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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玉堡尋仇
甘棠震惊不已地道:“請問這一半如何解釋?”
“神机子”道:“老夫也是被蕭聲引來。湊巧在老夫先一步,有三名高手被引到峰頭,老夫覺出其中蹊蹺,憑借淡薄修為,勉力抵御蕭聲,結果,那三名高手進入石林之后,不再出來。以后,每逢三五個月不等,必傳出蕭聲,而且都在三更左右,而每次差不多都有高手被引到此送命……”
甘棠打了一冷顫道:“前輩為何不阻止那些高手進入石林?”
“不行,蕭聲一起,老夫自顧不暇,焉能發聲警告!”
“也可以把此事公諸武林,以免后來者重蹈覆轍,同時合謀對付。”
“也不行。一面恪于誓言,真相不明,不現江湖,同時老夫因抵御蕭聲的關系,下半身也已癱瘓,成了廢人,根本無法行動!”
“哦!”
甘棠這才注意到“神机子”兩條腿業已干癟得像兩根木棍,同情之念,油然而生。心想,本門歧黃之術冠絕天下,可以活死人而肉白骨,治這偏症,當無問題,俟自己下山之后,再設法替他醫活。當時也不言明,接著問道:“然則前輩何以能警告晚輩?”
“因為你至此之后,蕭聲已停!”
“原來如此,那吹蕭的女人是誰?”
“神机子”瞠目道:“什么,女人?”
甘棠心思极靈,登時醒悟,自己乃是以本門“潛听”之術,听出一個女人聲音,其實也根本沒有見到人影,“神机子”不諳此術,可能五年來一無所見,為了不泄露本門武功之秘,只好含混其詞地道:“晚輩听蕭聲纏綿凄怨,所以猜想可能是個女人!”
“這想法有理,但也無稽!”
“前輩可曾發現到一個白袍怪人!”
“有,蕭聲便是召那怪人來此!”
“那怪人的來路呢?”
“不知道,像幽靈般地出現,又像幽靈般地消失!”
甘棠暗忖,自己就曾在“玉碟堡”外,發現那怪人的身形,可能這孤峰另有秘道上下,所以才會有這現象,不過那怪人的身法,的确快得有些惊世駭俗,等閒高手,決看不出來。當下撇開這問題又道:“前輩在此守伺了五年,難道不被對方發覺?”
“這事令老夫十分不解,這石林中的怪蕭主人,似乎是張网而待的樣子,愿者上网,老夫起初也是惴惴不安,但數年下來倒是見怪不怪了。”
“對方誘殺武林高手的目的何在呢?”
“這不能解釋為誘殺,老夫默察蕭聲是在召喚那白袍怪人,至于聞聲而至的,只能說是自投羅网!”
“進去的無一幸免?”
“不錯,石隙間不斷增加的枯骨便可證明。”
“前輩枯守這石洞,日食飲用……”
“這倒不用愁,洞內有泉,洞外有黃精野岑,皆可充饑解渴!”
“哦!這不太苦了?”
“少年人,個人的甘苦算得了什么。對了,近年來江湖中發生了些什么大事?”
“死神再現!”
“神机子”駭然大震道:“死神重現了?”
“是的!”
“奇怪,傳言中‘死神’已在六十年前与圍攻他的千名高手同歸于盡……”
“傳聞有時是失實的!”
“啊!‘死神’复出,武林又將面臨恐怖的末日了!”
“听說已有不少幫派遭劫。”
“中原武林反應如何?”
“玉碟堡主西門嵩傳柬各門派,准備聯手對付。”
“論武功,西門嵩是繼‘武圣’之后的第一高手,但,恐怕仍難与‘死神’匹敵,六十年悠悠歲月,‘死神’的功力豈非更加可怕!”
“是的,但自古邪不胜正,事在人為!”
“好,說得好,貴門將是逆流中的砥柱。”
“不敢,敞門對當為的事,決不落人之后就是。”
“小友可以离開了!”
甘棠思索了片刻道:“晚輩想進石林之中一探……”
“神机子”急搖手道:“不可,進去有死無生。”
“這恐怖的謎底總要揭開,否則不知有多少武林同道遭劫?”
“待尋出端倪之后,設法對付,方為上策,否則眼前就要增加你一個犧牲者,于事卻絲毫無補!”
這是實情,他自己可說半分把握都沒有,然而天生的傲性,使他躍躍欲試。
“神机子”道:“小友,如老夫自力不差,你的資質秉賦,是百年罕見的奇材,望你善予珍惜,不要平白的糟蹋了。現在你犧牲了,于事無濟,若能善用天賦,將來或可拯救万人于浩劫之中,生死之間,其結果是不可以道里計的!”
甘棠不由悚然心震,他想到了肆虐的“死神”,也想到了血海深仇,是的,至少在目前他不能太看輕自己的生命。
心念之中,趨身一揖道:“晚輩謹受教,不過,有一天晚輩會再來的!”
“好,這才是有作為的人。”
“前輩何不也离開此地?”
“不,老夫非貫徹誓言不可。”
“如此晚輩暫且告辭!”
“嗯……”
“前輩還有話說?”
“神机子”猶豫了很久才道:“老夫想托你辦件事!”
甘棠毫不思索地道:“前輩盡管吩咐,只要晚輩力所能及,一定辦到!”
“老夫一生不受人好處,但愿有個條件交換!”
“條件交換?”
“不錯!”
“如果晚輩事實上提不出任何條件呢?”
“那就作為罷論,你走吧!”
甘棠不由大感為難,他在這极短的時間里,對舍己為人的武林先輩由衷敬佩,而對方不平白受惠的傲气,更引起他內心的共鳴,能有机會為他做點事是求之不得的,但一時之間有什么條件可提呢!對方已是個半殘廢的老人,難道真的要對方付出什么代价嗎?
突地,他想到了怀中那面取自父親遺体上的鐵牌。
“神机子”博古通今,也許能知道這鐵牌的來歷,如能弄清楚這鐵牌的來路,說不定就可以弄出仇家的下落。
心念之中,不由大是振奮,喜孜孜地道:“前輩,晚輩請教一件事,算是交換的條件如何?”
“好,你說說看!”
甘棠小心翼翼地取出怀中那塊一面是鷹一面是龍的鐵牌,遞了過去,道:“前輩可知此物的來歷?”
“神机子”接在手中,反复一審視,陡地神色大變,栗聲呼道:“鷹龍魔牌!”
甘棠一怔神,他從來沒有听過這名稱,脫口道:“鷹龍魔牌!”
“神机子”一把捉住甘棠的手腕,激動至极地道:“你從何處得來?”
甘棠一看事有蹊蹺,心頭一轉之下,平靜地道:“是無意中得到的!”
“無意?如何得到?”
“在一座廢墟中撿到的!”
“哦!”
“神机子”松開了手,凝目望著洞外黝黑的夜空陷入沉思之中。
甘棠內心卻激動如潮,因為這“鷹龍魔牌”可能關系著仇家的來龍去脈,看情形,“神机子”定知這魔牌的來歷,也許還不止此。
“神机子”喃喃自語道:“看來武林的末日已經到了!”
這話使甘棠全身一震,駭然道:“前輩,什么意思?”
“神机子”目射异光,以顫抖的聲音道:“你确是無意拾獲的?”
甘棠一言既出,只好硬起頭皮道:“是的!”
“可有第三者知道?”
“沒有!”
“唉!大劫當頭,無法挽回了!”
甘棠越听越不懂,劍眉緊蹙道:“前輩,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說‘死神’的死亡敕令‘血帖’已重現江湖?”
“是的!”
“加上這‘鷹龍魔牌’,武林豈非要臨末日!”
“前輩還沒有說出‘鷹龍魔牌’的來歷。”
“神机子”平靜了一下情緒,才語音凝重地道:“這‘鷹龍魔牌’現在是第三次出現武林……”
“第三次?”
“不錯,五十年前,九大門派的掌門令主集會洞庭君山‘軒轅台’,研商九派會盟的大事,‘鷹龍魔牌’突然出現。結果,九位掌門令主失去了頸上人頭,隨行各派弟子近百,無一幸免,造成了駭人血劫,天下武林全為之震動,至今還是一個懸案,這是第一次。”
甘棠為之毛骨悚然。
“第二次呢?”
“第二次距今約三十年,當時黑道盟主‘混世魔君古辟’慶祝花甲壽誕,‘鷹龍魔牌’又現,黑道巨魁四十八人連同主人在內,無一幸免,手下死的根本無法計數。”
“現在是第三次?”
“一點不錯!”
甘棠血脈資張,心胸欲裂,看來血洗“圣城”的凶手,是“魔王之王”無疑了,十年前尸山血海的一幕,又現心頭,一天二地之仇,加上無邊的怨毒,刺激得他几乎發狂,忘形地失口叫道:“我不把‘魔王之王’挫骨揚灰,誓不為人!”
“神机子”駭然道:“你怎么了?”
甘棠自知先態,但心气難平,咬牙道:“這等魔頭,難道不該殺?”
“話是不錯,但誰有這等功力?又何處去尋……哦!”
“怎樣?”
“神机子”倉皇地向外看了又看,壓低了聲音道:“也許對方現在就在附近!”
“何以見得?”
“老夫推斷這魔牌出現決非偶然,可能這次血劫与貴門有關,而貴門立派之地,又不為外人所知,所以才會無巧不巧地讓你揀到,你的行動,必在對方監視之中,极可能要從你上身上查出‘天絕門’立派之地!”
這推斷未始不合理,可惜甘棠說的并非事實,所謂差之毫厘,謬以千里,這一點,甘棠心中自己明白,只好將話答話道:“前輩的推論极是!”
“老夫方才說要請托你辦一件事作為罷論!”
“為什么?”
“小友,恕老夫直言,目前你處境相當危殆,為了貴門的集体安全,你只有一條路可走!”
“愿聞!”
“神机子”改以傳音入密之法道:“你立即离開此地,設法向貴門示警,但必須不著痕跡,然后毀去‘鷹龍魔牌’,永絕江湖!”
如果事實是這樣,這當然是唯一可行之途,甘棠故意沉思了片刻,道:“前輩的關注,晚輩已有成算,至于前輩命晚輩所辦的事,仍清賜告!”
“神机子”困惑地注視了甘棠一眼,緩緩地道:“貴門行事一向神秘莫測,這一點老夫相信,至于托辦的事,老夫說過不提了!”
“晚輩希望見告!”
“你一定要代勞?”
“是的!”
“神机子”從怀中取出一個用布打成的結子,道:“請把這布結帶到嵩山,面交少林掌門方丈‘廣慧大師’!”
甘棠接過手來,道:“這點小事前輩竟然以條件作代价……”
“小友,這不是小事,關系极大,請記住,不能失閃,也不能入第三者之手,你必須要面交‘廣慧大師’本人!”
“晚輩一定辦到,要不要回音?”
“不必了,老夫完全信托你!”
“如果少林掌門人万一不能親身接這布結呢?”
“事出万一時,請你折開看后毀掉,因為老夫對自己究竟活到几時并無把握,這也算是老夫一件非了不可的心愿!”
甘棠嚴肅而誠摯地道:“晚輩不會讓前輩失望,誓必如命令完成!”
“老夫先行謝過!”
“不敢當!”
“關于那‘魔牌’的事,小友務必千万慎重!”
“敬謝指教,晚輩就此告辭,盼不久能再謁尊顏!”
“你珍重!”
甘棠出了石洞,目光不由自主地又掃向那片石林,只見怪石崢嶸有如幢幢鬼影,隱約可見石隙中一具具的白骨骷髏,粼粼鬼火,浮游飄飛,顯得無比的陰森恐怖,令人有如臨鬼域之感。
他想,我何不在白天前來一探?不錯,這是個好主意。
他耳畔似乎又飄起那冰寒刺耳的女人聲音,腦海中也浮起那白袍怪人的影象。
的确,這是一個耐人尋味而又恐怖之謎。
“魔王之王!”
他不自禁的把兩件事聯想在一起,有誰,能造就一個天下第一高手,隨心所欲地賜人功力?那聞聲不見影的怪女人是何等樣的人物?白袍怪人又是何許人?她要他辦什么事而以無上功力為酬?
他重新折回洞口。
“怎么,你又回來?”
“晚輩還想問一件事!”
“什么事?”
“那‘魔王之王’是男還是女?”
“如果憑稱號而論,應該是男的!”
“前輩也無法确定?”
“武林中恐怕還找不出人能斷然回答這問題!”
“承教了!”
說完,再度轉身离開,方走得四五步……
一聲栗人的慘哼,起自身后。
甘棠不由毛發俱豎,電掣般車轉身形。
“呀!”
一個白袍怪人,幽靈般站在洞口。
甘棠不期然地向后退了一步。
這怪人,白頭罩、白袍、白靴,從頭到腳一色白,只在雙眼的位置開了兩個孔,兩道寒芒,從孔中閃射而出,直照在甘棠面上。
對方,毫無疑問的便是不久前跪在巨石頂上求武功的那怪人。
剛才那一聲慘哼,很可能洞中的“神机子”業已遭害。
甘棠厲聲道:“閣下如何稱呼?”
怪人如一具直立的僵尸,片言不發。
甘棠再次道:“閣下把洞中的老人怎樣了?”
怪人開了口,那聲音冷得根本就不像發自一個活人之口:“大限已到,他該死了!”
“你,殺了他?”
“嗯!”
甘棠登時肝膽皆炸,目眥欲裂,暴喝道:“報名?”
怪人陰森森地道:“小子,你不配!”
甘棠周身的血管几乎要炸裂開來,向前一欺身道:“本少主要把你挫骨揚灰!”
“嘿嘿嘿嘿!”
一連串的陰笑,令人頭皮發炸。
甘棠雙掌蓄足十成功勁,面上已抖露一片恐怖的殺机,他得“天絕門”中眾位高手各輸以十年功力,再加上太夫人的二十年功力,本身的修為已在兩甲子之上,這一擊不言而喻,必是石破天惊……
就在此刻——
一個冷峭刺耳的女人聲音,似自天外傳來:“疊石峰頭除石林陣外,不許有流血拼搏之事發生。”
這聲音,顯然是發自石林中那聞聲不見人的女人之口。
白袍怪人全身一震。凶殘的目光狠狠地一掃甘棠,如鬼魅一閃而逝。
甘棠這才明白了何以“神机子”在石林之外躺了五年而無凶險、原來有這個規矩存在;但這心意僅只如電光一閃,他迫不及待地竄入洞中。
“神机子”口鼻溢血,業已陳尸洞底。
甘棠五內俱裂,伸手一探尸身,脈息已停,但尸身尚有微溫,他知道本門“歧黃”之術,有起死回生之效,可惜自己僅修習了“武功篇”,如果二婢或長老隨便一人在此,都可換回“神机子”的生命,若負尸下山,時間上決然來不及。
心念几轉之后,存著姑且一試的心理,取出本門秘制的“万應丹”,塞了五粒在“神机子”的口中,然后就洞底的水槽捧了一盆水,連控帶灌地把丹丸逼下喉頭。
時間,一分一秒地消逝。
盞茶功夫過了,“神机子”僵臥如故,毫無動靜。
甘棠長長地歎了一口气,看來是回天乏術了。
正當他感到絕望之際,“神机子”的手腳突然拳動了一下,他這一惊非同小可,用手探摸之下,發現“神机子”脈息再生,竟然是复活的現象。
狂喜之中,忙用普通療傷之法,以掌心貼上對方“命門”,逼入一股真元。
半刻光景,“神机子”生机大盛,“哇!”的噴出了數塊淤血,開眼坐了起來。
甘棠一收手掌,激動地道:“前輩沒事了!”
“神机子”好半天才回過意識,道:“你,救了老夫?”
“談不上救,略效微勞而已!”
“那白衣怪人呢?”
“走了!”
接著,甘棠把經過約略一說,“神机子”激顫地道:“奇怪,這石林陣的主人是誰?武林中從沒有听說這么一號人物,簡直令人無法揣測,但有一點可以确定,對方的功力已到了不可思議之境,單只那白袍怪人,武林中恐怕已難找堪与匹敵之人……”
甘棠冷冷地道:“可惜被他走了!”
弦外之音,當然是不以“神机子”最后一句話為然。
“神机子”自是聞弦歌而知雅意,語重心長地道:“小友,照你所說,那白袍怪人是恪于某种禁例而退走,他不會放過你,下了此山便在禁例之外,也許,他就在峰下等你!”
甘棠頷了頷首道:“這极有可能。從白袍怪人身上,定可著落出這恐怖的謎底,晚輩告辭!”
說著,退出洞外,彈身便朝峰下扑去。
事實卻又出人意料之外,白袍怪人蹤影不見。
連越數峰,眼前又到了“玉碟堡”后的墳場。
此際,天色已經大明,夜的藩篱盡掩,那些似乎只适于暗夜中發生的恐怖事件,也隨著夜的消失而被沖淡。
甘棠長長地透了一口气,想到自己一夜未歸,在旅邸中等候的白薇与紫鵑二婢不知急成了什么樣子,但,玉碟堡主西門嵩以父執兼岳父的身份,竟然派人截殺自己,這事實亟須要澄清。
心念之中,緩緩移步,向堡門方向繞去。
他一面走一面考慮以何种姿態出面解決這問題,目前的情況是西門嵩根本已認不出他的本來面目,一方面他由落魄小子一變而為“天絕門”少主,這是誰也想不到的事,另一方面,在西堡嵩心目中,甘棠業已被狙殺喪命,所以才毫不動疑。
現在,他該以何种身份出現呢?
不知不覺間,堡門已經在望。
朔風砭骨的霜晨,朝陽雖已遍地,但卻毫無暖意,烏溜溜的堡門半掩,兩名勁裝漢子斜倚在堡門邊,顯得有些瑟縮。
甘棠直到了距堡門三丈之外,才為兩名堡丁發覺,雙雙迎了上來,其中之一斜著眼睛朝甘棠上下一打量,道:“朋友早!有何責干?”
另一個“哦”了半聲,用手一扯同伴,抱拳道:“原來是施少門主駕臨敝堡,不知有何貴干?”
甘棠冷冷地道:“在下要見你們堡主!”
“請稍待!”
那堡丁轉身先把堡門推開,然后疾步奔入,工夫不大,隨在一個麻面老者身后走了出來。那麻面老者正是“玉碟堡”新任“外務管事”金浩,甘棠昨天才見過,所以一眼就能認得出來。
外務管事金浩遠遠就打了一個哈哈,拱手道:“少門主有何見教?”
甘棠冷冰冰地道:“有要事求見堡立!”
“哦!少門主來得不巧,敞堡主仍感不适,歉無法接見!”
“請通稟一聲如何?”
“敝上業已交待明白,不見客!”
“在下有要事,非面見貴堡主不可!”
“這……”
金浩滿面為難之色,久久才很勉強地道:“貴客既專程而來,且先請到里面待茶,區區再為通稟,請!”
甘棠也不謙遜,一點頭,道了聲:“好!”
舉步便往里進,顧盼間,來到那第一次入堡時的小客廳中。
金浩肅客入座,然后徑自走開。
不多一會,一個華服老者,緩步入廳,他正式堡主西門嵩。
甘棠強捺住激動的情緒,起立拱手道:“堡主好!”
西門嵩确似抱病的樣子,面目之間,顯得有些木然,一擺手道:“恕老夫有恙,未能出迎,請坐,少門主有何見教?”
對方落座之后,甘棠才冷冷地道:“無事不登三寶殿,有件事請教堡主!”
“但說無妨,請教不敢!”
“在下有一知己好友,半年前晉謁堡主,迄無下落……”
“令友是誰?”
“堡主故人之后,与令千金曾有婚約!”
西門嵩目中厲芒一閃而逝,皺眉道:“小女自幼許配‘青龍堡’少堡主,業經成禮,這話從何說起?”
一股無名怒火,沖胸而起,陡地离座,栗聲道:“令千金真的自幼就許配衛武雄?”
西門嵩卻是不慍不火地道:“不錯!”
“那与甘家的婚約呢?”
“什么,甘家?”
“堡主的居心未免……”
“怎樣?”
“卑鄙齷齪!”
西門嵩忽地离座而起,厲聲道:“施天棠,你敢上門侮辱本座?”
甘棠冰冷地一笑道:“西門嵩,別的不談,我問你一件事,派遣伍天才殺人而后又殺之滅口,到底為了什么?”
西門嵩目露凶光,沉聲道:“本座不懂你的意思!”
“你真的不懂?”
“小子,‘天絕門’并不在本座眼下!”
“回答方才的問題!”
“如果不呢?”
“三步流血!”
“哈哈哈哈……”
震耳的狂笑聲中,西門嵩反應而坐回原位,身軀朝椅背上一靠,一副不屑之极的樣子。
甘棠已被勾起了殺机,俊面一片鐵青,咬牙道:“西門嵩,你以為我殺不了你?”
西門嵩眨了眨厲芒閃爍的眼,道:“小子,這里不是你撒野的地方,識相的与本座快滾,老子賣你一個面子。”
“西門嵩,我要問題的答案!”
“本座沒有這個閒情与你瞎扯,來人!”
兩名剽悍的漢子,應聲出現廳門之外。
“抓下!”
“遵令!”
兩名漢子,虎扑入廳,伸手便抓。
“找死!”
暴喝聲中,甘棠旋身出來,只那么一閃。
“哇!哇!”
兩聲慘嗥過處,兩名剽悍的大漢,七孔噴血,橫尸當場。
西門篙目露駭极之色,一腳踏開座椅,直退到壁邊。
甘棠雙目煞芒似電,陡地直盯在西門嵩面上,從牙縫里進出一個字道:“說!”
西門嵩只是乍然被甘棠舉手即斃堡中兩名一流高手所震惊,心神一定,目中又換了一种狠毒的光芒,驀地彈身一旋,又回到原位,快得令人咋舌。
甘棠只覺眼一花,身上七處死穴同時被點中。
這种身手,的确是惊世駭俗。
甘棠身軀一連兩晃,仍兀立如山,“天絕門”武功,与一般常軌迥异,由于气血逆行,穴脈自然异位,一般點穴之法,根本發生不了作用。
西門嵩可真正地駭然了。
甘棠殺机更熾,一字一頓地道:“西門堡主,說話呀,你默然了?那我殺你并不為過……”
驀地——
一個脆生生的聲音道:“少門主,有話好說,何必開口就要殺人!”
隨著話聲,一個風韻猶存的中年美婦,從屏風后現身出來,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略不稍瞬地罩定了甘棠。
甘棠一見中年美婦之面,全身如触電似的一震,几乎支持不住站立之勢,雙目電張,逼視著對方,他几乎脫口而出了:“繼母!”但他終于忍住了。
這中年美婦,正是他的繼母陸秀貞,雖然十年不見,他一眼便認得出來。
這多么不可能呀!
難道她和自己一樣,劫后余生?
她怎么會寄身“玉碟堡”呢?
自己上門退婚,怎不見她出面?
中年美婦的面色也在變,由惊疑而駭然,最后,粉腮竟然浮起了殺机。
甘棠的确做夢也估不到“圣城”慘遭血洗,還有繼母幸免于難,難道連她以從不出自己了?
西門嵩与亡父是至交,收容繼母情在理中。但他為什么要派人狙殺自己呢?又為什么把受命辦事的人滅口呢?繼母如若知情,為什么不阻止?這當中究竟有何蹊蹺?
心念未已,只見陸秀貞粉腮挂上了兩朵笑靨,向西門嵩道:“師兄,你身体不适,到后面休息吧,一切由小妹負責了斷!”
甘棠心中又是一震,她是西門嵩的師妹,難道自己認錯了人,幸而沒有冒昧出口,天下間竟然有這等相似之人!
西門嵩輕“嗯”了一聲,正待轉身退下……
甘棠一揚手道:“且慢!”
中年美婦笑容一斂道:“什么意思?”
“此事非西門堡主自己了斷!”
“我一樣可以作主!”
“不行!”
“哼,我問你,如何了斷法?”
“先說出殺人的原因,然后……”
“然后怎樣?”
“殺人償命!”
“閣下口气委實不小,殺什么人,償什么命?”
“堡主心內明白!”
“閣下真的是‘天絕門’少門主?”
“為什么不?”
“听說‘天絕門’三十年前,因遭奇禍而絕滅,閣下的身份可疑!”
甘棠摸不清對方到底是不是他的繼母陸秀貞,突地,他想起了一件事,繼母陸秀貞不諳武功,是個平常女子,進門之后,足不出戶,更不見任何生人,何不試上一試,馬上便可解開這疑團。
心念之中,身形向前一欺,道:“男不与女斗,尊駕最好是回避!”
中年美婦冷笑了一聲道:“少賣狂,何不出手試試?”
“本門慣例,出手必傷人!”
“何妨試試看?”
甘棠冷喝一聲:“接招!”
閃電般攻出了一招,奇幻厲辣,世無其匹,但暗中卻沒有用上真勁。
人影一晃,掌鋒己切到肋下,出手之快,身法之妙,竟然不輸于西門嵩,甘棠硬接了一掌,身形被震退了一步。
事實證明,她不是陸秀貞。
中年美婦一掌擊實,對方若無其事,芳心也是一震。
甘棠既已試出了對方不是自己猜想的人,出手便不容情,他知道若不打發了這女的,便無法迫西門嵩出頭了斷。
喝話聲中,第二次出手攻向對方,力道用上了八成。
“天絕門”武功,有攻無守,如遇勁敵,不是創敵,便為敵傷他這一出手,心中已存殺念。
一聲嬌哼傳處,中年美婦櫻口溢血,連退了三四步,粉腮一片煞白。
能接此一擊而不喪命,證明已非尋常高手。
甘棠目光掃向了西門嵩……
“鏘”然一聲巨響,一道鐵柵,把客廳隔為兩半,正好是在甘棠与西門嵩師兄妹之間。
甘棠心頭狂震,机警地游目一掠,其余三方,也同樣被鐵柵阻斷,形同一個巨形獸欄,把他關在其中。
西門嵩哈哈一笑,道:“師妹,你看著辦吧!”
說完,轉身自去。
甘棠目眥欲裂,雙手疾揚,“嗤!嗤!”數縷指風,挾刺耳銳嘯,朝西門嵩与中年美婦射去,但,遲了半步,西門嵩身形業已消失于屏后,指風只在大理石的屏風上留了几個孔,中年美婦也及時彈了開去。
鐵柵粗逾儿臂,要想破柵而去,絕非易事。
中年美婦一擊掌,一股夾著异香的濃煙,從頂上冒出,剎那之間,便彌漫了全廳。
“毒煙!”
甘棠不由脫目惊呼了一聲。
廳門隨之關緊,頓時漆黑一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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