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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偵探推理類[E. Stanley Gardner] 柯賴二氏系列四 拉斯維加斯錢來了【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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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第二章】

【第三章】

【第四章】

【第五章】

【第六章】

【第七章】

【第八章】

【第九章】

【第十章】

【第十一章】

【第十二章】

【第十三章】

【第十四章】

【第十五章】

【第十六章】

【第十七章】
{3} 260-19271-99-3292[3]-15.07
【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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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16 18:06:28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護士小姐說:「楊大夫希望你見病人之前先能見他一下。請你跟我來。」
  她在前走,有韻律的腳步聲,和漿燙過的白制服沙沙聲,透散著專門職業的氣息。
  「賴先生,」她通告說。
  我走進辦公室,她把門自我後面關上。
  楊大夫有薄得透明的鼻梁,細而透視力強的眼睛,看他臉我好像在看一條直線,兩邊各有
一個黑點。
  「賴唐諾先生?」他問。
  「不敢當。」
  長而冷的手指握住我手。他說:「請坐。」
  我坐下同時說:「我的飛機四十七分鐘後起飛。」
  「我會盡量簡短,你是來接柯白莎太太出院的?」
  「是的。」
  「她的情況你都清楚嗎?」
  「不多。她感冒後轉成肺炎,洛杉磯的大夫建議她來這裡作長期休養。」
  「他們告訴你原因嗎?」
  「沒有。」
  「你是她合伙人?」
  「我是她雇員。」
  「她主持一家私家偵探社?」
  「是的。」
  「你現在全權在代理她的業務?」
  「是的。」
  「她對你有非常好的評介,賴先生。」他說:「十分信任。」
  「從薪水上,不太看得出來。」
  他笑笑:「我倒希望你能知道她的情況。我不想使她緊張所以沒有告訴她。最好你能請她
洛杉磯的大夫告訴她。」
  「她到底什麼情況?」
  「你當然清楚她有多重?」
  「不真正知道,她有一次告訴我,任何她吃下去的東西都會變成脂肪。她什麼不吃只喝水
也會胖。」
  楊大夫逐字嚴格地說。「不可能,她只是因消化機能良好,她––」
  「把每一點食物都變為營養。」
  「可以這麼說。」
  「那就是白莎。」我說:「她就是這樣。」
  他觀看我數秒鐘說:「我給她訂了一份嚴格的飲食單。」
  「她不可能遵守的。」
  「所以要請你來監督她。」
  「我不可能監督她,再說我也忙不過來。」
  「以體重來說,她已把自己弄到十分危險的情況了。」
  「她不關心這件事。」我說:「她本來很重視體型。直到有一天發現她先生對她不誠實。
於是她讓他有女朋友,而自己猛吃,至少這是她自己告訴我的故事。先生死後她照吃。」
  「給她減肥已很成功。目前體重必須保持。絕對不能再肥,否則心臟會不勝負擔。要知每
磅脂肪須多少微血管來供應血液。她以前就是循環不良才小病變大病的。」
  「你有沒有和柯太太談過?」
  「有。」
  「她反應如何?」
  我可以從他眼中見到憤慨的表情:「她叫我滾我的蛋!」
  「正是她的口氣。」我說。
  他按了一下鈴,護士立即開門。
  「賴先生來見柯太太,她可以出院了。」楊大夫指示。
  「是的,大夫。」
  「費用都付了嗎?」我禮貌上應該問一下。想像中他們會回答收費單會寄去辦公室,再寄
支票來結帳不遲。
  大夫避開我視線說:「已妥協了。柯太太提了強力的抗議,所以費用我們已––妥協了。」
  我跟隨護士經過一條長走廊,上了一層樓,她停在一扇門前。我把門推開。柯白莎說:「
滾出去!費用已付清,再也不量體溫––喔!是唐諾,你來得正是時候。進來,進來,不要盡
站在外面。把我行李拿著,早離開這鬼地方早好。全世界最––你怎麼啦?唐諾。」
  我說:「我幾乎不認得你啦。」
  「我自己也不認得啦。我病重的時候輕了不少。大夫不准我吃東西以免體重上升。昏他的
頭,唐諾你知道我現在多重,只有一百六十磅啦。以前的衣服一件也不能穿了。」
  「你看起來很棒。」
  「少來!少來這鬼大夫那一套。一定是鬼大夫要你來拍我馬屁,又告訴你我心臟不勝負擔
,是嗎?」
  「你怎麼知道的?」我問。
  「楊大夫那種剛出道的把戲,我要是看不透還能稱為偵探呀。我說等你來接我,他就問飛
機什麼時候到,又對護士說你一到先要見你,都是一派胡言。你把我的業務弄得怎麼樣了?有
賺錢嗎?最近我開支太大,公司一定要緊縮每一分開支。你知道所得稅徵得多兇?我同意愛國
,但是全國軍備都要靠我來。」
  我抓起行李說:「班機十點起飛,我有部計程車在等。」
  「計程車!在等?」
  「是的。」
  「你為什麼不早講。你看你在這裡嚼舌頭,計程錶在那裡滴滴滴嘀吃我們錢,我的收支永
遠不能平衡。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但你老以為鈔票是樹上長出來的,照你亂花的樣子看來,
你––」
  白莎大步跑出房間時,護士伸出她的手說:「再見,柯太太,祝你好運。」
  「再見。」白莎沒回頭,一面回答一面加速在走廊上跑。
  我說:「講好等候不要錢的。」
  「喔,」她說,緩下腳步。
  我們步下梯,計程車司機代我們裝行李。
  「機場?」他問。
  「機場。」我說。
  白莎向後靠在車座上:「區先生的案子怎麼樣了?」
  「結案了。」
  「結案了?你把目前我們唯一在手上的案子結案,我還賺什麼錢?」
  「我們找到她,他付了獎金。」
  「喔。」她說。
  「我們有了另一件案子。」我說。
  「什麼案子?」
  「還不知道,一位華先生來信,希望今晚我們派人到拉斯維加斯和他見面。」
  「有先匯錢來嗎?」
  「沒有。」我答。
  「你怎麼回他?」
  「電告他我會去見他。」
  「沒要他付定金?」
  「沒有。我們反正要經過那裡,我可以留一晚,並不多花費什麼?」
  「我知道,但是你本可先向這位花先生要點錢花花––」
  「華先生。」
  「好,不管他姓什麼。他想要什麼?」
  「他沒說。」我從口袋裡拿出他的信:「這是他來信。看這信紙的材料,幾乎可以代替金
屬做飛機外殼了。」
  她看看那信紙信封說:「我跟你一起耽擱一天見見他。」
  「不,你應該休息一、二個星期。」
  「胡說,讓我自己來接頭。」
  我什麼也沒說。
  我們在起飛時間十五分鐘前到達機場。在候機室等候。過不多久,自東來的班機到達。擴
音器宣布西行旅客開始登機,白莎和我進入機艙。約有半打過境旅客早在機上未下機。白莎找
座位坐下,長歎一聲說:「我已經開始餓了。唐諾,跑回去給我買兩塊巧克力條。」
  「不行,沒時間了。」
  「不要那樣,還有兩分鐘時間。」
  「你的錶慢了。」
  她又歎口氣重重靠向靠背。靠窗坐的男人轉頭偷看她一眼。
  「你還好嗎?」我問。
  「還好,兩個膝蓋不聽話,肚子空空,全身像塊抹布,鬼大夫把我整慘了。」
  我外側那位男士看看錶。指著錶面,離起飛尚有三分半鐘,他說:「我這個錶最準時。」
  白莎轉過頭來。我說:「是的,我知道她錶慢了,你看我也是準時的。我才在大廳對過時
。」我把錶給他看。時間和他的錶是相同的。
  他想說什麼,但立即改變意見,把頭轉看窗外。
  飛機引擎發動,漸漸加快轉速。一位遲到的旅客匆匆登機找座位坐下,緊張地以為立即起
飛。過了一下見尚無動靜,顯現出奇怪的樣子。
  柯白莎看看她自己的錶,又看看我,又二分十五秒後飛機慢慢駛離機坪。
  我們飛離地面,引擎聲變為較輕及單調之震動,白莎進入瞌睡。我外側的男人側身向我,
對我耳語道:「你是故意弄錯時間的,對不對?」
  「沒有。」
  他笑笑說:「你別騙我,我對心理學最有興趣。」
  「很有興趣的學問。」
  「你們來自春泉療養院?」
  「她。」
  「我聽她說大夫和兩膝不穩,所以知道。」
  「嗯。」
  他看了我一下,靠回椅子,看向窗外。過了半小時他再轉向我說:「她在減肥?」
  我搖搖頭。
  他轉向窗外,我休息著,過不多久,我聽到他側身,感覺他在注視我。我睜開眼見他正集
中注意力在觀察我。我轉向他對他耳語道:「大夫要她減肥,她患了感冒及肺炎,她不得不減
了一百磅。大夫叫她維持現況。她不在乎。她愛吃。現在請勿打擾,我要睡一下。」
  他開始有點驚奇,而後懂了,笑笑說:「你說對了。」
  我也瞌睡了一下。醒來時飛機已落地。我外側的男人倒過身在我膝上輕輕打了兩下。他匆
匆問我:「她如此超重有多久了?」
  「我也不清楚。」
  「我看恢復起來一定很快,你想控制她更困難。」
  「不管我事,那是她自己的健康。」
  「你們不是親戚?」
  「不是。」
  他有點失望地說:「我也許可以幫她點忙,同時做一點心理學的實驗。我打賭已經有很久
,男人沒有把她當女人來對待了。我在這方面給她一點啟發,你看會有多大反應。」
  「不必為我而犧牲。」
  「我自願的,我非常有興趣。」
  「說好,與我無涉。」
  飛機已停妥在出口,空中小姐宣告本站停留時間十分鐘,引擎關閉,多數旅客離機散散心
,伸伸腿。
  「覺得怎麼樣?」我問白莎。
  「軟得不像話。」
  「大病初癒,自然現象。」
  「餓出來的。」
  「要離機走走嗎?」
  「我要出去買點巧克力條。」
  她離機,走進大廳,在供應站買了兩塊巧克力條。
  曾坐我外側的男人漫步到她面前,說些什麼話。白莎用硬繃繃的臉色看著他。他再接近點
看看她,要離開,又轉回,說了些話。白莎笑了。
  我買份報紙,看看標題。一會兒那男人輕敲我肩說:「打個賭如何?」
  「免。」
  「我打賭她不會去吃這兩塊巧克力條。」
  我折起報紙:「她付五分錢買的吧?」
  「沒錯。」
  「她會吃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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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16 18:06:31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飛機在沙漠上慢慢下降,掠過眩目強光,黃沙中點綴著一叢叢窄葉灌木和山艾樹。飛機的
陰影自機上向下望清清楚楚。而後飛機著地,自跑道滑行到人口眾多的建築物大廈。
  「終於到了。」我對白莎說。
  坐我外側的人驚奇地問:「你們也在這裡下機?」
  「是的」
  「我也是。」他說。
  白莎向他笑笑:「那很好,說不定我們還會見面。」
  我們一起下機,在帶我們進城的車子裡,那人問:「你們在這裡留久嗎?」
  「尚未決定。」
  「公事?」
  「是的。」
  白莎坐在司機右側,那人湊向前把嘴唇接近她耳朵說:「拉斯維加斯你熟悉嗎?」
  「不熟悉。」
  我們沉默了一下,那人說:「薩兒薩加夫旅社是一個暫住的好地方。名字有點怪。你知道
了它是把拉斯及維加斯分別倒過來拼就十分好記。這兒真是一個奇怪的城市,雷諾城名聲很大
,但它有的這裡都有,我覺得這裡還更好。」
  「兩地我都去過。」
  「那我就不必介紹了。」
  柯白莎在座中轉動著:「沙漠氣候真令人舒服。」
  那人做個稍稍鞠躬狀:「沙漠氣候使你好看得很,你是健康的象徵。」
  「那是我的化妝。」白莎說。
  「你閃耀的眼光,雜貨店裡是買不到的呀!你假如有化妝,那不過是錦上添花。像你這樣
平滑細嫩的皮膚也不一定需要化妝。」
  白莎不知有多少年沒有聽過這種讚美了,我看著她真怕她會漏出「去你的」來。但她微笑
著,把臉轉向車前,微笑竟溶成了痴笑。
  薩兒薩加夫旅社,柯白莎登記著柯太太。那人說:「巧得很,我到這裡的目的是接見一位
柯先生的代表。」
  柯白莎看著他,突然說:「你是花先生?」
  「華先生。」我禮貌地修正著,
  他驚奇地愣著。「但是––我––」他轉問我:「你是賴?」
  我點點頭。
  「那麼所謂柯氏是柯太太,不是柯先生?」
  白沙說:「我的偵探社用柯氏名義省得不必要解釋。」
  華先生說:「我們上樓談。去你的房,柯太太?」
  「好,」她說:「十分鐘之後。」
  他的房在我們下面一層。當他先離開電梯時,白莎說:「他挺不錯的。」
  「嗯哼。」
  「蠻文雅,挺突出的。」
  「嗯哼。你怎麼沒吃巧克力條?」
  「現在不吃,我有點頭痛,暫時留著。你快去你房,十分鐘內到我房間來,我不要讓華先
生等候。」
  「我會到。」
  我盥洗一下。九分半鐘的時候到達白莎房門口。舉手敲門的時候華先生也到了。
  白莎讓我們進門,我嗅到面霜的香味。「請進,華先生,」她說:「請進隨便坐。唐諾,
你坐那邊椅子。」
  我們坐下,華先生疑問地看看我說:「你不像我想像中要見的那種人。」
  柯白莎自樟腦丸中找出羞答答的笑容,掛到臉上,搔首弄姿地說:「我也使你出乎意料吧
?」
  「當然,我簡直不能想像,你這樣嬌秀,優雅的女人會做這種職業。有時須要卑鄙污穢,
就太委屈你了。」
  「倒也不見得。」白莎用矜持的語氣委婉而言:「有時也非常有興趣。當然卑鄙污穢的工
作都由唐諾去做,你找我有什麼事要辦呢?」
  「我要你們尋找一位年輕女郎。」
  「唐諾對這種事最在行,他才完成一件類似的案子。」
  「這件事比較不一樣。」
  白莎小心地問:「你是她父親嗎?」
  「不是,是我的兒子非常關心––過份關心的人。」
  我們等他繼續,他把腳架在膝蓋上,把雪茄的尾部剪掉,問道:「允許我抽煙嗎?」
  「儘管請,」白莎說:「我喜歡男人抽雪茄,像個男子漢。」
  他點著雪茄,小心地把火柴放進煙灰缸。開始說:「我的獨子叫華費律。我負責一個廣告
事業,我要費律跟我組織股份公司,我在他結婚時要給他一半股權。」
  「那很好。」
  「費律不太喜歡受辦公室束縛,也許我太溺愛了,但他鬧起戀愛來倒十分認真,他就是對
那女郎太痴了。她是一家飛機工廠經理的秘書,她是非常能幹可信的。費律受她影響很大,他
突然決定拋棄一切享受,要努力工作,真是一個太大的改變。」
  「你一定非常高興他這種變化。」
  「你希望他們結婚嗎?」
  「最初我希望費律在事業有成後再結婚。他已二十八歲,除了玩樂旅行什麼也沒做過,我
沒辦法使他做正常工作。」
  「原來如此,那女孩又怎樣了。」
  「婚禮舉行前兩天,正確日子是十號,她失蹤了。」
  「有沒有留言或線索。」
  「什麼也沒有,她就是失蹤了,而且怎麼也找不到。」
  「假如你覺得結婚早了一點,這不正好嗎?」白莎問道:「她既是失蹤,一定有她原因–
–也許是自願的,或者是不想當媳婦了。」
  華先生雙手一攤,肩一聳:「這些我都想過。」
  「還有什麼困難?」
  「我才告訴過你,費律受她影響很大。老實說我還有點反對這件婚事,但是她失蹤的情況
。使我非設法找到她不可––為的是費律。費律為此不能入睡,也不吃東西。整天呆呆愣愣,
體重下降,失魂落魄。」
  白莎說:「好,唐諾會找到她。」
  他轉向我。
  「把你知道的全告訴我。」我說。
  「我說過,可娜替侖道夫飛機公司一位經理做秘書,她和另一位女郎合租公寓居住。她失
蹤那天早上,她有點情緒不定,心神分散,和她同室的女友希望知道原因,可娜說沒什麼。
  「十八日上午八點十分她出發上班,她準時到班,經理說她一切正常除了比平時文靜一點
。她早已通知經理一旦公司找到接替人,她立即離職。她和費律決定結婚後把蜜月稍為延後,
可娜是十分優秀的秘書,那經理曾一再希望她結了婚仍能留任。我一再地重複,目的使你們了
解她對工作的責任感,即使她逃跑是因為費律的原因,她也絕不會棄公司於不顧。
  「她速記經理的口述到十點,而後她開始將速記的改變為打字。她所做速記中有一封信十
分重要而且是密件,和某種新式飛機有關,還有一些公司間備忘錄,也是機密。
  「那經理在口述信件後離開辦公室參加簡報。簡報為時二十分鐘。回辦公室時發現可娜不
在辦公桌後面,信紙捲在打字機之上,她已開始打了幾個字,而且在一句的中間停住。那經理
以為她去洗手間。回到自己辦公室,繼續工作。十五分鐘後他想到另一必須辦理的信件。按鈴
請可娜。由於沒有回音,他來到外間,發現一切都和十五分鐘前相同。
  「又再過十五分鐘,他請另一位秘書到洗手間找尋可娜但沒找到。從此可娜失蹤再也沒人
見到過她。可娜隨身皮包放在桌上,裡面有她全部財產大概五十元零鈔。她沒有銀行存款。她
的唇膏、粉盒、胞胎、鑰匙和一切用品都在皮包裡。」
  「有沒有通知警方?」我問。
  「有,但警方沒有盡力找尋。」
  「還有什麼其他線索?」我問。
  「有一件。」
  「什麼線索?」
  「依據她同室好友,可娜全身散發愉快之情直到失蹤前二十四小時。所以我試圖追究到底
最後二十四小時發生了什麼變故。唯一能發現的是出事前一天她曾收到一封信。這封信來自拉
斯維加斯一位姓荀的。」
  「怎麼會知道的?」
  「房間太太每天分信到各公寓,她未出嫁時姓苟。二姓只差一筆。房東太太強調她除了確
定信是寄給她的房客,和她自己不至分錯外,不喜歡多管別人信件來自何方何人這些閒事。」
  華先生笑笑說:「她說姓茍的不多,當她見到拉斯維加斯荀寄時,以為是她親戚寄的,然
後知道是『荀』不是『苟』。」
  「拉斯維加斯什麼地址她記得嗎?」
  「她記不得。」
  「發信人是男是女她知道嗎?」
  「不知道,信上只有拉斯維加斯荀寄,這當然不算是個有用的線索。但也是目前唯一的線
索。」
  「那本速記本怎麼樣?」我問:「就是有重要機密信件速記的那本速記本。」
  「就放在她辦公桌上。」他說:「這些若有遺失,也許可請聯邦調查局介入。但她的失蹤
任何方面看來,和她工作並無關聯,而完全是私人原因。」
  「你認為拉斯維加斯有位姓荀的,可能知道她失蹤的原因。」白莎問。
  華先生說:「是的,柯太太,荀也是很少的姓,在本地有一位荀海倫,在這裡已好幾個禮
拜了。」
  「你有去找過她?」我問。
  「你怎麼會想到我去找過她?」他小心地問著。
  我說:「你既知道她在這裡,你當然希望自己去找線索,何需聘私家偵探來調查。只有一
個可能,你試過但失敗了。」
  他沒有立即回答,他把雪茄自口中取出,對它看了幾秒鐘,移動了一下坐的位置說:「老
實說是事實。我在這裡有些朋友,姓彭。彭太太是多年好友,她女兒若思非常可愛––我一直
希望費律能了解她有多可愛。」
  「他不了解?」
  「他們也是好友。我曾希望朋友變親戚,假如沒有傅小姐的出現,一切都會成事實。」
  「彭氏家庭還有什麼人?」
  「彭家騰,是波德水壩發電廠的一位年輕職員,業餘飛行員,他有一架飛機四分之一的主
權。」
  「彭家只有三個人?」
  「對,只有三個人。」
  「你請他們其中的一個人,找過海倫。」
  「是的,家騰做了些調查的工作。我給他長途電話,請他在此找一個姓荀的人。萬一找到
,去問她與可娜有什麼關係。不久他找到一個荀海倫。」
  「他見到她了?」
  「是的,見到了荀海倫,但對全案毫無益處。」
  「詳情如何?」白莎問。
  「荀小姐告訴他,她沒有寫什麼信,她也不認識任何叫可娜的女孩;當然更不知她在哪裡
。並希望不要因此再打擾她,她說從未聽說過傅可娜這個名字。」
  「她說的是實情嗎?」白莎問。
  華先生說:「無從得知,家騰相信她。那女孩本身神秘兮兮不可捉摸,所以我要請專家來
試試。」
  「警方如何?」白莎問:「你說他們不太有興趣?」
  他動動肩部:「在他們看來,不過另一件人口失蹤而已。他們依常規調查了一陣子,如此
而已。他們有成見,認為大多數這種年齡女郎的失蹤,不是懷孕就是私奔。他們認為可娜原有
情人,決定嫁給費律因為他是金龜婿,但最後還是愛情重於麵包。」
  「費律真是金龜婿嗎?」白莎問。
  「有些媽媽們會這樣想。」
  「你希望唐諾自姓荀的女孩著手?」
  「我要他查明可娜出了什麼事,為何失蹤,現在何處?」
  「你希望他查出什麼結果呢?」
  「我希望唐諾能證明可娜的失蹤是出於自由意志。我希望可娜失蹤的原因會使我兒子對她
死心。更能轉變加強對彭若思的興趣。老實說,可娜失蹤造成了太多宣傳,使我覺得即使她回
來也不可能是個好媳婦。她是個好女孩沒錯,但華家容不得這類事的發生。」
  白莎說:「唐諾會使荀海倫什麼都說出來,女孩都喜歡唐諾,她們真心喜歡他。」
  華先生很讚許地望著柯白莎,他說:「我真的非常高興能找到你們的幫助。雖然我絕不會
想到一個偵探社是由一位女士來主持的。更別說是由一位誘人的女士主持的。」
  我說:「你有傅可娜的照片嗎?」
  他點點頭。
  「我要她照片,要她外表的資料,要你介紹我可以認識彭家騰。你可以用電話告訴他我會
去找他,請他合作。」
  華先生想了一下說:「是的,我想這辦法很好。」
  「我還要荀海倫的地址。」我說。
  「我會寫給你。」
  「照片在身邊嗎?」
  他自口袋取出兩張照片遞給我。一張是照相館照的,照片中女孩淺色頭髮,鼻尖稍稍上翹
,眼睛透出聰明能幹。另一張是快照,焦距不太準,女郎穿了游泳衣在玩球。她笑得開心,牙
齒潔白整齊,背景稍黑,眼部在陰影中無法見到表情。但照片也捕捉到她熱情,真摯的一面。
這類女孩比較不肯安定下來,她喜歡變化,喜歡改變環境,一生中容易發生錯誤,但她總是樂
觀向前的。
  我把照片放入口袋:「不要忘了給彭家電話,告訴他們我會去看家騰的。」
  「我可以和你一起去––」
  「不必,我自己去好一點。」
  「隨你。」
  白莎說:「唐諾工作十分迅速。」
  華先生說:「我想我是找對人了。」他兩眼平靜地注視白莎。
  白莎把眼皮下垂,我從未在她臉上見過這種表情,是嬌羞的表情。
  「這一切服務我要付多少錢呢?」
  談到錢白莎的臉立即改變,好像突然把面具一下拿掉。
  「二十五元一天,開支另加。」
  「是不是稍貴了一點。」
  「以我們的服務素質言來不貴。」
  「我知道個私家偵探––」
  「你不是請一個私家偵探,你請的是一個偵探社。唐諾管外勤在第一線作戰,而我在辦公
室則萬分關心。」
  「照這個花費數字,」華先生說:「你應該保證有結果。」
  白莎眼瞪著他說:「你以為我開的是保險公司?」
  「總也要有個限制。」華先生說。
  白莎說:「我答應盡量把開支節省。」
  「接待開支怎麼算?」
  「沒有接待問題,吃飯自理,預付定金二百元。」
  華先生一面簽支票,一面說:「兩週之內,無論你們找到她,或找到證據足證她是自願離
開的,我另給獎金五百元。如果找到她我甚至肯發一千元。」
  白莎看著我:「唐諾,你聽見了?」
  我點點頭。
  「那你還在這裡幹什麼?快出去辦事。我雖被禁閉在療養院六個月,但我還不需要你來幫
忙簽一張收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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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16 18:06:35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紫色的日影在沙漠上匍匐爬過,空氣又乾燥又清新。時在初春,除了偶有觀光客穿得整齊
外,本地人都不穿外套。
  拉斯維加斯是個典型的西部城市,一條主街貫通全城,大的店鋪都在街上。側街上只有營
業時間較延長的付現雜貨店或小買賣。主街兩端各有一區,其中一區為兩哩長的旅社,汽車旅
館及拖車營地。另一端的一區全為出租房屋或房間。許多女性租屋住在這裡––等候離婚。
  主街上最多的是賭博俱樂部、飲店、旅社、酒店。這裡任何形式的賭博都是合法的。我在
街上晃了一圈後找了一輛計程車,把華先生給我的地址告訴計程司機。
  房子是個小房子,但十分特殊,不論當初是什麼人設計的,他一定放棄了所有傳統的型式
,立意使它與本區其他房子不同。
  我付了計程車,走上三層台階,來到門廊,按門鈴。
  應門的年輕巨人有金色頭髮,但皮膚成日晒古銅色。他說:「你是洛杉磯來的賴先生?」
我點點頭,他就用強壯的手和我握手。
  「請進,華亞賽打過電話來,談起你要來。」
  我跟他進入屋裡,煮菜的味道很香。「今天我休假。」他解釋:「我們五點鐘吃晚飯。試
試窗邊那張椅子,最舒服。」
  那椅子是很舒服,事實上是這房間中最舒服的一張椅子。整幢房子布置就是如此,很經濟
的家具,但一、二件特別實用,完全沒有貧窮相。反倒顯得主人為某種原因,不惜多花點錢。
  彭家騰是個巨人,但是瘦高得像根竹竿,他行動快速,一眼即知他是戶外型的,他的工作
是在沙漠之中。他自己也滿意自己古銅似的健康膚色。
  一扇門打開,進來一位女士,我起立。家騰說:「媽媽,這位是洛杉磯來的賴先生,亞賽
來電介紹的那位。」
  她走向我,親切地笑著。
  她還是一位不落伍的女士,一定很注重體態和面容,大概五十歲出頭,但看起來四十不到
。她飲食一定十分節制才能保持不胖又使皮膚彈性不頹,褐髮褐眼型的。鼻子長直,鼻翼奇薄
猶如透明。
  她說:「賴先生,您好,能替亞賽的朋友效勞是我們最快樂的事。我們也歡迎你利用我們
的家,作為你在維加斯的總部。」
  這後半句話明顯是個假客氣,如果我跟進,她家就得有人睡陽台上。我很禮貌地回答:「
謝謝,我在這裡可能只有幾個小時,會很忙,但無論如何都要謝謝你的好意。」
  一個女孩進來。好像每個人都站在門邊,一個一個出場,如此彼此不相干擾,每個人可以
給來客一個獨特的形象。
  由彭太太主持介紹儀式:「若思,我給你介紹洛杉磯來的賴先生,華先生來電介紹的人。」
  若思一看就知道是彭太太女兒,也有個直而長的鼻子。鼻翼比紙也厚不了太多,髮色較母
親為深,屬赤褐色。眼珠藍色。和她媽媽有相同的堅強,自信,有目標和自我控制力。這類女
人是好獵手,使人想起壁爐前伸出前肢躺著的貓,皮毛那麼柔軟,但他們是好獵手。
  我含糊地應對著客套話,彭太太已邀請大家坐下談。
  我們全坐下。
  所有討論過程他們三個人都是全程親自參與的。倒不是他們信不過家騰表達的能力,而是
這些人天生就不是相信別人的個性。每人都有未經轉述的第一手資料,每人早已決定參與會議
。都是預定計劃,依計實施。
  我說:「我只打擾你們數分鐘,我想知道荀海倫。」
  「嚴格說來,我對她什麼也不知道。」彭家騰說。
  「那也不錯,最糟的是明明不知道,自以為全知道了。」
  他們都笑了。他說:「我跑去看––」
  「家騰,賴先生一定希望你從開頭開始講。」媽媽發言。
  「是呀。」若思說:「華亞賽給你的電話。」
  他沒有接受她們建議的表示,只當是自然的現象。接下去說:「華亞賽給我一個電話。電
話來自洛杉磯。我們二家相識有年。若思一年前在洛杉磯見到費律。他到這家裡來過很多次,
也招待若思去洛杉磯玩。亞賽你知道是費律的爸爸,他––」家騰匆匆地看他媽媽一眼,沒有
見到鼓勵的表示。就改口說:「他也常來,有時特地飛來共渡假期。」
  「電話中他說些什麼?」我問。
  「他說有一個姓荀的給傅可娜一封信。他要我找到那個姓荀的,問問信裡說些什麼。因為
可娜見信後十分不安。」
  「我什麼線索也沒有。花了半天才找到姓荀的。他住在一個公寓裡而且來本城也只有二、
三週。她說她不認識傅可娜;也不知此事,更沒寫過信。所以我等於什麼消息也沒有問到。」
  「之後呢?」
  「沒有之後了。」
  「你看她是不是推托或懼怕?」
  「沒有,只是坦白地告訴我她什麼也不知道。看起來一點也沒發生興趣。」
  「你認識可娜嗎?」我問。
  他移動眼光,這次不是轉向媽媽而是向若思。他說:「我見過她,費律介紹的。」
  「你當然知道費律和可娜預備結婚。」
  家騰沒回答,若思說:「是的,我們知道。」
  我說:「華先生給我荀小姐的地址,一定是你告訴他的吧?」
  「是的。」
  「你知道她還住在那裡嗎?」
  「我想是的,我只見她那一次。她不像想搬家的樣子。」
  「亞賽––華先生什麼時候來本城的?」彭太太問。
  「今天下午和我同一架飛機來的。」
  「喔。」
  若思問:「你知道費律會來嗎?」
  「沒聽說。」
  彭太太確定地說:「晚餐後亞賽會來這裡的。」
  她說「晚餐」時巧妙地加重了一點語氣。
  「荀海倫怎樣一個人?」我問家騰。
  他說:「她是典型的。」而後笑笑。
  「什麼典型?」
  「你在本城所見的典型。」
  「怎麼個典型法?」
  他猶豫著好像想找出文字來形容。
  若思說:「酸葡萄。」
  家騰說:「我和她談話時進來了一個男士,他不像是她丈夫,但––」
  「她和他住一起。」若思提出:「你是不是想這樣講?」
  「正是。」
  「家騰,賴先生要的就是事實。」
  「他正在得到事實呀。」家騰有點窘態地說。
  我看看我的錶說:「真多謝了,我再去見她試試看。」
  我站起來。
  他們三位都站了起來,我沒興趣也沒時間客套。
  家騰讓我出門。
  「你知道亞賽要在這裡多久嗎?」他問。
  「不知道。」
  「你沒聽說費律要不要來?」
  「沒聽說。」
  「有什麼我可幫忙的,請告訴我。再見。」
  「謝謝,再見。」下午四點半我步上階梯按荀海倫公寓的門鈴。我連按好多次,再試隔壁
公寓的門鈴。一位太太那麼快就把她頭鑽出來,顯示她在門裡注意著我。她在自己家裡一定可
以聽見海倫家的鈴聲。
  「對不起。」我說:「我在找荀海倫。」
  「她住隔壁公寓。」
  「我知道,但她好像不在家。」
  「是不在。」
  那女人大概四十歲,閃爍的黑眼珠晃視不定,看看我的臉,轉過去又轉回來,看看路上又
看看我。
  「知道我什麼地方能找到她嗎?」
  「見到她你能認識她嗎?」
  「不認識,我來調查她所得稅。」
  「所得稅?」她半轉上身向屋內叫著:「老頭!你聽到了嗎?那個女人也付所得稅!」
  一個男人的聲音在裡面說:「嗯哼。」
  那女人潤一下嘴唇,深呼吸一下說:「上帝知道我最不喜歡管鄰居的閒事了,自掃門前雪
是我的座右銘。對我言來只要她肯安安靜靜地住在隔壁,我什麼也不管。前幾天我還對我丈夫
說過這句話,上帝知道那女人怎麼每天把晚上當作白天,讓男朋友到公寓來相會,還留著過夜
。天知道那姓荀的是幹什麼的,反正她是沒工作的。早上十一點十二點也不起床,晚上從未在
二點前上過床。當然我不是在背後說人壞話,天知道那女人看起來有多正經,十分靜嫻。但–
–」
  「我哪裡可找到她?」
  「你看,」她繼續說:「我絕不是一個亂嚼舌根的人。我知道我是玩不起吃角子老虎的。
他們說每隻老虎都設定好等於是騙你的錢。已經連著三天了。每次走過都看見那女人在仙掌斑
俱樂部猛拉吃角子老虎。
  「她沒有工作,我也懷疑她有過工作。但女孩子過這種生活!而且是這樣外表正經的女孩
子。現在你來對我說所得稅,哈哈哈,她要付多少所得稅?」
  我聽到她後面有腳步聲。一個男人肩部圓圓的,襯衫自胸前張開,一面走一面把眼鏡推向
頭上,像貓頭鷹似的看著我。「他要什麼?」他問那女人。
  他手中拿著報紙,報紙翻在體育版,他有深黑色的小鬍子,腳上套的是舒服的拖鞋。
  「他要知道什麼地方可以找到姓荀的女孩。」
  「你告訴他就結了。」
  「我是在告訴他呀。」
  他把她推向一側:「試試仙掌斑俱樂部。」
  「在哪裡?」
  「在大街,是賭場。吃角子老虎特別多。你一定找得到。進來,老太婆,管你自己的事,
讓別人管別人的。」
  他把女人拉進去,把門關起。
  找到仙掌斑不困難。俱樂部分成酒吧和賭場兩大部份,都有大的門開向大街上。中間用玻
璃隔開。賭場側正前有個幸運輪,較後為輪盤賭,骰子桌,及用撲克牌玩的各種賭台,如二十
一點,百家樂等。後面是賓果及凱諾。右側是整行整行的吃角子老虎,一個個背靠背,面對面
列著,好幾百台。
  顧客尚不多,一個兩個分散著。這時是遊客最少的時候,但混合的種類仍只有內華達州的
城市才有。
  在這裡有觀光客,職業賭徒、公路流浪漢、招待顧客的人、高級妓女等等。酒吧裡有兩位
是探礦人,幸運輪前有三個人可能是水壩的工程師,數位賽車選手在門口逛。
  有些旅客來自西岸,多少對內華達情況了解。有些是首次光臨,對這裡全面公開的賭及對
外地人的歡迎,十分好奇。
  我把一元換成五分的硬幣。走向一台吃角子老虎開始餵老虎。第一個轉盤停下的時候總是
一隻檸檬瞪在我眼前。
  同一行的中途,一個婦女在玩每次要投兩毛五的機器,她大概三十歲,皮膚加沙漠落日,
她不像荀海倫。我已只剩最後一個硬幣了,我得到兩個櫻桃。機器付了我兩個硬幣,這時來了
個女郎。
  我對機器用較高的聲音說話,目的要女郎能聽得到:「吃!吃!你有本領儘管吃,看你吃
我多少。」
  她轉頭,看我一下,一聲也不哼經過我身邊,丟了一個一角的硬幣到一個十分的機器裡。
她得到了三個橙子,一角的硬幣小瀑布似地落入付款杯中,響起一陣叮噹聲。
  我本認為她是荀海倫,但是她愣在機器前,一副「這下怎麼辦?」的味道。我立即知道她
是新手,她另玩一角錢。
  一個很有氣派的傢伙,有肌肉的頸子上配了一個快速盼顧,泰然自若的頭,走進來停在一
個兩毛五分機器之前。我看著他的手投幣,拉桿,輕鬆熟練,毫不拖泥帶水。
  十分機器前的小姐大叫說:「喔,我拉斷了什麼了!」
  她用眼光向我求救。但那傢伙比較近,他比我快速:「怎麼啦?」
  她說:「我丟了一毛錢進機器。我一定拉斷了什麼東西,硬幣都出來了,你看地上都是。」
  他輕鬆地笑著移近她。我特別注意到他寬厚但柔活的雙肩,直而有力的背,蜂腰,窄股。
  「你沒有拉斷什麼––至少還沒有。你運氣好,得了一個頭彩––傑克寶。」
  他看看我眨眨眼。「希望她能教我怎麼玩。」我說。
  她不確定地笑著。
  那年輕傢伙爬到地上撿起十來個一角硬幣,說:「再看看有沒有遺漏的。」
  我看地上一角有個反光,我把那一毛撿起來交給她說:「不要忘了這一個,對你是個幸運
錢。」
  她謝謝我,向我飛一個笑容說:「我來看這是不是幸運錢。」
  我感覺到有人在注視我所以轉身。一位穿了綠圍裙專司穿插在人群中兌換硬幣的侍者,用
充滿疑問的眼色在觀察我們這一群人。
  女郎把那一毛錢投入機器,拉老虎的臂。早先見到較俗麗的女士步行經過我們,她眼光接
觸綠裙侍者時故意咳嗽一下。這是很明顯的暗號。
  侍者走向我們。當時機器轉盤––克力––克力––克力,接下來鈴聲大吃,大量的硬幣
落入付款杯,她的雙手,及地毯上。
  侍者在我們後面一架機器上忙著。
  年輕人說:「就是這樣。」他輕鬆地笑著:「再來!妹子。你今天手氣太好,賭神收徒弟。
也許是老板今天運氣不好,我也來試試運氣。」
  他丟了個二毛五進機器,拉桿,問我道:「你運氣好嗎?」我說:「我的老虎吃飽快該吐點
出來了,再不吐肚子要炸了。」一面放入五分,拉動拉桿。
  三個轉盤快速轉動著,克力第一個盤停下,半秒鐘後第二個也停下,我見到黑黑二條「吧
」。
  第三個盤跳動一下停下,機器內部響了一下,閘門大開,五分的硬幣隨鈴聲落入林中,落
入我手,落到地上。
  我抓了二把,錢還在出來,我快速把它人上衣側袋,把付錢口的硬幣也抓出來放口袋中,
貪心地用手探探內部,開始要檢掉在地毯上的。
  侍者說:「也許我可以幫你忙。」
  他側向我,突然出手,他的手指緊抓我的手腕。
  「幹什麼?怎麼回事?」我一面問,一面掙扎。
  他說:「算啦,別來這套,經理要見你。」
  「你說什麼呀?」
  「你要乖乖地去?還是敬酒不吃吃罰酒?」
  我努力希望掙脫,但未能得逞。我說:「我拉了錢再說,這些都是我的。」
  「別動。」他說。
  他用手沿我衣袖而上,摸索著我的前臂。
  我掙脫一條手臂。一拳打過去,他架過我的出手,向前一步抓住我外套後的翻領,向下一
拉使外套在兩臂之間縛住了我自己的兩臂,無法動彈。兩邊倒袋裡過重的硬幣晃蕩著,我一動
就會叮叮噹噹。
  在我後面,我聽到一個機器在付錢的聲音。過不了多久,一聲克力,那個二毛五的吃角子
老虎也開始吐錢了。
  侍者扭住我外套,用他體重推著我走向那吐錢機器。
  「朋友,」他說:「讓我看看你外套袖子。」
  「我的?」年輕傢伙說。
  「你的。」
  我說:「這人在搞什麼?是不是瘋了?」
  玩二毛五的年輕傢伙移動著,每次移動一二寸,重心很穩。
  女郎說:「我不玩了。」走向出口。
  侍者說:「等一下!妹子。」一把抓過去。
  她躲開了,人群開始圍過來。
  侍者說:「你們三個壞蛋都不要走,法律在等著你們。」
  「跟我沒關係。」我說。
  他移動右肩,我看到模糊一動,什麼東西打到我下頷的一側。一下子把我打飛到地上。
  我眼光無法集中,我兩手同時揮動盲目攻擊,左手不知那一拳敲到侍者的臉上,接下右手
湊巧揍在他太陽穴。一隻騾子一腳踢中我!我背退到一部機器,十層大廈倒下來全壓在我身上。
  我努力睜開復視的雙眼,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見侍者擊出一個右直快拳,打向年輕
寬肩傢伙,那傢伙把肩一側,快拳自他肩部滑過。他背部一直,回擊一拳,接下來聽到的是屠
夫把半隻豬摔上大砧板的聲音。侍者頭部應拳而起,腳部離地,有似火箭發動,但立即平躺地
上,整排吃角子老虎都在搖動。
  警笛聲在響。有一個大個子抓住我手臂,他重重地把我拉離地面,我仍在掙扎。
  漸漸耳朵的機能恢復一點,一個男人的聲音在說:「––其中的一人,我們已注意他們兩
個禮拜,他們把這裡快搶空了,老辦法。」
  「跟我走。」警官在發言。一隻大手抓住我衣領推著。
  我要開口解釋,但就是激動得說不出話來。那女郎和打昏侍者的傢伙已經溜走。那侍者躺
地上,頭半靠著一部機器的底座,眼皮向上翻,眼中眼白多過眼珠。場面很亂,看熱鬧的眾多。
  抓住我上衣的手太緊了,我深呼吸一下,神志較清,我開口說話,聲音好像不是我自己的
,聽起來也遠遠的。
  「我是洛杉磯人。我來拉斯維加斯只兩個小時。我從鹽湖城的飛機來的。以前沒來過這裡
。我花一塊錢玩五分的機器,最後一個硬幣得了個傑克寶。」
  場面靜下一點,我也更清醒一點。抓住我的人向一個才出現的人看了一眼,那人是這所在
的經理。經理說:「光講有什麼用。每個壞蛋都準備一套說詞,」他雖如此說,但聽得出他也
有一點不能絕對確定。
  穿綠圍裙躺地下的侍者哼著翻了半個身。用肘部把自己撐起,看著眼前我們這一群。
  經理彎腰面對他說:「路易,我們千萬不可弄錯了,你懂嗎?你還好嗎?」
  侍者嘀咕一些聽不懂的話。
  「路易,仔細看,我們不能開玩笑,這人是不是他們一伙的,是不是其中一個?」經理搭
著我說。
  侍者無力地說:「是他,他是主腦。他們玩的是『頂杯和鋼絲』,我以前也見過他們,其
他人先來摸底做手腳。」
  「走,」警官說:「我們有你瞧的!」
  我已完全清醒了。我說:「你們要倒霉,要破財的。」
  「可以呀,讓該破財的破財。我帶你乘車遊車河,你說你下午的飛機才來這裡。我帶你見
識見識。」
  警官又抓住我衣領,把我推向大門。
  經理說:「等等,皮爾。」又向我問:「你叫什麼名字?」
  「我是賴唐諾。在洛杉磯有正當職業。」
  「什麼職業?」
  「我不能告訴你。」
  他笑了。
  我對警官說:「我右後褲袋中有隻皮夾,其中有張卡,請你看一下,但不要說出來。」
  警官從皮夾中取出我私家偵探服務證明卡,他清醒了一下,把卡片給經理看,經理的臉變
了色。
  「你說你下午班機自鹽湖城來?」
  「是的。」
  他說:「帶他這邊來,皮爾。」
  人潮讓開,經理來到最近的電話旁取起電話。找到他要的對方:「有沒有一位賴唐諾,今
天下午鹽湖城班機來此?––有呀?二十多歲,普通面貌,鬈髮,一百二十多磅,大約五呎五
,真有?––謝謝。」
  掛上電話,他對警官說:「皮爾,帶他上樓好一點。」
  他打開一扇門,我們進入一間空調極好的辦公室。一排大窗看得到遊客在漸增中主街的全
景。我們三人都坐下,經理拿起電話說:「把路易馬上找上來。」
  他掛上電話,幾乎立即可以聽到樓梯響門打開,那侍者––看起來仍有點虛弱––進入辦
公室。
  「過來,」經理吩咐;「仔細看看這小子。」
  那侍者仔細看著我:「他是最後來搬空我們的新人。他一定是這一幫的頭,剛才他在頂機
器的杯。」
  「怎麼知道他在頂杯?」
  「我看他站立的樣子,看他靠著機器的樣子就知道。」
  「你沒有見到那隻頂杯?」
  「嗯––沒有,他三人是一伙的。他和女孩在交談。」
  「另外兩個呢?」
  侍者眨著眼想轉動頭部,但立即停住,轉動頭部一定使他非常疼痛。
  「逃走了。」
  那經理不耐地說:「搞什麼鬼?我雇你因為你說可以遏制這種鬼名堂。你說你懂得每一種
手腳,認識每一個人。」
  侍者頭腦清醒了一下說:「那跑掉的傢伙是得過冠軍的職業拳師,我開始沒認出來,直到
他打出那一拳。那是他獨特的出手方式,我太熟悉了,他是薛堅尼!他一段時間很有希望,而
後有人設計陷害他。他實在非常好,非常好。」他望了一下經理,望了一下警官,又望向我說
:「這個傢伙是他們的頭,我以前沒見過他。」
  「這時候講已太遲了。」經理說:「你為什麼不抓住他們的頂杯,使他們無話可講?」
  侍者沒說話。
  我說:「原來你就是要找什麼頂杯,所以你抓住我手腕,摸我上臂,拉下我上衣。」
  經理的臉越漲越黑,侍者沒出聲。
  過了一下,經理厭惡地說:「路易,你滾出去!」
  路易一聲不吭走了出去。
  經理轉向我說:「真是太不幸了。」
  「對你真是太不幸了。」
  「對我們兩人中間有一個人。」他承認說:「我已經陷進去脫不了身。但我也不能罷休,
先告訴我你的故事。」
  「我有什麼故事?」
  「你是什麼人?來這裡幹什麼?我怎麼能知道你不是他們一伙的。」
  「什麼一伙的?」
  「下午所有的表演。你要對付我,早晚在法庭上你還是要說出你的故事,倒不如現在我們
先來聽聽。」
  我說:「我是個私家偵探。我因業務來這裡。我受雇於柯氏私家偵探社。柯白莎和我們雇
主現在住在薩兒薩加夫旅社。你可以用電話聯絡。柯白莎最近住療養院療養,今天才出院。洛
杉磯辦公室一直由我在主持。我來此找一個人。我找的那個人不在家。我玩吃角子老虎消磨時
間。」他們想插話,我沒讓他們有機會,繼續說:「我玩了一塊錢什麼也沒得到。最後的五分
得了兩個櫻桃。我用這兩個硬幣得了一個傑克寶。我一生從未見過那兩個人中任何一個。什麼
壞人,幫派我都不知道。我現在告訴你們這些,為的是不要你在陪審團前面說我不肯合作。現
在這盤棋輪到你走。請。」
  經理注視我相當久一段時間,拿起電話說:「我就來將你的軍。」
  「不要客氣,請便。」
  他接通薩兒薩加夫旅社。「你們有位柯白莎住客?」他問:「是的,從洛杉磯來,請讓我
和她說話。」
  他把電話突然交給警官說:「皮爾,你來比較官方化。」
  「嗯哼。」警官點點頭。
  他厚大的手包住了電話把手。湊到右耳上。看到他臉色,知道白莎已在答話。
  「這是拉斯維加斯警察局施警官施偉廉,你有沒有一個部下名字叫唐諾?––喔,這樣–
–他姓什麼?––外表形容一下給我聽。」
  他一面聽一面看我對照,偶而有噴飯的樣子,一定是白莎這缺德嘴,口沒遮攔地在發表對
我獨特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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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16 18:06:39 |只看該作者
  「你在洛杉磯開一家偵探社?謝謝你,非常感激,柯太太––沒有,他沒做什麼特別的事
,我只是查對一下,真沒事––好,請稍候不要掛斷。」
  他把左手握住發話的一端,對經理說:「都沒錯,她要和他講話。」
  經理做了個手勢:「給他講。」
  警官把電話聽筒交給我。塑膠上熱烘烘,濕淥淥的。
  我說:「哈囉。」
  白莎說:「這下你又做了什麼了?」
  「沒什麼?」
  「亂講。」
  我說:「要找的人有了條線索。」
  「對過話了?」
  「沒有。」
  「這不能拿獎金呀。」
  「我知道,但她不在家。」
  「那你在幹什麼?」
  我說:「我先去看別人。我再去看那人。她不在家,我隨便找個俱樂部,玩吃角子老虎殺
時間。」
  「玩什麼?」白莎的叫聲自線中傳來。
  「玩吃角子老虎呀。」
  「為什麼玩那玩意兒?」
  「因為我要找的人據說是這地方常客。」
  「賴唐諾,你給我聽仔細,」白莎喊道:「找個失蹤的人,未必要玩吃角子老虎。你的毛
病––」她突然停止,換了個語氣問:「你輸了多少?「
  「十九個五分硬幣,連影子也沒見到––」
  她打斷我說:「你活該。千萬別以為可以報公帳,你賭自己的錢,我不管。你真––」
  「而後,」我說:「最後一個硬幣贏回來了兩個。」
  「你還不是又送回去餵了老虎。」白莎諷刺地說。
  「最後一個,」我說:「贏了個傑克寶。」
  那邊沒有聲音。而後白莎溫和的聲音說:「贏了多少,親愛的?」
  「我還沒算,因為警方突然光臨,他們說我做假。」
  「聽我講,唐諾,你常說你是有頭腦的。假如你自己沒有辦法免於坐牢,我就開除你。我
想你明白,我們現在接手的案子要快快解決,才能拿獎金。」
  「當然。」我說,一面把電話掛上。
  經理看著施偉廉警官:「皮爾,她說的外型符合嗎?」
  「沒錯,她說他是小不點的龜兒,裡面裝的是炸藥。有的是冠軍的膽子但一拳打不死蒼蠅
––還老惹麻煩。」
  經理長長歎口氣,無可奈何地說:「好,你說吧,多少錢?」
  「為什麼?」我反問。
  「為這一切,全部解決。」
  「我定不出價格來。」
  「你瘋了,你說不定每天只賺十元錢。五十元錢怎麼樣?––你––」
  「你聽到白莎告訴警官我是怎樣個人了。」
  「一百元,一拍兩散。」
  我站起,把衣服拉拉直,衣服兩側口袋中的硬幣使衣服下垂。「你叫什麼名字?」我問。
  「畢哈維。賴,我希望你了解,我們沒私人恩怨。當人在吃我們這一行飯––我們要對付
各種––」
  我伸出右手制住他說:「好,畢先生,沒有私人恩怨。其實也只是業務的一種形式。我會
請我的律師和你的律師聯絡。」
  「賴先生,我們來通融一下。有一批騙子,跑遍全國專門在吃角子老虎身上打主意。吃我
們這行飯的每人每年損失數千元之多。據說將來吃角子老虎也會電腦化,就算會有這種事,但
是目前成本太貴,至少十年內不可能淘汰現有這種機器。換言之我們還要繼續受這些壞蛋氣。
我們想過各種方法,但不易捉到他們。路易,你見過的那位侍者,一週之前來希望給他一個工
作。他說他認識每一個做這種生意的壞蛋。他是以前海軍拳擊冠軍。事實上他四肢發達頭腦簡
單。現在他弄錯了。我們要妥妥協,講講理––」
  「我最講理了。」我說:「是你們不講理。我在大庭廣眾之前受侮辱,我信譽已受損,更
壞的是你們迫使我向雇主解釋這裡的情況,她可能––」
  「喔,別說了。拿五百元現鈔,簽個字走路,我們兩不來往。」
  我說:「不要衝動,沒有私人恩怨,當它是生意處理。」我走向門口,他故意不理我。
  在門口我轉回頭:「畢哈維,我不是要敲你竹槓,假如我沒有這樣一件重要案子要辦,我
也無所謂,但是在那麼許多人面前,你問我姓名。」
  「那有什麼關係,對你又沒損失。」
  「那個玩一角硬幣的女郎是我跟蹤的目標。我現在還找得到她嗎?」
  這句話見效了,他說:「喔!你回來,坐下來談。」用的是對我更嫌惡的語調。
  我走回去坐下,施警官瞪視著我,我說:「我也不會讓警方置之事外。」
  施警官問:「你指的是什麼?」
  「指的是你。」
  「我怎麼樣?別想我給你一毛錢。」
  「你反正脫不了身。」
  「我只是依指示行事。」施警官說。
  「什麼人的指示?」
  「他的。」他把頭彎一彎指向畢哈維。
  畢哈維說:「賴,多少錢?」
  「一萬元或是免費。––我建議免費解決。」
  他們看著我。
  我說:「我可能還要在這裡一陣子,我也許需要協助。你們使我一開始即不太順利,你們
記帳上,以後可以補償我,這就是我要求於你們的。」
  畢哈維拿出撲克面孔:「你在開我們玩笑?」
  「沒有,真心真意,公平解決。」
  畢哈維把椅子推後,自桌子後伸出手來說:「太公平了,賴,握手。」
  我握手、當畢哈維手縮回去,施偉廉的大毛手到了我的前面,我們也握手。他的手又熱又
濕,但特別有力。
  「到底我們有什麼可以協助你的?」畢先生問。
  我說:「首先,我想和路易談談。我要知道他對那玩吃角子老虎的女郎知道多少?」
  畢哈維說:「照我看來路易是繡花枕頭。他從舊金山來這裡,告訴我他認識每一個『吃老
虎』的壞人。明顯的,他在海軍是好人也得過獎。問題就在這裡,他們訓練好了他的身體,弄
壞了他的腦袋。他是個裝滿了酒的練拳沙包袋。」
  我摸摸尚在作痛的臉:「他出手還是夠重的。」
  他們笑了。
  經理拿起內線電話說:「把路易找上來。」
  施警官說:「我們見過不少像你這種人。因為他們不合作我們也不在他們身上浪費時間。
你不同,不論你要什麼東西,你說,我們就會盡量幫你忙。」
  路易回過來。
  畢經理說:「路易,現在開始他是我們一家人。他要什麼給什麼。他隨時來一切都免費。
對你來說,他就是這裡老板。」
  我看到路易眼中充滿了驚奇。
  我站起來說:「謝謝,我先要和路易談談。」
  路易眼光經過我看向經理說:「你說要什麼給什麼?」
  「店裡有的都是他的。」畢經理說。
  路易把眼光又轉向我。
  「走,」我說:「我要看吃角子老虎機器裡面是怎麼構造的。我也要看別人怎樣動手腳。」
  談到這裡路易又活了。他說:「我可以全教會你。整個西部沒有一個人比我知道得更清楚
了。我認識每一個壞蛋,他們也別想在我前面玩什麼花樣。再說我的拳擊還是一流的,我只要
出拳就可以了,不少蹦蹦跳跳當我看到他們用頂杯來吃我們的時候,我給他們來個基本教練,
一、二,在他們能把證據藏起來之前,我––」
  經理乾咳一聲,有意義的,諷刺性的乾咳。
  路易立即停止講話。
  「講下去,」我說。一面把他推出門去。我自肩後回望,畢經理向我慢慢地閉了一下右眼
,用他的右手食指指向太陽穴自前向後轉著小圓圈。
  「找一個機器讓我玩玩。」我對路易說:「我要把它拆散,現在是五點十五分,我有半小
時空閒。」
  「有,在地下室。」路易說。
  「那就去地下室。」
  我們下樓,經過賭場大廳後面的門來到地下室。路易開了燈。「先教你什麼?」他問。
  「壞蛋怎麼動手腳?」
  他說:「有很多種方法。他們在這裡鑽個孔,插一根鋼琴上用的鋼絲過去,每次拉下拉桿
後,機器就不會自動鎖住,於是他們猛拉拉桿,直到機器中所有硬幣流乾為止。
  「他們也可以另外––在這個地方,鑽個小孔,伸根鋼絲進去,撥動付傑克寶的掣子。另
外還有個方法,就是用一個漏斗狀的鋼製頂杯。他們玩,玩到機器不論付什麼獎,只要付錢口
一開,他們把頂杯頂上去,付錢孔就關不起來,整條錢管中的硬幣都流光為止。」
  「錢管是什麼東西?」
  「嗯,你對吃角子老虎一竅不通嘛。」
  「完全外行。」
  他看著我;不太好意思地說:「我對你估計錯誤了,剛才那一拳不要難過。」
  「臉有點難看,心裡到沒有難過。」
  「伙計,真有你的,我來給你看著機器怎麼工作的。」
  路易指向一排工作桌,桌面上放著一台吃角子老虎。只數分鐘他就把背部取下,把機器取
出來。
  「你隨便參觀。」他說。
  「它們怎麼吃配的?」
  「簡單,你丟錢送去,這裡一個掣子就解開,你就可拉這個桿,給這些轉盤動力。看,這
裡控制時間,轉到第一個掣子,第一個轉盤就停住。爾後第二,第三個轉盤停下。每個吃角子
老虎有五個掣子,前面三個控制三隻轉盤,第四個掣子鎖住拉桿,第五個管付錢。」
  我看著三個轉盤,每個盤上有各種圖形印著。又看看一條直的銅管。問:「這根管子什麼
用?」
  「這根管子總是裝滿了硬幣。溢出來的屬於頭彩傑克寶,都掉到這個方盒子中。一個機器
最多存三個傑克寶的錢,第一個出來後,硬幣自動會就位的。」
  「一旦轉盤開始轉動。是由背後的掣子來決定什麼時候停止。」
  「沒錯,這就是時效,世界上什麼都講究時效。高爾夫,棒球、綱球、拳賽––任何事。」
  我研究機器裡面的機械。
  路易說:「時效!就是我贏得海軍拳擊冠軍的訣竅。」
  他跳到水泥地的正中,低下頭,撐高左肩,開始向假想敵人衝刺,閃避,迂迴,用腳跟轉
動,跳動。皮鞋後跟在水泥地上曳足,引起的聲音很特別,我沒阻止他因為我在研究機器。
  「賴,看這裡。」路易說。
  我向他看。
  「他用重的左直拳第二次打過來,這樣,看到嗎?」路易擊出他的左拳。「你懂嗎?」他
焦急地問。停下腳步回頭看我,左手仍保持出擊姿態。
  「我懂了,我還要問你機器––」
  「好,我就等著他的第三次。我向上一架。怎麼樣呢?他出我意外,右拳連接著過來,我
就低頭閃過,而他––」
  「省省吧!別再玩了。」
  但路易又開始跳動,在地下室滿場飛著、他晃著肩。低著頭,左直右鉤地弄得地上的灰土
上揚,我無法制住地他又回到了拳擊場,我無法拉他離場,只有等他自動停止。他自動停止正
好在我前面。
  「到前面來,我示範給你看,我不會傷到你的,你用右手打我下頷,打呀!不要怕,用力
真打。試一試。」
  「我怕真打到了你。」我說。
  「不在乎,」他說:「別怕。」
  「剛才你被打昏過去,好像對你沒什麼影響、」
  飛揚的神采一下自他眼中消失,像汽球漏了氣。
  「哼!」他說:「那是薛堅尼,我見過他出戰一次。他是好手,非常好。但也不是最好。
要是我早一點認出他,我還可能贏他。有時你就忽略了。對付他一疏忽就不行了。他也不過擊
中我一下子。我讓你看,伙計,你根本不會打架,你以為打人是用手的,那不夠,你要從你整
個體重跟進才能打人打得重。來,我試給你看。」
  「你還先看吃角子老虎。」
  「好,好,伙計,我不是干擾工作。我只是要教你打架。」
  「謝謝。」我說。
  「你對機器還想知道什麼?」
  「贏錢的機會有多少?」。
  「還是不少的。當然,假使你用一百元捧著機器猛玩,你休息的時候就只剩四十元。那六
十元是老板的盈利。在玩的過程中,可能五元錢下去,連五角也沒有出來。但也可能只花了五
角而得回五元、就這麼會子事。賭吃角子老虎與賭股票不同,要靠運氣。他們來玩就是試運氣
。在飯店裡有的時候找回一點硬幣,他們也試試運氣有時玩起興來把口袋中的硬幣也拿出來玩
。贏一點,最後還是送了回去。有人換了硬幣再玩。就是不服氣。心裡想著下一次可能就是傑
克寶。這是為什麼賭場,飯店有那麼多老虎。但飯店的都動過手腳增加滾錘。他們目的是不讓
你贏。這裡不同,每家賭場認為鈴聲和硬幣落下的聲音是最好的宣傳。不過我們絕不是捨錢的
慈善事業。開銷那麼大,全在賭客身上出產。」
  「動手腳增加滾錘是什麼意思?」
  他指給我看一塊重重的金屬夾在轉盤的邊上,用螺絲固定,他說明:「看到第一個轉盤上
面那一塊東西嗎?這就叫滾錘。」
  我點點頭。
  「這就是短錘。這個滾錘是夾在第一個轉盤的橙子圖案上。你看第一個轉盤上共有四個橙
子,第二個轉盤上也是四個,但第三個轉盤上有六個。這完全是心理欺騙的一種設計使玩的人
舒服一點,你看,轉盤停住是分先後的。––二一三。假如他第一轉盤得了個橙子,第二轉盤
也得個橙子,他有時間在第三轉盤停住前想一想,假如第三個轉盤也出來一個橙子,他以為是
精誠所致,是他集中精力的原因,這就是為什麼第三轉盤橙子故意多設計兩個的原因。二十個
圖案中有六個懂嗎?每個轉盤有二十個圖案,二十個中有六個,所以只要前二個轉盤已經是橙
子,第三個轉盤得橙子的機會幾乎是三分之一,贏錢的訣竅在得到前兩個橙子。
  「滾錘就在這時有用。你時常在玩的時候發現的,一個圖案出現在窗口,好像要停下,猶
豫了一下,轉過窗口,而下一個圖案重重地停下。當這種現象發生時,你就是被滾錘滾掉了。
拿這個機器來說,在第一個轉盤上有三個橙子,這等於說你第一窗口得橙子的機會是七分之一
。你看。我們在這個橙子邊上放一個滾錘。等於只剩下兩個橙子。二十分之二,第一窗口出現
橙子的機會只有十分之一了。你也許想七分之一與十分之一沒太大差別。但是不斷經常的玩,
差別當然可觀。」
  「壞人怎麼動手腳。」
  「他們帶一個小鑽,就在這裡鑽一個小孔,你看每個機器外表有很多包頭針。他們把鑽好
的洞用一個假的包頭釘塞住。所以沒有人會看到機器被鑽過洞。店裡的人也不會整天去數包頭
針的數目,多一個––」
  「而後呢?」我問。
  「做好手腳後他們會回來。通常三個四個人一起來。而且多半帶個漂亮妞在裡面。他們假
裝灌飽了酒,很愉快的樣子,十分激動,圍住了機器,一個人拿掉包頭針,用一條硬鋼絲插進
小孔,鋼絲頭上有鉤,小孔鑽得地方正確。很容易就可以把掣子鉤開,不放硬幣就可以一次一
次的玩了。無本生意,只贏不輸。除非機器裡有一把刮刀或有刮刀但故意不用。」
  「刮刀是什麼東西?」
  「刮刀是防止假硬幣用的。你看,每個硬幣正反兩面不是一樣厚薄的。有的機器為防止假
幣投入,硬幣不對的一面投進機器,先有把刮刀把它翻過來,才能使掣子推開。但這種裝置易
生故障,所以有的店裡放意把刮刀停用,免得常有故障機器。」
  「頂杯是另外一套。」他說:「這與付錢裝置有關。一個金屬製長嘴漏斗自付錢口倒推上
去。當這些鋼製的小鉤子放鬆開時要付一定數目的硬幣時,頂杯頂上去,頂住了小鉤子,硬幣
就一直掉下來,直到這根管子裡的硬幣漏空為止。」
  「你們的機器也裝滾錘?」我問。
  「當然,那是一定的,尤其是在門口那一帶。你懂不懂,要出門的顧客都是玩夠了,暫時
不想再玩了,出去前把口袋裡四五個硬幣試試運氣。他們不太計較有沒有出來,也不計算或然
率。剛進門的顧客,玩了幾下發現出錢的或然率不多,轉到裡面來碰到一部正常的機器,他就
以為找到了做廣告的機器了,就捨不得離開。反正門口的機器都是如此。即使會出錢,這些人
反正也要走了,等於白送他們。沒有過要走的客人回頭來再換散整鈔重新玩的。所以前門口的
最多出點小獎,所有大獎都經滾錘滾掉了。我們不會讓最多玩兩毛錢的人;得到五元大獎的,
懂了嗎?」
  我點點頭。
  「後面的機器滾錘較少。到後面來的都是行家常客。他們愛好餵老虎,一如有人愛跳舞或
喝酒。他們知道較後的機器會出錢,事實上也真如此。所以他們常來,我們也有固定的收入。
  「你看,客人進來的時候口袋中有各種硬幣,他們決心到最後的機器去換了錢慢慢玩。所
以我們安排在一路上。兩個一毛機器,四、五個五分機器,又二、三個一毛機器,間或有一、
二個兩毛五機器,這些都不太出錢的。即使是老內行,等他們走到要玩的機器前,口袋中的硬
幣也都送給老板了。前面的機器既然我們占那麼大便宜,後面的機器稍稍多吐點也是應該的。
也許他中了個傑克寶,他會口袋中裝滿了硬幣走出門。但不必擔心,他第二天、第三天,還是
會來。他是有癮的,今天你在近門的機器上開到了一個傑克寶。你知道有多困難?這是為什麼
我以為你是他們一伙的。通常在第一盤上有兩個寶,第二盤,第三盤都只一個寶,但是你玩的
那一台我們滾掉了第一盤一個寶。八千分之一的機會給你二十下之內拉了出來,你––」
  「那個女的怎麼樣?」我問。
  「那個馬子,是個騙子。」
  「你怎麼知道?路易。」
  「我怎麼會知道?我一來就把她盯牢了。」
  「多久啦?」
  「十天,也許二週。她是個老虎迷。她起先老實地玩。也因為如此我沒特別注意。她也真
漂亮。後來她以為我是傻瓜,我估計她沒輸沒贏,她離開後我過去看著機器,什麼事也沒有,
她的確騙過了我。等我認為她沒問題時,她鑽了兩台機器。前兩天她天天來這裡擠這兩台。今
天她和她的男朋友是來作最後大收帳的。要不是你在我們動過手腳的機器上得了一個不太可能
的傑克寶,我本來是可以捉到他們的。」
  「你哪裡人?」
  「新奧爾良人,但我從舊金山來。我看看這裡的機器,幾乎有一半是被人鑽過孔的。我去
見畢哈維告訴他他是個洋盆,大家都在搶他的錢,指給他看證據。他給我這個職位管這件事。
我告訴他我認識每一個吃這行飯的。事實上我真的如此。沒有想到薛堅尼會變得這麼下流。那
個女搭檔也是新手。其他人我真的都認識,這些人在加州更積極。」
  「為什麼?」
  「賭博在這裡是合法的,其他各州都是不合法的。」
  「這有什麼關係呢?」
  「用點腦子,伙計,用點腦子。機器既是非法的,你抓到一個吃機器的人,你只能咒他,
罵他,把他趕出去。你不能把他送官。你不能承認自己有賭具。他也沒偷偷錢。法律說你不能
設置吃角子老虎。他們硬吃你,你懂了嗎?」
  「我懂了。」
  「你還想知道什麼嗎?」
  「你知道那女郎姓名嗎?」
  「不知道。」
  「你看她是不是急於求得點利益。」
  「你問是不是和堅尼合作騙錢?」
  「是的。」
  他仔細想著,不時摸摸腦後的髮根,才說:「你真問倒我了。你要知道,拉斯維加斯和其
他地方不同。女士來這裡等離婚,她們要住滿一定時間才能達到目的。這段時間說來不長,但
真住在這裡實在很長又非常寂寞。她的思想行為和常態多少有點不同,有男人或外界引誘時,
有的人為消遣時間,有的為追求刺激,再說遠離家鄉,這裡沒熟人,她們有個錯覺做些稍稍出
軌的事不傷大雅。你懂我的意思嗎?」
  「我懂。」
  「所以當你問我她是否急於求利,我真不易確定,除非她真太明顯。而事實上到這裡來的
女性或多或少都有點急於求利的。」
  「你記不記得以前有人伴她一起來過嗎?」
  「不,我不記得。但等一下,我記起來了。有一個女郎昨天和她一起在這裡,一個令人注
目的漂亮女郎。」
  「形容一下。」
  「她有紅頭髮,我不記得她的眼睛顏色,但她膚白唇紅,行動也雅緻。」
  「肥不肥?」
  「不肥,還有點瘦,但不是竹竿樣。很多女人節食節到關節僵直,有竹竿的樣子。」
  「有沒有其他特徵?」
  「沒有。」
  「幾歲?」
  「二十幾。」
  「來過這裡幾次?」
  「兩個一起來過兩次。晦,我想起來了,那個女孩有兔子樣的鼻子。」
  「你什麼意思?」
  「你見過兔子動牠的鼻子吧。她有很薄的鼻翼,當她激動的時候,兩側鼻翼會抽動。我記
起來了。我確曾注意到這一點,她很漂亮。」
  我握他的手說:「路易,謝謝你。」
  「沒關係。我給你的那一拳,請別難過。」
  我搖搖頭。
  「老實說,」他說:「你真不經打。不是我說你,你一點頸力都沒有,挨打的時候頸部肌
肉最重要。你懂嗎?」
  「不懂,」我說:「我現在也沒有時間來研究這些,但有一天我會回來向你請教的。」
  他的眼睛亮了起來:「你不騙人吧?伙計,那該有多好,我自己也應該再訓練一下,我急
著想示範給你看,我們自最基本的一、二,開始。」他的毛病又來了,上身做著打拳的樣子,
雙足在水泥地上跳動起來。
  「不騙你,」我快快地說:「我會回來的。」走向門口,我的錶上時間是六點差五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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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16 18:06:42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我第二次步上荀海倫公寓前面的階梯,臉已開始很痛,用手可摸到下頷右側和左顴骨處的
隆起,也許看起來不致太糟但的確很痛,我按鈴等候。
  沒人應門,我又按鈴。
  突然鄰屋的門打開,曾和我交談的女人說:「喔!是你,我想她現在在家。我以為你在按
我們家的鈴。怎麼啦,她沒有開門呀?」
  我說:「等一下沒關係,也許她沒聽到鈴聲。」
  「嘿,連在我家都聽得清清楚楚,我還以為你在按我家的鈴,也許––」
  男人的聲音不耐煩地自屋裡說:「老太,不要老站在門口管別人家的閒事。」
  「我沒有在管別人家的閒事。」
  「管得不夠多。」
  「我以為是我們家的門鈴。」
  「進來!」
  門被關上。
  我再次按荀海倫的門鈴。
  門小心地打開一寸,一條門鏈使門不能開得更大。一對冷冷藍灰色的美眼看著我,隨即聽
到一聲輕輕的驚叫。她是那個玩角子老虎的女郎沒錯,她說:「你怎麼找到我?」
  「我能進來嗎?」
  「不行,當然不行,你要做什麼?」
  「不是為了仙掌斑的事,不過很重要。」
  她猶豫了一下,在把情況做一個分析,打開門鏈。
  我走進去,感覺得到她在仔細看我。
  「請不要擔心我的臉。」我說:「過不多久就會復元的。」
  「被打得很重嗎?」
  「還過得去。」
  她笑著說:「請坐,請坐。」
  我跟她走過客廳,她指一個椅子叫我坐,我坐下。
  「你不是坐這裡嗎?」我問。
  「沒有,我本來坐在那裡。」
  我坐的那個椅子還溫著的。
  「我可以抽煙嗎?」
  「沒關係,你敲門時我也正在抽煙。」
  她從她椅子煙灰缸中拿起半支煙。
  我說:「還是我先來攤牌。」
  她說:「我喜歡直爽的人。」
  「我是個私家偵探。」
  她臉色變冷轉白,警覺但無表情地看我;
  「有什麼不舒服嗎?」我問。
  「沒––沒什麼。」
  「你不喜歡私家偵探?」
  「要看他們想要什麼。」
  「我想要一位朋友的消息。」
  「我––我不見得能幫你什麼忙。」
  我聽到鉸鏈的吱咯一聲,她急急向我後面飄了一眼,又看著我,不說話像等待什麼似的。
我頭也不回說。
  「薛堅尼,你還是過來跟我們聊聊吧!」
  快步在我後面移動,我知道有人已站在我後面:「把你所有的牌都攤在桌子上,老兄。」
那男人說。
  「跟你有關的牌,都已經攤出來了。」
  我說著,轉頭看他。就是那位穿格子上衣玩兩毛五分吃角子老虎的傢伙。我現在注意到他
的耳朵有一點菜花狀,他心情不穩,是有危險性的。
  「請坐,」我說:「一起聊聊,我什麼也沒有保留。」
  「你在最不該的時候蹚進了這場混水。你在仙掌斑本來是手氣很好的,但––」
  我說:「不要那麼大聲,隔鄰那位太太好奇心大得很。」
  「你說的沒錯。」荀海倫說。
  方格子上衣男人坐下說。「我們要五分鐘不說話,這五分鐘你要講很多很多話。」
  「那至少有四分鐘大家不說話。」我說:「我叫賴唐諾。我是為柯氏私家偵探社工作。我
在找個叫傅可娜的女郎。我有理由相信這位荀海倫小姐知道她在哪裡。」
  他問:「你們為什麼要找她?」
  「為一位雇主。」
  「你真聰明。」
  「我不必賣弄,但我也不可能對每個人說誰請我找她。」
  他說:「荀小姐不知道傅小姐在哪裡,事實上她根本不認識什麼傅可娜。」
  「荀小姐為什麼給她一封信呢?」
  「她沒有給她信。」
  「我知道有人說荀小姐有給傅小姐一封信,這人還親眼看到的。」
  「他們完全弄錯了,她沒有給她任何信件。」
  荀小姐說:「我甚至誰是傅可娜都不知道。你已經是第二個來問這件事的人了。」
  薛堅尼看了她快速的一眼:「第一個是什麼人?」
  「水壩工作的一位工程師。」
  他眨著眼:「為什麼沒聽你提過?」
  「我為什麼要提?我根本不知道他說些什麼。他腦筋有問題。」她轉向我說:「我想一定
是他對你說,你才找到這裡來的。」
  「那個工程師叫什麼名字?」
  她想要回答,看看薛堅尼,猶豫一下。
  薛堅尼說:「講呀。」
  「我不知道他姓名,他沒有告訴我。」
  「你在說謊。」
  她漲紅了臉說:「我為什麼要對你說謊?你這個大狒狒,難道每一個上門的推銷員我都應
該請教大名,回頭可以向你報告。」
  他轉向我問:「你怎麼知道她給傅小姐寫信?」
  「有人這樣說。」
  「所謂有人,是什麼人?」
  「有人向社裡報告,社裡就派我出來。」
  「有人是什麼人?」
  「你只好去問社裡了。」
  他向荀海倫說:「你沒有寫過什麼信吧?」
  「沒有,當然沒有。」
  他又轉回向我:「你剛才叫我什麼名字來著?」
  「我沒懂你的問題。」
  「當我剛才出來的時候,你叫了什麼名字?」
  「喔,我叫你薛堅尼。」
  「你哪來這個名字?」
  「那不是你的名字嗎?」
  「不是。」
  「那對不起,是我的錯誤,請問你是––」
  「耿哈雷。」
  「對不起。」
  「誰告訴你,我姓薛?」
  「我以為那是你姓名。」
  他不豫慢慢地說:「弄清楚,我的名字是耿哈雷,我的綽號是沙包,我不要任何人叫我別
的名字。」
  「可以,對我沒有區別,照辦。」
  他轉向荀海倫,眼中有兇光一瞬而逝:「假如我發現你是在欺騙我,我就––」
  「你把你的腦袋弄清楚!」她說:「你來威脅我?我又不是你什麼人?我有我自己的生活
,我們兩個是合伙生意,如此而已。」
  「就這樣?」
  「你不是聽到了嗎?」
  他轉身又對我說:「我要對你的雇主,多了解一點。」
  「你可以問柯白莎,她住在薩兒薩加夫旅社。」
  「那雇主也在本城嗎?」
  「你必須問柯白莎才會知道。」
  「我想我越來越對你那個雇主發生興趣了。」
  「不必,」我告訴他:「尤其當施偉廉告訴我有關你的事之後。」
  「誰是施偉廉?」
  「那個大個子警官,抓住我後領推來推去那一個。」
  「你和這件事到底有什麼關係?」
  「沒有關係,我走過去,贏了一個傑克寶。」
  他說:「那店裡兩毛五分和一毛的機器都已經『做』好了。你為什麼笨到去『收』那個五
分的呢?」
  「我有一個五分的硬幣,只能玩五分的機器。」
  我看到他在用迷惘的眼神仔細看我。
  「你一定拿下了一個假的包頭釘,沒放回去,才露了馬腳。」
  我說:「我不知道什麼假的包頭針,我先得了兩個櫻桃,『配』到兩個硬幣,丟回去就得
到了傑克寶。」
  「之後呢?」
  「那換錢侍者走過來,我們吵了起來。」
  「講下去。」
  「那經理出來,跟著來了警官,那警官叫施偉廉,他們把我帶到上面辦公室,搜索我全身
。」
  「找到什麼沒有?」
  「一大堆五分的硬幣和––」
  「你懂我指什麼?鋼絲?鑽子?杯子?或其他?」
  那女孩說:「沙包,我相信他是局外人。」
  「別太相信人。」沙包回答,眼睛始終沒有離開我:「他們找到了什麼?」
  「他們找到,」我說:「我是兩個小時前乘飛機來拉斯維加斯的,他們找到我六個月內沒
有來過這裡,我是個私家偵探,又找到我的老板是柯白莎,她住在薩兒薩加夫旅社,等著我回
去做報告。」
  沙包小心地看著我說。「將來真相大白時他們不是啼笑皆非嗎?」
  我說:「施警官倒蠻相信我的。」
  「他笨蛋。」
  「畢哈維,那位經理,也認為我在說實話。」
  「你是不是說你仍然闖進仙掌斑,根本不知道那邊機器有動過手腳?」
  「隔鄰那位太太說,我可以到仙掌斑俱樂部找–荀小姐。」
  他們交換神色,沙包輕噓出聲。
  「她怎麼知道的?」荀小姐問。
  「她說她經過好多次,見到你在裡面。」
  「我希望有一天她多管管她自己的事。」女孩說:「她一定也告訴你沙包時常到這裡來,
現在也在裡邊囉?」
  我點點頭說:「倒也不一定要她說起,我知道沙包在壁櫃內。」
  「你怎麼知道?」
  我說:「我進來時這張椅子還是暖的,她說她正在抽煙,煙在那張椅子的煙灰缸上,香煙
上沒見有口紅印。」
  沙包說:「老天,他真的是偵探。」
  「傅可娜的事說不說?」我問他們。
  「老實說,真的沒有什麼好說的。」女郎說。
  「你對她什麼也不知道?」
  「真的沒有,我只是在報紙上看到過她。」
  「你在報上看到她的事了?」
  「是的。」
  「拉斯維加斯的報紙?」
  她向沙包看看,又把眼光離開他。
  沙包對我說:「算了,你又不是在審問她。」
  「我能問她問題吧?」
  「不可以。」
  我說:「這件事不可能登在拉斯維加斯的報上。連洛杉磯的報紙也只占極小篇幅。她要嫁
的人不夠出名,也引不起廣大的注意力。不過是另一件人口失蹤案而已。」
  「這位女士說過,她什麼也不知道。」
  「除了她在報紙上看到的。」我指出。
  沙包蹩著眉說:「朋友,我覺得你真太過份了。」
  我說:「我看不出來。」
  「也許我會想辦法讓你看清楚。」
  我說:「要我做任何事都要花錢的。」
  「什麼意思?」
  「雇用我們這個偵探社的雇主很有錢,而且願意花錢來找到傅可娜。」
  「好呀!我們大家來用他的錢。」
  我說:「假如洛城大陪審團認為她的失蹤尚有內幕,就會傳喚證人。」
  「他傳他的證人,與我們沒關係。」
  「陪審團的證人作證時必須宣誓,說謊就是偽證罪,偽證罪多嚴重你當知道。我把你當朋
友,你把知道的一切告訴我,我去找到傅可娜。只要找到她,我絕不牽你們進這件事,但是你
們要是出現在陪審團前面,情況就不好了。」
  「免談,我不要出現在陪審團前面。」
  我點了支煙。
  荀海倫說:「好,我告訴你,我––」
  「少開口。」沙包說。
  「閉嘴,沙包,我有我的分寸,由我來說。」
  「你一開口就沒個完。」
  「不會,賴先生,你看,我是一個普通人,我也有好奇心,那位彭先生來看過我之後,我
決心要查出到底他在說些什麼,所以我寫了封信給洛杉磯的朋友,請他把剪報送來。」
  「有點進步,之後呢?」
  「剪報自郵局寄來。」
  「你知道了些什麼?」
  「沒有你不知道的,只是報紙上的資料而已。」
  「我沒有看到報紙,」我說。「我接手這件案子不久,剪報還在手邊嗎?」
  「五斗櫃抽屜裡。」
  「可不可以給我看看。」
  「別理他。」沙包說。
  「不要這樣,沙包,」她說:「讓他看看又有什麼關係呢?」
  她站起來,躲開伸手想抓她手腕的動作,一溜煙跑進寢室,又立即帶了一些剪報出來。我
––瀏覽,這些資料都自報上剪下,用紙夾夾起,剪報邊緣不整齊,都是隨意剪的。
  「借給我幾小時可以嗎?」我問。「明天一早一定奉還。」
  「不可以。」沙包說。
  我用雙手奉回給她。「我看不出為什麼不可以,沙包。」她說。
  「聽我的,小姐,在這件事上我們不必幫官方什麼忙。那女孩要開溜,當然有她自己的理
由,我們只管自己的事,不要淌任何混水。」沙包說。
  沙包又轉對我:「我還是覺得你有點不對勁。」
  「什麼地方?」
  「吃角子老虎,你真的沒有玩假?」
  我搖搖頭。
  「也不是你的副業?」
  我說:「吃角子老虎對我完全是一竅不通。我在洛杉磯常到一家叫金格言的餐廳吃飯,他
們不應有賭具,但在雅座房間裡有一台機器,只有常客才知道,我每次猛玩都令柯白莎不高興
,每次我去吃飯,都把口袋裡硬幣送給它。我也從來沒有得到過超過二個五分的配款。」
  他說:「你活該,那種餐廳的老虎本來是只吃不吐的,他們都是為外行而設的,他們利用
滾錘把所有大獎都滾掉了,在兩個櫻桃帶條『吧』等於中了傑克寶了。」
  我說:「還是有人拉出傑克寶來的,一週還有二、三次呢。餐廳老板娘就常會告訴我,有
幾次是跑碼頭的推銷員。」
  「他們贏過?」
  「有人贏過好多次呢。」
  「你總不會見到過。」
  「都是老板娘告訴我的,她常說起他們。」
  他藐視地說:「你真是幼稚園出來的,那老板娘可能時常對推銷員說有一個私家偵探贏過
三個傑克寶呢。」
  荀海倫對我說:「你還真有勇氣。」
  「怎麼見得?」
  「面對沙包,像你這樣跟他說話,很多人很怕他。沙包,你看他是不是蠻有種的?」
  「有什麼種?」
  「挺有個性的。」
  「去你的個性。」
  「我沒有什麼特別意思。」
  「看你樣子是有的。」她把藍灰色眼珠又轉向我:「你一定見過不少世面,我意思是見過
各種各樣的人。」
  「也不多。」
  「你找到可娜之後,怎麼辦呢?」
  「跟她談談。」
  「之後是不是報告要跟她結婚的男人?」
  我微笑說:「我報告我的老板,她會報告我們的雇主。我們雇主怎樣利用調查資料,完全
不關我們的事。他付錢給柯白莎,柯白莎付我薪水,如此而已。」
  沙包說:「我跟你說過,小姐,世界上的人都為自己利益在爭。你可以拿的地方,就要伸
手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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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轉向我說:「沙包正為我建立一套人生哲學。」
  「對付吃角子老虎?」
  「嗯哼。」
  沙包說:「不談這些,小姐。」
  她說:「所有機器都是不誠實的,他們搶顧客的錢,我們偷他們一點又如何呢?」
  「也不算是偷,我們取回一點大眾投資而已。我們是大眾的一份子,對不對?至少以吃角
子老虎言來,他們利用機械刮大眾的錢,我們利用機械讓他們付一點出來,很公平。」沙包說。
  我說:「那個姓施的警官––說是要對付你。」
  「正確,」沙包說:「我們早晚要鬥一鬥的,他們都告訴我不要在內華達玩,內華達法律
給他們各種保護,但我一定要鬥他們一下,加州就不同,拿加利摩溫泉說,就是最好下手的地
方。但是壞就壞在這裡,好手總喜歡帶點挑戰性的地方,我記得有一次我們去的地方正好有一
批壞蛋在我們之前把他們挖空了,老板看到機器吃不到錢,找了私家偵探查是什麼原因,什麼
人在搞鬼。」
  荀海倫神經地笑著說:「這就是我有私家偵探合併症的原因,他們老盯著我。」
  「對他們也沒什麼好處。」沙包說。
  「可是引起我們不少麻煩。」
  「說說而已,」沙包承認著:「也不太多。」
  「我認為不妥,沙包。」她說:「我說你應該改行了。」
  「這行業還不錯,小姐,還可以做一段時間。」
  我說:「我要回洛杉磯去了。」
  沙包說:「整個這件事,我看你不太正常,你不是專程來對付我們的吧?」
  我搖搖頭。
  沙包釋著眉,用敏感疑慮的眼神盯了我很久,突然說:「把你的東西整理起來!小姐。」
  「為什麼?」
  沙包現出敵對地說:「這傢伙很可能在拖延我們,說不定警方就要跟來了,那些硬幣在哪
裡?」
  「在我––在老地方。」
  「好,拿出去換一換。要是有人來搜查,可不能留下一大堆五分,一毛,兩毛五的硬幣。
你老兄,還是請走吧,你不是說有很多工作要做嗎?」
  「我還想問幾個問題。」
  沙包站起來走向我,把手放在我肩上說:「我就知道你還有話講,我看你很忙,你有很多
事要做。」
  「沙包,不可以傷––」
  「管你自己的事,小姐,你去換錢。這位先生現在要離開了,他有他自己的事要辦。」
  她注視著沙包一會,又看了我一會,突然她笑著伸手向我,「你是很了不起的人,」她說
:「我喜歡有膽識的人,你有種。」
  「走!把臥室裡的東西弄出來。」沙包不樂地說。
  「走了,走了。」她說。
  沙包指示我離開,我對荀海倫說:「再見,我要找你,哪裡可以聯絡?」
  沙包代她回答這個問題,他的話和他的眼都是冰冷的:「你走到外面,我會告訴你這個問
題的答案。既然你現在問了,我現在告訴你也一樣,不可能!」
  「不可能什麼?」
  「不可能再和她聯絡。」
  「為什麼?」
  「兩個理由,一是因為你不知道她到哪裡去了。二是因為我不要你和她聯絡,懂了嗎?」
  海倫說:「沙包,不可以這樣。」
  沙包沒理她,對我說:「上路!」他把手指握住我上臂,推我的力量是很輕的,但十分堅
決。他自肩部向後對她說:「快進你的房,動手要快。」
  沙包打開大門。「再見了,朋友,」他說:「見到你很高興,不要再回來,拜拜。」
  門重重地關上。」
  我看看他們鄰居人家,見到門下有一道光線透出。
  我輕輕用足尖走下階梯。
  我走離附近,站到另一房子的一旁看著路上,等待著。街燈已開始明亮。
  等不多久,我看到荀海倫自街道走來,手裡拿只稍大嫌重的提包,走到任何地方都會引人
注意。
  我悠閒地跟在她後面。
  她走進一家賭場,開始玩幸運輪。玩了足夠的時間使大眾認定她是在這裡的一個顧客,於
是她來到換錢櫃台,打開她的手包,拿出五分,一毛,兩毛五混合著的硬幣換成鈔票,她出來
穿過街道進入另一家賭場,重複剛才的手續,她出來時我在等著她。
  「哈囉,」我說。
  她突然受驚:「你在這裡幹什麼?」
  「我在這裡站著呀!」
  「千萬不能讓沙包看到我和你談話。」
  「為什麼不可以,我有些問題想私下問你。」
  「不可以,不可以,拜託就是不可以。」
  「為什麼?」
  她焦急地四下打望:「你不了解,沙包專制得很,你離開後他跟我吵了半天,他說我對你
太好,說我要保護你。」
  我走到她身旁:「也好,我們一面走,一面––」
  「不,不,」她說:「不向這邊,你一定要走,就走那邊。前面右轉,那條路暗一點,我
真不希望你冒那麼大的險。」
  我說:「你給可娜一封信,為什麼?信裡說些什麼?」
  「我一生從來沒給她寫過信。」
  「真的?」
  「真的。」
  「她失蹤前,你沒有給她一封信?」
  「沒有。」
  我說:「她是金髮碧眼一類,這類人不太會突然衝動。要不要看看她照片?」
  「要,你有?」
  我帶她到一家有燈的門口,自口袋取出照片。照片已有點弄皺,那是路易抓住我後領向下
拉,捆住我兩臂的傑作。
  「看到嗎?她動作很快,但是三思而行。」
  「何以見得?」
  「自她面部的線條。」
  她說:「你會看面相。」
  「見多了每人都會,你每見一個人,潛意識就在分析他是什麼性格。譬如你見到一位鼻翼
非常薄的––」
  「但是我每次都看錯人,我對別人都是真心真意,吃過不知多少次虧,我看看人們,直覺
地假如喜歡他們,我就真心相待決不後悔,你說你的名字是唐諾,是嗎?」
  「是的。」
  「好,唐諾。你聽到,我們到此為止。沙包一旦妒忌就十分危險。今晚他的情緒又特別不
佳,照我離開時候的情況,他一定不安心會來跟蹤我,沙包的毛病就是穩不住,一旦心情緊張
就過份激動。」
  「海倫,我怎樣和你聯絡?」
  「你不能。」
  「有沒有什麼可靠的通訊地址,或者可靠的朋友?」
  她強調地搖搖頭。
  我給她一張我的名片:「這是我的地址,請想想有沒有我可以聯絡你的方法。一旦我需要
你的證詞的時候,我可以聯絡你的方法。」
  「我不要做什麼證詞,我不要在眾目所視情況下被別人問很多問題。」
  「你可以信任我,你對我好,我也會忠心對你。」
  她把我的卡片放進皮包:「我會好好想一想,唐諾,也許我會給你一張明信片,告訴你什
麼地方可以找到我。」
  「舉手之勞,諸多照拂。」
  「也許––唐諾,我可以告訴你一件對你有利的事。」
  「什麼?」
  「我還是有些事瞞了你。」
  「意料之中。」
  「我們到什麼可以談話的地方聊,沙包隨時會找來。」
  「旅社大廳,或是––」
  「不行,要近一點。來,到這––唐諾,先告訴我為什麼你知道我保留了一點?」
  我說:「是推理所致,此外我有證據你曾給可娜寫信。」
  「我從未對你說謊,只是未把全情告訴你,我想幫你忙,但是為了沙包我不方便,我不知
怎麼辦。最後我決定,假如你有種在外面等我出來,我就告訴你––也許。」
  「告訴我什麼?」
  「傅可娜,倒是寫過信給我。」
  「謝謝,什麼時候?」
  「她失蹤的前一天,我推算出來的。」
  「你給她寫過信?」
  「沒有,我沒有,老實說真的沒有,我一生從未見過她,對她真的一無所知。」
  「你講。」
  「這就什麼都告訴你了。我收到一封信,信的確是寄給荀海倫,信封寫著拉斯維加斯郵政
總局留交荀海倫,姓荀的很少,一位郵局職員湊巧知道我在這裡有個公寓,所以在信封上批了
一下,送到了公寓地址來。」
  一家雜貨店門口有晚上開的燈,不亮,但足夠看清附近情況。我停下來說:「我們看一下
那封信。」
  「假使給沙包知道了––」
  「這跟他有什麼關連?」
  「實際言來,」她漲紅著臉說:「沒什麼關連,我一開始就告訴他,我和他只是生意伙伴
。他的妒忌是不講理的,當然他得寸進尺,而且和法律作對。他說很明顯的拉斯維加斯另有一
位荀海倫過境,而我拿到了她的信,我不知道是不是,也無法找她。沙包叫我不必出頭自找麻
煩。」
  「那封信––」
  「你保證你不––」
  「快一點,」我說:「我們時間不多,先看一下再說。」
  她打開皮包,拿出一個信封,交給我。
  我放入口袋。
  「不,不可以拿去。萬一沙包問我信弄到哪兒去了,我怎麼回答,他說過要親自燒掉它的
。」
  「我要找一個地方看一下內容,研究一下,看有沒有線索。」
  「唐諾,不行,你只能馬虎看一眼,我也能告訴你信的內容,我––喔,老天。」
  我跟她停住眼光的方向前望,沙包站在大街燈光下左右看著。
  她抓住我手腕說:「快,回這邊來––」沙包轉過頭,看向這條街,向前一步離開強光,
希望看清楚一點,突然很快向我們走來。
  「怎麼辦?」她問:「你跑,我擋一陣。跑快一點。我盡量––不行。你不行,唐諾、他
危險。他瘋了,你––」
  我扶著她手臂,向沙包走去。
  我不太看得清他的表情,帽沿遮住了光線。街燈有的地方亮有的地方暗,但大都是閃動的
,影像改變得厲害,但還看得出沙包滿臉扭曲而有恨意。
  荀海倫也看到了他的臉色,拉我的手臂把我轉半個身。
  沙包沒說話,雙眼看著我,用右手抓住她夾克的領子,一把把她推向人行道。
  我向他下頷擊去,我不知到底因為光線不佳或他太生氣不知我在做什麼,也或是因為他根
本不在乎我做什麼,反正他既未躲避也沒抵擋,我的一拳正中他下頷。下意識地我依照了路易
教我的打法,將全身的體重跟隨了拳頭,一起擊中他,重得連手臂都快斷了。
  在他脖子上的頭,動都沒動一下。這一拳就像打上了水泥牆。他說:「你這騙人,狡猾的
小混混––」他的拳打中我的牙床。
  這是他的左手,一拳使我人離地,我知道他的右手一定會跟著駕到,我試著急於跳開但失
去了平衡,使肩部上翹。他的右拳打中我肩,一拳打出人行道,掉進陰溝。
  一輛車子轉向,車頭燈強烈的照著我的眼,我以為車子要撞我,我站起來,沙包正向我走
來,走得不快,但有堅定的兇狠決心。
  車已停住,我聽到車門碰上的聲音,腳步聲在我後面,有人說:「你不可以!」
  沙包沒有理會別人的命令,他的腦子只想對付我。
  我被人自後面向側推開。
  一個大大的身體經過我向前一步,我聽到拳頭打到肉的聲音,沙包與一名大個子已進人摔
角階段,大個肩部撞到我又把我推至遠遠一側,在我能回進戰鬥圈前,沙包已先設法脫身揮出
一拳。大個子寬肩厚背已介在我與沙包之間,說時遲那時快,我才聽到捕手接住投球那種聲音
,大個子整個身子撞向我一起倒下,大個子壓在我身上。
  我聽到很多人在喊,一個女人在尖叫,許多腳聲跑向我們。
  有人彎向我們,我掙扎想脫困;車頭燈照出沙包的臉,仍是冷酷含恨的。他右手把大個子
無力的身體從我身上撥開,左手抓住我襯衣和領帶,他要扼死我。
  有人在他後面,我見到一根根子揮過半個圈停在沙包後腦上。抓住我襯衣的手鬆脫,我跌
倒在汽車保險槓上。
  在我躺平之前,人群中有很多的騷動,我聽到喉管中粗暴的呼吸聲,另外一個霹打聲,而
後是跑步的聲音,這次是逃離的聲音。
  把我一起拖著倒下去的大個子掙扎著用膝蓋爬起,右手向後伸向後面。藍鋼的顏色在汽車
燈光下閃爍。那人轉頭時我見到他的側面,是施警官。
  一個人推開圍觀的人群,問道:「皮爾,怎麼樣?還好嗎?」
  施偉廉說:「他人呢?」
  「他跑掉了,我給了他一警棍,也制不住他。」
  施警官掙扎站起。
  我被保險槓困住,必須用手抓住它才能把自己撐起來。施警官握住我,把我身體轉回來,
說:「喔,又是你。」
  我說:「對不起,警官。」又立即來了靈感加上一句:「我想把他擒住交給你。」
  「你真有種,」他告訴我,一面摸著自己下巴。
  「你要那個人為什麼?皮爾。」拿警棍的警察問。
  「吃角子老虎竊賊。」施警官說,想了一下又加一句:「妨害公務,暴行拒捕。」
  「好我們去找他。」
  施警官問我:「知道他住哪裡嗎?」
  我拍掉身上的灰,「不知道。」
  「向什麼方向脫逃?」施警官問。
  七八個人自顧提供消息,施警官回顧看著汽車,猶豫一下,決定徒步追蹤,帶了另外那警
察一起,很多人跟在後面想看熱鬧。
  我跛行進入黑街,七點鐘白莎還要我回去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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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16 18:07:02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我進入酋長旅社大廳,找一個座位坐下,把荀海倫給我的信自口袋拿出,仔細地看著。
  信紙信封都是非常好的質料,但信紙的大小怪怪的,信紙上緣稍有不整齊,要是不仔細看
不會發現。紙上冒出輕微的香味,我不知道是哪種香料。筆跡有棱有角不太容易辨認。
  信的內容是這樣的:「
  親愛的荀海倫:很感謝你的來信,可惜已沒什麼用。我現在不可能進行這樁婚事,對他是
非常不公平的,你的好意只好違背,我決定立即離開目前之困境,再見。傅可娜上
  我再觀察原信信封。這確是經郵局的實寄航空信,信封上所書由郵局留交等字體和信紙字
體無疑出自同一人的手筆。郵局有人把留交字樣劃去,另外批上海倫的地址。
  我把信紙放回信封,放進口袋。再經想了一下改變主意,又把信紙自信封取出放過上衣側
袋,將信封放進上衣內面口袋,步行走回薩兒薩加夫旅社。
  白莎說:「唐諾,你小子幹什麼去了?」
  「工作。」
  「你又打架了,真弄得亂七八糟,把這衣服刷子拿去。不,還是先告訴我,你找到什麼了
?」
  「線索。」
  「不要氣人,你就這點不好,告訴我發生什麼事了?」
  「我打聽到那女人喜歡玩吃角子老虎,我可以站著等她等到清晨三點、四點,或者出去在
機器堆裡找她。」
  「你等她找她,不一定要自己玩吃角子老虎呀。」
  「你晃來晃去自己不玩,別人看起來多刺眼。」
  「刺眼有什麼關係,又不少一塊肉。究竟你是為鈔票在跑腿,和電影裡到內華達來辦案的
私家偵探不同。是不是。又想把賭輸的錢由公款開支了?」·
  「不會。」
  「發生什麼事了?」
  「打了一場小架。」
  「這點不須說明,你又把臉湊到人家拳頭上去了。」
  「臉難看嗎?」
  「可怕極了。」
  我走向一面大鏡,鏡子前面有張桌子,桌子上是白莎所購第二塊巧克力條,仍在錫紙封套
中原封未動。我衣服上很多塵灰。鏡中出現一個奇怪左右不平衡的臉。
  柯白莎問:「打架又為什麼?」
  「第一次打架起因於有人認為我在機器上動手腳。」
  「你打贏了?」
  「沒有,我被捕了。」
  「想像得到,之後又如何?」
  「我又見到那女孩。華先生在哪裡?」
  她說:「他應該隨時會到了。他收到電報說他兒子已上路來這裡,他正在等他。」
  「從什麼地方來?」
  「洛杉磯。」
  「怎麼來法?」
  「自己開車。業務上出了什麼緊要問題,他帶了他爸爸右手人物開車前來。那人已跟他爸
爸好多年了。」
  「費律知不知道他爸爸在這裡幹什麼?」
  「我看不見得。但他爸爸會帶他參加會議。」
  「你說他會讓他認識我們,也知道我們來此的目的?」
  「我想是的,唐諾,他真是太好的好人。」
  「嗯哼。」
  「最為人著想,格調很高的人。」
  「嗯哼。」
  「他是個鰥夫,我了解他多少有點寂寞。並不是說他又想再婚。他自負於獨立性格太重,
但他倒也不是自滿的人。他內心還有點孩子氣,所有男人都如此,他們需要母愛,尤其有什麼
不順利的時候。」
  「嗯哼。」
  「賴唐諾!我說什麼你有聽到嗎?」
  「有,當然有。」
  「為什麼嗯呀哼的,不發表一點意見?」
  「你不是要我同意你嗎?」
  「遇到像華先生這種好人,除了附和我說的之外,你應該也加述一點他的優點。」
  「我不會,世界上也沒有人會。」
  她的嘴唇變成一條薄薄的橫線:「你這小龜兒的,有的時候我真恨你恨到極點了。」
  「那根巧克力條你不吃了嗎?」
  「送給你。」
  「我不要,它怎麼啦。」
  「我不知道,第一條吃了不太舒服。你吃過晚飯嗎?」
  「還沒,我一直忙著。」
  「華先生建議我們一起用餐––當然是指假如你回來的話。」白莎的嘴露出了痴笑:「他
說他要讓他的兒子見見我。他對這一點好像特別有興趣。」
  「那很好。」
  門上有敲門聲。
  「去開門,親愛的。」我打開門。華先生在門口,身後一位男孩明顯是他兒子。頭額一樣
很高,長而直的鼻梁及很好的唇型。父親的眼睛較為熱情有幽默感。男孩的色澤相同沒有皺紋
。但已有人生掙扎得不到樂趣的感覺。男孩後面是個四十歲的男子,禿頭,很魁梧,非常精明
,體型有如灰熊。
  華先生說:「費律,這位是賴唐諾。賴先生,這是我兒子華費律。」
  體高的年輕男人對我點點頭,伸出手很有禮貌但並不熱衷地和我握手。他說:「真是很高
興見到你。」
  「請進。」我說。
  那父親真當回事地說:「柯太太,容我來介紹我的兒子,費律。費律,這位是我和你談過
的女士。」
  費律好奇地看了她一眼,鞠躬道:「柯太太,高興見到你,父親說起你很多。」
  長得魁偉的男人看我們好像把他疏忽了,笑著向我伸出一隻手說:「我姓艾。」
  「賴。」我說。
  我們握手,華先生警覺到這情況說:「喔,對不起,」隨對白莎說:「請容我介紹艾保羅先
生,他和我在一起很多年了,是我們公司的諸葛亮,我只管拿盈利和付所得稅,他管理公司賺
錢。」
  艾先生微笑著,好意的微笑,健康、魁大、有力,不在乎任何人說任何事的微笑。
  白莎滿臉笑容,她真的從椅子中起立,做起女主人來了。她打電話叫送雞尾酒上來。
  華先生對我說:「我知道兒子要來,建議柯太太我們可以一起晚餐,你有沒有到處參觀一
下?」
  「有。」
  「發現什麼有興趣的嗎?」
  「一點點。」
  「有荀小姐消息嗎?」
  「有。」
  「你沒跟她談話吧?」
  「有談話。」
  他停了下來觀望著我,好像我說了什麼出他意外的話,隨即他笑著說:「我和費律之間沒
有秘密,費律知道柯太太經營私家偵探社,而我聘請她來找尋傅可娜,他知道你賴先生是為她
工作的,所以假如你找到任何可以稱為線索的,不必隱瞞。」
  我自口袋中拿出那信封,交給小華先生說:「是她的筆跡嗎?」
  他急急拿起信封,站著觀看,「是,是她筆跡。」他說。
  老華先生搶過信封說。「柯太太,你是對的,這人工作效率真快。」
  「我告訴你他很快。」
  老華先生把手伸進信封,當他發現裡面沒有信紙時,臉上現出疑問的樣子。
  「沒有信嗎?」
  「好像如此。」
  「信要在的話,就是好線索了。」
  我點點頭。
  「信在哪裡?」
  「現在不在荀小姐手上。」
  「不在她手上!」
  「不在。」
  「她怎麼處理了?」
  我聳聳我的肩。
  「她還記不記得信中寫了點什麼?」
  「我不知道。」
  柯白莎說:「你為什麼不知道?你不是和她談過話嗎?」
  「是的,但是她的男朋友不喜歡我的方式,他把我當一個沙包打來打去。」
  「你看起來有點像。」
  華先生說:「我們告他捉他起來。」
  「那倒不必,當他真要置我死地的時候,警察來了。」
  「警察怎麼樣?」
  「不見得比我好。」
  柯白莎和華先生交換眼神。
  華先生說:「現在你可以去找荀小姐要那信紙了。」
  「最好讓事情冷一冷再說。」
  柯白莎把眉毛蹩在一起,好像想到什麼又不能全解。她說:「唐諾,回你自己的房換件襯
衫,把衣服弄乾淨一點,你還有別套衣服嗎?」
  「沒有。」
  「那只好盡量弄弄整潔了。」
  艾先生說:「正好我們可以出去送幾個電報,柯太太,請原諒我們一下。」
  衣刷把我衣服上大部份的塵土除去。但我的領帶已皺得無法復原,我的襯衣領子太髒也捏
皺成一團了。我換了件襯衣,換了條領帶,用濕毛巾敷臉直到疼痛減輕,梳理一下頭髮又回到
柯太太房間。
  門關上後她說:「有史以來你第一次這樣,唐諾。」
  「什麼這樣?」
  「給我爭氣,不過不是我要怪你,因為我不想怪你,我就是不太明白為什麼,你沒有追問
那封信。」
  我把那封信從口袋裡拿出來,交給她。
  「這是什麼?」
  「可娜寫的信。」
  「你哪裡弄來的?」。
  「荀海倫給我的。」
  「那你對華先生說了謊?」
  「沒有,我沒有說信不在我身邊,我只說現在不在荀小姐手上,現在『是』不在她手上,
她交給我了。」
  白莎小而發光的眼睛眨眨地看我:「是什麼鬼主意?」
  「你先看看這封信。」
  白莎仔細讀了這封信,向上望過來說:「我還是不明白,為什麼要隱瞞我們的雇主?」
  我問:「那封華先生給我們的信,在你身邊嗎?」
  「你給我的那封?」
  「是的。」
  「為什麼?」
  「拿出來我們再看一下。」
  柯太太說:「我們什麼也不看,先要解決傅小姐的事。」
  「我想看了華先生那封信,傅可娜的事就會清楚一點。」
  「為什麼?」
  「看這封信,」我說。「這封信是寫在高級成套的信紙信封上的,你看信紙上還有水印,
有淡淡的香料味。再看這信紙的橫徑和直徑,看他折疊的樣子,看懂了嗎?這是公司行號商業
用的信紙信封,不過有人很小心把印好的公司名字地址,用把快刀裁去了。」
  白莎眨著眼,過了一下說:「我想我懂了,說下去。」
  「華先生不贊成他兒子和傅可娜結婚,他把她找來辦公室,出個價錢,她接受了,她想辦
法失蹤,但為了自己的面子,她可以安排成強迫離開或是因懼怕某件事情而離開。」
  「為什麼還要有封信呢?」
  「這封信,」我說:「是計劃的一部份,以我們立場言,整個案子是得了錢自行失蹤,傅
可娜根本不認識什麼荀海倫,荀海倫也不認識傅可娜,但華亞賽在拉斯維加斯有朋友,這些朋
友可以幫助找一個合適的傀儡,華先生要傅小姐先寫好這封信,備而不用做第二道保險。」
  「這一點我不明白。」
  「華亞賽是費律的父親,一切也以費律的利益為優先,這是他的出發點。」
  「那當然。」
  「所以他絕對不希望兒子有什麼心理負擔,假如一個女朋友跑掉了,跑了就算了,費律能
放開心不再掛念,一切就不成問題,萬一費律念念於女孩的安危,以為她被綁架了或有生命危
險了;再不然他真正愛她,念她,不能克服,甚而影響身體前途,就像現在費律的情況時,那
封信就有用了。」
  「怎樣?」
  「他爸爸早就顧慮到會有這種事發生,記住,他是個業餘心理學家,他當然不會忽視這個
可能性。」
  白莎說:「我懂了,這時他不能從衣袖中拿出一封她寫的信來,告訴他兒子是他找到的,
他一定要把信放在一個可靠的地方,由私家偵探來替他拿出來。」
  「對囉!這個證明可娜是自己願意出走,華先生就是要我們發現這封信,他願意為此付款
,他可以把信給兒子。」
  白莎霎眨她的小眼睛說:「他喜歡和我們玩捉迷藏,我們就跟他玩捉迷藏。我們躲躲藏藏
每天拿出差費拿他六天,到第七天把這封信拿出來還可以要他獎金。這至少教他不可以把我們
當傻瓜,這也是你的計劃,對嗎?親愛的?」
  「不全是。」
  「那麼是什麼呢?」
  「原則上差不多,但這樣做我們永遠無法證明華先生有沒有強迫可娜寫這封信,所以我們
不能譴責他––」
  「賴唐諾,我看你又昏了頭,他是我們雇主,你不能譴責自己的雇主。」
  「假如我們暫時不把這封信拿出來,華先生就會四處設法想使這封信落到我們手中,當他
四處設法時就會自己暴露,容易被我們像現行犯似地捉住。」
  「捉住又如何?」
  我說:「我們對全案就多了解一點呀!」
  「唐諾,你又出軌了,你一定為了傅可娜破碎的心。」
  「我想看到她也有一個公平的待遇,她面對的是一個有財有勢的人,而且威迫利誘並施。」
  「他做了些什麼?」
  「我不知道,不過我確信她不會因錢撤退,華先生這種人會把她綁在輪子上慢慢折磨,身
心兩方面的,事實上,他對任何阻礙他前途或想法的人,都會如此處理。」
  「唐諾,你怎麼可以這麼說他,他是個好人。」
  「他要做好人時的確可以做一個好人,但他要達到某種目的時,是非常殘酷的。」
  「人不都是這樣的嗎?」
  我笑笑說:「有的人這樣。」
  「你這是挖人瘡疤。」
  我沒接聲。
  白莎說:「去打開我那隻箱子,親愛的,那封信在拉鏈夾層裡。」
  我拿出那封信,舉起來對著光,水印的圖案及位置是相同的,我把兩張信紙並列著,傅可
娜的信是寫在華先生辦公室專用信紙上的,上端信頭上印有字體的部份被折過來,用很快的刀
裁去。
  柯白莎說:「唐諾,真有你的。」
  我把傅可娜的信折起,放回口袋。
  「下一步怎麼辦,唐諾。」白莎問。
  「我要到洛杉磯去查一查,華先生要在這裡住多久?」
  「我想還有一、二天。」
  「要不要今晚跟我回洛杉磯去?」
  「不了,白莎太累了,我也喜歡沙漠氣候,我想––」
  「有火車九點二十開。」我說:「我會預定車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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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16 18:07:05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雞尾酒對場面也沒有太多的幫助,華費律非常憂鬱,完全心碎的樣子,他父親不斷看著我
,好像一個玩梭哈的人看到對方把全部籌碼推到桌子當中,那樣仔細地在觀察我,白莎周旋在
我們當中像隻和平白鴿,盡量做個女主人希望一切順利,這種職位對白莎言是十分陌生的,一
如她現在較瘦的體形對她也是不自然的,華先生已把她催眠,使她突然發現自己仍是女人,這
對她職業決斷力會有什麼影響尚在未知之數,至於我,一直靜靜地坐在那裡,把要玩的牌緊緊
地握在胸前,談著政治與軍備,就是不談傅可娜。
  吃晚飯時,氣候是炎熱的,街燈四周小蟲圍著圈亂飛,餐廳所有門窗故意開著,當地與內
行的遊客都穿短袖襯衫用飯,大家不擔心出汗,只有靠在椅子背墊太久,才會使襯衣背上汗濕
,否則沙漠中乾熱的空氣一下就把汗氣蒸發了。
  晚飯由華先生付的款,當他在等候找錢時,費律對我說:「賴,我對你很有信心。」
  「謝謝。」
  「我知道你會為我找到可娜。」
  「你爸爸是付錢聘雇我們的人。」
  「我沒有懂,他要你找到可娜––是不是爸爸?」
  「是的,」老華先生說:「不過我給了他們一個時間及費用的限制。」
  「但是,爸,我們沒有金錢的問題,那件事後面有點不對勁,有點怪,有點危險––」
  「費律,我們剛吃飯,暫時不討論這個題目。」
  「但是你一定要答應我,我們要讓賴先生––讓柯太太和賴先生不斷地工作。」
  「這一點還是由我來決定,費律。」他轉過來看我說:「賴,假如你能找到那封信,信的
內容又足夠證明傅可娜是自由意志下故意離開的。我就算你們的工作完全成功了。」
  「你的意思是––我對這封信有什麼看法,無關緊要。」
  「這封信本身可以證明這一點。」
  「但是爸爸,我們不能就此放手,我們要找到可娜,一定要找到可娜。」
  女侍者帶來零找,華先生給了合適的小帳,把零錢放回口袋。
  我問白莎道:「你今天吃得不多,還好嗎?」
  「還好,我最近不太餓,不是沒有胃口,只是沒有以前太重時那麼貪吃。」
  華先生問他兒子:「見過這裡有名的賭場嗎?」
  「還沒有。」他說。
  華先生看著白莎說:「你要不要參加我們小賭一下,還是想回房和你助手研究研究。」
  白莎了解他的意思說:「我們先回去,還有事。」
  回到白莎房間八時已過,她關上房門說:「唐諾,最好把信交我保管。」
  我看看錶說:「等我把要調查的都查清楚,好不好?」
  「哪一方面?」
  「有關信的方面。」
  「唐諾,你到底搞什麼鬼?你去洛杉磯,又為什麼?」
  「好幾個理由,」我說:「你覺得這裡氣候好,想留在這裡。總該有人管管洛杉磯辦公室
。」
  她說:「唐諾,你不必緊抓住牌連我也不給看,你究竟為什麼要去洛杉磯?」
  「只是想到一個小小的可能性。」
  她歎氣道:「好,你一定要如此,你就去你的。」
  「你什麼時候回來?」
  「還沒決定,這裡挺不錯的。」
  「你指氣候不錯,」
  「當然指氣候,還有什麼能使我留在這一毛不生的地方。」
  「我哪會知道。」
  「我想你也不會知道,走你的吧。」
  「火車離開之前,不要告訴華家父子我要走。」
  「我怎麼說你哪裡去了。」
  「告訴他們我突然留張條子,要去查點東西,我乘火車去了洛杉磯,叫你在此等我,說是
我的意思請旅社九點半才給你通知。」
  她說:「華先生對這件事也許會不高興。」
  「是的,」我說:「也許會不高興。」她注意我,想知道我在打什麼主意,爾後生氣地轉
開不理我。
  我開門走回自己的房間,把要用的東西拋入一個手提箱,自從替白莎跑腿我已養成隨時出
差,所攜物品不超過手提箱為多,我還有半小時時間,我又拿出那封信研究,再仔細回想我和
所有人的對白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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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16 18:07:10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火車準時進站,我爬上去時離開車尚有十五分鐘,我定好的是下層臥鋪,經過火車站及沙
漠的熱氣,進入有冷氣的車廂使人覺得清涼舒服。反正也無事可做,我脫衣進臥鋪把一條毛毯
蓋上,冷暖正好合適,我就開始睡著,連火車什麼時候起動出站也沒有覺醒。
  半途我夢到火車遇到地震,前面的鐵軌扭曲,火車似蛇行前進,終於全節出軌,翻滾,滾
了又滾。
  一個帶沙嗓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下鋪九號,下鋪九號––下鋪九號。」我終於了解夢
到地震是因為有人在拉扯裹在我身上的毛毯。
  我用手指搓搓眼說:「怎麼啦。」
  「警察現在要見你。」
  「搞什麼鬼?」我一面看是不是在做夢,一面還真生氣他打斷我好睡。
  「把裡面燈打開。」另外一個聲音說。
  我自臥鋪坐起,把布幔拉開。
  施警官站在走道上,身旁站的是穿了制服的車廂服務員。
  火車以不太快的速度前進,左右搖擺相當明顯,臥車廂內所有布幔都是綠色,燈光反射到
施警官的臉上也成綠色,好幾個乘客自布幔中鑽出來看發生了什麼事。
  我疑問地問施偉廉:「怎麼回事?」
  「你馬上回去,賴。」
  「回哪裡?」
  「回拉斯維加斯。」
  「什麼時候?」
  「現在回去。」
  「火車八點三十分到達洛杉磯。」
  他看看自己的錶說:「我是二點半漢麻站上的車,火車三點十分會在巴斯妥稍停,你穿好
衣服我們下車。」
  「這是我幫你忙,你給我的回報嗎?」
  他想說什麼,但改變主意說:「穿好衣服,現在是公務,我也身不由己,只能告訴你這些
,真的。」
  「你怎麼來的?」我問,一面接受事實把睡衣換下。
  他用手肘撐著上層臥鋪邊緣,向下望著我說:「飛機,另外有汽車追這輛火車,我們先回
去,隨即––」
  上層臥鋪上位男人不耐地說:「能不能靜一點。」
  「對不起,」施警官說。
  服務員趕過來:「對不起,請你們幫忙,不要吵別人。」
  「不要緊,」我告訴他:「我們不講話就是了。」
  我不講話穿衣服,當我整理好,施警官的大毛手伸入幫我把手提包拿了。他把我帶到盥洗
間,他問:「你要拿些什麼東西進去?」
  「牙刷,梳子––」
  他看看錶說、「好,我來伺候你上。」
  我刷牙,梳頭,洗臉,伸手去拿手提包,施警官只把手提包打開向著我,他沒放手,我把
東西放入,他把提包閉起,提在他的毛手裡。
  「我自己提。」我說。
  「沒關係,我來。」
  服務員過來,「噓,」他說:「再幾分鐘就到巴斯妥,只停半分鐘,你們請準備。」
  施警官點點頭。
  「下車在那一頭。」服務員說。
  我點了支煙問施警官:「到底怎麼回事?」
  「對不起,賴,我現在不便告訴你。」
  「那就不必告訴我,你神秘兮兮辦謀殺案嗎?」
  話已出口,我恨不能自己把舌頭咬下,施警官的臉色已告訴我要知道的至切。
  「你怎知道有人被謀殺了?」
  「有嗎?」
  「你剛才在說。」
  「別亂講,我說你神秘兮兮,好像你是在辦一件謀殺的案子。」
  「你不這樣說的。」
  「當然是這樣意思。」
  「你知道知道不是。」
  「我知道是的,我只是用個比喻,有什麼你不能告訴我的?」
  「到拉斯維加斯之前,我們不提這些。」
  火車慢下來,我們照服務員指的方向走,服務員已站在門外一手握著門把,當火車停下,
他跳上月台打開車門,站在月台上車門旁,我看得到他的眼白。
  沙漠夜晚就是如此特殊,車廂中需要空調,但是空氣非常不新鮮,一跨出車廂空氣乾燥新
鮮,但冷得像把刀一樣沖進我的肺裡。
  我拿點硬幣給他做小帳,他伸手要拿,想想又把手縮了回去,「不需要了,我不收小費,
早安,先生們。」
  施警官輕輕地笑著。
  提了我的手提包,他走在前面,一如識途老馬,一出車站我看看天上,星星一顆顆清楚地
在閃爍,好像離我們很近,而且布滿了穹蒼,標準沙漠氣候,熱氣已全消,乾燥而冷得令人發
抖。
  「有沒有風衣?」施警官問。
  「沒有。」
  「沒關係,汽車裡是暖的。」
  過了馬路,我們走向一輛停在路邊的汽車,一位男士跳出車來把車後門打開,施警官讓我
先進車,把手提包拋入,然後自己爬進來,坐我身旁。
  「走吧,」他告訴司機。
  車子離開車站地區,轉彎走上公路,經過一個橋。車子裡是暖和的,但四周的景色,因為
只見到星星,黑暗,沒有建築物,使你體會到是冷的。
  我對施警官說:「這裡氣候真不錯。」
  「是嗎?」
  「到底是為了什麼?是不是我犯了什麼罪?」
  「我只負責帶你回去,其他一切都回去再說。」
  「我要是沒有犯法,你沒有權可以把我從火車上拉下來,送我回拉斯維加斯。」
  「警長說要我帶你回去,我就帶你回去。」
  「這是什麼車子?」
  「我租的車子,我可以租飛機飛我們回去。」
  我說:「還好我們是朋友,假如我們不是朋友,可能你什麼也不肯告訴我。」
  他對我笑著,司機把頭轉了一點,眼睛在看路況,耳朵聳出來聽著。車速恰越來越快,我
把自己縮在車座角上不再開口。施警官把一支雪茄尾端咬掉開始抽煙。一時除了引擎聲音外,
只有沙漠勁風刮過車窗的聲音。偶而換車道的時候車子跳過白色反光圓點,發出一點跳動聲,
半小時後車速降低。
  不遠處多種顏色的燈光顯示一條小的跑道,司機把車速減低以便找到轉入的道路,而後轉
入,我立即聽到飛機引擎的聲音,也看到飛機開亮它的前燈。
  施警官對司機說:「我要張收據,可以報公帳。」
  司機拿了施警官給他的錢,開了張收據。施警官打開車門,抓起了我的手提包,我們離開
汽車進入刺骨的冷風。汽車轉頭回向公路,我們步向穩速轉動著推進器的飛機。施警官用嘴角
對我說話:「他們要是知道我漏什麼消息給你會撤了我的職,他們希望你回到警長辦公室之前
,不知道是為了什麼。」
  「到底為什麼?」
  施警官估計腳下距離飛機的遠近,稍稍減慢步伐使我們不會太快接近飛機,他問:「你幾
點鐘在旅館離開柯白莎的?」
  「為什麼?我不能確定,喔!也許可以,八點過不久。」
  「離開後到哪裡?」
  「回自己房。」
  「做什麼?」
  「整理行裝。」
  「你沒有遷出?」
  「沒有,我讓白莎來辦,反正房間費要多收一天,白莎管帳,她知道我走了。」
  「你沒有告訴旅館任何人你走了。」
  「沒有,只是拿起提包走人,我在桌上留張字條給白莎。」
  「這隻手提包是你唯一行李?」
  「是的,怎麼啦?」
  他輕聲地說。「有人被殺死了,警長認為你有問題,我不知道他為什麼會有這種想法,有
人給他點消息,他認為可靠性很大,你要小心了,上了飛機不要開口。」
  我說。「謝了,警官。」
  「算了。」他含糊地說:「多動點腦筋,看看有沒有不在場證明。」
  「什麼時間之內的不在場證明。」
  「從八點五十分到火車開動為止。」
  「那麼行,我九點左右來到車站,火車九點五分進站,我自己一個人上的車。」
  「車廂服務員沒見到你。」
  「沒有,他在照顧別人,我沒有行李,我自己上車,我有點累,脫了衣服我––」
  「不要講了。」他阻止我說下去,因為飛機前面隱約出現了飛行員的影子。
  「準備好了?」他向飛行員。
  「好了,上機吧。」對方回答。
  我們爬上機艙高度很低的單引擎飛機。飛行員好奇地看著我,又問:「以前坐過飛機嗎?」
  「有。」
  「懂得安全帶這一套嗎?」
  「懂。」
  飛行員拉上一道他背後的布幔,給飛機加馬力,我們慢慢滑向跑道,經過一陣抖動就升空
起飛,留下跑道在飛機後面看起來似一道短短的彩虹,施警官輕扣我膝蓋,把右手食指豎置唇
前示意我保持肅靜,把我的手提包放到他小腿與機艙壁之間,離開我拿得到的位置,又把小腿
靠緊立,閉上眼,不久進入睡鄉。
  我覺得他不是真睡,看起來他希望我去拿手提包,再當場捉住我。我回想到他一上火車就
自動拿我的包,之後我的手提包沒有離過他的手。我又注意到他特別注意我的衣褲,尤其是在
車上盥洗的時候。警長對我的懷疑一定不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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