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陸戰男兒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武俠仙俠] [陳青雲] [毒手佛心][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14Rank: 14Rank: 14Rank: 14

論壇特頒成就勳章 顧問勳章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SOGO綜合圖區之星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綜圖精英分享家勳章 懷舊風車之星勳章 原創寫手勳章 經典文章之星勳章 性感誘惑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激情性愛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西洋辣妹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美食達人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狀態︰ 離線
41
發表於 2010-7-10 12:41:17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八章 錦囊指迷(2)

  徐文見狀知警,電閃回身,只見一名使者,正脫手擲出「五雷珠」。這「五雷 珠」威力可達數丈,徐文身法再快,也快不過那飛擲的珠與爆炸的速度。
  「痛禪和尚」憑「先天罡氣」,可以把「五雷珠」陰在空中,而徐文卻辦不到, 這便是業有專橫,各有所長了。
  他沒有思考的餘地,幾乎出自本能地雙掌夾十二成功力,凌空劈了出去,隨著, 他一伏身。
  「轟隆!」
  「五雷珠」受掌力撞擊,在被震回尚未落地的瞬間爆炸,慘號隨之而起,三名 使者消失了影子。
  徐文把握了這使「七煞神」分心的機會,身軀倒掠,一躍到了「七煞神」身後, 飛指點出。
  「七煞神」驚覺之際,業已遲了,他連向蔣尉民下手的機會都沒有,在活命第 一的原則下,閃了開去。
  能躲過這閃電般的襲擊,他的功力已是相當可觀了。
  徐文恨到了極處,如影附形而進,「毒手三式」疾攻而出。
  「哇!」
  「七煞神」踣了下去,但又掙扎著站了起來。徐文又是一掌揮出,「砰!」枯 瘦的身軀騰起丈來高,落回地面,再起不來了。
  剩下的四名「五方使者」,鼠竄而逃。
  徐文也不追殺,急返身解開了蔣尉民。
  蔣尉民搓了搓被綁得發了麻的雙手,苦苦一笑道:「賢侄,好險,我倆都再世 為人了!」
  徐文關切地道:「世叔沒有什麼吧?」
  「沒有什麼。」
  「這批魔爪子是早伏伺在峰腳的了?」
  「他們是跟蹤你到此地的,目的是對付你……」
  「可是對方怎知小侄與世叔是一道的呢?世叔被困峰上已有數月之久,這事可 說神不知鬼不覺,而小侄是單身前來,同時世叔的真面目恐怕江湖中知者極少,這
  「事非偶然。我一下峰,便遭突擊,而且『七煞神』一口便道出我的名號。」
  「哦」
  「坐下。你先把這些日子來,你的遭遇告訴我。」
  徐文依言坐下,把此次前來的經過述了一遍,然後再回溯到半年之前的際遇, 格於門規,他只說獲得奇遇,隱起「萬毒門」的內情不說。
  蔣尉民慨歎道:「賢侄,你目前的身手,放眼當今武林,恐怕難逢敵手了!」
  徐文一搖頭,道:「世叔過譽了,即以『鬼湖夫人』而言,如果認真相搏,尚 不知鹿死誰手。」
  「可是你第三招勝了。」
  「對方只守不攻,情況當然有別。」
  「你道『鬼湖夫人』是誰?」
  「不知道。」
  「他便是昔年名震武林的『百變鬼女』!」
  「啊!怪不得她的面貌與年齡不符,原來她也是易容巨擘之—……」
  「那又不對了,你所見的便是她本來面目,她的功力已練到駐顏長春之境。我 誤打誤撞,找到了『鬼湖』,她念在與先師『幻影郎君』的交情上,允許賜我『金 線草果』,但卻提出條件,要我為她服役半年……」
  「服役半年?」
  「嗯!同時規定半年之內不許開口與任何外來者交談。」
  「這又為什麼呢?」
  「她怕走露『鬼湖』之秘。」
  「怪人異行!」
  「的確是如此。對了,你還沒提及為什麼不需『金線草果』?」
  「小侄自無意獲奇遇之後,『毒手』已能收發由心,毒不解而解了。」
  「啊!」
  「倒是世叔的這番苦心,令小侄終生難安。」
  「不提這個了……」
  「世叔,小侄有些事請教……」
  「對了,你記得半年前我與你開封一月之約嗎?」
  「記得,正為此請教。」
  「你問吧,這樣比較直接些。」
  徐文拭了拭額上的汗水,平靜一下激越的情緒,開口道:「家父生死之謎?」
  蔣尉民神情頓時激動起來,咬了咬牙,道:「也許仍在人世!」
  「世叔說也許,是不能確定的了?」
  「差不多可以確定。」
  「請明告?」
  「你知道『七星故人』是誰?」
  「他是誰?」
  「他便是你父親!」
  徐文如中雷擊,從地上跳了起來,目瞪如鈴,慄聲道:「不!決不可能……」
  「為什麼不可能?「
  「『白石峰』頭,小侄被他迫落斷巖!」
  蔣尉民也站起來,顫聲道;「真有這樣的事?」
  「難道小侄會信口雌黃……」
  「這……這……怎麼可能呢?」
  「可是事實真的如此。」
  蔣尉民愣了眼,張口無聲。
  徐文腦海又混亂起來,做父親的會無故向兒子下殺手,誰能相信?但蔣尉民的 話自知也不會假,這其中有什麼蹊蹺呢?
  「世叔,開封道上兩屍何解?」
  「因為『七星故人』便是你父親,所以我判斷你父親尚在人世。」
  「他……他……為什麼要那樣做呢?」
  「可能他是為了逃避上官宏的追殺,因為他本身與化身『七星故人』,都是 『衛道會』追殺的目標,因而布此疑陣!」
  「可是他為何對小侄下殺手呢?」
  「這一點不可思議!」
  「其中會不會有什麼隱情?」
  「難以想像!」
  「如此說來,家父的確未死?」
  「這麼說,死者面部被毀,便是怕被人認出的明證。」
  徐文雙拳緊握,內心在迷惑、痛苦、驚慄之中掙扎。
  蔣尉民悠悠地道:「當初,我答應你揭開謎底,是打算找到你父親。找出個中 真相,但,我……費了極大工夫,竟然得不到他的訊息。」
  「世叔曾與家父一路的?」
  「不錯。當初,你說的陌生漢子與奪取『佛心』的『過路人』,我懷疑是你父 親的化身,結果……」
  「結果如何?」
  「仍無端倪可尋。」
  「『過路人』便是『五方教主』……」
  蔣尉民一震,道:「什麼,『過路人』便是『五方教主?」
  「是的。他也是冒充家父,錦飽蒙面,首先向小侄下殺手的人!」
  「你證明了?」
  「完全無疑!」
  「那我想到了一點……」
  「什麼?」
  「向你下手的『七星故人』,並非你父親所化的那『七星故人』,對方可能也 精於易容之術,窺視在側,乘機下手。」
  徐文頓時從迷霧中解脫出來,激動地道:「世叔所斷不差,必然是如此。但那 人又是誰呢?」
  「也許就是『過路人』……」
  「這一點小侄有把握查證清楚。記得『石佛』是在府上被竊的,以世叔的能為……」
  蔣尉民苦苦一笑道:「當初得到『石佛』,發現『石佛』無心,毫無價值,為 了避免懷寶招禍,所以故意炫露讓人竊走,以杜非份人之念頭!」
  徐文頷首道:「原來如此。還有,家大母『空谷蘭蘇媛』,托身在世叔秘居的 正陽城鬼屋,而她與家父之間……」
  「其中經過,你已知道。記得我說過的『橫天一劍』魏漢文與你父之間的一段 慘酷故事嗎?」
  徐文咬牙道:「記得。」
  蔣尉民深長地歎息了一聲,道:「你大母投奔我,我只好收容,我同情她。這 件事你父親不知情。」
  「還有那孩子……」
  蔣尉民面露悲慘之色,淒然道:「那是愚世叔的幼子他母生而見背,所以我托 你大母撫養。」
  徐文點了點頭,又道:「『五方教』與『衛道會』雙方都否認血洗『七星堡』……」
  「兩者必居其一。」
  徐文錯了鑄鋼牙,沉重地道:「家父如仍在世間,為什麼不與侄兒謀面?」
  「也許他另有什麼打算,也許……唉!我不該對你說這句話的,但也許你已有 所知,你父親的為人,實在太過分了些!」
  子不言父之過,徐文能說什麼呢?
  他換轉了話題,道:「家母被『五方教主』劫持,連『天台魔姬』也在內……」
  蔣尉民雙目暴睜,道:「『七星堡』慘禍之後,她原與你父親在一道的,這……」
  徐文驚聲道;「莫非家父已遭『五方教主』毒手?」
  蔣尉民沉吟不語,面色變幻不定。
  徐文接著又道:「世叔,小侄斗膽,請問您與家父之間,還有什麼秘密?」
  蔣尉民面容一肅,道:「秘密倒沒有,不過……這點是應該讓你知道。當年, 我與你父論交,並不深知其為人;以後,風聞他的許多作為,所以就疏遠了。及至 你無意中在『聚寶會』秘舵救了明珠,她癡心地愛上了你
  徐文暗地打了一個冷顫。
  蔣尉民接著又道:「我才又與他有了來往,我們交換了武功……」
  「交換武功?」
  「是的。我傳他身法與易容術,他教我『毒功』。這就是他能易容,而我先前 不怕你『毒手』的原因。」
  「哦!」
  徐文駭異地驚「哦」了一聲,這的確是他做夢也估不到的事,但心中終算又解 開了一個謎結。
  「世叔,可知家父當年的『毒功』來源?」
  「據說,他是無意中得到一本『毒經』……」
  「『毒經』!家父提過怎樣得到的麼?」
  「這倒不曾。噫!難道你會不知道?」
  「小侄是由家父隔離口授,不曾見過『毒經』,也不知來歷。」
  「哦!」
  徐文深深地一陣思索,突地脫口道:「我明白了!」
  蔣尉民驚聲道:「你明白了什麼?」
  「『五方教主』便是『毒經』的得主。家父可能是在某種情況下,從對方得到 了『毒經』。家母被囚『五方教』,而世叔說過家母與家父在禍變之後在一路,家 父必然已遭『五方教主』毒手。而對方不擇手段地追殺小侄,目的當然是想追回 「毒經」……」
  「你自信推斷正確麼?」
  「不致有太大的出入。」
  「你說劣徒黃明業已去辦我所事先交代的事?」
  「是的。」
  「好。他辦的事,將有助於這謎底的揭開。」
  徐文心中一動,本想問問黃明到底去辦什麼事,但一想又住了口。
  蔣尉民皺了皺眉,道:「又安知不是『衛道會主』上官宏率黨羽下的手?」
  「這……可能性不太大。」
  「為什麼?」
  「缺乏證據。」
  「不盡然。『七星堡』被血洗之日,也正是上官宏尋仇的時候。再則,上官宏 對你父仇深如海,他說什麼也不會放過他。須知有時情理便是證據!」
  「可是當初世叔曾一度阻止小侄索仇?」
  「並非阻止。我是覺得事有可疑,希望與你父商談後再行動,以免你莽撞行事, 冒無謂的風險;料不到的是你父親沒了蹤影。」
  徐文沉重地一頷首,道:「小侄誓非追個水落石出不可!」
  「賢侄還有什麼問題?」
  「暫時沒有什麼請教了。」
  「好。如今你來回答愚叔一個問題,不過事先我申明,你不必勉強,也不要作 難,只坦白地說出心中所願即可
  「請講?」
  「你喜歡明珠嗎?」
  徐文登時窒住,答不上話來。如果說不喜歡,那是違心之論;如果說喜歡,必 然的,蔣尉民必提婚姻之約。如此一來,對「天台魔姬」將如何交代呢?「天台魔 姬」對自己的情義,可說世間少有。單只易血療傷之舉,就無形中幾次挽救了自己 的生命,粉身難報。人投我以桃。我報之以李,是一個武士必具的信念……
  他怔住了,半晌沒有開口。
  蔣尉民悠悠一歎道;「天下事有很多是人力無法強求的!」
  這話,像一根刺直戳到徐文心的最深處,但,他能說什麼呢?
  場面,在一時之間顯得十分尷尬。
  徐文想了又想,終於開口道:「世叔,可否待小侄恩仇了了之後,再答覆這問 題?」
  蔣尉民淡淡地道:「人各有志。不過小女十分任性……你的意思是難成這條事 的了?」
  徐文硬起頭皮道:「小侄有不得已的苦衷,想世妹能諒解的。」
  蔣尉民面上泛起了一層懊喪之情。
  徐文大感難堪,更覺歉疚。蔣家父女以往對自己的情份,不可抹煞,而此次蔣 尉民親冒奇險來尋藥,目的是希望能與他愛女匹配,共結良緣,這一來,希望成為 泡影,怎不令這江湖奇人,開封第一富豪沮喪失望。
  「世叔,小侄深感歉疚!」
  「這暫且不提吧。你的行止如何?」
  「小侄打算先到『五方教』,再上『衛道會』。」
  「『五方教』之行暫緩……」
  「世叔有什麼指教?」
  「我布了一著棋,且看下文,再決定步驟。」
  徐文心中一動,道:「世叔布了一著什麼棋?」
  「此時言之過早,屆時再說吧。」
  「那小侄先到桐柏山?」
  「你不到正陽城見見明珠麼?」
  「哦!這……當然!當然!」
  「那我們在此分手,正陽城再見!」
  徐文知道蔣尉民不願以真面目現世,他可能易容後單獨行動,當下也不說什麼, 一頷首道:「世叔請便!」
  「你小心『五方教』的暗算……」
  「小侄自會小心。」
  「再見!」
  話聲中飄然而逝。
  徐文抬頭一看,日色業已西偏,也不再拖延,忙起身朝山外奔去。
  此次「鬼湖」之行,總算不虛:蔣尉民無恙,許多謎底,也大都揭穿,只是父 親生死之謎仍縈迴腦際,母親與「天台魔姬」的安危,也是在心中。
  到了正陽「鬼屋」,對蔣明珠又將如何啟口說詞呢?
  一路之上,他被這些複雜迷離的恩怨情仇,攪得心神不定,恍恍惚惚。
  一日一夜,才出了終南山區,投店略作休息,然後取道豫南。
  他回想終南山中,被「五方教」副教主「七煞神」周謹一行突襲的經過,覺得 餘悸猶存。當時不感覺怎麼樣,現在一回想,的確是生死交關。設使自己驚覺不夠, 逕自解救蔣尉民,對方在不同方位,同時擲出「五雷珠」,自己縱功力通玄,也逃 不過粉身碎骨之厄。「五雷宮」既已被「五方教」併吞為分壇,傳宮之寶「五雷珠」, 自然任「五方教」濫用了,對於武林,將是極大的禍患。
  這一天,途經淆山,他想到了「山林女神」的傳人「雲中仙子」。
  上次在來時的道旁廟中,因了紅衣少女上官紫薇生產的關係,沒有向「雲中仙 子」算帳。當時若非自己身上有「天台魔姬」含「石龍血漿」的寶血,早已死於她 掌下。新仇舊恨,非了斷不可。
  於是,他揀大道朝山中奔去。
  熟路輕車,他來到了那僅有一線天梯相通的危峰之
  上面,便是「雲中仙子」的居所。
  經過上次「五萬教」的襲擊,無疑的,峰上必然已採取了嚴密防犯措施。自己 是由天梯明闖,還是仗「旋空飛昇」身法另循捷徑而上?
  驀在此刻——
  一陣「鏗鏘」的金鐵交鳴之聲從側方林中傳來,徐文被勾起了好奇之急,彈身 朝聲音所傳方向撲了過去。
  林中,場面怵目驚心。
  一個鄉村學究裝束的老秀才,與一個錦衣中年,耽眈對峙。兩人都使劍,錦衣 中年劍尖下垂斜掐,老秀才左手掏訣當胸,右手劍平伸向外。這兩種架式,都大異 於一般劍道常軌,雙方額上滾動著汗珠,胸部在急劇地起伏,看來已經過不短時間 的劇戰,而且彼此勢均力敵
  五名錦衣動裝劍手圍在圈外,各佔了一個方位,每支劍上閃著血光。
  圈內,橫七豎八,陳了十二具屍體。
  徐文鬼魅般地欺到了距戰圈五丈之處,目光掃處,已是瞭然。這些錦衣人,當 然是「五方教」高手;那老秀才,正是乘危劫待自己上船,而後又加入「衛道會」 的那來歷不明之人;死的,自是「衛道會」弟子無疑了。
  場面在死般的寂靜中充滿了殺機。
  徐文的來臨,沒有人發覺。
  「鏘!鏘!」
  劍芒打閃,劍氣四溢,人影一觸而分,又恢復了原來的架式。
  雙方劍術之精,武林罕見。
  徐文心想,「五萬教」崛起江湖不久,何處網羅了這多高手?單以這些錦衣武 士而論,每個人的身手,在江湖中都可列入第一流。
  但,他的目光卻盯在老秀才身上,既然天假其便,狹路相逢,那筆帳該結算了。
  錦衣中年冷冷地開了口:「朋友,當真不肯道來歷麼?」
  老秀才慄聲道:「沒有這必要!」
  「可是朋友的劍法,已暴露了朋友的身份……」
  「你也懂?」
  「魏漢文,你的『橫天一劍』區區還認得出!」
  老秀才驚悸地退了兩步;隨即冷哼了一聲道:「很好,算你有見識。」
  徐文登時心頭大震,「橫天一劍」魏漢文,不正是大母「空谷蘭蘇媛」的情人 麼?「妙手先生」蔣尉民所講的故事,立時湧現腦海。魏漢文不是已喪生絕谷了麼, 何以及出現江湖呢?
  如此看來,他當年並沒有死。
  對了,他當初劫持自己,迫問父親下落,原來是為了這一段仇。
  場中,又展開了驚心動魄的搏鬥。
  徐文此時,心亂如麻。論事實,父親當年所為,的確不齒於人;他與大母「空 谷蘭蘇媛」的奇慘遭遇,也值得人同情。
  放過他麼?
  暴喝聲中,五名錦衣勁裝的少年加入了戰圈,成一對六之勢,情況急轉直下, 「橫天一劍」魏漢文頓時險象環生。
  事實非常明顯,魏漢文決難逃六人毒手。
  不知是基於一種什麼心理,徐文情不自禁地大喝一聲:「住手!」
  隨著喝話之聲,向前欺近了三丈。
  場中人不期然地收手後退,目光轉處,齊齊驚呼了一聲:「『地獄書生』!」
  老秀才一見徐文現身,目中立露怨毒之光。
  徐文目光遍掃諸人一眼,然後落在「五方教」為首的那錦衣中年面上,寒聲道 :「你在『五方教』中是什麼身份?」
  錦衣中年下意識地退了一步,道:「『地獄書生』,希望你勿與本教為敵!」
  「我殺盡你們這批魔爪子!」
  六人面色齊齊一變。錦衣中年慄聲道:「『地獄書生』,別忘了人質的安全?」
  提到母親與「天台魔姬」,徐文怨毒沖胸,殺機不可遏止,仇與恨在血管中奔 流,眸中碧芒火熾,怒喝一聲:「納命來!」
  身形一彈,雙掌蓄以十成功力劈了出去,撼山栗岳的勁氣,暴捲狂湧。錦衣中 年迥非俗流,一晃身,避開掌鋒,劍芒陡吐閃射八尺之長,從側方襲向徐文。劍氣 之凌厲,令人咋舌。
  另五支長劍,乘虛蹈隙而上。
  徐文雙掌業已用老,當下順勢前衝,扭身,出手,快逾電花石火。
  「哇!哇!」
  兩聲慘號起處,五名勁裝少年之二,撒劍栽了下去。
  「退!」
  錦衣中年大喝一聲,當先湧退;另三名弟子,亡魂出竅,跟著轉頭……
  徐文怒哼一聲:「你走不了!」
  身形有如疾矢,射向錦衣中年,掌指夾劇毒,連點帶抓。
  「嗯!」
  一聲長長地悚人慘哼,錦衣中年晃了兩晃,仆地而亡。
  徐文迅捷地從地上撿起長劍,脫手擲向側方的一名錦衣劍士,身形在同一時間, 撲向正前方的兩人。
  慘號再傳,一人被長劍貫後心,直釘在地上,另兩人被徐文左右抓住,撞腦橫 屍,六名「五方教」高手,在展顧之間,悉數被殲。
  徐文折身回頭,到了「橫天一劍」魏漢文身前,慄聲道:「姓魏的,今天幸會!」
  魏漢文驚怖地退了兩個大步,寒聲道:「『地獄書生』,你待如何?」
  徐文心中十分作難,如要取對方性命,一點不費事但想到父親當年加諸於對方 的殘酷手段,自己如再下手實在不忍,而且有虧武道;如果放過他,這段冤結,總 是不能解開……
  魏漢文又道:「本人當年死裡逃生,誓非手刃徐英風不可!」
  徐文寒聲道:「你辦得到嗎?」
  魏漢文切齒道:「小子,如本人今天毀在你手,就算是天意了!」
  徐文心念一轉,道:「姓魏的,你與家父之仇,肯放手麼?」
  「辦不到!」
  「如在下今天放過你……」
  「小子,本人說過死了是認命,魏某人會向你乞命麼?」
  「姓魏的,如我要你死,你決活不了……」
  「下手吧!」
  手中劃向上一橫,一副生死全不在意的樣子。
  徐文內心理智與感情在搏戰:毀了對方,一了百了,但自己現在已是一門之長 的身份,凡事不能任性而為。
  驀在此刻——
  一條人影,電閃掠至,赫然是一個黑衣獷悍老者,面日陰森怕人。
  徐文目光掃處,登時熱血沸騰……
  來人徑朝老秀才獰聲道:「魏漢文,想不到你還沒有死!」
  魏漢文慄聲道:「閣下是誰?」
  「『過路人』!」
  徐文接口道:「什麼『過路人』,他便是『五方教主』!」
  魏漢文連退數步,駭呼道:「『五方教主』!」
  魏漢文話聲未落,對方已出手攻向魏漢文,出手之凌厲,令人咋舌。
  魏漢文長劍一揮……
  「五萬教主」不知用了什麼招式,暴喝聲中,魏漢文長劍墜地,胸衣裂開了尺 長一道口子。
  「橫天一劍」魏漢文頓時面如土色。
  「五方教主」嘿嘿一聲獰笑,向前一迫,道:「魏漢文,明年今日便是你的忌 辰!」
  掌影劃處,『橫天一劍』魏漢文雙目一閉,他根本無法閃避或封擋「五方教主」 震世駭俗的殺手。
  「住手!」
  栗喝聲中,夾以一聲「砰」然巨響,「五方教主」退離原地八尺之多,徐文隔 在了兩人中間。
  「五方教主」狂吼道:「『地獄書生』,你這是什麼意思?」
  「沒有什麼,不許你殺他!」
  「小子,你不知道他是『衛道會』的護法麼?」
  「知道。」
  「你有意幫助仇家?」
  「這不關你的事。」
  「小子,終有一天,本教主剝你的皮抽你的筋!」
  「也許你永遠也沒有這麼一天了!」
  「你忘了我們之間的約言……」
  「約——言?」
  「以『衛道會主』夫婦的人頭,換人質!」
  「借刀殺人?」
  「隨你如何解釋,這條件決不變易。」
  「我不履行呢?」
  「除非你不要你母親和『天台魔姬』的命。」
  「我現在就要殺你……」
  「辦得到嗎?」
  徐文轉頭向老秀才道:「姓魏的,你可以離開了。」
  「橫天一劍」魏漢文似乎很感意外,徐文不殺他,反而救了他,這真是難以索 解的事。但,他仍傲然道「『地獄書生』,本人不領你這人情!」
  徐文冷冷地道:「悉聽尊便!」
  「五方教主」半聲不吭,突然出手攻向徐文。這猝然的突擊,使徐文措手不及, 當堂被迫得退了數步。「五方教主」志不在徐文,就在一招攻出,徐文閃讓的電光 石火之間,猛撲「橫天一劍」魏漢文,他似非置魏漢文於死地不可。
  徐文肝膽皆炸。「五方教主」的功力與他相差無幾,要解救魏漢文已來不及。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
  一股斷金摧石的罡風從斜裡捲到,射向「五方教主」。
  「五方教主」可識得這罡風的厲害,猛一坐腰剎勢。
  只這瞬息時機,已給了徐文機會,右掌陡然劈出。他是恨到極點,這一掌用上 了全力。悶哼聲中「五方教主」踉蹌出四五步之多。
  場中,多了兩條人影,一個是面有疤痕的半百老者,另一個是美如天仙的少婦。
  上官宏夫婦會在此時現身,的確使徐文大感意外。
  兩人的目光,先膘向徐文,然後落在「五方教主」身上。
  徐文登時激動到了極點,仇家雙方同時現身,這真是想不到的。
  誰是血洗「七星堡」的兇手,在當面對質之下,將可水落石出。
  而「五方教主」多了一重身份,他是「萬毒門」中的叛徒。
  上官宏沉凝地開了口道:「教主閣下,這真是想不到的會合!」
  「五方教主」嘿的一聲冷笑道:「的確是幸會!」
  「雲中仙子」接口道:「所有新舊帳,正好一起總結!」
  「五方教主」又是一聲冷笑,道:「當然!」
  接著轉向徐文道:「小子,你仔細考慮一下,如要履行條件,這是絕佳機會, 本座可以助你一臂之力,如何?」
  這是極大的誘惑,以徐文的功力,加上「五方教主」之助,要取上官宏夫婦項 上人頭,是可以辦得到的事,母親與「天台魔姬」,立即便可脫出魔掌。
  可是——
  「五方教主」真的會履行諾言嗎?以他狡詐陰狠的為人,不會另出花樣嗎?
  這樣做,合於「武道」的精神嗎?
  自己一門之長,為本門叛徒張目嗎?
  上官宏不屑地道:「教主閣下想籍『地獄書生』之手對付愚夫婦,以遂個人私 欲,君臨天下,不嫌太卑鄙嗎?」
  「五方教主」面不改色地道:「欲成非常之事,必須有非常之手段。」
  奸雄作風,暴露無遺。

Rank: 14Rank: 14Rank: 14Rank: 14

論壇特頒成就勳章 顧問勳章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SOGO綜合圖區之星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綜圖精英分享家勳章 懷舊風車之星勳章 原創寫手勳章 經典文章之星勳章 性感誘惑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激情性愛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西洋辣妹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美食達人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狀態︰ 離線
42
發表於 2010-7-10 12:42:34 |只看該作者
第十九章 武士之風(1)

  「五方教主」以奸雄口吻,大言不慚地道:「欲成非常之事,必須用非常之手 段!」
  「雲中仙子」尖刻地道:「用非常之手段,必遭非常之報應!」
  徐文不耐雙方的唇槍舌劍,輕咳了一聲,目光一掃在場各人,冷厲地道:「血 洗『七星堡』到底是何方所為?」
  「五方教主」立即道:「上官宏!你敢不承認麼?」
  上官宏冷笑一聲,正待開口,「橫天一劍」魏漢文挺身而上道;「徐文,是本 人所為!」
  徐文心頭劇震,萬分意外地使聲大吼道;「是你?」
  「橫天一劍」魏漢文表現得十分痛恨地道:「不錯,是本人所為,只可惜讓徐 英風漏網!」
  徐文面上罩起了一層恐怖殺機。他一直認為血洗家門的兇手不是「衛道會」便 是「五方教」,結果卻爆出冷門,竟會是「橫無一劍」魏漢文。雖屬意外,但卻情 在理中,論仇怨,「橫天一劍」魏漢文是必然會採取這殘酷的報復手段的。
  「是閣下一人所為?」
  「當然。」
  「你……辦不到?」
  「為什麼辦不到?」
  「以閣下一人之力,盡誅本堡弟子,殘殺『七星八將』之六,還有家父……」
  「徐文,坦白告訴你,本人動手之際,適逢上官會主向你父索仇,實際上本人 沒有碰到你父親。」
  「很好,現在你該死而無怨了,我不能放過你……
  上官宏一抬首,道:「慢著!」
  徐文厲芒一轉,道:「會主有何高見?」
  「魏護法已是本會一分子,同時敵愾同仇,本座與他所遭相同……」
  「會主準備過問?」
  「當然。」
  「在下與會主暨尊夫人之間的過節尚未算完?」
  「可以一併結算!」
  「好極了!」
  「五萬教主」陰森森地道:「徐文,憑你,今天要想快意恩仇,恐怕還辦不到!」
  徐文一瞪眼道:「怎樣?」
  「本座願意助你一臂!」
  「住口。在下的事不須你插手!」
  「五方教主」雙手一攤,退了數步,道;「如此本座只好隔岸觀火了。」
  殺機,無形中瀰漫全場。
  如果上官宏夫婦與魏漢文三人聯手,的確不知鹿死誰手。但以徐文的個性,當 然不會接受任何外來的助力,何況「五方教主」具有雙重身份,他不單是劫持母親、 戀人,也可能是殺害父親的仇人,對自己迭下殺手,更是欺師滅祖的叛逆。論事實, 現場中他該是第一個該殺的對象。
  「橫天一劍」魏漢文向上官宏施了一禮,道;「會主,這段過節由卑座自了!」
  上官宏沉聲道:「魏護法,本座並非因你是本會護法面伸手,而是為了公理與 正義!」
  冷笑入耳,使徐文警覺大增。血洗「七星堡」的兇手,既是魏漢文,他敢承認, 就不致兔脫;對付上官宏夫婦,自可依江湖規矩而行,作公平的決鬥;至於「五方 教主」,詭詐萬端,胸懷叵測,到目前為止,仍是謎一樣的人物。今天若不乘機制 住他,以後會發生什麼變化,就難以逆料了。
  心念之間的事先解決!
  「五方教主」似乎有所感地「噫」了一聲道:「徐文,你這是什麼意思?」
  「沒有什麼,本人與閣下之間的事重要。」
  「你不先圖解救人質?」
  「別妄想本人作你的工具。」
  「『地獄書生』,你會後悔無及……」
  「廢話!」
  「你不急於血仇?」
  「上官會主等是真正的武士,在下信得過,決不會使什麼卑鄙手段。」
  「五方教主」怒哼了一聲道;「你信不過本教主?」
  「不錯。」
  「你想四對一麼?」
  「老匹夫,別人不會與你聯手,殺你還猶恐不及,即使是,在下也不在乎!」
  「五方教主」下意地退了一步,慄聲道:「你準備如何算法?」
  「首先你報出姓名?」
  「這一點辦不到。」
  徐文咬了咬牙,道:「這暫且不談,我問你,家父與你是何關係?」
  「五方教主」嘿嘿一笑:「這話從何說起?」
  「別圖獨賴,你心中十分清楚。」
  「清楚什麼?」
  「憑『毒經』的淵源,你與家父之間有某種關係存在!」
  「五方教主」目中射出了駭芒,獰聲道;「徐文,你是追查『毒經』下落?」
  「一點不錯。」
  「如此本座坦白告訴你,徐英風與本座關係密切!」
  徐文全身一顫,緊迫著道:「你必知家父下落?」
  「當然。」
  「他……現在何處?」
  「你想見他?」
  「說!」
  「你若履行條件,本座應允讓你父母子團聚!」
  「他……也被你劫持囚禁?」
  「作客而!」
  上官宏、「雲中仙子」和「橫天一劍」魏漢文齊齊脫口驚呼一聲,他們三人是 必欲得徐英風而甘心的,現在一旦知他下落,焉得不驚。
  徐文激動得全身簌簌直抖,父親果然尚在人世,蔣尉民所料竟完全中了。
  「可是你曾說家父死於『痛禪和尚』之手……」
  「兵不厭詐,這有何害?」
  「卑鄙!」
  「現在不是爭論那些空話的時候,你必須有所抉擇?」
  徐文切齒道:「我先廢了你再說。」
  話聲中,彈身撲向「五方教主」。
  「五方教主」沉哼一聲,挾畢生功力,封出了一招。他的功力,得自『佛心」, 奇奧凌厲,舉世無匹,除了「毒手三式」之外,任何招式都奈何不了他。
  「砰」然一聲,雙方各退了數步。
  上官宏夫婦與魏漢文唰地散開,各佔了一個方位,看來三人有心乘機出手。
  徐文目光一掃三人,道:「你們不許出手……」
  就只這話流虞之際,「五方教主」悄沒聲地飛逝入林。
  「哪裡去?」
  四人不約而同地暴喝一聲,電閃追截。
  徐文料不到對方一教之長,卑鄙到這種地步,恨得七竅冒煙。他的反應不謂不 快,但僅這分秒之差,「五方教主」竟已鴻飛冥冥,沒有蹤影。
  場中,身法最玄奇的,首推「雲中仙子」,若非被徐文一句話分神,「五方教 主」脫身的機會便等於零。
  徐文氣炸肺腑,在密林中電逐風馳,但,結果是徒勞。
  他又轉回到原地。
  謎,依然是謎。唯一從「五方教主」口中吐露的,是父親的下落。
  據「妙手先生」蔣尉民透露,「七星故人」是父親的化身,開封道上的兩具屍 體,是父親放布的疑陣?抑是「五方教」的別一陰謀?
  「五方教主」連番以不同面目,向自己下手,目的是非置自己於死地不可。為 什麼呢?
  以自己觀察所得,縱使真的取得了上官宏夫婦項上人頭,父母親與「天台魔姬」 也未必能脫離「五方教主」的魔手。食言背信,在「五方教主」並不算一回事
  心念未已,三條人影先後現身,正是上官宏夫婦與「橫天一劍」魏漢文。
  對方並不乘機脫身,這是一個武士應有的作風。
  鑒於此,徐文面上的表情和緩了不少,但,這並非表示仇意的降低,只是風度 問題而已。
  由於不同的遭遇,徐文的性格不斷蛻變,這蛻變更使他接近做一個完全的武士。
  上官宏凝重地開口道:「徐文,前此蒙你兩次援手內子與小女,本座謹此致謝!」
  「大可不必。」
  「武林人講究的是恩怨分明。」
  「會主要插手魏漢文的事?」
  「本座業已表明立場,非管不可。」
  「生死不計?」
  「當然。」
  「在下先申明,插手此事者,一律以仇人看待?」
  「就事實而論,我們之間本就有仇恨存在,雖然那是你父親種下的惡因……」
  「好極了!話到此為止,本人要出手了!」
  話聲中,身形一側,面對「橫天一劍」魏漢文。
  空氣在徐文一轉面之間,驟呈緊張。
  場中,除魏漢文是較弱的一環外,三人均是當今使風雲變色的不世高手。
  「橫天一劍」魏漢文面如溘血,恨、激動、緊張,完全控制了他。
  上官宏一抬手,道:「徐文,本座還有話說!」
  「請講!」
  「事實不容否認,魏護法不是你的對手……」
  「怎樣?」
  「魏護法先不必出手。」
  「什麼意思?」
  「你毀了愚夫婦,魏護法的一條命便交給你。」
  「否則呢?」
  「你難達目的。」
  「那就是說,今日之局,雙方除死方休?」
  「不錯!」
  徐文心中的感受十分複雜,對魏漢文,他是非殺不可,否則無以對「七星堡」 罹難同門家人的英靈;對上官宏夫婦,他沒有心致對方死命的打算。這一來,是迫 他非對三人下毒手不可了。
  「兩位一起上麼?」
  「論你父徐英風的作為,對付你可以不擇任何手段但本座不願貽人口實,咱們 依江湖規矩一對一!」
  提到父親為人,提到雙方之間的仇,在徐文而言是一個隱痛。「武道」,必須 以公理正義為依歸,而自己,佔在十手所指的一邊,不錯,對方可以不擇手段地對 付自己。
  可是,事通到此,只有硬起頭皮挺下去。
  當然,如果對方換了「五方教主」之流,那就無所顧忌了。
  他窒了窒,冷冷地道:「上官會主,如單打獨鬥,閣下走不出三個照面!」
  這句狂做至極的話,放眼當今武林,誰敢對堂堂「衛道會主」該面說出,然而 出自「地獄書生」之口,雖嫌狂妄,但並不離譜。
  上官宏面色一變,冷哼出聲。
  「雲中仙子」玉靨凝霜,寒聲接口道:「『地獄書主』,你未免太目中無人了!」
  徐文神色不變地道:「事實會證明這句話的!」
  「你曾說過,要取我夫婦項上人頭?」
  「在下不否認。」
  「你敢與本仙子打賭麼?」
  徐文一愕,道:「打什麼賭?」
  「雲中仙子」瞟了上官宏一眼,示意他別開口,然後才沉聲道:「本仙子是你 三招之敵麼?」
  徐文對她,可不敢誇這海口,但傲性使然,脫口道:「也許!」
  「那好,就以三招作賭!」
  「如何儲法?」
  「本仙子接你三招,敗了,此地一共三顆人頭,你可任意取去……」
  這賭注相當駭人,徐文內心不由自主地起了一陣驚慄。
  「雲中仙子」緊接著道:「如果僥倖接了下來……」
  「怎麼樣?」
  「你放棄向魏護法尋仇,今後由他向令尊了斷。」
  「兩位呢?」
  「同樣找令尊了斷,但隨時接受你的挑戰。」
  徐文想了一想,毅然道:「好,在下接受這三招賭約!」
  「橫天一劍」魏漢文突地向前一邁步,慄聲道:「仙子不可!」
  「雲中仙子」側面過去,訝異地道:「魏護法有何高見?」
  「卑座不敢當仙子與會主下這重的賭注!」
  「我一向言出不改……」
  「可是卑座問心難安!」
  「魏護法請退開,不必多言。」
  話雖不失柔和,但卻有一種使人無法抗拒的力量。魏漢文咬了咬牙,無可奈何 地向後挪了兩步,又待開口,卻為上官宏搖手阻止。
  徐文想告訴魏漢文「空谷蘭蘇媛」的下落,但一轉念又止住了,他不能暴露蔣 尉民的秘密。同時「空谷蘭蘇媛」不管來路如何,算是父親的正室夫人,這冤結, 的確難以解開。自己目前要殺魏漢文,是為了「七星堡」慘遭血洗之仇……
  「雲中仙子」冷冷地道:「『地獄書生』,可以準備出手了!」
  場面,又呈無比的緊張。
  徐文心意一動,問道:「仙子所傳是『冤魂附體』身法……」
  「雲中仙子」不待徐文說完,玉手一抬,道:「徐文本仙子接你三招,決不憑 身法閃讓。」
  徐文胸有成竹,冷冷地道:「在下說說而已,仙子施展身法亦自無妨。不過, 在下也說明一點,在下出手正含巨毒!」
  「雲中仙子」毫不思索地道:「這點不說,本仙子也知道。」
  「如此接第一招!」
  喝話聲中,「毒手一式」挾以畢生功力,攻了出去
  三人之中「雲中仙子」功力最高。如果她接不下三招,上官宏與魏漢文自不用 提了,而「雲中仙子」提出三招賭約,存心避重就輕,如果放手相搏,勢必分生死 而後已,三招之搏,或許可以應付過這血腥場面。
  徐文無意中數次有恩於對方,他最先救過上官宏,以後三次解上官紫薇之厄, 又曾援手「山林女神」之居,半刻前,等於又救了魏漢文。基於這些理由,使「雲 中仙子」等不便放手對付他,但他父親結的仇,卻是無法消解的,所以,雙方之間 的關係,變得十分微妙。
  這些,徐文心中十分清楚,所以他一出手便用上了全力。
  「橫天一劍」魏漢文的遭遇雖值得同情,但血洗「七星堡」卻不可恕,要殺他, 只有擊倒「雲中仙子」。
  場面在徐文出手之際,緊張到了極限。
  這是生死之搏,如果「雲中仙子」接不下三招,便須輸掉三顆人頭。
  「雲中仙子」沉凝萬分地雙掌疾圈連劃。
  「砰!砰!……」
  掌掌相處,撞擊了十餘下之多,「毒手一式」她居然接下來了。
  徐文心頭一寒,對方的身手的確太驚人了,她是第一個不畏巨毒,而又能化解 「毒手」攻勢的人。
  「雲中仙子」兩鬢微現汗漬,足見她內心之緊張與沉重。
  徐文一退之後,大喝一聲:「接第二招!」
  「毒手二式」又告全力攻出。
  一聲悶哼,驚人心神。「雲中仙子」連退三四步,玉臉頓呈蒼白。但,這第二 招又算按下了。
  現在,剩下了最後一招,這一把將判定生死存亡。
  「橫天一劍」魏漢文面孔起了抽搐。
  「衛道會主」上官宏也緊張得汗珠滾滾。
  徐文眸中碧芒熾盛,像是凝聚定形,令人不寒而慄。沉重而充滿殺機的聲音, 從他口裡輕輕吐出,每一個字像一柄巨錘,敲擊在每一個人的心上。
  「最後一招!」
  「雲中仙子」橋軀微顫,玉靨泛出鐵音之色,照人的容光黯淡了,晶瑩的汗珠, 從額角鼻端粒粒滾落。
  場面令人窒息。
  這決定性的一擊,徐文內心也大告緊張。
  雙掌緩緩上揚,空氣在這剎那間凝固了。
  上官定與魏漢文的雙睛睜得滾圓,幾乎要脫眶而出。
  這種場面,在武林中可說百年難逢。
  上揚的雙掌,在慄人的暴喝聲中,令人目眩地劃了出去。
  「毒手三式」——「閻王宴客」
  「雲中仙子」玉掌交叉,各劃了半個圈,罡氣湧券發出「嘶嘶」破空之聲。
  「哇!」
  慘唬聲中,「雲中仙子」栽了下去。
  上官宏與魏漢文雙雙驚呼出聲。
  這一瞬間,徐文感到有些頭暈目眩,他所耗的能力相當巨大,身軀不由自主地 打了一個踉蹌。
  如果此刻上官宏與魏漢文不顧江湖規矩,雙雙出手,徐文能否應付,大成問題。
  上官宏雙目盡赤,怒視著徐文。
  魏漢文卻激動得身影搖搖欲倒。
  「雲中仙子「想掙起身來,但起到一半,又栽了回去。如果她用身法閃讓,或 是出手反擊,情況當會改觀。可是她硬接了三招不還手,雖敗,但敗得令人欽服。 一個女子,而有如此豪壯的武士風度,的確令人心折。
  徐文的目光,從上官宏移到魏漢文,停住了。
  「橫天一劍」魏漢文仰天一聲長歎,愴然道:「會主、仙子,魏漢文來世再酬 鴻思了,天地不公,鬼神無私……」
  悲憤怨毒之情,在這句話中表露無遺。
  徐文寒聲道:「魏漢文,準備自衛,我要親手殺你!」
  「橫天一劍」魏漢文顫巍巍地退了一個大步,慄聲道:「老夫會自了!」
  就在此刻——
  一個虛弱的聲音道:「且慢,本仙子還沒有死!」
  徐文轉頭一看,「雲中仙子」已站了起來,玉容慘白至極。
  她沒有死,不錯,但已受了重傷。這三招算是接下還是接不下呢?
  在賭約之初,並未申明不死便算接下,也沒說死了才算接不下。
  上官宏激動地開了口:「徐文,照一般慣例,三招已算按下了!」
  徐文咬了咬牙。這話並無不當,因為對方在倒下之後,又起來了……
  心念未已,只聽「砰」他一聲,「雲中仙子」又告栽了下去,玉靨泛青,雙唇 緊咬,寂然不動。
  徐文一眼便已看出,對方已命在須臾,那形象是中毒的朕兆。
  徐文的「毒手」業已收發由心,他在三招之中,都發出了巨毒。「雲中仙子」 在受傷又中毒的情況下,居然能不立即斃命,這已經夠驚人的了。
  看來,她已練就了「護身神罡」一類的玄功,巨毒不侵,所以一二兩式,她安 然無事,第三式使她受傷,罡氣受損,無法維護經脈,巨毒乘虛入侵,所以才有這 現象發生。這一點,上官宏自然也瞭然。
  徐文冷冰冰地道:「上官會主,你有何話說?」
  上官定應聲道:「這是天意,你贏了!」
  「諾言呢?」
  「當然履行!」
  徐文真正地激動了,魏漢文一死,血洗「七星堡」之仇便算了消,取得上官宏 夫婦的人頭,便可以持以向「五方教主」交換父親與「天台魔姬」,此後,剩下的 便是清理門戶,拿住「五方教主」以正門規,思仇了了……
  他臉上綻出了一抹苦笑,然而這笑意充滿了殘酷的況味。
  這結果,得來多麼不易啊!
  「阿彌陀佛!」
  「一聲輕越的佛號,撞破了死亡與殺機充盈的空氣。
  一個緇衣老尼,現身出來。
  徐文目光掃處,呼吸為之一窒,現身的,不是別人,正是以前的「轎中人」, 也就是「白石神尼」的妹妹杜如
  上一次,徐文即將喪生對方手下,杜如蘭突然發現徐文身帶的信物,追問之下, 才知音年愛人「玉面俠」朱公旦尚在人世。
  徐文立刻想到了「白石峰」後的怪老人「玉面俠」朱公旦,若非朱公旦接以身 法,輸以本身真元,他決不會活到今天。這筆人情,是難以報答的。
  「轎中人」杜如蘭會在此時此刻現身,大出徐文意料之外。
  上官宏與魏漢文雙雙向老尼施了一禮。
  老尼目光卻盯在徐文面上。
  徐文拘拳躬身,道:「老前輩別來無恙!」
  老尼單掌問訊,還了一禮。
  徐文接著又道:「朱老前輩好?」
  老尼神情一黯,垂眉道;「他已辭世了!」
  徐文一震道:「什麼,朱老前輩辭世了?」
  「不錯。他很感激你能為他達成心願,傳訊與貧尼,同時,他也很關心你在離 開「白石峰」之後的作為……」
  言下之意,徐文當然聽得出來,肅容道:「晚輩受朱老前輩輸功之德,沒齒難 忘,愧無以為報,只是晚輩自忖,從未恃技傷人,亦未濫造殺孽。」
  「很好,朱公旦九泉有知,也可放心了!」
  「老前輩此來有何見教?」
  「你明白你父親的作為?」
  徐文咬牙一頷首,道:「知道。」
  「你當也明白上官會主與魏護法兩位遭遇之慘?」
  「是的。」
  「貧尼看來,你與你父親徐英風的為人截然不同,本性善良,可肯聽我一言?」
  「請指教!」
  「你願放棄這仇怨麼?」
  徐文默然片刻,沉聲道:「老前輩,站在晚輩的立場,恐怕辦不到?」
  「貧尼的意思是上一代的恩仇,由上一代本身自了。」
  「可是晚輩身為人子,有些事明知不可為,但卻必須而為。」
  「你非流三人的血不可?」
  徐文愕然無語,內心卻如鼎沸。仇,必須報;恩,必須償。如果沒有朱公旦, 自己沒有今日。如果照老尼杜如蘭的說法,一筆勾消,那是絕對辦不到的事。
  他想了又想,終於開口道:「看在朱老先輩的份上,晚輩答應放過這一次。」
  老尼寒聲道:「不能由當事人自己了斷麼?」
  「恕晚輩不能應命!」
  「好,依你。」
  徐文料不到場面是如此結束,既懊惱,又激憤,但又無可如何,一頓足,道: 「晚輩告辭!」
  身形一轉,突地又回身摸出一粒丹丸,拋與老尼,道:「杜老前輩,這是解藥, 可救『雲中仙子』一命!」
  老尼接在手中,激動地道;「貧尼記住你這人情!」
  「不必。」
  一彈身,飛奔而去。
  他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要這樣做,本是生死仇家,卻又投藥救對方的命。沒有 別的解釋,這是「武士」風度的表現。他不曾忘記,他已是一門之長,他的作為, 將是「萬毒門」的榮辱。
  奔了一程,他漸漸冷靜下來,想起自己的下一步行動。
  父親既也同被困於「五方教」中,這就難怪他不和自己來聯繫了。可是自己第 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碰到父親時,他也指出血洗「七星堡」的仇家是上官宏一夥,而 當時老秀才「橫天一劍」魏漢文尚未加入「衛道會」,這就令人不解了,難道父親 當時也是憑猜測而作臆斷嗎?
  「五方教主」狡詐如狐,他感到窮於應付,但卻又不能假手他人……
  「妙手先生」蔣尉民與自己約定正陽城見面,為今之計,只有照原來計劃,先 到正陽城,一方面與蔣尉民會晤,商量救親之策,另一方面,自己答應親自向蔣明 珠解釋自己立場。大丈夫一言九鼎,這件事非辦妥不可。男女之間的關係十分微妙, 一個處理不當,後禍無窮,於情於理,也非作交代不可。
  上官宏這方面的怨結,只有留待下次的機會了。
  干是,他取道豫中,奔向正陽。
  這一天,來到了正陽城,他知道必然有人暗中盯梢自己,所以不急於赴「鬼屋」, 先投入一家僻巷小店之中,用過晚飯,靜待天黑。
  他所顧忌的,是怕蔣尉民秘密洩露,而遭意外。很明顯的,「五方教」不會放 過任何機會,否則,以他的功力,根本無所謂隱秘行動。
  二更初起,他準備停當,越窗而出,直奔城外,確定沒有盯蹤之後,才又回城 中,疾撲「鬼屋」。
  陰森死寂的「鬼屋」,他已是熟路輕車,毫不費事,便來到當日會晤大母「空 谷蘭蘇媛」的小院中。
  夜色沉沉,不見燈光,也不聞人聲。
  他內心起了一陣悅然之感,照理,對方該已發現自己入屋才對?
  奇了,發生了什麼事故不曾?
  「噓!」
  徐文聞聲一驚,但他已聽出聲音是發自身側的樹頂密葉中。他冷聲喝道:「什 麼人?」
  「噓!是徐世兄麼?」
  那帶童腔的聲音,徐文立刻知道是誰了,急應道:「是小寶麼?」
  「不錯。我在樹上!」
  徐文縱身救起,只見一團小黑影,蜷屈在椏杈之間。他身形凌空一旋,輕輕落 了過去,停在相鄰的樹杈上。
  一點不錯,對方正是上次來時所見,被稱做小寶的孩子。徐文在「鬼湖」已從 蔣尉民口中得悉他是蔣尉民的獨生子,出世即亡母,由大母代為撫養。
  「小寶兄弟,怎麼回事?」
  「今夜有客人光臨。」
  「客人,誰?」
  「『五方教』那些崽子。」
  「你怎麼知道是我?」
  「家父說的,今晚你必來,要我在此等你。你一抵此,他老人家便知道了。」
  「令尊何時到的家?」
  「昨天。」
  「人呢?」
  「都在地下室之中。」
  「哦!寶兄弟,令姊在嗎?」
  「在。她剛才還提到你。我叫你大哥好嗎?」
  「當然好。」
  「大哥,你真的要娶大姐嗎?」
  徐文一窒,答不上話來。對這天真童稚,他說什麼好呢?他既有此一問,證明 蔣尉民父女業已商談過自己的事了。幸而時在黑夜,他的尷尬神情沒有落入小寶眼 中。
  情急智生,亂以他語道:「寶兄弟,先談正事,『五方教』來此何為?」
  「追殺家父!」
  「令尊有何安排?」
  「家父說,大哥來了之後,伺機出手,最好能生擒為首的,好問口供。」
  話聲未落,一陣細微的破空聲倏忽傳來。徐文急以手指口,示意小寶噤聲。從 那聲判斷,來人身手極高。
  兩條人影,悄沒聲地飄落院中。徐文目力奇佳,已看出是兩名錦衣勁裝武土, 這服式,已代表了對方的身份。
  其中一個道:「據伏樁說,發現有人影人屋,怎的不見呢?」
  「可能隱匿了。」
  「何時行動?」
  「等待統領之命,可能三更以後。」
  「對付一個老偷兒要出動這多高手?」
  「別小覷『妙手先生』,很難纏呢。」
  徐文早已不耐,以手示意小寶別動,輕輕從樹頂飄落。
  來人耳目靈警,居然發覺有異,雙雙回身蓄勢戒備。
  徐文半聲不吭,鬼魅般撲上,雙手齊出。
  「嗯!嗯!」兩聲低沉的淒哼,兩名錦衣武士糊里糊塗地送了命。徐文一手一 個,拖入僻角。
  對面的小房中,突地亮出了一線昏黃的燈光。
  小寶在樹上輕聲道:「大哥,那是誘敵之計!」
  徐文靈極一觸,閃身入房。

Rank: 14Rank: 14Rank: 14Rank: 14

論壇特頒成就勳章 顧問勳章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SOGO綜合圖區之星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綜圖精英分享家勳章 懷舊風車之星勳章 原創寫手勳章 經典文章之星勳章 性感誘惑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激情性愛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西洋辣妹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美食達人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狀態︰ 離線
43
發表於 2010-7-10 12:43:48 |只看該作者
第十九章 武士之風(2)

  約莫半盞熱茶工夫,一聲尖銳的口哨響了起來。接著,每一個角落響起了低聲 和應。看來,整座「鬼屋」,都已佈滿了「五方教」的徒眾。
  徐文暗忖:這實在太巧了。如果「妙手先生』沒有趕回,自己沒有恰好到達, 「鬼屋」之秘被「五方教」發現,那麼今夜之局,後果簡直不堪想像。
  暗角裡,隱隱可見幢幢人影,不時浮動。
  這亮起燈光的房間,被層層包圍住了。
  四條人影,欺身房門之前,各執長劍,互打一個招呼後,衝入房中……
  「哇!哇!」
  慘號劃破死寂而詭橘的空氣,四條人影幾乎是同時倒射而出,落地有聲,不動 了。
  「嗖!嗖!」連聲,十數條人影同時湧現小院之中。當先的,是一個錦衣銀髯 老者。看來,他便是所謂的統領了。
  銀髯老者沉聲向房門發話道:「蔣尉民,出來答話!」
  沒有反應。銀髯老者前身後劍手中最魁梧的兩名一揮手,道:「衝!」
  兩名劍手各個暴喝一聲,長劍橫斜,護住頭面,向房門射入。進去之後,卻沒 了聲息。在銀髯老者命令之下,又有六名劍手衝入房中。可煞作怪,進去的,如石 沉大海,連半絲聲息都沒有。
  外面的有些頭皮發麻。
  銀髯老者一看情況不妙,慄聲大喝道:「蔣尉民,你當真龜縮不出麼?」
  房內有了回應;「閣下報個名!」
  「『五方教』總壇武士統領尹超!」
  「意欲何為?」
  「奉教主之命,請朋友到敝教一行。」
  「是如此請法麼?」
  「朋友爽快些,出來吧!」
  「如果區區不願出見呢?」
  「『鬼屋』將被夷為平地!」
  「閣下能辦得到麼?」
  「無妨等著瞧!」
  「今夜一共勞駕多少朋友?」
  「不多,武士百名!」
  「少了!」
  「什麼意思?」
  「區區既開殺戒,百名之數嫌少了!」
  銀髯老者嘿嘿一聲怪笑道:「蔣尉民,少逞口舌之利,你如再不現身,本統領 要下令火攻了?」
  「姓尹的,你認定區區是蔣尉民麼?」
  銀髯老者一窒,道:「別仗易容之術蒙人,決無差錯!」
  「如此你認認區區的手法……」
  話聲中,只見原先衝入房中的八名武士,魚貫而出,到了院中,突地一個接一 個地栽了下去,死了。
  這情景,使所有在院中的「五方教」人等亡魂大冒。
  銀髯老者略一檢視,突地駭呼道:「『摧心劇毒』!」
  房內傳出一聲不屑的冷哼,道:「尹超,你居然也會辨認這奇毒!」
  「你……到底是誰?」
  「何不進來一敘?」
  銀髯老者愣了片刻,慄聲道:「別弄玄虛,老夫忍耐力有限!」
  「你不能忍耐又待如何?」
  「把你一家舉行火葬!」
  「你試試看?」
  「準備!」
  人影閃晃中,齊齊退後三丈,每人手中多了一個黑乎乎的圓球。
  銀髯老者撮口一聲厲哨,四周立起應和。
  「做個樣子給他看!」
  一名武士脫手把黑球擲向一叢花樹,「轟」的一聲,翠綠的花樹熊熊而燃,照 得全院一片通明。
  原來這黑球是火種,如果對方將黑球齊擲,這座「鬼屋」勢必變成灰燼。
  「手段夠辣!」
  喝話聲中,一條人影閃現門中。
  驚呼之聲,響成了一片:「『地獄書生!』」
  銀髯老者老臉全變了色,目中儘是駭芒,厲聲道:「原來是你!」
  徐文冷冷地道:「尹超,今夜你得留下!」
  身形似電,撲向銀髯老者。
  銀髯老者心知無法與「地獄書生」抗衡,早存戒心,當徐文一撲之際,他已極 快地隱入黑暗之中。徐文一著撲空,恨得牙癢癢的,那批手下劍上卻遭了殃,出手 之間,已有三人栽了下去。
  也就在這混亂當口,「轟!轟!」連聲,火勢熊熊而起,一間小院,登時陷入 火海之中。
  徐文氣得七奔冒煙,身形似魅,來往穿梭,見人便殺。
  這批武士,較之使者級的要差一籌,連逃命的餘地都沒有。
  慘號!
  暴喝!
  加上房舍燃燒的嘩剝聲,交織成了一首恐怖的樂章。
  在徐文搜殺之下,多數的已是見機而遁,那逃不及時悉數喪命。
  「大哥!」
  徐文赤紅的雙目一掃,小寶已到了身邊,當下焦灼萬狀地道:「寶兄弟,令尊 他們……」
  「不妨事,他們藏身之處燒上三年也燒不到。」
  「總不能讓火勢蔓延開來,這是城裡呀?」
  「至多燒掉這小院,三面是空地,還有風火牆阻隔倒是後面有間閣樓與這院只 一條小巷之隔,必須切斷才行。」
  「在哪裡?」
  「請隨小弟來。」
  轉到房後,赤紅的火舌已伸向丈許之隔的閣樓。
  徐文大叫一聲:「當心!」舉掌便朝廊柱劈去。這些房舍年久失修,早已蛀得 搖搖欲墜,怎經得起徐文的如山掌力,三掌過處,嘩啦啦坍了下來。
  火路算是被阻截了。
  寶兒倒是十分鎮靜,毫無驚慌之容,一拉徐文的衣袖道:「大哥,見我爹去!」
  「現場呢?」
  「由它燒吧。」
  「便宜了那批魔爪子……」
  「來吧。」
  寶兒帶著徐文,七轉八拐,最後鑽入一座假山之中,開了秘門,進入地室。地 室內別有一番天地,佈置得美奐美輪。
  徐文至此才明白真正的秘室,該是地下,這兒只是一層掩護而已。
  去沒多遠,蔣尉民已迎了出來,後面緊跟著蔣明珠。
  蔣尉民仍是那長髯齊胸的裝扮,哈哈一陣洪笑道:「賢侄,我算你該來了!」
  徐文赧然遭:「世叔,可惜小侄無能,讓為首的走脫了!」
  「管他!」
  蔣明珠略顯憔悴,只是秀眸清澈如水,粉腮上掛著一抹嬌羞,福了一福,道: 「世兄,久違了!」
  徐文面上一熱,還了一禮,道:「世妹好!」
  蔣尉民一擺手,道:「裡間再談吧。」
  甬道極寬,可容三人並肩而行,蔣尉民牽著寶兒在前與徐文一路,蔣明珠落後 數步跟隨,顧盼間,來到一問堂皇的大廳之內。
  徐文一眼瞥見坐在椅上的大母「空谷蘭蘇媛」,心裡登時升起一種異樣的感覺, 雙方之間的關係,的確十分尷尬。她是大母,但也是父親的仇人。
  禮不可失,他上前一禮,道:「大母好……」
  「空谷蘭蘇媛」冰聲道;「上次我說過稱我前輩就好。」
  徐文一窒,改口道。「見過蘇前輩!」
  「請坐!」
  「請坐!」
  一室坐定後,空氣變為冷寂,由於蘇媛的關係,誰都覺得難以開口。
  蔣尉民乾咳一聲,打破了難堪的沉默,道:「賢侄此來有所遇否?」
  「曾與『五萬教主』相碰於淆山,但被他兔脫了。」
  「哦!」
  「小侄已得悉家父下落。」
  「空谷蘭蘇媛」粉腮倏變。
  蔣尉民皺了皺眉,道:「令尊在何處?」
  「與家母同被劫持在『五萬教』中。」
  「是『五方教主』透露的麼?」
  「是的。」
  「對方的企圖是什麼?」
  「目前還不知道,只是……對方提出了條件。」
  「什麼條件?」
  「要小侄以『衛道會主』上官宏夫妻的人頭,交換人質!」
  「哦!……這是借刀殺人之計,『五方教主』居心叵測!」
  「你準備履合條件麼?」
  「不一定!」
  「目前唯一的要事,是先查明『五方教主』的來歷……」
  「這恐怕很難。」
  「我已佈了一著棋,不久便可見分曉。」
  蔣尉民再次提到了這一著棋,是一著什麼棋呢?徐文很想問個明白,但見對方 諱莫如深的樣子,他只好憋住不開口。
  「空谷蘭蘇媛」幽幽地道:「義兄,徐英風既然在世,你不阻我向他討債吧?」
  這「義兄」之稱,徐文是第一次聽到,她顯然是有意完全否定徐英風與蔣尉民 之間的關係,徐文聽來既尷尬又刺耳。
  蔣尉民望了徐文一眼,沉吟不語。
  徐文心中早已瞭然,在「鬼湖」與蔣尉民的一席談話中,蔣對父親的為人,似 乎很不齒,而且有悔於當初結交之意,自己此刻的處境,的確十分尷尬。
  突地,他想起了「橫天一劍」魏漢文,對方既然不死,且曾血洗了「七星堡」, 而大母怨毒已深,但她終與自己父親有過夫妻之義,將來血腥相見,會是什麼了局?
  心念之間,目注蔣尉民道:「世叔,小侄已找到血洗『七星堡』的兇手!」
  「空谷蘭蘇媛」眸子突然放光。
  蔣尉民驚聲道:「誰?」
  徐文一字一頓地道:「『橫天一劍』魏漢文!」
  這話,像巨雷震撼了在座的人:「空谷蘭蘇媛」一躍而起,瞪目張口,嬌軀在 發顫;蔣明珠吃驚地望望徐文,又望望蘇媛;蔣尉民也離座而起,慄聲道:「你說 誰?」
  「『橫天一劍』魏漢文!」
  「這……這……怎麼可能?」
  「當年他並沒有死……」
  「他……仍在世間?」
  「就是新近歸附『衛道會』的那老秀才!」
  「啊!太出人意外了!」
  「空谷蘭蘇媛」語不成聲地道:「你……把他怎樣了?」
  徐文冷冷地道:「我沒有殺他,他還活著,現在『衛道會』中。」
  「是真的?」
  「這沒有說謊的必要。」
  「你怎知他是血洗『七星堡』的兇手?」
  「他本人自己承認的。」
  「空谷蘭蘇媛」淚水盈眶,似乎這太過於意外的喜訊使她激動得不勝負荷。她 倒回椅中,喘息有聲。有頃,忽又站了起來,顫聲向蔣尉民道:「這些年來,多承 義兄收留,大思不言謝,今世不能報答,來世定當結草啣環……」
  蔣尉民驚聲道:「義妹,你說這話……」
  「小妹就此告辭!」
  「你要去哪裡?」
  「找魏漢文!」
  「義妹,冷靜些,凡事從長計議……」
  「小妹方寸已亂,一刻也不能留了!」
  小寶上前牽住她的衣角,悲聲道:「您不要小寶了?
  「空谷蘭蘇媛」淚流滿面地道:「寶兒,我們再見了你大了,有姐姐和父親會 陪伴你!」
  「你不能不走嗎?」
  「是的,我必須走!」
  蔣明珠也淒然下淚,道:「義母真的一刻也不能留了?」
  「明珠,我該走了……」
  徐文手足無措,不知該說什麼好。事實上他什麼也不能說。
  蔣尉民黯然道:「義妹,多年相處,有若一家人,小寶是你一手撫養大的,我 不知該如何感謝你。不過,有句話我想說……」
  「義兄有何指教,但清明言。」
  「冤家直解不宜結,當義妹與漢文兄重圓之後,可否放棄……」
  「義兄,你知道這是辦不到的!」
  蔣尉民望了徐文一眼,接著道:「義妹,往者已矣……」
  「空谷蘭蘇媛」淒厲地一笑道:「我已是殘花敗柳之身,怎能談得上與漢文破 鏡重圓……他既然活著,我不能不去與他謀上一面,此後……唉!義兄,明珠,小 寶,我走了!」
  聲落,甩開了小寶牽衣的手,電奔而去。
  小寶在抽泣!
  明珠在垂淚!
  蔣尉民頓足長歎!
  徐文面色鐵青,瞪目無語。
  場面陷入一片難以言喻的複雜氣氛中。
  蔣尉民突地一拉寶兒的手,道:「『五方教』爪牙可能尚未撤離,走,送你義 母一程!」
  父子倆疾步離去。蔣尉民臨去深深地望了徐文一眼
  室中,剩下了徐文與蔣明珠相對。
  蔣尉民臨去的那一眼,是一種暗示。徐文心中雪亮所謂送「空谷蘭蘇媛」一程, 只是藉口,目的是給徐文與蔣明珠單獨晤談的機會,因為在「鬼湖」時,徐文曾答 應親自向蔣明珠解釋關於終身之事。
  他有些惶然無主,如何啟齒呢?
  醜媳婦難免見公婆,這問題勢必談清楚不可。
  徐文硬起頭皮道:「世妹,愚兄有幾句不知進退的話……」
  說了一半,頓住了,他不知該如何接下去。
  蔣明珠沒有抬頭,羞怯怯地道:「世死有話坦講無妨!」
  「承賢妹錯愛,愚兄衷心銘感,但以一身恩仇牽纏將來的遭遇如何,未可逆料, 是以希望世妹能諒解,別謀幸福的歸宿……」
  蔣明珠募一抬頭,滿目幽怨羞憤之色,冷笑了一聲道:「徐文,我沒有說過非 嫁給你不可!」
  徐文一窒,面紅筋漲,說不出話來。
  場面尷尬而冷僵。
  蔣明珠拂袖而起,眸中淚光瑩然,姍姍向房外行去
  徐文想叫住她,但嘴唇僵硬不聽使喚,張口無聲。他知道她芳心的感受,然而 他無法向現實妥協。「天台魔姬」情深似海,義重如山,他說什麼也不能辜負她。
  事無兩全之道,他深長地歎了一口氣。
  「賢侄,談得如何?」
  蔣尉民跨步入室,但卻不見小寶隨行,看來被支開了。
  徐文苦苦一笑道:「世妹不諒解!」
  蔣尉民眉頭一蹙,道:「她表面溫馴,但個性很強,我這做父親的無法說服她 。然終身大事,非同兒戲,希望賢侄能再加考慮!」
  徐文無可奈何地道:「小侄會好好考慮!」
  蔣明珠再度出現,粉腮冷得如罩寒霜,幽幽地道:「爹,何必強人所難……」
  蔣尉民溫和地道:「明珠,別太任性!」
  「爹,女兒並非低三下四之輩,他要黃師兄送回翠玉耳墜,便已表明了態度……」
  「立身武林,本有許多不為人道的難處。」
  「女兒不想再提此事!」
  徐文訕訕地道:「世妹,愚兄負疚良深……」
  「不必,世兄忒謙了。」
  蔣尉民一擺手道:「到此為止,別說了,用飯吧!」
  徐文處在這尷尬的局面下,本待辭去,但又覺不妥,這樣將表示不夠氣度,同 時雙方的關係不能也不會斷絕,如果拂袖一走,以後見面將更難堪,而且對方父女 對自己的情義豈能抹煞。
  當下點了頭,隨著離房。
  這地下室重門疊戶,佈置得十分考究,充分顯示蔣尉民的匠心經營。
  到了別室,酒菜早已齊備,雖非山珍海味,但也十分精緻。
  席間的空氣十分沉悶,彼此都很少說話,連小寶也緘口了,倒是蔣尉民東一搭 西一搭地說些江湖軼聞,企圖緩和這不調和的氣氛。
  徐文無心去聽那些,腦海一直盤旋著如何應付這辣手的問題?
  突地——
  一條人影閃現席前,赫然是一個面如冠玉的錦衣美少年。
  徐文栗喝一聲:「五方使者!」
  陡地離席而起。
  錦衣少年向蔣尉民恭施一禮,道:「見過師父!」
  徐文一聽對方聲音,不由大感赧然,來的是「閃電客」黃明。他實在弄不清楚 黃明的真正面目到底是什麼,這一對難師難徒,作風完全一樣,化身無數。
  黃明先向蔣明珠與小寶問了好,才轉向徐文道:「賢弟,『鬼湖』之行辛苦了!」
  徐文一側身道:「沒什麼。大哥,坐下喝一杯,慢慢再談。」
  「對不起,我沒時間。」
  蔣尉民沉重地道:「情況進展如何?」
  「尚無頭緒,不過……」
  「怎麼樣?」
  「有一點十分可疑!」
  「對方易容之術。似與本門同源……」
  「這不足為奇,天下三大派易容之術,大同小異,主要是揭穿對方面目,或探 出對方出身來歷。」
  「實在很棘手,對方老奸巨滑,弟子以使者身份,尚無法在總壇內暢行。」
  「棘手也得辦。」
  「是的。」
  徐文聽出端倪來了,黃明在自己赴「鬼湖」之前,所謂要辦的急事,原來是到 「五方教」中臥底。蔣尉民所謂的一著棋,大概也就是指此而言了。
  當下插口道:「大哥現在是『五方使者』?」
  「不錯!」
  「身份不低,大哥真有能耐……」
  黃明以手指面道:「完全憑這副面孔。」
  徐文訝然道:「此話怎講?」
  「『五方教』遴選使者的條件第一是人才好,第二是年紀輕,第三才是武功。」
  「哦!不過,哪裡去找這麼多年青高手?」
  「只要根基好,由教主親授武功,一月速成。」
  「大哥至今尚不知教主的真面目?」
  「不知道。我想恐怕沒有幾人知道,連高地位的人在內。」
  「何故如此神秘?」
  「這便是正與邪的分野。正派人士,講的是光明磊落;邪門人物,只求目的, 不擇手段,處處講詭秘、奸詐。」
  「小弟提供大哥一點線索!」
  「『五方教主』便是曾對小弟下過手,以詭計奪『佛心』的『過路人』!」
  「好!」
  蔣尉民接言道:「小子,別多呆敗露馬腳,有什麼事趕快說完上路吧。」
  黃明目注徐文道:「是關於賢弟的!」
  徐文一震,道:「關於小弟?」
  黃明期期艾艾地道:「是的……」
  「什麼事?」
  「你先看看這個再說。」
  說完,遞過一個紙包。徐文驚疑地接了過來,打了開來,俊面登時大變,雙手 開始發顫,一種不祥的預感爬上心頭。
  紙裡包著的,是一綹烏溜溜的青絲。
  「大哥……這……怎麼回事?」
  黃明以黯然的聲調道:「是『天台魔姬』送給賢弟的!」
  徐文身形晃了兩晃,慄聲道:「她……送給我?」
  「是的!」
  「大哥見到她了?」
  「嗯!」
  「她……好嗎?」
  黃明目光一垂,淒然道:「賢弟,她……死了!」
  徐文恍若被焦雷轟頂,「砰」地一聲坐回椅上,面上的肌肉起了急遽的抽搐, 雙目如鈴,眼珠似要脫眶而出,歇斯底里地叫道:「她……死了!」
  蔣尉民、蔣明珠、寶兒,無不面上失色。
  黃明上前,用手撫著徐文的肩頭,聲音中充滿同情地道:『資弟,人死不能復 生,你該節哀順變!」
  徐文陡地站起身來,一把捉住黃明的手腕,厲聲道:「她是如何死的?」
  由於過分激動,用力過猛,黃明痛得做牙咧嘴,苦著臉道:「她是自殺的!」
  「自殺,為什麼?」
  「因為她的身體已經為『五方教主』玷污!」
  徐文狂吼一聲;「該殺!」
  目眥盡裂,血水,淚水,順臉頰而下,那份慘厲悲憤之情,令人不敢直視。
  黃明手腕被捏,「哎喲」出聲,徐文似有所覺,趕忙鬆了手。
  蔣明珠螓首直垂到胸前,寶兒小口合不攏來,稚氣的臉上,也塗上了激憤之色。
  蔣尉民長歎了一聲道:「賢侄,冷靜些!」
  徐文顫抖的手,捧著那綹髮絲,淚流如泉。
  他的心,在剎那間被殘酷的現實撕碎了,靈魂像是被活生生地剝離了軀殼。過 度的悲憤,使他的腦海呈現麻木的空白。
  情未酬!
  恩未報!
  她竟然死了,而且是死在屈辱之中,她能瞑目嗎?
  一綹青絲,代表了萬千情意。她死了,留在愛人心裡的,只有這一點。她唯一 期望的,是與他結髮,而他也自誓不辜負她,然而,一切都幻滅了。她懷著多深的 恨、多大的痛苦而結束了如花似錦的生命!
  空氣,死寂的悲慘。
  這一刻,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久久,徐文木然抬頭嘶聲向黃明道:「大哥,經過的詳情如何?」
  黃明以低沉的聲音應道:「數天前,恰值教主外出我第一次被派中院警戒,設 法弄醉了同伴,摸入內院,聽見一個女子悲切的哭聲,一看,竟然是她……」
  「以後呢?」
  「我表明了身份。於是她剪下了青絲,交給我,說『寄語郎君,今生不成連理, 但求來生結為並蒂……』」
  「她還說什麼?」
  「『請你珍重。這綹青絲,算是留給你的唯一遺物。』並且說,她的心雖死不 變,那一份情,將伴她進入墳墓。然後,她……自斷心脈而亡!」
  徐文眼角又滲出了淚,瘋狂地吼道:「你沒有阻止她自殺?」
  「她說,齷齪之身,不足殘存。她之所以偷生,就是等待機會訊息。她望你為 她師徒報仇!」
  「我說你為何不阻止她?」
  「來不及了!」
  「你自私!」
  黃明登地退了一步,激動地道:「賢弟何出此言,愚兄是這樣的人麼?」
  徐文一句話出口,覺得木妥,這對黃明與蔣尉民父女,是一種人格上的侮辱, 但要收回,已來不及了。
  但,這一絲侮意,隨即又被無邊的悲憤所掩去,淒厲地道:「你明知她會走這 條路,為什麼來不及?」
  黃明發急道;「賢弟,要愚兄剖心相示麼?」
  「用不著!」
  「賢弟我知道你此刻的心情,我不怪你……」
  徐文咬了咬牙,道;「她的遺體呢?」
  「埋葬了。」
  「葬在何處?」
  「總壇之後的林中。」
  「總壇在何處?」
  「嵩山後峰第三道洞口,有三株虯松品字排列,入澗,通過一個山洞,便到了 。」
  蔣尉民黯然道:「賢侄,我心裡也很難過,沒有什麼好說,只希望你冷靜。 『天台魔姬』很不幸,但武林中比她遭遇更慘的所在多是。」
  徐文木然地點了點頭,仍注視著黃明道:「大哥,可有家父母的消息?」
  黃明瞠目道:「令尊也在該教之中?」
  「是的,『五方教主』親口透露。」
  「我回去後,盡力探查就是。」
  蔣尉民一揮手道:「你可以走了,別誤了大事!」
  「是的。」
  黃明先向他師父行了禮,然後誠摯地向徐文道:「賢弟,你責備得是,我該早 防她這—步的,但沒有防到,這一點,愚兄將負疚終生。不過,請賢弟諒解,愚兄 決非有意坐視這悲劇發生!」
  「大哥言重了!」
  「我走了,你珍重,愚兄將以行動來贖罪……」
  「大哥這一說,小弟無地自容了。」
  「再見了!」
  話聲中,轉身疾掠而去。
  蔣明珠到此才開了口,以異樣的音調道:「世兄對『天台魔姬』用情很深?」
  徐文瞟了她一眼,泫然欲泣地道:「我受之於她的太多,而我卻絲毫也沒有報 答過她……」
  「她很愛你?」
  「是的。無言的愛,完全奉獻的愛,犧牲自我的愛。而我起先對她不屑,以後, 我發覺了她的不平凡,可是……唉!一切都完了,遲了!她不該死的,她……為什 麼要這樣?即使她被惡魔玷污了,她的靈魂仍是聖潔的,我豈會計較這些……」
  「她能得到你如此的愛,雖死也當瞑目了!」
  「世妹,她不知道的,她不知道我……的心,我沒有向她表示過,她只是片面 地愛我。我們最後一次分手並不愉快,誰知……一別永訣……」
  徐文用手絞扭自己的頭髮,希望藉肉體的痛苦,減輕些心靈的負荷。
  蔣明珠芳心有些酸楚,她又何嘗不是癡心地愛他!
  「世妹,沒有她我不會活到今天!」
  「為什麼?」
  「第一次,我被『五方教主』冒充家父形象下毒手,她用她的血救了我……」」
  「血?」
  「是的。她曾服食過『石龍血漿』,血中含有護生聖品,因此之故,我無數次 死而復生……」
  「啊!」
  「啊!」
  蔣尉民父母驚呼出聲,這的確是武林中前所未聞的珍聞。蔣尉民見多識廣, 「石龍血漿」為何物,他當然知道,不禁連連點頭,充滿諒解與同情地道:「賢侄, 我完全明白你的心情了!」
  蔣明珠也深受感動,但女孩面薄,同時也喜歡矜持所以沒有作聲,但那心意, 已從面上的表情流露了出來
  徐文激憤的非止一端,父母被質,愛人受辱而死,罪魁禍首,卻是本門叛徒, 這使他有口難言。
  「世叔,小侄想立即告辭……」
  「你到何處去?」
  「『五方教』總壇!」
  「何不謀而後動?」
  「小侄分秒難耐!」
  「『五方教』高手如雲,賢侄隻身闖虎穴……」
  「小侄自會小心在意。」
  「好吧!我與你一道……」
  「不!」
  徐文斷然地一搖頭。
  驀在此刻——
  一條人影蹌踉奔入,「砰」地一聲,栽倒地上,血從地面漫了開來。小寶尖叫 一聲,蔣尉民父女與徐文無不大驚失色。

Rank: 14Rank: 14Rank: 14Rank: 14

論壇特頒成就勳章 顧問勳章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SOGO綜合圖區之星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綜圖精英分享家勳章 懷舊風車之星勳章 原創寫手勳章 經典文章之星勳章 性感誘惑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激情性愛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西洋辣妹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美食達人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狀態︰ 離線
44
發表於 2010-7-10 12:45:31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章 少林尋經(1)

  徐文在正陽城「鬼屋」地室之內驚聞「天台魔姬」的噩耗,悲憤欲狂,正擬辭 別「妙手先生」蔣尉民一家人之際,一條人影突然奔入,「砰」然栽倒,血水漫地 而流。室中各人無不大驚失色。
  只見來人是一個藍衫少年,已氣息奄奄。
  徐文駭然遭:「他是誰?」
  「妙手先生」蔣尉民一個縱步,到藍社少年身前,口裡道;「是我第二徒弟施 可授!」
  「是世叔的門下?」
  「不惜!」
  蔣尉民俯下身去,用手探了深穴脈,慄聲道:「劍傷,流血過多,恐怕……」
  以下的半句話沒有說出口,但可想而知是凶多吉少了。
  徐文也湊了過去,只見劍痕纍纍,像一張張的小口,汩汩冒著鮮血,皮肉向外 翻轉,厥狀之慘,令人不忍卒睹。
  蔣尉民目中淚水直流,哽咽著不能出聲。
  蔣明珠動作倒蠻快,這時已取來了傷丹,遞與她父親……
  蔣尉民突地低叫一聲:「不好!」
  徐文一驚道:「什麼事不好?」
  「看這所受的劍傷,可能是『五方教』伏伺在『鬼屋』四周的弟子所為,他一 路流血奔入密室,恐怕被對方發現……」
  「小侄出去看看!」
  「寶兒,給你世兄帶路,你別現身。」
  「好的。」
  寶兒應了一聲,拉起徐文便往外走,走的卻不是來時路徑,想來這地室的通道 必然不少。
  顧盼間,來到一堵石壁之前,寶兒伸手一按,石壁裂開了兩尺寬一條縫,徐文 一閃而出。寶兒道:「世兄,我回去看二師兄,停會再來接你。」
  「不必了,留著門我自會回來。」
  「世兄,下手別容清,多殺些……」
  「放心,『地獄書生』不致於心腸太軟!」
  穿過約三丈長的南道,眼前是一片密集的鳳尾竹叢,拂開枝葉,只見這片竹叢 是植在池中央的假山上,距地邊約莫四文。徐文大是驚歎,像這種暗道,外人要想 發現的確不太簡單。
  池對邊,黑影幢幢,來往逡巡。
  夜空中,飄來四更鼓聲,距天亮還有一段時間。
  徐文退回竹叢之後,縱上假山石頭,然後投升空中,一旋,兩旋,轉了方位, 鬼魅般地落到地上,了無聲息。
  他定了身形,四下一掃,發覺潛伏的「五萬教」教徒不在少數,看來對方是非 得手而後才甘心。此際,已不見火光煙氣,想來那小院的房舍已成墟了。
  「沙!沙!」
  他故意放重腳步,朝空曠處走去。
  「誰?不許任意走動!」
  顯然對方把他認作自己人了。他充耳不聞,前行如故。
  「唆!唆!」三條人影竄了過來。
  徐文連對方的衣著形貌都不屑於分辨,迎著人影,「毒手」電閃點出,「砰! 砰!」聲中,三名教徒糊里糊塗地送了命。
  聲音驚動了其餘伏匿的人。
  「什麼人?」
  暴喝聲中,又有五條人影從暗處撲出。
  徐文照方抓藥,解決了五人。
  「朋友,好辣的手段!」
  冷喝聲中,徐文倏然回身,只見三丈外站著一個錦衣少年,當下冷哼一聲道: 「『五方使者』!」。
  錦衣少年可能到此刻才認出徐文,駭呼一聲道:「『地獄書生』!」
  徐文寒聲道:「不錯,正是區區在下!」
  那名「五方使者」不待徐文話完,掉頭朝暗影裡逝去。他很有自知之明,不敢 與徐文動手。但徐文怨毒已深,恨「五萬教」入骨,哪裡肯放過他,身形一劃,由 測方繞截,快得有如鬼影飆風。
  「五萬使者」閃出不過五丈,便被徐文截住。
  「你還想逃麼?」
  「毒手一式」猝然攻出。「五方使者」揮劍相拒,招式才發出一半,淒哼一聲, 栽了下去。
  警哨之聲,此起彼落。
  徐文循聲撲殺,慘號代替了警號,充斥夜空,本就陰森可怖的廢園,此刻變成 了鬼域。
  盞茶工夫之後,一切的聲浪平息了,死的,陳屍「鬼屋」;活的,聞風而遁。
  徐文殺機未泯,繼續巡搜,但已找不到發洩的對象。
  到底死了多少「五萬教」教徒,也沒有人去清點。
  徐文搜巡了一周之後,回到那地室入口的池旁,蔣尉民業已佇候。
  「世叔,那位令高足……」
  「傷及內腑,回天乏術了!」
  「他回來得不巧……」
  「他是有急事趕回的。」
  「什麼急事?」
  「『五方教』在城外十里林內拘留了一百名丐幫弟子準備天亮時集體屠殺……」
  「有這等事?」
  「『五方教』」要丐幫交出一名獨目老丐……」
  「哦!」
  徐文倏忽想起「閃電客」黃明曾易容為獨目老丐,想不到貽鍋丐幫。
  蔣尉民沉重地道:「事緣黃明……」
  「這點小侄知道。」
  「所以二徒才冒死報訊。」
  「小侄去處理此事。」
  「怎好偏勞……」
  「世叔見外了,這是削除『五方教』勞力的好機會,小侄豈能錯過。此刻距天 明不遠,小侄就此告辭!」
  「賢侄事完務必回轉,從長計議對付……」
  話沒說完,徐文已去得沒了影兒。他知道蔣尉民將要說些什麼,但自得「天台 魔姬」噩耗,他悲憤欲狂,片刻也不能忍耐,就此離開自採行動,是為上策。
  正陽城十里外,一片密林,此時還隱在拂曉前的黑暗中。
  林內,天光不透,伸手不見五指,漆黑如墨;林外,不時有人影在逡巡。
  陡地——
  林中央亮起了四支火炬,火光照處,只見數約百名鶴衣百結的乞兒,老少不等, 列坐林地中,一個個怒目切齒,但卻沒有任何聲音。
  四周,圍著數十名武士。每五名黑衣人之間,夾著一名錦衣人。
  場面詭秘而肅殺。
  遠處村落中,傳來了斷續的雞啼。
  一個銀髯老者現身了,目光一掃這批丐幫弟子,冷森森地道:「時辰將到,貴 幫仍未交出本教所要的人,看來是準備犧牲各位了!」
  一個鬚眉俱白的老丐,從第一排居中站起身,慘厲地道:「『五方教』荼毒武 林,殘殺無事同道,天理難容
  銀髯老者一抬手,道:「住口!楊分舵主,此刻不是談天理人道的時候。」
  「殺人者人恆殺之,報應是不爽的。」
  「廢話不必說了,天明時分,便是三日限屆……」
  「老化子等死後變厲鬼也要索這筆血債!」
  「哼!哼!如果丐幫總舵不交出那名獨目老丐,還有第二個一百,第三個一百, 到交出人來為止。丐幫弟子雖多,總會殺得光的。」
  「本幫根本無獨目老丐其人。」
  「那是空話!」
  「『五方教』真的敢做這慘無人道的事……」
  「事實不會改變的!」
  曙色,使火炬的光變得黯淡。
  一名錦衣武土高叫一聲:「稟統領,時辰到!」
  銀髯老者大喝一聲:「預備!」
  「嗆!嗆……」
  所有「五方教」在場武士,長劍齊出了鞘。
  百名被擄劫的丐幫人質,齊齊離地而起,一陣小小騷動之後,便平靜了。雖然 每一個人都目眥欲裂,悲憤如狂,但在分舵主未出聲之前,沒有一人行動,這顯示 出丐門的規律是如何的森嚴,也表示出丐門弟子的非凡。
  一幕武林中前所未有的集體屠殺慘劇,將要上演了。
  場面雖未現血腥,但已被恐怖充滿。
  所有的長劍,對準了預定的屠殺的目標。
  銀髯老者右手慢慢上揚,他準備下令屠殺了……
  驀在此刻——
  一個冷得令人發顫的聲音突地傳自暗影之中:
  「尹超,你想如何死法?」
  原來這銀髯老者,便是率人圍攻「鬼屋」的「五方教」總壇武立統領尹超。
  銀髯老者面色立變,厲聲道:「何方朋友,請現身出來。」
  所有持劍武士無不悚然失色。
  丐幫弟子卻也驚疑不置。據他們所知,總壇方面並不知道他們被劫持的地點, 同時幫中也不會有任何高手有獨自前來解救的能耐。
  奇跡般,一條人影幽幽然出現,是一個面目挺秀氣的青衣書生。
  六七名劍手一擁而前。
  「哇!哇!」
  青衣書生擇手之間,有四名劍手栽了下去。
  尹超怪吼一聲:「『地獄書生』!」
  聲音中充滿了震慄之情。這一嚷出名號,丐幫弟子方面,死亡的恐怖頓消,而 「五方教」眾劍手,一個個如逢鬼魅,紛紛撤身,緊靠在一起,作勢戒備。
  徐文向尹超身前一欺,道:「昨夜讓你逃脫,多活了幾個時辰,現在,你算死 定了!」
  尹超暴喝一聲:「小子少狂,未見得!」
  隨著喝話之聲,雙掌扶以畢生功力,猛然拍出。他身為「五方教」總壇武士總 管,功力自非泛泛,這在死亡的威脅下,全力劈出的一掌,威力大得令人咋舌。」
  徐文不閃不讓,舉掌硬封。
  「隆」然一聲巨響,雙方各退了一步。也就在徐文一退身之際,具有特殊身份 的錦衣武士電閃撲上,十餘支長劍,扶番霆之威,密集攻出。
  徐文聞風知警,回身,出掌……
  「哇!哇!」
  有兩名應掌栽了下去,但也有三柄劍刺上了徐文身軀,熱辣辣的痛楚,使他更 加殺機如狂,「毒手二式」——「屠龍斬蛟」倏然展出。
  慘號聲中,又有兩名扔劍栽倒。
  同一時間,尹超悄沒聲地從背後撲擊,左掌右指,俱指向徐文致命要穴。
  「砰!」挾以一聲悶哼,徐文前衝八尺。雖遇突襲,手卻未停,又有三名錦衣 劍手橫屍當場。
  「納命來!」
  徐文口裡暴喝一聲,身形如電速轉,正好迎上尹超第二次撲擊,本能地「毒手 二式」順勢攻出。
  淒哼聲中,尹超的身形一個踉蹌。可是數支長劍,又告從不同方位向徐文攻到。
  徐文雙掌一圈一放,把那些長劍封了回去,身形一個虎撲,抓住了銀髯老者尹 超。
  尹超奮力一掙,居然脫出徐文掌握,彈身便要遁走。
  「站住!」
  栗喝聲中,徐文橫截尹超身前。尹超頓時老臉灰白,連連後退。
  白髮老丐一聲狂喊,丐幫弟子發動反擊。
  那些一直不曾動手的黑衣劍土,此刻被動地捲入了戰鬥。在徐文面前,他們連 出手的資格都沒有,但對付丐幫弟子,情況可就不同了。雙方甫一接觸,丐幫弟子 立即有了死傷。
  此際天色已經微明,火炬也不知在何時熄滅了。
  瘋狂的搏殺,在略顯昏暗的林中展開。
  未死的幾名棉衣劍士,仍死盯住徐文與尹起這一對沒有放鬆。
  丐幫弟子似十分明白這些錦衣武士的能耐,專揀穿黑衣的廝殺,不敢向錦衣級 的進攻,由是之故,死傷還不大。
  徐文目中碧芒熠熠,從喉嚨裡沉哼了一聲,仍是那「毒手二式」罩向尹超。
  「哇!」
  尹超在慘號聲中栽了下去。
  「撤退!」
  錦衣武士之一,厲聲發令。
  徐文殺機已無法遏止,轉身之間,那名發令的武士首先栽倒,接著,又是一名 在彈身之際摔倒地面。
  黑在武士已全失鬥志,紛紛圖脫,但被丐幫弟子拚命纏住,在三五人對付一人 的情況下,黑衣武士開始傷亡……
  徐文猛施「毒手」,碰到的便是死。
  徐文眼見錦衣級的已無一生存,所剩不足二十的黑衣級武士,丐幫弟子已足能 應付,便彈身離開現場,到小溪邊洗淨了身上血污。身上的劍例僅是皮傷,敷了藥 便沒事了。他連片刻都不願耽延,立即就道奔向嵩山。
  「天台魔姬」之死,刺激得他幾乎發狂,胸中那份怨毒殺氣,簡直無以形容。
  半日工夫,他奔行了近百里路程。
  道旁高挑的野店酒旗,勾起了他的食慾。他想,該填飽肚子再趕路。
  於是,他蜇入店中,要了一盤牛肉,半隻山雞,兩角酒,自斟自飲起來。酒入 愁腸化作無邊恨,那股怨毒更加如火如荼。他本打算稍飲趕路,這一來,他感覺需 要酒的刺激與麻醉,三角、四角,頃刻間,連盡了七角酒,眼前的人物影子,都成 了雙的。
  他用手指甲刺了刺臉頰,木木然沒有感覺,已是接近醉的程度了。
  「天台魔姬」的倩影,直在眼前晃動。
  他想痛哭一場。
  他想殺人。
  他想看見血,鮮紅的,從仇人身上流出的血。
  倏地——
  醉眼迷離中,他看見一條人影呈現面前——錦袍蒙面。
  他以為是幻像,揉了揉眼睛,那影子沒有消失。
  酒,頓時化成了冷汗。他按桌而起,兩眼暴睜,碧芒似電,殺機雲湧,慄人的 話聲,一個字一個字從口裡吐出:
  「叛徒,我不把你碎產萬段誓不為人!」
  所有酒店中客人的目光,全集中射了過來。
  店小二哈腰上前,苦著臉道:「相公,請擔待些,小店……」
  「滾開!」
  店小二一個踉蹌,退到角落裡直發愣。
  一個熟得不能再熟、日思夜盼的聲音,發自錦袍蒙面人之口:「孩子,你…… 怎麼了?」
  聲音中,充滿了哀傷淒哽。
  徐文全身一顫,殺機盡泯,代之的,是無比的激動。
  「爹,是您麼?」
  「孩子,連我你都不認識了?」
  「真的是您……」
  「孩子,到外面去談吧。」
  徐文起初懷疑又是「五方教主」弄的玄虛,現在,語言證明了這真是他父親。 他激動得手足無措,全身發麻,淚水不自禁地如泉湧出。
  錦袍蒙面人摸出一些碎銀放在桌上,算是酒資,然後轉身,出門。
  徐文如置身夢中,恍惚地跑著出了店門,向前遁走去。
  父親被劫持於「五方教」中,何以會脫困現身?
  開封道上陳屍之謎,終算完全澄清了……
  走了不遠,轉入道旁林中。
  徐文面對歷盡劫難的父親,心中的疑慮並未全消,過去數次殘酷的教訓,使他 餘悸猶存,他在萬分激越中開口道:「爹,您不是被『五方教』囚禁麼?」
  「是的,但我終算脫困了!」
  「母親呢?」
  「孩子,我會設法救她的。」
  「她沒有受什麼折磨吧?」
  「我見不到她的面。」
  「爹,『五方教主』究竟是何許人物?」
  「這……為父的也不知道。」
  「爹不知道?」
  「不知道。」
  「父親應該知道的?」
  「為什麼?」
  「父親當年的『毒經』何來呢?」
  「哦!這個麼?……為父的從『五方教主』學到的
  徐文大感困惑,慄聲道:「可是爹說不知道對方是誰?」
  「孩子,聽我說,當初我無意中碰上他時,他是一個神秘人物,不曾露過真面 目,也不肯道來歷,現在亦然。」
  「他為何囚禁您?」
  「要追回『毒經』!」
  「哦!……」
  蒙面人的手,輕輕搭上了徐文肩頭,淒聲道:「孩子,你受了許多苦?」
  徐文下意識地一顫,但當他感覺那雙手並無惡意時,心頭又升起了歉疚。多少 時日,他沒有被這雙手撫摸了,多少時日,他沒有感受過親情的慰藉了。
  他以為此生再無父子相見之日;想不到奇跡似的又得以重逢。
  一陣悲從中來,他又流出了淚水。
  他有無數的話要說,有許多謎底要揭開,然而過多的意外,使他不知該從何說 起,也不知該說什麼好……
  蒙面人又溫柔地道:「孩子,聽說你身手十分了得,是有奇遇麼?」
  徐文點了點頭。
  蒙面人緊追著道:「說給為父的聽聽。」
  徐文十分為難地道:「爹,格於門規,恕孩兒不便奉稟。」
  蒙面人默然了片刻,道:「孩子,既是如此,不說也罷。」
  徐文心中萬分歉疚,但他實在不能洩露「萬毒門」之秘,雖親如父子,門規依 然重要。為了緩和空氣,他轉變了話題道:「爹,您當初說血洗『七星堡』的兇手 是上官宏等人……」
  「是呀。怎麼樣?」
  「孩兒已查明了。」
  「誰?」
  「『橫天一劍』魏漢文!」
  蒙面人連退數步,駭呼道:「這怎麼可能?」
  「是他親口承認的。」
  「他……竟然還活著……」
  徐文默然,他想到「妙手先生」所說的故事,父親所為簡直如同禽獸,但為人 子的,能說什麼呢?痛苦,又悄悄地爬上了心頭。
  「他人在何處?」
  「『衛道會』中。」
  「你與他交過手了?」
  「是的。孩兒該殺他的,可是……」
  「可是什麼?」
  「為了一些特殊原因,孩兒放過了他,但他遲早會授首的……」
  他想到了大母「空谷蘭蘇媛」。她的故事該告訴父親嗎?會引起什麼後果?論 情理,屈在父親,自己將採取什麼立場呢?
  蒙面人的手,仍停留在徐文的身上,由肩及背,口裡長長一歎道:「孩子,為 父的昔日所為,的確不當,我……後悔了……」
  徐文最希望的,便是聽到這種心聲,他激情地道:「爹,過去的不必提它了……」
  「孩子,一個人立身處世,不能走錯一步,一失足便成千古恨啊!」
  「爹,除去面巾,讓我看看您的臉?」
  「孩子……」
  徐文只覺「命門穴」上挨了重重的一指,奇痛攻心,他甚至連意念都不曾轉過 來,便慘哼著栽了下去。
  「哈哈哈哈……」
  蒙面人縱聲狂笑,笑聲如梟鳴,如狼嚎,刺耳已極。
  徐文知覺未失,五內皆裂。
  完了,一切都完了,他絲毫沒有感覺,結果覆轍重蹈,又一次栽在仇人手下。
  他奮力一掙,但又踣了回去,他只覺天旋地轉,魂兒出竅。
  為什麼,對方模仿父親的聲音會如此逼真?
  他目眥盡裂,嘶吼道:「你……你……卑鄙無恥……」
  蒙面人陰森森地道:「孩子,你命真大,數次死而不死,今天,奇跡不會再發 生了……」
  「住口!『五方教主』,你會遭報的!」
  「孩子,什麼叫報應?哈哈哈哈……」
  悔、恨,整個地吞噬了他。父親既被劫持,豈能輕易地脫困呢?而自己竟然再 次墜入奸謀詭計之中。的確,奇跡不會再發生了,這一次栽定了,一切思怨情仇, 將在無比的恨中幻滅。
  而無法瞑目的是「萬毒門」將由自己而斷送,「毒」成為叛徒肆虐武林的利器, 歷代祖師,行將永遠含恨九泉。
  蒙面人語意森森地道:「小子,本座命你以上官宏夫婦人頭作為交換你父母的 代價,而你,有意不踐諾言,本座不得不下這狠手了!」
  徐文蹙住一口行將消散的真氣,淒厲地道:「祖師有靈,必然報應你!」
  「祖師?嘿嘿嘿嘿!徐文,想不到你歸入了『萬毒門』,你更非死不可了!」
  「哇!」
  徐文氣急攻心,噴出了一口鮮血,其氣一濁,他昏了過去。
  但,一股怨毒,使他在決不甘心就死的情況下,又甦醒過來,只是他絲毫無能 為力了,死神已緊緊地攫住了他。
  「五方教主」呵呵怪笑聲中,揚起了手掌,口裡道:「孩子,為了我活,你必 須死,這是自然法則;死後別怨我,這是你的命運注定如此下場!」
  徐文目眥冒出血水。
  驀在此刻——
  數條人影同時湧現,他隱約辨出是「衛道會主」上官宏、「雲中仙子」、「痛 禪和尚」、「轎中人」杜如蘭,還有些不認識的……
  他終於失去了知覺。
  不知過了多少時候,他又悠悠醒轉,眼前人影幢幢。
  久久,他的視線由模糊而清晰,看見包圍著自己的,是上官宏一行。
  自己被仇家所救麼?
  他咬了咬牙,勉強發聲道:「『五方教主』呢?」
  「雲中仙子」憤憤然地應道:「被他兔脫了!」
  徐文閉目養了養神。他明白,自己體內若沒有「天台魔姬」的血,「命門穴」 被點,十個也死了,但若非上官宏一行現身,說什麼也逃不過「五方教主」的毒手。
  他試行運氣,發覺功力仍在,只是很虛弱。
  他再度睜眼,苦苦一笑道:「各位為什麼要救在下?」
  「衛道會主」上官宏冷冷地道:「算是同仇敵愾吧!」
  徐文咬緊牙關,雙手撐地,搖搖不穩地站了起來。
  上官宏冷電般的目芒,在徐文身上一繞,道:「徐文,本座有一百個理由可以 殺你!」
  徐文慘厲地道:「為什麼不動手?」
  「在這種情況之下殺你,有失武林道義,同時……」
  「怎麼樣?」
  「你願意與本座等聯手麼?」
  「聯手?」
  「嗯!暫時拋開私人仇怨,共同戮力殲滅武林禍源。」
  「不!」
  「什麼,你不願意?」
  「在下個人自採行動。」
  「獨木難支大廈。」
  「那是在下一個人的事。」
  「雲中仙子」冷哼了一聲,道:「徐文,此刻的生死你尚不能自主!」
  徐文內心一震,倔傲地道:「尊駕等要下手,死又何妨!」
  「徐文,狂傲對你並無好處……」
  「在下不計較什麼好處壞處!」
  「你知道想取你性命的人不在少數?」
  「這一點在下非常明白,不過尊駕等人今天這筆人情在下會記在心裡。」
  「衛道會主」上官宏再次道:「你願是不願?」
  徐文冷冷地道:「在下很少會改變主意。」
  「如此你走吧,本座不想現在殺你……」
  「承情了,後會有期!」
  說完,舉步便朝樹林深處走去,腳步有些蹣跚。他的意思是要尋個隱僻之處運 功療傷,但照目前情況,如碰上「五方教」的高手,後果便堪虞了。
  走了沒幾步,身後突然傳來「衛道會主」的冷喝聲;「慢走!」
  徐文回過身來,道:「會主後悔放在下離開?」
  「還不至於。」
  「有何指教?」
  「你所有之毒,似與『五方教』同出一源?」
  徐文心頭一震,不能承認,但也無法否認,窒了片刻之後,道:「天下用毒者 頗不乏人,大同而小異。」
  「衛道會主」一頷首,表示同意此說,然後沉重地道:「你不否認『五方教』 是武林禍源吧?」
  「當然。」
  「為此,本座對你有所請求……」
  「對在下有所請求?」
  「是的。如果你『地獄書生』以武林蒼生為重,請你答應!」
  「會主說說看?」
  「請你提供避毒之方!」
  徐文大感意外,對方竟然對自己提出這等要求。以「武道」立場而言,自己應 該答應這要求,但對方卻是自己的仇家……
  「衛道會主」接著又道:「本座這要求基於武林公義,不及於私人恩怨!」
  徐文轉念一想,「五方教主」是本門叛徒,如果以毒害人,便屬違反門規,自 己勢不能袖手,當下斷然點頭道:「可以。」
  「如此本座先行致謝!」
  「這倒不必。不過話說在前面,彼此間的帳仍然要結算。」
  「當然。本座已有言在先,不涉及私人仇怨!」
  徐文從懷中取出下山時師太祖所賜靈丹,拋與上官宏,道:「人口一粒,可以 避百毒!」
  上官宏接在手中,道:「武林同道會感激你的義舉!」
  徐文此舉,使在場的全為之動容。
  他掃了諸人一眼,再度轉身離開,心頭有一種說不出的感受。他救過上官宏父 女,上官宏也救了他。而預想將來,對方不會放過父親,自己當然也不會置身事外, 武林中的恩怨,的確是不可思議。
  他尋到了一個樹穴,鑽了進去,運本門心法療傷。
  「命門」死穴被點,換了旁人,早已橫屍當場,焉有命在。他所以能活,全憑 「天台魔姬」當日所輸含有「石龍血漿」之血,才能保住生機。
  功圓果滿,已是第二天的早晨。
  他出了樹穴,目光掃處,不由驚呼出聲。
  只見五具錦衣少年的屍體,橫陳在距樹穴不及五丈之處。從衣著判斷,死者當 是「五方教」使者級的高手無疑。
  這五人如何死的呢?
  自己徹夜運功,毫無所覺。如果這五人是搜尋自己而來,那自己又脫過一次死 厄了,是有人暗中援手自己嗎?
  這批錦衣少年的身手,在武林中都可以列入第一流等閒人物,豈能傷得了他們, 何況有五人之眾,這暗中救自己的該是誰呢?又是上官宏一行人嗎?
  突地——
  五具屍體之中,有一具動了一動。
  還沒有死!
  徐文自語了一聲,彈身逼近,一看,只見這個尚未斷氣的錦衣少年,死狀最慘 :一柄長劍,由後背直透前心,長劍頭尾穿身而現。其餘四具,卻未見劍痕。
  這就有些不可思議了,難道援手自己的是「毒道」高手?由此看來,先前推斷 是上官宏等人所為的想法被推翻了,因為上官宏等不擅用毒,「衛道會」中僅掌令 「崔無毒」是此中能手,但他昨天並不在場,而且他一向只解毒而不以毒傷人。
  到底是何人所為呢?
  他俯下身去,翻轉那中劍者的屍體。
  「呀!」
  他全身汗毛直豎,連呼吸都停止了。天呀,這中劍的錦衣少年,竟然是奉師在 「五方教」臥底的盟兄「閃電客」黃明。
  從劍傷而論,他已無救了。
  徐文身形連打了幾個踉蹌,一時之間,呆若木雞。

Rank: 14Rank: 14Rank: 14Rank: 14

論壇特頒成就勳章 顧問勳章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SOGO綜合圖區之星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綜圖精英分享家勳章 懷舊風車之星勳章 原創寫手勳章 經典文章之星勳章 性感誘惑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激情性愛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西洋辣妹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美食達人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狀態︰ 離線
45
發表於 2010-7-10 12:45:52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章 少林尋經(2)

  黃明手足又動了一下。
  「大哥!大哥!」
  徐文悲聲嘶喚著,伸指連點黃明大小處穴道,然後按住「脈根」,逼人一股真 氣。漸漸,黃明蒼白如紙的面頰,現出一絲紅潤,鼻息也粗重起來。
  此刻,如果稍一不慎,便將使黃明提早斷氣。
  徐文含悲忍淚,耐心地把本身真元,緩緩逼入黃明體內。
  約莫一刻光景,黃明睜開了眼,失神地、茫然地轉動著眼珠。
  「大哥,大哥,我是徐文!你振作些!」
  這時,徐文的淚水再也忍不住撲簌簌掉了下來。
  黃明呆滯失神的目光,停在徐文面上,久久,他似已看出眼前的人是誰,面皮 微微地牽動了數下,努力地翕動著嘴唇。他想說話,但發了出聲音,失神的眸子, 充滿了痛苦無助的表情。
  徐文繼續輸以真元,他希望黃明至少能吐出心中的話然後死。
  過了片刻,黃明口裡有了聲音,但細如蚊蚋,幾不可辨。
  「令堂……令堂……」
  徐文一聽提到母親,登時心弦繃緊,連呼吸也停止了,急急地低聲道:「大哥, 家母怎樣?家母怎樣?」
  聲音,變得比哭還難聽。
  黃明在掙扎,努力,又繼續吐了幾個字:
  「『毒經』……少林僧……」
  徐文一顆心幾乎跳出了腔子。「毒經」是本門傳派至寶,他除了受命清理門戶 之外,更要緊的是尋回半本「毒經」,急煞道:「『毒經』怎樣?是否落入少林寺……」
  黃明頭一偏,嚥了氣。
  徐文像是失足落入萬丈冰窖之中,一下子身心都麻了。
  黃明死了,留下了一個不可解的謎。
  「妙手先生」蔣尉民和兩名弟子,先後為武林正義而死了。
  不知過了多久,徐文才失聲哭了出來。第一次,他痛哭流涕,但哭只是一種發 洩,還不能代表他心中深切的悲痛。
  他與黃明相交不足一年,但黃明對他可說情同手足。
  是誰下的手呢?
  如果下手的人目的是援手自己,不察黃明真假身份,那黃明死的可真太冤枉了 。我不殺伯仁,伯仁由我而死。悲痛之中,還滲著負疚,這苦酒更濃了。
  罪魁禍首,仍是「五方教主」。
  他足足呆了個把時辰,才忍淚起身,就地挖了一個坑,把黃明安葬了。指刻墓 碑「盟兄閃電客黃明之墓」,下署」盟弟徐文泣立」。
  為了怕黃明遺體受侵,他把另四具屍體也易地埋葬,但不立碑,只用些枯枝掩 蓋新土。完畢,重回黃明墓前,坐在地上深深地想——
  「令堂……『毒經』……少林僧……」
  這是什麼意思?
  莫非母親早已脫出魔掌,帶出了「毒經」……
  「少林僧」三字又作何解呢?此地根本不是少林範圍,而且少林派一向不干預 武林是非,門人也極守清規……
  他想,深深地想——
  少林僧?「毒經」?是了,必然是「毒經」落入了少林僧人之手。黃明是「妙 手先生」首徒,偷之一道當然精絕。假設他盜出了「毒經」,而後「毒經」又被少 林僧人所奪;也有可能,他們一行五人在遭了殺手之後,少林僧人恰巧路過,發現 「毒經」,順手牽羊……
  也有可能,少林僧人便是殺人兇手,目的是「毒經」。而自己在樹穴之內療傷, 時置黑夜,根本就不會被發現。
  總之,這謎底必須由所謂的少林僧口中揭曉。
  「毒經」萬不能落入旁人之手。
  至於黃明先提自已的母親,這一點目前尚無法推測,只有待解開少林僧之謎後 再說了。當然也許關鍵全在少林僧身上,這少林僧是一人?是數人?就不得而知了。
  赴少林寺。
  他立即決定了行動。
  他此行的目的是到「五方教」討血債。「五方教」在嵩山後峰,少林寺在正面, 倒是一舉兩得,沒有衝突。
  他立起身來,面對黃明的新墳,哀聲喃喃地道:「大哥,安息吧!我走了,我 一定查明事情真相讓你死得瞑目……」
  他說不下去了,淚水模糊了視線,悲傷阻塞了咽喉。
  對盟兄作了最後的憑弔,然後出林踏上大道。
  太多的哀傷與刺激,使他忘了疲乏,忘了飢渴,一味地趕路。他不敢靜下來, 否則他會發狂。
  這一天,傍午時分,他來到少林寺山門之前。
  兩個中年僧人,現身出來,其中一人合十道:「施主駕臨敝寺,有何貫干?」
  徐文冷冷地道:「在下求見貴寺掌門人!」
  「見敝掌門?」
  「嗯!」
  「訪問有何貴幹?」
  「這一點不必問了!」
  兩僧登時面現不豫之色,仍是那開口的僧人道:「小僧據何通稟?」
  「就說在下求見!區區『地獄書生』徐文!」
  兩僧人面色大變,齊身向後退了數步,驚怖之色溢於言表。
  徐文悲憤怨毒集於一身,只是他矜於自己也是一門之長,所以先顧到了一個 『禮』字,心中已是相當不耐,當下接著又道;「在下不耐久候?」
  兩僧人不敢再開口,掉轉身,如飛向寺門奔去。
  徐文緩緩挪動腳步,登石級走向寺門。
  剛到寺門,一名老僧迎了出來。徐文一看,認得是在「衛道會」立舵大典中, 曾經見過一面的少林羅漢堂住持「一心大師」。當下一抱拳道:「大師請了!」
  「一心大師」驚疑地掃了徐文一眼,合十還禮,沉聲道:「施主光臨,有何見 教?」
  「想向貴掌門人查詢一件公案!」
  「公案?」
  「是的。」
  「先請進,奉茶!」
  說完,側身肅客。
  徐文再度抱拳,道:「大師請!」
  「施主請!」
  徐文不再謙讓,昂頭進入寺門,穿過護法韋陀殿,來到前院。知客僧迎上前來, 先望了望「一心大師」的眼色,然後朝左邊廂房一比,道:「請施主到客舍奉茶!」
  徐文心念一轉,自己此來不是作客,當下冷冷地道:「不必了,在下急事在身, 不能久留!」
  「一心大師」趨前一步,道:「施主之意……」
  「在下想立刻見掌門人。」
  「施主可否將率因告知老衲,如老衲可以作主,就不必驚動掌門人了。」
  「恐怕大師作不了主啊!」
  「一心大師」老臉一變,道:「施主無妨說說看?」
  「貴寺有人劫經殺人!」
  「一心大師」陡然一震,不期然地後退了兩個大步,慄聲道:「劫經殺人?」
  徐文勾動心中悲痛,聲音變得十分肅殺地道:「不錯!」
  「請問所劫何經?所殺何人?」
  「劫的是半部『毒經』,殺的是『五萬教』五名使者!」
  「啊!竟然有這等事……施主目睹麼?」
  「差不多,死者臨死吐露的。」
  「老衲毫不知情……」
  「所以在下要見貴掌門人。」
  「施主是以什麼身份來此?」
  「個人身份。」
  「一心大師」窒了片刻,向知客僧一揮手道:「啟稟掌門!」
  知客僧頂禮轉身疾步而去。「一心大師」轉向徐文道:「請稍候!」
  工夫不大,知客僧匆匆奔出,道:「稟住持,掌門在大殿接見來客!」
  「嗯」
  「一心大師」應了一聲,又道:「施主請隨老衲來!」
  到了大雄寶殿前,只見一個面相莊嚴、身披金黃袈裟的老僧,站在階沿下的院 地中。身後十二名威猛僧人,想來是護法弟子。
  「一心大師」趨前恭施一禮,然後退開一旁。
  徐文上前抱拳為禮,道:「武林後進徐文,參見法駕!」
  少林掌門聲如洪鐘似地道:「施主少禮,請道來意。」
  「數日前,遂平道上,有人劫經殺人,據被殺者其中之一臨死吐露,是貴寺門 下所為,在下特來晉謁,請掌門人查明此事!」
  少林掌門雙眉一皺,道:「施主莫非誤聽人言……
  徐文聲音一寒,道:「決無其事。在下深信死者所言非虛!」
  「本座可以斷言,本門弟子不會做出這等事來。」
  「掌門人太自信了?」
  「近日本寺弟子並未有外出之人……」
  「難道沒有在外的麼?」
  「有。首座護法長老『悟元大師』,他能做出此等事麼?」
  「很難說!」
  少林掌門面色一變,大聲道:「施主不信麼?」
  「請問『悟元大師』返寺否?」
  「甫於今晨回寺。」
  徐文冷哼了一聲道:「可否請出一見?」
  少林掌門微微一抬手,身後一名護法弟子躬身退下。不一會,一個體態威猛的 白眉老僧從殿側轉出,遠遠掃了徐文一眼,然後向掌門人頂禮合十,道:「掌門宣 召有何法諭?」
  少林掌門把徐文的活簡述了一遍。「悟元大師」宣了一聲佛號,道:「弟子全 不知情。」
  徐文無明孽火沖面而起。黃明的話,決不會假,而這「悟元大師」又恰於今晨 返寺,在時間上正好吻合,對方卻推得一乾二淨。
  心念之中,冷極地道:「掌門人對這公案,只作如此交代麼?」
  少林掌門怫然不悅,慍聲道:「施主之意,本座該如何交代?」
  「請先交出『毒經』!」
  「『毒經』?本座從何交出?」
  「這得問掌門自己了!」
  少林掌門修養再深,也禁不住勃然震怒,慄聲道:「小施主是有急找岔來的麼?」
  徐文也瞪目道:「未始不可!」
  羅漢堂住持「一心大師」怒聲接口道:「施主有何目的盡可言明,不必以莫須 有之事為借口……」
  「大師這麼一說,是在下無理取鬧了?」
  「施主自己明白!」
  「難道一個人臨死會造謠誣栽貴寺不成?」
  「施主說死的是五名『五方教』使者級高手?」
  「不錯!」
  「施主當很清楚該五使者的身手高低?」
  「當然!」
  「如此合五使者之力,江湖中能加以悉數殺害的高手,屈指可數幾人?」
  徐文不由一窒。的確,這是實在話,五名「五方使者」聯手,能加以殺害的, 真還找不出幾人。他聽出「一心大師」言中之意,憑少林首座護法「悟元大師」的 功力,不足以同時誅殺五名使者級的「五方教」高手。
  但天下事往往不能以常情衡量,也許其中另有文章
  而最重要的是黃明決不會說謊話。
  「一心大師」接著又道:「請問施主,該五名使者,是如何致死的?」
  徐文又是一震。四人死於毒,黃明喪於劍,而毒與劍均非少林所長,自己如說 出來,又給對方反駁的口實,但卻又不能不答覆,只好照實道:「四人死於『毒』, 一人死於『劍』!」
  少林掌門冷冷地道:「小施主,以死因而論,劍非本門弟子所長,毒則更為本 門禁例。」
  徐文一時無言可對,但心中確實未甘,這謎底非揭穿不可。黃明已死,不能起 他干地下來問個詳細,唯一依據的,便是他最後吐露的「少林僧」三個字。
  想了一想,轉向「悟元大師」道:「大師真的不知情麼?」
  「悟元大師」怒不可遏地道:「施主,你太過分了,敞寺掌門之尊的答覆,尚 不足以信麼?」
  「在下堅信死者之言不虛!」
  「那你是栽定本寺的人?」
  「貴寺當提出合理的答覆!」
  「否則的話呢?」
  「在下不得真相不罷休!」
  「以施主這意,準備怎麼樣?」
  徐文頓時目露殺機,道:「大師當可想到後果!」
  少林掌門一抬手,止住「悟元大師」莊嚴無比地道:「容本座召集本門所有弟 子,詳細調查,旬日之內答覆如何?」
  「貴寺既無門人在外,要查真相,立即可為,何必要旬日之久?」
  「本座所說無弟子在外,是指略有身手的弟子而言,一般弟子當然不會杜寺不 出!」
  徐文猶豫不決,不知該如何才好,對方的話入情入理,但也難保十日之內另生 枝節,而這「毒經」卻萬不能落入別人手中,何況,據黃明遺言,還關係著母親……
  驀在此刻——
  只見知客僧匆匆奔入,朝掌門人恭施一禮,道:「稟掌門,有位叫『天眼聖手』 的施主求見。」
  徐文心頭一震,蔣尉民怎麼也會來到少林寺?
  少林掌門沉吟著道:「指名要求見本座麼?」
  「是的。」
  「可曾問了對方來意?」
  「說是有要事面稟。」
  「好,本座稍停接見。」
  徐文忍不住道:「那位『天眼聖手』是在下素識,也許正為此事而來……」
  少林掌門深深地注視了徐文一眼,道:「請他進來!」
  知客僧頂禮而退。工夫不大,一個江湖郎中,右手持串鈴,肩背藥箱,左脅下 卻夾著一個巨形包裹,一搖二擺地走了進來。
  徐文一看,不錯,正是「妙手先生」蔣尉民的另一化身。
  蔣尉民一眼瞥見徐文,不由驚「噫」了一聲,困惑地道:「你怎麼也在這裡?」
  徐文當然不能洩露對方身份,僅一抱拳,淡淡地道:「有要事而來,真是幸會!」
  蔣尉民不再說什麼,趨前數步,放下脅下巨包,朝少林掌門拱手,道:「區區 『天眼聖手』見過掌門人!」
  「施主少禮,有何見教?」
  「有件關係極大的事,請教掌門人!」
  「施主請講!」
  「掌門先看這個。」
  說完,俯身解開了那巨形包袱。
  「呀!」
  在場的同時發出了一聲驚呼,只見包褒裡包的赫然是一具和尚的屍體。
  少林掌門神色劇變,激越地道:「施主,這是什麼意思?」
  蔣尉民冷冷地道:「請掌門辨認一下,可是貴寺弟子!」
  首座護法『悟元大師』跨步上前,一審視,慄聲道:「稟掌門,是十三代弟子 『了空』!」
  少林掌門宣了一聲佛號,凌厲的目光掃向蔣尉民,道:「請施生解釋!」
  徐文是「毒道」能手,目光轉處,不由脫口道;「是中毒而死的!」
  在場的,無不大驚失色。
  蔣尉民瞟了徐文一眼,道:「不錯,是中毒而死的!」
  在場的少林僧人,齊齊向蔣尉民怒目而視。
  蔣尉民冷眼一掃眾僧,然後沉凝十分地向少林掌門道:「很巧,區區昨夜投宿 登封城外的『淨靈寺』,這位貴門人也投宿該寺,深夜偷拆一封密柬,這……」
  「施主請說下去!」
  「區區得先請教掌門人,死者所持密柬是掌門人所差傳達的麼?」
  「一封密柬?」
  「不錯!」
  「傳監寺!」
  一名弟子應聲而退。
  現場頓呈死寂,但氣氛卻十分詭秘。不久,一個虎面僧人快步而來。
  「監寺弟子『悟真』參見掌門法駕!」
  「免。『了空』是你所差麼?」
  「悟真」轉身,才瞥見地上的屍體,不由驚呼道:『了空』他……」
  少林掌門面色一沉,道:「『悟真』,你向本座解釋!」
  「俗真」轉身垂首,道:「兩月前,弟子差『了空』送一份度牒到福建莆田下 院……」
  「兩月前麼?」
  「是的。」
  「但據『天眼聖手』施主說他是於昨夜在『淨靈寺』中偷拆密柬……
  「稟掌門,算時日,他當由下院回轉。」
  蔣尉民冷哼了一聲道:「密柬內並非度牒!」
  少林掌門一愕道:「是什麼?」
  「是一本徐有劇毒的秘笈。他便是偷拆而中毒致死!」
  少林掌門臉色變得十分難看,其餘的又是一陣驚呼。
  徐文也雙目圓睜。
  蔣尉民接著又道:「是以區區特地冒昧奉謁,請掌門人示知這秘笈的來路。」
  少林掌門困惑至極地先掃了「悟真」一眼,然後才凝重地道:「塗有劇毒的秘 笈?」
  「一點不錯!」
  「秘笈何名?」
  蔣尉民從藥箱中取出一個厚厚的羊皮封套,一揚,道:「『毒經』!」
  「『毒經』?」在場的又驚呼出聲。
  徐文全身猛震,忘情地大叫道:「世叔,給我!」
  蔣尉民震驚地望了徐文一眼,遲疑地把羊皮套交了過去。徐文接在手中,顫抖 著手打了開來;抽出一看,是一本薄薄的古書小冊子,封面上有兩個古體篆字: 「毒經」,下側方注了兩個小字:「上冊」。
  他從來沒有見過這屬於本門的至寶,但他憑感覺確定是本門之物無疑。再翻開 幾頁,一看內容,不錯,正是本門之物。
  他把「毒經」納入懷中,望著驚異莫可名狀的蔣尉民道:「世叔,小侄正為這 『毒經』到少林寺而來。」
  「你……為『毒經」而來?」
  「是的。」
  「你事先知道了情況?」
  「不。是……」
  是什麼,他說不下去了,喉頭似被什麼東西哽住,淚水立即在眶內打轉。
  蔣尉民駭然道:「到底怎麼回事?」
  徐文咬緊牙關,強抑悲痛,淒聲道:「黃明大哥,他……」
  「他怎麼樣?」
  「死了!」
  蔣尉民登登連退數步,雙目暴睜,厲叫道:「黃明死了?」
  「死了,死得很慘……是被利劍穿心而死的!」
  「什麼……地方?」
  「遂平道上,小侄……親手安葬的。」
  蔣尉民面上立起抽搐,身軀簌簌直抖,淚如湧泉般滾了出來。
  少林僧眾自掌門人以下,一個個駭震而又困惑地望著這一對,沒有人開口。
  蔣尉民拭了拭淚水,道:「事實經過如何?」
  徐文咬牙把事實經過說了一遍。
  蔣尉民目中露出了殺光,這是極少見的現象,在徐文的印象中,這神偷兒一向 都是滑稽應世,機智為先。
  徐文一轉身,面對少林掌門人「可以解釋了吧?」
  少林掌門一震,道:「要本座解釋什麼?」
  「『了空』何以身懷『毒經』?」
  「他已因此喪命,本座將派人徹查此事。」
  「是搪塞麼?」
  「搪塞!施主這話……」
  「事實非常明顯,『五萬教』四名使者是死於『毒經』所含的劇毒,而另一人, 也就是在下盟兄,卻被利劍所殺。他臨死遺言,指出是貴寺弟子所為。而以死者 『了空』而言,似無此功力殺人劫經,其中必有原故。這原故,請掌門人交代!」
  聲落,目光向首座護法「悟元」掃了過去。
  「俗元大師」甫今晨返寺,時間上正好巧合,論身手,要殺黃明是辦得到的。
  蔣尉民厲聲道:「掌門人,小徒黃明,匿身『五方教』為的是武林正義,而今 竟遭橫死,很顯然是一種謀殺……」
  「謀殺?」
  「難道不是麼?」
  監寺「悟真」沉聲喝道:「施主休得無禮!」
  蔣尉民悲憤過度,已完全失去了平時的為人態度,橫目相向道;「無禮!今天 如不交代明白,這佛門淨地將要染血!」
  這話,使得在場的少林弟子面色大變,個個橫眉豎目,只是格於規戒,不敢發 作。
  徐文加上一句道:「掌門人,請速作決斷!」
  少林掌門怒聲道:「施主欺本寺無人麼?」
  「不敢,在下只要素還命債!」
  「本寺弟子陳屍當場,難道不是人命麼?」
  「在下沒有義務答覆這問題。」
  「施主準備如何辦?」
  「請交代劫經殺人的內情!」
  「本座在事實真相未明之前,無法交代。」
  「那就別怪『地獄書生』心狠手辣了……」
  首座護法「悟元大師」怒哼了一聲道:「你敢怎樣?」
  徐文目中碧芒陡現,冰寒至極地道:「殺人!」
  這兩個字,出自「地獄書生」之口,別具驚人威力。
  少林僧家齊齊怒哼出聲。
  少林掌門高空了一聲佛號,道:「我佛慈悲!本寺開派以來,專門之內未見過 血腥!」
  徐文冷森森地道:「今天可能要破例了!」
  羅漢堂住持「一心大師」合十道:「請掌門裁奪!」
  少林掌門一襲金黃袈裟無風自蕩,顯然已激動萬,羅漢堂負有護寺之責,住持 僧這一請示也就是等於請命出戰,這後果是相當可怕的。少林寺雖閉關自守,不問 江湖是非,但耳目卻靈,「地獄書生」最近在江湖中的名聲作為,他們十分清楚, 別的不談,單說那「毒手」,寺中誰人與敵?
  掌門人的眉頭緊緊鎖在一起,那一老瞼的肌肉在不停抽動。
  這局面,如何應付?
  空氣中充滿了濃重的殺機。
  蔣尉民狂聲道:「區區今天如不能為徒報仇,不打算活下少林峰了!」
  喝話聲中,身形欺了上去……
  場面在蔣尉民一欺身之際,驟呈緊張,所有護法弟子,全部作勢而待,「一心』、 「悟元」、「悟真」三個有地位的高僧,齊齊橫身攔在掌門身前。
  徐文一彈身,截住蔣尉民,激顫地道;「世叔,交給小侄了!」
  說完,碧芒閃閃的眸子,同掃三僧,道:「在下如出手,有死無傷,三位齊上 還是哪位先上?」
  這話狂妄至極,但也令人不寒而慄。
  在場的,誰也擋不住徐文的「毒手」,因為「毒」並非一般功力所能抗拒的。
  羅漢堂住持「一心大師」向前邁了一大步,字字如鋼地道:「本座為少林榮譽 出戰!」
  「出手吧?」
  「本座為主,讓施主先著!」
  「接招!」
  喝話聲中,徐文展出了「毒手一式」,功力用到十成;「一心大師」袍袖一揮, 如封似閉,采的是守勢,但卻寓攻於守,論招數,的確是妙著。
  「砰!砰!」連震,徐文的「毒手一式」竟然被解。
  少林掌門等,在雙方出手之際,紛紛退出圈子之外。
  徐文用毒,收發由心,這一招,完全以真功實力發出,並不含毒,否則只要掌 指與對方肌膚接觸,「一心大師」勢非當場倒下不可。
  「一心大師」封了對方一著,雄心大振,以為「地獄書生」不過爾爾,沉喝一 聲,少林七十二藝之中的「碎碑掌」猛然劈出,掌勢之雄渾沉猛,令人咋舌。
  徐文傲性使然,雙掌挾以畢生功力,硬封出去。
  他仍不用毒,要以真實功力稱量一下羅漢堂住持功力究竟有多深。
  「隆」然一聲巨震,狂風漫卷,三丈之外,仍覺勁風迫人。
  悶哼聲中,「一心大師」踉蹌後退,身軀連晃,幾乎栽了下去。
  徐文也被反震得退了兩個大步,腳下的青磚,碎了四塊。
  這一個照面,看得在場的動魄驚心。
  「一心大師」身為羅漢堂住持,身手在少林寺中是數一數二的,竟然接不下兩 個照面,由此而觀,誰是徐文的對手?
  徐文冷森森地開口道:「在下念及佛門淨地,不宜褻瀆,所以這兩手沒有用毒 。現在,在下要開殺戒了,勿謂言之不先。」
  提到「毒」,自掌門人以下,無不悚然變色。
  蔣尉民慄聲道:「賢侄,用不著慈悲,殺吧!」
  首座護法長老「悟元大師」沉重一聲佛號,彈身取代了方才「一心大師」的位 置,老臉凝重得有如鐵板,慄聲道:「施主出手吧!」
  徐文認定「悟元」必與「毒經」和黃明之死有關,心中已生殺念,眸子碧芒大 盛,雙掌一提,道:「『悟元』,本人要你一招喪命!」
  「悟元大師」老臉成了紫醬之色,雙目暴睜,僧袍無風自鼓,功力已提到極限。
  所有的目光都直了,心弦繃得緊緊的。
  少林掌門面寒如冰,但掩不住內心的激動。
  就在這殺機濃熾逼人之際,大殿中傳出一聲洪喝:
  「師祖佛駕到!」
  洪喝過處,少林僧眾齊齊面呈肅穆莊嚴之色,梵唱聲中,紛紛轉身退到兩側, 排成兩行;正待交手的「悟元大師」也退入行列中。
  「噹!噹!」
  鐘聲悠然響起,一片祥和莊嚴之氣,把現場的殺機,似乎也驅散了。
  徐文不由自主地退到了蔣尉民身側,投以詢問的一瞥。
  少林掌門高宣一聲佛號,在場的齊聲應和。
  只見一個枯瘦如柴的白眉老僧,法相莊嚴,垂眉合目,盤膝坐在一個巨大的蒲 團上,由四個虎面僧人,一人一手,抬著蒲團,從大殿中緩緩而出。
  所有僧眾,合十躬身。
  蒲團在階沿放落,四個虎面僧人恭謹地俯首走向兩側。
  少林掌門戰戰兢兢地道:「弟子不肖,驚動佛駕!」
  白眉老僧枯瘦的手微微一揮,沒有開口。
  場面頓時靜得落針可聞,鐘聲也告停止。
  蔣尉民輕聲道:「想不到這老怪物還在人世,看來少林寺不為『五方教』侵擾 是有原因的。」
  徐文劍盾一蹙道:「如何處理?」
  蔣尉民沉默了一下,道:「聽對方劃出道來吧,反正這公案非合理解決不可。」
  白眉和尚開了口,聲音不大,但每一個字如有形之物,震得人耳膜作響:「老 衲『梵淨』,不染塵俗已三十年,想不到今天再沾劫塵。我佛淨地,不容玷污,兩 位施主太過分了!」
  蔣尉民正要開口,徐文已搶先一步道:「老禪師可知事件始末?」
  「老衲已知。」
  「請問老禪師如何了因?」
  「事實必須查明。兩位施主先退出少林,聽候答覆。」
  徐文窒了一窒,道:「老禪師不查究一下真相麼?」
  「當然。」
  「晚輩說現在?」
  「必須假以時日!」
  「恕晚輩不能接受!」
  「小施主準備何為?」
  「公案不了結不離少林!」
  白眉老僧雙目倏地睜開,兩道冷森森的目芒,如電般直射到徐文面上。徐文心 內一驚,下意識地退了一個大步。
  從這目芒,可以看出這老僧修為之深。
  空氣又呈無比的緊張。

Rank: 14Rank: 14Rank: 14Rank: 14

論壇特頒成就勳章 顧問勳章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SOGO綜合圖區之星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綜圖精英分享家勳章 懷舊風車之星勳章 原創寫手勳章 經典文章之星勳章 性感誘惑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激情性愛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西洋辣妹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美食達人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狀態︰ 離線
46
發表於 2010-7-10 12:46:47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一章 怨散仇消(1)

  白眉老僧雙目倏張,冷電似的目芒直射在徐文面上,徐文下意識地退了一個大 步。
  場面突呈無比的緊張。
  白眉老僧目芒一斂,自語般地道:「我佛慈悲,弟子面壁三十寒暑,仍然動了 嗔念,佛說無相,弟子仍著了相,三十年苦參,竟未能掃除塵埃……」
  少林掌門伏跪於地,道:「弟子罪孽深重了!」
  掌門人這一下跪,其餘弟子,悉數跟著跪下。
  緊張的氣氛,變為無比的肅穆。
  徐文目注蔣尉民,道:「世叔,尊意如何?」
  此刻蔣尉民已冷靜下來,悠悠地道:「先去辦另一件大事吧。」
  「大事?」
  「嗯!」
  「也好。」
  蔣尉民沉聲問白眉老僧道:「禪師乃有道高僧,破關出面,後輩等不能不知進 退,以違武林尊卑之旨,但願五日內能有明確答覆,後輩二人暫且告退!」
  說完,拱拱手,拉著徐文,轉身向寺門走去。
  身後,傳來一聲悠長的佛號。
  出了山門,徐文忍不住問道:「世叔,那白眉老僧是什麼輩份?」
  「上代掌門的大師兄,年已百歲開外,法號『無相』,一甲子之前,充為少林 第一高手,性情十分古怪,嫉惡如仇,武林中無人不欽,曾博得聖僧之稱。」
  「此事如何了?」
  「五日後再說吧。」
  「世叔說有大事要辦?」
  「是的,我便是為了這事趕來。你世妹也來了。」
  「哦!世妹現在……」
  「在山下等候。少林規矩,女子不許入寺。」
  「世叔說的大事是什麼?」
  「『衛道會』傾巢而出,進攻『五方教』……」
  徐文心頭一震,道:「何時?」
  「我因無意中碰上了『毒經』這檔事,繞道奔了來。因為我想到『毒經』與你 父有關,可能也牽涉上『五方教』。『衛道會』的人馬今晨進後峰山區……」
  「那雙方可能已接觸了?」
  「可能。事關武林劫運,我也是被害者之一,所以想為此盡點力,想不到…… 唉!黃明竟然已遭了不測!」
  言下,又是該然欲泣,足見他師徒情分之深。
  徐文卻是惶急萬狀,熱血陣陣沸騰。「五方教主」是本門叛逆,決不能讓「衛 道會」捷足先登。雖然雙方勝負之數未可預卜,但父親與母親還在「五方教」手中 。上官宏一行與父親是生死仇人,如「衛道會」得手,後果難以想像。
  也許,此刻趕往已嫌遲了……
  心念之中,恨不能插翅飛去。
  蔣尉民突地停了腳步道:「賢侄,也許我們都錯了!」
  「錯了,什麼錯了?」
  「你不是說黃明在斷氣前向你說:令堂……『毒經』……少林僧……幾個斷續 不全的字眼嗎?」
  「是的。」
  「我早先要黃明設法投身『五方教』有三種用意……」
  「哪三種用意?」
  「第一,查探『五方教主』的來歷、出身,以解開對方毀我開封府第、追殺我 父女之謎。第二,伺機盜取『佛心』。第三,算是為武林盡一份綿薄。」
  「哦?」
  「所以,有一個可能,黃明盜取『佛心』之時,沒有得手,而帶出『毒經』。 與他同道的四名使者,一是追截黃明,也可能是黃明的『毒經』露了底,引起爭奪, 於是四人死在『毒經』所附劇毒上。此際,恰好碰上少林弟子,乘機劫奪……」
  「黃明大哥之死呢?」
  「我現在想到了,他是死於四使者之一的手下,因為他們都是用劍的,而少林 僧人從無帶劍行走江湖的,劍術也非少林之長,就是說少林僧在奪『毒經』時,黃 明業已傷在劍下,只是沒有斷氣。」
  徐文點頭道:「世叔推測的極合情理……」
  「還有一個可能。」
  「什麼可能?」
  「黃明自知難以活命,而把『毒經』交託那少林僧。可惜,那少林僧死了。」
  「是的,也有可能。可是黃明大哥曾先提家母?」
  「可能他已碰到令堂,想告訴你有關令堂的訊息,但力不從心,他已說不出來 了,而『毒經』一事,又非交代不可,所以才說出了三個斷句……」
  徐文深深一想,道:「如見到家母,這謎底或可揭開。」
  蔣尉民頷了頷首。
  徐文目光朝遠近的山巒一掃,道:「世叔,可有能通後峰的捷徑?」
  「怎麼樣?」
  「小侄想先一步趕去。」
  「不會會你世妹了麼?」
  「小侄……心急如焚,唯恐家父母在雙方火並中受害,是以……」
  「這……最好是繞行山腳,前後峰險阻重重,求近反遠了。」
  「如此容小侄先走一步?」
  「好,你先走吧。哦!慢著……」
  「世叔還有話指示?」
  「那冊『毒經』,你以前見過嗎?」
  「不曾。不過,小侄幼時所練毒功,與上面所載的路數口訣完全一致,小侄在 寺中略略過目……」
  「我懷疑一件事……」
  「何事?」
  「『五方教』似與令尊有某種關係存在!」
  「小侄也有此想,這不久便可證實的。」
  「好了,你去吧,我與明珠隨後趕來。」
  「失禮了!」
  說話聲中,身形一起,如電般朝峰下瀉去。
  一路之上,他展盡全力飛馳,現在的時間可說是分秒必爭。
  但,無論如何快,人的體力終是有其極限的。這段山程,少說也有七八十里, 能在兩個時辰之內趕到,便相當難能的了。
  他不斷地冥想著可能發生的情況,心內有如火焚。
  正行之間,只見一條人影,踉踉蹌蹌,迎面奔來。
  徐文不期然地剎住勢子,只見來的是一個行腳僧人,形象狼狽十分,一時動了 好奇心念,脫口喝了一聲:「站住!」
  那僧人收步望了徐文一眼,突地「砰」然栽倒,口中吐出白沫,喘息如牛。看 來是疾奔之後脫力的樣子。
  徐文心想自己沒有工夫管這些閒事了,彈身正待上路……
  突地——
  數條人影疾奔而至。那少林僧掙起身來,回頭望了一眼,舉步又奔,但只三四 步,便又仆倒。
  徐文不期然地卸了勁道,停住勢子。
  人影如飛而至,是四名勁裝黑衣漢子,其中一人大叫道:「那禿驢在這裡了!」
  徐文橫身一欄,冷冰冰地道:「站住!」
  四黑衣人齊齊收勢,其中之一惡狠狠地瞪了徐文一眼,道:「小子,你找死麼?」
  另一人已撲向那名脫力的和尚。
  徐文頭都不轉,一閃身,又回到原處,像是根本不曾移動過。
  「哇!」
  那名撲向僧人的黑衣人倒地而亡。
  這一手,嚇得其餘三個黑衣人亡魂皆冒。
  徐文喝問道:「報上來路?」
  黑衣人之一戰慄地道:「『五方教』巡山弟子……」
  話還沒說完,徐文已出了手,只那麼輕描淡寫地一揮,三名黑衣人慘號著栽了 下去,至死還不知道是如何死的。
  徐文回身向面無人色的僧人道:「你是少林寺的弟子?」
  「是的。」
  「你走吧。」
  「哦!施主,你……你……可是『地獄書生』?」
  徐文一怔神,道:「不錯。怎麼樣?」
  那和尚掙起身來,激動地道:「阿彌陀佛,我佛有靈小僧正要找施主!」
  徐文一震道:「什麼?找在下……」
  「是的。小僧法號『了因』。的確是幸會了!」
  「找在下何事?」
  「數日前,小僧在遂平道上,無意中碰見一場兇殺慘劇……」
  徐文心中一動,道:「請說下去?」
  「兇殺的是五名『五方教』錦衣高手……」
  「啊!」
  「其中一名,重創未死,見小僧路過,托小僧把一件物事交與施主……」
  徐文面色大變,慄聲道:「還有呢?」
  「了因」驚驚地望了徐文一眼,接著道:「小僧因另外有事,把那物事交與師 弟『了空』先攜返少林……」
  徐文又「啊」了一聲,連退三步,面色變得更難看了,那神情,使「了因」和 尚大感駭然,話聲也因之止了。
  這的確是一個可怕的誤會。
  徐文內心悚慄不已,若非「無相禪師」現身,勢必血染少林不可,而結果卻不 幸被蔣尉民事後猜中,竟然是一場誤會,真是不幸中之大幸。
  當下激動地又道:「那托物之人還說了什麼?」
  「沒有,僅說了無論如何把此物交與『地獄書生』,同時決不可觸及內中之物, 因它塗有劇毒,說完,便……」
  「然則大師父何以知道在下便是『地獄書生』?」
  「施主『毒手』之名,江湖中恐婦孺皆知。」
  徐文愧疚萬分,忙道:「請大師父上復貴掌門人,就說在下致十二分歉意,五 日之約取消,容在下日後登寺負荊請罪!」
  「了因」和尚大惑不解地道:「小僧不明白施主話中之意?」
  徐文無暇解說,也不便於解說,含混地道:「大師父回到寺內,便可明白洋情 。恕在下不能久留,就此別過!」
  說完,雙拳一抱,彈身疾離。
  事實證明,少林那名叫「了空」的弟子,受「了因」的再托付,先把「毒經」 攜返少林,路上必是一念好奇,忘了同門的告示,擅自開視「毒經」,以致中毒而 亡,恰被蔣尉民瞥見,這誤會便坐實了。
  黃明之死,是死於同伴「五方使者」的劍下無疑了。
  原因既明,雖因大鬧少林而感歉疚,但內心卻輕鬆了不小。
  半個時辰之後,徐文來到了嵩山後峰,照著不久前黃明的指示,逕奔「五方教」 總壇所在地的密谷。
  一路之上,發現不少死屍。
  這情況,顯示「衛道會」業已發動了攻擊。
  心頭一急,身形更緊了。
  越接近密谷,死屍越多。從死者衣著判斷,多半是「五方教「徒眾。
  徐文急越外谷,到了山腹通道之前,數條人影現身攔住去路,為首的是一個藍 衣中年,他,赫然是「衛道會」總管古今人。
  古今人率人守衛,表示「衛道會」攻擊業已得手。
  徐文一止步,冷冷地道:「古總管,幸會!」
  古今人抱拳哈哈一笑道:「少俠來得好,請進!」
  說完,側身讓道。
  徐文現在對於「衛道會」既非敵,也非友,他是要來辦自己的事,略略遲疑之 後,向古今人抱了抱拳,道:「貴會此行很順利?」
  「初步行動是很順利,沒有遭遇重大抵抗。」
  「目前情況如何?」
  「未可逆料。」
  就在此刻,一名黑衣漢子奔了出來。
  古今人迫不及待地道:「裡邊情況如何?」
  黑衣漢子滿頭大汗,氣喘吁吁地道:「雙方傷亡相等,戰況十分慘烈!」
  徐文虛懸的心,落下一半。
  黑衣漢子又道:「對方一般的身手都很強,看來我方處於劣勢。」
  「好,你休息一會!」說完轉向徐文道:「敝會生曾提及閣下,希望閣下能暫 摒恩怨……」
  徐文一揚手,道:「在下的行動自己作主,再見了!」
  一彈身,向窟道中奔了進去。
  沿道屍體纍纍,血腥刺鼻,看來「衛道會」突破這窟道時,付出不少代價。
  穿過長長的黝黑窟道,眼前一亮,到了裡谷,震耳的廝殺聲也同時入耳。
  徐方展目一望,這谷天然奇地,四面裡巨峰圍繞,形成一口巨大的井,靠裡的 一端,房舍毗連。這時,人影閃晃,遙遙可見刀光劍影。
  慘號聲!
  暴喝聲!
  喊殺聲!
  交織成了一首瘋狂而恐怖的樂章。
  徐文的目光四下掃掠了一遍之後,彈身朝鬥場奔去。
  猩紅的血!
  殘缺的屍身!
  斷刀,折劍!
  繪出了一幅不忍逼視的奇慘畫面。
  兇惡的拚殺,如火如荼,誰也不曾注意到這位煞星的來臨。
  徐文直朝鬥場欺去,只見上官宏夫婦雙戰「五方教主」。滿場中,數這一對最 酷烈。其餘「轎中人」杜如蘭、「喪天翁」、「痛禪和尚」、「崔無毒」……一干 高手,或一對一,或一對二,迎戰一批錦袍錦衣人。
  剩下的二三流弟子,形成混戰。
  差不多的人,都是雙目赤紅,渾身浴血。
  徐文特別注目的,除了「五方教主」之外,便是大母「空谷蘭蘇媛」與「橫天 一劍」魏漢文一對,兩人備迎戰了一名「五方使者」。「橫天一劍」,劍勢如虹, 迫得對手險象環生,而「空谷蘭蘇媛」卻被對手打得手忙腳亂,招式不成章法。徐 文心念疾轉,看情況這拚鬥,「衛道會」方面稍處下風,但一時還不致有多大變化, 自己最緊要的是先救出父母。
  心念之中,穿越戰圈,向那片房屋射擊。
  當身形穿過「空谷蘭蘇媛」身側之際,順手向她的對手攻出一掌。
  「哇」的一聲慘號,那名錦衣少年棄劃而倒。
  「空谷蘭蘇媛」被這猝然的情況驚得一呆,徐文已穿人群而過,她沒有看清是 誰助了她一著。
  徐文一路穿行,凡順手的,就賞他一指,穿過鬥場,死在「毒手」之下的,在 十餘人之譜。
  他一心懸念父母的安危,直闖入屋。
  他搜完了一間又一間,連半個人影都沒有。看來教徒已全部參戰了。
  突地,他發覺自己的行為近乎愚蠢,「五方教主」經營這地方,必然有秘室之 類的建築,父母親被他劫持,定然囚禁在極隱秘的處所,似自己這般搜尋,等於白 費氣力,還是先解決「五方教主」為上。
  心念之中,他掉頭奔了出去。
  只這片刻工夫,場中情況又起了變化,「五方教徒」個個驍勇耐戰,「衛道會」 已居於劣勢。
  一聲暴喝夾慘號俱起,「痛禪和尚」劈了對手。
  接著,「喪天翁」也告得手。
  兩名拔尖高手突入人群,劣勢又告扳轉。
  徐文冷陰陰地欺到了「五方教主」這一組圈子邊。
  「『地獄書生』!」
  「『地獄書生』!」
  一人呼,數人應,殺氣蒸騰的現場,加上了一層恐怖的色彩。
  「五方教主」如非練成了「佛心』所載玄功,他決無法在上官宏與「雲中仙子」 這對夫妻手下,頡頏如此之久。
  在驚呼「地獄書生」的聲音中,「五方教主」目光朝徐文掃了過來。
  高手過招,絲毫不能分神,這一來,等於給對手以可乘之機。
  「砰!砰!砰!」
  挾以一聲愁哼,「五方教主」連中三掌,身形踉蹌之下,一股血箭射了出來。
  上官宏與「雲中仙子」一左一右,殺著跟蹤出手……
  「五方教主」身形玄奇至極地一旋,竟然脫出上官宏夫婦的威力圈外,一個倒 射,疾逾星火地向總壇房舍方向瀉去。
  同一時間,一條人影凌空射起,弧形劃落,一道狂颶從空卷壓而下。
  「嗯!」
  悶哼聲中,「五方教主」被迫回地面。
  人影疾瀉而降,他,正是「地獄書生」徐文。
  兩人面面相對,「五方教主」驚悸地步步後退。
  徐文滿懷怨毒,目爆殺光,亦步亦趨地親迫著毫不放鬆。
  「雲中仙子」嬌軀一挪,玉掌從後切向「五方教主」的後心……
  「住手!」
  「雲中仙子」不期然地收手後退,困惑地掃了徐文一眼。
  「五方教主」停止了後退之勢,眼中儘是驚怖之色。
  徐文咬了咬牙,厲聲道:「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你該認命了!」
  「五方教主」嘿地一聲怪笑道:「徐文,如果你要父母的命,現在履行諾言還 來得及……」
  徐文目眥欲裂,暴喝道:「住口,你在做夢!」
  「你以為本教主敗了麼?你以為『五方教』就此冰消瓦解麼?告訴你,小子, 如果你這樣想便錯了!」
  「家父母究竟被你囚禁何處?」
  「你想和他們見面麼?容易得很,立即踐約!」
  徐文恨不能把他生撕活裂,目前「毒經」業已從少林寺中得回,剩下的便是救 出父母,然後按門規執法了。
  場中拚搏仍然繼續。
  上官宏夫婦緊盯住徐文與「五方教主」這一對。
  「橋中人」老尼杜如蘭,這時解決了對方,欺了過來,冷厲地道:「『五方教 主』,你該交出『佛心』了?」
  「五方教主」狡黠殘狠的目光一瞟杜如蘭,道:「當然,如你有本領,便可取 回去!」
  杜如蘭一揚掌,向「五方教主」劈了過去……
  徐文橫身一攔,道:「誰也不許出手!」
  杜如蘭收回了手掌,憤然道:「徐文,你這是什麼意
  思?」
  徐文眼都不轉地道:「他應該由在下處置!」
  「為什麼?」
  「這一點尊駕可以不必問!」
  「衛道會主」接口道:「徐文,你當知他對整個武林的威脅?」
  「這點在下明白!」
  「你打算如何處置他?」
  徐文當然不能洩露本門秘密,心念一轉,道:「上官會主,在不認為閣下等該 先行結束拚戰,再及其他,方為上策?」
  「衛道會主」遲疑地道:「本會付出極大的代價……」
  「在下亦然!」
  「你能篤守武林公義麼?」
  「人格擔保!」
  「好,暫時交給你!」
  說完,一揮手,與「雲中仙子」、「轎中人」齊齊向場中央欺去。
  「五方教主」陰森森地道:「徐文,你竟然與仇家伉瀣一氣,置血仇於不顧……」
  徐文不屑地一哼道:「那不關你的事!」
  「你可否想到他們在利用你毀了本教之後,將如何對付你?」
  「這是我個人的事!」
  「你情願犧牲父母之命麼?」
  「你講什麼都是空的,今天你必須在門規之下伏法!」
  「五方教主」倏地後退一步,慄聲道;「你開口門規,閉口門規,怎麼回事?」
  徐文回顧無人,抑低了聲音道:「叛徒,本人已受命為『萬毒門』第十五代掌 門弟子,明白了吧?」
  「五方教主」雙目圓睜,激越地道:「你……受伍尚之命入門?」
  「你錯了,本人受師太祖之命清理門戶!」
  「你……奉師……太祖之命……」
  「現在先說出我父母囚禁之處?」
  「還是不說為妙……」
  「為什麼?」
  「上官宏夫婦、橫天一劍』、『空谷蘭蘇媛』,這些人會放過他倆麼?」
  徐文為之一窒,這確是實話,母親倒無所謂,父親只要一現身,這些仇家與之 不共戴天,後果實在堪虞,但,難道讓父母仍陷於不明的情況中麼?在沒有露面之 前,誰能保證他們是否真的安全呢?
  心念之中,一咬牙道:「別人尋仇,是另一回事,現在你先說出囚禁處所!」
  「那處所十分隱秘,除了本座之外,無人知曉……」
  「要你說?」
  「說出來你也找不到,除非本座帶路。」
  「事到如今,你還想弄玄虛麼?」
  「信不信由你。」
  徐文窒了片刻,道:「現在報出你真實姓名來歷?」
  「辦不到!」
  徐文七竊冒出了煙,切齒道:「你當真至死不悟麼?」
  「五方教主」陰惻惻地道:「誰說本座會死?本座如死,在場的將全部殉葬!」
  這話聽來令人不寒而慄。
  徐文厲聲道:「今天如果再讓你逃出手去,我自決當場!」
  「那你準備自決好了。」
  「你……還有人性嗎?」
  「哈哈哈哈,小子,人性獸性,其間又相去幾何?」
  徐文按住將要進爆的殺機,狠聲道:「我們先算算私帳也好,你以不同形貌, 數次暗算本人……」
  「不死是你命大!」
  「你姦污『天台魔姬』使她羞憤自殺……」
  「不能做本座夫人,是她福薄!」
  徐文狂叫一聲,一掌劈了出去。
  「五方教主」雙掌一圈,竟把徐文雷霆萬鈞的一擊,消解於無形。徐文心頭大 駭,看樣子在這不長的時間裡,他似已恢復了全部功力,這使徐文警惕大生,心一 橫,施出了「毒手三式」。
  徐文明白,只有這「毒手三式」還可制得住對方,一二兩式根本莫奈其何。
  這一擊,他用上了十二成真力,勁勢之強,招式之辣,世無其匹。
  「嗯!」
  悶哼聲中,「五方教主」身形一個踉蹌,退了三四步,
  陡地倒射而起……
  「哪裡走!」
  巨喝如雷聲中,數道如山掌力,把「五方教主」震回原地。
  出手的,赫然是上官宏夫婦等七八名頂尖高手。
  徐文這才發現拚鬥業已結束,遍地非死即傷,「衛道會」的高手們,業已圍了 過來,在三丈外各佔一個方位,把自己與「五方教主」圈在中心。
  「五方教主」目光環掃四周,驚怖之中不失殘狠。
  徐文心知對方太過凶狡,如不制住,難免再生變故。那父母的下落與師門嚴命 可能又將落空了。
  「躺下!」
  暴喝聲中,他再次攻出了「毒手三式」。
  「哇!」
  慘號夾著悶哼同時傳出,在場的無不悚然變色,只見「五萬教主」連退四五步 之後,「砰」地坐了下去,口血汩汩而冒,濡濕了整幅衣襟。徐文在對方拚命反擊 之下,悶哼出聲,倒撞了兩三步才穩住身形。
  「喪天翁」怒哼一聲,口裡道:「好歹無廢了他的功力再說!」
  徐文大喝一聲道:「不許動他!」
  「喪天翁」橫眉豎目地道:「什麼意思?」
  徐文咬緊牙關道:「你們誰也沒有資格動他!」
  「小子,你未免太目中無人了……」
  「閣下不信就出手試試看?」
  「老夫不信這個邪……」
  「衛道會主」沉聲道:「護法且請退下。」
  「喪天翁」究其實真不敢與徐文硬碰,藉此收蓬,氣呼呼地收回腳步。
  「五方教主」喘息了片刻,一抹口進血漬,顫巍巍地站了起來。
  徐文向前一欺,「五方教主」驚悸地向後一退。
  場中的空氣仍然緊張得令人窒息。
  「五方教主」慄聲道:「我們的事不能當眾解決!」
  徐文沉重地一點頭道:「這我知道!」
  一直不曾開口的「痛禪和尚」凝重十分地道:「徐少俠,你們不能私相授受, 必須對武林同道有合理的交代?」
  徐文心中大感為難,論理,「五方教主」肆虐武林,同道受害不計其數,是該 有所交代,但清理門戶是派內私事,不能公開……
  心念數轉之後,毅然道:「對武林會有明確交代的!」
  「如何交代?」
  「此刻言之過早!」
  「這話什麼意思?」
  「在下不擬解釋,但保證必有交代。」
  「五方教主」殘狠的目光一掃「痛禪和尚」,厲聲道:「周大年,背主叛門之 徒,還逞什麼口舌?」
  「痛禪和尚」驚怔地退了數步,他想不透「五方教主」何以也知道他的底細? 他的目光瞟向了「衛道會主」上官宏。
  上官宏開了口:
  「閣下知道的事不少?」
  「五方教主」恨聲道:「上官宏,本教主知道的比你想像的還多。」
  「閣下指的是他當初沒有執行徐英風的命令?」
  「當然,你最清楚這一點。」
  「閣下可知『大義』兩字何解?」
  「知與不知沒什麼分別!」
  「對了,這便是正邪的分野……」
  「上官宏,你現在得意還嫌過早,你以為勝敗已成定局了麼?哈哈哈哈……」
  笑聲有如荒山狼嗥,使人聽了心裡有說不出的感受。
  「喪天翁」聲如沉雷地道:「會主,請當機立斷,勿貽後患!」
  這話引起了全場共鳴,齊把目光射向「衛道會主」上官宏。只有徐文例外,一 張俊面,其寒如冰,慄聲道:「在下鄭重聲明,誰也不許動他。」
  場中傳出一片怒哼之聲,徐文的話引起了極大的反感。「五方教主」為武林公 敵,受害者不計其數,「衛道會」付出如此高的代價,而徐文未表明立場,一味獨 斷獨行,自然令人不服。
  「衛道會主」上官宏力排眾議,道:「徐文,本座相信你會有交代,不過,對 方必須先說明兩件事。」
  「哪兩件事?」
  「第一,他的姓名、來歷,務必先行交代!」
  這並非苛求,徐文又何嘗不極想知道這一點。當下,接口轉向「五方教主」道 :「你閣下想來已聽清楚了,答覆吧!」
  「五方教主」陰陰地道:「本座不擬答覆!」





第二十一章 怨散仇消(2)

  所有在場的聞言之下,無不勃然震怒。
  徐文也怒不可遏地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五方教主」不愧一代梟魔,蠻無所謂地道;「徐文,這對你並無好處!」
  這話使徐文莫測高深,猜不透言中之意,無奈之下,轉向「衛道會主」道; 「會主且先說出第二件事?」
  「衛道會主」窒了一窒,才沉緩地道:「再交出『七星堡主』徐英風!」
  徐文俊面一變;尚未答腔;「五方教主」已呵呵怪笑道:「徐英風如果現身, 怕不被爾等撕為碎片?」
  話雖實情,但極富挑撥性。徐英風與徐文是父子關係,一旦上官宏等展開索仇, 他自不能袖手。如果情況。演變至此的話,後果極難逆料,因為「衛道會」雖人多 勢眾,但對徐文的身手是存有顧忌的,而徐文也不願在一未解決門戶私事之前,掀 起另一爭端。
  其中仍然顧忌的是「五方教」除了現場死傷的人外是否另密狀有高手,殊難逆 料;如果徐文與上官定等動上了手,無疑的給「五萬教」以反噬之機。
  在場的,差不多都是老江湖,這些利害關係,是知道衡量衡量的,所以「五方 教主」話落之後,沒有人隨便開口。
  場面顯得詭譎而沉悶。
  久久之後,徐文才開口道:「在下先與他易地解決另一問題,會主所提出的兩 個問題,在下會有答覆!」
  「橫天一劍」魏漢文與「空谷蘭蘇媛」並肩而立,面色鐵青,幾番欲言又止。
  徐文故意不把目光轉向這一對,因為那使他心痛,他受不了父親當年的令人發 指的行為。
  就在此刻——
  兩條人影突然到了場中,一個是江湖郎中裝束的怪人,一個是仙露明珠般的少 女。
  來的,正是「妙手先生」蔣尉民父女。
  蔣尉民的身份,除了徐文與「空谷蘭蘇媛」之外,無人知道。

《 本帖最後由 陸戰男兒 於 2010-7-10 12:49 編輯 》

Rank: 14Rank: 14Rank: 14Rank: 14

論壇特頒成就勳章 顧問勳章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SOGO綜合圖區之星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綜圖精英分享家勳章 懷舊風車之星勳章 原創寫手勳章 經典文章之星勳章 性感誘惑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激情性愛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西洋辣妹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美食達人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狀態︰ 離線
47
發表於 2010-7-10 12:48:17 |只看該作者
  「五方教主」突地縱聲狂笑道:「好哇?當真的群賢畢至,少長威集了。該來 的,都來了!」
  照情況,「五方教主」已成了甕中之鱉,而他竟能笑得出來,這使在場的每一 個人心裡繫上一個老大的疙瘩。
  蔣尉民凝望了「五方教主」半晌,突地驚呼一聲道:「你……」
  你什麼,他沒有接下去,但這聲驚呼,業已引起全場注意,包括徐文在內。
  「五方教主」雙目射出凶光,厲聲道:「本座怎麼樣?」
  蔣尉民先瞟了徐文一眼,心思沉重地道:「的確想不到……」
  「想不到什麼?」
  「易容之術,雖無門戶之別,但有精粗之分;教主雖改變了聲音,但區區仍能 從易容術方面,判斷得出教主的來歷!」
  這等於是告訴眾人,當前的「五方教主」並非本來面目,而是易容改聲的。
  徐文脫口大叫道:「他是誰?」
  「五方教主」冷森森地道:「小子,我們換個地方解決彼此間的過節……」
  蔣尉民接過話道:「徐文,我贊成對方的提議。」
  徐文困惑地看了蔣尉民一眼,知道這話大有文章,但又不便當眾問出口,因為 蔣尉民的秘密與自己的身份都不能洩露。當下向「五萬教主」道:「何地解決?」
  「可以隨本座來……」
  蔣尉民一抬手道:「區區毛遂自薦,願作見證人!」
  「五萬教主」立即應道:「使得!」
  徐文歉然瞥了蔣尉民一眼,道;「此事毋須見證,也不便第三者介入。」
  話說得斬釘截鐵,毫無轉圜的餘地。
  蔣尉民一攤手,沒有再開口。
  徐文一揮手,道:「請吧!」
  「五方教主」挪步向圈外走去,徐文緊緊相隨。站在這方位的,是「喪天翁」 與「橋中人」。兩人怒目而視,沒有讓路的跡象。
  徐文目中碧芒一閃,沉聲道:「請讓道!」
  「喪天翁」與「轎中人」似被徐文的無形殺氣所懾,不期然地向兩側各挪了兩 步,「五方教主」與徐文先後穿出圈子,向當中的巨屋走去。
  「衛道會主」目送兩人消失在巨宅門內,然後下令道:「請各位護法及堂主密 切監視總壇房舍,其餘各堂屬弟子清理現場。」
  一聲令下,各堂主以上高手,齊齊朝巨屋採取了包圍之勢,其餘不足二十的弟 子,動手救死扶傷……
  蔣明珠焦灼地向蔣尉民道:「爹,他有危險嗎?」
  蔣尉民答非所問地道:「唉!實在想不到,劇變將要發生了!」
  「什麼劇變?」
  「稍停便知。」
  「他……有危險嗎?」
  「不會。」
  「爹如此肯定麼?」
  「嗯!」
  「女兒看『五方教主』眼神不善……」
  「不至於。」
  「爹知道他的真面目?」
  「孩子,別多問,靜待下文吧。」
  夜幕漸垂,谷中一片晦冥。所有的目光,都注視著總壇房舍中最高的那座令廳, 格於江湖規矩,沒有人欺近去妄圖窺探。
  許久,不聞任何動靜。
  且說,徐文跟在「五方教主」身後,進入令廳。徐文心存警惕,冷喝一聲道: 「站住,此地最好!」
  「五方教主」回過身來,兩人相對站在廳地中央。
  徐文咬了咬牙,道:「可以說話了!」
  「五方教主」顯得十分沉靜地道:「容我先問你幾句話……」
  「問吧!」
  「你已正式成為『萬毒門』掌門弟子?」
  「不錯。」
  「也得了本門心法?」
  「是的。」
  「你所有的招式何名?」
  「你沒有知道的必要。」
  徐文伸手懷中,摸了摸那粒師太祖所賜「法丸」,確定沒有失落,才安了心。 這「法丸」是「萬毒門」執法之物,給叛徒服用以代替誅戮。
  「五方教主」哎喲一聲,張口吐出一口鮮血,身形搖搖欲倒,慄聲道:「你奉 命清理門戶?」
  「一點不錯,但在執行本門規則之前,你先交代幾件事……」
  「你……容我坐下說話麼?」
  徐文見對方傷勢甚重,料想他已無甚作為,一頷首道:「可以,但別打算玩花 樣!」
  「五萬教主」艱難地移動腳步,走到靠右一排交椅的首位上坐下。
  徐文逼近了兩步,厲聲道:「我父母究竟在何處?」
  「你父徐英風早已死了……」
  「什麼?死了?」
  「不錯,死了。」
  徐文目眥欲裂,厲吼一聲道:「你曾說過是被你囚禁?」
  「五方教主」陰狡地道:「兵不厭詐!」
  「如何死的?」
  驀在此刻——
  一聲山崩地裂的巨震傳入耳鼓,窗子門戶被震得格格作響。
  徐文面色大變,目中殺光暴露,慄聲道:「怎麼回事?」
  「五方教主」哈哈怪笑一聲道:「沒有什麼,出谷通道被封死了……」
  「你……」
  「我早說過『五方教』並未真的到了山窮水盡之境,勝負未可逆料。」
  「我劈了你!」
  「遲了!」
  徐文伸手抓了過去,「五方教主」的座椅閃電般下沉,徐文一抓落了空,椅子 復原,卻失去了「五方教主」的蹤影。
  一個意念般掠過腦海,他心裡暗叫一聲:「不妙!」身形一彈,如疾箭般向靠 自己最近的窗口射去。
  「轟隆隆!」
  徐文後心挨了重重的一擊,眼前一黑,撞下地去,煙硝刺鼻,他失去了知覺。
  不知過了多久,神智復甦,心頭升起了第一個念頭:「我沒有死麼?」
  四周寂靜如死,黑暗中可見星光閃爍。
  他翻身,翻不動,骨痛如折,用手一摸,發現自己被一根粗大的梁木壓住,要 起身非挪開梁木不可;仔細再一看,梁木的一端壓在自己身上,大半段卻埋在磚瓦 木石中,看來,總有數千斤之重。
  他冥想所發生的情況,幸而自己見機得早,否則焉有命在,早已被炸成粉碎了 。想來自己在沖窗口的瞬間,炸藥爆炸,後心被飛來橫木擊中,失去知覺,隨即被 倒坍的梁木壓在底下。不幸中的大幸,如果被磚石所掩,根本也就別想活了。
  徐文想到「五方教主」的奸狡,不由氣得發指,恨得牙癢癢地。那惡魔假作傷 重不支,要求坐下說話,使自己疏於戒備,猝然來上這一手。
  徐文大悔自己失算,不夠機警,結果吃虧在任性與自大之下。如果及時廢了 「五方教主」的功力,這一幕可能就不會發生了。
  由對方炸毀通谷隧道一點看來,「五方教」仍有高手在暗中潛伏,伺機而動, 難怪「五方教主」毫無畏死之容。
  拚鬥結束了麼?
  「五方教主」呢?
  「衛道會」的人呢?
  難道上官宏等業已全部遭了毒手?
  心念及此,不由憂急如焚。他試著運功,其力仍在,只是傷勢不輕,要想掙開 重壓,目前難以辦到。
  扭頭望去,只見原來與「五方教主」相對的令廳業已全部炸毀,其餘的房舍有 的半倒,只有遠處的未被波及,完好如初。
  可怪的就是沒有半絲人聲,不見半點燈光,黑黝黝的有如鬼域。
  當然,目前唯一急務是脫身,而脫身必須靠自己之力,首先第一步是恢復功力 。
  於是,他就被壓之勢,默運本門至高心法。
  天色微蒙,徐文運功療傷完畢,奮起神力,推開巨木,脫出身來。
  「沙!沙!」
  一陣輕微的腳步聲,來到身側不遠之處,徐文機警地伏下身去。
  只聽一個輕聲道:「這批傢伙沉得住氣,天快亮了,看來又是一番惡戰!」
  另一個道:「可惜『五雷珠』早已用罄,否則早可解決他們了……」
  「還不是甕中捉鱉。頭號敵人『地獄書生』被炸得的屍骨無存,『喪天翁』、 『橫天一劍』、『崔無毒』中計炸死,對方的實力已大打折扣……」
  徐文一長身,撲了過去。兩個談話的驚「噫」一聲,雙雙跳了開去,身手俐落 十分。
  「誰?」
  接著是一聲慘哼,其中之一栽了下去,那出聲發問的,折頭便朝暗影中遁去。 徐文如巨鷹般凌空撲了過去,一把抓住後衣領……
  那人被抓,反肘回劍。
  這一著的確厲害,徐文料不到對方手中有劍,而且反應靈敏。但那森森劍氣方 自一亮,徐文大驚,鬆手向側方電挪三尺。嗤!劍尖裂衣,差一點便將穿透左助。 他盛怒之下,反手就是一掌。
  慘哼再起,那人棄劍萎地,口裡嘶啞地吼道:「『地獄書生』!」隨即斷了氣。
  徐文大為失海,他是打算搞活口供的,這一來便砸
  徐文轉出瓦礫場所,正在思索該採什麼行動……
  突地——
  谷地中傳來了數聲暴喝,接著,起了搏殺的聲浪。
  徐文心頭一緊,彈身向昨日廝殺的處所奔了過去。
  天色已由拂曉的晦冥而轉明亮,場中人影幢幢,遠遠可見一圈人牆,儘是錦衣 勁裝。徐文暗忖,好詭詐的「五方教主」,原來他還保存了雄厚的實力,他炸封入 谷通道,顯然蓄意要盡殲來犯對手。
  心念之中,來到鬥場附近,他看了看地勢,登上谷邊一塊突巖,居高臨下,場 中情景,盡入眼底。
  只見場子中央人影翻飛,風起震動,劍影刀光,打得極是慘烈;場子四周,被 約百餘的錦衣勁裝劍手圍住。
  慘號頻傳,不問可知「衛道會」那些死剩的二三流弟子,正慘遭殺戮。
  如果這情況持續下去,「衛道會」勢必走上全軍覆沒之途。
  徐文熱血沸騰,身形拔升而起,一旋,再旋……
  「住手!」
  半空起了一聲慄人心魄的暴喝,場中人不期然地全住了手。一條人影從天而降, 他,正是「地獄書生」徐文。
  身形甫自一落,「衛道會」方面忘形地發出了一陣歡呼。
  「小子,你……沒有死?」
  「五方教主」欺了過來,聲音中充滿了震駭之情。
  徐文目光一掃現場,果然不見了「喪天翁」、「崔無毒」、「演天一劍」魏漢 文的影子。「五方教」那兩名已死的弟子所說不假,三人業已在昨夜遇害了。
  他的目光回到「五萬教主」面上,凝視著,如兩道有形的碧光。這目光,顯示 他心中的殺機業已昇華到了極限。
  「五方教」所有在場高手,無不面目失色。
  「地獄書生」不死,「五方教」的計劃算破滅了一半。
  「五方教主」的目光由驚悸而轉變為無比的兇惡,像是要擇人而噬的猛獸。
  徐文雖恨毒如狂,但頭腦仍是清醒的,他不希望任何人干預自己與「五萬教主」 之間的事。心念數轉之後,轉頭向上官宏道:「會主,抱歉在下昨夜食言,沒有依 約交代。這魔頭由在下對付,各位放開手殺吧!」
  這話,正解決了上官宏一行的困難。雖然他們恨「五方教主」入骨,但沒有一 人是他的對手。「雲中仙子」可以與他放手一搏,但要致他死命卻難,何況「五方 教」還有這多高手虎視眈眈。「衛道會」方面,二三流弟子幾乎傷亡殆盡,可說犧 牲慘重。當下,上官宏高應了一聲:「好!」
  場中搏殺又起。
  徐文對「五方教主」業已無話可說,只有先制服他,才能談其他一切。
  「五方教主」怨毒至極地道:「徐文,小雜種,我要把你搓骨揚灰!」
  徐文從喉裡厲哼一聲,撲了過去。
  出手便是「毒手第三式」。
  「五方教主」也是只攻不守,拚命反擊。
  一招!
  兩招!
  三招!
  「五方教主」口血連噴,身形搖搖欲倒。
  徐文在對方亡命反擊之下,身上中了不下八掌之多,逆血陣陣翻湧。
  這是一場武林百年難見的龍爭虎鬥,可惜沒人觀賞,敵我雙方,每一個活著的 人都捲入了殊死決鬥的風暴之中。
  雙方暫時停手喘息。
  徐文的眼珠幾乎突出眶外,慘厲地道:「我所使的,是本門『毒手三式』之中 的第三式『閻王宴客』,叛徒,你必然伏屍在這祖師爺手創的招式下!」
  「五方教主」連退數步,突地彈身向圈外電射而去。
  「哪裡走!」徐文大喝一聲,全速追了下去。
  突出戰圈八丈左右,徐文猛一用勁,追及了對方,一掌推了出去。
  悶哼聲中,「五方教主」前衝兩丈,回過身來。
  徐文直逼對方身前,切齒道:「你還想逃麼?」
  「五方教主」身形半蹲,雙掌虛空下按,身上的黑袍頓時鼓脹如球,頭頂上冒 出了蒸蒸白霧,口裡一字一字地道:「我死你也活不了!」
  徐文心頭大凜,不知對方要使什麼歹毒武功,當下也把功力提到極限……
  一條人影疾奔而至,駭呼道:「小心,他竟練成了『佛心』上所載的『乾坤寂 滅』……」
  來的,正是「白石神尼」的胞妹「轎中人」杜如蘭。「白石神尼」是「佛心」 主人,杜如蘭當然知道內情。聽那聲駭呼,證明事態相當嚴重。
  徐文心頭劇震,不知「乾坤寂滅」是什麼,但也沒有退縮的餘地。
  「呀!」
  一聲栗吼,「五方教主」下按的手掌向上翻起,電閃按出……
  徐文的「毒手三式」,也挾畢生功力發了出去……
  「轎中人」抽身暴退。
  罡風四射,裂空暴響。
  「哇!哇!」
  兩聲慘號幾乎不差先後地傳出,雙方栽了下去。
  徐文面如金紙,口血湧冒,剎那間,他完全失去了意識。
  「五方教主」卻是伏地而倒,猩紅的血,從臉孔貼地之處蜿蜒流出。
  「轎中人」老尼壯如蘭也呆了。
  良久,徐文意識復甦,一個聲音在心裡大叫:「徐文,你不能死,不能死,振 作起來!」
  「轎中人」挪步向「五方教主」身邊欺去……
  徐文心頭大急,拼盡餘力,嘶吼一聲:
  「不許動他!」
  這一吼,口血又告噴了出來,頭暈目眩,金星亂冒,但卻阻止了「轎中人」的 行動。倔強、信念。使徐文身上產生一種力量,支持著他站了起來。他面目的慘厲, 卻令人不敢逼視。
  搖搖欲倒的身形,好一會才穩定下來。
  他含糊地喃喃出聲:「他不能這樣死去,他必死在……門律之下,他有許多事 必須交代……」
  「轎中人」愣愣地望著徐文,不知他說的是什麼。
  場內瘋狂的搏殺如火如荼,慘嗥之聲四山齊應。
  「五方教主」四肢蜷動了一下,抬了抬頭。
  「轎中人」慄聲道:「他還沒有死!」
  徐文耐心地候著,如果他有餘力,他會先助他活過來,可惜,他已一絲多餘的 力氣都沒有了,殘存的力氣,僅只能支持自己不倒。
  他極快默運本門心法,希望恢復些功力。
  兩名錦衣劍士奔了過來,目光掃及現場,驚呼一聲,雙雙舉劍劈向徐文。
  「轎中人」雙掌一分,迎了上去,兩個回合,毀了兩名劍手。
  搏殺之聲轉為稀落,這一場恐怖的屠殺業已近尾聲。
  「五方教主」居然撐地坐了起來。
  陽光,從山尖透入谷底,一切都是猩紅的。
  人影豕窮狼奔,敗的在逃命,勝的在追殺。
  現場只有一個字可以形容:慘!
  徐文突地面向「轎中人」道:「請前輩暫避一時!」
  「轎中人」惑然道:「為什麼?」
  「晚輩要秘密解決一件事。」
  「貧尼必須追回『佛心,……」
  「晚輩負責辦到。」
  「轎中人」困惑地轉身退開。
  徐文這一陣已恢復了二三成真力。
  「五方教主」暗啞低沉地開口道:「天亡……我也!」
  「自作孽,不可活!」
  徐文向前一跨步……
  兩條人影從谷底方向奔來,赫然是蔣尉民父女。
  蔣明珠忘情地歡呼一聲道:「世兄,你無恙!」
  徐文感激地投以深深地一瞥。
  蔣尉民慄聲吼道:「徐文,你不能殺他!」
  徐文一窒,激顫地道:「為了什麼?」
  蔣尉民咬了咬牙,慄聲道:「你可以揭下他的頭巾與面具!」
  徐文大惑,心中疑雲大盛,看來蔣尉民早已知道對方是誰,他這話大有文章。
  「五方教主」費力地舉手,以中指戮向自己的「太陽穴」,意圖自決。
  徐文已無思索的餘地,一彈步,虛空一點,「五方教主」的右手嗒然下垂,口 裡喊出一種極其刺耳的嘶吼聲:
  「徐文……你……快下手殺了我!」
  徐文伸手一把抓落對方的頭巾與面具。
  「呀!」
  他驚怖至極地狂叫一聲,連連後退,「咚」地一屁股跌坐地上,面孔扭曲得變 了形,幾乎昏死過去。
  這一剎那,恍如末日來臨,又似被人生撕活裂,腦海裡一片空白。
  久久,他才淒厲地發出了絕望、悲苦、無助地呼聲:「這……不可能啊,太慘 酷了!天啊!天啊!」
  「五方教主」,赫然正是他父親「七星堡主」徐英風。
  他做夢也信不到會是這種使人不能置信的結局。
  「錦飽蒙面人」、「七星故人」、「黑面漢子」、「過路人」……這些曾對他 下過殺手的神秘面目,一個一個在眼前顯現。
  徐英風頭側的疤痕,像利刃穿透了徐文的心。
  父親不擇手段地要殺自己!
  他謊言劫持母親以要挾自己!
  他姦污了兒子的愛人「天台魔姬」!
  他一再地做出人神共憤地惡行,欺師滅祖!
  徐文的心碎了,靈魂似被剝離了軀殼,此刻的痛苦,沒有適當的字眼可以形容。
  他雙手絞扭著頭髮,再度慘厲地呼叫:「天啊!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 為什麼啊?」
  那聲音,淒厲得不像是發自人的口,令人不忍卒聽。
  蔣尉民掉下了淚水,慘然道:「英風兄,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徐英風仰窗望天,面孔扭曲,沒有吭聲。
  徐文突地站起身來,掉頭踉蹌向外奔去……
  蔣尉民橫身一截,激顫得語不成聲地道:「徐文,你能……一走了之,上官宏 他們會放過他嗎?」
  徐文哭出了聲音道;「世叔!我……怎麼辦?」
  「面對現實,先解決了當前問題,再慢談其他!」
  「可是……小侄……如何解決?我……除了死……」
  「不許說傻話!」
  數十條人影,齊朝這邊奔來。突地有人怪叫一聲:「徐英風,他是徐英風!」
  蔣尉民一拉徐文,折回徐英風身前。
  只見上官宏淒厲地大笑道:「徐英風,的確想像不到。這是天意!哈哈哈哈, 天意!」
  一條人影,向徐英風飛撲而來。
  徐文毫不考慮地橫身發掌。
  人影被迫了回去。她,赫然是大母「空谷蘭蘇媛」。
  徐文橫身攔在父親身前,面孔蒼白得不帶半絲血色,目光有一種瘋狂的跡象。
  上官宏暴喝道:「徐文,你要庇護他麼?」
  徐文口唇動了半晌,才迸出一句話道:「各位動手,必須先殺了在下!」
  空氣像是凝結了,使人鼻息皆窒。
  「空谷蘭蘇媛」厲聲道:「徐文,你要庇護他,照樣你必須殺盡在場的人!」
  徐文內心的痛苦難以言宣,父子之情,他不能袖手,然而父親是武林公敵;另 外,他是本門叛徒,自己成了執法者,這……
  他不敢再往下想……
  他望著這曾經是父親大夫人的「空芬蘭蘇媛」,面上波動著陣陣痛苦的痙攣, 無話可答。
  唯一之途,父子同歸於盡對方手下,因為子不能殺父,而父親確死有餘辜。
  母親呢?
  想到母親,他真想痛哭一場。可是,這場合他不能這樣做,他同時已沒有勇氣 向父親問母親的下落,他也不敢再回頭看一眼那曾經被視為神聖尊嚴而其實是最醜 惡的臉孔,他也覺得無顏對天下武林同道,但現在,他又不能逃避。
  就在此刻——
  一個黑衣人奔近上官宏身前,施了一禮,道:「稟會主,崔掌令與魏護法三位……」
  「怎麼樣?」
  「發現陳屍第二進院中!」
  「空谷蘭蘇媛」淒厲地大叫道:「漢文死了!」
  「雲中仙子」立即上前扶住她的肩頭,道:「請節哀順變!」
  「空谷蘭蘇媛」身形晃了兩晃,歇斯底里地狂笑起來,那笑聲,比哭還淒慘萬 倍。
  徐文受不住這無形的內外煎迫,狂聲大叫道:「你們出手啊!」
  「空谷蘭蘇媛」掙開了「雲中仙子」的手,向前一欺身,厲喝道:「徐文,閃 開!」
  徐文咬緊牙關道:「辦不到,你儘管出手就是!」
  「我不想殺你……」
  「同樣辦不到!」
  「看掌!」
  「砰」地一聲,徐文栽出一丈之外,口中射出一股血箭。他沒有還手,也沒有 運功護身,在場的都看得出,徐文存心尋死。
  「空谷蘭蘇媛」一呆,但,無比的怨毒催迫著她非殺徐英風不可。
  徐英風自決不成,而傷勢又重,自知難逃公道,索性閉上了眼。
  上官宏沉聲道:「徐文,你最好退出此間!」
  徐文一晃身,回到了原處,口裡道:「辦不到!」
  蔣尉民雙手直搓,顯出一種焦灼但又無可奈何的神氣。
  「空谷蘭蘇媛」突地回頭悲聲道:「魏護法的劍可曾……」
  一個黑衣武士立時捧上一柄帶鞘長劍,道:「在這裡!」
  「空谷蘭蘇媛」抽出長劍,拋了劍鞘,一抖腕,正待
  驀地——
  一條纖細的黑衣人影奔入場中,赫然是一個風韻依稀的半老徐娘,但眉目之間 卻鎖著極深的愁意,粉腮也呈蒼白之色。
  徐文悲呼一聲:「媽!」
  人已撲地跪倒。這時,他才痛哭失聲。
  這黑衣婦人,正是徐英風的二夫人藍玉珍,也就是徐文的母親。
  藍玉珍淚水盈睫,撫了撫徐文的頭頂,道:「孩子,別哭了,起來!」
  徐文一時哪能收得住滿腹錐心刻骨的悲憤,仍哀哀痛哭不已。
  藍玉珍手中捧著一個小錦盒,幽幽地道:「這是『佛心』,哪位收回?」
  「轎中人」上前宣了一聲佛號,道:「交與老尼吧!」
  她接了過來,退在一邊。
  藍玉珍突地向閉目坐地的徐笑風道:「英風,事到如今,我要說話了!」
  徐英風雙目一睜,凶芒熠熠,但隨即又垂下了頭,頹然道:「你說吧。」
  藍玉珍一拉徐文,黯然道:「孩子,起來,聽我說。」
  徐文收淚站了起來,全身卻抖顫不止。
  「痛禪和尚」向藍玉珍合十道:「二夫人,貧僧便是當年『七星八將』之首周 大年!」
  「我知道!」
  徐文淒涼地再喚了一聲:「媽!」
  藍玉珍幽長地歎了一口氣,拭了拭即將流出的淚水,粉腮突現一片堅毅之色, 道:「我不是你媽!」
  徐文駭然退了一步,慄聲道:「您說什麼?」
  藍玉珍先掃了上官宏一眼,然後才以慄人的聲調道:「徐英風也不是你父親!」
  徐文目瞪口張,連退數步,久久才顫聲道:「我……還活著麼?我是在夢中之? 還是……」
  「孩子,不是夢,你真正的父親是他!」說著,手指上官宏。
  上官宏面色大變,驚愕萬狀地望著藍玉珍。
  徐文以手擊頭,狂呼道:「我受不了,我……受不了!啊!天!這是怎麼回事?!」
  藍玉珍目注上官宏,繼續說下去:「上官宏,他便是尊夫人祝艷華當年所生之 子。我恰在他出生前三天生一女,生後兩天便夭折了。徐英風怕仇連怨結,本欲殺 了他,是我不忍,強抱來撫養,視為已出。這事沒有別人知道。他該是上官文,應 該歸宗認父!」
  此言一出,滿場皆驚。這真是意想不到的秘聞。
  徐文在驟然之間明白了。怪不得父親千方百計要毀自己,原來是這個原因。多 麼可怕,多麼離奇!他妄指仇家,要籍自己之手殺親父,存心多麼惡毒!
  上官宏陡地上前,一把抱住徐文,不,該改稱上官文了,淚落如雨,卻是一句 話也說不出來。上官文雙膝一屈,又是一陣悲從中來。他想到親生母親祝艷華的慘 遇,怨毒抬頭,但對像已成了徐英風。
  徐英風恨毒地叫道:「藍玉珍,你……你……」
  藍玉珍咬了咬牙,又道:「孩子,聽我說幾句話,我命一個叫黃明的送『毒經』 給你,收到了嗎?」
  徐文猛地抬頭起身,黯然道:「收到了。黃大哥……也死了!」
  事實證明,黃明被同路的錦衣劍土所殺;錦衣劍士觸「毒經」而亡;少林僧受 黃明臨死之托,也中毒身亡。結果弄出一場大風波。
  「孩子,還有『天台魔姬』,她曾以本身之血救你,我親眼見的。她……她死 了!」
  徐文點了點頭,當初「天台魔姬」口中的神秘黑衣婦就是她。
  「徐英風數次害你不死,本可歇手,因為你身世之秘並無外人知道,但因他頭 上留下的疤痕無法消除,所以勢成騎虎,只有狠心到底。我不恥他的為人,但我總 是他的妻子。現在,我出賣了他,為了大義,失了夫妻之義,我……」
  話聲未落,人已栽了下去,自斷心脈而亡。
  場中起了一陣嗟歎之聲。
  徐文突地彈身到徐英風身前,手指捻住「法丸」,厲聲道:「徐英風,你該碎 屍萬段,為了門規,你吞下去結束你罪惡的生命吧!」
  徐英風長歎一聲,接過「法丸」納入口中,仰面栽倒,登時氣絕。
  「空谷蘭蘇媛」悲呼一聲,前撲揮劍,斬下了徐英風的頭顱,然後高叫一聲: 「漢文哥,我來了!」倒劍自刎。這動作太突然,眾人搶救已是無反。
  「雲中仙子」挪步上前,上官宏一拉上官文道:「孩子,這是你後母。當初為 父的巧遇『白石神尼』,習成絕藝,嗣後與你後母成婚,生下你妹妹紫薇……」
  「啊!妹妹呢?」
  「咳!他命苦,現在山中撫育那因罪惡而生的孩子。」
  徐文黯然,當初傾心的紅衣少女,竟是自己的異母妹妹,真是不可思議。
  上官宏下令收屍理骨,救治那些未死的傷號。
  蔣尉民突地把上官宏扯到一旁,低語了許久。上官宏叫過上官文,道:「孩子, 你對明珠姑娘怎樣?」
  「天台魔姬」已死,徐文自無話可說,期期地道:「但憑爹作主!」
  上官宏向蔣尉民道:「好,就此為定,一月後愚父子登府求親!」
  蔣尉民哈哈一笑道:「如此先告辭一步了!」
  「請!」
  蔣尉民攜蔣明珠飄然而去。
  上官文困惑地道:「入谷通道不是被封了麼?」
  「蔣尉民已從藍玉珍口中探悉出另一條密道。」
  「哦!」
  現場清理完畢,已至未時左右,一行人懷看沉重而悲愴的心情,循密道出谷。
  —全書完——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4-5-8 01:18

© 2004-2024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