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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陸戰男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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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 陳青雲] [黑儒傳][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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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11 08:16:08 |只看該作者
  「第二孔叫『九幽留春』,是迷藥,中者心智立失,聽她控制!」

  丁浩聽了心頭有些發毛,接著問道:「第三呢?」

  「風流尊者」得意地道:「第三孔叫『九幽奪元』中者真元立散,功力盡失!」

  「最後一孔呢?」

  「九幽返本,是以上三種毒藥的解藥!」

  「那她憑此盒便可敵於天下了?」

  「風流尊者」神秘一笑道:「以下的老夫未便奉告了,『九幽寶盒』已是老夫
之物,不能全抖出來。」

  「那就是說有其短處?」

  「你自己去想吧!」

  丁浩心會一轉,淡然道:「區區有些懷疑……」

  「懷疑什麼?」

  「以許媚娘的狠毒詭詐,她能把這樣寶貝的東西拱手送人麼?這豈不等於功力
讓別人,自己還有什麼可恃?」

  「風流尊者上官鶚」面色一變,顯然丁浩這幾句話極具份量,使他覺得這推斷
可能性很大,怔了一陣之後,期期地道:「不可能吧?」

  丁浩一披嘴道:「閣下對他的為人,決不陌生,方纔的一幕,使是例子,以區
區觀察,如果許媚娘真有蟒皮套防身,不懼閣下的『食肉骷髏』,閣下當已想到後
果!」

  「風流尊者上官鶚」疑信參半地道:「這『九幽寶盒』老夫見過多次,不會是
假……」

  丁浩冷冷地道:「閣下何不試上一試?」

  話方出口,立覺不妥,這種殺人魔物,豈能輕試,況且眼前也沒有試驗的對象,
但話已出口收不回去了。

  「風流尊者上官鶚」突地陰陰一笑道:「酸秀才,為了要證實你的推斷,你願
意試一試?」

  丁浩不由一窒,這是生死交關的事,非同兒戲。

  當下冷靜地道:「是真是假,均與區區無涉,只是順口提醒閣下一句而已,閣
下想要證實,何個自已一試,反正盒中也有解藥,絕對無妨!」

  「你還是怕死的!」

  「哈哈,閣下盡可證明一下不怕死!」

  「風流尊者上官鶚」不由語塞,頓了一頓,轉變了話題道:「聯手之事如何說?」

  丁浩心念疾轉,「素衣仙子許媚娘」決不敢再現身。

  一則這老怪物盯在此地不放,再則她必深信「黑儒」真已有谷中打了一個來回,
說什麼她也不輕於嘗試。

  而真要進谷的話,實無把握,自已是從秘道脫身的,當下一搖頭道:「對不住,
區區沒有空!」

  「風流尊者上官鶚」伸手懷中,摸出錦盒……

  「閣下,在這種距離之下,你沒任何機會!」

  劍尖真指對方心窩。到底他是如何拔劍出手,「風流尊者」連看都不曾看清。

  丁浩接著又道:「上官鶚,把這撈雜子收起來,別打什麼鬼主意。」

  「風流尊者」尷尬地一笑道:「老夫並沒有什麼居心,你自多疑。」說著,把
錦盒放回懷中去。

  丁浩心想,這老怪物不知作了多少孽,殺之決不為過,但留他在此與許媚娘鬥,
也是件好事心念之中,收回了長劍,冷漠地道:「區區要先走一步了!」

  說完,彈身馳離,這一折騰,已是三更過外,奔了一程,突地大感失悔,「隔
世谷」牢中的老人,要自已為他尋找許媚娘的胞妹許春娘。

  「風流尊者」說不定知道她的下落,竟忘了順便問他一聲,人海茫茫,找人不
易,但不想走回頭路,只得罷了。

  天明之後,到了一個小鎮集,當路的小店,正十分熟門,做的全是那些「雞鳴
早看天」的趕腳人生意。

  丁浩進入一間小路店打早尖,昨夜只吃了些猴兒拋下的山桃,肚子已十分餓了,
雖是粗餚,淡酒,吃得倒也津津有味。

  日出之後,趁早趕腳的都已上了路,店內店外,頓時靜了下來。

  丁浩好整以暇地慢慢吃喝,小二對這位稀客,伺候得無微不至,這類雞毛小店,
衣冠齊楚的客人,很難得光顧。

  正在吃喝之際,忽見一個書僮打扮的少年,匆匆奔入店中,尖聲細氣地道:
「店家,來碗羊肉泡飯,快些!」

  那近乎女子的聲音,使丁浩不由自主地把目光移了過去,只見這少年似曾相識,
長得眉清目秀,的確有幾分脂粉氣。

  這少年滿面風塵,面沉眉結,似有重大心事。

  丁浩仔細地想,就是想不起何處見過這少年?

  少年偶一轉目,發現了丁浩,如獲至寶般地一躍而起逕趨丁浩桌前,先展顏一
笑,然後恭敬地作了一個揖,道:

  「小的給相公請安!」

  丁浩困惑地望著這書僮,期期地道:「這是……」

  「相公看不出小的是誰?」

  丁浩再仔細一打量,不由笑出了聲,歡然道:「哦!你是凝……」

  少年忙以眼色阻止,丁浩下面的話便嚥下去了,她正是白衣少女「梅映雪」的
婢女凝香,這一易釵而笄,丁浩幾乎認不出來,當下一揮手道:「坐下,我們一塊
吃!」

  凝香在下首坐了,小二立即送上了杯碗,丁浩替她斟了一杯酒。

  「相公,真想不到在此碰上,太……好了!」

  「有事麼?」

  「大事,小的正走投無路……真得謝天謝地!」

  丁浩心中一動,道:「什麼大事如此著急?」

  「這個……停會再稟告!」

  這一說,顯然是不願被別人聽到。

  「你家小……」

  凝香立即接口道:「家公子遇到了點麻煩!」

  丁浩隨即會意,若無其事地一筆道:「我們吃了上路!」

  口裡說,心裡可就有些猶豫不安了,馬上便有食不下嚥的感覺,「梅映雪」到
底碰上了什麼意外呢?看凝香那分焦急的模樣,可能事態嚴重。

  小二送上了面,凝香一口喝乾了那杯酒,便開始吃麵,看來她是餓極了,草食
食畢,丁浩會了賬,兩人離店上路,到鎮外,丁浩迫不及待地道:「凝香,什麼事?」

  凝香顯得很激動地道:「小姐失蹤了!」

  丁浩不由心頭劇震,慄聲道:「失蹤了?到底怎麼回事,你從頭說……」

  凝香咬了咬下唇,道:「五天前,婢女跟小姐從汝州赴宜陽,路上發覺有人盯
稍,小姐不以為意,豈知對方如陰魂不散,緊盯不捨,我們投店,對方也投店,我
們上路,對方也上路……

  「是什麼樣的人物?」一個黃衣女子,約莫二十來歲……」

  「是個女子?」

  「是的!」

  「以後呢?」

  「小姐被盯得煩了,想截住那黃衣女子理論,問個明白,但那女子的身手竟高
得出奇,你找她,她沒了蹤影,你上路,她又出現了,小姐這才緊張起來,想設法
擺脫對方,但對方刁鑽已極就是擺不脫……」

  「那女子這等厲害,連你家小姐都擺不脫?」

  「到了宜陽,我主婢投了店……」

  「對了,你與小姐是什麼裝束?」

  「男裝,小姐穿的是儒衫,扮成書生模樣……」

  「唔!這就是了,你家小姐改扮書生,定必風流儒雅,儀表非凡,可能問題便
出在這裡,以後呢?」

  「入夜,小姐料定對方必來,於是通宵警覺以待,對方偏偏不來,白熬一夜,
第二晚,三更時分,對方竟彈窗招呼,小姐追了出去,從此一去不返——」

  丁浩劍眉一皺,道:「宜陽是『望月堡』勢力範圍,會不會是『望月保』中人?」

  「不是!」

  「你怎知道?」

  「在汝州時,聽傳言『望月堡』設在汝州的秘舵被挑,便是黃衣女子所為!」

  「哦!這個……對方到底是什麼來路呢?」

  「測不透!」

  「你沒在宜陽店中守候?」

  「有,婢女守候了三天,沒有動靜,沒奈何才四下尋找!」

  了浩苦著臉忖了片刻,沉聲道:「凝香,你仍回宜陽店中守候,說不定梅姑娘,
是遇什麼岔事耽誤了時間,四頭找你也不一定,我在附近設法查探,刀一找不到梅
姑娘,也得要摸清黃衣女子的來路,她既敢挑『望月堡』秘舵,決非泛泛之輩,不
難追查的!」

  凝香想了想道:「婢子不必回店了,如果小姐無事,她定然會找到婢子的,咱
們還是分頭查訪吧!」

  「你憑什麼說小姐定能找到你?」

  「這個……我們有聯絡的方法!」

  丁浩深深掃了凝香一眼,她到現在,還摸不清楚白衣少女「梅映雪」的真正來
歷,從邙山邂逅時日已不算短,彼此之

  這「梅映雪」三個字,到底是姓名還是外號,還不得而知,她為何如此神秘呢?
心念之間,忍不住道:「凝香,我有句話問你,但可說則說各,不必勉強——」

  「丁少俠有話儘管問!」

  「梅映雪是你家小姐的姓名麼?」

  凝香神秘地一笑,道:「這一點……婢女大膽奉告,不是,『梅映雪』是小姐
自取的外號,除了少俠,江湖中還少有人知道。」

  「自封的外號?那你家小姐的真正來歷呢?」

  「婢子對此不敢多舌?

  「有什麼隱衷麼?」

  「有的,將來……小姐會奉告。」

  「那就不必說了,不過……對她的稱呼……」

  「梅姑娘不是很好麼?」

  「算了,我們分手吧,這一帶是『望月堡』的天下,如被對方發覺你與我一道,
又是麻煩,你先走吧,我們分頭辦事。」

  「少俠有何吩咐?」

  「你最好另外改裝,不然,你先前跟你家小姐是這等裝束,現在又與我交談,
說不定入了對方之眼,別再另生枝節,同時,你扮男裝不合適,容易被識破!」

  「好,婢子到前頭改裝。」拱手為禮,彈身奔去。

  丁浩心念疾轉,似這等無頭公案,很難著手查探,首先得查明那黃衣女子的來
歷,最好的辦法,是找到「樹搖風」的弟子「駱二員外」,「空門」弟子遍天下,
消息靈通,也許會有線索可查。

  主意既定,立刻動身朝伊川方向奔去。

  第二天薄暮時份,到了伊川,丁浩心想,此刻前去石家集,容易被人發現跟蹤,
自已不打緊,壞了老哥哥「樹搖風」的秘密地點,可不是玩的。

  而入城在眾目睽睽之下現身,更是不妥,不如在附近僻靜所在,呆上一段時間,
再赴石家集比較穩妥。

  由此到在石家集,大概不會超過八里,於是,他在道旁林中,停了下來。

  心念仍在白衣女子「梅映雪」的事上打轉,她到底遭到了什麼意外呢?

  黃衣女子嚴密跟蹤,必有個圖,那是什麼呢?

  黃衣女子能獨力挑了「望月堡」設在汝州的秘舵,功力決在「梅映雪」之上。

  越想越覺憂心如焚……

  好不容易挨到了起更時分,才動身奔向石家集,七八里路,轉眼即到,為了隱
秘行蹤,他不由正門,由側方越牆而入。

  莊中燈火隱約,大片寧靜,丁浩對此是輕車熟路,正待出聲招呼,身後突然傳
來一聲:「噓!」

  丁浩倒是吃了一驚,回頭望去,只見一個小身影,在暗角中招手,他一眼便看
出是駱寧的弟子杜飛,看樣子必有什麼蹊蹺,於是彈身掩了過去。

  杜飛閃入一間沒有燈火的暗房中,丁浩略一猶豫,跟了進去,杜飛以極低的聲
音道:「師叔祖,小子給您請安!」

  丁浩也抑低了聲音道:「什麼事這樣鬼鬼崇崇?」

  「莊裡有客人!」

  「什麼樣的客人?」

  「望月堡主派來的特使!」

  丁浩不由心火大冒,但仍沉著氣道:「難道『望月堡』已知道你師父的身份?」

  「知道了,竟不知是如何洩露的……」

  「如果一下進入客廳,這場面夠瞧了。」

  「師叔祖在來此途中,家師便已得到弟子們傳報,料定師叔祖這早晚必到,是
以命小的專候……」

  「你師祖現在何處?」

  「回莊一次,又走了,他老人家的行蹤是無法知道的。」

  「師祖母呢?二老之間……」

  「呃!大概沒什麼,師祖母並未住在莊中……」

  「望月堡派人來做什麼?」

  「要本門與該堡合作!」

  「合作!合作什麼?」

  「詳情我不清楚,現在正在談判!」

  「來人是誰?」

  「叫什麼……『五方神東方啟明』!」

  「五方神東方啟明!這倒沒聽說過……」

  「是南方武林的人物,在南方名頭之大,僅次於『齊雲莊主』!」

  「哦!可以暗中窺伺麼?」

  「可以,請隨我來!」

  丁浩隨著杜飛,穿房越室,不久,來到一間暗房中。

  杜飛用手朝壁間一個透亮的小孔指了指,丁浩會意,悄沒聲地近小孔,湊目一
張,只見廳中客位上坐著一個瘦削的灰衣老者,年在花甲之間,雙目閃動間,寒氣
迫人,駱寧在主位相陪。

  此際,雙方都沒開口,空氣顯得十分沉悶。

  丁浩耐心地守伺著。

  約莫半刻之後,灰衣老者發了話,聲如金鐘,每一個字都使人心震。

  「駱莊主想好了沒有?」

  駱寧淡淡一笑道:「區區已再三陳明,此事必須由敝門主裁決!」

  「貴門主到底是誰?」

  「這……門規所限,恕未能奉告!」

  「貴門主到底是誰?」

  丁浩思忖,原來對方還未知道「樹搖風」便是「空門」的掌符人。

  灰衣老人沉聲道:「駱莊主,明人個說暗話,本特使認定閣下便是門主——」

  「區區鄭重申明,不是!」

  「那就請說出貴門主的行蹤,本特使好專程拜訪?」

  「敝門主行蹤不定,區區無法奉告!」

  「這是推托麼?」

  「事實無此!」

  灰衣老者目光閃動了數下,乾笑了一聲道:「長話短敘,駱莊主說一句,肯,
還是不肯,本特使好回復堡主?」

  駱寧面現十分為準之色,期期地道:「區區實在無權作覆!」

  「那本特使何時可以得到確實的答案?」

  「這個……須得等聯絡上敝門主之後!」

  「哈哈哈哈!「駱莊主,如果十年八年聯絡不上呢?這些話任何人都可以聽得
出是推托之詞,一句話『望月堡』的慣例,非友即敵,而本堡對敵對者是向不寬容
的,所以,閣下再想想,本特使有耐心等候的!」

  駱寧面色一變,道:「這是威脅麼?」

  灰衣老者也自面色一沉,道:「本特使是實話實說,如閣下認為是威脅,本特
使不擬分辯!」

  灰衣老者這幾句話,很有份量,充滿了威脅的意味。「非友即敵」四個字,也
就是說毫無選擇的餘地,答應也得答應,不答應也得答應。

  駱寧冷冷地道:「本門大小是個江湖門派,尊使如此說法,不嫌太過分麼?」

  灰衣老者哈哈一笑,站起身來,氣焰迫人地道:「駱莊主,言盡於此了,三日
之內,希望有個明確的答覆。」

  駱寧也離座而起,面寒如冰,不再說什麼,雙手一抱拳,道:「區區送尊使!」

  灰衣老者大刺刺地一揮手,也不謙讓,當先大步出廳。駱寧隨後相送。

  丁浩無明火高千丈,真想現身把這老者給擱下,便為了顧全大局,只好勉強忍
住,「空門」弟子無地無之,如果「望月堡」採取血腥手段報復,後果是十分可怕
的,但這口氣確實有些吞不下,這分明是欺人欺到門上。

  杜飛掩到了丁浩身後,激憤地道:「師叔祖,這該怎麼辦?師祖不在家,萬一
對方橫來怎麼辦。」

  丁浩沉靜地道:「我已想過了,不能採取激烈手段,停會與你師父商量了再說!」

  「請到廳中坐吧!」說完,拉開了房門。

  丁浩進入廳中落坐,杜飛獻上了香茗,不久,駱寧送客折回,一眼看見丁浩坐
在廳中,沉重的面容時頓時開朗了些,抱拳為禮道:「小師叔,你回來得巧,好幾
個月沒您的消息了!」

  「剛才的事,小師叔已知道了!」

  「師侄我不知該如何應付……」

  說著,坐了下來,轉向杜飛道:「小子,別呆著,吩咐廚下預備酒菜!」

  「是!」杜飛恭應了一聲,出廳而去。

  丁浩劍眉緊了一緊,道:「能設法找到老哥哥麼?」

  「可以傳出飛訊。但只怕路程太遠,趕不回來,對方三日之後,定採取行動,
如果應付不當,無法向家師交待,唉!本門從未發生過這等事……」

  「對方怎知此地是『空門』舵壇?」

  「這難以想像,除了有數的幾位高級執事弟子,沒人知道這秘密,但他們決不
會洩密,門規十分嚴厲的。二流以下弟子,根本就不知道總壇在此,很多門中瑣事,
都在外面臨時處置的!」

  「現在不談那些了,商量對策吧!」

  「不得已時,只好遷壇!」

  「如對方向貴門在外的弟子採取行動呢?」

  「這倒無大礙,本門弟子沒有特殊標誌可資辨認,只要能令謹慎便成了,只是
遷壇逃避的話,有損本門尊嚴。」

  「以行動應付呢?」

  「本門沒這力量,縱使小師叔出面,也怕解決不了根本問題。」

  丁浩沉默了片刻,道:「看樣子『望月堡鄭三江』是有意要君臨天下,先併吞
小門派,擴充實力,最後將是一舉而滅「南莊」,這是整個江湖的問題,要不限於
貴門一派。所以,依我之見暫時遷壇避其凶煞,也未始不可!」

  駱寧沉重地點了點頭,道:「看來只好如此了,家師縱使回來,恐怕也沒有別
的路好走!」

  「事不宜遲,該及早著手,別使對方察出動靜……」

  「是的……最可慮的是『望月堡』那些無孔不入的密探,毫無疑問,本莊已在
被監視之中,要搬遷也只能限於人…

  「莊中的物事呢?」

  「只好撿重要的藏入地窖,粗笨的不管了!」

  「那就先這麼辦好了,令師回來,就說我的獻議……」

  「小師叔又要離開麼?」

  「是的,我有許多事要辦!」

  「小師叔當已聽說月前發生的一件武林大事?」

  丁浩心中一動,自已這幾個月來,在「離塵島」參修秘笈,等於與世隔絕,這
一路來,也未與什麼江湖人物接觸,倒是什麼也沒聽說。

  當下沉聲道:「什麼武林大事?」

  「關於各大門派的……」

  「啊!怎樣,我沒聽說?」

  「月前,『望月堡主』特派密使,分赴各大門派,說『黑儒』為了昔年邙山公
案,將對各門派採取酷烈報復手段,請各門掌門人,赴『望月堡』秘議對策——」

  丁浩心頭大震,激動地道:「結果呢?」

  「各大門派掌門人均應約前入,結果如何,不得而知,但據傳聞,各派掌門人
進堡之後,均未再出堡,同時還另派各派精英進堡,準備以全力對付『黑儒』!」

  丁浩忘其所以地一拍茶几,道:「可鄙,各門派掌門竟無知若此,上鄭三江的
圈套!」

  駱寧困惑地道:「小師叔何出此言,『黑儒』復出,是事實,算當年舊賬也屬
必然……」

  丁浩自覺失言,淡淡地道:「以常情而論,『黑儒』如果有意向各門派報復,
當在他剛露面江湖之時,不等到現在了,而且據令師上次潛入堡中,探得昔年引起
干戈的『九龍令』,在「望月堡』秘室中,顯見此中大有文章。」

  駱寧點了點頭,道:「小師叔所見極是,看來中原武林又將無寧日了!」

  「這是一石二鳥之計,『黑儒』恐怕不會上當……」

  「何謂一石二鳥之計?」

  「事實非常明顯,鄭三江邀請各門派掌門到堡中秘議,既屬秘議,怎會傳出江
湖?目的就是要引『黑儒』上門,然後傾力除之,而各門派掌門連同門中高手,目
前算是協力應付『黑儒』,以弭門派劫難,實則已全入鄭三江之掌握,『黑儒』除
去之後,那些掌門至尊,只有聽任鄭三江宰割,最後,他君臨天下。」

  駱寧變色道:「小師叔高論,精闢極了,使師侄我茅塞頓開!」

  這種稱呼,使丁浩甚覺尷尬,當下一笑道:「我們改以平輩稱呼如何?」

  駱寧一本正經地道:「不成,你稱家師老哥哥,我低一輩!」

  「我們各交各的?」

  「這不成,家師的脾氣與不同,擅改稱呼,我吃罪不起。」

  丁浩尷尬地笑了笑,沒話好說,只有聽他怎麼稱呼了。

  此刻,他才想到此來的目的,理了理思緒,道:「二員外,我此來要打聽件事?」

  他不能大刺刺地叫他師侄,事實上沒有師門淵源,叫名字也不妥,年齡相差一
倍,稱他二員外這別號,倒是最恰當不過。

  駱寧對這稱,也沒提出異議,隨即道:「小師叔要打聽什麼事?」

  「最近江湖中出現了一個黃衣女子,功力極高……」

  「一個?不止一個,至少有三個之多!」

  丁浩吃了一驚,駭然道:「三個之多?」

  「也許不止此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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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恩仇交錯

  「對方什麼來歷?」

  「來歷不明,行蹤有如鬼魅,身手的確極高,有一個特徵,每人的襟上,都繡
了一條金龍,並編有子、丑、寅、卯等地支號碼,很可能是一個新崛起的江湖秘密
幫派,在伊川一帶,會出現過多次!」

  「聽說有一個黃衣少女,曾挑了『望月堡』設有汝州的密舵?」

  「有這回事?」

  「如何才能找到對方?」

  「小師叔要找黃衣女子作甚?」

  「我有個朋友追對方而失蹤,不知是被害還是被擄,我要查明。」

  「這個……要找是無法找起,只有傳今本門在江湖中的弟子,發現對方行蹤,
立即傳訊通知除此別無良策。」

  丁浩大感困惱,似此情形,要查「梅映雪」的生死下落便難了,誰知她落入那
一號黃衣女子之手?心念之間,兩道劍眉不由緊鎖一起。

  下人們擺上了酒菜,駱寧請丁浩上坐,自已橫裡相陪,杜飛在旁執壺。

  丁浩心事重重,同時也著實餓了,默默地吃喝了一陣,才開口道:「這些日子
當中,可有什麼消息傳來?」

  駱寧搖了搖頭,道:「什麼消息也沒有,家師上次回莊,主要是問問『全知子』
與柯一堯兩位前輩是否有訊傳回,結果如石沉大海,照理該有動靜的,他老人家可
著了急,已派專人南下打探,最近可能有回報。」

  丁浩又加了一重心事,為什麼會全無消息呢?算來『全知子』老哥哥赴「齊雲
莊」已將近四個月了,難道又出了岔子,柯一堯呢?為什麼也沒下文?

  算算出江湖業已多年,殺父屠莊的主凶還是個述,曾經現身的兇手,「酆都使
者」與「江湖惡客」意外地送了命,剩下「雲龍三現趙元生」,「『長白一梟」、
胸刺幡龍的無名人,但卻連點端倪都沒有。

  照「竹林客」與「半半叟」所述,主使人當是齊雲莊主余化雨,但據種種跡象
判斷,似乎又另有文章,未便率爾採取行動。

  母親「南天一美邢慧娘」在「望月堡」受辱而自盡,自已也被毒打至死而拋屍
荒野,血淋淋的仇恨,至今未復,如何慰母親在天之靈?

  由於「九龍令」在「望月堡」秘室中被發現,證明鄭三江必與當年邙山的公案
有關,這是師仇,但事實有待澄清。

  如果現在直闖「望月堡」索血仇,術必能穩操勝算,單只「毒心佛」的「石紋
劍」,自已使應付不了。而自已身系家仇師恨,只許成功而不許失敗。

  思念及此,他的心又在滴血似的,他有一種發狂的衝動,恨不能持劍殺個痛快,
一切後果不計……

  他也想起了數日前在「隔世谷」外與「毒心佛」的豪賭,如果再有那種單打獨
斗的機會,誓非除去這勁敵不可。

  駱寧舉杯道:「小師叔,請用酒!」

  丁浩被從沉思中喚回,「哦!」了一聲,舉杯就口,顯得有些心神不定。

  他又想到了紅顏知已「梅映雪」,不知吉凶如何?

  照駱寧這一說,要找黃衣女子只有去碰了,一個少女;落入詭秘人物的手中,
後果是很可怕的。

  心念之中,如坐針尖,頓時食不下嚥。

  他本是專程赴棗陽尋方「萍蹤無影神丐」,為手足至交求藥的。

  經這一岔,又要就此耽延了,「赤影人」每年發病一次,事情可緩,「梅映雪」
的事可一刻也不能緩,但,如何著手呢?」

  駱寧業已看出丁浩的情緒不穩,笑著道:「小師叔在想黃衣女子的事?」

  丁浩點了點頭,道:「是的,我不知該如何著手……」

  「這是急不來的事,容我傳令弟子們協助查探,但不知小師叔的朋友是什麼樣
的人物?是招惹了對方,還是……」

  丁浩知道非說實情不可,否則別人無法助力,當下沉聲道:「是個女的,出事
時是男裝,她被對方從汝州跟蹤到宜陽!」

  「哦,這麼說來,對方是蓄意的了,好……」

  說著,目注社飛道:「小子,你去傳令,不論何時何地,發現那黃衣女子的形
蹤,立即與你師叔祖聯絡!」

  「是!」

  杜飛應了聲,放下酒壺,匆匆離去。

  丁浩覺得很不好意思,別人面臨重大困難,卻為自已的事煩心,老哥哥他們為
自已的事奔走,自已難道不該盡些力?

  心念之間,已得了主意,當下拋開了心頭煩亂,坦然吃喝。

  三更將盡,撤去了殘席,丁浩在廳中坐了片刻,道:「我到集外巡視,二員外
請立即督率手下料理遷壇的事!」

  「小師叔該歇息……」

  「不必,事情辦得越快越好,萬一對方改變主意,不待三日之約,便麻煩了!」

  「是,我馬上傳令辦理,大概天亮前會完畢!」

  丁浩出廳,依舊越屋而出,到了集外,開始四下巡視。

  約莫四更左右,突見一條人影,星飛丸射而至,身法快得令人咋舌,丁浩心中
一動在竹林中隱起身形,待到對方臨到切近,才冷聲喝道:「什麼人,站住!」

  來人剎住身形,丁浩雙目如電,一眼便看出對方是誰了,不由興奮地道:「是
若愚麼?」

  來的,正是「樹搖風」的獨生子斐若愚。

  他因不齒父親被江湖人稱為神偷,離家出走,害得老兩口水火不容,他卻當了
「望月堡」的副總監。

  「離塵島」湖畔,被丁浩獲悉他的身世,苦口相勸,終於醒悟,丁浩要他繼續
留在堡中,作為內線。

  斐若愚定睛一看,歡然道:「是小叔叔!」

  「不錯,是我……」

  「我爹娘在莊中麼?」

  「不在,只你師哥駱寧師徒與一些下人。」

  「小叔叔知道……」

  「知道了,你是專為這件事回來麼?」

  「是的,『望月堡』明晚三更要採取行動,既然小叔叔在此,小侄便放心了,
不過小侄該如何呢?能出手屠殺自已人麼?」

  「你也是行動中的一員?」

  「是的!」

  「這不必擔心,無人接戰,你駱師哥已決定遷壇,現正在著手清理重要物件。」

  「恐怕來不及了?」

  「不是明晚採取行動麼?」

  「是的,不過監視出入通道的人,天亮前便可趕到。」

  「哦!這個……不打緊,來得及的,你的身份在堡中不被懷疑吧?」

  「不會,無人知道我的來歷……」

  「對了,鄭三江邀集各門派掌門人及派中高手駐堡,目的何在?」

  「主要是對付『黑儒』!」

  「沒有別的目的?」

  「鄭三江府城極深,無人知其意向,但照情況看來,各門派掌門及高手,明是
集中全力對會『黑儒』,實則已被軟禁,與外間完全斷絕絡……」

  「準備與『黑儒』硬拚?」

  「不,另有部署,硬拚不成的話,不惜犧牲堡中高手與各門派掌門——」

  「什麼部署?」

  「堡中可能用作鬥場的地點,全埋了炸藥,這事只有負責執行的人知道,是秘
密進行的,另據鄭三江所透露,還另外有安排,『黑儒』的功力通玄也無法倖免,
到底安排了些什麼詭計,不得而知……」

  「嗯,恐怕是白費心機,『黑儒』經前車之鑒,不會輕易上當……

  「但消息業已傳遍江湖,『黑儒』能不上門麼?」

  丁浩微微一笑道:「這不管他,反正是『黑儒』的事……」

  「還有,小叔叔也被列為消減的對象!」

  「我?」

  「是的,小叔叔被認為『黑儒』的傳人!」

  「哈哈哈哈哈,可笑之至呀,對了,你在堡中,可曾見過或聽說過『雲龍三現
趙元生』其人?」

  「這倒沒有!」

  「明旬對方準備如何對付本莊?」

  「迫令交出令符,否則血洗!」

  「這行動以誰為首?」

  「就是奉派來莊的特使『五方神東方啟明』……」

  「嗯!是他,很好!」

  「小叔叔,他是我的師父!」

  「什麼,『五方神東方啟明』是你師父?」

  「是的,他在堡中的地位是『東卿』!」

  「何謂東卿?」

  「鄭三江聘請了兩位客卿,輔佐大計,稱他們為東西二卿。」

  「哦!很別緻,我還是道聞,那『西卿』又是誰?」

  「不知道,從不露面,僅知有其人,未聞其名,也未見其人!」

  「鄭三江野心不小……」

  「是的,他有意一統武林天下!」

  「像令師這類高手,堡中一共有多少?」

  斐若愚低頭想了想,道:「明的大約不出五人,暗的便不知道了。」

  丁浩不由暗自心驚,看來「望月堡」的實力,已超過「南莊」甚多,南北的均
勢,實際上已打破了。

  心念之中,又道:「鄭三江足不出堡門麼?」

  「不,他的行蹤十分詭秘,平時很難見到他,而他卻常在不意中出現——」

  「他的功力如何?」

  「這……無法估計,我從未見他與人交過手,小叔叔,我得走了,不久就要天
亮,只有一點請求,家師對小侄有授藝之恩,如果動手時,請留情一二……」

  「這個我可以答應你,我再問你一個問題,見徒而知師,以你的身手而論,你
師父的功力當已相當可觀,在武林中應屬罕見的一流,他為何要投效『望月堡』?」

  「為了一口氣!」

  「怎麼說?」

  「他應該是南方武林霸主,但卻為『南天神龍余化雨』所取代,為了一個『名』
字,為了這一口氣,他參與了鄭三江的陣容。」

  丁浩不自禁地慨然一歎道:「這是武林人物的通病,究竟真正通達的只如鳳毛
麟角。」

  「小侄得走了,請代向家父母告不孝之罪……」

  就在此刻,兩條人影,遙遙奔至。

  丁浩掃了一眼,道:「有人來了,大概是你方的!」

  斐若愚張了一眼,道:「不錯,是我方密探,小叔叔暫請迴避!」

  丁浩閃身隱入稍遠的竹叢,人影眨眼而至,赫然是一男一婦,作鄉農的打扮,
肩上還荷了鋤頭。

  斐若愚迎了出去,低喝道:「月正中天!」

  兩人剎住身形,應道:「銀漢無聲,是副總監麼?」

  「不錯,是本座!」

  兩人上前施了一禮,那男的道:「莊中情況如何?」

  「毫無動靜!」

  「東卿請副總監回城議事!」

  「好,此地由你倆監視,務要謹慎!」

  「卑屬尊命!」

  斐若愚閃身疾掠而去,兩名密探在竹林中坐了下來。

  丁浩一想,情況已告緊急,對方監視的人,將陸續到來,最好能設法使莊中人
不與對方發生正面衝突。

  心念之間,幽靈般現身出來,從兩密探身旁掠過,兩人連人影都不曾看清,便
被點了穴道,雙雙栽倒。

  點倒兩人之後,閃電般撲回莊中,只見男婦老幼,約莫二十人之多,群集院中,
還有十餘騎代步的馬匹,也已配備待發。

  駱寧迎上前道:「小師叔,一切舒齊了!」

  丁浩點頭道:「夠快,對方人蹤已現,事不宜遲,立刻動身吧!」

  「小師叔您呢?」

  「我另外有事,你們……這樣浩浩蕩蕩的一大群太顯眼

  「不,出門之後,立即化整為零!」

  「壇適何地?」

  「由此西行三十里山邊村落,那裡叫青草坪!」

  「下令出發吧!」

  駱寧下了今,一眾人馬,紛紛離開,待所有人全離開了之後,丁浩道:「二員
外,有件大喜事忘了告訴你……」

  「什麼大喜事?」

  「你那失蹤多年的小師弟若愚有了下落了!」

  「啊!這是天大的喜事,現在何處!」

  「望月堡副總監便是他,得便你稟告老哥哥,但此事切宜守秘,我要他仍留在
堡中作為內線,剛才他來到,傳來消息對方在晚間採取行動……」

  「啊!真是想不到!」

  「時已五更,你也該走了!」

  「如此,再見了!」

  說完,拱手一揖,匆匆出門而去,偌大一座莊院,現在只剩下丁浩一人,冷清
清地有些淒涼意味。

  丁浩關上了莊門,進入上房,倒頭便睡。

  這一覺睡得很甜,直到日中才醒來,覺得肚子已經餓了,尋到廚下,還有些剩
余的酒食,將就著吃了一個飽。

  他知道此刻莊外四周,已被嚴密監視,他是故意留下來的,為了保全老哥哥這
一處基業,如果對方有縱火毀莊的企圖,將不惜大開殺戒以阻止。

  當然,他的打算是盡量避免莊中發生流血事件。

  因為石家集還有近百戶居民散在四周。

  對方行動的時間是三更,算來還有半天半夜,枯等無聊,他在莊中四下遊走察
看,把全莊形勢,摸了個熟授,默記在心。

  好不容易捱到了黃昏,他上床閉目調息養神。

  人表面是老僧人定,但卻保持高度的警覺,他知道敵人隨時會來。

  萬籟俱寂,莊院沉在濃濃的夜色中。

  約莫起更時分,丁浩起身巡視,一個意念倏地升上腦海,自已的計劃徹底錯了,
等待敵人上門,確屬不智之舉。

  要動手,難免要流血,不傷人是絕對辦不到的,如果在此地殺了人,對方決不
甘休,報復會接連而來,自已卻不能長守下去。

  萬一斐若愚奉令放火,他該怎麼辦?

  釜底抽薪,方為上策,現在是起更起分,對方要下手的時間是三更,無疑的二
更左右,才會動身前來,自已迎了去,時機正合。

  對方既決定必要時血洗此莊,出動的人當不在少數,而這些手下,當早已伏伺
在四周,正點子多半還在伊川……

  心念之間,立即改了「黑儒」裝束,一溜煙般出莊而去。

  他選的是莊後最僻靜的一個方向,月光下,果見人影浮動,丁浩身形似魅,神
不知鬼不覺地出了包圍圈。

  然後繞道莊前大道,故意放緩身形,如常人奔行的速度,反向集內奔去

  也只奔行了數文,一聲低喝,自路旁矮樹叢中傳出:「什麼人,站住!」

  丁浩停下了身形,巍然卓立,一條人影,閃到了身前兩丈之年,丁浩看這現身
的是一個勁裝中年,從裝中年與神情看來,是個頭目無疑。

  那勁裝中年仔細端詳了丁浩幾眼,驚疑地道:「閣下報上來歷?」

  丁浩冷漠地道:「黑儒!」

  「黑儒」兩字出口,那勁裝中年如遭雷激,登時面色慘變,轉身便要逃走,丁
浩彈身一截,把距離縮短到不足一丈,冷冰冰地道:「不許動!」

  那勁裝中年頓時腳下生了根,釘在原地,籟籟抖個不住。

  丁浩又道:「此地何人負責?」

  勁裝中年結結巴巴地道:「現在……是……是在下暫時負責!」

  「什麼身份?」

  「望月堡……外堂頭目……」

  「很好,現在你下令,把所有手下全召集來!」

  勁裝中年業已唬得腳癱手軟,他作夢也估不到會碰上武林中連提都不敢提的頭
號人物「黑儒」,除了照辦,別無話說。

  於是,他撮口為號,召集所有圍莊的暗卡。

  丁浩目芒一轉,道:「我們到那邊林中!」

  勁裝中年顫聲道:「閣下……有何指教?」

  「什麼也不必問,走!」

  勁裝中年像虎爪下的羔羊,驚怖萬狀地一步一挨,走入林中,那些埋伏在近處
的,業已聞號而至。

  一看多了個黑衫中年文士,而頭目卻站在那裡顫抖,一個個駭震不已,向頭目
施禮之後,怔在當場。」

  空氣詭譎夾著恐怖的色彩。

  人影陸續向林內集中,半盞茶工夫,群集了六七十人之多。

  這些小嘍囉都是堡中精選的武士,但在丁浩眼中,根本不值一道,誰也不知道
眼前的黑衫儒士,便是東山復起的一代恐怖人物「黑儒」,還以為是堡中特派來的
高手。

  丁浩一看,後無來者,冷森森地道:「全在這裡了!」

  勁裝中年頭口慄聲應道:「都在這裡了!」

  丁浩一字一句地道:「本儒上體天心,不願枉殺無辜,爾等也不值本儒動劍,
現在本儒僅取爾等功力,從此以後,各安生業,勿再為虎狼驅使,為害江湖!」

  話聲一落,立即騷動,一人奔,十人隨,如攪破的蜂窩,四下奔躥。

  丁浩先也手制住了那頭目,然後彈身撲掠,十指齊施。

  悶哼與驚呼的聲浪,攪碎了沉寂,全被廢了功力,無一人能倖免,最遠的,沒
逃出十丈去。

  丁浩不暇細顧,返身挾起那名頭目,穿越甲疇,奔行了兩三里,重新上了道,
把他放落,解了他的穴道,冰寒地道:「現在帶本儒去見你們『東卿』!」

  那頭目連話都不懾回,踉蹌前奔帶路,約莫又奔行了兩里左近,伊川城在望,
突見前道之直數騎馬疾奔而來。

  那頭目止住身形,股慄地道:「東卿與副總監他們來了!」

  丁浩一抬手廢了他的功力,道:「你撿回了一條命,去吧!」

  那頭目蹣跚地從小路走了。

  丁浩兀立馬道正中,數騎馬臨到切近,齊齊剎住。

  其中一個黑衣武士,叩馬直衝丁浩身前,暴喝道:「什麼人,找死麼?」

  丁浩不言不語,一揮掌,慘哼與馬匹驚鳴之聲齊作,那名武士被震離馬背,摔
出三丈之外,馬兒受驚,沒命地跑了。

  其餘五騎,散開圍了上來,只那灰衣老者叩馬上前數步,與丁浩對面而立。

  丁浩目如寒星,罩定那老者道:「閣下是「五方神東方啟明』?」

  灰衣老者似吃了一驚,大喝一聲道:「朋友何方高人?」

  「黑儒!」

  「呀!」

  驚呼聲中,「五方神東方啟明」勒馬後退數尺,目中儘是駭芒,其餘四人,連
斐若愚在內,俱皆面目失色。

  「五方神東方啟明」聲道:「閣下有何指教?」

  「本儒今夜不想殺人,有兩件事由你傳達鄭三江……」

  「那兩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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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11 08:17:47 |只看該作者
  「第一、伊川城週遭三十里之內,『望月堡』人不許涉足,第二、鄭三江聯合
各門派並設詭謀對付本儒,本儒對他的居心,一目瞭然,告訴他別作君臨天下的美
夢,本儒有一天會登門去拜訪。」

  「閣下所言老夫照傳,不過老夫今夜要辦件事,閣下不會阻攔吧?」

  「本儒所提第一個條件,必須立刻執行。」

  「老夫受命行事,無權作主!」

  「東方啟明,本儒言出不二!」

  「五方神東方啟明」窒了一室,脹紅了臉道:「閣下與『空門』是何淵源?」

  丁浩嘿地一聲冷笑道:「本儒不知什麼門不門,現在立刻回頭,天明之後,伊
川四週三十里地之內,不許『望月堡』中人逗留,否則殺之無赦!」

  這句狂亡絕倫的話,出自「黑儒」之口,便不覺其狂。

  「望月堡」被江湖人稱為「閻王堡」,沒人敢招惹,敢對於「望月堡」如此作
為的除了「黑儒」,恐怕沒有第二個人。

  「五方神東方啟明」面上神色變了又變,突地慄聲道:「就憑閣下一句話,」
要老夫回頭,恐怕辦不到?」

  「哈哈哈哈,你想怎樣?」

  「閣下名震武林,東方某人不才要領教幾招!」

  「你太不自量力!」

  「黑儒,士可殺不可辱,老夫也是有頭有面的人……」

  「下馬吧,本儒特許你試一招,聽清楚了,你若不知進退,第二:招取你性命!」

  這種目無餘子的口吻,也只會出於「黑儒」之口,但丁浩是有用意的,斐若愚
關照過,「五方神」是他師父,請手下留情。同時處理不當的話,會影響斐若愚在
堡中的地位,這一條內線,是無論如何要保持的。

  當然,斐若愚決想不到眼前的恐怖人物,便是他的小叔叔。

  「五方神東方啟明」一躍離鞍,立即有手下接過馬疆。

  徒人們齊齊後退到三丈之外,個個都緊張至極。

  「五方神東方啟明」神色之間,充分顯露了他的內心的不安與畏怯。

  但,他仍然要試一試,一方面,回堡好作交代,另一方面,是武林人好勝好名
的心昊在作祟。

  所以,他硬起頭皮要一斗這不可一世的人物,若說勝過對方,他根本不敢作此
想。

  丁浩冷聲道:「拔劍!」

  說著,自已緩緩掣劍在手。

  「五方神東方啟明」先站了位置,然後拔劍在手,道:

  「什麼意思?」

  「斐若愚三個字的下面是什麼?」

  「樹搖風」陡跳起身來,目瞪如鈴,激動地道:「你說什麼?」

  「他便是背父母出走的若愚!」

  「他……他……小兄弟,你……怎知道的?」

  丁浩把「離全島」湖邊的一幕,原原本本地說了一遍。

  「樹搖風」目中閃現了淚光,身軀抖個不住,口裡「啊!啊!」地說不出話來,
這是真性的流露。」

  一個玩世不恭的人,卻是個性情中人,丁浩深受感動。

  「樹搖風」啊了半天,突地一拍桌子道:「這小子害得我老兩口夠淒慘,見了
面我要劈他。」

  丁浩不由莞爾道:「老哥哥,你劈他,不怕老嫂子劈你?」

  「樹搖風」怔了怔,抓起桌上酒葫蘆朝嘴裡灌,不意卻是空的,葫蘆底朝了天,
半滴未出氣呼呼的往地上便扔,「鏗鏗」聲中,冒起了一溜火花,這葫蘆竟是鐵的。

  丁浩忍俊不止地道:「老哥哥何時換了這鐵葫蘆了」

  「樹搖風」蹣跚地上前揀起葫蘆,道:「那舊的不經事,我在陳州呂祖庵見同
道純陽老兒身上掛的的與我的一模一樣,便與他交換了,這經得起砸!」

  丁浩忍不住入聲大笑起來,老偷兒可真狂得可以,竟與呂純陽打上交道。

  「老哥哥,如果神像能說話,必不肯交換……」

  「他不開口,我樂得換!」

  「老嫂子現在何處?」

  「誰知道老乞婆飄到那裡去了。」

  「對了,老哥哥在江湖中可曾碰到過那些行蹤詭秘的黃在女子?」

  「樹搖風」面色一肅,坐回椅上,道:「你說的是『金龍使者』?」

  「是的,正是她們,老哥哥知道她們的來歷麼?」

  「嗨!別提了,老哥我幾乎栽了大觔斗!」

  「怎麼樣?」

  「一念好奇,要追查她們的來歷,盯人卻被反盯,幾乎脫不了身,老哥我一向
自誇身法得自獨傳,功力雖不濟,身法確是超人一等,想不到那些女娃兒更絕,真
是來無影去無蹤,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擺脫她們!」

  「江湖中有什麼新的門派崛起麼?」

  「不曾聽說!」

  「老哥哥猜想可能是什麼路數?」

  「這根本無從猜起……」

  「從她們武功路數來判斷呢?」

  「天下武功路數,多如牛毛,大同小異,若非眼見或耳聞,知道它的特徵,便
無從判斷起,而一般秘密門戶,多屬暴起暴落,很少能維持久遠,更難忖測。」

  「那就是說前未之聞?」

  「對了!正是這句話!你問這幹嗎?」

  「老哥哥記得那寄存革囊的白衣女子麼?」

  「哦!記得,怎樣?」

  「她可能落入『金龍使者』手中。」

  「可能……是憑想像麼?」

  「不,她被對方盯蹤,從汝州一路到宜陽,最後她被追蹤對方而失蹤?」

  「那對方是蓄意的了?」

  「是的!」

  「樹搖風」灰眉一皺,道:「這批使者,全是二十來歲的女子,依常情而論,
這秘密門戶的主持人若非是女子,便是十分邪門的人物!」

  「是的,小弟我也有同感,但對方明目張膽與『望月堡』作對,若非有極雄厚
的實力,或是非常的企圖,決不會如此

  「天下無永久的秘密,既公開在江湖活動,遲早會被拆穿……

  「是的,但目前救人第一。」

  「樹搖風」撫髯一笑道:「老哥哥我明白小兄弟的心情,那妞兒值你對她關心
的,目前只有一法可行,老哥我盡力探查對方來歷與巢穴所在,小兄弟憑身手設法
擒提一名使者,事情便可迎刃而解……」

  丁浩沉重地一頜首道:「看來只好如此了!」

  「樹搖風」長長歎了口氣,道:「小兄弟,真是福無雙至,禍不單行,老哥我
已感到計窮了,有件大事,必須要告訴你,那多嘴的根本沒到『齊雲莊』,在南下
途中失蹤了……」

  丁浩不由心頭劇震,變色而起,慄聲道:「什麼,『全知子』老哥哥失蹤了?」

  丁浩不由心頭劇震,變色而起,慄聲道:「什麼?『全知子』老哥哥失蹤了?」

  「誰說不是,我派人直下南莊打探到的!」

  「會不會……又是『金龍使者』的傑作?」

  「這很難說,不止此也,那個在岳陽樓算命的也失蹤了

  「啊!『半半叟』也失了蹤?」

  丁浩登時心亂如麻,這問題相當的嚴重了,這是一種無法想像的陰謀,這些與
自已有關係的全出了事,似乎不是巧合……,

  「樹搖風」見了丁浩的神情,豪爽地一笑道:「小兄弟,別氣餒,事在人為,
總要清理出眉目的,天明之後,我啟程南下,親自去調查,你先在附近一帶設法擒
個把『金龍使者』,摸清他們的來路,照情況判斷,這秘密組織若非對『望月堡』
懷私仇,便是有意逐鹿中原武林天下……」

  「小弟也是這麼想!」

  「望月堡根深蒂固,新近又控制了各大門派,對方既敢輕捋虎髯,必有相當把
握,武林從此要大亂了!」

  「砰!」院中傳來重墜地之聲。

  兩人同時大吃一驚,雙雙閃了出去,丁浩眼尖,一眼望見廂戶簷下,萎頓著一
個人,業已昏迷,不省人事。

  丁浩一個箭步超上前去,一看,不由栗呼道:「是柯老哥!」

  「樹搖風」老臉失色,超近一看,道:「傷勢不輕,先把他弄到房裡床上!」

  丁浩俯身抱起柯一堯,將就進入廂房,把他平放在床,「樹搖風」伸手探了探
脈息,激動地道:「內傷相當嚴重,心脈已傷,不知什麼人下的手?」

  丁浩左回上廳,取來了油燈,入在桌上,道:「老哥哥,還有救麼?

  「很難說,他外傷也不輕,受傷之後,又拚命奔行,失血過多,這是致命的錯
誤,讓我探探他全身經穴!」

  柯一堯面如金紙,呼吸微弱,似已離死不遠。

  丁浩想著柯一堯對自已的一番情義,不由感到鼻酸,他為自已的事奔走,現在
重傷將死,萬一不治,真是件憾事,內心將永懷歉疚。

  「樹搖風」面色凝重,用手探查各大經脈,久久,悲聲道:「看來恐怕回天乏
術了!」

  丁浩心頭陡地一震,慄聲道:「無救了麼?」

  「看來……是如此!」

  「解衣看看他的外傷!」

  「樹搖風」解開了血漬斑斑的外衫,然後用手撕裂胸衣。

  丁浩突地怪叫了一聲,俊面登時成了鐵青之色,全身籟籟抖個不住,眸中射出
的光焰,令人不寒而慄。

  「樹搖風」見狀,大感困惑,急聲道:「小兄弟,怎麼回事?」

  丁浩手指柯一堯前胸,咬牙切齒地道:「他……他……是小弟殺父屠家的兇手
之一!」

  「樹搖風」栗呼道:「他是小兄弟仇家?」

  「不錯!」

  「憑什麼認出的?」

  「他胸前刺的蟠龍,所有兇手之中,只他一人姓名不詳!」

  「那……那小兄弟準備怎麼辦?」

  丁浩好半晌才迸出一個字,道:「殺!」

  「樹搖風」抓耳搔肋,老臉變了又變,沉重地道:「這當中可能另有蹊蹺——」

  「何以見得?」

  「柯一堯明知你的身份,他如心存不軌,盡多機會對你下手,但他對你表現得
一本至誠,你們找的又是同一個人『雲龍三現趙元生』……」

  「他當時現身,便十分突兀,這點疑念,一直存在小弟心頭。」

  「依我說,先救他,要殺他也得讓他能有機會開口?」

  丁浩咬了咬牙,道:「好,小弟是有些話要問他!」

  「樹搖風」從懷中掏出了三粒紅丸,捏開柯一堯的嘴,塞了進去。然後在「喉
結穴」點了一指,藥丸順喉而下,復又點了他數處大穴,推拿了一陣,再探穴脈,
不由搖頭道:「以老哥哥我的能為來說,無能為力了!」

  丁浩激動地道:「要他開口,由小弟來!」

  說著,坐在床沿,點了柯一堯幾處穴道,繼之掌心附上他的「命門」大穴,把
本身真元緩緩逼入。

  不大工夫,柯一堯面色有了血色,呼吸也沉重起來。丁浩加緊輸元,約莫一盞
茶工夫,柯一堯長長哼了一聲,睜開眼來。

  丁浩望著這血海仇人又兼好友,情緒激盪如怒濤澎湃。世事變幻無常,江湖風
雲詭譎,這是最好的寫照。

  柯一堯口唇微張,苦掙了半天,居然發出一聲音:「小兄弟,謝天……謝地……
能……碰上你在此……」

  「樹搖風」坐在床沿,和聲道:「老弟,別激動,」有話慢慢說!」

  柯一堯喘息了一陣,聲音又大了些:「斐老哥,我……為了有些話要交待……
掙命而來,天幸,丁老弟在此……」

  丁浩咬緊牙關,一時也不知從何說起。

  「樹搖風」先以目示意丁浩平靜,然後才沉聲道:「柯老弟,你的傷勢不輕!」

  柯一堯慘然一笑道:「我知道……活不了,能奔到此地……不錯了!」

  「柯老弟傷在什麼人之手?」

  「白儒!」

  「望月堡總監?」

  「是的,因為……我迫問堡中一名堂主的口供,他突然……掩至……」

  「柯老弟問對方什麼?」

  「雲龍三現……的下落…!」

  丁浩忍不住開口道:「堡中根本沒有其人。」

  柯一堯面上的肌肉抽動了數下道:「因我聽到對方談論堡中一個人的身法……
很像『雲龍三現趙元生』,所以……才起意迫問追查!」

  丁浩盡力忍了忍,仍照原來的稱呼道:「何老哥苦苦追索『雲龍三見趙元生』,
可以說明原因了麼?」

  柯一堯深深吸了一口氣,道:「我不顧死活奔來,便是……要說明此事……」

  「那就請講。」

  「我……與他是同門師兄弟……」

  「樹搖風」激聲道:「哦!想不到老弟是雪峰山『隱名老人』之徒!」.柯一
堯聲中帶恨地道:「趙元生資質高於我,極得先師寵愛,成就……也比我高,已盡
得師傳,所以,先師令他出山行道江湖,我……伴師侍奉晨昏……」

  一頓之後,又道:「先師功力,得自一部上古秘笈,那秘笈分上下兩部,先師
鑒於下半部僅是近乎邪門之舉,不許修習,嚴密收藏,只傳授上半部,趙元生對此……
深感不快,認為武功便是武功,用之於正,則邪者亦正,用之於邪,則正者亦邪……。

  「嗯!這論調也頗合理!」

  「十五年前,先師天年已盡,彌留之際,要我取出那下半本秘笈,予以焚燬,
但那半本秘笈已不翼而飛,先師斷定是被不肖師兄盜去,因他曾返山數次,遺令要
我設法追回毀棄,並問以欺師之罪……」

  說到這裡,廢然一歎,又道:「我的功力,本不如他,這遺命很難完成,現在……
突遭意外,真的……死不瞑目,何顏見先師於地下……」

  丁浩聽對方沒提到昔所慘案,忍不住道:「柯老哥似乎言猶未盡?

  柯一堯凝視著丁浩道:「是的……要說到隆中山麓的事了

  丁浩血液沸騰起來,俊面脹得鮮紅。

  柯一堯咬了咬牙,道:「我下山之後,到處找他,探聽出他當『齊雲莊』總管,
我不敢驀然見他,因找不是他的對手,幾經考慮,硬起頭皮去見他,謊稱奉師命要
他回山,師父有重要遺言交代,他要我在華容等他半月,說有要事辦完便隨我回山……」

  「以後呢?」

  「半月時間不短,我想一覽江湖之盛,入鄂沿漢水北上,卻無意發現他也去同
一條路,一念好奇之下,追蹤而去

  「再以後呢?」

  「追到隆中山附近,突地脫了線,待發現火光燭天,趕了去時,血案業已形成,
我在混亂中搶救了一個小孩,那小孩……就是丁老弟。」

  丁浩不由呆了,這一說,柯一堯反而成了自己的救命恩人,這出入太大了!

  他努力回想「竹林客李茂竹」敘述的血案經過,其中有一段話是:「……火光
中少主被一個胸衣洞開的武士抱住,我兄弟忘命撲上,那武林棄下少主應戰,不支
而退,那中年是八人中唯一不知名號的人,記得特徵是胸前刺了一條蟠龍…

  根據這一段斜述,柯一堯所說的可能不假。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他沒有巴巴趕來說謊的必要……

  「樹搖風」凝視著丁浩道:「怎麼說?」

  丁浩雙眼一紅,道:「小弟我相信這是實情!」

  柯一堯似是強掙著說這一番話,話盡,人又漸告不支,面色由紅轉白,呼吸也
迫促起來,丁浩加緊輸元,但油枯燈盡、已起不了什麼作用。

  「樹搖風」悲愴地道:「何老弟,你振作些!」

  丁浩感到愧疚萬分,幸而不曾對這將死的恩人有什麼激烈的舉動,淒聲叫道:
「柯老哥,小弟抱愧終生……」

  柯一堯臉上泛起了一絲淒苦的笑容,但這笑,也只是面皮拉了拉,使人意識到
這是笑而已,十分費力地道:「丁老弟……老哥我……重托……殺他,懷中是……
師門……信物…

  丁浩狂聲道:「柯老哥,小弟我一定辦到!」

  「謝……謝……

  喉頭啖湧,頭一偏,斷了氣。

  丁浩撤回了手掌,兩粒豆大的淚珠滾了下來。

  「樹搖風」用手合上了柯一堯半睜的眼臉,愴然道:「想不到,真想不到,何
老弟,不幸生為武林人……唉!」

  桌上的油燈跳起了一個火花,燈焰拉長,泛出藍色,然後熄滅了,紙窗透出了
白色,天已在不知不覺之間亮了。

  丁浩傷感地道:「老哥哥,小弟我對不起他……」

  「小兄弟,不必自責,他能趕到這裡,吐出心底的話,很不錯了!」

  「他……是我救命恩人……」

  「過去的,兩腿一伸,什麼恩怨情仇全不了自了,你說什麼他也聽不見了。」

  「死者固已矣,生者將何堪?」

  「小兄弟,天亮了,我們還是先料理他的後事吧!」

  「如何料理?」

  「莊中有現成的棺木,暫停在後園中吧,待以後再為他選塊好風水歸葬!」

  丁浩點了點頭,想起何一堯的遺言,他懷中有師門信物,憑之代他清理門戶,
其實,這也是多此一舉,血海仇人,說什麼也不會放過的。

  當下伸手在遺體胸衣中一搜,搜出一枚茶杯口大小的古錢,再以外是許散碎銀
兩,再沒旁的了,所謂信物,自是這枚古錢無疑。

  待一切弄妥,已是日上三竿。

  「樹搖風」照原先計劃,要南下湘境調查「全知子」失蹤的真相,丁浩則要暫
留附近追緝「金龍使者」,以圖營救「梅映雪」。於是,兩人離莊,各別的上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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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11 08:19:14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七章、求醫探奇

  丁浩來到伊州。

  入城之後,信步走入一家十字路口的酒樓過午。

  要了酒萊,一個人自斟自飲,但心頭卻沉重無比。

  一方面,他悲傷柯一堯的死!

  一方面,又牽記著紅顏知已「梅映雪」的生死下落!

  再就是師恨親仇,不知何日才能了結?

  「望月堡」近在咫尺,但種種顧慮,他不能冒昧從事,「望且堡」高手如雲,
自己功力再高也難以一擊成功,必須謀而後動,第一步,得伺機個別消滅所知的勁
敵,然後才能有把握直接找鄭三江算帳,而「九龍令」的公案,也必須有周詳計劃,
昭告武林,萬一鄭三江湮滅了證據,便永遠無法澄清了。

  與「毒心佛」賭鬥的一幕,又現心頭,以目前所知,他是唯一的勁敵,他所傳
的是「石紋劍」。如果再有單打獨鬥的機會,務必要先除此敵,否則無法接近鄭三
江。

  照斐若愚透露,「望月堡」似他師父「五方神東方啟明」那等高手,明的至少
五人,暗的不知多少,這股敵對的潛力,是決不容忽視的。

  丁浩同時也想到了王屋山中的「竹林客」,他雙腿已殘,等於廢人,卻苦於沒
機會去探視他。

  正在思緒牽纏之際,忽感一陣香風觸鼻,抬眼一望,一個玄色披風的女子,正
從自己座旁經過,在靠窗的座位坐了下來。

  丁浩也無暇去理睬,低下頭仍想心事。

  「小二,揀精緻的送四五樣來,酒要女兒紅,陳年的!」

  聲如乳鶯出谷,悅耳之極。

  丁浩忍不住抬頭望去,不知是有意還是無心,那女子的目光也向這邊瞟來,梨
渦淺淺,衝著丁浩嫣然一笑,這一笑,使人有如沐春風的感覺。丁浩心頭不禁「怦!」
然,忙低下頭去,啜了一口酒,掩飾窘態。

  這女子在二十四五之間,是個風華絕代的女子。

  丁浩暗忖,這樣的女子,為什麼也出來行走江湖?

  倏地,他發現桌上有張手掌大的字箋,卻是眉筆寫的,心頭登時一震,他悄悄
捻在手中,只見上面寫的是:「勿近黃衣魔女,小心陰謀!」

  黃衣魔女,指的是「金龍使者」無疑。

  他內心的駭異,莫可言宣,這字條是誰寫的?何時放在桌上?勿近黃衣魔女,
小心陰謀。難道「金龍使者」已看中了自己,這倒是求之不得的事。

  他捏著字條出神,從筆跡與用眉筆書寫這點看來,這字條是女人送的。

  說女人,除了這玄色披風的女子,座中沒有另外的女人,而她剛才從自己座旁
經過,那是她示警無疑了。

  自己太疏神了,竟未發覺對方把字條放在桌上。

  她為什麼要向自己示警呢?

  她是什麼來路?

  心念之中,下意識地又把目光瞄了過去,那女子的酒菜未到,此刻正憑窗外望,
只能看到她的側影,她面上的表情,無法看到。

  丁浩收回目光,把字條搓碎拋了,心頭可有些不寧。

  不久,小二送上了酒菜,那女子旁若無人地吃喝起來。

  座中起了竊竊私議的「嗡嗡!」聲,這女子的美,震顫了酒客的心弦。

  丁浩幾次想開口向對方請教,但話到口邊,卻吐不出來。

  那女子頻頻抬頭望著窗外街心,不知是等人,還是尋人?

  她不朝這邊看,丁浩想搭訕也不成,只好悶坐著。

  隔了一會,只見一名青衣少女,匆匆入座,逕自走到那女子身邊,「喁喁」低
語了數聲,只聽那女子冷哼了一聲,道:「我親自去處理,這事夫人交待,非辦成
不可!」

  聲音雖低,但丁浩卻聽清楚了,但這無頭無尾的話,根本不知道所談何事.話
中提到夫人交待,想必這玄色披風的女子,是受命辦事的。

  事不幹己,當然也沒有花心神去想的必要。

  那女子拋了塊碎銀在桌上,與那後來的青衣少女,姍姍離座,臨下樓,卻又有
意無意地回眸對丁浩一笑,然後才下樓而去。

  丁浩心中大感困惑,這女子是什麼意思?彼此素昧平生

  那笑容十分惑人,但沒有絲毫邪蕩之意。

  好奇之念,再也按捺不住,於是,站起身來,喚過小二,結了帳,匆匆下樓,
出了門,已不見那兩個女子的蹤影,這裡是十字街口,四通八達,誰知她倆走的是
那個方向?正在籌思無計,只見一個乞丐向自己伸手,不由心念一動,把剛才會帳
找的零頭,塞在乞兒手中,一笑道:「朋友,剛剛那兩個女子走的是那個方向?」

  那乞兒齜牙一笑道:「您是丁少俠?」

  丁浩不禁暗吃一驚,這乞兒怎會認得自己呢?當下愕然道:「朋友認得在下?」

  「少俠的這風範,除了『酸秀才』,很難找第二個,是冒猜的!」

  「哦!方才……」

  「那兩個女子定是去東街蔣御醫家無疑……」

  「什麼!蔣御醫?是宮廷中的御醫?」

  「不,御醫蔣士庭早已作古,現在當家的是他兒子!」

  「啊!朋友怎知道?」

  「那青衣少女是從他家出來的!」

  丁浩隨即意識到這乞兒可能是丐幫中專門負責查探的弟子,不然不可能注意到
這些瑣事,當下又道:「蔣御醫家怎麼走法?」

  乞兒用手朝正面大街一指,道:「由此去,到第二條橫街向左彎,轉入右邊第
二個巷口,黑漆大門,有一對大石獅子,門上有塊『濟世活人』的大匾額便是!」

  丁浩雙手一拱,道:「多承指教!」

  照著乞兒的指示,向正面大街直走,到了第二個十字街口左轉,然後繞到右面
第二個巷口,彎了進去,走沒多遠,果見八字門樓,高懸一面『濟世活人』的金字
匾額,一對大石獅子,雄據左右。

  這巷子相當僻靜,雖是大白天,卻不見什麼行人來往。

  兩扇黑漆大門,緊緊關著。

  丁浩心想,是叫門而入,還是窬坦而進?但自己這一進去,算什麼呢?是拜訪
主人,還是跟蹤別人。

  如果回頭的話,又有些不甘心,進門的話,相當尷尬,萬—那披玄色風衣的不
在裡面,又算什麼回事呢?

  想來想去,忽然得了一個主意,手足至交「赤影人」不是得了離奇怪症嗎?此
宅主人,是宮廷御醫之後,何不以求醫為名,堂皇叩門而入。

  心念之中,上前叩動門環。

  久久,才聽見一個女子的聲音道:「何人叩門?」

  丁浩大聲應道:「在下是來求醫的!」

  那門內的女子聲音道:「蔣太醫今天不應診!」

  丁浩明知事有蹊蹺,故意裝作急躁的聲音道:「請回一聲,是急症?」

  女子的聲音一冷,道:「急症也沒法,太醫正在為一個垂危的人治病,不能分
身,你往別家吧!」

  「不成啊!這病非蔣太醫不治……」

  「你這人不識相,你慢慢在門外等著吧!」

  說完,再沒聲音,任丁浩說什麼,就是沒回應,丁浩自我解嘲地笑了笑,暗忖,
沒來由在這裡求人,這檔子閒事不管也罷,想著,回頭便走,走了沒幾步,那股子
好奇之念,實在憋不下,一橫心,又蜇了回來。

  抬頭一看,門牆並不高,只丈來高下,左右一看,沒有行人,彈身飄了進去,
身如飛絮,落地無聲。

  眼前是一個花木扶疏的大庭院,一條白石道,穿過花陰,直透大廈。

  「朋友是剛來嗎?」

  語冷如冰,竟已到了身後,聽聲音,就是方才應門的女子,心頭不由一動,一
個應門的女子便有這等身手,看來這蔣太醫必是個非凡人物。

  心念之間,緩緩回身,一看,眼前俏生生地站著酒樓上所見那名青衣少女。心
下登時明白過來,門戶已被外人控制了,敢情這少女進酒樓時,沒注意到丁浩,是
以並無驚容,只是丁浩那絕世的風範,使她迷惘了一陣子。

  青衣少女估量了丁浩一番,曼啟朱唇道:「朋友是求醫的?」

  「正是!」

  「求醫也有這等求法?」

  「情急無奈,只好出此下策!」

  「朋友如何稱呼!」

  「區區『酸秀才』!」

  青衣少女粉腮一顫,嬌軀向後一挪,驚聲道:「閣下便是江湖中鼎鼎大名的
『酸秀才』!失敬了!」

  丁浩淡淡一笑道:「過獎了,不敢當鼎鼎大名四字。」

  「閣下看來不是求醫的吧?」

  「姑娘為何知道?」

  「閣下不似有病的樣子!」

  「哈哈,區區倒還健朗,與病無緣,是代友求醫的!」

  青衣少女面色已不似先前的冷漠,略一沉吟道:「閣下來得不巧,蔣太醫此刻
不見客,閣下改個時間吧?」

  「不成,是急症!」

  「蔣太醫正在診治的也是急症!」

  丁浩輕聲一笑,道:「姑娘不是蔣太醫的司閽人吧?」

  青衣少女粉腮一變,道:「酸秀才,你乾脆說明來意吧?」

  丁浩胸有成竹,毫不猶豫地斷然道:「求醫!」

  青衣少女冷冷一笑道:「我再說一遍,現在不成!」

  「姑娘又不是蔣太醫的家人,何必如此強作主。」

  「閣下怎知我不是蔣府的人?」

  「區區來過不止一次,從沒見過姑娘!」

  「閣下能認識蔣府內外上下所有的人?」

  從這句話,看出這青衣少女十分慧黠,但丁浩是別有用心而來,求醫是臨時想
到的主意,也是個幌子,手足至交「赤影人」患的是武林奇症,非一般醫家所能為
力,只是順便姑妄試試而已,當下微微一哂道:「也差不多!」

  「那你是蔣太醫的朋友?」

  「四海之內皆兄弟,姑娘當明白這句江湖中的口頭禪…

  「閣下很有辯才?」

  「好說,事實是如此!」

  「現在我敦請閣下離開?」說完,擺了擺手,作出一個送客之狀。

  丁浩一披嘴,道:「如果區區就不呢?」

  青衣少女粉腮一沉,寒聲道:「那我只好動手請了!」

  「只怕姑娘請不動?」

  「閣下無妨試試看?」

  話聲中,出手便點,不疾不徐,十分悠閒,像是開玩笑般的,但點出的角度部
位,竟是完全意想不到的,玄奇絕奧,使人有無從門避封架之感,除了硬讓她點上,
別無他途。丁浩暗吃一驚急運師傳「錯脈封穴」之術。」

  青衣少女切切實實點上了丁浩的「偏穴」,見他恍若未覺,不由一窒。

  就在這一窒的瞬間,丁浩反出指連點對方三處大穴。

  青衣少女連哼聲都沒有,便木然釘在原地,眸光中儘是憤怒之色,但苦於不能
開口。也無法動彈。

  丁浩一拱手道:「姑娘,在下無意得罪,但為了求醫,不得不然,請多多原諒,
這穴道在兩刻時間之內,不解自解!」

  說完,不理對方反應為何,閃身從花陰間擦去,猶如一抹幻影。

  白石路盡頭,是一間廣廈,居中是大廳中傳出了男女急論之聲。

  丁浩繞到了廳側的假山石後,從石罅內望。

  廳中主位上坐著一個錦衣老者,年在花甲之間,精神十分矍鑠,看來是武林中
健者,此刻面紅耳赤,一臉憤容,客位正首,坐的是酒樓中所見那披玄色風氅的女
子,下首坐著一個青衣婦人,年可四十餘。

  只聽那被玄色風氅的女子冷冷地道:「姓蔣的,東西不是白要你的,物物交換!」

  說著,從懷中取出一個錦袋,往幾上一倒,一粒龍眼大渾圓的珠子滾了出來,
廳內頓時被珠光充滿,那女子接著又道:「這珠子產自女真,是貢物,你當知道它
的價值?」

  蔣太醫雙手一攤,道:「姑娘就是用斗量珠,老夫也拿不出來!」

  那女子粉腮一變,道;「蔣光彥,與你交換那『九葉靈芝』,是為了救人,並
非貪你之物,你是太醫,濟世活人,該有份仁心吧?」

  「老夫再三聲明,那東西在半年前被人竊走了……」

  「這是推卸之辭!」

  「莫不成要老夫的命?」

  「要命未必,要藥是真的,盡人皆知,令先尊自宮廷帶出那株『九葉靈芝,視
作傳家之寶,但為了救人,只有請你割愛!」

  蔣光彥怒聲道:「姑娘怎地如此不通情理,東西丟失了,要老夫變戲法不成?」

  那女子冷笑了一聲道:「你不希望拆下大門口濟世活人那方匾額吧?」

  蔣光彥脹紅了臉道:「那是前朝相國親筆所題,代表家門殊榮,姑娘說這話……
不免太過份了……」

  「那你就乖乖拿出來,這珠子嫌不夠代價,可以再增加。」

  「老夫無能為力!」

  丁浩在暗中大感躊躇,一方硬索他人之物,說是救人,一方咬定失落,無法交
出,到底誰是誰非呢?事實真相既是如此,自己是袖手,還是出面調解?

  那女子一拍幾桌,道:「姓蔣的,那東西比你身家性命重要?」

  蔣光彥臉色變了變,慄聲道:「姑娘是恐嚇老夫嗎?」

  「並非恐嚇,你自己衡量吧!」

  「莫非真要老夫的命?」

  「既抵死不肯放手,只好帶你回去交令!」

  蔣光彥霍地站起身來,額上青筋暴露,厲聲道:「姑娘欺人太甚了,姓蔣的雖
習過防身之技,但從不涉足江湖是非,安份守己,懸壺濟協……」話說了一半,激
動過甚,竟說不不去了。

  玄色披風的女子冷冰冰地道:「若非因你一向安份,此刻可能已見血了!」

  「姑娘直到現在還沒交待來路,一味咄咄逼人……」

  「本人『威靈夫人』座下首席使者!」

  「威靈使者?」

  「對了!」

  「請問『威靈宮』是武林門戶,還是江湖幫派?」

  「這問得多餘,你明知本使者不會告訴你的!」

  丁浩在暗中大是激動,江湖中真是無獨有偶,才出了「金龍使者」,又有「威
靈使者」,看來這些秘密幫派,全要出現江湖了。

  他倏然想起了手足之交「赤影人」所說「桐柏山」中的奇遇,看來這「威靈使
者」是源於桐柏山中的「威靈宮」無疑了,「赤影人」敘說之時,神乎其神,自己
當時的判斷不錯,果真是一個江湖秘密門戶。

  威靈使者轉顧那青衣婦人道:「何管事,你去接替小燕守門,要她去備轎!」

  「遵令!」

  青衣婦人起身往外走去。

  丁浩心中一震,青衣婦人這一出去,必發現那叫小燕的少女被制,自己是就此
抽身離去,還是……

  轉念一想,不成,自己業已向那青衣少女報了號,對方非找自己不可。不如此
刻現身,光明磊落地與對方見面,差人備轎,不用說是準備帶走蔣光彥。

  心念之間,繞林蔭出現白石道中,正好迎住那姓何的青衣婦人。

  青衣婦人作夢也估不到有人現身,驚聲喝問道:「什麼人?」

  丁浩從容地道:「區區人稱『酸秀才』的便是……」

  「你……便是『酸秀才』,意欲何為?」

  「求醫,這不是蔣御醫的府上嗎?」

  「你怎麼進來的?」

  「啊!對不起,那位司閽的姑娘不許區區入見,救人如救火,區區迫於無奈,
只好逾牆而入了……」

  「你把姑娘怎樣了?」

  「沒什麼,只點了她的穴道,請她安靜而已!」

  青衣婦人面色一沉,冷哼了一聲道:「酸秀才,你太目中無人,竟敢……」

  廳中傳出威靈使者的聲音:「何管事,讓他進來!」

  青衣婦人再次發了一聲冷哼,擺了擺手,道:「進去!」然後疾步朝大門走去,
想是想探看那叫小燕的青衣少女。

  丁浩若無其事地從容舉步,向廳門走去,因為那威靈使者對他會傳柬示警,要
他防範那些黃衣少女,是以在心理上對她並無敵意,入廳之後,先向成靈使者一抱
拳,故作驚異之狀,道:「姑娘也在這裡!」

  威靈使者冷聲道:「你來的很巧!」

  丁浩乍作不聞,轉問急憤交加的蔣光彥,拱手一揖道:「蔣先生,區區特來拜
候!」

  蔣光彥掃了丁浩一眼,道:「小友找老夫何事?」

  「敝友患了一種離奇怪症,特來恭請妙手一治!」

  「老夫不再為人診病了!」

  「為什麼?」

  「問問這位使者吧?」

  丁浩故作不解,困惑地望著威靈使者。

  成靈使者冷冷笑道:「酸秀才,別裝模作樣,你早躲在假山石後了,是不是?」

  丁浩心頭大震,俊面登時發了熱,想不到自己的形跡早落人對方眼中,這女子
的確不簡單,這半天竟能沉得住氣,

  一眼瞥見由窗外透人的斑斑日影,立即醒悟過來,此時正是日光西斜之際,而
這座巨廈是朝西的,身法再玄,也瞞不過這等身手的人。

  想及此點,內心釋然,但尷尬之意未消,訕訕一笑道:「斜陽不作美,使區區
露了形!」

  威靈使者改容一笑道:「你很有自知之明,你來此的真正目的是什麼?」

  「求醫?」

  「不是跟蹤本使者?」

  「姑娘誤會了,巧合而已!」

  威靈使者櫻唇一披,道:「酸秀才,算是巧合,但又太不巧,蔣太醫不應診,
毋須我再解說反正你全聽見了,現在請你離開,免得傷了和氣,如何?」

  丁浩可作了難,不走,便是橫岔一枝,走,等於示怯,心念幾轉之後,道:
「區區也無意傷彼此和氣,不過……區區巴巴趕來求醫?如果徒勞而返的話,對敝
友難作交待,自己良心也過不去!」

  威靈使者聲音一冷,道:「那你準備怎樣?」

  「至少得讓區區敘述一下敝友病情,聽聽蔣大國手的高見……」

  「如本使者說不行呢?」

  「區區想……姑娘還不至如此不通情!」

  「你很會說話,不卑不亢,軟硬俱有,也罷,本使者特別通融,貴友何許人物?」

  丁浩略一躊躇,道:「姑娘也許見過此人……」

  「誰?」

  「數月前,有一個年約三十青衣書生,山行露宿,會蒙貴門主召見……」

  威靈使者面上浮起一片異樣的神色,沉聲道:「那是你朋友?」

  「是的!」

  「什麼樣的朋友?」

  丁浩不由一怔,這話問得好生突兀,朋友便是朋友,還要分什麼樣的不成?當
下莞而道:「情同手足!」

  「僅止於此嗎?」

  「姑娘這話問得奇怪,朋友便是朋友,只有親疏之別,別的還有什麼?」

  「有,分別很大,這親疏兩字,便有極大分別?」

  「區區再說一遍,道義之交,情如手足!」

  威靈使者神秘地一笑,道:「好了,我明白了,時間不待,現在你問吧。」

  丁浩轉向蔣光彥,重施一禮,道:「先生,區區可以請教嗎?診金照付!」

  蔣光彥歎口氣,坐了下來,道:「請坐下談,診金休提!」

  丁浩走到蔣光彥旁側下首的椅上隔幾落坐,道:「區區長話短說,敝友因早年
練武失慎,可能損了經脈,每年秋後發作一次,十天半月不治而愈,發作之時,狀
類癲狂……」

  「嗯!這……可能是傷了腦!」

  「先生有何指教?」

  「醫家之道,望聞問切缺一不可,這必須要親診患者才能作斷。」

  丁浩劍屆一蹩,道:「敝友住處頗遠,有數日路程,恐怕

  「他練的是什麼功?」

  「這個……噢!區區倒不會詳細問過,武功亦有門派,親如手足,如不同師則
不能相詢,這是武林中的規矩……」

  蔣光彥搖了搖頭,道:「除非親診,否則老夫無能為力!」

  丁浩一時之間沒了主意,如果返離塵島要「赤影人」來就醫,往返數日,威靈
使者不會等,如果請蔣光彥赴離塵島,更加不可能,第一,離塵島不許外人進入,
第二,這樣一來,勢非與威靈宮發生衝突不可。

  威靈使者輕笑一聲,道:「酸秀才,你還有什麼話說?」

  丁浩想了想,正色道:「姑娘可容區區進一言?」

  威靈使者慧詰地一笑,道:「你大概想為蔣太醫求情?」

  丁浩一點首,道:「姑娘蘭心慧資,一語中的……」

  「不必給我戴高帽子,你說怎樣?」

  「姑娘帶走蔣太醫,似乎不妥,如果『九葉靈芝』確已被竊,帶走人無補於事。」

  「你準備插手干預?」

  「不是這麼說,區區只是進言。」

  「如果此物仍在,他託言被竊,不肯割愛,又如何說?」

  蔣光彥大聲道:「老夫不是那等人!」

  丁浩凝重地道:「區區看蔣太醫確不是那種人……」

  威靈使者粉腮一冷,道:「這類珍奇之物,必定收藏嚴密,等閒不會失竊,而
且蔣太醫並非平庸之流,等閒屑小,也不敢覬覦,同時本使者奉令求此物,是為了
救人,並非奪人所好,不計代價,公平交易,於情於理,都說得過去。」

  「不錯,姑娘說的是,帶人的目的,當然是希望蔣太醫交出此物,如無物可交,
也是白費,況且蔣府世居此城,名望不惡,身家在此,當不致不計一切後果,騙人
只能騙一次,欺人只能欺一時,姑娘以為然否?」

  「似乎有理,但人非救不可!」

  「區區有兩點建議,也許可行……」

  「說說看?」

  「第一,把病人帶來此地,由蔣太醫診斷,也許可以不藉『九葉靈芝』而用其
他藥物治療,豈不免了這處周折?……

  「威靈使者一抬手,止住了丁浩的話頭,道:「你安知我帶人不是存此目的?
到敝宮診察也是一樣。」

  「如果非『九葉靈芝』莫辦,蔣太醫的安全呢?」

  「這得由門主裁奪,不過……本使者可以保證,不會有什麼意外,敞門主十分
仁慈,不會做失德的事,你的第二呢?」

  「第二,區區對『空門』略有交情,可以代查「九葉靈芝』下落,如果幸而找
到,親自送上桐柏山如何?」

  「你的用心,「無非是能使你那朋友有就醫機會……」

  「這點區區不否認,但這是兩利的事。」

  「好,酸秀才,本使者大膽保證,蔣太醫此去無論能為力與否,均可安然返回!」

  丁浩起身一揮道:「足感盛情!」說完,又向蔣光彥道:「先生意下如何?」

  蔣光彥苦苦一笑道:「多承少俠緩頰,至深感激,看來只好如此了!」

  丁浩復朝威靈使者道:「區區相信姑娘言而有信!」

  成靈使者冷冷地道:「不必用話扣人,本使者一言九鼎!」

  「區區還有件事請教……」

  「還有什麼事?」

  「關於酒樓中示警的字柬……」

  「不錯,是我寫的。」

  「姑娘怎知『金龍使者』要對區區不利?」

  「不止不利,可能得而甘心,我是無意中聽到的,但有頭無尾,陰謀內容不詳。」

  「區區先行謝過!」

  「不必!」

  「姑娘對那些黃衣魔女的來歷,有所知否?」

  「這點抱歉,我一無所知!」

  「區區告辭,敝友的病,只好等蔣先生返回時再勞動了!」

  說完,朝雙方拱了拱手,大步出廳而去,到了大門,那青衣婦人冷冷掃了他一
眼,也不開口打開了大門,丁浩從容出門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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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11 08:19:55 |只看該作者
  他仍走向大街,心中希望黃衣女子找上自己,好設法探查「梅映雪」的生死下
落。他對蔣光彥寄予很大的期望,如果他能治癒「赤影人」的怪症,便不必找「萍
蹤無影神丐」了,那老乞兒行蹤飄忽,找起來很困難,同時他是否能治,還是問題。

  夕陽影裡,他又回到熱鬧的街頭,無目的地在人叢裡閒蕩。

  突地,他身後傳來了兩人的談話聲:「那黃衣姐兒美可是真美,咱們城裡還找
不到一個堪與相比的,可惜,她像是有點白癡,老天爺造人可真有點惡作劇……」

  「老周,那是裝的!」

  「你怎知道?」

  「白癡能學武嗎?你不見她一身勁裝……」

  「王老弟,你錯了,也許她是江湖人之女,喜歡那份裝扮!」

  「但她帶劍?」

  「這有什麼稀罕,愛帶,背上不就結了!」

  丁浩不由留上了心,故意轉身看街邊攤子,容兩人走過,然後掇在後面,這兩
人都是中年,看裝扮是江湖中的小角色。

  兩人談話仍繼續下去:「王老弟,那模樣兒教人看了流口水,嘻嘻……」

  「老周,少動歪念頭,別惹火焚身!」

  「那妞兒要真能陪老子睡上一晚,死了也不冤……」

  「廢話,你撒泡尿照照尊容。」

  「嘖!嘖!王老弟,你看得我半文都不值嗎?」

  「不是不值,而是你摸不上邊,人家又不是風月女子!」

  「那可難說!」

  「你真的想?」

  「嗨,說著玩而已,李四虎手下已有人跟去了,我去做墊底菜嗎?」

  「什麼!李……」說到這裡,前後望了望,壓低了嗓子道:「李四虎作的孽可
真不少,上月那賣解女子死的多冤,賠了身還捨上命……」

  「哼!偌大伊城,竟沒人敢鏟這地頭蛇!」

  「他仗著是『望月堡』的走狗,呸!像真的一樣,儼然李四爺呢!」

  「算了,禍從口出,省省吧,被那些走狗的走狗嗅到了,有你好看!」

  「掇上那兒去了?」

  「看是出東門,管他,走,上迎春樓打茶圍去!」

  丁浩聽到這裡,再沒聽的了,折轉身,放快腳步,朝東門奔去,不久,出了城,
穿過順城街沿大路走去。

  走了一程,地點逐漸荒僻,眼前出現一片野林,但什麼可疑的人都看不到……

  心想,如果真的是「金龍使者」在此現身,必然會找上自己,倒不必費神去找
對方,心念之中,安步當車,踩著夕陽影子,循路走去。

  堪堪到了林邊,只見林中似有人影晃動,當下一閃入林,目光掃處,不由大喜
過望,只見三個短裝漢子,緊掇在一個黃衣女子身後,那黃衣女子的裝扮,一點不
錯,正是「金龍使者」,心想,這三人跟定女煞星,准找死。

  黃衣女子突地停下腳步,但並不回身,背對三人。

  丁浩也搖搖停住,看黃衣女子如何對付這三人。

  三名短裝漢子,呈品字形圍了上去,其中一個道:「姑娘,我們主人請姑娘談
談!」

  久久,黃衣女子才開口道「你家主人是誰?」

  那聲音,使丁浩心頭一震,太熟悉了,暗忖,莫非是見過的「寅號使者」?』

  那開口的漢子嘻嘻一笑,道:「本城大名鼎鼎的李四爺!」

  「找我做什麼?」

  「當然,當然是想與姑娘親近親近!」

  「可是,我並不要殺他?」

  這話使三名漢子臉色大變,那發話的繞到前頭,嘿嘿一笑道:「姑娘如何稱呼?」

  黃衣女子冷森而又帶點木訥的聲音道:「金龍使者!」

  「什麼『金龍使者』沒聽說過啊!」

  另一個漢子慄聲道:「徐老大,我們走,你……忘了四爺的交待……」

  話聲落甫,慘號已起,那當面的漢子在黃衣女子揮掌之下,栽了下去,另兩個
驚呼一聲,掉轉身……

  但,遲了,只見黃衣女子橋軀一閃幌,兩人又在慘號聲中栽了下去。

  丁浩暗笑,不長眼,見色起意,活該!

  就在此刻,一條人影,穿林而入,口裡大喝道:「好哇!殺人了!」

  來的,是一個黑衫中年,直衝到黃衣女子身後,才剎住身形,望了望現場,陡
地拔出劍來,陰森森地道:「妞兒,四爺要你好看!」

  黃衣女子背著身,冷冷地道:「離開我!」

  黑衫中年一抖手中劍,道:「轉過身來!」

  「你想死?」

  「什麼來路?」

  「金龍使者!」

  「哈哈,你騙不過四爺,你以為穿上黃衣便可冒充『金龍使者』嚇人嗎?你衣
襟上沒有記號啊……」

  丁浩心頭一震,難道真是冒充的?李四虎是「望月堡」爪牙,「金龍使者」挑
汝州秘舵,他不會不知道,吃了天雷豹膽也不敢相惹,逃命都來不及呢!既敢打主
意,必是相準的了。

  心念未已,只見黃衣女子嬌軀閃電般一旋,又背了過去。

  「哇!」李四虎身軀連晃,撲了下去,連出手的餘地都沒有。

  丁浩不由心頭泛寒,這種身手,即使不是「金龍使者」,也差不到那裡。

  四個人,只眨眼工夫,變成了四具屍體。

  丁浩心念一連幾轉之後,彈身而出,到黃衣女子身後八尺之處,開口道:「幸
會!」

  黃衣女子仍以那不變的音調道:「你又是誰?」

  「區區『酸秀才』!」

  「好呀!你終於來了,我就是等你!」

  丁浩心中一動,但這事早在意中,根本不值得驚怪,當下冷冷一笑道:「彼此!
彼此!區區正愁碰不上……」

  黃衣女子緩緩回過身來,丁浩一看對方,登時心頭劇震,以下的活,再也說不
出來了,這所謂「金龍使者」,赫然正是「梅映雪」,他千方百計要找的紅顏知己。

  他懷疑是在夢中,但一切又那麼真實,不是夢!

  她會是「金龍使者」?這未免太不可思議了!

  一時之間,百感交集,心頭不知是苦是辣?

  美夢,在剎那之間破滅了,心目中的仙子,竟是個魔女,他像萬丈高巖失足,
一下子沉落在深淵裡。

  正如李四虎所說,她胸前沒有金龍標誌,但這有什麼分別呢?她早已親口自稱
「金龍使者」而且殺人不眨眼。

  「梅映雪」神情是有些木然,但眸中卻閃爍著慄人的殺芒。

  「酸秀才,我要殺你!」

  這句冷酷無情的話,出自紅顏知己之口,誰能相信!她款款深情,言中示愛,
曾幾何時啊!

  丁浩的心碎了,多麼殘酷的現實!

  她是被迫而為嗎?

  心念之間,強捺激盪如濤鍾情緒,沉聲道:「梅……妹,怎麼回事?」

  梅映雪冰聲道:「梅妹,誰是梅妹?酸秀才,我要殺你!」

  丁浩的心起了抽搐,痛苦地道:「你……要殺我,為什麼?」

  「什麼也不為,奉命行事!」

  「奉何人之命?」

  「幫主!」

  「什麼幫?」

  「金龍幫!」

  丁浩全身一顫,下意識地退了兩步,慄聲道:「梅妹,原來你是『金龍幫』的
人?」

  「一點不錯!」

  「幫主是誰?」

  「我不會告訴你!」

  丁浩全身發冷,腦內嗡嗡作響,他做夢也估不到會有這種情況發生,這太可怕,
也太殘酷,儘管世間有情變,但不會變得這麼突然,凝香的話是假的,她以前對自
己示愛也是假的,自己受騙了,天仙,魔鬼,其間的差別是什麼呢?

  於是,滿腹的驚震,痛苦,化作了無邊的憤怒,咬了咬牙,道:「梅映雪,怪
不得你神秘身世,原來你是個魔女!」

  梅映雪陡地自背上撤出長劍,冷厲地道:「酸秀才,納命來!」

  隨著喝話之聲,長劍狂攻而出,勢如疾風迅雷,丁浩彈的攻勢,招招指向要害,
存心要置了浩於死地。

  丁浩連連閃讓,一顆心被現實撕成碎片。

  不知不覺,被迫退了丈許。

  梅映雪像是對付仇深恨重的敵人,連連緊逼。

  丁浩大喝一聲,拔劍出手。

  「鏹!」的一聲金鐵交鳴,梅映雪被露得連連倒退。

  丁浩卻沒跟蹤出手,目瞪如鈴地厲聲道:「梅映雪,想不到你絕情到這般地步……」

  梅映雪沒有答腔,粉腮在未然之中帶著淒厲,那絕世姿容,此刻在丁浩眼中,
變成了魔鬼夜叉。

  劍芒打閃,梅映雪又瘋狂地出劍攻擊。

  丁浩怒哼了一聲,以八成功力,封了出去。

  驚呼聲中,梅映雪的長劍脫手飛去,嬌軀猛打踉蹌,幾乎栽了下去。了浩止步
欺身,用劍指著她的心窩,栗吼道:「梅映雪,你空有一付天仙的軀殼,卻沒有靈
魂!」

  「酸秀才,今天殺不了你,改天還是要殺你!」

  「我們有深化大怨?」

  「不管,我只知道奉命行事!」

  「現在你說出幫生是誰?舵壇在何處?」

  「辦不到!」

  丁浩雙目盡赤,狂呼道:「你以為我不會殺你?」

  梅映雪毫無驚懼之容,寒聲道:「殺吧!」

  丁浩雖是恨極怒極,但過去的情份,他是無法一下子抹殺的,他真想一劍刺入
她的心窩,但又下不了這絕情,執劍

  「不說!」

  「你準備死?」

  「那也無妨,反正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丁浩五內皆裂,全身的血管似要爆裂開來,只要劍尖一送,她就得香消玉殞,
但他真的下不了這狠手。

  梅映雪再次大聲道:「怎麼說?」

  丁浩痛苦至極地道:「梅映雪,你雖然沒有人性,但我丁浩是人……」他說不
下去了,喉頭似被東西哽住,誰料得到會有今日?

  梅映雪似無視於丁浩的森森長劍,轉身便待離開……

  丁浩大喝一聲:「站住!」一幌身,換了方向,又截在頭裡。

  梅映雪慄聲道:「你為何不下手?」

  丁浩望著這曾完全佔有他的心,期許為紅顏知己的女子,肝摧腸折,真有「多
情自古空遺恨,好夢由來最易醒。」之感。

  情天劇變,造化弄人何其酷虐?

  丁浩想了又想,毅然決定,她雖不情,我不可無義,當下歸劍入鞘,沉痛地道
:「梅映雪,你可以走了,但記住,下次再碰頭我必殺你!」

  梅映雪一轉身,姍姍沒入林深處,她就這樣走了,什麼也沒說,丁浩仰天發出
一聲苦笑,像是自我解嘲。

  突地,一個意念衝上腦海,血仇未復,師恨未消,大敵當前,雙肩如是之重,
何必計較兒女之情的得失,像這等寡情的女子,斷絕了安知非福!

  天涯何處無芳草,一個梅映雪算得了什麼!

  大丈夫男子漢,提得起,放得下,情絲雖綿,慧劍可斬,何況,她這種表現,
已證明其為人根本不值得去愛。

  心念至此,豪情復生。

  天色已完全黑了下來,林中一片昏昧。

  正當他準備舉步離開之際,數條人影如幽靈般從不同方位閃現,不由心頭一震,
旋身用目光一掃,來的,赫然是『金龍使者』,有四人之多,殺機登時沖胸而起,
剛才的激奮,恨毒,如狂濤般湧起。

  他沒開口,冷冷地兀立,如一尊石像。

  前車可鑒,這批魔女身手詭異,他打定主意不給對方有弄鬼的機會。

  本來,他找「金龍使者」的目的,是要救梅映雪,現在,情況完全改觀,梅映
雪不但是對方一路,還要取他的性命,這變化委實太大了。

  正面,恰好是交過手的「寅號使者」,剛才一掃之下,他已看清其他三人,分
別為丑、卯、午三號。

  午號排名是第七,如此看來,這批魔女的人數不少,極可能有十二人。

  寅號使者開了口。聲音冷得刺人:「酸秀才,幸會啊!」

  丁浩上次在石家集外柳林中,是以「黑儒」身份出現,是以對方的神情顯得對
他是陌生的。丁浩冰聲道:「你們一共來了多少人?」

  「不多,四個!」

  「想來也是奉命取區區性命?」

  寅號使者嬌笑了一聲道:「你真聰明,一猜便中!」

  丁浩心念一轉,道:「區區與『金龍幫』素無瓜葛,到底為了什麼?」

  「這點恕難奉告!」

  「四位有把握取在下性命?」

  「也許!」

  「如此可以出手了!」

  話聲中,徐徐掣劍在手。

  寅號使者嬌軀一彈,攻出一劍,勢如迅雷疾電,招式相當詭異。

  丁浩早已存心不給對方機會,一招「筆底乾坤」以八成功力劃了出去,以攻應
攻,這一招,是他揉和「玄玄真經」中的『易乾轉坤」,與「黑儒」絕著「夢筆生
花」兩招絕式而成,威力之強,當世可能無匹。

  寅號使者這一擊,竟是虛招,中途電閃撤招。

  同一時間,左右後三劍同時攻到,單只那「絲絲!」的劍氣聲,就足以令人心
驚。但「筆底乾坤」是融合絕式而成,威力無法想像。

  丁浩招式不變,身形一旋。

  驚呼挾刺耳的劍氣激撞聲俱起,四名「金龍使者」嬌軀倒彈,個個面目失色。

  寅號使者若非中途撤招後退,招式接實的話,勢非當場橫屍不可。

  丑號使者慄聲道:「點子太硬,用好東西款待……」

  丁浩恨滿心頭,不待對方話落,直撲當面的寅號使者。

  「哇!」一聲淒厲的慘號傳起,寅號使者栽了下去。

  也就在寅號使者倒地的同時,一陣香風撲面,雙目突起刺痛,頓時睜不開來,
心知著了對方的道兒……

  破空劍氣,從不同方位捲到,丁浩雙目如被針扎,痛激心脾,根本睜不開來,
恨發如狂,盲目展劍封住門戶。

  劍氣交擊,似要撕裂耳膜,三支劍金被封了回去。

  有目如盲,他已無法主動攻擊,只好凝神辨勢,以求自保。

  三名「金龍使者」不斷變換方位,此進彼退,狂攻不休,但招式均不敢用老,
盡量不接觸丁浩的兵刃。

  丁浩只能聽風辨問,一個明眼人突然失明,是很難適應的,功力大打折扣。

  對方身法似魅,移動無聲,不出手無法覺察,是以完全處在挨打的地位。幾十
招照面下來,便有疲於奔命之感。

  丁浩恨不能把這三個魔女剝碎,但對方狡獪萬分,虛虛實實,令人無從捉摸,
更使人氣急的是招招不接實,只虛攻偽應。

  這用心不難明白,她們有意先耗盡丁浩的內力,然後下殺手。

  三魔女的劍術,俱有相當火候,如在江湖中,隨便一人,都將難逢敵手。

  丁浩眼淚鼻涕長流,全身汗流如洗,急恨交加,有一種發狂的感覺。

  他做夢也估不到對方會用這種下三流的卑鄙手段,但空急沒有用,眼前形勢十
分險惡,他沒有後援,似此耗下去,鐵打的金剛也會被拖垮。

  現在,他已無暇顧及是否從此而盲殘,他只想到當元氣耗竭之後,是什麼結局?

  三魔女久戰無功,也是驚震莫明,「酸秀才」的功力,超出她們原先的想像太
多,這樣耗下去,她們也一樣難以為纏。

  時間在不知不覺中消逝。

  半個時辰之後,三魔女嬌喘可聞,而丁浩的內力,也消耗過半,雖說他「生死
玄關」之竅已通,內無不斷再生,但也是有極限的,何況三魔女不是泛泛之輩。

  在感覺上,他察出三魔女的攻擊,已漸失凌厲。

  但這不能解決問題,對方可以說走便走,也可另施詭計,而他,全靠其功力應
付,不但什麼也看不到,還要忍受雙目椎心之痛。

  三魔女的攻勢突地停頓了,場面頓時一片死寂。

  靜,恐怖的沉默。

  丁浩全神戒備,他意識到對方要施展歹毒的手段了。

  雙目不視,根本防不勝防,而且也寸步難行。

  金龍使者發了話,聽聲音人在兩丈外:「酸秀才,你棄劍投降,我們帶你去見
幫主,或可不死?」

  丁浩咬牙切齒地道:「做夢!」

  「那你死在眼前了!」

  「有什麼下流手段,儘管使吧!如區區不死,會把你們一一誅絕。」

  「哈哈,可是你一定會死,而且死得很慘!」

  丁浩心念電轉,對方若非藉此養神準備第二次攻擊,便是有什麼陰謀要施展,
但自己雙目不視,如何應付呢?如果真的栽在這批魔女手中,可是死不瞑目的事。

  「金龍幫」江湖中根本不聽傳聞,與自己何仇何怨呢?

  「梅映雪」既是對方一個,那對方對自己一切,當瞭解大半。

  「酸秀才,想好了沒有,不然本使者要動手了?」

  「而等準備如何對付在下?」

  「那你不必問……」

  這一問一答,丁浩已摸準了對方的位置,單掌暴揚,五縷指風電射而出,「嗤
嗤!」聲中,丁浩心頭一涼,指風是射在樹身之上,原來那魔女是躲在樹後。

  「哈哈哈哈,酸秀才,你別想打什麼主意,你等著死吧!」

  丁浩雙手握劍,斜揚向上,準備不意的突襲,同時也運起了「錯脈封穴」之術。

  突地,「令門穴」上似被蜂螫了一下,登時心頭大震,顯然穴道上已中了對方
針芒一類的暗器,若非平封穴道,這一針便夠瞧了。

  緊接著,又有三處穴道被制中。

  「哈哈哈哈……」

  「酸秀才,你……有什麼好笑的?」

  「黔驢之技,止此而已!」

  「那你錯了,別以為仗著能『易穴移脈』,金針奈何不了你,這只是小玩意,
還有好的在後頭!」

  丁浩用左掌運起神功,吸出穴內金針,憑掌心的感覺,這金針長約三寸,細如
牛毛,能發這種不著力的暗器,而且專門打穴,這一份功力,便已相當駭人。

  換了旁的人,恐怕沒有幾個能逃過這金針之厄!

  兩道排山勁氣,一左一右,暴捲而至。

  丁浩左掌右劍,以掌風劍氣分別相迎,長劍揮動之間,只聽「錚錚!」兩聲金
屬碰擊之聲,不由忘魂大驚,若非因揮劍湊巧碰上,這兩枚金針,無疑地已射入眸
子,這一著相當毒辣,金針穿入眼珠,立即成殘。

  「波波!」巨響聲中,掌風被震四散。

  在萬般無奈之下,立即運集護身罡氣,護住全身,然後橫劍正面,擋住雙眼,
身形不斷挪動,這樣,對方要以金針暗襲,便不易取準。

  「呼!呼!」又是兩道掌風捲來,但隨被護身神罡震散。

  丁浩身軀幌了兩幌,不予還擊。

  「黑儒」武功的特長,在於能挨打。

  排山勁氣,不斷捲湧,「呼轟!」之聲,震耳欲聾,丁浩如置身驚濤駭浪之中,
身軀疾搖劇擺,四周落木蕭蕭,場面令人動魄驚心。

  持續了為莫半盞熱茶工夫,三名「金龍使者」停止了掌擊,場面又呈可怕的沉
寂,丁浩雙目刺痛稍減,但仍無法睜開。

  「什麼人?」

  這一聲喝問,顯示有人來到,丁浩心中一動,不知來者是誰?

  只聽一個極耳熟的女人聲音道:「過路的人!」

  丁浩這一喜非同小可,來的竟然是威靈使者,這一下算有救了。

  只聽那丑號使者的聲音道:「朋友,這裡不是陽關大道?」

  「我看也差不多!」

  「你不是來找死的吧?」

  「說話放客氣些!」

  丑號使者冷厲地道:「我警告你馬上離開,否則……」

  「否則怎樣?」

  「你便永遠出不了這林子了!」

  「我也警告而等立即離開!」

  「你算老幾?」

  威靈使者脆生生地一笑道:「試一試便知道我是老幾了!」

  「砰!」接著是一聲悶哼,丁浩雙目不能睜,不知道雙方為何交手,也不知道
發悶哼的是誰,心念之間,只聽威靈使者不屑地道:「如何?現在知道我是老幾了?」

  「上!」

  暴喝聲中,三名「金龍使者」圍了上前,出劍便攻,「威靈使者」嬌軀一幌,
自三人的劍幕中消失,形同鬼魅。

  三名「金龍使者」心知碰上了勁敵,但臨危不懼,三人原地轉身,這樣,每人
朝一個方向,敵人身法再玄,也無法遁形,同時三人成品字形以背相對,便不必顧
慮到後面了,這應變之勢,的確不由人不佩服。

  這一著果然收了效,「威靈使者」俏生生站在「卯號金龍使者」身前八尺之處。

  「朋友諒非無名之輩,報上來歷?」

  「憑你還不配問!」

  卯號使者這一開口,其餘兩名使者立即圈了過來,把威靈使者圍在居中。

  丑號使者揚了揚手,一股香風,襲向威靈使者,威靈使者不知使的什麼身法,
竟然又自圈子中消失。

  丁浩身在兩丈之外,他看不到場中情況,但卻嗅到了那香味,不由脫口叫道:
「這香風能傷人眼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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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11 08:21:04 |只看該作者
  他的話聲才落,已聽到威靈使者的嬌脆話聲:「這種江湖下三流的玩意,也抖
出來丟人現眼!」話聲中,「嗆!」地拔出了長劍,一道碧芒,沖空而起,照亮了
方圓三丈的地方。

  三名金龍使者此刻是一字橫列,碧芒起處,齊齊面目失色,向後退了數步,午
號使者驚呼說道:「月魄神劍!」

  丁浩什麼也看不到,但這一聲驚呼,卻使他大吃一驚,記得師父在談武林掌故
時,曾經提到過月魄神劍,這是戰國時劍王的兵刃,憑劍氣可在丈外取人首級,劍
芒所指,可穿透堅甲呢……

  想不到這柄傳言中的上古仙兵,落在威靈使者之手。

  只聽威靈使者沉聲道:「不錯,你很有見識,這正是月魄神劍,既知劍名,當
也知道此劍的威力,如我驀然出手,三位大概可以想像到後果了!」

  丑號使者略一思索,道:「尊駕可以報個名號嗎?」

  「威靈宮首席使者!」

  「威靈宮?這……似乎前所未聞……」

  「言止於此了,去留聽便!」

  「很好,咱們後會有期……」

  「慢著,先把『奪明香』的解藥留下!」

  「貴使與『酸秀才』是一路?」

  「天下人管天下事,不必管是不是一路!」

  丑號使者咬牙想了想片刻,自懷中掏出一個小瓷瓶,倒出一粒藥丸,拋與威靈
使者道:「這是解藥!」

  威靈使者接在手中,道:「用法?」

  「捏碎抹在鼻孔即可!」

  「好,可以請便了!」

  三使者深深瞪了威靈使者一眼,然後由午號使者負起寅號使者,穿林疾馳而去,
原來寅號使者傷而未死。

  丁浩激動地道:「敬謝尊使援手!」

  威靈使者娜娜移步,靠近丁浩身前,吐氣如蘭地道:「不必言謝,我是路過,
聞聲入林,適逢其會罷了,解藥給你,你已聽見用法了,我還得趕路!」說完把藥
丸塞在丁浩手中。

  丁浩接了,先歸劍入鞘,然後用手指捏碎,抹向鼻端,深深一吸,忽覺情況不
對,甫一吸入便感頭腦暈眩,心跳加速,血行變快……

  威靈使者道:「酸秀才,有緣他日再見!」聲落轉身便要離開……

  丁浩大叫一聲:「這不是解藥,是劇毒……」叫聲中,「砰!」然栽了下去。

  威靈使者回轉身來,慄聲道:「好哇!這批臭蹄子竟敢使這卑鄙手段,本使者
非算這筆帳不可!」說完,俯身又道:「酸秀才,你感覺怎樣?」

  丁浩強掙著道:「頭暈心悸,血行加速,渾身乏力……」

  「讓我先點你穴道,暫時阻住毒勢……」

  「不必,區區練有護心脈之術!」

  「這好,我請蔣太醫來,看能判出是什麼毒!」說著彈身奔出林去。

  就在威靈使者甫一離開之際,一條人影,悄然出現,撲向丁浩,丁浩雖然雙目
不視,又中劇毒,但本身功力深厚,又加以所習武功特點是生機不滅,毒勢自然被
阻於心脈之外,是以神智還十分清楚。

  聞風知警,知道有人暗襲,但無力反抗。

  這出現的,正是醜號使者,只聽她陰陰一笑,道:「酸秀才,毒發而死太痛苦,
本使者給你個痛快!」話聲中,手中劍朝丁浩心窩直截而下……

  丁浩拼聚僅有的一條殘餘內力,雙掌猛向上登。

  這一著,完全出乎丑號使者意料之外,他以為丁浩身中劇毒,決無反抗的餘地,
所以全無防範。

  「砰!」挾以一聲驚呼,丑號使者被震得倒退了四五步。

  「大膽!」

  威靈使者的暴喝,遙遙傳了過來,丑號使者揚掌劈出一道排山勁氣,人隨即電
閃而遁。

  丁浩被掌風震得在地上翻了四五滾,登時暈了過去。

  不久,又告甦醒,耳畔聽到蔣光彥的聲音道:「這是『蝕心之毒』,常人中之
立斃,他幸而修有護心之術,劇毒無法攻心,只流轉於『心脈』之外,否則神仙難
救了!」

  威靈使者道:「於今之計呢?」

  「只有回轉老夫家下,設法解救!」

  「他的雙目會失明嗎?」

  「不會,『奪明香』只能制人於一時,一個時辰之後,其毒自解!」

  「那……我們只好回府!」

  「不回去無法施術,老夫手邊沒有應用的工具。」

  「勞動閣下帶他出林上轎,如何?」

  「當然可以,老夫的本份是救人!」

  丁浩心頭既慚愧,又感激,根本無話可說,索性閉口不言。蔣光彥抱起丁浩,
奔出林子,把他放進停在路旁的轎中,由兩名粗漢抬著,折返城中。

  半個時辰之後,丁浩已躺在蔣御醫家的客室裡。

  蔣光彥仔細探了丁浩的經脈之後,道:「這『蝕心之毒』,專攻心竅,對其他
經脈,損害不大,幸而他與眾不同,護心有術,否則老夫束手了,因為解藥一時之
間無法配製……」

  威靈使者道:「閣下準備如何解他之毒?」

  「把毒迫向『脈根穴』,然後施放血之術,減少毒勢,待他元氣稍復,便可以
本身之力迫毒,毒盡自愈!」

  「我們天亮前可以離開嗎?」

  「可以!」

  「那就請施術吧!」

  蔣光彥開始遍點丁浩全身大小穴道,然後按脈道推拿,每推完一脈,隨即點穴
封閉,丁浩在穴道受封之下,又進入無意識之境。推拿完畢,蔣光彥取出銀針玉皿,
在「脈根穴」上紮了一針,黑色血漿,泊泊冒出,用玉皿接盛,血漿由黑轉紫,始
點穴止血,半個時辰之後,逐一解開封住的經脈。

  丁浩悠悠醒轉,睜開眼來,只見燈明如畫,旁邊坐著蔣光彥與威靈使者,當下
坐起身來,脫口道:「我能看了!」

  威靈使者微笑著點了點頭。

  蔣光彥急忙搖手道:「現在不宜談話,你身上八毒未盡,請即以本身功力,迫
出餘毒,以你的修為,不必借重外力,當可辦到,這裡是三粒『祛毒補神丸』,服
下後便開始運功!」說完,從桌上端過一杯水,並三粒黑色藥丸,遞與丁浩。

  丁浩感激地望了蔣光彥與威靈使者一眼,默然接過藥丸,和水吞服,服下之後,
立即盤膝跌坐,運功迫毒。

  功成醒轉,只見紙窗透亮,天色已明,桌上殘燈未滅,房中只自己一人,四下
裡靜悄悄地不聞一絲聲息。

  這客室的設置,一看便知是專為病人施術用的,當下起身下床,整衣著履,房
內有現成的面盆巾櫛,略事梳洗之後,佩上劍囊,在窗邊椅上閒坐。

  天光已大亮,他吹滅了桌上殘燈。

  房外起了輕輕的步履之聲,一個頭探入門來,是個灰髮老者。

  丁浩忙站起身來。

  那老者進入房中,和靄地一笑,道:「少俠痊癒了?」

  「老丈是……」

  「學漢叫趙忠,是蔣府僕人,追隨蔣太醫已數十年了,少俠直呼我好了!」

  「那裡話,稱一聲老丈該當的,令主人呢?」

  老僕趙忠笑容倏斂,憂形於色地道:「蔣太醫已隨那使者走了。此去不知吉凶……」

  丁浩正色道:「這不必煩惱,『威靈使者』並非邪惡之輩,她請去蔣太醫,是
為了治病,事完必返,區區受蔣太醫聖手醫治,至為感激,負責他能安然回家。」

  趙忠深深一揖,道:「老漢先行謝過,家中上下為此十分不安……」

  「請轉告府上人,區區許下諾言,負責令主人的安全。」

  「是!」

  「令主人臨走時,可曾有什麼留言?」

  「只交待家中好好招待,復令老漢侍候!」

  「啊!盛情心頭,區區尚有事待理,就此告辭!」

  「少俠不顧曲留嗎?」

  「日後有暇,再來拜訪!」

  說完,拱手作別,舉步出房,房外是昨晚坐過的轎子,出廳,是白石花徑,直
通大門,老僕趙忠緊隨身後,到了門邊,緊行兩步,為丁浩開門。

  門一開,一個渾身血污的人,直跌進來。

  趙忠不禁驚呼出了聲。

  丁浩也是大吃一驚,劍眉一蹙,道:「恐怕是來求醫的。」

  趙忠俯身一看,「咚!」地一聲跌坐地上,語不成聲地道:「是……是主人!」

  丁浩聞言之下,驚魂出了竅,低頭一看,不錯,正是蔣光彥,一身血污狼藉,
若不細看,還真的認不出來,一時之間,手足無措。

  老僕趙忠,變成了個木頭人,面孔陣陣抽搐。

  丁浩勉力鎮定了一下心神,伸手一探,激聲道:「尚未斷氣,也許還有救,你
關上門,我抱他進去!」說著,不顧血污,雙手抱起蔣光彥,直人自己受治的房中,
輕輕放在床上。

  蔣光彥胸部仍在起伏,但氣息已微,全身上下,不知有多少劍孔,令人不忍卒
睹。

  老僕趙忠跌跌撞撞奔入內宅,不一會,只見一個五十幾歲的半百婦人,倉惶入
房,後隨四五名男子,連趙忠在內。

  丁浩忙施禮道:「小可丁浩,芳駕想是蔣……」

  那婦人目注床上的蔣光彥,口裡應道:「家嫂中年即已謝世,老身是他胞妹,
府中人慣稱老身蔣大姑!」   

  「哦!是姑夫人,小可失禮了!」

  蔣大姑起床前,出手探視,看來她也家學淵源,懂得醫道。

  所有的人,都屏息而觀,個個面色沉重。

  蔣大姑探視了一陣,突地狂聲道:「沒有救了!」淚水隨著籟籟而下。

  所有的人,全掩面唏噓,氣氛一片淒慘。

  丁浩心頭劇震,慄聲道:「沒有救了?」

  蔣大姑呼地站起身來,面目淒厲,充滿了恨毒之色,咬牙切齒地道:「天理何
在?人道何存呢?」

  丁浩一陣鼻酸,做夢也估不到會發生這等意外,人是誰殺的呢?蔣光彥是被威
靈使者帶走的,以威靈使者之能,難道保不了蔣光彥的安全?何況蔣光彥也是身具
武功的人,前後頂多兩個時辰呢……

  蔣大姑又回身察視,口裡悲呼道:「大哥啊!想不到你一生濟世,落得如此下
場!」

  丁浩鐵青著臉道:「姑夫人,真的回天乏術了嗎?」

  蔣大姑搖了搖頭,悲聲道:「如果老身有胞兄之能,也許可以救他,可惜老身
只諳皮毛,如果『九葉靈芝』不被竊,也許有救,唉!……天意如此,奈何!」

  這一說,「九葉靈芝」被竊並非虛語。

  丁浩咬牙想了想,道:「姑夫人,能否使蔣前輩開口,說出兇手……」

  「已經斷氣了!」

  丁浩全身又是一顫,果見蔣光彥頭歪在一邊。

  房中的唏噓,變成了哭泣。

  老僕趙忠,噗地朝地上一跪,連連碰頭。

  蔣大姑一揮手道:「你們全出去!」

  家人們哭著出房,只趙忠仍跪在地上碰頭,丁潔內心也是一片淒慘,用手拉起
趙忠,硬把他按坐在椅上,咬牙沉聲道:「老丈不可如此,這血案要追個水落石出
的!」

  趙忠額頭已碰破流血,和著淚水,流了一面。

  蔣大姑瞪視著丁浩道:「老身知道你與『威靈使者』不是一路……

  丁浩點了點頭,道:「姑夫人認為殺人者是『威靈使者』?

  「除了她還有誰?」

  「她為何殺人呢?」

  「當然為『九葉靈芝』!」

  「但她分明說請令兄去是救人?」

  「那是藉口,一想便知!」

  「何以見得?」

  「家兄歧黃之術,傳自先父,而先父供職大內,醫名遍天下,既是求醫,何不
帶病人來,為什麼要強索『九葉靈芝』?難道對方有人醫道更勝於家兄,若如此,
又何必求醫,此理至明。」

  丁浩覺得對方分析的十分近情理,但成靈使者為何下這毒手呢?照自己的觀察,
她並非邪惡之流!心念之中,道:「姑夫人認為對方何故下這毒手?」

  「很簡單,第一個可能,家兄不願被對方挾持,圖脫身而被殺……」

  「有此可能,再說?」

  「離此之後,非刑迫供,要家兄交出『九葉靈芝』!」

  丁浩咬了咬牙,義形於色地道:「姑夫人,小可曾受蔣前輩恩澤,於此鄭重當
遺體誓言,如果殺人者確是『威靈使者』,決代報仇,提頭來祭,如果兇手不是她,
也必追兇到底!

  蔣大姑含悲忍淚道:「丁少俠,古道熱腸,俠義之行,存歿均感!」

  丁浩深深注目,最後憑弔了一番蔣光彥的遺容,雙手一拱道:「請姑夫人節哀
順變,料理善後,小可就此告辭,不久當有回報!」

  蔣大姑哀聲道:「恕老身不送了!」

  老僕趙忠突撲地翻身便拜,帶哭地道:「丁少俠,老奴給你叩頭,主人的冤,
求你申雪了!」

  丁浩感到有些熱血沸騰,急忙扶起道:「老丈不必如此,小可言出不二,說過
的話必然算數的!」

  趙忠癱瘓在椅上,連連抽咽,他實在傷心已極。

  丁浩不忍再看這淒慘的場面,毅然舉步離開,出了蔣府大門,深深透了一口氣,
心中感慨萬千,自己歷劫未死,而蔣光彥卻死了。

  「梅映雪」、「威靈使者」,都是絕世姿容,一樣的毒如蛇蠍。

  蔣光彥這一死,為「赤影人」求醫的希望,也隨之破滅了。

  此刻已是辰牌時分,旭日高昇,丁浩暗忖,已無在伊州逗留的必要,還是上路
吧!仍應原來計劃,奔赴棗陽,尋訪「萍蹤無影神丐」。

  棗陽在桐柏山外,此去是順路,說不定路上會碰到「威靈使者」一行,便可替
「蔣太醫」討公道了。

  心念之中,逕出東門,順路向南奔去。

  不久,來到昨夜與「金龍使者」交手的野林,只見一頂破轎,破碎在路邊,兩
名抬轎的黑衣漢子的屍體,橫在離橋不遠的林中。

  丁浩咬了咬牙,心想,兇殺現場仍然是在這裡,殺蔣光彥,連帶兩個抬轎的無
辜者也遭了殃,這種心腸夠狠毒,殺人成了兒戲。

  停留了片刻,繼續朝前奔去。

  近午時分,來到一個鎮集,打了尖,又上道。

  離鎮不遠,只見一個村姑打扮的女子,迎面而至,那身影輪廓,頗不陌生,不
由心中一動,掃了對方一眼……

  那女子一抬頭,與丁浩朝了相,歡然道:「丁少俠,我正找你!」

  來的!赫然是梅映雪的婢女凝香,丁浩登時興行加速,殺機雲湧,目光四下一
掃,用手一指不遠的樹林道:「我們到那林中再說話!」

  凝香點了點頭,與丁浩並肩馳了過去,不久,到了林中,凝香又道:「丁少俠,
想不到會碰上你!」

  丁浩冷冷地一笑道:「我也正悉找不到你!」

  「這可巧?」

  「是太巧了!」

  「少俠找婢子什麼事?」

  丁浩頓了一頓,冷酷地道:「如我現在殺了你不冤枉吧?」

  凝香粉腮一變,下意識地後退了兩步,慄聲道:「少俠要殺我?」

  「對了,一點不錯!」

  「少俠是說笑嗎?嚇了婢子……」

  「我沒工夫與你說笑!」

  那神情,音調,的確也不像是說笑,凝香意識到事態不尋常了,驚怖地道:
「少俠要殺婢子為什麼?」

  「你自己心裡明白!」

  「我……我……婢子明白什麼?」

  「哈哈哈哈,凝香,你們的陰謀失敗了,我沒有死,你們將一個一個的死!」

  凝香花容全失了色,再退了兩步,激顫地道:「少俠是在說什麼啊?」

  丁浩向前一趨身,從鼻孔裡哼出了聲,道:「凝香,事到如今,狡辯裝佯是沒
用的了,真想不到,天仙化人,竟是魔鬼化身,我幸而及早發覺!」

  凝香急得雙淚交流,帶著哭聲道:「少俠到底是在說些什麼?」

  「你心裡應該十分明白……」

  「但婢子我一點也不明白!」

  「你家小姐呢?」

  「小姐,無影無蹤,不是少俠也在找嗎?」

  「你沒見到她的面?」

  「到那裡去見她的面呢?莫非少俠已經找著小姐了?」

  「不錯,找到了!」咬了咬牙,又道:「她差一點要了我的命!」

  凝香張口結舌地道:「這……這……從何說起?」

  丁浩星目一瞪,劍眉上揚,怒喝道:「凝香,不必再裝模作佯了,你兩人的戲
演夠了,可以收場了……」

  「少俠,婢子愈弄愈糊塗……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我問你,你找我,也碰上了,又想搗什麼陰謀詭計?」

  「這……這……少俠在說什麼啊?」

  「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要等我動手,是嗎?我不是三歲孩童,任由你兩個女
子作弄,你別打算作什麼夢了,告訴你,夢該醒了!」

  凝香粉額上滲出了汗珠,臉色泛了青,嬌軀抖個不住。

  丁浩霍地抽出長劍,戟指凝香道:「現在說,用這種卑鄙手段殺我的目的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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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11 08:22:46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八章、威靈秘宮

  凝香狂聲叫道:「我快要發瘋了,你說的我全不懂!」

  丁浩上當的經驗太多,根本不理她的神態,冷酷無情地道:「你發瘋便發吧!
區區一點也不欣賞你演的戲,識相的說出真情實話,免受皮肉之苦」說著,又向前
欺了兩步,目中的厲芒,令人不寒而慄。

  凝香咬牙切齒,猛一跺腳,厲聲道:「酸秀才,我的功力不如你,要殺人不必
找藉口,我凝香雖是下人,但骨氣還是有的,下手好了,別折磨人,可惜……小姐
有目如盲,看錯了人……

  丁浩冷極地一哼道:「看錯人的該是我!」

  「我不想與你分辯,但要做個明白鬼,知道為什麼死,你說出原因吧?」

  「說與不說都是一樣,你一定要我說出來,也無妨,你們是魔女!」

  凝香一窒,道:「魔女,什麼叫魔女?」

  「金龍幫的魔女?」

  「這從何說起?」

  「你還是不承認?」

  「莫須有的事,如何承認?」

  「本人親目所睹,親身所經,難道是假的?本人幾乎一命嗚呼,難道是作夢?
『梅映雪』殺人不眨眼,屍體還在離此不遠的林中……」

  凝香雙目大睜,慄聲道:「真有這樣的事?」然後又喃喃地道:「不會的,不
會的,小姐並不殘忍……」

  丁浩想起昨夜林中那一幕,心火大放,憤然道:「她向我出手,招招致命,那
是仁慈嗎?」

  凝香更加驚愕莫明,咬了咬香唇,道:「小姐會對你出手?」

  「她說奉命要殺我……」

  「奉命,奉誰之命?」

  「你們幫主!」

  「我們幫主?」

  「凝香,不要裝佯了,你小姐本身便是『金龍使者』,昨晚她一共五名使者對
我出手,什麼卑鄙惡毒手段都使盡了……

  凝香大叫道:「不會,絕對不會,這其中定有蹊蹺!」

  「蹊蹺!你主婢二人,從未說過來歷,連真名實姓都沒有,這又算什麼蹊蹺?」

  「我們有難言之隱,不能抖露身份!」

  「現在不必顧慮了,一切都明朗了,是嗎?」

  凝香用雙手摀住臉,痛苦地道:「這變故簡直是匪夷所思!」

  「現在你說實話,不管過去你倆對我是真是假,我姓丁的並非絕情之人,放你
上路有帳也錯過今天,你想好了,另若打主意,也別再演戲!」

  凝香放開手,滿臉淚痕斑剝,如梨花帶雨。

  丁浩不禁有些心動,這不像是故意裝出來的,也許,梅映雪的秘密,她真的不
知,她只是個婢女,梅映雪既已暴露身份,向自己反臉動手,如果她知情,還有什
麼好裝的,心念之中,放緩了聲音道:「凝香,你跟你家小姐多久了?」

  「七八年了,從小就跟她!」

  「你確實知道她的身份?」

  「最清楚不過!」

  「會不會她另有秘密,而不為你所知?」

  凝香搖了搖頭,以斷然的語氣道:「不會!」

  丁浩確實迷惘了,想不透這中間到底有了什麼蹊蹺,如果凝香想脫干係,她盡
可說不太明白小姐的來歷或作為,但她卻肯定地說十分清楚,但梅映雪與四魔女謀
算自己,是毫無疑義的事實呢。

  凝香突地道:「丁少俠,小姐既向你出手,以你的功力,難道不能制住她,問
個明白?」

  丁浩一想,不錯,是自己失策了,當時制住梅映雪輕而易舉,把她帶離現場,
那四名魔女,根本無機可乘,當下吐了一口長氣道:「我當時太激動,太震驚,沒
有想及此點,不過,除非她永不露面,不然這機會是會再來的!」

  凝香皺眉苦思了一陣子,道:「會不會她被對方所擒,被迫而為?」

  「不會!」

  「為什麼?」

  「她現身時,只我一人,其他四名『金龍使者』尚未現身,她如被迫,見了我
該說明了,為什麼視我如仇敵,不答任何問話,口口聲聲要殺我?」

  「也許有人在暗中監視,她為了顧及某一點,不得已而為?」

  「這說法太勉強,她像是根本不認識我!」

  凝香想了想,道:「丁少俠,希望你給我機會,設法查明這件奇突的事。」

  丁浩定睛望著凝香,似要看澈她的內心,看她說的有幾分可靠,但凝香迷惑震
駭之情自然流露,一點也看不出是裝作的,心念幾轉之後,沉聲道:「如你騙我,
下次見面我必殺你,不會多說一句話!」

  「可以!」

  「那麼你走吧!」

  凝香拭乾了眼淚,似乎想要再說什麼,但最後什麼也沒說,福了一福,蹣跚奔
去,丁浩望著她的背影從視線中消失,心頭一片陰雲,這真真假假,把他攪糊塗了。

  他有一種失落了什麼的感覺,不管如何,過去這一段情,是不能一筆抹殺的,
因為他心裡一直只有她。

  他也聯想到意外死亡的柯一堯老哥哥,失蹤了的「全知子」與「半半叟」。老
偷兒此番南下查探,會不會也發生意外呢?

  想到這裡,不由下意識地打了一個寒顫。

  突地,一個意念,浮上腦海,當初「竹林客」在自己剛出道時,敘述當年血案
經過,認定主謀是「南天神龍余化雨」,雖然自己作客南莊,查證結果雖疑點甚多,
但並未證明余化雨不是主謀,此次「全知子」南下查探而失蹤,連同「半半叟」也
下落不明,這中間問題便大了。

  上次在「齊雲莊」,自己僅以「黑儒」面目出現,追問「長白一梟」與「江湖
惡客胡非」的下落,並未抖明身份,也未正面提到這樁十多年前的血案,余化雨矢
口否認與兩兇手有交往,是必然的事。

  現在僅存的兇手,只「雲龍三現趙元生」與「長白一裊」兩人,但誰知這兩名
兇手是否還在人間呢?

  如果自己指名索仇,余化雨必有反應,那就不難判出了。

  放著已知的主謀不去追究,一意去追兇查證,豈非捨正路而不由?

  當初,自己的想法太愚腐了,廣日廢時,多費周章。

  「望月堡」業已大張旗鼓,變成了行動,「九龍令」的公案,已到了非了斷不
可的關頭,追兇的事,刻不容緩,家仇了斷之後,便可對師恨全力以赴。

  心念之間,毅然作了決定,再次南下,指名索仇。同時查明「全知子」與「半
半叟」失蹤的真相。

  這一路南下,可順道桐柏山,查蔣光彥的死因,完成對大姑所作諾言,然後到
棗陽探訪「萍蹤無影神丐」,為手足至交「赤影人」求醫。

  至於那梅映雪與「隔世谷」老人所托尋找許春娘……等事,只好暫時擱下了。

  心意一決,便覺輕鬆了許多。正準備出林上路……

  突地,兩條黃色人影,同時閃現。

  丁浩定睛一看,來的赫然是兩名「金龍使者」,各為子,未兩號,年紀在二十
四五之間,登時恨火大熾,暗忖,這可好,眼睜睜又上了凝香的惡當。

  自己一念存仁,不忍殺她,她馬上招了人來。好一個賤丫頭,花言巧語,表演
得那麼好,唱工做工都到了家。

  當下,帶煞的目芒,射向了兩名黃衣魔女。

  兩名黃衣魔女,姍姍走近到距丁浩兩丈之處,才停下腳步,態度可十分從容,
其中子號使者盈盈一笑,道:「酸秀才,本使者此來是要解釋誤會!」

  丁浩劍尖斜撇向下,但已暗貫真力,準備隨時出手,口裡冷冰冰地道:「解釋
什麼誤會?」

  子號使者臉色一正,燕語驚聲地道:「前此,與閣下為敵,是出於一樁誤會……」

  丁浩心中一動,道:「說說看?」

  「月前,本幫有四名外堂弟子,陳屍開封道上,據傳是閣下出的手,所以幫主
才傳下『金龍令』,不計代價,預備要取閣下人頭……」

  丁浩心想,怪不得無緣無故找上自己,原來是這麼回事。心念之中,殺意減少
了些,但仍然全神戒備,安知這不是詭計?口裡沉凝地道:「怎知這是誤會?」

  「後來查明是『望月堡』總監『白儒』下的手,因為閣下與他都是儒生裝束,
所以才把馮京當作了馬涼!」

  「是誤會又怎樣?」

  子號使者一抱拳道:「本使奉幫主之令,特來向閣下致歉,並解釋這樁誤會,
目的是希望閣下明白真相之後,不再與敝幫為敵!」

  丁浩冷厲地道:「如果區區昨夜在林中橫屍,這誤會便不必解釋了!」

  子號使者面上一紅,訕訕地道:「所幸閣下現在仍舊活著

  「就憑你這幾句話就消過節嗎?」

  「敝幫主業已致歉疚之意,彼此江湖人,不是刀便是劍,在真相未白之際,自
以敵人看待,這一點,閣下當能體諒!」

  「但動手之先,為什麼不先叫明呢?」

  「因為認定事實不假,所以才冒昧動手。」

  丁浩心念電轉,既屬誤會,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就算了,犯不著多結怨,自
己要辦的事太多了,但對於「梅映雪」,卻意有未釋,而凝香剛才的一番話,顯然
又有出入,她矢口否認是「金龍幫」當羽,當下沉聲道:「昨夜首先現身出手的那
女子是誰?」

  子號使者窒了一窒,道:「閣下不認識她?」

  丁浩咬了咬牙,道:「認識,但,是以前的她,不是現在的她!」

  「這有什麼不同?」

  「完全兩樣!」

  「她對閣下出手,內心相當痛苦,但在敵我分明的情況下,她別無選擇!」

  丁浩深深被這句話打動了,心中的恨意,煙消雲散,本來,他是深愛她的,但
疑念仍未盡釋然,她若有情,何以不當面質問?縱然是誤會,但也不能絕情至此,
何況,這誤會仍由於四名二三流弟子被殺,照這樣,她當對自己有何真情?

  心念之間,寒聲道:「區區未見她有痛苦或無奈的表現?」

  子號使者一笑道:「閣下如知道她的身份,便不會這麼想了!」

  「她什麼身份?」

  「幫主千金!」

  丁浩不由心頭劇襲,想不到梅映雪竟會是「金龍幫主」的千金,怪不得她著黃
衣而無號志,當下驚聲道:「她是幫主千金?」

  「不錯!」

  「她叫什麼?」

  「不是曾經報名『梅映雪』嗎?」

  「那不是她的真姓名!」

  「姓名只是一個人的代表,知道了人,名號隨便叫什麼又有何關?」

  丁浩不由語塞,這話雖屬強辯,但不無道理,當然,這是推托之詞,目的便是
不肯說出「梅映雪」的真名實姓,因為這牽涉到「金幫幫主」的來歷問題。

  子號使者似乎不願再談梅映雪的問題,轉了話題道:「閣下是否願意抹消這過
節?」

  丁浩略一思索,道:「此時言之過早,區區要先見『梅映雪』!」

  子號使者眉頭一蹙,道:「閣下現在見不到她!」

  「她不願見區區?」

  「不,她已回總舵去了,短時間之內,恐怕不會重出江湖!」

  丁浩的心不由一怔,感到一種莫明的悵惘,擺了擺手道:「請便吧!」

  兩名使者深深看了丁浩一眼,一直不曾開口的未號使者道:「還有件事要商量!」

  子號使者立即接口道:「對了,還有件事與閣下商量?」

  「什麼事?」

  子號使者面色一肅,煞有介事地道:「聽說閣下與望月堡主鄭三江有不共戴天
之仇?」

  丁浩心中一動,道:「誰說的?」

  「這不必誰說,閣下與該堡中人迭起衝突,而對方也正積極圖謀閣下,這事實
在江湖中已不是秘密!」

  「從何而判是不共戴天之仇?」

  「令堂不是……」

  丁浩如被利劍紮了一下,雙晴一瞪,厲吼道:「不許提及此事!」

  子號使者為之粉腮一變,但隨即恢復正常,尷尬地一笑,道:「閣下不否認這
事實吧?」

  丁浩冷極地道:「這是區區的私事!」

  「不錯,本位並非干預閣下的私事,也並非有意探人隱私,而是一個共見的事
實,『望月堡』羽翼豐滿,根基已固,若想憑一二人之力來對付,恐怕難以成功,
敝幫主有見及此,是以誠意想邀閣下合作,共謀對付,閣下有何指教否?」

  丁浩心念電轉,這話很動聽,但「金龍幫」是新崛起的秘密幫派,看這些使者
所使用的手段邪的成份居多,如果「金龍幫主」的目的,是要與「望月堡主」逐鹿
中原霸主,自己豈不成了為虎作倀?

  同時,報仇也不能因人成事.萬一「金龍幫」將來的作為,比「望月堡」變本
加厲,自己將何以自處?

  憑一個使者,能決定這樣大的事嗎?

  心念之中,沉聲道:「這是出自貴幫主的本意?」

  「當然,本使豈敢擅傳!」

  「是臨時決定的?」

  「不錯,是本使前來解釋誤會時,特別交待的!」

  「合作的意圖是什麼麼?」

  「與閣下的目的一致,為了報仇,因為彼此敵愾同仇,所以才有此議!」

  「不是為了爭逐中原霸業?」

  子號使者一笑道:「敝幫主一生無大志,沒有這種野心事實上也辦不到,只想
摧毀『閻王堡』,一方面報私仇,一方面靖武林。」

  「貴幫主想來便在附近?」

  「這倒沒有,所有指示,都以特殊方式聯絡,百里如咫尺。」

  「貴使覺得這是件大事嗎?」

  「當然!當然!」

  「既屬大事,是否該由貴幫主出面商談?」

  「那是第二步,如果閣下首肯,敝幫主才出面,否則作為罷論。」

  丁浩心念再轉,如果結合「金龍幫」對付「望月堡」,未始不是可行之道,可
以一舉而解決九龍令的公案,但「黑儒」的令名呢?

  當下沉靜地道:「此事容區區考慮!」

  子號使者一含首,道:「可以,閣下決定之後,隨時可以聯絡!」

  兩名「金龍使者」各一抱拳,雙雙疾馳而去。

  丁浩心中惚惚若有所失,對於「金龍使者」所提,與「金龍幫」合作對付「望
月堡」的建議他不置可否,也懶得去認真考慮,倒是梅映雪的倩影,又浮沉腦際,
揮之不去,她是金龍幫主之女,看來邪的成份居多,這一段情是繼續呢,還是從此
慧劍斬情絲,永斷葛籐?

  世間唯有「情」這一個字最難拋躲,這是他最感困惱的問題。

  他又想起了凝香,她的表情使人深信不疑,是別有原因呢?還是自己觀人不深?
若照這情況算又上了一次當,被她花言巧語蒙蔽了。

  想來想去,無以自解,索性暫時拋開一切,出林上路。

  這兩天來,在這一地區內,始終未見望月堡的人現蹤,看來以黑儒身份對五方
神東方啟明提出的條件,已然生效,伊川四週三十里內,停止了活動。

  一路南行,這一天到了泌陽,距桐柏尚有一日行程。

  投店住下,已是掌燈時分,略事漱洗之後,叫店伙把酒飯開到了房中,一個人
自斟自酌,面對娓娓青燈,心頭仍有些不落實,主要還是為了梅映雪的緣故。

  到這時,他才深深體會到梅映雪在自己生命中的重要。

  但想到那晚在林中,梅映雪對自己的絕情,不禁又感到灰心,那不是一個有情
的女子所當有的表現。

  驀地,院中傳來一個頗不陌生女子聲音:「店家,角院我們包了,不聞呼喚不
必進來,有需要我會招呼!」

  後伙的聲音道:「好,小的知道。」

  丁浩忍不住探頭把目光湊近窗欞,向外一張,只見一個青衣少女的背影,沒入
西廂角門之中這一眼,他已認出了對方,赫然正是威靈使者的跟隨小燕。

  這可太巧了,在此地碰上威靈使者,免了桐柏山之行。

  如果闖威靈宮,能否找到,還是一個問題,找到之後,能否為蔣光彥討回公道,
又是一個問題。

  這一來,情緒頓時激動萬分,恨不能立即前去找她,但此刻天時尚早,客店裡
客人不斷來往出入,多有不便,至少得到定更之後。

  於是,只好耐下性子喝酒等候。

  好不容易挨到了初更將盡,店中已經沉寂下來。丁浩整理了一下衣裝,佩劍掛
囊,悄悄掩到西廂角門。

  叩門而入,還是躍牆而進?

  正在猶豫之際,角門「呀!」地一聲開了,丁浩下意識地吃了一驚,只見青衣
少女小燕俏生生站在門裡,冷冷地道:

  「請進!」

  那樣子是知道丁浩必來,所以在門裡相候,丁浩也不多說,舉步跨了進去,小
燕隨即掩上了門,又道:「少俠掛囊佩劍,像是要對付敵人?」

  丁浩報之以一聲冷笑,只見這角院十分幽雅,蒔有花草,還點綴有竹石,西北
各兩開間,東南是正屋與廂房的牆壁。

  迎面北屋晨,燈光通明,隔著湖市,威靈使者端然正坐。

  丁浩直抵門邊,沉道道:「今夜幸會!」

  威靈使者站起身來,盈盈一笑道:「請進!」

  小燕打起簾子,丁浩昂首直入,面上似凝了一層冰。

  威靈使者略顯驚異地望了丁浩一眼,道:「請坐!」

  丁浩也不謙讓,在對面椅上落坐,威靈使者也相繼坐下,小燕隨即捧上了一盞
香茗,然後退到一側侍立。

  威靈使者嫣然一笑,然後以打趣的語氣道:「少俠一向是劍不離身嗎?」

  丁浩扳著面孔道:「不錯!」

  威靈使者對丁浩的態度,似深感意外,笑容一斂,道:「少俠怎知本使下榻此
間?」

  丁浩反問道:「尊使又怎知區區必來拜訪?」

  威靈使者淡淡地道:「算他是巧合吧!」「嗯!是巧合,很巧,免了區區再事
跋涉!」

  「什麼意思?」

  「區區要向尊使討點公道!」

  威靈使者粉腮一變,驚詫地道:「討什麼公道?」

  丁浩劍眉一挑,寒著臉道:「尊使可以稱得起心狠手辣!」

  「什麼心狠手辣?」

  「為什麼殘殺無辜?」

  「誰?」

  「蔣太醫!」

  威靈使者粉肥大變,慄聲道:「什麼,蔣太醫被殺了?」

  丁浩重重一哼,道:「尊使是明知故問,還是不把區區當回事?」

  威靈使者陡地離座而起,激動地道:「少俠從頭說清楚?」

  「這毋庸區區再說,人是尊使帶走的,天明時發現被棄於蔣府門外,進屋斷氣,
區區特來請教尊使,何以下這毒手?」

  「啊!想不到……」

  「什麼想不到?」

  「本使正在追查他的下落,想不到他遇害了!」

  丁浩不由一愕,難道人不是她殺的?當下沉聲道:「尊使有什麼解釋?」

  威靈使者雙眉緊蹙,咬了咬香唇,道:「那晚約莫四更初起,本使與蔣太醫出
府上路,行約十里,發現有人追蹤,本使當即又反追了去,但對方身法快得出奇,
一追數里,竟然沒追上,回頭時,發現蔣太醫被人劫走,兩名轎夫被殺,小燕與何
管事也失了蹤……」

  「以後呢?」

  「本使根據現場所留暗號,一路往南直追……」

  「往南?」

  「不錯,一追近百里,才與小燕與何管事會合,對方沒了蹤影,給追丟了……」

  「但屍體是在天明發現的?」ˍ

  「對方相當狡獪,先施調虎離山之計,把本使引開,然後下手,照這樣情形看
來,對方劫持了蔣太醫,故作姿態往南,然後繞道回城……」

  「對方何許人?」

  「三個蒙面人,武功身法都相當驚人,一人引走本使另兩人突然下手。」

  「會不會是『金龍幫』的人采此手段報復?」

  「很難說,目前除了『金龍使者』之外,對該幫情況一無所知!」

  丁浩不由大惑困擾,照這麼一解釋,又是件無頭公案自己在蔣大姑面前豪語,
要提兇手的人頭去見,這一來,便無法交待了,但威靈使者的話,完全可信嗎?以
她之能,真的如此容易被人所乘?心念之中,冷冷地道:「這便是尊使的解釋?」

  「不然怎麼說?」

  「尊使對此,準備如何向蔣太醫的家人交待?」

  「緝兇!」

  「既對敵人一無所知,即使碰了頭也不會認識,從何輯起?」

  「可以憑對方與眾不同的身法辨識!」

  「區區很懷疑尊使會失手……」

  「你不相信?」

  丁浩沉聲道:「在真相未白之前,說句實在話,區區不敢輕信!」

  威靈使者粉腮一寒,道:「你準備怎麼辦?」

  丁浩大感為難,翻臉動手,解決不了問題,無憑無據,不能硬栽對方是兇手,
但剛才的解釋卻又不能令人滿意……

  就在此刻,院中人影一閃,小燕轉頭一探,道:「何管事回來了!」

  話聲中,青衣婦人塞簾而入,一見丁浩在座,面上微現愕然之色,點了點頭,
道:「少俠也在座!」說完,才轉向威靈使者,施了一禮,道:「卑座在桐柏得到
山中傳訊,發現可疑人物在山區出沒,請使座立即回山處理!」

  威靈使者皺了皺眉頭,道:「是什麼樣的人物?」

  「飛訊中沒說明!」

  「好,立即結帳上路!」

  「遵命!」

  青衣婦人退了出去。小燕立即動手收檢行裝。威靈使者低頭來回走了幾步,似
在考慮什麼,好一會才抬頭望著丁浩道:「山中發現的可疑人物,說不定與蔣太醫
之死有關,丁少俠有與同行否?」

  丁浩想了想,道:「好,區區陪同前往一查!」

  ※※※

  雙方分途連夜向桐柏進發,第二天尚未及午,便已抵達桐柏,暗通了消息之後,
繼續上路入山,進入山區,仍然分開行走,以避免打草驚蛇,因為「酸秀才」之名
在江湖十分響亮,很容易被人認出。

  薄暮時分,雙方在一個峰頭上會合,共進乾糧,小燕與何管事則已不知去向。

  丁浩心頭又不期然地浮起「赤影人」所說的故事來,不知此地距離那神秘的
「威靈宮」還有多遠?不知此番自己是否有幸進宮瞻仰。

  突地,他想到了威靈使者的月魄劍,忽生奇想,忍不住脫口道:「尊使的月魄
劍,當是貴宮的鎮宮寶物?」

  威靈使者淡淡一笑,道:「可以稱為寶,但談不上是鎮宮之物!」

  「照此看來,貴宮的奇珍異寶當不勝枚舉?」

  「可以這麼說!」

  「尊使聽說過石紋劍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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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11 08:23:40 |只看該作者
  「聽說過,是般若庵鎮庵之寶,與月魄劍有異曲同工之妙!。

  「如果以月魄劍對石紋劍,孰優孰劣?」』

  「這倒不曾試過,少俠因何有此一問?」

  丁浩訕訕一笑,道:「沒什麼,是區區偶然發生的聯想……」

  「不會無因吧?」

  「當然,石紋劍已不在冷面神尼之手,為天地八魔之首的毒心佛劫奪而去,毒
心佛現為望月堡太上護法,區區曾與他動過手……」

  「結果怎樣?」

  「那柄石紋劍威力奇強,非一般兵刃所能敵!」

  「這一說,少俠是敗在毒心佛下?」

  「區區全力以赴,結果幾乎兩敗俱傷!」

  「哦!石紋劍威力在於何處?」

  「運用之際,產生白色劍氣,普通刀劍,觸之即折,那劍氣且能傷人。」

  「本使以前聽說的也是如此,少俠既已親身試過,看為傳言沒錯,少俠之意,
莫百月魄劍來對付石紋劍?」

  丁浩期期地道:「僅止於如此想而已,劍是尊使之物,區區這樣想已屬非份……」

  威靈使者眸泛異光,深深看了丁浩一眼,面帶微笑道:

  「少俠當知道水火並濟,鍘柔互克之理,這兩柄上古仙兵,妙用如出一轍,威
力在於劍光,月魄劍以泛碧色劍光而命名,其實純屬陽剛,以剛對剛,結果如何,
不難想像……」

  丁浩瞿然而悟,赧然道:「區區孤陋,未鑒及此!」

  「話不是這麼說,人豈能盡知天下事,依本使愚見,克制這兩劍之物,必須是
剛柔並濟,柔能御剛,剛亦能制剛,如此才能保本身無損,否則結果將是同毀!」

  「尊使言之有理,但不知天下可有剛柔並濟的至上兵刃?」

  「這個……本官夫人也許能指示!」

  丁浩心中一動,打蛇隨棍上,正色道:「區區有幸能得夫人召見嗎?」

  威靈使者略略一頓,道:「本使可以為少俠請命!」

  「那區區先行謝過!」

  「不必,如事與願違,本使豈不汗顏。」

  天色已完全黑了下來,暗夜中峰巒如幢幢巨靈魅影。

  丁浩望了望夜空,道:「我們守株待兔嗎?」

  「現在只能這樣,我們等待訊號,五十里之內,都有本宮弟子在搜索敵蹤。」

  「哦!原來如此,」

  「山區廣袤,如果敵人身手不俗,又有意隱秘行蹤,是很難發現的!」

  「尊使判斷,來人可能有什麼企圖?」

  「很難說,本宮的人,一向不干預江湖事非,在江湖中極少走動,一般同道,
對威靈宮三個字,可說僅屬聞名,此次為了救人,到伊川求藥,想不到鬧出亂子,
我猜蔣光彥之被殺,可能是對本宮的一項挑戰!」

  「目前大概只能作如是解釋,貴宮要救的是何等樣人?」

  「一個來歷不明的女子。」

  丁浩大感驚詫,脫口道:「救一個來歷不明的女子?」

  「是的!」

  「這來歷不明的女子,現在宮中?」

  「不錯!」

  「令人無法思議……」

  威靈使者以一種淒愴的音調道:「這女子是本使的救命恩人……」

  「噢!」

  「那是十多年前的事了,記得那時我才七歲……」

  她不自稱本使,而改稱我,似乎兩人的距離已近了些,不再那麼生份。

  威靈使者停下來思索了片刻,才又接下去道;「家父是桐柏城安平鎮局的局主,
有次保了一趟暗鏢,被仇家債知,綁架我以圖勒索家父交出暗鏢,我是獨生女,但
照鏢行規矩,這是絕對辦不到的事,家父迫於無奈,只好退了鏢……」

  「退鏢對鏢局的聲名影響極大?」

  「一點不錯,但事通處此,家父準備傾其所有,把我贖回,然後關閉鏢局……」

  「後來呢?」

  「我被仇家藏匿在此山中,這樣過了幾天,有一天,看守的人一時大意,為追
一隻異獸而離開,我被點了穴道放在洞中,想逃也不可能,忽然一個美呈天仙的自
發女人進入洞中,帶走了我到了一道幽谷中的洞穴裡……」

  「白髮女人,美如天仙?」

  「不錯,她相當美,連我那樣年紀都感覺得出,那時,我看她年齡與我母親差
不多,決未超過三十,但已滿頭白髮,看起來很怪,她守著我,照顧我像嬰兒一樣,
但她不說話,也不解開我的穴道,有時哭,有時笑,像個瘋子,當時我很怕……」

  丁浩睜大了眼,這故事使他聽得出了神。

  威靈使者停了一歇,又道:「有一天,巧被本宮掌門威靈夫人發現,見我資質
不壞,於是把我連那婦人雙雙帶回宮中,就這樣入了門,那婦人經夫人珍視,斷定
是受了極大刺激而紅顏白髮,失去了記憶……」

  「啊!」

  「這些年來,夫人千方百計,就是無法使她恢復記億,是以她的來歷,一直是
個謎,無法解開……」

  「求藥的事呢」

  「是本宮夫人在古典中發現了一個秘方,其中主要的一味,便是可遇而不可求
的九葉靈芝,經不斷在江湖中搜求,知道蔣太醫家有一株,所以才有此次伊川求藥
之行,但……嗨!卻又被盜了!」

  丁浩想了想,道:「盜靈芝的人,是否就是殺害蔣光彥的兇手呢?」

  成靈使者雙眸一亮,道:「對了,我還沒想到這點,這極有可能了,為了這本
靈芝,為了蔣太醫,為了本宮的聲名勢非全力緝兇不可!」

  「尊使的仇家呢?」

  「葉已全部授首,但……但……」

  「但怎樣?」

  「家破人亡,只剩下我這孤女!」

  丁浩想起自己的遭遇,與這威靈使者恐怕猶有過之,一種同病相憐之念,油然
而生,咬牙切齒地道:「區區恨不能殺盡天下所有為非作歹之徒!」

  威靈使者幽幽一歎道:「殺不盡的,看來丁少俠也有一段辛酸史?」

  「該說血淚史,與姑娘差也不多!」

  「啊!能為我一道嗎?」

  丁浩心想,別人已抖露了身世來歷,自己如果隱瞞,便不夠俠土風度了,反正
自己的身世,已有不少人知道,於是慨然道:「可以!」

  當下,丁浩把身世說了一遍,對投師一節,僅說過一無名老人,投緣授藝,別
的一概不說,關於梅映雪這一段情也略而不宜。

  威靈使者聽完之後,激動地道:「我們遭遇幾乎相同,而我業已報了仇,這點
強過你些!」

  「是的,同是江湖飲恨人!」

  「丁少俠,如果機緣許可,我願助你一臂……」

  丁浩感激地道:「姑娘巾幗奇英,在下就此致謝!」

  「我姓古,名秋菱!」

  「哦!古姑娘!」

  丁浩念及子號金龍使者的一席話,本待說了出來,但想了想又忍回去了,對方
的野心企圖未明,豈可輕言合作,同時,對於金龍幫可說尚一無所知。

  威靈使者幽幽一笑道:「少俠認為我交淺而言深嗎?」

  丁浩「啊!」了一聲,道:「不,武林兒女,本當如是!」

  「如此,我還有幾句話要說……」

  「請講。」

  「照少俠所說的遭遇,僅知幾個露面的兇手,而主謀者仍是個謎,兇手相繼意
外死亡,安知不是主謀者有意製造情況而圖滅口?江湖中風波險惡,在敵暗我明的
情形下,該十分小心,如果太大意,小則打草驚蛇,大則遭其暗算,報仇雪恨,必
事倍而功半,少俠以為然否?」

  丁浩激聲道:「姑娘所言甚善,在下謹受教!」

  「言重了,膚淺之見而已!」

  「姑娘的意思……在下當隱秘身世?」

  「我想那是應該的!」

  「姑娘方才提及,兇手相繼意外死亡,可能是主謀者有意滅口,在下想來,極
有可能,今後當從這方面著手查探…

  「那不過是揣測之詞,也許事實並不如此!」

  「但與事實非常接近!」

  驀在此刻,一陣怪異的鳥鳴聲,遙遙傳至,丁浩不由心中一動,暗忖,奇怪,
桐柏山的鳥與眾不同,竟然在暗夜裡引吭高鳴,照理,除了夜裊等有數的幾種夜鳥
之外,一般雀鳥,決不會在夜裡發聲,除非是受了驚,但這鳴聲抑揚有致,不類驚
啼,這可就相當令人不解了……」

  心念未已,只見威靈使者霍地站起身來,道:「發現敵蹤了!」

  丁浩不由恍然,道:「那鳥鳴聲是暗號嗎?」

  「不錯,少俠的心思夠細密。」

  「偶而言中罷了,敵人現在何方?」

  「現在還不能說是敵人,僅是可疑的人蹤而已,但也決非友人,本宮向不與外
人來往,不會有友人到訪……」

  「哦!」

  「照暗號所說,對方可能有兩人,似朝昭應專方向前進……」

  「什麼昭應寺?」

  「是一間野寺,建於何代,供奉的是什麼神,已無可考,你看到對峰了,那野
寺便在峰頂松林之內……」說完用手朝前指了指。

  丁浩凝神一望,黑魃魃的,只能看到山峰的巍巍黑影。

  威靈使者接著又道:「寺裡有名野和尚,與本宮非敵非友,不過,人倒還安份
。」

  「噢!深山野寺,當是個苦修苦持的有道高僧?

  「是不是有道高僧,不得而知。」

  「我們現在去?」

  「敵情未明,我們分道而行,到昭應寺會合,如何?」

  丁浩知道古秋菱身為威靈宮首席使者,此去必然與宮內的高手聯絡,指示機宜,
同行自然不便,當下含首就了聲「好!」

  兩人彈身下峰,分頭投入暗夜之中。

  鳥鳴聲再度傳來,但丁浩無法知道傳的是什麼訊息。

  越過一道乾澗,便是峰腳,丁浩想了想,繞到側方林深樹密之處登峰,心想,
如果對方並非猜想中的敵人,此去可說毫未意義,如果對方是衝著威靈宮而來,自
己便只有作壁上觀,非必要不現身出手。

  約莫一盞熱茶的工夫,登上峰頭,森森松林之內,現出了巍然寺影。

  丁浩凝神傾聽了片刻,沒有任何動靜,相了相形勢,悄然欺近,越牆而入。

  這野寺確實相當古老,一片頹廢的跡象,滿目蓬蒿,霉氣觸鼻,缺門少戶,有
的殿捨,業已半圮。

  正殿中,青燈娓娓,照見一個瘦削的老僧,閉目枯坐在蒲圈之上,面向殿門。

  丁浩隱在殿側的暗影中,靜以待變。

  等了一會,心裡不由怙綴起來,據威靈使者說,有可疑的人物,朝這晨寺來,
怎不見動靜了呢?

  如果對方是山行客,來寺的目的只是為了度夜,此來便屬多餘了,桐柏山並非
威靈宮私產,當然不能禁止外人涉足。……

  心念未已,只見一條人影,如幽靈般出現,停在殿前的階沿上,來人年紀約在
六十之間,扎膝褲,白布高腰,一襲黑布衫,齊腰曳起,雙目炯炯發光,暗夜中有
若寒星,看來是個內家高手。

  丁浩心頭一緊,看模樣這老者是有為而來的,對象可能是這瘦削的老和尚。

  殿中的老僧,枯坐如故,似乎根本不知道有人光臨。

  來人兀立了片刻,陰森森地開口道:「史超,不接待老朋友嗎?」

  老僧身形微微一顫,睜開了雙眼,這一睜眼,兩道厲芒奪眶而出,沉聲道:
「貧僧『悟果』是那位施主光臨?」

  丁浩心想,這「悟果」和尚,原來也是個武林高手。

  來人哈哈一陣狂笑,聲震屋瓦,荒山野寺,襯得這笑聲份外驚人。

  悟果和尚瘦削的臉孔抽動了數下,依然很平靜地道:施主何方高人?」

  來人狂笑道:「史超,想不到你會出家當了和尚,躲在深山裡修煉,放下了屠
刀,不知你六根是否清淨?」

  「阿彌陀佛,罪過!」

  「哈哈哈哈,別裝得滿像那麼回事,你姓史的也會成佛,閻羅王無事可為了!」

  「施主到底是誰?」

  「連老朋友的聲音都聽不出了嗎?」

  悟果和尚沉思了一陣,突地臉色一變,站起身來,慄聲道:「施主是『七指殘
煞』?」

  「哈哈哈哈,我說呢,連老朋友都認不出來了!,說著,上前數步,直逼殿門,
與悟果和尚隔檻相對。

  悟果和尚臉色變了又變,道:「施主此來,有何見教?」

  「你應該想得到!」

  「貧僧想不到!」

  「長白山中,你殘殺了我的愛徒,這筆帳該結了。」

  「那筆帳早已結過了,當初貧僧傷人是出於誤會,令高足侵犯貧僧住地,並未
報出來歷,所以才誤傷了他,事後施主已答應放過這過節了。」

  「此一時,彼一時,那時老夫不是你的敵手,只好隱忍!」

  「施主也是成名人物,說過的話不算數嗎?」

  「老夫說了,那只是暫時隱忍!老夫已找了你數年,終算如願以償!

  悟果和尚灰眉一緊,眸中被余芒暴漲,厲聲道:「施主今晚來此,準備怎麼樣?」

  「非常簡單,你自斷心脈,老夫立即離開!」

  「貧僧徹悟前非,不願重開殺戒,再墜塵劫!」

  「哈哈,說得真好聽,此因不了,你證不了果,你真的看破了紅塵嗎?那簡直
是奇聞了,不必作欺人之談,你怕死,在此藏匿是真的。」

  悟果和尚大聲怒喝道:「七指殘煞,你追老僧破戒」

  七指殘煞不屑地哼了一聲道:「鬼話,長言短敘,你自了可保全屍,否則結果
將很慘!」

  「就憑你嗎?」

  「事實來證明吧」身形一彈,退到價下院地之中。

  悟果和尚舉步出殿,到院地中與七指殘煞隔八尺相對。

  丁浩心中暗忖,這「七指殘煞」忒也可惡,別人已出了家,還不肯放過,出言
之凶殘,業已征明其為人了,必要時,出手助這「悟果和尚」一臂。

  七指殘煞側轉身,冷森森地道:「你先品鑒一下老夫的指上功夫,是否有了寸
進?」話聲中雙手一揚,數縷指風,破空射出,「嗤嗤!」聲中,石屑紛飛,殿前
合抱的石柱上,現出了七個孔,呈七星之式排列。

  丁浩心頭一震,這一手指上功夫,的確驚人,在丈餘遠的距離下,能射石穿孔,
江湖中恐沒幾人能挨他一擊。同時,他也看出「七指殘煞」的左手,赫然只有兩個
指頭,難怪有這外號。

  七指殘煞轉正身形,道:「如何,可以在你身上穿孔罷?」

  悟果和尚卻並不怎樣驚恐,沉聲道:「不錯,施主的『七煞指』果然與前大不
相同,精進了一有奇,不過尚不能容易地在貧僧身上穿孔!」

  「口說無憑,你試試看!」

  雙掌暴揚,指風激射而出,這八尺的距離,可說一發即至。

  丁浩倒是替悟果和尚捏了一把冷汗。

  但,事實卻大大出人意料之外,悟果和尚不閃不避,指風上身,如泥牛入海,
無聲無息。

  七指殘煞驚咦了一聲,連退數步,慄聲道:「你……這是什麼功力?」

  悟果和尚冷冷地道:「十年靜悟,略有所成,貧僧亦無以名之,彫蟲小技,用
以保身罷了!」

  七指殘煞暴笑一聲道:「我看未必保得了!」

  「施主還有什麼殺著要表演?」。

  「當然有!」

  「貧僧也不會太落後!」

  「這一說,你真的要令人刮目相待了?」

  「貧僧奉勸一句,施主最好是知難而退,在貧僧還沒決心破戒之前。」

  「沒這麼簡單!」

  悟果和尚重重地哼了一聲道:「佟不良,你真的不知好歹?」

  「史超,我今夜來是要帶走你的六陽魁首,不會空手出山的。」

  「好,我姓史的拼著下地獄,只好把你留下了……」

  「史超,你裝得像個真和尚,開口貧僧,閉口戒律,你還是露出原形了,告訴
你,大話嚇不走我,沒有三分三,不敢上瓦崗!」

  「有什麼壓箱底的,抖出來瞧?」

  七指殘煞暴笑一聲道:「聽著,我要把你大卸八塊,帶走人頭!」

  悟果和尚陰側側地道:「佟不良,你死在眼前,還做清秋大夢,看掌!」

  隨著喝話之聲,雙掌一揚,平推而出,七指殘煞沉哼一聲,也舉掌迎擊,看來
是要硬碰硬地較量一個回合。……

  就在雙方手掌將要接實之際,只見悟果和尚的寬大袍袖中,射出兩道白光,一
聲慘號,令人毛骨悚然,七指殘煞的掌心插上了兩柄小巧的短劍,劍尖透出手背約
莫三寸。

  慘號聲中,連連倒退。

  悟果和尚殘狠地狂笑了數聲,道:「佟不良,不聽良言,你後悔了吧?」

  丁浩看得心驚不已,照這情形,這悟果和尚也是個窮兇惡極之徒,一個出家人,
竟用這種殘酷的暗器傷人。

  這一著,的確夠歹毒,明著是對掌,卻暗藏殺手,任你功力通玄,也難逃利刃
穿掌之厄,這等暗器的使用法,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雙方均屬豺狼之輩,讓他們互拼生死吧

  悟果和尚向前迫近了數步,獰聲道:「佟不良,這是你自己找上門的,現在你
準備請佛爺用什麼手法超渡你?」

  七指殘煞老臉一片淒厲,雙手掌上仍帶著那兩柄小劍,厲聲道:「史超,你少
得意,你今夜是死定了!」

  語聲甫落,突見悟果和尚連連倒退,雙手捂臉,慘叫道:「我的眼睛,你……
敢用毒……」邊叫,邊奔入殿中。

  七指殘煞舉掌就口,用手咬住劍柄,拔出掌心小劍,然後迅速地點穴止血,跟
著彈身入殿,暴吼道:「史超,我要把你剁碎!」

  只這眨眼工夫,悟果和尚業已消失不見。

  丁浩如幽靈般飄入殿中,寒聲道:「姓佟的,你轉過身來?」

  七指殘煞陡地回過身來,栗喝道:「你是誰?」

  「區區『酸秀才』!」

  「你……『酸秀才』?」

  「一點不錯!」

  七指殘煞驚怔地退了兩步,雙手虛垂著,面上起了抽搐,咬牙道:「你意欲何
為?」

  丁浩冰聲道:「你剛才使用的是『奪明香』?」

  七指殘煞全身一震,再退了兩步,道:「你怎知道?」

  丁浩冷厲地道:「你是『金龍幫』的人?」

  七指殘煞窒了一室,終於坦然道:「不錯,老夫是『金幫』屬下!」

  丁浩心念一轉,道:「為什麼在伊川道上,殘殺蔣太醫話聲中,目芒似電炬,
直照在對方臉上,似要照徹他的心。

  七指殘煞猛可裡打了一個冷顫,慄聲道:「什麼蔣太醫

  「伊川城蔣御醫的兒子蔣光彥!」

  「這……這話從何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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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11 08:24:02 |只看該作者
  丁浩這一問,本意是要詐對方一下,如果是金龍幫助下的手,在出其不意的問
話下,會露出破綻,但七指殘煞表情,似乎像,又似乎不像,令他無法判斷,當下
一橫心掣出長劍,冷凝地道:「閣下說實話還好談談,否則……」

  話聲未落,七指殘煞慘哼了一聲,「砰!」然栽倒。

  丁浩登時氣炸肺腑,是什麼人暗下毒手,這分明是企圖滅口,當下大喝一聲:
「鼠輩而敢!」

  人隨話聲,閃電般掠出殿外,目光四下一掃,任什麼也沒看到,立即飛身上了
殿頂,半絲人影都沒有,這下手的人,身法好快……

  當下,幾個起落,到了寺外,繞寺一周,依然一無所見,暗中下手的人是走了
還是仍匿在寺中,不得而知,這寺範圍不小,破殿朽屋,總有十來間之多,要找出
一個人,可不是件易事。

  呆了一回,又奔返寺中,七指殘煞四肢抽扭,尚未斷氣。

  丁浩趨近前去,激越地道:「佟不良,你說實話,我設法救你不死!」

  七指殘煞急促地喘著氣,口裡喃喃念道:「長白……—……梟……長白—……
裊……」

  丁浩一聽他說出長白一裊之名,登時血脈賁張,俯下身去,一把抓住對方手腕,
把掌心貼向脈根穴,另一手急速探察傷勢,口裡連聲道:「長白一梟怎樣?」

  七指殘煞費力地掙出了兩個字:「悟果……」雙眼一翻,隨斷了氣。

  丁浩激動欲狂,想不到悟果和尚便是自己千方百計要找的兇手長白一裊,如果
早知道長白一裊的本名是史超,他早已成擒。長白一裊已中了奪明香,雙日不視,
他決逃不遠。如果暗算七指殘煞的是長白一裊,他必仍匿身近處。

  心念之間,立即自殿中開始搜索,神龕、角落,每一處都不放過,搜完大殿,
接著搜查所有房舍殿堂,牆角、草葉。

  每一寸地方都搜遍了,但人蹤杳然,不禁窒住了。

  丁浩恨得咬牙切齒,這老惡物上了天不成,兩眼不能視物,他能跑到那裡?

  如此看來,七指殘煞之死,並非為了滅口……

  但不對呀,長白一裊雙目受傷,如何還能出手暗算人殿中沒有藏身的地方,出
手當在殿外能使自己毫無所覺嗎?

  他是以什麼手段殺死七指殘煞的?仍是用袖裡飛劍嗎?

  心念之中,折返殿內,挑亮了供桌上的燈,仔細翻檢七指殘煞的屍體,奇怪,
竟然沒有發現致命的傷痕?

  這未免太不可思議了?如果是用毒,自己必有所感,如果用其他手法或暗器,
即使高明到能瞞過自己的耳目,總該有傷痕呀?

  長白一梟的功力通了玄嗎?

  倏地,一個意念升上腦海,暗算七指殘煞的,可能另有其人,是威靈宮的人嗎?
威靈使者約定與自己在此廟碰頭怎不見她現身?

  她為何要與自己分道而行?

  七指殘煞被殺時,正好自己追問蔣光彥的死因……

  長白一裊雙目失明,卻無故失蹤?

  照一般江湖慣例,臥榻之旁,不容他人酣睡,此地與威靈宮可能相距不遠,而
長白一裊不是尋常之輩,他能在此寺安身嗎?」

  愈想、疑雲愈深、情緒也愈激動。

  七指殘煞入山找長白一裊,是為了宿仇,而他是金龍幫的人,被殺的真正原因,
該是什麼?

  正在思潮激盪之際,一條嬌小人影,出現殿門,丁浩轉目一望,冷冷地道:
「是小燕姑娘?」

  「正是小婢!」

  「你們使者呢?」

  「她追敵去了,要小婢轉告少俠!」

  丁浩心中一動,恍悟過來,她那裡是追蹤敵人,分明是暗中下手殺害了七指殘
煞之後,護送長白一梟走了,當下冷冷一笑道:「我知道她是追敵去了,不然早該
現身的!」

  這態度,使小燕為之一怔,但她沒有追問,自顧自地道:「我們使者在峰腳發
現敵蹤,身法十分詭異,似是那夜在伊川道上現身的神秘人物,追了一程,卻給追
丟了,不久,又為本宮暗椿發現,傳出訊號,又急急趕去。」

  丁浩心念一轉之後,冷靜了下來,似不經意地道:「悟果和尚是貴宮的人嗎?」

  小燕毫不躊躇地一搖頭,斷然道:「不是,非友非敵!」

  「啊!他已中了對方的奪明香,雙目暫時不視了……」

  「他人呢?」

  「失蹤了,消失得很離奇!」

  「少俠說奪明香……那敵方是金龍幫的人?」

  「對了,一點不錯!」

  「敵人已走了?」

  「這不是!」說著,手指地上的七指殘煞的屍體。

  小燕露面驚容,彈身入殿,一看,道:「少俠殺了他?」

  丁浩若無其事地道:「不,他被人暗殺滅口,區區正追問蔣太醫被殺的公案,
他驟遭毒手。」

  「殺人的人呢?」

  「很怪,連人都看不到,而且,區區找不出致死之由,姑娘再檢視一下如何?」

  小燕驚疑地望了丁浩一眼,上前俯身檢視,丁浩冷眼旁觀、小燕檢視得十分細
密,久久,站起身來。困惑地道:「婢子也看不出來,如果是暗器,應有傷痕,如
果是毒,必有兆……」

  丁浩心中暗笑,當然她不會說出來自己洩底,當下故沉思,徐緩地道:「把這
屍體帶入貴宮,怎樣?」

  小燕期期地道:「帶入宮,這……婢子不敢擅專,得請使者!」

  「我們等她到幾時呢?」

  「這……遲早會來的!」

  「但區區沒空久等,帶入宮去,貴宮夫人也許能察出死因,這非常要緊,對方
既已插足桐柏山,必有企圖,如不查明,將防不勝防。」

  「可是婢子作不了主?」

  「你們古使者業已說過,區區可以謁見夫人,另有大事請教!」

  「真的?」

  「這怎能假得了!」

  小燕遲疑了片刻,很勉強地道:「如此,少俠隨小婢上路!」

  丁浩一把抄起七指殘煞的屍體,隨小燕出寺下峰,朝亂山中奔去,一路上,小
燕不時發出鳥聲,與宮中人暗通消息。

  約莫奔行了一個多時辰,來到一處峰脊密林之中,小燕停下了身形。

  丁浩四下一望,道:「到了嗎?」

  小燕頷了頷首,道:「少俠請在此稍待,容小婢請示。」

  丁浩放落七指殘煞的屍身,心裡在疾轉著念頭,如讓小燕這一回宮請示,一切
表面證據,便告湮滅,如果強迫她立即帶路,勢必與威靈宮翻面成仇,輕身入虎穴,
還是以沉穩為上,心念之中,道:「好,區區在此等候!」

  小燕彈身疾奔而去。

  就在小燕的身影甫去消失之際,另一條人影,倏焉而現,來的,竟是威靈使者
古秋菱,只見她衣衫不整,嬌喘吁吁,看是奔行了遠路。

  「哦!古姑娘回來了!」

  「我一路好趕……」

  「聽小燕說,古姑娘是追敵而去?」

  「是的,小燕呢?」

  「她去請示,在下是否可以進宮謁見夫人!」

  「哦!這死者是誰?」

  「金龍幫屬下高手『七指殘煞佟不良』、古姑娘聽說過此人嗎?」

  古秋菱掃了屍體幾眼,驚疑地道:「這怎麼回事?」

  丁浩把經過情形簡略地說了一遍,一面說,一面注意古秋菱的表情,但對方除
了表示駭異之外,沒有其他的可疑神情,這使丁浩很感困惑,看外表,她遠道奔來
似是不假,這其中有什麼蹊蹺呢?她真的如此深沉,喜怒不形於色嗎?

  古秋菱聽完之後,秀眉緊蹙,道:「悟果和尚雙目受傷失蹤了?」

  「是的,我搜遍了全寺內外,不見任何蛛絲馬跡。」

  「照少俠這一說,悟果和尚的身手驚人?」

  丁浩反問道:「貴宮對近在咫尺的人無所瞭解嗎?」

  「因他平素安份苦修,足不出寺,同時該寺距此已在數十里之外,所以便忽略
了,敝宮一向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古姑娘追敵結果如何?」

  古秋菱很氣憤地道:「別提了,被人作弄了半夜,連對方真面目都沒看到,從
對方身法判斷極似伊川城外施調虎離山之計,引走我的那蒙面客……」

  「那就是說,對方便是殺害蔣光彥的兇手?」

  「可能是的!」

  「如果對方與七指殘煞是一路,便是金龍幫高手無疑?

  「但誰殺害七指殘煞的呢?」

  「疑點便在這裡!」

  「讓我來看看他致死之由……」

  說完,動手檢視,翻弄了半天,龐然起身,道:「看不出來,只有帶回宮去再
處理了!」

  丁浩心中仍然湧著疑雲,古秋菱這樣遠道奔馳,安知不是去安頓長白一裊史超,
所謂追敵,即可能是莫須有之詞以她的功力,又在威靈宮勢力範圍之內,竟然連敵
人的影都摸不到,似乎不近情理,來人功力通玄了嗎?威靈宮再大量,也不能讓外
人來去自如呀?

  心念之中,試探著問道:「古姑娘知道昭應寺那悟果和尚的來歷麼?」

  「不知道,沒有探詢過!」

  「他身前是個窮兇惡極之徒……」

  「噢!何以見得?」

  「他便是在下急於要找的家門血案兇手之一。」

  古秋菱驚聲道:「他是誰?」

  丁浩一字一頓地道:「長白一裊史超!」

  古秋菱愕然了片刻,毅然道:「好,他雙目被奪明香人。」

  「古姑娘追敵結果如何?」

  古秋菱很氣憤地道:「別提了,被人作弄了半夜,連對真面目都沒看到,從對
方身法判斷極似伊川城外施調虎離之計,引走我的那蒙面客……」

  「那就是說,對方便是殺害蔣光彥的兇手?」

  「可能是的!」

  「如果對方與七指殘煞是一路,便是金龍幫高手無疑?

  「但誰殺害七指殘煞的呢?」

  「疑點便在這裡!」

  「讓我來看看他致死之由……」

  說完,動手檢視,翻弄了半天,龐然起身,道:「看不來,只有帶回宮去再處
理了!」

  丁浩心中仍然湧著疑雲,古秋菱這樣遠道奔馳,安知是去安頓長白一裊史超,
所謂追敵,即可能是莫須有之詞以她的功力,又在威靈宮勢力範圍之內,竟然連敵
人的影子都摸不到,似乎不近情理,來人功力通玄了嗎?威靈宮再大量,也不能讓
外人來去自如呀?

  心念之中,試探著問道:「古姑娘知道昭應寺那悟果和的來歷麼?」

  「不知道,沒有探詢過!」

  「他身前是個窮兇惡極之徒……」

  「噢!何以見得?」

  「他便是在下急於要找的家門血案兇手之一。」

  古秋菱驚聲道:「他是誰?」

  丁浩一字一頓地道:「長白一裊史超!」

  古秋菱愕然了片刻,毅然道:「好,他雙目被奪明香傷,在盲目的情況下,必
逃之不遠,也許寺中有什麼暗室,供他藏身,我立即傳令本宮弟子密切查探他的下
落,只要不出桐柏山,他無所遁形的!」

  丁浩心中竊笑,這大話說得無聊,眼睜睜敵人已遁了形,還大言不慚,但不管
這話是真是假在禮數上不能不有所表示,當下拱手道:「多承相助,在下感激不盡!」

  古秋菱可是說做便做,立即發出暗號,召來一名弟子,吩咐了一番,那名弟子
自去傳令去了,不久,小燕去而復返,一見古秋菱,忙施禮道:「使座回來了?」

  「請示結果怎樣?」

  「夫人准予晉見!」

  「好,你要人把這屍體搬到武殿後面的空屋裡!」

  「遵令!」小燕轉身逕去。

  丁浩一聽小燕回報夫人准予晉見,不由有些忐忑,當初赤影人路過桐柏山,有
緣獲見威靈夫人,但他疑神疑鬼,現在自己已確知對方只是個江湖秘密門戶,但那
神秘的作風,仍是使人不安的……

  古秋菱輕聲一笑,道:「丁少俠,夫人特許你入宮晉見?」

  「是的,不知可有什麼特別禮儀?」

  「這倒沒有,威靈宮並非官家,只是……只是……」

  「只是怎樣?」

  「為了門戶秘密,有一點點小規矩……」

  「什麼規矩?」

  「必須乘轎入宮!」

  丁浩早已聽赤影人談過進宮的情形,當下坦然道:「當然,在下不能破例!」

  古秋菱撮口發出了一聲暗號,只見林中一盞宮燈,冉冉而至,執燈的,是一個
宮妝少女,後隨一頂小轎,由兩名衙役打扮的壯漢扛著,行雲流水般眨眼便到了跟
前,壯漢放落轎子,前面的一人,打開了轎門,古秋菱一抬手,道:「請上轎!」

  丁浩從來沒坐過轎,心裡有些激奇,又有些好笑,當下漫步上前,低頭人轎,
轎門一掩,便什麼也看不到了。

  坐在轎中,可以感覺到轎子奔行極速,時上時下,但卻甚為平穩,看來這兩名
轎夫是經過特別訓練的。

  不知走的是什麼方向,也不知奔行了多遠,在感覺上大約是一盞熱茶的工夫,
轎子放落,轎門開啟,珠光與燈光混成一片,明如白晝。

  丁浩出了轎,一時驚得發了楞,赤影人說的不錯,是一座宮闕,建築得美奐美
侖,雕樑畫棟,玉欄瑤階,透過光層,還隱隱可見天星,當然那是假的,但假得可
以亂真,使人無法分辨。

  古秋菱前遵,穿階繞欄。

  一路之上,不時見宮妝女子來往,恍若夢遊神仙之國。

  不久,來到一間寬敞的便殿中,古秋菱含笑道:「丁少俠,此刻距天明業已不
遠,這兩天你也夠累了,略進飲食之後,略憩些時,等候夫人召見!」

  丁浩自是無話可說。

  兩人落座,婢女獻上香茗。

  丁浩有許多話想問,但怕犯了別人的忌諱,自討沒趣,只好忍住了沒開口。

  這宮闕毫無疑問,是建在山腹之中,所以才會無天無日,以所見規模來看,必
是某一朝代王侯所經營的,一個江湖幫派,決無能為力,也說不定是某一帝王生前
所建的陵寢,以當初赤影人獲贈的一雙玉女而論,證明不是民間之物。

  古秋菱開口道:「丁少俠是怎麼知道悟果和尚來歷的?」

  「是七指殘煞臨死透露。」

  「他既能開口,怎不說出暗中下手之人是誰?」

  「他僅僅說出長白一梟史超之名,便斷氣了。」

  「那他是指下手的是長白一裊?」

  「可能他這樣想,但在下認為不可能,因為長白一裊業已中了奪明香,雙目不
能視物,怎能出手暗算人,同時,一個失明的人,身手再俐落,在下並非自詡,決
瞞不過在下的耳目!」

  「這很難說,他俗家時既是不可一世的魔頭。在昭應寺住了這多年,誰知他有
什麼歹毒的佈置……」

  「他何不連在下一起暗算?」

  「也許他認為你是敝宮的人,當然不能不分皂白!」

  丁浩暗忖,這推測頗有道理,七指殘煞臨終時,自己問他下手的人是誰,他說
出長白一裊之名,這有兩個可能,一個是下手的真是長白一裊,另一個可能是他根
木不知道死於何人之手,而誤以為是長白一梟。但這當中又有了問題,安知長白一
裊不是威靈宮的人物?這迷底非要等到擒獲長白一梟之後,才能揭曉,如果他的下
落,由威靈宮的人查出,那這疑點便不存在了。

  心念之間,淡然道:「要查獲長白一裊,恐怕很難了!」

  古秋菱眉頭一蹙,道:「為什麼?」

  丁浩沉靜地道:「第一,七指殘煞是金龍幫的人,姑不論找上他確是為了宿仇,
或是別有原因,七指殘煞已死,金龍幫不會甘休,勢必會再來,他能不遠走高飛嗎?」

  「有理,第二呢?」

  「時辰一過,奪明香藥力失效,他便復明,行動便自如了。」

  「不錯,但天下事往往出人意料之外,他也許就利用一般人以常情推理的心意,
以虛為實仍在原地不走,豈非更安全?」

  「這……也不無道理!」

  「只等手下姐妹們查明回報,便知分曉,長白一裊即使要現身,也不會在這風
雨關頭,他會伏匿一些時候。」

  談講之間,只見數名官妝少女,各棒酒饌等物,魚貫而入,分陳兩幾,然後又
退了出去,排場倒是十足。

  古秋菱起身肅客,各據一幾就坐。

  丁浩一看,菜餚相當精緻,用的器皿,俱屬上品。

  古秋菱舉杯道:「丁少俠,薄餚淡酒,請隨意吧,為了不使少俠感到拘束,所
以不用下人侍候,自斟自飲,如何?」

  丁浩也舉杯道:「這樣最好,在下先謝過盛宴!」

  正在吃喝之際,一條人影自便殿後側,驀驀然轉了出來。

  丁浩轉目一看,猛然大驚,一杯正要進口邊的酒,全灑在衣襟上。

  這驀然出現的,是一個極美的中年婦人,滿頭白髮,面目慈祥,但有些木然,
丁浩幾乎脫口驚呼:「娘!」太像了,若非她是白髮,若非他清楚記得娘已死在望
月堡中,天下竟有這等相似的人!

  這女人,當是古秋菱所說的,失去記憶的那婦人無疑。

  那好人漠然忘了丁浩一眼,姍姍走向古秋菱,古秋菱連忙讓那白髮紅顏的婦人
在身邊坐下,然後驚奇地望著丁浩道:「丁少俠怎麼了?」

  丁浩感自己失態,尷尬地一笑道:「沒什麼……失禮之至!」

  婦人語音略顯木訥地道:「他是誰?」

  「是一位客人,剛入宮的,夫人尚未延見!」

  「噢!客人!」

  「他長得很俊,孩子,是嗎?」

  古秋菱一張粉面,登時緋紅起來,扭怩地道:「娘,這些日來您好?」

  婦人用手撫著古秋菱的秀髮。柔聲道:「什麼都好,就是想你!」

  丁浩觸景生情,想起因受辱而自縊的親娘,眼圈不由紅了,若非身在此處,他
真想痛哭一場,古秋菱稱她作娘,名來是認她作義母了。

  古秋菱似有所覺,訕訕一笑,道;「丁少俠,這是我義母!」

  丁浩欠了欠身,道:「伯母好!」

  那婦人幽幽一笑道:「你很知禮,必是個好孩子!」

  古秋菱「噗嗤!」一笑,道:「娘,人家是大名鼎鼎的人物呢?他姓丁……」

  「啊!姓丁,丁少俠!」

  丁浩為了掩飾傷心之態,重斟了一杯酒,雙手舉著道:「伯母,小可敬您一杯!」

  古秋菱忙把自己的杯子,放在她義母手中,婦人笑著乾了杯,然後起身道:
「我走了,你們多談談!」說完,朝丁浩頷首笑了笑,姍姍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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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11 08:25:22 |只看該作者
第十九章、奇峰迭現

  丁浩癡癡地望著婦人的背影,心頭感到無比的淒涼,她是娘的化身,見了她,
像是重見到了死的娘,他渴望多看她一會,但她走了。

  隨著這感受湧起的,是無邊的恨、仇,又在血管裡奔流,登時食不下嚥。

  古秋菱驚詫地道:「少俠見到我義母,似乎心事重重?

  這一點破,丁浩眼角的痛淚便忍不住了,順腮滾了下來,這使他很窘,在一個
女子面前掉淚,但這發自內心深處的悲傷,偏偏又控制不住。

  古秋菱不由怔住了。

  丁浩抹去了淚痕,勉強一笑道:「請恕在下失態!」

  古秋菱與丁浩互談過身世,心中也料到了幾分,忙道:「那裡話,這正說明了
少俠是性情中人。」

  丁浩忍不住脫口道:「她太像了,使在下情不自禁……」

  「少俠是說我義母?」

  「是的!」

  「太像什麼?」

  「像先慈,幾乎難以分辨。」

  「啊!原來如此,怪不得少俠突然傷感起來!」

  「令義母看上去,似與常人無異?」

  「是的,她只是忘了過去,但對現在的,卻十分清楚。」

  「她也是武林人嗎?」

  「是的,她當初救我時,功力平平,入宮之後,經夫人診察,發現她一度喪失
功力,僅恢復了兩三成,經夫人調治之後,已完全恢復,可惜,她喪失了記憶,無
法說出身世與遭遇!」

  丁浩沉聲道:「在下全力以赴,誓要找到蔣光彥被竊的九葉靈芝,使她灰復記
憶!」

  古秋菱激動地道:「我在此先向少俠致謝!」

  「不敢當!」

  就在此刻,只見小燕匆匆奔入,她已改換了宮妝秋菱一禮道:「稟使座,高總
管業已查驗出七指殘煞的死因!」

  「啊!

  丁浩精神大振,星目電張,迫不及待地道:「是如何致死的?」

  小燕抬起手,她手中赫然持了一隻小巧的白玉盞,遞到丁浩几上,丁港一看,
竟然是一粒綠豆大的藍刺。

  小燕又把玉盞送與古秋菱過目,才道:「這料芒刺,是高總管從死者的腦勺中
起出的,因有頭髮遮住,所以先前均無法發覺,若非高總管用『探毒珠』查出是死
於毒,孩真發現不了!」

  丁浩驚聲道:「什麼毒,何以全身沒有中毒跡象?」

  「據高總管說,這毒叫『無影飛芒』,是毒中之毒,見血斃命,毫無痕跡!」

  丁浩倒吸了一口涼氣,如果下手的,也賞自己一粒「無影飛芒』,恐怕也活不
了,照這樣看來,自己是多疑了,下手的不是威靈宮的人,否則不會自己洩底,僅
可以死因不明瞭之。

  古秋菱接著道:「高總管江湖閱歷極廣,可以說博古通今,是夫人的智囊!」

  小燕插口道:「高總管是有名的『女諸葛』,歧黃術算土木,無所不精。」

  「小丫頭,別替老身吹噓!」

  隨著話聲,一個宮妝的白髮老嫗,轉了出來,面目慈和,使人一見便生好感。

  丁浩心忖,威靈宮的人,看來俱非邪惡之輩,自己以前的猜測完全錯了,當下
不待引介,站起身來道:「前輩想是高總管了,晚輩丁浩這廂有禮!」說完拱手一
揖。

  高總管欠身還禮,微笑著道:「請坐,不必拘禮!」

  說著,自在旁邊坐下,丁浩坐回原位,古秋菱含笑道:

  「姥姥有興喝一杯嗎?」

  高總管一擺手道:「不了,你陪客人盡興罷!」

  古秋菱向丁浩勸了菜,然後道:「姥姥,這『無影飛芒』是天生的,還是人工
製煉的?」

  「當然是人手做的,先用鐵製成芒刺,然後膈淬以『無影之毒』!」

  「能發這種細小之物,功力必然相當可觀?」

  「這還用說!」

  「姥姥是怎麼知道的?」

  「在『毒經暗器篇』上載得有,首制此歹毒之物的是漢代一個魔道巨擘『超生
太歲西門倪』,如何傳下來不得而知!」

  「對了,還有件事請教姥姥……」

  「什麼事?」

  「這是了少俠提起的,以前我從未想到過,姥姥當然也知道石紋劍……,

  「知道!」

  「威力比我這月魄劍如何?」

  「同屬仙兵利器,可以說不分軒輊,但差別在於使用者的本身功力修為深淺。」

  丁浩忍不住接口道:「那就是說,功力愈深,愈能發揮威力?」

  高總管一點頭,讚許地道:「對了,正是這句話!」

  古秋菱接著回話頭道:「如果以月魄劍對石紋劍,結果如何?」

  「如果一方的功力超過對方三成以上,可以獲勝,否則雙劍俱毀。」

  丁浩不由心中一動,如自己有月魄劍在手,全力施為,決可勝過毒心佛,但這
是別人的珍寶,業已提起過,無法再開口,萬一不幸而雙劍齊毀,將何以交待?再
則使用這等利器,必有不傳之秘訣,開口便是不識相。

  心念之中,脫口道:「可有克制之物?」

  「除了同樣的利器,其它老身不知道。」

  丁浩心中不禁一涼,這可就難了,這等神物,可遇不可求,那裡去找第三柄呢?
即使有,別人必珍逾性命,密藏嚴收。

  高總管閒談了一會,告辭走了。

  丁浩忽地想起一件事來,道:「古姑娘,在下有句話不知當不當問?」

  「請講?」

  「當初赤影人何緣獲貴宮夫人召見?」

  「這個……為了我那義母!」

  「哦!」

  「因為我義母失去記憶,無法獲知她的來歷與致此絕症之由,所以請貴友人入
宮,一方面看是否能辯識,一方面問問江湖現況,如此而已,別的沒什麼!」

  「承教了!」

  「如果能知道致症的原因,便易於著手醫治!」

  「現在除了尋到九葉靈芝之外,別無他途了?」

  「可以這麼說!」

  「這件事……如果能讓在下的忘年交『樹搖風』來辨認,也許他能……」

  「空門的掌門人?」

  「是的!」

  「他人現在何處?」

  「南下湘境辦事去了!」

  「嗯!這麼著好了,少俠無妨口述義母相貌病情,看他是否有印象,另外待他
北返時,我們再聯絡!」

  「好,在下試試看!」

  「少俠憩一會如何?」

  「也好,古姑娘想必也累了!」

  散了席,丁浩被安頓在殿側的小室中歇憩,他也無意安臥,只在榻上跌著養神,
但心境始終不寧靜,主要的是古秋菱的義母,酷肖他娘,使他沉溺在痛苦的回憶裡。

  心不寧,則無法入定,索興隨其自然,反正是不感覺到累。

  不知過了多久,只聽占秋菱的聲音在門外道:「少俠醒了嗎?」

  丁浩翻身下榻,理了理衣衫,道:「在下已醒了!」

  說著,步出室外。

  「夫人此刻召見!」

  「啊!請引見!」

  丁浩隨在「威靈使者古秋菱」身後,心頭仍不免有些緊張,不久,來在一間金
碧輝煌的大殿外,殿頂高懸「威靈殿」三字巨匾。

  占秋菱大聲道:「丁少俠侯見!」

  殿中傳出一個少女的聲音道:「夫人請丁少俠入殿!」

  步上台階,古秋菱一側身,以目示意丁浩進殿,丁浩鎮定了一下心神,昂首從
容入殿,八名官裝少女,左右分列,各執扇、劍、佛……等物,神態至為肅穆,丁
浩真有一種像戲文上進宮的感覺。

  迎面,一張長案,案後端坐著一個錦衣蒙面婦人,頭頂上一塊橫額,刻的是
「威靈顯赫」四個泥金大字。

  丁浩肅容恭施一禮,朗聲道:「武林末學丁浩參見夫人!」

  威靈夫人微一抬手,道:「賜坐!」

  立即有一名少女移過一隻錦墩,古秋菱這時侍立到長案右側。

  丁浩道了一聲:「謝坐!」恭謹地坐了下去。

  威靈夫人又沉默了片刻,悠悠啟口道:「丁少俠人中之龍,果然不同凡俗!」

  那清韻使人有坐沐春風之感,丁浩欠身道:「夫人謬獎,晚輩不敢當此讚譽!」
「丁少俠身世,秋菱業已提過,江湖中恩怨牽纏,殺劫無休,實在令人慨歎,少俠
至此,亦屬緣份,本座僅有一言奉贈,在天心人道之下,盡量減少殺劫。」

  丁浩答應道:「晚輩謹受教!」

  威靈夫人又默而兒了片刻,以一種極其沉重的音調道:「少俠在江湖中走動,
對新近發生的武林大事,必知之甚詳?」

  「請問是什麼大事?」

  「有關黑儒東山復出的大事……」

  丁浩心陡然一震,但,他已全得了乃師之風,不動聲色地道:「此事業已傳遍
江湖,盡人皆知,敢問夫人,指的是什麼?」

  威靈夫人點了點頭,道:「聽說黑儒復出,大造血劫?」

  丁浩心頭又是一顫,沉吟著道:「以後輩所知,黑儒之復出,是為了追查昔年
『九龍令』的公案。因為他是被害者,事實上,他極具仁心,對當年參予搏殺的為
首者,只廢棄武功,決未流無辜者之血!」

  「少俠怎知道得這般詳細?」

  丁浩略一累索,道:「因後輩曾獲這位怪傑青睞,有幸得與交談,所以得知一
切!」

  威靈夫人微顫激動地「啊!」了一聲,道:「少俠與他相識?」

  「是的!」

  「這太好了,少俠代本座傳語給黑儒,不許製造殺劫……」

  「這點後輩一定辦到!」

  「還有,他何由證明當年九龍令公案不是他所為?」

  丁浩朗聲道:「這點後輩可以代答!」

  「什麼,少快可以代黑儒答覆?」

  「是的!」

  「怎麼說?」

  「目前九龍令已有了下落,澄清這段武林公案,只是時間問題!」

  「少俠能向本座詳述嗎?」

  丁治心念疾轉,威靈夫人忽然提起此事,企圖不明,她的真實身份,也是個謎,
這與自己有切身利害關係,非得問明不可,當下沉聲道:「不知夫人何以問及此事?」

  「當然有道理!」

  「難道…夫人與黑儒有什麼淵源?」

  「有,而且極深!」

  丁浩不禁大感駭異,這從來未聽師父提起過,真偽難辯,而自己是師父的化身,
如何設法究出謎底呢?

  「夫人能賜告一二嗎?」

  「不行,少俠只須傳一句話,黑儒自會明白!」

  「請問是一句什麼話?」

  「涼秋九月下揚州!」

  丁浩迷惘地道:「涼秋九月下揚州?」

  「不錯,你一說他便知道。」

  丁浩大感困惑,這豈非要專返崤山去問師父,看來威靈夫人是不會坦白告訴自
己的,聽口氣雙方不似有仇,但是什麼淵源呢?

  當下只好沉靜地道:「後輩如有機會遇上他,這口訊必定帶到!」

  「少俠知道他準備落腳之處嗎?」

  「不知道!」

  「你尚未回答本座剛才的問話?」

  「夫人知九龍令的下落?」

  「不錯,必須言而有證!」

  丁浩劍眉微一蹙,道:「祈夫人明鑒,此點後輩已答應過黑儒,未便奉陳。」

  威靈夫人沉凝地道:「言而無證,如何能取信於人?」

  丁浩針鋒相對地道:「言而無信,亦無以為人!」

  古秋菱眨眼示意,要他說話不可莽撞,丁浩故作不見,正襟危坐,一副凜然不
可侵犯之色,十足表現出一個真武士的風格。

  空氣顯得十分尷尬。

  威靈夫人語言含慍地道:「丁少俠滿有黑儒之風?」

  丁浩暗吃一驚,警惕之念頓生,心想,言行要特別注意。切不可露出破綻,心
念之中,從容地一笑道:「後輩生性如此,倒無所覺!」

  威靈夫人突地一抬手,大聲道:「首席使者何在?」

  古秋菱面色一變,忙躬身應道:「卑座在!」

  「到殿外廊上攻他三劍,傾全力,死傷不論,不許徇私。」

  古秋菱打了一個嗦,恭應了一聲:「謹道令諭!」

  直起身來,目光掃向丁浩,似乎責備他不該如此無禮。丁浩內心相當激動,但
表面上仍神色自若,心想,威靈夫人喜怒無常,自己剛才的一句話,也算不上頂撞,
竟然認了真,也罷,反正躲脫不是禍,是禍躲不脫,既然只說三招,堂堂黑儒第二,
如果接不下一個使者的三招,豈非笑話。

  當下緩緩離座而起,雙手抱拳,不失分寸地道:「後輩無意與夫人座前使者動
手。」

  威靈夫人語帶薄怒,道:「這不能由你!」

  「如後輩失手……」

  「本應說過生死不計,你憑本身功力保命罷!」

  「那是生死之搏了?」

  「當然!」

  丁浩知道說多了也沒用,但身在虎穴,無論勝敗,後果都難以預測,當下沉聲
道:「如果後輩僥倖接下尊使的三劍呢?」

  「你可以平安離此!」

  「後輩如落敗呢?」

  「那是你命該如此!」

  丁浩再無話可說,轉身走出殿門,在廂上站定。

  古秋菱從侍主的宮妝少女手中接過劍,跟著出殿,在丁浩對面一站,臉色十分
難看,扶劍為禮,沉聲道:「請準備!」隨即作出了起手之勢。

  丁浩心中暗稱僥倖,古秋菱沒用月魄劍,這就比較容易應付了,當下也徐徐拔
劍在手,心意一轉,不用黑儒招式,照在離塵島上修習的「玄玄真經」劍法,亮出
了起手式。

  雙方的勢子,都無懈可擊,於此,也看出了古秋菱在劍術上的造詣。

  丁浩可不敢大意輕敵,情勢所迫,許勝不許敗,但他暗中決定,盡量不傷對方


  古秋菱口裡沉哼了一聲,攻出一劍,這一劍乍看平淡無奇,而且勢道和緩,但
一捉摸,便不是那回事,玄奇詭辣,暗藏殺著,堪稱驚世駭俗的一擊。

  當然,這意念在丁浩腦海中,只如電花一閃,一招「易乾轉坤」,封了出去,
以攻應攻,真力用了八成。

  雙方一觸即分,劍氣激盪中,各向後退了一步。

  丁浩暗自心驚,自己用了八成真力,雙方竟平分秋色,她的功力,確實驚人。

  古秋菱粉腮浮起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意,但一瞬即逝,又恢復原色,丁浩卻感覺
到了,心頭湧起一股異樣的情緒,古秋菱分明以自己能接她這一劍而喜……

  心念未已,古秋菱已攻出了第二劍,這一劍與上一劍大不相同,有如疾風迅雷,
劍光如幕,劍氣破空有聲。

  丁浩貫注十成功力,仍以那一招「易乾轉坤」應付。

  震耳的金鐵交鳴聲中,古秋菱嬌軀連晃,丁浩卻屹立如山。

  這一下,已判出了強弱。

  殿內八名侍立的宮女,個個面目失色。

  威靈夫人面上蒙紗,看不出表情。

  古秋菱大喝一聲,攻出第三劍,勢道更加強猛,看來她已用足了十二成真力。

  丁浩心有成竹,仍以原招十成內力封架。

  一串連珠密響過後,雙方在原地不動。

  丁浩竊喜應付得當,從容收劍,道:「承讓了!」

  古秋菱粉腮微微一紅,道:「丁少俠未用全力!」

  丁浩坦誠地道:「如果姑娘用月魄劍情形便會兩樣!」

  殿中傳出威靈夫人的聲音,業已恢復初見面肘的和悅:「這是持平之論,足見
丁少俠是一位不苟的武士,進殿!」

  想不到一場凶險,就這麼平淡地結束了。

  古秋菱春花般的一笑,道:「少俠請進!」

  丁浩懷著迷惘的心情重新入殿,他實在猜不透威靈夫人到底存的什麼心意,當
下重新施禮告坐。

  威靈使者古秋菱又回到原來位置侍立。

  威靈夫人和聲道:「適才之舉,少俠勿怪,本座只是要看看少俠是否黑儒傳人,
別無他意!」

  「哦!」丁浩這才恍然,原來威靈夫人是要試自己的武功路線,因她懷疑自己
是黑儒的傳人幸而自己見機得早,沒有露出馬腳。

  又一轉念,他發現一個大問題,威靈夫人既說與黑儒淵源極深,她不可能不認
識他的兵刃,自己所用的,正是黑儒的成名兵刃,她完全不識,連起疑都沒有,江
湖中一般武士不識此劍,情有可原,第一,黑儒道此已二十餘年,中年以下的沒見
過,而老一輩的江湖人,現存的寥若星辰,真正與黑儒發生關係的更少。

  第二,黑儒出手,全在夜間,這是下山時師父交待的。

  第三,黑儒功力高,出手快,等閒不露面出手,出手必是可殺的對象。

  其於以上三點,黑儒的兵刃,自不易被人認出,而威靈夫人認不出,她說的淵
源兩字,便大有商榷的餘地。

  據此而論,她此舉是何居心,便難以測度了。

  威靈夫人又道:「如果有一天,本應派人尋找黑儒,希望少俠能助一臂之力!」

  丁浩聞言之下,心弦為之一顫,可能文章便在此了,要想借自己以找到黑儒,
但,能找到嗎?她做夢也估不到面對她的是誰,是否藉機一探,也許可從話中套出
此蛛絲馬跡,心念之中,豪爽地道:「當然,後輩極願效勞!」

  「那很好,本座會感激少俠!」

  「不敢!」

  「少俠見到黑儒時,是他本來面目嗎?」

  「中年面形,語音冷而沉。」

  「不錯了,他一生從不以真面目示人!」

  「夫人想來知道他的真面目?」

  「當然,熟念不過!」

  「後輩可以再次請問夫人,與黑儒的關係嗎?」

  「這你不必知道!」

  丁浩早已料到答覆的必是這一句話,但他不能不問,接著又道:「夫人要找他
何為?」

  威靈夫人連想都不想,便斷然應道:「這是本座私事!」

  丁浩鍥而不捨地道:「後輩並非有意要探問夫人私事,只是……知道一些,見
到黑儒時,比較好下說詞而已!」

  威靈夫人輕聲一笑道:「不是為了好奇?」

  丁浩暗道一聲:「好厲害!」

  表面上沉靜如恆地道:「夫人可能誤會了,後輩無此存心!」

  威靈夫人一抬手,道:「話到此為止,本座有件菲物,作為見面之禮!」

  丁浩欠身道:「不敢當夫人厚賜!」

  威靈夫人轉頭一望侍立的古秋菱。

  古秋菱立即自座下取出一隻小巧玉碟,碟中盛著一粒貓眼大的黑色珠子,看來
那是早經準備好了的。

  威靈夫人又道:「這是『擘毒珠』,據文獻記載是『獨角孽龍」的內丹,帶在
身上,百毒不侵,如遇中毒之人,浸水而飲,即可解救!」

  丁浩不由脫口道:「這是稀世之寶啊!」

  古秋菱姍姍移步,走到丁浩面前,輕聲軟語地道:「這是夫人厚愛,少俠請收
下!」

  丁浩激動地站起身來,用手指捻起,然後躬身道:「謝夫人厚賜!」

  「免,便殿賜宴,秋菱代本座作陪!」

  丁浩突地想起赤影人當初也一樣,賜宴之後,糊里糊塗睡在一座古塚前,不知
自己也是同樣方式出宮?

  當下恭施一禮,由古秋菱前道,退出了威靈殿。

  到了便殿,一桌盛宴業已排下,兩名宮女執壺而待。

  古秋菱肅客上坐,自己在主位相陪。

  酒過三巡,丁浩忍不住道:「古姑娘,宴罷在下便要離宮了?」

  古秋菱一笑,道:「是的!」

  「此刻什麼時辰?」

  「外面正當午刻!」

  「是坐轎還是……」

  「坐轎,由我恭送!」

  古秋菱表現得很熱忱,殷殷勸飲。這一吃,直吃了半個時辰,丁浩等待著像赤
影人一樣,在昏沉中被送離,但意外地沒有。

  散席之後,有宮女捧上巾櫛,丁浩略事拭面,然後由古秋菱帶著,轉出數重殿
宇,到了入宮時下轎之徙,小轎已在佇候。

  丁浩朝古秋菱微微一笑,逕自入轎。

  又經歷了同樣的時間,轎停門啟,強烈的陽光,幾使他睜不開眼睛,下轎之後,
轎子自去,丁浩望著青天白日,蒼林翠峰,深深吸了一口氣,這半夜半天的經歷,
恍如做了一個離奇的夢。

  古秋菱有些依依地道:「丁少俠,我們不久再見!」

  丁浩誠摯地道:「多承姑娘關照,在下十分感激,願不久再見!」

  「少俠出山之後,準備何在?」

  「南下訪仇!」

  「歸期呢?」

  「很難說!」

  「我送少俠一程吧?」

  「不必了,在下認得路!」

  「我們…再談談!」

  這我們兩個字,使丁浩下意識地心頭一動,他感覺得古秋菱與梅映雪一樣的端
莊,毫無一般女子的輕佻習氣。一想到梅映雪,他的心便亂了。她怎會是金龍幫主
的女兒呢?她為什麼要在那樣的環境中呢?

  這一段情,結果將是什麼?

  心念之中,不自覺地歎了一口氣。

  古秋菱秀眉微微一揚,道:「少俠歎息什麼?」

  「觸景生情嗎?」妙目流波,緊緊注定了丁浩。

  丁浩心頭一蕩,他已從眼神中看出了她的心意,暗自警惕道:「丁浩啊,你仔
肩極重,大事未了,不能再牽上兒女之情!」

  「不,偶有所感而已!」

  「少俠貴庚?」

  「虛度二十一!」

  「啊!我二十五了,比你癡長五歲!」

  丁治心中又是一緊,一個女子自報芳齡,這是很少有的事,也意味著有某種含
蓄的東西在其中,當下不經意地道:「古姑娘可做我的大姐!」

  古秋菱喜之不勝地道:「真的麼?」

  丁浩不由一窒,自己無心說的,她卻當了真,但出口的話是收不回去的,反正
這也沒什麼大不了,當下訕訕一笑道:「這本是事實嘛!」

  古秋菱慧黠地一笑道:「那我要叫你弟弟了?」

  丁浩硬起頭皮道:「當然可以!」

  「那你叫我姐姐?」

  「這是順理成章的事!」

  「你不嫌姐姐多嗎?」

  丁浩不由一愕,道:「小弟我孤雛一個,那來許多姐姐?」

  古秋菱神秘地一笑道:「弟弟不願說便算了!」

  丁浩暗自好笑,女人心胸窄小,是天生的,她這句話的意思,當然是指紅顏女
友而言,只是說得很巧妙,沒有說出妹妹兩字罷了,當下換了話題道:「姐姐,關
於長白一梟的下落,仍無回報嗎?」

  古秋菱想了想,道:「我陪你到昭應寺仔細查查,怎樣?」

  「不能誤姐姐正事嗎?」

  「我沒事,陪你去才算是正事!」

  柔情蜜意,隱約可感,丁浩略一思索道:「也好,我們就走吧!」

  兩人彈身並肩馳去,在這青山翠谷之間,恍若一雙無邪的兒女,又似一對無憂
的俠侶,如果有人看到,一定羨煞,丁浩沒這念頭,古秋菱可就不得而知了。

  白日奔行,比夜晚方便,速度也快些,來時丁浩帶著七指殘煞的屍體,行動多
少受些限制,此刻是空身,古秋菱的功力也不弱,是以奔山越澗,如浮雲行空。

  不及一個時辰,昭應寺峰頂在望。

  古秋菱停了身形,道:「我先查詢一下情況!」

  說著,撮口發出鳥鳴暗號。

  工夫不大,一名村壯少女,疾奔而至,朝古秋菱施了一禮,道:「使座有何令
諭?」

  「昭應寺方面情況如何?」

  「毫無徵兆!」

  「那和尚的下落呢?」

  「目前還沒查出!」

  「好,你去吧!」

  「遵命」

  那名弟子彈身沒入林中,古秋菱道:「弟弟,我們登峰!」

  登上峰頂,輕車熟路,直入廟中,這廟在白天看來,更形古老朽敗,僅大殿附
近,比較稍稍乾淨,但也苔痕斑斑,散佈著枯枝敗葉,鳥翎雀糞。

  丁浩四下裡望了望,道:「如何著手?」

  「我們先查查有沒有什麼秘室窖穴!」

  「好,就從殿中開始!」

  於是,兩人開始仔細搜索,任何可疑的地方都不放過,同時用劍鼓點,搜完了
大殿,又按兩廂,一無所獲,然後排到了後殿。

  這一殿與前殿彷彿,一樣的破落,神像面目全非,缺頭斷臂,入目一片蛛網塵
封,霉滋之味撲鼻。

  突地,丁浩驚呼一聲:「在這裡了!」

  古秋菱急趨近前,道:「弟弟發現了什麼?」

  「你看地上!」

  「啊!腳印……本宮弟子會來此搜索過,當然會留下腳印!」

  「不錯,貴宮派出男弟子嗎?」

  「沒有,宮內向來不容男人居留,弟弟別看那兩名抬轎的壯漢,那是粗手大腳
的女子改扮的啦……」

  「這就是了,姐姐再看看腳印是否有異?」

  占秋菱再一審視,驚聲道:「是了,我一時沒注意到,瘦小的肢印,是本宮弟
子所留的,這男人的靴印,蓋在原有的新印上,那是本宮弟子搜索之後,又有人來
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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