦思對策。
  半盞茶的時間過去了,仍是一籌莫展,兩隻腳下意識的向前緩緩移動,如一個幽靈似的!……
  驀然——
  一縷異聲,透過那沙沙的聲響,隱約的傳人耳鼓。
  楊志親陡然一驚,停下身來,凝神側耳細聽。
  那聲音似是一種被壓抑而發出的狂笑之聲,顯得沉悶而駭人,幸好是他,如換了別人,可還真聽不出來。
  聽聲辯向,那異聲來自左側一叢密不通風的翠竹之後。
  楊宗志捷逾狸貓般的掩了過去,不帶任何聲息。
  一看之下,幾乎氣炸胸膛,殺機陡熾。
  「天山龍女徐慧芳」,仰面躺在地上,胸衣已被撕開露出羊脂白玉也似的肌膚,一對新剝雞頭巍然高聳,雙目緊閉。
  「木鐸居士」口裡發出得意的淫笑,正自解衣衫。
  楊志宗目眥欲裂,正要出手,忽地轉念道:「如果我以真面目出現,徐姑姑豈不羞煞,我何不如此……」
  心念之中,以極快的手法,取出面具假髮戴上,左手由衣袖內脫出,貼身附著,讓左袖虛飄下垂。
  輕輕閃身欺去——
  「木鐸後士」得意忘形的哈哈一笑道:「天山龍女,我木鐸居士異稟天生,剎時管保你欲仙欲死,樂個盡興,享盡蝕骨銷魂的奇趣,哈哈哈哈!……」
  說完,作勢就要向「天山龍女」嬌軀撲去。
  「天山龍女」,兩目突然電張,眼角竟然滲出血來,可以想見她內心的羞憤怨毒,只是穴道被制,無法反抗。
  眼看「天山龍女」就要失身在這醜惡的淫魔手中。
  危機千鈞一髮。
  突然——
  一聲沉重的冷哼,忽地傳來。
  「木鐸居士」做夢也估不到在這緊要關頭會有人來臨,而且憑來人數到身邊而不被自己發覺這一點看來,功力不但在自己之上,而且還相當駭人。
  這老怪物是天南魔道之首,武功自非等閒。
  當下電閃向側方橫移一丈,轉過身來,不由骨軟筋酥,眼前站定了一個鬚髮皤白的獨臂老者,眼射駭人煞光,如兩道利電,照定自己,看形貌像極傳說中的……
  不由脫口道:「殘肢令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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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10 09:54:33 |只看該作者
第08章 牛鬼蛇神

  那白髮獨臂老人陰寒澈骨的冷笑一聲道:「不錯,正是老夫!」
  「木鐸居士」心頭不由一震,下意識的退了一步,道:「殘肢令主,你要如何?」
  「要你的命!」
  「木鐸居士」又退了一步!
  他雖然功力不弱,凶殘淫狠,但對於眼前這個神秘而恐怖的人物,確是膽寒心顫不已,硬著頭皮道:「殘肢令主,巧極,在下正要找你!」
  「找我?」
  「不錯,敝教主命在下會同『苗疆五毒』,專程來請閣下到敝教總壇一行,敝教主求賢若渴……」
  「哈哈哈哈!」
  一陣震耳欲聾的狂笑,打斷了「木鐸居士」的話。
  「天山龍女」見「殘肢令主」突然現身,芳心既喜且羞,眼睜睜的看著這怪老人,苦於口不能言,身不能動。
  「殘肢令主」一陣狂笑之後,沉聲道:「木鐸居士,你也加入了『陰魔教』?」
  「嘿嘿!在下忝掌敝教『青龍堂』,閣下……」
  「殘肢令主」——(即楊志宗)心內電轉道:「自己與『陰魔教』素無瓜葛,為什麼派出這麼多高手來追蹤自己?」
  俊目一瞪,厲聲道:「木鐸居土,你是想死還是想活?」
  「閣下這是什麼意思?」
  「想信的話,你照實回答老夫一個問題,今天放你一個活口,想死的話嘛!簡單得很,老夫當場就成全你,以免你再為惡江湖!」
  「木鐸居士」何等高傲之輩,心中雖已生出怯意,但卻很對方破壞了自己的好事,陰惻惻的道:「閣下未免太狂,我木鐸居士並不是憑兩句大話就可以嚇倒的人!」
  「那我告訴你,你今天死定了!」
  「不見得!」
  「不見得你就試試看!」
  「殘肢令主」口中看字方落,人已欺到「木鐸居士」身前伸手心及之地,快得簡直是不可思議。
  緊接著右手一拂——
  「木鐸居士」連念頭都來不及轉,只覺身上有數處穴道,同時被拂中,連半聲都不曾哼出,便已委頓在地。
  「殘肢令主」(楊志宗),這一手包含了紅巾蒙面人獨傳的「移形換影」身法,和「北瘋半悟和尚」的「流雲拂穴」。
  「木鐸居士」功力再高,也無法抵擋這兩式曠古絕學。
  「殘肢令主」緩緩自胸衣之內袖出殘肢怪刃!
  「木鐸居士」一代裊魔,此刻被制倒地,看著那晶光雪亮的半刀半鋸的殘肢令,眼中露出駭極乞憐的光芒。
  驀然——
  一陣穿枝拂葉的沙沙聲,夾著低沉的語聲,候告傳來。
  楊志宗心頭電轉道:「徐姑姑穴道末解,嬌軀半裸,若被其他為人撞見,豈不糟糕,還是先解了她的穴道再說!」
  念動之處,疾移三步,衣袖朝她身上虛虛一拂,這一式是「北瘋半悟和尚」所傳的「揮袖解穴」。
  「天山龍女」在這一拂之下,穴道頓解,站起身來,羞憤無比的忙把衣衫略事整理,朝「殘肢令主」就要下拜。
  她當然不知道眼前的「殘肢令主」就是楊志宗。
  楊志宗豈肯受她的大禮,單掌輕輕一擺,一股悠悠勁風,阻住了「天山龍女」的身形,道:「目前又有人來,你趕快離此!」
  「謝前輩援手之恩,使小女子得以保清白,此……」
  「走吧!」
  「天山龍女」深深的視了這白髮蒼蒼的「殘肢令主」一眼,內心懷著無限的感激,正想再說幾句感謝的話,忽地想起自己被「木擇居士」以怪異手法制住,擒來此為時已久,楊志宗現在不知生死如何?
  心意及此,就得轉身馳去,忽然一眼瞥見地上的那醜怪老人「木鐸居士」,不由殺機陵起。
  拔劍出鞘,就要揮去。
  楊志宗一拍手道:「老夫自有治他之法,你快走吧!」
  「天山龍女」怔了一怔,轉身越林而去!
  楊志宗設想周到,唯恐「陰魔教」與「天山龍女」為敵,所以一迭聲的催她離開,用心可謂良苦。
  這時.夜幕低垂,竹林中更見幽暗。
  那聲音已近在咫尺,聽起來,人數不少。
  楊志宗憶及與「南荒雙凶」七里坪之約,心想:「先解決了這淫魔再說,順便給『陰魔教』一個警告!」
  心念之中,衣袖朝地上的「木鐸居士」一拂!
  「木鐸居士」穴道被解,應勢而起I
  就在他身形一起之際,楊志宗的一招「殘肢斷魂」又告施出,這一招的奇詭狠辣,世無其比,尤其在已獲得百年功力的楊志親手中施出,更是駭人,放眼江湖,躲得過這一招「殘肢斷魂」的,恐怕沒有幾人。
  慘嗥聲中,「木鐸居士」兩臂被削,洞胸而亡。
  就在慘嗥之聲方落之際,數條人影,已電射而來。
  楊志宗神目如電,已看出來者正是那「苗疆五毒」,他心念「南荒雙凶」之約,不願再多所耽擱,村道:「就讓你們幾個者苗子多活幾天吧!」
  以絕快的身法,抄起「木鐸居士」的屍體,捷逾鬼魅般升空越林而去,「苗疆五毒」也恰好落地,只覺眼前一花,什麼也沒看出來,待五人追上林梢,哪裡還有半絲人影。
  楊志宗抄起「木鐸居士」的屍體,星飛電射般朝長沙城馳去,只見萬家燈火,明月已升,星光明滅,互相輝映。
  他揀了東城外官道一株大樹,把「木鐸居士」的屍體掛了上去,滿意的笑了一笑,卸去化裝,恢復本來面目。
  然後馳向七里坪。
  七里坪是順官道東行七里的一個荒坪。
  楊志宗趕到當場,一看,哪有半個人影,如銀的月色,照著這一塊荒地,加上夜鳥的啼聲,顯得格外的幽寂。
  楊志宗幾立坪中,仰頭望月,思緒潮湧——
  他想起自己淒迷的身世——
  師門的血仇——
  師門重寶「烏木寶錄真訣」,已知落人「白面殭屍怪」之手,亟待追回—一
  江湖的險惡—一
  也想到自己的幾番奇遇—一
  還有「陰庭教」何以像克魂附體似的追蹤自己的化身「殘肢令主」,教主是誰?為什麼知道「殘肢令主」不是「甘露幫」幫主本人,這個不解之謎,深深的困惑著他。
  他也想起了為他葬身南海的紅衣女上官巧,那俏麗的身影,那充滿真情的言語,那些海誓山盟……
  於是——
  他的心又一次碎了,他不忘他的誓言,當本身事了之後,他將再赴南海,湧身波濤,一死以酬紅顏知己。
  正在入神的當口——
  風聲颯然中,兩條人影,已飛落在他的面前三丈之地。
  楊志宗悚然而醒,屏棄避思,俊國掃處,冷笑一聲道:「兩位還真守信!」
  來人正是「南荒雙凶」——「洞裡赤練」和「雙尾毒蠍」。
  「洞裡赤練」陰惻惻的道:「小鬼,老夫兄弟說過要成全你的,怎能不來!」
  「嘿嘿,閻老五那裡掛了號的人,要躲也躲不掉!」
  「雙層毒蠍」接口道:「小鬼,別盡賣狂了,有什麼遺言交待沒有?」
  楊志宗劍眉一挑,雙目神光陡射,懾人至極。
  「南荒雙凶」不由心裡一震,在雙凶的記憶中,楊志宗功力平平,難道數月不見,這小子會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兩位是自了,還是要在下出手超渡?」
  雙凶聞言,氣得臉色煞白,鼻息咻咻,雙雙上前數步。
  「洞裡赤練」蛇跟一翻,嘎嘎——陣怪笑道:「小鬼,本想給你一個痛快,你既然嘴巴子這樣硬,說不得只好讓你先當當老子『百蛇穿心掌』的滋味了!」
  楊志宗面色更寒,殺機已告升起,厲聲道:「南荒雙凶,孽龍潭畔,你們這批魔頭,奪寶不遂,竟然產生剖腹取丹的殘毒心思,可見名副其實,較之蛇蠍猶有過之,今晚,此地,就是你倆斃命之地!」
  雙凶怒哼一聲,齊齊欺近一丈。
  本來死寂的七里坪,這時四外已如幽靈鬼魅般的,出現不少人影,紛紛向場中移來,竟然不下數十人之多。
  楊志宗冷冷向四外電掃一眼,暗道:「好極,看來孽龍潭畔的往事又要重演,今天讓你們這些凶殘的魔頭們遭個報應,等於替武林除去一批害蟲!」
  又向雙凶道:「兩位還有什麼話要說沒有?」
  「南荒雙凶」也已看到了湧來的憧憧人影,深恐又被他人插手,互相一點頭,半聲不響,雙雙電閃出手,飛身向楊志宗撲去。
  楊志宗冷笑一聲,雙掌蓄足八成「乾元真罡」,他準備一下就毀去這兩個魔頭。
  正待——一
  就在這電光石火之間,一條黑影,以快得不能再快的速度,從橫裡射來,逕向「南荒雙凶」的身影拉去。
  「南荒雙凶」是一個勁的前撲,估不到橫裡會突然有人射來,待到發覺,已經無法收勢變式,急切裡橫掃一掌。
  「砰!砰!兩聲,夾著兩聲慘嗥。
  「南荒雙凶」竟被那突來的黑影,凌空擊飛出二丈之外,倒地氣絕,看得四周的人,驚心體目,齊止住了身形。
  楊志宗驚奇的一看那落地的人影——
  竟是一個凸眼四腮,面色慘白的全真道士。
  那道士立穩身形之後,金魚眼一轉,聲如破鑼似的道:「娃兒,這一手如何?」
  楊志宗實在看不出剛才「南荒雙凶」是如何死的,心中雖然暗驚這道士的手法奇詭,但卻看不慣他那噁心的面容。
  以形貌來判斷,這道士也決不是什麼好來路。
  當下冷冰冰的道:「還過得去!」
  「什麼?還過得去?」
  「嗯!」
  「娃兒的口氣大得驚人,想來你就是孽龍潭畔巧吞『牛龍蛟內丹』的冷面少年楊志宗了?」
  楊志宗一聽對方提起「牛龍蛟內丹」不由勾起了當時被群魔慘逼的恨事,星目煞光又現,冷冷的道:「是又怎樣?」
  「嘿嘿!娃兒不愧冷面之稱,果然冷得可以!」
  「冷又怎樣?」
  「嘿嘿!你知道本道爺是誰?」
  「不知道。」
  「你聽說過,腔炯神風道人,這個名字嗎。」
  「沒聽說過!」
  「哼!就是本道爺!」
  四周的人群中,立即起了一陣嗡嗡之聲,顯然是聽了「崆峒神風道」五個字而吃驚不小。
  「崆峒神風道人」乃當代崆峒派掌門「清虛子」的師叔,為人陰險凶殘,武功詭異,積惡如山,江湖中提起這魔頭來,莫不遠而避之。
  現在這二十不到的冷面少年楊志宗,面對一代魔頭,竟然毫無懼容,而且還出言無狀,氣得惡魔冷哼不已。
  單只舉手投足之間,就能毀去凶名著稱的「南荒雙凶」這一點看來,這惡道的手法已到了驚世駭俗的地步。
  楊志宗出道不久,對於這惡道的名頭,確實不知道,但即使知道,以他冷傲的性格和一身出類拔萃的武功,又何懼之,當下面上充滿不屑的神色道:「你打算怎麼樣?」
  「嘿嘿,本道爺為你除去兩個強敵不假吧!」
  「這是你多管閒事,憑『南荒雙凶』的身手,其奈我何!」
  「好狂傲的娃兒,本道爺明白告訴你,看你資稟不錯,打算收你做本道爺的傳人……」
  楊志宗不由冷嗤出聲,道:「憑你也配說這種話!」
  「好哇,小鬼,你有幾條命!」
  「跟你一樣!」
  「你是否嫌命長了?」
  「你才是活得不耐煩了,要來請小爺超渡!」
  神風道人氣得一張沙白臉孔頓時變成了蠟黃之色。
  暴吼一聲道:「娃兒找死!」
  死字未落,雙掌箕張,由指如鉤,問電般朝楊志宗抓去,快捷得使人連閃避的餘地都沒有,奇詭得使人摸不清掌爪是從什麼方位抓來,只覺四面八方都是瓜影,虛實莫辨。
  神風道人滿以為這一招必可將這娃兒拿下,豈知就在掌爪罩向對方的電光石人之間,人影頓杳。
  一聲冷笑,卻自傳來!
  「神風道人」以身手快捷見稱於武林,所以有「神風」之稱,他估不到這年紀輕輕的娃兒,竟然比他更快,不但輕易的脫出他這百無一失的「神風鬼爪」,而且欺到了自己身後,這簡直是匪夷所思的事。
  心中這一駭非同小可,電疾收勢轉身。
  楊志宗滿臉不屑的看著他。
  四周本來存心要找楊志宗的魔頭們,登時涼了半截,看來這小子練成了一身神鬼莫測的功夫,他們自忖不是敵手。
  半晌之後,楊志宗才冷冰冰的道:「神風道人,你當真要找死?」
  惡道氣得七竅冒煙,這娃兒不但不把他放在眼裡,而且還直呼其名,這種事,他可是破題兒第一次遇到。
  從喉中哼了一聲,雙掌一錯,欺身上步。
  剎那之間,一連攻出了一十六掌之多,掌式奇幻莫測,勁力萬鈞,有如數個頂尖高手,同時進招。
  楊志宗頓感封擋無從,又施展出紅巾蒙面人臨別傳給他的那一式「移形換影」身法,如鬼魅般脫出圈外。
  「咦!」
  「神風道人」倏地收勢後退了三步,怔怔地看著楊志宗出神,心頭電轉,在苦苦思索這種奇詭身法的出處……
  驀然——一
  一縷紅光,出現在數里之外的天空。
  楊志宗乍看之下,就知道是「陰魔教」中人所放的特急警號火箭。
  忽見「神風道人」臉色微變,略一躊躇之後,轉頭向楊志宗道:「娃兒,本道爺現在有事,咱們這檔子事,遇上再算!」
  話聲中,人已在數十丈之外,再閃而沒。
  楊志宗心頭一震暗忖道:「這惡道也是『陰魔教』中人,不知又發生了什麼事,而召集教中高手?」
  心念未定,風聲颯然中,又飄落一條人影。
  楊志宗機警的一側身,俊國掃處,不由脫口叫道:「徐姑姑!」
  來人正是「天山龍女徐慧芳!」
  「孩子,你沒事?我猜準你一定來此,咦!南荒雙凶……」
  「已被人殺死!」
  「不是你殺的?」
  「不是,是「崆峒神風道人」下的手!」
  「神風道人?」
  「不錯!」
  「這惡道功力奇詭莫測,他怎的也在此現身,又出手殺死『南荒雙凶』,難道這惡道!」」
  「和牽龍潭畔『獅面怪魔』的存心一樣!」
  「哼!可恨,人呢?」
  「走了,已被『陰魔教』中人施放的紅色火箭召去!」
  「這惡道也是陰魔教中人?」
  「我看也許是的!」
  這時,月上中天,清輝遍灑!
  那些守候在四周的黑道魔頭們,已悄沒聲息的走得個半個不剩。
  楊志宗深深的看了「天山龍女」一眼,故作不知的問道:「徐姑姑,在酒樓之中,你怎的忽地失蹤?」
  「天山龍女」想起自己險險失身在「木鐸居士」手中的那一幕,不由玉面飛霞,恨恨的呼了一聲道:「我被『木鐸居士』那魔頭以『鬼指認穴法』點倒,挾持到一片竹林之中,幸遇『殘肢令主』及時現身相救……」
  楊志宗故作吃驚狀,道:「殘肢令主?」
  「嗯!」
  「什麼形象?」
  「一個鬚眉皆白的獨臂老人,功力高得不可思議!」
  「徐姑姑,江湖傳言『殘肢令主』是一個凶殘至極的魔頭,因為他殺人的方式太過於殘酷,你認為怎樣?」
  「不盡然,如果他真是昔年的『甘露幫幫主』的話,這種瘋狂的殘殺,不過是對昔日摧毀該幫的仇家,以牙還牙而已!」
  楊志宗心中稍慰,又道:「依你看來,他是否真的是昔日的『甘露幫幫主』呢?」
  「這個很難下斷語,不過江湖傳言,『殘肢令』第六次出現在雲龍莊,毀去『雲龍三現趙亦秋』時,曾自稱是『甘露幫幫主』,是真是假,頗費猜疑!」
  「徐姑姑此次到長沙城來,是不是為了『殘肢令』?」
  「不錯,可是我已經見了他的廬山真面目,並且還蒙他救援,我已沒有再在此地逗留的必要了!」
  「敢問今後行蹤?」
  「我為了尋找一個人,已在江湖中浪跡了十多年!」
  說著,滿臉俱是幽怨之色。
  楊志宗不由義形於色的道:「尋找什麼樣的人?」
  「唉!不說也罷!」
  「是否就是那武林一異的傳人『玉面劍客范天華』?你說和我極相像的那個人?」
  「孩子,我已沒有信心了!」
  「徐姑姑,讓我為你做一件事!」
  「為我做一件事?」
  「是的,我一定替你把他尋找到!」
  「孩子,你的好意我很感激,但即使找到了,又怎麼樣呢?」
  「你不是要找他嗎?」
  「是的,我想找他,但又不想見他!」
  楊志宗默然了,他無法理解這句矛盾的話。
  稍停之後,又道:「徐姑姑,我一定為你找到他,最低限度要把這個訊息傳給他,至於你是否願意見他,那又是另一回事!」
  忽然又有一個意念問上心頭,繼續道:「武林一異究竟有幾個傳人?」
  「這個倒是不太清楚!」
  楊志宗敢於說這樣的話,是因為他將代表「武林雙奇」和「武林一異西嶽之主凌夷風」的傳人復約,屆時必然可以見面,現在忽地想到,如果一異的傳人不止一人的話,這問題就棘手了,同時到現在為止,他根本不知道「天山龍女」和「玉面劍客范天華」是什麼關係……
  「孩子,時候不早了,我們該走了!」
  楊志宗對於這善良的徐姑姑,有一種說不出的親切之感,實在不忍遂離,但事實上又不得不分手,黯然道:「徐姑姑,願你珍重,我一定替你尋到他!」
  「孩子,珍重再見!」
  「天山龍女」做夢也估不到眼前她口口聲聲稱之為孩子的楊志宗,就是震撼武林,救她脫出「木鐸居士」淫爪的「殘肢令主」。
  兩條人影,在星月輝映之下,離開了七里坪。
  且說楊志宗與「天山龍女」分手之後,逕奔長沙城!
  當他到達城外的官道口時,一看,被他懸掛在路邊大樹上的「木鐸居士」的屍體不見了,不由暗自點了點頭。
  「木鐸居士」是陰魔教青龍堂堂主。
  剛才「陰魔教」放出紅色信號,可能就是發現「木鐸居士」被「殘肢令」殺害而緊急召集教中高手共商對策。
  「殘肢令」殺了人,還懸屍路邊,顯然是向「陰魔教」明目張膽的挑戰,先後已有三個堂主死在「殘肢令」下。
  「陰魔教」是新近才崛起江湖的一個大教,教主是什麼人,迄今無人知道,但從該教所收納的那些不可一世的魔頭看來,教主必然是一個都天人物,否則,如像「苗疆五毒」「神風道人」「血魂劍忙宇」「木鐸居士」……等有的是雄霸一方的人物,有的是不可一世的魔頭,豈肯俯首聽令。
  該教氣焰日益囂張,大有凌駕江湖所有幫教之勢,現在「殘肢令」膽敢向該教大開殺戒,如果不立還以顏色,信譽豈不一落千丈。
  同時,由此證明了「殘肢令」還逗留在長沙城。
  楊志宗懸掛「木鐸居士」屍首的目的,一方面是作為對「陰魔教」四出追蹤他的答覆,另一方面,他要借此引出「陰魔教」更積極的行動,以解心中之謎。
  果然,事實正如他的想像,「陰魔教」又加派了更多的高手,星夜馳赴長沙,準備對付「殘肢令主」。
  目前在長沙城現蹤的,除了「陰魔教」而外——
  「紫雲幫」幫主「紫衣客李文浩」率領該幫內外六堂堂主及幫中好手十名,也到了長沙城。
  「萬壽幫」幫主「活彭祖張閔」也率眾到了長沙!
  「百靈會」會長「招魂蝶秦媚娘」率個大弟子……
  以洞庭湖三十六水寨寨主……
  丐幫天南分幫三太長老……
  其他尚未現蹤的黑白道人物,尚不得而知。
  於是——
  長沙城風雲際會,龍蛇彙集。
  他們,全是為了「殘肢令」而來!
  長沙城,大有山而欲來風滿樓之勢。
  如果這些現身的魔頭們,聯合起來的話,「殘肢令主」縱然功夫通天,也無法在這麼多頂尖高手的手下保住生命。
  一天過去了——
  兩天……
  「殘肢令」蹤影俱無。
  這些高手們開始懷疑,「殘肢令」會不會飄然遠去?
  如果「殘肢令」見風傳舵,一走了之,則江湖之大,要想再去尋覓這代表著神秘、恐怖、凶殘的人物,恐不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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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5-8 10: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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