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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偵探推理類[E. Stanley Gardner] 柯賴二氏系列八 黑夜中的貓群【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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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17 19:46:43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柯白莎走進辦公室的時候,卜愛茜自打字機上抬頭看向她。
  卜愛茜說:「我想你把十點三十分和南喬其先生有約這件事忘記得乾乾淨淨了,是嗎?」
  「那倒是真的」白莎承認道:「他來過了嗎?」
  「非但來了,他不斷在這裡踱來踱去,猛咬下嘴唇。他極度神經質和不安。」
  白莎一屁股隨便坐下,「嘿!」她說:「這就是和警察稱兄道弟的結果了。這渾蛋警探今天
早晨在吃早飯之前闖進了我的家,讓我餵了他,把我拖來拖去好像我是他的副手似的––他管
我有沒有自己的事要做。我自己的事可也是重要的!不做事哪來飯吃––他離開的時候是不是
很不舒服?」
  「我怎麼會知道?至少他擔心極了。他用了兩次這裡的電話。」
  「你沒注意地撥的是什麼電話號碼吧?」
  「沒有,他只叫我給他一個外線。之後,他自己撥的號。」
  「有要你轉什麼話嗎?」
  「要你一上班馬上和他辦公室聯繫。」
  白莎露齒道:「再也神氣不起來了嗎?神氣活現!在我耳朵聽著的時候摔話機?嘿!」
  「我個人覺得他擔心到發瘋了。」愛茜道:「那個盯上你的警官是哪一個?宓善樓嗎?」
  「嗯哼。」
  「我認為他倒不是壞人。」
  「你要喜歡條子的話,他是個好條子。」白莎厭煩地說:「我天生不喜歡條子。只希望和他
們分得遠遠的。他們都一樣的自以為了不起。隨便到別人家中,吆五喝六的!真是去他的!
  「到底為什麼?」
  「看起來好像北太太謀殺了人了。」
  卜愛茜的眼睛睜得圓鼓大。
  白莎說:「可能是意外,不過警察不如此想––我也不如此想。」
  「死的是什麼人?」
  「冷莎莉,北家的女佣人。」
  「有動機嗎?」
  「妒嫉。」
  「為她丈夫。」
  「有封匿名信說她丈夫和莎莉在鬼混,說莎莉肯去他家做女佣為的就是接近他。但是,這
封信好像是莎莉自己寫的。」
  「那是為什麼呢?」
  「也許是可以藉機攤牌。她在愛北富德。北富德拖拖拉拉的,當然不肯為她離開太太。他
也不可能這樣。因為他的錢都在太太那裡。反正就是這樣一筆爛污帳。」
  「北太太說什麼?」
  「北太太連鬼影子也見不到。她溜了。她一定是在我去跟蹤她之前殺的人。也可能是我去
她丈夫辦公室的時候。
  「這個姓北的,交際倒實在廣闊得很。不少女人在他生活圈子裡––真是不少。近因很可
能是因為他的一個老情人在星期一去他辦公室,他女秘書又懂得在她進去後把辦公室門關上,
冷莎莉又正好在他辦公室對窗的牙科診所看牙齒。從對窗的牙醫椅子上看向這邊辦公室內景,
可以說清清楚楚。」
  「你在跟蹤北太太的時候,她會不會緊緊張張好像犯過法似的?」
  「一點也不像才殺過人的樣子––等一下,她一定是在我跟蹤她之後才去殺的人––定是
這樣!老天!我為什麼早想不起來呢?」
  白莎的語調越來越激動。
  「為什麼?」愛茜問。
  「我在跟蹤她。她走出屋子來,順手帶著她的貓帶上汽車,開車離開––去一個她在電話
上聯絡好的地方。她手裡除皮包之外,並沒有任何大一點的手提物品。然而,她突然經過一個
十字路口,搶一個快要變的燈號,把我拋掉。她回到自己家去,把莎莉殺了,把必要的東西裝
起來,再溜掉––為什麼?」白莎自己問自己,興趣在漸次增高。「我說不出她起意要殺人是
什麼時候的事一定是在要過那十字路口之前不久。再想想看,有什麼因素,使她在開車的時候
,突然想到要趕回去殺掉她的女佣人?」
  「你想是哪一個時候,有什麼東西,激發了她的決心?」卜愛茜問。
  「應該是沒有錯的。她車開得不快,顯然沒有注意到我,一心出去和打電話給她的人見面
,突然她發起瘋來,經過十字路,左轉,之後一定又左轉,回頭了。我以為她一定右轉,所以
跟了個空。」
  「你準備怎麼辦?」愛茜說:「你要幫北先生來證明她是無辜的嗎?北先生到底肯不肯忍受
自己的太太?」
  「忍受!」白莎喊道:「他要比忍受自己親兄弟更忍受得厲害。沒有她,他連乘計程車錢也
沒有。他必須要把她找回來,想辦法把事情解決掉。」
  「那麼你要想辦法證明她是無辜的。」
  「我?」白莎宣布道:「我要去釣魚了。」
  「我不懂。」
  「我們這個合伙事業,當賴唐諾在這裡的時候,最大的困難是他不知道什麼時候該收手。
他以為他是萬能的。不管運氣背到什麼程度,他還是不下車,死活玩下去。」
  「他不是每次都脫險歸來的嗎?」愛茜據實地說。
  「那是沒有錯」白莎道:「但是他脫險的時候身上也剩不了多少皮毛,這種生活對我言來太
緊張了。」
  「對於這件案子你要脫手不管了?」
  「脫手,沒這回事。」白莎道:「本來就沒有上手。北先生要我用二千五百元擺平一件二萬
元的裁決賠款。好,我給他辦妥了。結果如何?他沒有錢,錢要等他太太帶出來。他找不到他
太太,因為他太太––」
  「他太太怎麼樣?」卜愛茜看到白莎自動停下來,就問道。
  「我只是猜一下,他太太的出走可能是因為殺了莎莉的緣故。當然,也可能她發現了莎莉
的屍體所以才出走––不管怎麼樣,她溜走了。北富德找不到他太太,他就無法找到擺平這件
案子的鈔票。」
  「你想他會另外委託你去找他太太嗎?」
  「也許,但是我找得到嗎?那麼許多警察都出動在找她。他們接觸面大,人數又多。我怎
能和他們競爭。我要去釣魚。唐諾的毛病是不會知難而退,我懂得,我要退。我要在自己混過
去混得太深前,知難而退。」
  柯白莎示意地向自己私人辦公室方向一指。「裡面有沒有什麼信件?」
  「半打信件。」
  「重要的有嗎?」
  「沒有緊急要回信的。」
  「好吧,我不進去了,我就從這裡開始溜。」
  「南先生再回來我怎麼跟他說?」
  「告訴他有人招我出城辦事去了。每個人來你都這樣告訴他,北富德、宓警官和所有的有
關人員。我要到這件事結束之後再回來;到時候也許輪到我來撿一點鈔票。目前。我知道,我
要是把頭伸出去,難免喀嚓一下––再說,現在抽腿尚還不晚,否則,一旦牽進去,一定要等
案子結束才可以打退堂鼓。我為什麼要那麼辛苦,我要去休閒一下。不要自找麻煩。」
  「萬一有緊要的事,我到哪裡去找你呢?」
  「拜波島。」
  「假如宓警官找你,要你做證人。」
  白莎的臉鐵青,無味地說:「叫他自己去––算了,告訴他我出城去了。」
  「他可能會以為你到什麼地方會北太太了。」
  白莎惡意地露齒道:「讓他去以為好了。我還希望他會。我更希望他派人跟蹤我。這可惡的
傢伙我還希望有一天他被自己的雪茄煙咬死。」
  柯白莎環視辦公室一周,開始向門口走去。
  白莎的手正伸向門球時,電話鈴響了。
  卜愛茜伸手去拿話,兩隻眼睛看向白莎問她的指示。
  白莎說:「我知道你要是說了謊,良心會好幾天不得安寧。這樣好了,我幫你一個忙,使你
不必說謊,說我不在這裡。」
  她一下把門拉開,一腿就跨出了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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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17 19:46:47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柯白莎大步邁往辦公室,臂上夾著幾份捲起來的報紙。
  卜愛茜說:「我曾經想找你,但是找不到。你離開了旅館。」
  「要趕潮,所以一定要早起。」白莎解釋道。
  「運氣怎麼樣?」
  「魚兒不上鉤。」
  「一個男人已經來了兩次了。」愛茜道:「他不肯留下姓名,他說有十分重要的大事。」
  「他看起來有錢嗎?」白莎問。
  「不多,像是個一般拿薪水的。」
  「嘿。」白莎說。
  「他會再來的。他急著想見你。而且說一定要親自見到你。」
  「我會見他的」白莎道:「而且我一定得見。唐諾既然去歐洲,留我吃辛吃苦替他賺錢,我
就選一些容易的案子,吃不太飽,也不餓著,沒有危險,也不吃力––」
  門被打開。
  卜愛茜一看來人,急急低低地說:「他又來了。」
  柯白莎把『接見客戶』的笑臉擺在臉上,她迎向來客,全身透著能幹的姿態。
  「早安!我能幫你什麼忙?」
  「你是柯太太?」
  「是的。」
  「柯白莎?柯賴二氏私家偵探社,兩位老板之一?」
  「沒錯。」白莎微笑道:「請你告訴我,你想要我做什麼?很多偵探社只接他們在行的案子
,我們這個偵探社什麼案子都接,只要有鈔票。」
  那男人把手伸進他上衣內口袋,「很好,柯太太,請你先接這個。」他說。
  他把一疊文件塞進柯太太手裡。她拿起來,一面看上面的打字,一面問:「這是什麼?」對
方的回答快得有如機關槍開火。他說:「洛杉磯郡高等法院開庭通知單。原告彭茵夢,控告被告
柯白莎。這裡是給柯白莎本人,及柯賴二氏中柯白莎部分的相同兩分開庭通知單和原告聲訴書
。高等法院要你柯白莎本人出席的時間是––」
  白莎把拿著文件的信收回,想要把文件摔出去。
  「別這樣。」那人警告她說:「這樣對你半點好處也沒有。有什麼問題,可以去請教你的律
師,根本不必怨我,你多看一下內容,再見!」那人一口氣說完這些話,顯然他背得很熱,是
個有經驗的法庭文件送達人。在白莎能找出她想用的詞彙來罵他之前,他早已一溜煙似地脫離
現場了。
  卜愛茜是較早開口的一位,她說:「這是什麼鬼話名堂呀?」
  柯白莎把捆住文件的橡皮筋拿下來,她展開文件,大聲地念道:「
  加利福尼亞州,洛杉磯郡高等法院分院
  原告:彭茵夢
  被告:柯白莎(本人及柯賴二氏私家偵探社中資深合伙人計兩種身分)
  賴唐諾(本人及柯賴二氏私家偵探社中資淺合伙人計兩種身分)
  上述原告控告上述被告,基於以下之事實:「
  一、上述兩被告於洛杉磯市開設合伙之柯賴二氏私家偵探社。
  二、本年四月八日,於加利福尼亞州,洛杉磯郡,洛杉市,上述被告,當眾故意,惡意發
表不確言論,破壞原告的性格和忠實,影響原告名譽至無法估計之程度。
  三、在上述時間,在一位北富德的私人辦公室裡(北是原告的雇主),被告說原告是「刁
滑的騷蹄子」。說原告愛上了老板,要把老板娘趕走,可以和老板結婚;說原告從門裡偷看辦
公室內所發生的事情;又說原告寫匿名信給老板的太太,說原告是「口蜜腹劍的女人」。被告
說,由於原告所寫的匿名信造成了一位北富德家的女佣––冷莎莉的死亡(死亡原因警方尚在
調查中)。
  四、被告所云一切皆為故意造謠。都是不確實的。被告在說這些話時,明知其不確實,還
是故意說出來,目的是中傷原告。
  五、所有上述被告所說的話,都是當著原告、原告的雇主,及其他的證人所說的,因此原
告發覺被窘,大大的精神震驚,情緒創傷。由於上述被告所說的話,就在上述四月八日的時間
,原告的上述雇主,解聘了原告。
  六、被告所說的一切皆非事實,在被告說話的當時立即被上述其他證人中之一人證實,可
見被告確為有目的,惡意的破壞名譽,損傷人格。
  是故,原告要求被告支付五萬元的實際損失,另加五萬元監戒性及懲罰性的賠款,合計十
萬元。原告訴訟的一切費用,依慣例由被告支付。
  原告代理律師高弗林
  海風帶給柯白莎的活力,一下自她體內溜光。她一下坐在椅子裡。「他媽媽的!」她說。
「但是,她怎麼可以告你呢?」卜愛茜一本正經地說:「你又沒使她受捕或其他損失。」
  白莎說:「她一定是瘋了。大家還沒有離開北先生的辦公室,一切就都已經弄清楚了,信是
冷莎莉寫的。至於為什麼,只有天知道。不太說得通。寫匿名信。使北太太懷疑自己。但是她
就做了這件事。這件事和茵夢無關,大家都已經知道了的。」
  「你有沒有向她道歉?」
  「當然沒有,除了流掉一點眼淚外,她什麼損失也沒有呀。」
  「但是在告訴狀裡她說她被老板開除了呀。」卜愛茜說:「既然她是清白的,為什麼要開除
她呢?」
  「我也不了解」白莎說:「我看一定是為了別的原因。那天早上,在宓警官和我去他辦公室
前,他們本來就吵了架的。」
  「你怎麼會知道?」
  「我至少知道她曾經哭過。老天!說不定那個『同花假順』利用我說她的機會,把她開除
了。」
  「說不定是這樣的。」
  「好!我馬上給他顏色看。」
  「她怎麼可以用這理由告合伙人呢?」卜愛茜問:「這件事和唐諾一點關係也沒有呀。」
  白莎說:「他們認為我的行為代表我自己,也代表我們的合伙事業。我可以把案子拖一拖,
就說唐諾在歐洲,等回來再打官司––不行,我就一個人代表兩個人打官司。我們不必讓唐諾
擔心,唐諾回來時候,一切都已經過去了。」
  白莎看了一下她的手錶。「我去看北先生,給他點顏色看。我一下就可以查出背後在搞什
麼鬼。我才不會讓他利用我做藉口。唐諾不在我就會出錯。本該是個簡單的案子,一出馬發現
有困難我不該去釣魚的,現在別人要告我們十萬元,說是要賠償損失,嘿!」
  「狀紙裡說你罵過她的話,到底是不是你罵的?」
  白莎一把把門打開。回頭道:「當然,除了我還有誰?」她走人走道,乘電梯下樓,在大樓
前找到一輛計程車。把北富德辦公的地址告訴駕駛,再加一句;「要快!」
  北富德接待室裡的秘書是新到任的。瘦瘦,高高,四十左右,高顴骨,鷹勾鼻,黑黑的,
臉孔很嚴峻。「早安。」她說。
  「北先生在嗎?」
  「請問你是哪一位?」她說話聲音拖得很長,一個簡單的問題變得很正式。
  「柯白莎。」
  「柯小姐,你有名片嗎?」
  「柯太太。」白莎說:「我是為公事來看他。我沒有和他約好。我以前來過幾次。你這些說
詞留給別的人好了。你別管了,去他的這些假文章,我要進去了!」
  白莎大步邁過接待室,根本沒理會那高高,正經八百女秘書的抗議。
  她一下把私人辦公室門打開。
  北富德仰靠在椅背上,兩隻腳放在辦公桌上,腳踝互相交叉著,一張日報張開著蓋在臉上。
  「赫小姐,沒關係」他說:「把要簽字的信放桌子上好了,我等一下來簽字。」
  他把日報自臉上掀開一點。
  柯太太重重把門碰上,牆上的畫都在抖動。
  北富德把日報移開,又出意外,又生氣。「老天!柯太太!為什麼不請赫小姐通報?」
  「因為我等不及了。」白莎說:「再說這位小姐說話不乾脆。把你的腳放下來,告訴我什麼
意思––你把彭茵夢開除了。」
  北富德慢慢把報紙折好,把腳放下來,看著白莎有點發愣。
  「她是我的雇員,不是嗎?」他問:「我當然有權開除我自己的雇員。」
  白莎怒氣地說:「不必那樣正經。看來你已經受了新秘書傳染了。你的雇員,你要什麼時間
,什麼原因開除她都可以,只要不把我拖進去。她現在告我十萬元,說是因為我破壞了她的人
格,所以你開除她。」
  北先生自椅子上前傾,把雙腳重重一踩站起來。「你說她怎麼著,柯太太?」
  「她告我,要我賠十萬元。」
  「我不相信。」
  「她如此做了。開庭傳票在今天早上送達到我手了。」
  「她到底說了些什麼?」
  「她說我說她是刁滑的小妮子,說她愛上了老板––你說信是她寫的。而你是為了這些事
開除她的。」
  「為什麼呢?這個無事生非的人,她知道不是這樣的。」
  白莎舒服地坐下來,自接到傳票到現在她首度輕鬆下來。「我到這裡來主要是想找出這原
因。」她說:「我倒要問你,你為什麼要開除她?」
  「一點私人的原因也沒有。」他說:「至少可以這樣說。」
  「少給我兜圈子」白莎怒氣地說:「你為什麼要開除她?」
  「好吧。有一個原因是她太漂亮了。她具有挑撥性。她不但真的漂亮,而且知道自己漂亮
。」
  「那有什麼關係?」
  「嘿,假如有一個像谷佳露一樣注意你行動的小姨子,又有一個谷泰麗那樣容易起疑的丈
母娘,就太有關係了。」
  「是她們叫你開除她的嗎?」
  「不是,不是,你別弄錯了。她們絕沒有正式建議。茵夢是個非常不錯的女秘書。一個好
女郎,只是她也有,也有某種習慣––習慣––」
  白莎把身子向前,兩眼注入他的兩眼深視著。「你到底是在做外交工作,還是想解決問題
」她說:「有話快說,有屁就放,宓警官來之前,你和她吵了一架,昨天早上我送來時她眼淚還
沒有乾。她哭過的。你是在我和宓警官進來之前告訴她你要開除她的,是嗎?」
  「倒也不是,不完全是。」
  白莎忍氣地說:「好,你給我聽仔細了。我知道你們兩個爭執過。假如,你那個時候告訴過
她,你要開除她,或是在那個時候,你告訴過她,可能你無法留她在這裡工作,那麼,我可以
證明,她的提出告訴,完全是一種恐嚇。要知道,我一定要證明她的被開除,和我所說的沒有
關係。」
  「我向你保證,她的被開除不是為了你這件事。」
  白莎吐口氣,坐回椅子。「喔,你可以?多可愛呀?你是否常常沒有理由會開除秘書的?」
  「但是,柯太太。我是有理由的,我在解釋呀!」
  「我是在聽呀!」白莎揶揄地說:「我一直在一聽再聽,你也在一再地講。但是始終沒有解
釋出名堂來。我也沒聽出道理來。」
  「柯太太,老實說,我不瞞你,原因倒是有好幾個的。我也是沒有辦法確定告訴你哪一個
是決定因素,因而我沒有直接說出來。不過,那女人太自信於自己的美麗。所以,任何一腳跨
進我辦公室,第一件事就會奇怪––嗅!你懂我什麼意思。」
  「我不懂!」白莎說:「弄不好你自己也一點不懂。」
  「還有另外一件事。」北先生說:「她也不太穩重。」
  「哪一方面?」
  「她會洩漏她無權洩出去的消息。」
  「這才有點意思了。她洩漏了什麼消息了?」
  「當然,柯太太,我––等一下,這是我不想說出來的事。」
  「不過是我想知道的事。」白莎說:「你已經把我混進一團糟去了,你有責任把我弄出來。
到底她把你什麼消息洩漏出去了?」
  「她不太穩重。」
  白莎變臉了。「你說話像跑馬燈。第一次我們說到要緊關頭,我們又必須重新開始,老天
,我恨不能把你當馬來騎,自己抓住你的疆繩。抱歉我沒有耐心,你說到她不太穩重,她洩漏
消息,什麼消息!你說!」
  「是她告訴我丈母娘的消息。」北說。
  白莎眼睛亮起,「這才像話,她說了些什麼?」
  「她告訴她,我找到梅寶就準備解決南先生罰款的事,這是為什麼我上天入地地在找她。」
  「這有什麼要緊?」
  「要緊得很。」
  「我看不出來。」
  「第一,谷太太知道我想解決這件罰款事,她不會同意梅寶付錢出來。第二,我一直在對
谷太太說我多關心梅寶,萬一她出走,我會如何傷心。我希望她會傳消息給梅寶,梅寶會自己
回來。現在,假如谷太太知道,我之找梅寶完全為了金錢的理由––你看我會怎樣急––」
  「你為什麼不把我教你的一切告訴丈母娘。你應該對她說,你是不希望梅寶離家出走的。
但是她真要走,天下女人多的是––」
  「這當然也是很好用的一招,但是在我這件特別情況下,是不靈的。我在辦公室初聽也覺
得是妙計,但是一回家面對丈母娘––我覺得換一種方法較為有用。」
  「原來如此,請我提建議,只是不去應用,是嗎?」
  「可以如此說,是的。」
  「好吧,我們再回頭來說你那女秘書。她洩漏這個消息給你丈母娘,你又是怎樣會發現的
呢?」
  「我怎麼會發現的,老天!那是因為我丈母娘有神經病;她一再說我找他女兒為的是錢。
我找她的目的是向她要錢,否則我才不會關心。」
  「這些是在冷莎莉的屍體發現之前嗎?」
  「是的,當然。」
  「是什麼時候?」
  「正確地說,這是在星期三我結束辦公之後不久。她在我吃完飯後一直不斷地在我耳邊嘮
叨。想想看,我會對彭小姐好臉色嗎?」
  「所以,星期四早上你來上班的時候,你本來就是一肚子不高興來的。那就是昨天。你生
氣,你一晚沒睡好。你把彭茵夢叫進辦公室來要給她好看。是不是?」
  「可以這樣說。」
  「你是知道有警官這天早上會來拜訪你的,是嗎?」
  「是的。」
  「是你建議,找你談話辦公室比在家裡方便的,是嗎?」
  「是的,我不希望丈母娘稀裡嘩啦把許小姐也拖了進來。」
  「而在我們來找你之前,你還是把彭茵夢叫進去訓了一頓?」
  「我是指責她了。」
  「你說了些什麼?」
  「我說她主動多嘴說她不該說的事。」
  「她反應如何?」
  「她說她只是替我招呼丈母娘。她認為如此說對我有利。」
  「你如何?」
  「我說辦公室要一切由我作主。」
  「說下去,之後如何了?」
  「然後,她又說了不少我認為不知輕重的話,我真正火了。我告訴她,她如此魯莽真叫做
老板的我十分為難了。」
  「你到底用了些什麼詞句?」
  「我是在生氣。」
  「你用了什麼詞句?」
  「我說應該請個臭皮匠把她的大嘴巴縫起來。」
  「之後呢?」
  「之後她就哭了。」
  「說下去呀,不要我一句句問,你才問一句說一句。之後又怎麼啦?她哭了,你開除她了
,是嗎?」
  「沒有,我沒有說。她站起來,離開這辦公室,一句也沒有說,坐在她打字機前面。」
  「還在哭?」
  「大概吧。至少離開辦公室的時候,她在哭。」
  「所以你也站起來,跟了她出去––」
  「沒有,老實說,沒有。」
  「那麼你幹什麼?」
  「我就坐這裡等著––之後你來了。」
  白莎生氣地說:「可惡,那個時候你趕出去,當時當地把她開除了,不是什麼也沒有了。」
  「那時連我自己都不能決定要開除她。我發了脾氣了,我要冷靜下來想一想,我––」
  「你在她冷靜下來時會開除她的,是嗎?只是不要在她激動時告訴她,免得弄得不太好看
。」
  「我真的不能作決定。老實說,柯太太,我有點手足無措,不能決定該怎麼辦。」
  「在這些事發生後,你當然不會讓她繼續為你工作吧?」白莎問。
  「我不能確定,其實這件事我自己也是有一點不對的。」
  白莎大聲道:「老天,你一定要把你頭牽進水箱,才肯喝一口水嗎?」
  「柯太太,我不大明白你的意思。」
  「其實你只要說一句,為了她不穩重,你本來就要開除她的。你已經下定了決心,唯一你
沒有在宓警官和我兩人駕臨之前告訴的原因是她正在哭,你不想刺激她太深。所以你決定宓警
官和我一走你就要告訴她不必再為你工作了。你一旦如此說,就可以證明她之被開除和我柯白
莎怎麼說都毫無關係。現在你明白了嗎?」
  「是的,我明白了你的法律觀點了。」
  「明白就好」白莎說:「我一直要你自己喝水,你拼命把頭側倒,好像喝的水是有巴拉松一
樣的。老天,這件事你要弄清楚了。」
  「不過,柯太太。」北先生說:「說到法律觀點,我沒有辦法幫你忙呀!」
  「你又怎麼啦?」
  「正確言來,在那個時刻,我的確沒有決定要開除彭小姐。我是在之後決定的。」
  白莎歎氣道:「好吧!不過至少剛才你說的這些不可以改口了。我要拿剛才你告訴我的來作
答辯的––」
  「不可以,柯太太,不可以!」
  「為什麼?」
  「絕對不可以,一旦作證,別人會問我為什麼責罵她––萬一問出來是為了她告訴我丈母
娘什麼事,我對她不滿,我還能活嗎?丈母娘會原諒我嗎?谷太太一直指責我對她不老實。柯
太太,我無法幫你忙。剛才說的只是私人交換意見,不對外的、萬一有人在法庭問我,我會否
認的。」
  柯白莎站起來,咕嚕地生氣。
  「白痴!」她說,走出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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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17 19:47:05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沈洛杰是沈海沈三杰法律事務所的資深合伙人。他讀完白莎交給他的聲訴書,自眼鏡上方
望向她說:「柯太太,據我所知,你是被雇來調查那些匿名信是什麼人寫的。你有足夠的理由相
信信是這原告寫的。是嗎?」
  「是的。」
  「那很好,非常好!現在告訴我,有哪些理由呢?」
  「我看出信是一流打字手在手提式打字機上打出來的。我也知道彭茵夢曾用同一台打字機
打過一張便條給她的雇主。」
  「你怎麼會知道的?」
  「比較打字的手法。」
  「不是,不是,我差別的是你怎麼知道她是用同一台打字機打的。」
  「她承認她用同一台打的。」
  「承認的時候有別的人可以作證嗎?」
  「有。」
  「在你指責她之前?」
  「當然,我是先布置好自己退路,才迎頭一擊的、」
  沈洛杰對白莎笑笑。「非常聰明,非常聰明,柯太太。據我看你是要在合宜的時機,製造
一個高潮,好讓大家覺得你有效果,是嗎?」
  「是的。」
  「好辦法,好辦法。」
  沈洛杰又回頭看那些聲訴狀,蹙一下眉,責怪地看向白莎,他問:「你有沒有罵她是騷蹄子
,柯太太?」
  「有。」
  「這不太好。」
  「為什麼?」
  「這是惡意中傷。」
  「哪有這回事。」
  沈洛杰像父親似的安慰地微笑道:「柯太太,要知道法律為了要保護行為良好的人不受中傷
,希望每一個人說話,都是由衷而憑良心的。凡是說沒有依據或是不好聽的話都是中傷。不過
法律也保護人不會隨便被人控告惡意中傷,所以有的話,算是特許的對話,雖不中聽但不能算
惡意。
  「據我所知,事件發生當時你是一個私家偵探。你是因他案,受北富德所雇,想調查出是
什麼人寫了某幾封特定的信。你有足夠理由相信這些信是由這位秘書小姐所寫。這是一件錯誤
,但是,是一件誠實的錯誤,任何人都可能弄錯的。」
  白莎急著點點頭。
  「所以,你那時有權指責,即使指責錯了,一切對話都是特許對話,只是絕對不可以有惡
意。」
  「當然沒有惡意,我和她又沒有仇,沒有恨。」
  「那你為什麼稱她騷蹄子?」
  「這只是口頭話而已。」
  沈洛杰搖頭以示反對。嘴上弄出聲音。「嘖!嘖!」
  「那麼我可以用這一點來辯護」白莎問:「不必受她的氣,是嗎?」
  「柯太太,這要看情況了。你對她指的一定先要有相當可靠的依據,這當然依據你的調查
、證據和推理。自你剛才告訴我的。好像最後發現這一切是由一位冷莎莉所做的,是嗎?
  「你怎麼查出來的?」
  「由警察發現的。」白莎不甘地說。
  「怎麼發現的?」
  「第二封信露出馬腳,寫信的人一定要完全看得到北先生辦公室中一切的進行才行。警方
認為寫信人是一巷所隔對面的一個辦公室裡的人才有可能。最後發現具此條件的只有一、兩個
辦公室。歸納結果當天當時冷莎莉是其中一間牙科診所椅子上的病人。」
  沈律師說:「但是,柯太太,你為什麼不向這條線索去查呢,在我看來這條線索很明顯,不
難查呀。」
  白莎道:「我認為這不必查。」
  「為什麼?」
  「我認為我已經把握一切線索了。」
  「於是你故意不去重視這一件小線索。」
  「我也看不出有什麼故意不故意。」
  「換句話說」沈律師說:「那個時候你可能根本沒有想到,是嗎?」
  「那––」白莎猶豫地說:「––」
  「說呀!」沈律師追問道:「對自己的律師一點也不可能隱瞞,有如去看醫生一樣。柯太太
,否則叫我怎樣能為你爭取最大的利益呢?」
  「好吧」白莎無奈何地說:「是宓警官一直堅持要向那條線索追查下去,而我一再在說不必
的。」
  沈律師的聲音提高責怪地說:「柯太太,你是不是在說警察已經提醒你這樣一個明顯、合理
、簡單的線索,叫你依了這個線索找人就可以,而你拒絕照警方調查,反而對彭茵夢做出這種
指責出來?」
  白莎道:「事情到你嘴裡說出來,怎麼會那麼難聽。」
  「這就是對方律師在法庭上去當眾問你的。柯太太。」
  「我只好說這大概就是吧。」
  「那不好,柯太太,非常不好。」
  「為什麼?」
  「這意味著你拒絕做該做的調查。意味著你並沒有足夠資料可以做這項對彭茵夢的指責。
這就容易被對方說是惡意的。就法律言來這不能算是特許的對話,而不是特許對話,你就沒有
了免疫力。」
  「你到底是我的律師,還是原告的律師呀!」
  沈律師笑了。「你倒聽聽對方律師在法庭上會說些什麼。」他裝腔做勢地說:「有關誹謗這
件事––你說了什麼了,柯太太?我想想看––喔––是的,一隻騷蹄子,柯太太––你怎麼
會想到叫她騷蹄子的?」
  白莎脹紅了臉說:「這是稱呼一個下等女人最客氣的名詞了!」
  「柯太太!」沈律師大聲阻止地叫出聲來。
  白莎閉嘴靜下來。
  「柯太太,有沒有『惡意』,是這件案子最大的關鍵了。假如你想打贏這場官司,你一定
要證明你對原告沒有惡意,絲毫惡意也沒有。在將來上法庭的時候,你要稱讚這位原告本性是
毫無缺點的,這件事也許因此有小的誤會,但是,你看得出她本性是貞潔清白,她是美的典範
,你懂嗎,柯太太?否則––你––就––要––損––失––鈔––票。」
  「好吧,我和你說話,還要那麼小心嗎?」
  「你和我說話,你和朋友說話,甚至你一個人在心裡想,只有『說』和『想』可以對外公
開說的。你要了解,柯太太,想多了,習慣成自然,就會脫口而出,萬一在不該說的時間、地
點漏出了口就全盤皆輸了。現在你跟我說一遍:『這位年輕女士是一個值得尊敬的年輕女士。
』」
  白莎不甘願地說:「老天,她是個值得大大尊敬的女士,好了吧?」
  「可以,今後說到她,你就如此說。」沈律師警告她。
  「我會努力的,只要可以省我的鈔票,我什麼都幹。」
  「好,現在再討論,現場證人,怎麼樣?」
  「有北富德和––」
  「等一下,等一下,慢慢來。北富德是你的雇主。是嗎?」
  「我的當事人。」
  「喔,抱歉,當事人––還有什麼人在場?」
  「宓警官。」
  「他是警察局的?」
  「警察總局,是的。」
  沈律師微笑道:「這不錯,柯太太,加上原告之後,再也沒有別人在場了,是嗎?」
  「還有谷佳露,是北富德的小姨子。」
  「她是不是你的當事人?」
  「不是的。」
  「她正好自己開門走了進來。」
  「你是不是說,你也當了谷佳露的面說了彭茵夢這些話?」
  「我記不得有多少是在她進來之前說的,多少是她進來之後說的。」
  「但是,柯太太,你為什麼不等她離開之後再開口說話呢?在我看來,既然她和這件事毫
無關連,你當然應該在她在裡面的時候,暫時把話匣子關起來。我們在辯論這些你說的都是特
許對話的時候,假如,有一個完全與這件事無關的人在場時,這就不算是特許對話了。」
  白莎生氣地說:「我告訴你當時為什麼我不把話匣子關了。那是因為我要早一點把自己的事
情做完。你們律師就有這種老毛病,永遠只想到打官司,咬著法律的字眼,幹我們這一行要咬
定法律字眼,早就餓死了。」
  沈律師譴責地說:「抱歉,柯太太,你太草率了,但是你不能因為自己出了毛病,就責怪法
律或律師。你這件官司不是很好打的。你要先付五百元的聘雇費,以後再視情況而定。五百元
包括被告答辯狀及一切開庭前的費用。假如案子不能在開庭前撤消,你要另外付開庭等等的酬
勞––」
  「五百元!」白莎大叫道。
  「是的,柯太太。」
  「為什麼,他奶奶的,五––百––元!」
  「五百元,柯太太。」
  「你在說什麼?整個這件案子我也賺不到五十元錢。」
  「我想你不了解,柯太太,不是這件案子你能得到多少的問題,而是目前你遭到什麼問題
的問題。」沈律師把這些公文文件又在桌上舖舖平,他說:「現在法院要請你答辯以決定要不要
罰你十萬元。我和我的同事有可能替你打贏這件官司。我目前尚不敢說,但是––」
  柯白莎一下自椅子中站起,伸手一擺,把律師手掌下的文件全部搶回到自己手中。
  「你瘋了,我可不會花五百元來請任何律師。」
  「但是,親愛的柯太太,要是在收到公文十天之內,你沒有什麼反應的話,你––」
  「我該有什麼反應?」白莎問。
  「你要遞一張被告答辯狀,說明你並沒有做原告所告你的一切罪狀。」
  「做一張答辯狀,你要我出多少錢?」
  「你是說單做一張辯狀?」
  「是的。」
  「老實說––柯太太,我不建議你如此做。」
  「為什麼?」
  「因為,原告的狀紙我覺得尚有缺點,不完整之處。狀紙顯然是匆匆寫成的。我還不同意
遞答辯狀,想遞一張抗辯狀。」
  「什麼叫抗辯狀?」
  「這是另一種回答的方式––也是法庭常規的––這種狀紙裡你指出原告聲訴狀裡的缺失
。」
  「你送了這種狀紙之後又如何?」
  「你辯論。」
  「對方律師在場嗎?」
  「喔,當然,當然在場。」
  「之後如何?」
  「假如我方的立場正確,法官接納這個抗辯狀。」
  「意思官司打贏了?」
  「喔,不是的。之後法庭准許原告用十天時間正式修改他的聲訴狀。」
  「給他們把聲訴狀做得更完善的機會?」
  「可以如此說,用你們不懂法律的立場看來,是的。」
  「每次辯論當然要花鈔票囉?」
  「當然,我要貢獻時間的。這就是我告訴你的,五百元可以包括一切正式開庭前的手續費
––」
  「老天!」白莎打斷地的話說:「你告訴我,為什麼要我付鈔票,去讓對方知道他的聲訴狀
有什麼缺點,讓他改良呢?」
  「你不了解,柯太太。你只會自外行來看這件事。給一個抗辯狀是有技術上的好處的。」
  「什麼好處,你說說看。」
  「你得到了時間。」
  「得到時間有什好處?」
  「你把時間延後,你得到了時間。」
  「得到了時間拿來做什麼?」
  沈律師用微笑要使白莎安靜下來,但是他看到認真在發怒的臉色,他不安地說:「我親愛的
柯太太,你太激動了,要知道你對法律是外行。這些事件––」
  「得到了那些時間你要拿來做什麼?」白莎打斷他話題,堅持自己的問題問。
  「我們研究你的案子。」
  「所有時間都要我出錢?」
  「當然,我的時間也是時間呀。」
  「你是說,我付錢給你讓你研究如何改良對方的聲訴狀,使它十全十美,於是我再付錢給
你讓你去研究如何對付這張狀紙。去你的這些內行事!你到底懂不懂法律,我們要如何才能打
贏這場官司?」
  「當然,假如我––」
  「那你為什麼要爭取時間來研究如何辦?假如你不會打官司,就告訴我你不會打,我去找
會打官司的律師。」
  「我親愛的柯太太,你簡直是––」
  「去你的這一套!」白莎打斷他的話:「我不要什麼抗辯狀。我不要花沒有用的錢去爭取時
間。我只要一張答辯書告訴那個騷蹄子,少打主意。」
  「我親愛的柯太太!我一再以你律師身分告訴你,不可以叫原告騷蹄子。」
  「那她就是專門掘金的妓女。」白莎生氣地提高她的聲音:「她是一個下賤的偽君子,大妓
女。」
  「柯太太!柯太太!你會把這件案子搞得一團糟的!」
  「你跟我一樣知道她是個什麼貨。她––」
  「柯太太!不可以!現在我再最後一次告訴你一件事。你假如再用這種心情在想這件案子
的原告,在法庭上你會失去控制漏出和剛才所說相似的話來。這件案子就輸定了。這些正是對
方所提到的惡意。我是你的律師,我警告你,你必須心裡真正地想這位年輕女士是可尊敬的。
否則你會後悔。」
  「你是說她這樣告我,我還是去喜歡她?」
  「是她誤會你了。她把你無意所說,認為是對她不利。她太認真了。她的律師認為有機可
乘,要說服她來告你。不過,就你所知,這件案子中的這位原告小姐,是個可尊敬、心地善良
的年輕女士。你要說服自己認為這是事實。」
  柯白莎深吸一口氣。
  「要多少錢?」
  「只是寫一張答辯狀?」
  「是的。」
  「我認為為了要如此做,我們首先要坐下來仔細地研究一下,對這件案子有一個初步的–
–」
  「多少錢?」
  「算七十五元好了。」
  「只是寫封像回信差不多的東西?我看我另外找人恐怕都要不了––」
  「但是,我們先要加以研究。」
  「研究個屁。」白莎說:「我要的是一張答辯狀,述說這位––可尊敬的女士是一個說謊者
。一張答辯狀告訴他們她的被開除和我的指責毫無關係。我所說的都可以被稱為特許對話,如
此而已。」
  「好吧」沈律師無味地說:「你一定如此說的話,我們收你二十五元的費用好了––不過你
要了解,我們對這件案子以後的發展完全不負任何責任。我們也不要你用我們的名字去遞這張
狀紙。我們給你寫,作用當事人本身名義去遞狀紙。」
  「這什麼意思?」
  「這在法律上有規定的,當事人沒請律師,當事人自己做自己的律師,遞呈自己的狀紙。」
  白莎道:「可以,你給我寫好,我自己來署名,我自己代表自己好了。我星期一早上要。我
立即寄它出去,免得這件事老嘀咕在心裡。」
  沈律師看著她離開辦公室,歎出一口氣,按鈴請他的速記員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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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17 19:47:08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章】

  宓善樓警官,在他警察總局的辦公室,把身體靠向那隻迴轉,但是硬背的座椅,向對面的
柯白莎露齒一笑他說:「白莎,你看來很不錯。姓彭的女人到底想告你什麼?」
  白莎說:「那隻騷––」她閉嘴不說話。
  「說好了,沒關係。」善樓牙齒露得更多,他說:「你要說的其實我都聽到過。說出來,再
說一遍,你會好過一點。」
  白莎道:「我才自我律師那裡來。我說的任何壞話都會稱為是惡意的。我目前覺得她是一個
可尊敬的年輕女孩,有錯誤是可能的,互相誤會是一定的,但是,她是個可愛的妓女,有美德
的妓女。」
  宓善樓把頭向後仰,大聲地笑出聲來,自口袋抽出一支雪茄。白莎自皮包裡拿出一包煙,
抽了一支出來。善樓擦支火柴,湊過辦公桌,替白莎把香煙點著。
  「你越來越有禮貌了。」白莎說。
  「去他的」善樓高興地說:「我們兩個言語相通,沒有這些世俗的。我們也看不慣那些。」
  他把火柴拋進一隻桌子邊擦得雪亮的黃銅痰盂。痰盂四周地板上斑點點都是不小心拋在地
上的火柴或香煙頭燒爛的痕跡。
  宓警官看到白莎目光所注,牙齒又露了出來。「這是所有警察局都會有的現象。」他說:「
總有一天我要寫一篇有關這些香煙燒痕的專題文章。你有時放下抽了一半的香煙去聽電話,那
是兇殺案,人匆匆出去辦案,完全忘了香煙屁股還在桌上。有時你在問案,問了很久很久,他
開始吐實了。你給他點支煙,他抽了一兩口,拋在地上。他手在抖,拋不進那麼大的痰盂口中
去。不能怪他,把痰盂做到直徑四呎大還是不行的。這些短短的燒痕是我的弟兄不小心,他們
只是向這方向瀟灑地一拋就死人不管了。你要我為那姓彭的女人告你的案子做些什麼?你說好
了。」
  「我能對她做些什麼。才是真的。」
  「可做的很多。」
  「我不懂你什麼意思。」
  宓善樓說:「在那件盲人案子裡,你幫了我很多忙,這一點我永遠也不會忘記的。在這個辦
公室裡我們敵友分明,恩怨必報的。現在這個女人告你誹謗,說你破壞她的名譽。她是把她自
己名譽放進告訴狀去的。我們從頭來查一查她的過去一切,仔細地去查。我們會查出她不願讓
現在認識她的人知道的事的。於是她就不安了。於是你讓你的律師通知她律師會有什麼結果。
她自會罷手的。」
  白莎道:「我的律師就是我自己,我自己替自己辯護。」
  「為什麼你要自己做自己的律師?」
  「我找的律師要我五百元作頭期款,而且竟敢告訴我開庭另外要錢。」
  宓善樓吹了一聲口哨。
  「我一生氣,決定自己做自己的律師。」白莎說。
  「讓我來跟他談談,白莎,也許我可以幫你一點忙。」
  「我談過。」白莎說:「他也替我做了部分工作。」
  「那麼他在代表你?」
  「沒有,他替我寫張答辯狀。由我自己以自己名義遞上去,我付他二十五元。之後的一切
也由我自行負責。」
  善樓說:「好吧,彭茵夢的事交給我來辦好了。也許我可以挖出一些事實來。一個女郎,在
你話才出口,就懂得去找律師告你,她一定有一個很好玩的背景的。她越不希望人知道,我越
能挖她出來。」
  白莎說:「這個渾蛋,她要給我捉到把柄,你看我不把她狠狠地整,她––她這個可惡––
值得尊敬的年輕女士!」
  善樓露齒笑道:「世界上只有我最懂得你的感受。」
  「對於北富德的案子,你發現什麼了?」白莎問。
  「我認為是件謀殺案。」
  「你不是一直認為這是件謀殺案嗎?」
  「只是目前已更確定了。屍體解剖發現死者死於一氧化碳中毒。她是死了一、兩個小時以
後,刀子才刺進身上去的。」
  「有什麼線索嗎?」白莎專心地問。
  宓善樓猶豫了一下,好像要研究,心裡的事可以不可以告訴這位私家偵探。突然他說:「知
道是一位男人做的。」
  「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兇手是個男人。」
  「不是北太太?」
  「我把她排除嫌疑了。」
  「為什麼?」
  「那把兇刀。」
  「怎麼說。」
  「女佣削洋芋皮,怎麼會用一把十吋長的刀子呢?」
  「絕對不會。」
  「這件事女人都會懂得。男人則不然。這件事表面上看來是冷莎莉意外死亡,或是有人怕
受嫌疑,在她死後要布置成意外,再不然就是件布置成意外的謀殺案。」
  「什麼人要謀殺她呢?」
  善樓露露牙齒,他說:「北富德就有此可能。」
  「亂講!」
  「別那麼相信他––喔,忘了告訴你。北太太的貓回來了。」
  「真的?」
  「真的。」
  「什麼時候?」
  「昨晚上。」
  「傍晚,還是––」
  「午夜。」
  「北先生開門放牠進來的嗎?」
  「不是的,谷太太聽到牠在號叫,把門打開,貓就進來了。看來有人餵過牠,牠只是一直
號叫。牠在屋裡亂兜整個晚上,號叫也沒有停。不肯安靜下來。」
  「也許在想念北太太。」白莎說。
  「也許。」
  善樓桌上的電話響起。
  善樓拿起話機說;「哈囉。」然後把話機遞給白莎道:「你的電話,你辦公室說有要緊事找
你。」
  白莎拿起話機,聽到的是卜愛茜壓低了的聲音,好像是她把嘴唇保持不動,把話機盡量貼
近嘴巴。她說:「柯太太,北先生打了很多電話來,說是要立即見你。」
  「去他的。」白莎愉快地告訴她。
  「我知道他又收到了一封信。」
  「他不知道該怎麼辦了,是嗎?」白莎問。
  「差不多就是如此的。」
  「你知道我幫不上他忙。」白莎說,然後她又不耐地加上一句:「我在外面辦案,以後少火
燒眉毛似地到東到西找我––」
  「還有另外一件事」愛茜快快接口道:「你拿著電話不要掛,我要到你房裡去看看能不能找
到資料。」
  白莎皺起眉頭,她了解愛茜是在設法避過在她房裡的客人,她停下等候,等到聽到電話被
拿起的聲音。於是卜愛茜用較大的聲音說:「這裡來了一個女人要見你。不肯給我她的名字。她
說要立即見你。說對你有很多錢的好處。」
  「什麼樣一個人?」
  「她大概四十歲,但是保持非常好的身材,她––看起來很有決心。帽子前沿上垂下來一
小段短面紗。我每次看她,她就把頭低一下,兩隻眼睛就藏在面紗後面。她說她不能等。」
  白莎說:「我立即回來。」
  「我對北先生怎麼說,他每隔幾分鐘就打電話過來。」
  「你懂我要怎麼告訴他了,不是嗎?」白莎把電話掛上。
  宓警官微笑道:「白莎,生意不錯呀!」
  「馬馬虎虎。」
  「這樣就好。你是好人,生意應該好。」
  宓警官在白莎離開後兩眼仍盯在門上,微笑的嘴角越拉越大。他伸手拿起話機說道:「白莎
和她辦公室的通話都錄下來了嗎––好的––拿過來我聽一下––不,不,放她走,讓她完全
自由––不,我不要捉她把柄––她的對方才是我們的目的,現在他有什麼事在怕––喔,不
要,不要想去碰那封給姓北的信。我們不要負打開這封信的責任。讓白莎去用蒸氣開那封信,
然後我們再自白莎手上拿過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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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17 19:47:12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三章】

  白莎打開她偵探社大門的時候,站起來的女上初看一眼大概才過三十歲,但是身材保持得
很好,相信她仍可以穿得進她結婚時的禮服,甚至學校裡的畢業禮服。只有在白莎銳利的眼光
,穿過帽沿前的面紗,看透擦了粉,畫了眼線和抹了胭脂的臉上時,才看得到眼角和嘴邊的皺
紋,卜愛茜基本估計她有四十出頭,是沒有錯的。
  「你是柯太太,是嗎?」
  「是的。」
  「我看得出來。你開門的樣子,還有你和別人告訴我你的樣子,完全符合。」
  白莎點點頭,詢問她向卜愛茜飄一眼,卜愛茜微微地把頭點一下。
  「請跟我來。」白莎把來客讓過自己的私人辦公室。
  白莎隨便地問:「你有沒有把姓名告訴我的秘書?」
  「沒有。」
  「不過,這是我們這裡規定的手續。」
  「我懂。」
  「那麼––」
  「我的名字和地址會慢些告訴你。首先要弄清楚的是你是否尚有限制接我的案子?」
  「哪一種限制?」
  「你在替北先生工作,是嗎?」
  「他的事結案了。」白莎說。
  「這件工作尚有什麼事沒有完工嗎?」
  白莎皺眉道:「我倒不以為然。你是不是想聘我做對北先生不利的工作?」
  「不是的,相反的是件對他十分有利的工作。」
  「那為什麼要問這些問題呢?」
  「北太太可能不喜歡如此做。」
  「北太太管我––不管我什麼事。」
  「柯太太,我看你正是能替我做我要你做的工作的人。」
  白莎只是坐在那裡等她說下去。
  「當然,北先生當初告訴過你,他的家庭背景––有谷太太,和佳露。」
  白莎不願浪費時間,只是猛力的點頭。
  「見過她們嗎?」
  「只是匆匆見了一下,如此而已。」
  那女人的黑色眼珠盯住了白莎的眼,即使房裡因為百葉窗遮住了大部分的白日陽光,白莎
看她的眼珠仍像塗過黑漆的樣子。
  「說下去」白莎道。
  「我是佳露的媽媽。」
  「喔,喔!」
  「現在你該明白了,為什麼我一定要躲在幕後,直到我能完全確定你能為我工作。」
  「你要我做什麼?」
  「在我告訴你我要你做什麼之前,我一定先要告訴你,我的立場。」
  「在你再要花費我的時間之前」白莎認真地說:「我也稍該先告訴你我的立場。」
  「請先講。」
  「我是為錢工作的。我們這種行業看錢辦事、爭取同情的事最好在下班時間找我。別人告
訴我一件倒霉事,我不能拿來當飯吃,墊不飽肚子。」
  「這我完全懂得。」
  「假如你是來訴苦的,我沒有興趣,我不要你誤會。」
  「沒有誤會,柯太太。」
  「好吧,那就請說下去。」
  「我要你先完全知道我的背景、以及引起的原因。」
  「你說過這一點了。」
  「我只是要強調一下。」
  「你也強調過了。」
  「柯太太,你也真認真,我實在有點窘。要在––事實上你這裡辦公味道太嚴肅,用來談
一件很羅曼蒂克的事,不是十分合適。」
  白莎說:「羅曼蒂克的事要弄進私家偵探社來,本來早已沒有味道了。來這裡的太太要的是
證據,女人要賠償,男人要脫手。」
  「我也了解。」
  「既然如此」白莎道:「你不必細述他的人格,只要告訴我佳露的父親怎麼勾引你就是了。」
  來客嘴角微飄起一陣微笑。嘲笑狀地變為大笑,她說:「是我勾引他的。」
  「有意思。」
  「我到這裡來之前,早已決定一切不保留了。」
  「我沒有意見。」
  「我年輕的時候很野。自有記憶開始,我不安於現況,不信任俗禮。我反對上學,我反對
長輩。我媽媽一提起聖誕老人,我就叫罵她說謊。所以我媽媽從來沒有教我什麼東西,倒是我
長大教了她不少她不懂的事。不過她對我早已死了心了。」
  白莎不置可否。
  「這對我一生的發展關係甚多。」那女人繼續道:「告訴你使你能明白後來發生的事。」
  「我聽到了。」
  「那也不見得,柯太太。要知道我不是一個看見男人就愛的女人,我也不是教養太差、花
痴的女人。我只是一個不喜歡老一輩用禮教來管我的年輕人。我反對他們太自我約束,做偽君
子。我喜好刺激,反對這些老年人本身就是大刺激。反對禮教,做別人不敢做的事,使我得到
滿足。於是就有了佳露。」
  「我發現這件事後,並沒有怕,我也不難為情。我好奇,而且發愣為什麼這種事竟發生在
我身上。我離家到另一州找工作獨立謀生。在佳露將出生前,我找到一個機構請求協助,但是
我拒絕簽署放棄權利的文件,不允許他們把嬰兒自由被人領養出去。我的孩子是我自己的、我
知道我不可能保留孩子,但是我有強烈的保留欲望。我要我的孩子一輩子和我在一起。要知道
,柯太太,那個時候找一個工作好難。連我自己也不時要餓肚子。」
  「我也挨過餓。」白莎簡單地回答。
  「柯太太,事到今天,我對禮俗有了另一種看法。禮俗是文明的產品,是生活的規範,依
禮俗生活就有人和你同甘共苦,一旦脫離禮俗,你就是一個人,一輩子只能不走正道,成功失
敗沒有人鼓掌,沒有人同情。」
  白莎不耐地說:「你要在我前面說教,要我同情你,那是談也別談。不要浪費精力。你只要
有錢,我就有時間,要我做什麼都可以。假如你沒錢,我就沒時間,你別忘了我也有我的困難
,自己也要吃飯。」
  「不是這樣的」女人說:「我是為了給你一定要知道的背景。」
  「好了,你拒絕接放棄權利的文件。那麼谷太太又如何會領養到你的女兒的?」
  「這就是我想給你解釋的。」
  「那就快解釋吧,不要折磨我了!」
  「那谷太太,即使在二十年之前,就已經是一個很會用計,而且頑固的角色了。」
  「這一點我了解。」
  「她到我留下孩子的機構去請求領養。請求的人遠遠超過可被領養的孩子。谷太太已經有
一個小孩了––那個現在是北太太的女人。她無法領到孩子的。她的理由是要替小孩找個妹妹
,這要等很久很久的。這時她看到了佳露。她對佳露發生興趣。機構承辦人告訴她,佳露的食
宿費用一直是我按月寄去的,但是最近斷了聯絡了,不過我從來沒有接過放棄權利的文件。他
們正為這件事十分傷腦筋。」
  「說下去。」白莎道:「谷太太怎麼辦?」
  「谷太太可能是說動了他們違反他們機構自己定的規定。再不然,更可能是取得了他們信
任,藉機偷取了有關佳露的一切紀錄。」
  「看樣子她是會幹這種事的。」白莎說。
  「於是她來找我,強迫我簽了一張放棄權利的文件!」
  「強迫的?」
  「是的。」
  「怎麼個強迫法?」
  黑眼珠挑釁地注視白莎,她說:「我告訴過你,一個人只要有一次違反了禮俗,就沒有辦法
中止了。你––」
  「別再來那一套了。只要告訴我,你為什麼要簽字。」
  「再說」那女人不理會白莎的插嘴,繼續說道:「一個人也不可能向全世界挑戰。這和公共
意見是對是錯沒有關係。沒有一個人能站出來硬和公共意見相抗,而最後不是灰頭土臉的,柯
太太,你有沒有和比你巨大的男人打過架?」
  白莎倒真的抓抓頭,認真的想了一想。「沒有」她說:「即使有也一時想不起來了。」
  「我有過」來訪的女人說:「和公共意見反抗就有如和一個比你重多、胖多的男人打架,他
不要動手,光是壓住你就透不過氣來了。」
  「好了。」白莎又不耐煩了。她說;「就算你不能和公共意見來鬥,你已經說四、五次了
。」
  女人說:「我告訴你,為什麼谷太太會拿到我親簽的文件,那時我在監獄裡服刑。」
  「喔,喔!」
  「你現在明白了嗎?她對我很和善,這是一種和平的勒索。在牢裡我缺錢用。我不能寄錢
養我女兒。谷太太可以使我女兒享受一切該有的。甚至一個家。我唯一的希望是我女兒長得夠
大了,她懂事了。告訴她我是她媽,再生活在一起,或者是在她懂事前,我有辦法有個像樣的
家,把她接回來,讓她忘記不愉快的一切。這像夢一樣遙遠。我當時被判五年。其實不必真服
刑五年,不過當時我不知道。」
  白莎問:「為什麼會進去呢?」
  她把嘴唇拉平。她說:「柯太太,不禮貌地說一句,這不關你的事。」
  「不必太禮貌,親愛的。我自己也不是一個有禮貌的人。」白莎說。
  「這樣最好,對我們的事有幫助。」
  「好吧。」白莎說:「要我做什麼事?」
  那女人笑了。「不要忘記了,我有點縛手縛腳。谷太太有我的把柄。」
  「什麼把柄。」
  「她知道我過去的一切,所以等於有一根線牽著我的行動。假如佳露知道她生母曾經坐過
牢,她會吃驚到受不了。否則我早出面把事情說明白了。目前,我的情況又比谷太太能供應佳
露的好了很多很多了。谷太太把她丈夫死時留下的保險費花得差不多了。我現在有錢了。」
  白莎好奇地問:「『你怎麼可能自監獄出來而變成––」
  「柯太太,我恐怕又要不禮貌了。」
  「喔,豈有此理」白莎說;「我知道這不關我事,但是我越來越對你有興趣,所以––」
  「當然」女訪客說:「我也看得出來,是鈔票使你越來越有興趣,而不是羅曼史使你有興趣
。」
  白莎當真地自我檢討了一下,「我想你說得沒錯。」她說。
  那女人接下去說:「目前情況,谷太太唯一能在經濟上想和我比個高下的機會,是她的女兒
––北太太––死掉,而且她女兒有遺囑把她全部財產遺留給她媽媽。據我知道的確有那麼一
張遺囑,而且我也知道北太太失蹤了。」
  白莎用力拉曳自己的耳垂。這是絕對錯不了,高度集中注意力的徵候。「你說北太太失蹤
是什麼意思?」
  「謀殺了一個人,溜了。遲早總會捉住的。有什麼意思呢,只是過了一下刺激的癮而已–
–就像這樣。」那女人把拇指和中指爆出一聲響來,以示北太太消失的快速。
  柯白莎什麼也不說,繼續用兩隻手指拉曳自己的耳垂。
  「你可以想到,在這種情況下我的局勢。」女人說:「谷太太只想得到北太太的遺產,使佳
露不要離開她。」
  「你的意思佳露的感情是用鈔票可以買得到的?」白莎揶揄地問。
  「別傻了,柯太太,佳露不是那一種人,再說她更不是傻子。我們換一種方式來看。我是
她生母。我的背景有黑點,很多的黑點。所以假如我只用生母這一點先天關係來打動她的感情
,她在基本上會盡量拒絕的。這一點我想你會明白的,是嗎?」
  白莎點點頭。
  「現在,谷太太已經把她自己名下所有錢用光了。除非她再嫁一個有錢人,否則她不容易
維持以前相同的生活方式了。佳露她的年齡,現在正是了解嫁一個合適的丈夫有多少妙處的時
候。為了達到這個目的,女人一定要經常出入於合適的男人會出現的地方。谷太太所有的錢已
不夠維持這種投資三十天之久了。她快破產了,好像一毛也沒有了。」
  「突然了解這樣的事實,對佳露是一大震驚。要她完全改變生活方式,從一個經常出入高
級社交圈,到一毛沒有的赤貧,佳露是不可能承受的。佳露根本不知道錢是怎麼來的,也不知
道錢的真正價值。」
  「你真的知道谷太太經濟狀況那麼差?」
  「我知道的。不斷地注意她,現在成了我生活的一部分。你要知道,柯太太。這一次谷太
太特地自舊金山來這裡,目的就是看一下能不能使女兒梅寶和北富德離婚,這樣;母親、女兒
和佳露可以住在一起,當然希望梅寶經濟上支援,替她們付一切開支。」
  「佳露自己不會去工作嗎?」
  「再這樣下去,當然她只好去工作。自小她長大的環境裡,她所見到的人,興趣都只在高
爾夫、網球、騎馬。這些人都是生來不必工作的。她也試過接受一、兩個工作,但是都做不久
就離開了。」
  「假如你問我的話」白莎說:「給佳露吃一次苦,讓她們破產一次,對她會有好處。」
  「這一點我也知道。」來客說:「這也是我一直等著的。我也不是有錢出身,你想我會喜歡
眼看自己女兒被人在這樣環境裡養大嗎?我至少注意她們五年了。這樣對她沒有什麼希望的。
但是我也一直在等,等她們出了問題,然後真正的生母可以出面,給她準備一個溫暖的家。足
夠的錢,有安全感,有機會遇到合適的男人––」
  「再讓她去玩高爾夫、打網球、騎馬?」白莎說。又加緊問道:「你有能力給女兒那麼多好
處?」
  「可以的。」
  「包括會碰到合適的男人?」
  「是的。」
  「這些合適的男人會知道你的背景嗎?」
  「別假,怎麼會呢?」
  「那谷太太可是知道的。」
  「是的。」
  「你把佳露一帶走,谷太太不會把你往事告訴這些人嗎?」
  「有可能。」
  「但是你好像不在乎。」
  「我會採取預防方法的。」
  「什麼樣子的預防方法?」
  白莎的來客笑道:「柯太太,我到這裡來是雇用你替我辦事,不是叫你來盤問我私生活的。」
  「好,你說你的好了。」白莎說:「我是問了太多不關我事的問題了。我是要收談話的時間
費的,所以說話的方式一切隨你。你要告訴我什麼,你自己說。」
  「從很多地方說起來」女人繼續說:「谷太太是個不壞的女人。但有的地方她又幼稚得很。
她是個自負的人,她釣她第一任丈夫釣得成功,自丈夫死後,她還想用原來的方式來釣魚,當
然就幼稚了。
  「柯太太,我是個飽經世故的人。也許你也是。一個女人到了四十、五十甚至六十,假如
又想結婚的話,假裝年輕,像女孩子一樣撒嬌,或是故意嗲聲嗲氣是一點沒有用,反而起副作
用的。年紀大有錢的鰥夫可能看上年輕、皮膚有彈性的女人,但也有可能看上風度好、成熟、
有諒解同情的半老徐娘。只有這兩種典型的才有機會。換言之,去強調自己已經失去了的武器
的女人都是傻瓜。走上這條路,就絕無希望。」
  白莎說:「很好的哲理。這和本案有關係嗎?」
  「我提起來,為的是使你知道谷太太是個笨蛋––一個無可救藥的笨蛋。她猛花丈夫死亡
遺下的保險費,目的是希望在花光之前能再釣到一個丈夫。她花在衣服上,花在做頭髮美容上
,住好的公寓,進豪華的聚會場所。你要有興趣,我甚至可以告訴你那些下賤的實況。」
  「我總是對下賤的實況非常有興趣的。」白莎說。
  「我說給你聽,她的保險費是兩萬元。谷太太自以為很聰明,她要在五年內每年花四千元
、想像中,五年一定可以找到一個理想丈夫再嫁了。她有了這個想法,花費起來自然不會完全
依照預算。有一點我不可以否認,她對佳露是十分大方的。當然她供應佳露也等於是給別人看
她的背景。有錢無錢她要撐到,她以為才能釣到合適的丈夫。
  「她自己心中作四千元一年的消費打算。第一年就花了七千元。其中原因之一是她旅行太
多。她以為長途旅行中可以見到合適男人,也容易培養感情。假如她不犯很多女人都會犯的錯
誤,也許她已經成功了。」
  「怎麼說?」
  「她愛上了一個根本不想和她結婚的男人。他浪費了她一年的時間,也帶走了不少她的錢。
  「當谷太太覺醒過來的時候,她加倍地花費金錢,希望補回她消失了的青春。你玩過高爾
夫嗎,柯太太?」
  「不太精。」
  「那你會懂得我說的意思。太用力氣了。你在修整過沒有阻礙的草地上,想把球打得遠一
點。你還是要依決定用完整的韻律來擺桿。心太急,想要打遠用太大的力氣,打太快,就欲速
不達變了笨打。谷太太笨打了,她打碎了自己再婚的夢想。
  「谷太太的信譽維持不過三十天了。其實她三十天前就完全破產了,目前她是靠以前的信
用一向良好維持著。但是結帳帳單一到,一切就完了。她到洛杉磯來的目的是說服梅寶出賣北
富德,和他離婚,回去和她及佳露住一起––開支由梅寶負責,當然。」
  「你好像什麼都知道。」
  「凡是跟佳露有關的一切,我都要清楚。」
  「好吧!我做什麼?我的意思你要我替你做什麼?」
  來訪的女客微笑。「只是件小事」她說:「但是重要得不得了。」
  「說呀,是什麼事?」
  「我要查知一些事情。」
  「到我這裡來哪一個不是呢?」
  女人又微笑一下,打開皮包,拿出一個扁扁的皮夾、她把皮夾打開抽出一張五十元面額鈔
票。她隨便地把鈔票自桌上推向白莎。她說;「先付錢,後請你辦事,如何?」
  白莎的眼睛貪婪地看了一下鈔票,把眼光抬起來。她問道:「這是幹什麼的?」
  「查個消息。」
  「什麼消息?」
  「我告訴你會大吃––」
  白莎不耐地打斷她說話。「聽著,我的工作很多。假如決定接手辦你要我查的消息,工作
就更多了。別磨菇了,你到底要查什麼?」
  「我要替北富德理髮,理髮店的名字。」
  白莎真的大大地出乎意外了。「他的理髮店!」
  「是的。」
  「老天,為什麼?」
  女人用修得整齊、塗了指甲油的手指,指向五十元現鈔。「有了這個,還要講理由嗎?」
  白莎眯起雙眼。「我還有問題––在職業倫理上我能不能接受你的委託。我接受北先生委
託在前,現在尚在替他工作中,我要出去一下,看一看當初和北先生的合約包括一些什麼。我
––」
  女人大笑起來。「算了,算了,柯太太。我以為你不會那麼來。你的目的是想安排一個人
,在我離開的時候可以跟蹤我。我想我們兩個要彼此了解,我給你錢,你替我找出來那個理髮
師叫什麼名字。」
  「但是我實在不知道你要北富德理髮店的名字幹什麼?」
  「因為我也要他替我理髮呀。當然,柯太太,你應該替我這次來拜訪保守絕對機密。拿這
件事來說,你一收我這五十元,我就是你的客戶了。對我來看你這件事,你不可以對任何人說
,包括北富德在內。我的要求不高,只要這一件消息,要是你把我來看你的消息洩漏出去,我
會告你違反職業道德。你聽懂了嗎?」
  「查到了,我又怎樣通知你呢?」
  「打這個電話號碼,我會自己來接的。再見了。」
  女人站起來的時候,電話鈴聲響了。
  白莎把話機拿起來,但是沒有去碰那五十元。
  卜愛茜很小心地在電話中說。「北富德在外面。」
  柯白莎把手掌壓住受話器,她說:「北富德在外面。」
  即使是帶著面紗的,但是突發的打擾著得出她皺起了眉頭,她說;「柯太太,你的辦公室
實在需要一個私人的出路的。」
  白莎生氣地說:「假如你要為你方便的話,你去租一個中你意的辦公室,我搬進去好了。假
如你不想見到北先生,我可以叫我秘書告訴他我現在沒有空,攆他出去,叫他十分鐘後再回來
––」
  那女人走向門口。「柯太太,仔細想想這樣也不錯,至於這個五十元,你收不收,不收我
要拿回來了。」
  白莎想了一想,伸手在桌上把五十元的鈔票撿了起來。
  「謝了。」女人說,一面把門打開。
  柯白莎趕快繞過桌子,看女人出去時北富德的反應。
  北富德只是不在意地看了走出來的女人一眼,彎身站起來,立即走向柯白莎的私人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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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北富德顯然的是十分激動,坐在白莎對面的椅子裡,「我們可以解決了。」他說。
  「什麼事可以解決了?」
  「你記得我告訴過你,有一個年輕女人,我替她在舊金山找到一個工作做的?」
  白莎對他的問句蹩起眉頭來。「又來另外一個女人?」
  「不是另外一個。我和你談起過的一個。你見過她信的那一個。」
  「喔!叫你辛巴德的那一個。」
  「就是那一個。」
  「那一個怎麼啦?」
  「她會幫我忙。」
  「幫什麼?」
  「拿鈔票出來幫我解決這件裁定的賠款。她的薪水不錯,她把大部分存了起來,這裡那裡
的投資了一些、她在銀行裡有二千三百元存款。我自己可以出二百元。你可以拿去和喬其把案
子結了。」
  「你怎麼聯絡這個女人的?」白莎問。「有電話嗎?」
  「不是的。她下來這裡,為了公家事出差。她給我電話,我趕去旅社看她。我一直想能找
到你。錢現在在舊金山,她已經設法把它電匯過來了。我們可以在明天早上十點鐘以前把這件
事結束掉了。」
  白莎說:「你這個人,女人緣真好呀!」
  「柯太太,你什麼意思?」
  「就是這個意思呀!」
  「我不懂你的意思。柯太太,這個女人和我的女人緣無關。」
  「二千三百元就變成緣份了。」
  「那不一樣。」
  「不一樣才怪。」白莎道:「你的頭髮在哪裡理的?」
  「我的––什麼?」
  「哪個店替你理的頭髮?」
  「怎麼啦,你把我更弄糊塗了。」
  「我自己也不清楚呀!」白莎說;「你只要告訴我,你的理髮店是哪一家就可以了。」
  「這有什麼關係呢?」
  「也許相當有關係。你有固定的地方理髮嗎?」
  「是的。」
  「什麼地方?」
  北富德猶豫了一下,他說:「太平洋灰狗巴士總站旁,一家叫『頂上美』的理髮店。」
  「每次都去那一家?」
  「是的。」
  「這樣已經很久了嗎?」
  「是的,柯太太,但是我不明白你為什麼會問起?」
  「這不算什麼秘密吧?」
  「老天,當然不是什麼秘密事件。」
  「有人把你在哪一家理髮的事說出來給別人聽,你不會特別反對吧?」
  「當然,沒有什麼好反對的。但是柯太太,我不明白,是你瘋了?還是我瘋了?」
  白莎笑了,她說:「沒有事了,我只是確定一下這不算什麼不能講的事而已。你和這家店的
老板沒有其他生意上的來往吧?」
  「沒有,當然沒有。」
  「這店你有股東嗎?」
  「沒有,柯太太,請你把問這些問題的理由告訴我,好嗎?」
  「我想找出來,你在哪裡理髮,和這件案子有什麼關係。」
  「但是,沒有關係呀。」
  「應該是沒有的。」
  「是沒有的。」
  「但是有的。」
  「我不明白。」
  「我也不明白。另外一封信的事怎麼回事?」
  北富德馬上變得激怒的樣子。他猶豫著,好像要白莎知道,他是考慮立即離開這裡還是給
她看這封信。過了一下,他自懷中取出一封封著口的信出來。白莎把手向前一攤。他把信交上
她的手。白莎把信在手中翻來覆去。
  「信什麼時候到的?」
  「下午三點鐘正常派信時間送來的。」
  「你的丈母娘見到這封信嗎?」
  「看到了。佳露也看到了。」
  白莎沉思說:「一樣的打字,信是寄給你太太的,上面也寫著『機密,親啟』!她升高聲音
說:「喔,愛茜!」辦公室回答的只是悶悶的打字聲音。柯白莎拿起電話,對卜愛茜說:「再把
小茶壺架起來吧,我們又有一封信了。」
  白莎把電話放下,繼續研究這一封信。「看樣子這封信又可以使我們加深一層明白了。」
她說;「信封是和另一封一樣的––極普通,蓋了郵戳的信封。我只好再去找一張皮貨店的廣
告了。」
  「能不能換些別的東西放過去?」
  「別假了」白莎說:「你的丈母娘看到兩封寫有『機密,親啟』的信封,假如一封是皮貨店
廣告,一封是殘障基金會募集基金的,她一下就會嗅出其中有毛病了。唯一不起疑的方式是再
放一張相同的皮貨店廣告過去,她看起來一定以為皮貨店把她地址弄錯了。」
  「沒錯。」北富德說:「我沒想到這一層。」
  「你宅子裡有什麼新發展嗎?」
  「沒什麼新發展。老樣子。警察們東竄西竄,東摸西摸,又東問西問。谷太太在哭。佳露
偷偷地每一分鐘盯緊我。」
  「她偷偷盯住你為什麼?」
  「我怎麼知道。」
  白莎自己點起一支煙。
  「你為什麼要問我在哪裡理髮?」北富德問。
  「好像你有點在擔心,為什麼?」
  「我沒有擔心,只是好奇。」
  「是不是你有點擔心不應該告訴我,這是為什麼?」
  「沒有呀,沒有理由不可以告訴你。」
  「那你為什麼老提這件事呢?」
  「別胡說,我根本就沒有老提這件事。我只是要知道你問這件事真正的原因。我沒有反對
,沒有擔心,沒有老提。我要知道你問這問題的原因。」
  「我只是想知道而已。那個馬上要支援你金錢的女孩子叫什麼名字?」
  「羅美閩。」
  「她做什麼的?」
  「她現在完全主管舊金山一個大的百貨公司的廣告、她爬得很快。」
  「許桃蘭對她又怎麼說?」
  「我不懂你什麼意思。」
  「你有沒有告訴許桃蘭,那個姓羅的要拿錢出來替你解決問題?」
  「沒有,我為什麼要告訴她。」
  「為什麼不?」
  「根本就沒有理由要告訴她。」
  「她會在這裡多久?」
  「誰?許桃蘭?」
  「不是,姓羅的女人。」
  「她今晚夜車走,明天電匯錢過來。這是為什麼我急著來見你。我要你聯絡南喬其,要他
不要食言了。重要的是明天中午之前,我們要把那件案子結束掉。」
  卜愛茜打開房門。「水開了。」她說。
  柯白莎把她會吱咯叫的旋轉椅推後、自己站起來。「好吧」她說:「我們再來違反一下郵政
法規吧。」
  愛茜桌上的茶壺咄咄冒汽。電熱板的下面愛茜墊了幾本厚厚的雜誌,以保護桌面。
  柯白莎用拇指和食指捏住了那封信,湊向壺口出來的蒸氣。她向北富德道:「把門閂起來。」
  白莎在薰信的封口,全神貫注,肥腰艱難地彎著。
  卜愛茜快快地用手一推桌面,把她上過油的打字椅子輕便的向後一推。
  「怎麼啦?」白莎頭也沒抬起來,只是問道。
  「門!」卜愛茜回答,開始奔跑。
  白莎抬起頭。一個人的黑影,自外面走道照在辦公室進口大門的半截磨沙玻璃上,是個肩
頭很寬,嚴酷的側影,嘴裡一支雪茄,翹成一個很高的角度。北富德湊下在看白莎手中正在薰
著的信封。卜愛茜伸手正要去閂門上的橫閂。
  「渾蛋!」白莎怒目地看向北富德。「我告訴你把門閂起來的!」
  卜愛茜的手摸到了橫閂。
  門上影子移動,門把手轉動,卜愛茜的手在門閂上。
  來不及閂門的愛茜驚慌失措,向前半步用全身力量頂住辦公室大門,希望阻住對方來開門。
  宓善樓警官右肩在門上,但未得及把頭及一半上身自開了一條縫的門伸進辦公室來,及時
看到了卜愛茜的辦公桌,上面的電熱板、小茶壺,氣惱的柯白莎,和驚亂的北富德。
  宓警官一句話也不說,眼睛也不離開白莎和北富德,他伸一隻手進來,把卜愛茜輕輕推一
下,也不看向愛茜,嘴裡說道:「怎麼啦,不歡迎我進來呀?」
  「我正準備把辦公室打烊。」卜愛茜急急地說:「柯太太累了,不想再見客人了。」
  「原來如此。」善樓說:「所以準備煮一壺老人茶,是嗎?」
  「正是,正是。」愛茜的回答又太快,太熱心了一點。「我們大家想喝點茶。我們常喝茶
的。我們––」
  「好極了。」善樓說:「我也喜歡茶,算我一份。白莎,多煮我的一份。愛茜,你管你打烊
。」
  善樓進入辦公室內,愛茜無助地看看白莎。把辦公室門閂上。
  白莎道:「老天,你們警察是一票貨。你們拜訪人從不考慮時間,早上、中午、下午或晚上
––」
  「沒錯。」善樓插嘴說:「只是我口福好,常常趕得巧,比趕得早有用。可惜今天不是開飯
,開飯比飲茶又好多了。有小點心嗎,白莎?有甜餡的我最愛。」
  白莎生氣地看看他。
  「別讓水都蒸發掉了。」善樓說:「白莎,去拿茶葉出來呀。」
  白莎向卜愛茜看一眼。「愛茜,茶葉呢?」
  「茶葉。噢!柯太太,給你一提我想起來了。昨天我們不是正好用完了嗎?我想起來了,
你叫我今天買,我忘記去買了。」
  「可惡」白莎說:「你老忘記我要你做的事。我絕對記得昨天下午叫你要多買點茶葉。我記
得我一面把茶葉空袋拋掉,一面對你說的。」
  「我記起來了。」愛茜自己慚愧地說:「是我今天忘了。我真抱歉。」
  善樓把牙齒露出很多地在笑著,他自己找椅子坐了下來。「把茶杯和茶碟拿出來吧。」善
樓說:「看樣子我來推銷點茶葉給你們。」
  「你總不至於隨身帶著包菜葉吧?」
  「我會有辦法的。」善樓在椅子上調整成一個舒服的坐姿,順手摸出一支新雪茄出來。他
說。「開始吧,白莎,愛茜,你去把茶杯和茶碟端出來。」
  卜愛茜呆在那裡看白莎。
  白莎說:「我改變主意了。既然沒有茶葉,喝什麼茶。我也不相信善樓變得出茶葉來,我沒
興趣了––」
  「沒關係,沒關係」善樓又打斷她說:「你喝不喝沒有關係,我還是要看你的茶杯和菜碟。
你們放哪裡的?」
  「我告訴你,今天決定不用了。」
  「我知道,不過我有興趣看一看。」
  「你有興趣和我沒關係。我有別的事要做了。進來,北先生,我們繼續討論我們剛才說了
一半的事。」
  「我們現在就在這裡一起研究好了。」善樓說。
  「抱歉,我的客戶很注重他的隱私權。隱私權,你懂得每一個美國公民都很重視這一項基
本權利的。是嗎?」
  善樓仍是輕鬆地微笑著。「沒有茶杯,也沒有茶杯的碟子,是嗎,白莎?谷太太告訴我,
又來了一封給北太太的信。我就知道我會在那裡找到北先生。北先生,假如這封信在你口袋裡
,請拿出來我要帶走。這有可能是一件證物。」
  「你要拿去!」白莎喊道:「我相信天理、國法、人情。對這種事都有一個先後程序,假如
一封信是寄給某一個人的太太,而今––」
  「白莎,別這樣,別這樣,你的血壓會升高的。假如你真對國法如此重視,你準備怎麼處
理這件事?」
  「我––我準備煮一壺茶。」白莎仍然高喊道:「天下沒有法律規定我不能在辦公室煮茶吧
。」
  「查一下你會大吃一驚。」善樓說:「都市法令對煮東西也有各種規定。市區法令對什麼地
方可以供應、出售、施捨吃的東西也有規定,再說––」
  「我煮一杯茶給我自己的客戶飲用,不須申請執照吧!」
  善樓還是面帶笑容。他說:「卜愛茜在這裡工作很久了,每天下午這種工作都是她在做嗎?」
  柯白莎賭氣地看著他,不理他。
  宓善樓看向北先生。「北先生」他說:「我知道你另外有了一封匿名信。假如你們想把它用
蒸氣薰開來,不要忘了我也想看一下。」
  「你到底算什麼?」白莎道:「自己衝進我的辦公室,來冤枉老百姓。」
  「輕鬆點,白莎。你的辦公室是準備歡迎隨便什麼人進來的。我不過在去北家沒找到北先
生,不經意來這裡看一下而已。我才和谷太太聊過。她當然對全案十分關心,尤其對她女兒的
失蹤有不少合理的想法。她的想法當然都和冷莎莉的死亡無關。為了找她女兒失蹤的線索,她
回想起不少最近發生的事。其中有一件是最近她親見過兩封給北太太的信,信封上有『機密,
親啟』的字樣。她建議我們找一下,看一看,看裡面有沒有什麼可取的線索。我們找了,但是
只找到一個信封。
  「當然,即使是我自己,我也覺得去拆北太太的信是不對的。不過,我覺得把信拿到光線
強的地方照一下,看看能否照出信封裡的裝的是什麼東西,倒沒有什麼不可以。我用硬紙做了
一個空簡,把信放在一支燭光下看了一下。信封裡裝的是一家皮件公司的廣告單。我仔細一查
尋這封信是被人偷開過的。我記得本來有兩封匿名信的。你更藏了一封起來不給我看。那封信
信封不在你這裡。谷太太很在意。今天下午來的『機密,親啟』信不見了。我把二和二加在一
起就知道信哪裡了。北富德哪裡去了。我跑到這裡來,就見到你在煮茶。你沒有茶杯,沒有茶
碟,連茶葉也沒有。」
  「白莎。我們兩個都是吃偵探飯的。你是我,你會給什麼結論。」
  「喔,老天。」白莎討厭他太囉嗦地對北富德說:「我們讓他參與好了。」
  「這還像話。」善樓露齒笑道:「老北,至少這件事我絕對在你丈母娘面前保密。我對第二
封信的事、就沒有向她開過口。老實說,告訴你對你有益。你的丈母娘認為你和莎莉有什麼搞
不清楚,也許她不願繼續下去,或是你又想泡什麼小姐,她不高興了。她認為是你殺死了莎莉
。她以為你太太也是你使她失蹤的。」
  「我使我太太失蹤!」北富德喊道:「我使梅寶失蹤?老天!我現在要知道她在哪裡,切掉
我一隻右手都可以。白莎知道,我正在做一筆交易––」
  「閉嘴!」白莎叫道:「這隻老狐狸就是要你不斷開口。這是條子的老套,在你丈母娘面前
挑你。在你面前挑你丈母娘。」
  「為什麼不讓他說完,白莎。他有什麼不能講的嗎?」
  「你這樣闖進別人辦公室,挑撥丈母娘和女婿間的關係,我們都應該提高警覺。沒有,我
沒有不讓他說下去,我只是叫他不要提供消息,免得你回頭又向他丈母娘搬弄。」
  善樓說:「嘿、白莎越來越會隨機應變,強詞奪理了。我不該在你在邊上的時候找北富德談
的,我應該把他弄到總局去聊聊的。」
  北富德生氣地對著他說:「我們老百姓用不著受你這種窩囊氣的。你算老幾!」
  「我不算老幾,但是你是該受這種窩囊氣的。誰叫你以前的情人才到,你的老婆就失蹤了
呢?誰叫你不清不楚的女佣,糊裡糊塗地死了呢?我不知道,世界上有多少老婆表面上簡單地
失蹤,或是回娘家探親,最後大江東去,永不回頭了呢?不對,我不能如此說,看起來好像我
在控訴你什麼。我沒有控訴你。我只是在調查。你的丈母娘才在控訴你。」
  「又來了。」白莎說:「別上他當。別理他。目前,我們應該把那封信打開,看一看再說。」
  白莎自卜愛茜桌上匆匆找出那封信,善樓突然進來時,白莎把信藏進卜愛茜桌上一堆紙裡
去了。
  宓善樓仍坐在他椅子中,閒暇地吸吐著雪茄,看他們搞什麼鬼味道。
  柯白莎用蒸氣把信封封口上膠水弄濕,用一支鉛筆,在封口一面的最上端插入,慢慢的向
下面及另一面捲過去。
  「乾淨俐落。」宓善樓讚美地說:「蠻有經驗的。」
  白莎不理會他。
  北富德神經地說:「我應該有優先看一下的權利。要是裡面有什麼不合適的––」
  宓善樓不徐不捷地自椅中站起走過來。北富德一把自白莎手中把信搶過來。宓善樓一把抓
住北富德的手腕。
  「胡鬧,胡鬧。」善樓說:「交給我!」
  北富德試著想掙脫。善樓增加對他手腕的壓力。突然,他拉著他的手腕做一個旋轉,脫離
白莎伸過來的手臂的範圍。又利用肘部一扭給他來了一個小擒拿中的鎖肘法。
  北富德手鬆了下來。手中的信落下地上。善樓經白莎走半步拿到落下來的信。在兩人互爭
的剎那,善樓用他的寬肩,把白莎撞偏了半步。
  「你渾蛋!」白莎叫道。
  「我是在替女士在服務呀!」宓善樓故意不知恥地說。拿了信走回剛才坐著的椅子,濕濕
的雪茄,仍咬在嘴裡。
  「好吧!」白莎道:「唸出來大家聽聽。」
  「我是在唸著呢。」
  「唸出來大家聽!」
  宓善樓只是笑笑。他一個人有興趣地看,看完了就折起來,放進背心口袋。「我們幾個玩
得蠻開心的!」他結論地說。
  白莎道:「開心個鬼。」
  「信封在你手裡,我建議你再找一張和上回一樣的皮件廣告,放進信封去,把信封封起來
,就像上回一樣。本來這不關我事。我只是建議一下,使你的客戶回家做人容易一點。谷太太
現在學會了用一百燭光燈泡檢查信件。她正等著這封信出現,可以實習一下。你客戶回家,第
一件她要問他的可能是這封在不在他口袋裡的了。好了,我看我得走了。在這裡不太受歡迎呀
!」
  宓善樓站起來,湊向卜愛茜的桌子,用他的小拇指撣他的雪茄煙灰。
  北富德無助地看向白莎。他問:「這國家沒有王法了嗎?我們能告他嗎?」
  柯白莎在房門被關上前,什麼也沒有說。「他是等於現場活捉,捉住我們的。」白莎苦澀
地說:「他對我們瞭如指掌,該死的。」
  北富德生氣,冷冷地說:「柯太太,我想這也是最後一次了––從你接辦這件案子以來,你
一向自以為聰明,做種種建議,把案子搞得一塌糊塗。你要是肯簡單地照我指示跟蹤一下我太
太,現在早就知道她在哪裡了。我給你一封絕對機密的信,你馬上親手交給了警察。我把第三
封信交給你,你就七弄八弄、我倒連看一下內容也沒有機會。我也許根本不應該請一個『女人
」偵探!宓警官一定不敢對一個『男人』如此無禮。」
  柯白莎雙眼注視著這個男人,雙眉緊蹙,她好像沒有聽到他在說些什麼。
  北富德把背挺得直直的,步著宓善樓的後塵,走出辦公室去。
  卜愛前同情地看向柯白莎。「真是運氣不好。她說:「不過這不是你的錯。」
  柯白莎也沒有聽到她在說話。
  她的雙目平視,一直看著前面,但是全神貫注,視若無睹。「原來如此。」她說。
  「什麼原來如此?」愛茜說。
  「他們以為北富德把他太太殺了,而北富德說一早上他都在理髮店裡。我記得那次他進來
。天氣冷得不得了。陰寒的風才把大霧吹散。北富德穿一件大衣,他的鬍子並不是光的。他帶
我到他房子前面分手,等我回到他辦公室,他的臉乾乾淨淨、才經過按摩,手指甲才修過,頭
髮也整理過了。所以,那個女人要知道他的理髮師是誰。那理髮店是他唯一在場時間證人,有
個大漏洞在裡面––他根本沒有時間證人。」
  柯白莎匆匆進她私人辦公室,去拿她的外衣和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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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17 19:47:18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五章】

  太平洋灰狗巴士總站旁,那家『頂上美理髮店』,是一家七張椅子,但是只有三位理髮師
在工作的店。柯白莎跨過去,看看椅子上坐著的人,又看看五、六位在等候的客人,她說:「哪
位是老板?」
  「老板去吃點東西。」一位理髮師說。
  「你說這時候出去用午餐?」
  「是出去午餐。」那人道:「從下午二點開始他就一直想能出去用午餐––他是出去用『午
餐』––看,這就是他回來了。」
  白莎轉身,看那位自門裡在進來的男人,她根本不在乎那些在等候的顧客對她的好奇,她
掏出一張名片,遞到才進來理髮師的前面,她說:「找個地方談五分鐘,好嗎?」
  理髮師憂慮地看著坐滿著的椅子。「我沒有時間閒談呀。」他說:「我們人手不夠,我––」
  「五分鐘」白莎堅持道:「而且最好在別人聽不到我們談話的地方。」
  男人連反對的時間都不願意浪費。「好吧」他無奈地說:「進到後面來。」他帶路,一面道
:「我就趁機換制服。」他用理髮店等候顧客都能聽到的聲音說:「我的顧客都在等我服務。」
  「可以。」白莎說。
  後間是從理髮店用三夾板草草隔成的。光線通風都談不上。靠牆一排掛鉤,掛著理髮匠白
制服。一隻衣架上有三頂帽子掛著。他把自己帽子掛上去,變了四頂。
  「好吧」他說:「要談些什麼?」
  「北富德」白莎問:「你認識他嗎?」
  「當然我認得他,在樂開胃大廈十一樓有一個辦公室。他在這裡理髮有幾年了。」
  「請你想一下上星期三,他在這裡嗎?」
  「星期三」理髮師說:「我看一下,喔,是的,是星期三。他是在這裡,全套的。理髮,修
指甲,白指甲油,按摩。現在到這裡來按摩的一天少一天了。人都太忙了。我們人手也不足,
上帝知道。我們––」
  「他在這裡多久?」白莎問。
  理髮師把上裝和背心解下來,小心地把它掛在一個木衣架上,又把木衣架掛到一個掛鉤上
。「至少一小時,一小時半以上。」他說,一面拿起一件白外套,掙著把右手和右手臂伸進袖
子去。
  「有辦法想起正確時間嗎?」白莎問。
  「怎麼啦,可以呀。北富德是不喜歡等的。他總在最空的時間來。大概上午十一點。星期
三他來晚了一點。進來的時候正好十一點三十分。我記起來了,那天大霧,寒風澈骨。他穿了
大衣。他坐定不久太陽就出來了。我們還談到是寒風把霧吹散了。他離開的時候,他忘記了他
的大衣。看,那一件就是他忘在這裡的大衣。我掛電話告訴他,他說放這裡沒關係。下次來理
髮再拿好了。喔,你問三問四要幹什麼––」
  「我不是問三問四。」白莎道:「我也不是在查他,我是在幫助他。」
  「他聘請你的?」
  白莎道:「我告訴你,我在幫助他。有沒有別人來這裡問起過這件事?」
  男人搖搖頭。
  「可能馬上會有了。」白莎道。
  「我記起來在報上看到過,他家中有點事發生了。好像是一個女佣人跌下地室的樓梯,死
了,是嗎?」
  「差不多如此。」
  「你在調查這件事?」
  男人一直在匆匆換上制服,希望早點擺脫白莎的糾纏,可以回到前面去把生意做好不過,
給白莎問三問四,引起了他自己的好奇心。
  白莎瞪他一眼道:「他來這裡理髮。家裡女佣人不小心自樓梯上摔下來,這可能有關聯嗎?」
  理髮師一面扣扣子,一面想想道:「我看是沒關聯的。我只是問問。我對他星期三來這裡也
只知道這一些了。」
  白莎溫和馴良地跟著他自後間出來。心裡想著這件事早晚會引起宓善樓的疑心的。理髮師
向空的椅子後面一站,立即把一切忘記了。
  「下面該哪一位?」他問。
  一位男士站起來,走向理髮師椅子。柯白莎,一隻手在大門把手上,她說:「啊,我把皮包
忘記在裡面了。」一面回身向後面走去。
  理髮師看她一眼,一面忙著把白衣罩抖一抖掛到才坐上椅子的顧客前胸上去。「理髮嗎?
先生。」他問。
  柯白莎知道暫時有足夠時間,她走向掛在掛鉤上北富德的大衣,有系統地,她搜查他的大
衣口袋。
  左口袋中有一塊手帕,和用了一半的紙火柴。右口袋中有一副手套,一隻一按就關上的眼
鏡匣。
  白莎小心地打開眼鏡匣。
  裡面沒有眼鏡––只有金製的牙橋,上面有二隻假牙。
  柯白莎拿起她故意留在小桌子上的皮包,把皮包打開,把眼鏡匣拋進去,把皮包掛在手臂
上,走出理髮店。
  「再見」近門的理髮師常規地說:「有空來坐。」
  「謝了。」白莎告訴他說:「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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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17 19:47:21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六章】

  傍晚已近,各重要幹道的車輛正在漸漸加多。柯白莎小心地駕車,一路注意速度錶,不要
超速,又來到了克侖巧大道。到了上次跟丟北太太的地區,她把車速慢下來,以致完全停車。
她回想當時尾隨北太太的情況,她把車突然吃進排檔,加油,快速換檔,用差不多當時的速度
,假想北太太的車仍在前面,向前全速前往。
  柯白莎在大道上次北太太左轉的街道左轉,快速來到交叉路口,當初就是轉入這裡,一面
前面無車,不能決定她是左轉、右轉的。柯太太把車在十字路口停下。她左看,右看。她現在
發現一點當初她疏忽的地方了。向左,向右的街,都是很長,無法再左右轉的街。要一般街道
二、三倍的路程後,才有十字路口。
  柯白莎用腦子在思考。
  假如北太太自大道左轉後直走,白莎一轉彎會見到她車在前面。白莎最後跟入的速度不算
慢,一轉入就看前面已經見不到北太太的車,所以北太太不是左轉,定是右轉,反正一定是轉
彎了。但是,白莎立即右轉,又退回來左轉,兩方都無車。在兩方都是如此長,而無交叉路的
路上,不可能見不到北太太的車。
  這樣大一輛車當然不可能在空中消失,不用說,一定有一個去處。白莎努力回想當時的情
況。
  自深深的潛意識中,白莎似乎想起,她自大道轉入的時候,好像見到有個什麼人站在一個
車庫門之前,那時白莎急於衝至交叉路口,未及細顧。
  她努力地想車庫在哪裡。好像在街的左側。
  白莎把車回轉沿街慢慢前進。
  街角第二座房子好像該是––北豪根街六零九號。這不能算是線索––甚至可能什麼意義
也沒有。但是白莎現在想的是那麼多錢出入中分一杯羹。她什麼可能也不放棄。
  白莎把車停好,沿人行道走過來,按這房子的門鈴。她聽到門鈴在屋子裡面響。
  她等了十五秒鐘。又再按鈴。房子裡沒有動響。
  白莎退下幾步。對這房子外表再仔細看一下。房子有一種被遺棄的感覺。所有窗簾都是拉
下來的。門階上,大門門檻上已開始有灰塵聚集。
  白莎失望他用大拇指又按了一次門鈴,開始觀看鄰居的情況。
  西方一朵掛得很低的雲,把太陽遮住了。黃昏景色因而提早來臨。這一天,在這季節中是
最熱的。對街一個院子中幾個孩子在玩,一個八、九歲的女孩,兩個小男孩。
  白莎走向他們。「對面房子什麼人住裡面?」她問。
  女孩回答道。「寇先生,寇太太住裡面。」
  「他們好像不在家?」
  女孩猶豫著。
  男孩說:「他們出門渡假十天。」
  女孩說:「媽媽說過不能隨便告訴陌生人。現在闖空門的很多。」
  白莎笑笑向他們說:「我聽說他們要出租車庫。你們知道嗎?」
  「沒有。他們自己也有車,不過開走了。」
  「謝了。」白莎有禮地說:「我只是看一下車庫。我知道他們想出租。」
  她退步向後,這次比較有信心,通過街道,走上車道,來到車庫前面。對街院子中的孩子
看著她的背影,過了一下又開始玩耍,白莎到達車庫門前時,他們早把白莎忘記得乾乾淨淨。
  白莎側向推一下車庫的門,她想車庫應該是上鎖的。
  車庫門在滑輪及滑油協助下,無聲、輕巧地推開了尺寸。
  白莎再用一點點力氣,車庫又開了幾吋。她是沒有意思要進去的。
  她看到一輛車停在車庫裡。
  車尾巴向著她。那車尾巴真眼熟。白莎著向車牌。
  是北太太的車子和車牌。
  白莎自車庫門進去,走到車的右側。
  近黃昏的日光,自向東開的車庫門,和北窗中透進來,倒也足夠可以看清楚車庫中的一切
。不過才進來的人至少二、三分鐘才能使眼睛適應過來。
  白莎自然認為車子裡不會有人的。她把車子右前門打開,開始要坐到裡面去看看車子的儀
錶。她的腳踢到什麼東西。她低下頭去看,這時她眼睛已適應過來,他看到一條穿了絲襪的大
腿,是一個屍體,一半在車座上,一半在車子地上,半夾在駕駛盤與車座中。
  這時,白莎的鼻子才嗅到隱隱的死亡氣息。
  白莎立即自車中退出,開始想回出車庫。想一想,她找到車庫電燈開關,把車庫燈打開。
  車庫燈是在車庫正中的一隻吊燈。光線被車頂遮蓋,間接地照向屍體。白莎知道,除了這
個機會,她不可能再有機會調查這現場了。
  屍體穿了白莎記得十分清楚白格子布上裝。墨鏡後面是死魚樣的眼睛,但是正面看來,由
於墨鏡的關係,屍體的頭有點像貓頭鷹。
  擋風玻璃中透進來吊燈的光線,使白莎看到,有一張白色的紙落在車地,屍體旁邊。
  可白莎把紙條撿起來,開始看。
  上面有打字字體。白莎初步看出,這是出自與匿名信相同的雷明頓手提型打字機。
  我必須開車走西莫亞大道。要裝做毫無懷疑,千萬不回頭查看,但要多自後望鏡用眼角觀
察。如有人跟蹤,設法在道森街候機搶次紅燈,但仍以常速前進。我要在北豪根街左轉––北
豪根是道森街下一條街。街角第三座房子是六0九號、車庫門會大開著。我要開進車庫,把車
退出車庫。一切必需依照信中指示,不得有錯––梅寶錄。
  白莎把紙條放回原來地方。她湊向女屍,把大拇指摸上屍體的嘴唇,忍住一口氣,把嘴唇
分開。
  北太太右下牙床處少了一副可取下的假牙牙橋。有兩顆白齒早已拔掉了。
  柯白莎自車中退出。她把車庫門關上,翹起足跟走向自己開來的汽車。對街小孩子們在歡
樂地玩的聲音傳入她耳朵。現在除了打電話報警,還能做什麼?
  「真倒了幾輩子的霉!」她一面進車子,一面咕嚕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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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17 19:47:38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七章】

  柯白莎對那位警官說:「進去對宓警官說一下,我不能再等了,我也有自己的事要做。」
  那警察只是向她笑笑。
  「我是說真的。」白莎生氣地說:「他們在裡面東摸西摸,我已經等了二個小時了。宓警官
知道我住哪裡,要找我請他來我辦公室或住家好了。」
  「這樣不方便。」
  「對我方便。」
  「對警察不方便。」
  「你去給我對宓警官說。」
  「宓警官在忙。雞零狗碎的事最好不要打擾他。」
  「這怎麼能算雞零狗碎!豈有此理。我不管了,我要走了。」
  「上級命令,要我在這裡看住你。」
  「我替善樓找到一具屍體,又憑什麼一定要留我在此?」
  「你自己去問你的善樓。」
  「他們不是讓谷太太走了嗎?」
  「谷太太神經不健全。她來這裡是完成指認手續。」
  「他們要留我幹嗎?」
  「我怎麼會知道?」
  「他們沒有發現人是怎麼死的?」
  「我更不知道了。」
  「你像是只會吃飯,什麼也不知道。」
  「那倒不見得。」
  「你知道些什麼?」
  警官露齒看向她。「我奉令把你留在這裡,我就要留你在這裡。柯太太,目前除了知道這
一點外,我什麼也不知道。」
  白莎給氣得說不出話來。
  突然,門打開。宓善樓警官走進來。他向警官做個手勢,露出牙齒來看向白莎。「嗨!大
美人。」
  「大美人個頭!」白莎怨恨地咕嚕道。
  「怎麼啦,白莎?有什麼不高興的?」
  「高興!假如你認為––喔,算了!算了!」
  善樓自己坐下來。他說:「你怎麼知道她死了?」
  白莎深吸一口氣。「我摸到她的肉。冰冷冰冷的。我嗅到屍臭。我摸她的時候她一動不動
。我叫她,她沒有回音。也沒有動。我知道她這種姿勢躺在那裡已經三天了。於是突然一下我
了解了––就像你們聰明的警察一樣,一下了解了。我自己對自己說:『老天,她死了。翹辮
子了!』」
  「有兩手,白莎。不過這不是我問題的本意。我是問你,在你走進車庫之前,你怎麼知道
她死了?」
  「我不知道。」
  「那麼,你為什麼要進車庫去?」
  「我不願意被我跟蹤的人會突然消失。」
  「誰願意了?」
  「反正這就是我來這裡的原因。我要看一下她怎麼會突然不見的。」
  「嗯,原來如此。星期三的中午,你把她跟丟了。所以,在星期五的晚上,你再到這裡來
,看能不能碰到她,繼續你的跟蹤工作。有點像西部電影,你把槍拔出來,扣動槍機的時候,
一切時間突然停住了。」
  「不,不是這樣的。」
  「那麼,是怎樣的呢?」
  「我只是研究這附近地形。」
  「要有更有力的說法才行,白莎。」
  「要什麼的說法。我在這裡跟丟了她,我有我的權利回來找她。」
  「你怎麼知道你在這車庫裡跟丟她的?」
  「她自大逆轉彎進來,之後就見不到她了。」
  「那麼那一天你在跟蹤她的當時,為什麼沒進來看看?」
  「因為,我想她是在前一條街轉彎––向右了。」
  「又怎麼樣?」
  「我搶到前面右轉,見她沒右轉,所以退回來又左轉。」
  「等一下,你說你當時見她沒右轉?」
  「是的。」
  「怎麼知道?」
  「因為我車子右轉時,見到前面空蕩蕩沒有車子。我認為時間上她來不及右轉後又轉彎了
。」
  「所以你立即又退回來左轉?」
  「是的。」
  「但是,左面的街道也是空蕩蕩的,沒有車,是嗎?」
  「是的。」
  「既然時間上她向右轉了來不及再轉,所以向左轉了。也來不及再轉,是嗎?」
  「所以,我要回到這裡來。」
  善樓讚許地笑笑。「白莎,了不起,下次你再要譏笑我們這些笨警察,要多少時間才能把
一個問題想通的時候,你不妨回想一下,這樣一個簡單的雞兔問題,像你這樣聰明的私家偵探
,也花了足足三天才有一點眉目。好了!你又為什麼別的地方不看,單只看中這一間車庫呢?」
  「我回這裡來,仔細研究她可能消失的方法。看看到底那天發生什麼事了。我發現前面街
的左轉、右轉都是兩方塊以上的地聯在一起,很長的距離之內,不能左右轉的。於是我知道,
她轉離大道後沒有直行,也沒有在第一條橫街左右轉。她一定是在到第一條橫街前,躲起來了
。」
  「那天,你沒有注意到前面橫街是雙方塊聯在一起的?」
  「老實說,我沒有。」白莎自覺不好意思地說:「我起先認為這只是普通的跟蹤工作。是一
件除了出錢叫我跟蹤的人之外,沒有別人關心的工作。當夫妻之間的關係,發展到一方要雇私
家偵探了,早晚他們是會拜拜的。至於太太出去是和張三、李四或是錢五、趙六幽會,並沒多
大區別。」
  「蠻有哲學的。」善樓說:「抱歉的是我目前沒時間和你討論婚姻哲學。白莎,你為什麼認
為這件跟蹤工作是普通的跟蹤工作?」
  「因為我想這是常規工作一件而已。」
  「你為什麼沒發現前面是雙方塊的街道呢?」
  「那時我氣自己快瘋了。我恨自己,也恨那女人。她開車不快,一點沒疑心有人會跟蹤或
在跟蹤,她遵守交通規則,使我覺得跟來輕鬆愉快。老實說我腦子不知飛那裡去了。雖然在跟
蹤,事實上,我一直在做白日夢。我只是機械式地跟在她後面而已。突然,她使出那一招,所
以我生氣。當時根本沒想到她會轉入一個車庫的。」
  「後來才想起來?」
  「後來才想起來。」白莎道。
  「星期三,後來你有沒有轉回這裡來看看這裡的車庫?」
  「沒有。我一路看過車道。我想她也許會把車子停什麼人家車道上,人進屋子去了。」
  「既然想到會拐進車道,怎麼會沒想到拐進車庫?」
  「說不上來,當時就是沒想到。」
  「又是一定要花三天時間才想到的主意?」
  「你一定要這樣說。沒有錯。」
  「只是給你嘗點味道。」善樓說。
  「不好受。」
  「一件事問你。車子地上有張紙條,你知道嗎?」
  白莎猶豫了。
  「見到沒見到?」
  「見到。」
  「碰過了?」
  「是的。」
  「讀了內容了?」
  「是的––只是匆匆看一下。就像每一個人都會的。」
  「每一個人都會的?」善樓重複地問。
  「什麼錯?你認為我看見一個女人死了,不在附近看看,什麼都不問不聞。」
  「你知道現場保持的重要性。你知道我不喜歡命案現場有人東摸西摸。」
  「我總要先知道她死了沒有,才知道這是命案現場。」
  「嗯,我來想一想,你是星期三跟丟她的,是嗎?」
  「星期三中午。」
  「嗯,你是星期五近黃昏找到她的。她蜷曲在汽車裡,正像你剛才說過已經有屍臭了。你
摸她皮膚,冰冷冰冷。你叫她,她沒回音。但是你不知道她死了,要撿起那張紙,唸了,才知
道這是命案現場。」
  「我。」
  「說呀!」
  「我怎麼知道上面說什麼?要看一下才知道,也許是十分重要的,是她遺言再辦的。」
  「一種起死回生的秘方?」
  「少來這一套,諷刺有用嗎?」
  「我要告訴你的是,紙上有幾個非常清楚的指紋;」宓警官憂心地說;「我們以為這下有
重要線索了。但是,照現在我知道,查出來可能是你的指紋。」
  「我抱歉。」白莎說。
  「我也是。」
  「她是一氧化碳中毒死的嗎?」
  「看來如此。」
  「你看是怎麼回事?」
  「非常妙的一個陷阱」宓善樓說:「有人寫密告信給這女人,她相信了,被催眠了。要知道
,家裡財產都在她名下,可能她不想拿出來。她看得出她先生只是利用她來保持財產,感情是
早就沒有了。她可能正在找機會要一次了結。證據越多,她越可一毛錢也不拿出來。她丈夫有
賺錢本領,掃地出門沒有關係。她自己能再嫁就再找張長期飯票。不能再嫁,用這些刮來的錢
,周遊世界,可能也吃不完了––還是有不少男人圍在她身邊,不過都是為鈔票。」
  「你在做什麼?」白莎道:「觸我心境?」
  「促你想一想。」
  「想什麼?」
  「站在她立場想一想––她的立場也就是她媽媽的立場。」
  「這件事她媽媽也有份?」
  「紀錄顯示,星期二下午她和在舊金山的媽媽用長途電話通話。六點三十分,她媽媽給她
電報,說要南下,叫她去接車。」
  「電話裡說些什麼?」
  「我問過谷太太,她一味推托,但是,最後還是套了出來。梅寶用電話告訴她媽媽,她收
到一封匿名信,信中說家中的女佣和先生本來就有不清不楚。谷太太叫她一了百了,這正是離
開她先生的好時機。梅寶尚猶豫如此一走了事,對不對得起她先生。她電話中告訴谷太太,她
名下現有財產實際上不能算是她的,是她先生的。離開她先生的話,尚須財產的分割手續。谷
太太為這事十分生氣。在電話中她向梅寶說教了很多時候,然後決定乘火車下來,當面幫她解
決。她是決心拆散家庭的。」
  「電報,梅寶見到了嗎?」
  「有。電報傳來的時候佳露也在。自電報局記錄,知道電報到本市後是由電信局以電話傳
到的。北太太曾經要求再唸一下電報字句,以免弄錯火車班次、日期。是北太太告訴了佳露,
兩個人都決定要去接媽媽。北富德根本不知道這家庭危機。他的太太在當晚請他明天要把汽車
加飽油,把輪胎、機油檢查好,說是十一點要用車。」
  「等一下」白莎道:「她星期二上午,一直等到十一點二十二分才離開家裡。火車幾點應該
到?」
  「依時間表應該十一點一刻到,但是誤點了。」
  「為什麼北太太和佳露,住在一個屋檐下,但不一起去接火車呢?」
  「佳露有些自己的事要在市區裡辦。梅寶早上好睡懶覺。佳露說她買完東西會到車站和她
會合。我認為北太太曾用電話詢問火車是不是準時到。現在的問題是火車曾預報準時到達,後
來才知道要十二點一刻到。假如北太太遲到十一點二十二分才出門。她當然知道火車預報十二
點一刻到的消息。而且她除了立即去車站接媽媽之外,沒時間做太多別的事了。事實上火車遲
到一點鐘才進站。
  「佳露是九點鐘離開房子的。在市裡辦了點事,到車站早了一點,十一點左右,然後知道
火車要十二點一刻才到。她去打電話告訴姐姐火車要遲到,電話沒有人接。她又打了兩次電話
。現在你看一下。這時是十一點鐘,照道理北太太應該是坐邊上,等候寫匿名信的來電話聯絡
。你自己也知道,她這時還在屋子裡––但是,佳露來電話,她沒有接––可能嗎?」
  「老天!」白莎叫道:「只有一個理由。」
  「是的,我們來看看是不是想法一樣?」
  「那個時候,她正在謀殺莎莉。」
  善樓點點頭。「沒有錯。」他說。
  「佳露認為她在火車站宣布火車誤點前,她一定是離家去車站了。佳露既然已經在車站了
,再進城也沒時間了。所以乾脆在火車站猛等她姐姐來車站。火車到一點鐘才真正進站。梅寶
始終沒有來,也根本沒有設法和佳露聯絡一下。現在,你再把這些事加在一起,告訴我你怎麼
想。」
  「沒什麼想法,唯一的想法是謀殺案是十一點正,在那幢房子裡發生的。」
  「我看起來是這樣的」善樓說:「北太太一定是打過電話,知道火車十二點一刻才到。她一
定是急著想接寫匿名信人十一點的來電,但是她十一點時沒有接電話。佳露想用電話聯絡。寫
匿名信的也想聯絡她。但是在十一點十五分才聯絡上。」
  「為什麼你定在十一點一刻?」
  「我認為不會比十一點一刻早。事實上可能是十一點二十一分正。接了電話,五秒鐘之內
北太太就離開屋子,進車子上路。所以我說匿名信人用電話和北太太聯絡上,大概是十一點一
刻到十一點二十一分之間。」
  白莎好奇地說:「你沒有給她太多的彈性時間––從殺人到接電話。」
  善樓道:「殺人並不一定要自十一點開始殺。她也許忙著善後。」
  「但是她丈夫在十一點時回家過。」白莎指出道。
  「他沒有進屋。白莎,照你所說,她丈夫只是在門外按按車子喇叭。」
  「沒錯。你現在想是她殺的莎莉––不是北富德?」
  「看起來是如此。」
  「你曾經認為一定是男人做的。」
  「沒錯。不過我改變想法了。我現在認為,北太太一定是恨莎莉了。她忙著辦這件事,所
以十一點的時候,她沒空接電話––幾乎救了她自己一命。她殺了莎莉,最後自己逃不了別人
給她設的陷阱,被別人謀殺了。」
  「是什麼人殺了她呢?」白莎問。
  善樓擦亮一支火柴,把忙著和白莎說話,忘記抽的雪茄再點著。然後他簡接地回答白莎的
問題。
  「星期二早上,十一點到十一點二十一分之間,那電話響了。有人指示北太太,進她自己
的車,開上大道,在那一個交叉路如何闖紅燈拋掉假如有的尾巴,突然在哈京頓轉彎,立即進
入車庫,關上車庫門,不要熄火,等候聯絡。真是一氧化碳中毒的妙計。為了使計畫完美無缺
點,我們的主角還特地把車庫裡每一條涼隙用膠帶密封起來。」
  柯白莎的眼睛瞪出來問道:「真的?」
  「完全真的。」
  白莎吹一下口哨。
  「自技術言來」宿善樓說道:「我們要證明這是蓄意謀殺,還真是十分困難。女人是自己不
小心引起死亡的,而且––」
  「等一下」白莎插嘴道:「有一件事你忽視了。她接了電話之後,她走去拿她的手提打字機
,把對方指示打字打下來,以免忘記細節。」
  宓警官的笑容是專家照顧外行的。「別傻了。」他說:「她不可能聽完電話,走去拿她的打
字機。首先,她急著要聽別人告訴她什麼,她是在緊張中,這些指示她已牢記在心。磨滅不掉
的。再說她要記下來的話,該用電話旁的鉛筆、便條紙。她拿親筆手寫,會匆匆寫成。用打字
機打下這一套,只有殺人兇手要我們相信的幼稚玩意兒。嘿!外行才會去上當。」
  「你意思紙條是兇手打字後,故意在她死後放在那裡的?」
  「一定是這樣的。」
  「什麼作用?」
  「你還不明白呀?就是想叫我們這些笨警察,在發現屍體的時候,相信死人是因為自己不
小心引起的死亡。」
  「看起來,這也是這件事發生的真正情況。是不是?」白莎問道。
  「這倒沒有錯。」善樓說;「油箱裡一滴油也沒有了。打火鑰匙在發動位置。電瓶電用光
了。她一定是進人車庫不久後就中毒了,但是車子還是發動,直到是後一滴油燒完為止。我們
知道油箱裡至少有十六公升汽油,因為這是北先生那天上午加進去的。」
  「那麼,那個殺人兇手一定在人死後進車庫去,把字條放在車裡的。」
  「沒錯。這是為什麼我看到字條上有兩個完全指紋,那麼高興。所以我對你那麼生氣,發
現是你在裡面亂搗亂搗的。」
  白莎道:「我抱歉。」
  「你活該。你幹這一行很久了,你也應該知道在命案現場不可以隨便動一草一木。車門把
手上有你指紋不能怪你。不開車門,不知道她在裡面,但是一開車門,一見到屍體,你就該退
出了。」
  善樓的語調變成有耐心的說教。他是累了。已經精力不足了,也顯出對白莎的失望。
  柯白莎又說了一次。「我抱歉。」
  「知道了。」
  「是過份了一點。」
  「過份了。」
  「照你如此說。」白莎突然道:「兇手計畫好,靠意外來謀殺這位太太?」
  「是的。」
  「那麼兇手除了再要到車庫去放下字條之外,主要還是要去看一下,計畫成功了沒有?」
  「沒錯。」
  「那麼,兇手為什麼不把粘住縫隙的膠帶撕去,留下一個線索呢?」
  「我也想到過這一點」善樓說:「困擾我不少時候。不過假如你假設自己是兇手,就了解其
中原因了。」
  「什麼意思?」
  「他的目的已達到了。女人已經除掉了。他偷偷進入車庫,多半是半夜裡。他主要目的是
放下紙條,使人認為自己不小心,死於意外。他有膽進去放那字條,但沒有種在裡面多耽一點
時間。他怕被人發現他在裡面。萬一有人看見他在裡面偷偷摸摸,萬一有人一個電話,巡邏車
跑來發現半夜裡車庫出來一個人––那還不是等於他槍殺了她,或是用刀殺了她。那就是一級
謀殺,他知道的。所以,他不敢留下來把膠帶撕去。他也許想警察不會注意這些小事。即使被
注意到了,比他現場被捉,好得多。安全得多。」
  「你的意思是現場捉不到他,我們就定不了他罪?」
  「怎麼定法?」善樓道:「除非我們有足夠人證、物證,證明這件事是一個長久以來,小心
想出來,蓄意、惡意的殺害行為,否則絕對沒有判宣他的罪,連拜訪他、問問他都沒有辦法。
要知道,他沒有動手謀殺這個女人的行為。女人死的時候,他離開現場可能在好幾里之外。這
傢伙有頭腦,一定懂法律。他先把她腦子完全控制了,只想一件事,忽略了平時不注意的小節
。所以才會自己在自己不小心情況下死掉。要我們找證據使陪審團相信這是謀殺,或是由高等
法院做這是謀殺的決定,恐怕難之又難。」
  善樓擔心地看看白莎。
  白莎問;「你是否已經有一、兩件證據可以指向這個兇手是什麼人呢?」
  「有。北富德,北先生。」宓警官慢慢地說:「兇手是個聰明人,發明一種新的殺人方法,
是個天才兇犯。北富德自己把事業弄垮了。他坐在辦公室沒事做,正可以慢慢仔細設計,他用
他做生意的靈活頭腦,創造出這樣一個妙計來。他可以消除他太太,自己又不受法律的制裁。
他自己寫匿名信給太太,告發他自己各種婚外戀情,否則怎麼會有別人知道。他出錢請私家偵
探,跟蹤他太太。如此他可以確知他太太開車進了車庫。你還不了解嗎,白莎?假如沒有你在
跟蹤她,我們可能不太了解全況。有了你的跟蹤,我們把時間搞得很清楚。女人在車庫等死的
時候,北富德正在理髮店享受他的臉部按摩修指甲,場面美不美?」
  「在理髮店裡?」白莎理由不足地問。
  「在理髮店裡,這一點我們已經查證過了。在理髮店裡,他很聰明地把大衣留下自己走了
出來。所以理髮師不會忘記有這件事,和時間。寶貝,你也別裝著什麼都不知道。理髮師也記
得,你過去問過那件大衣。」
  白莎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另外有一個女人,在你去理髮店後二十分鐘,也去了那理髮店。她說北先生忘了那件大
衣在店裡,要她去代他拿回來。」
  白莎臉上擠出各種不同表情。
  「看樣子也出你意外吧?」善樓說:「不應該呀。到了這個時候,你應該知道他是有一個女
幫兇的。」
  「怎麼見得?」
  「要有一個人,能以專家手法,用他太太的打字機打字。這還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有一個
女人聲音,給她打電話,把她騙到車庫裡去。白莎,這是全案裡他的缺點所在。他一定得有一
個女幫兇。假使我能找到這個女人––別擔心,我一定找到她,叫她講話––那樣我也許可以
叫北富德服罪。這件案子並沒有什麼人是兇手的困難。困難是我能不能找到足夠證據,證明這
是蓄意謀殺,把兇手送過聖見監獄煤氣室去。」
  白莎勉強地說:「原來如此。」
  「告訴你,白莎。」善樓說:「假如你隱藏什麼證據不告訴我,假如你再在案子裡東揭西搗
,假如你再擋住我辦案。我馬上給你好看。叫你吃不完兜著走。不要說我沒有告訴你過。你現
在可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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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17 19:47:42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八章】

  卜愛茜自打字機上抬頭看向進來的柯白莎。「早安,柯太太。」
  「早」白莎說。一屁股在卜愛茜對面一張椅子上坐下來。「我看起來是遭天譴了,你看我
怎麼樣?」
  卜愛茜笑笑。「我從報上看到,屍體是被一個在辦本案的女私家偵探發現的。我就想到是
你。不好受吧?有睡覺嗎?」
  「沒閉過眼。」
  「那麼糟?」
  白莎想說什麼。自己控制住了。摸呀摸,摸出一支紙煙。「唐諾現在要是能回來,叫我用
什麼來換都可以。」
  「是的,我相信你想念他了。但是,你沒有在調查這件案子,是嗎?」
  白莎把紙煙點著。沒有接腔。
  卜愛茜繼續說;「我知道北富德可能在利用你。」
  白莎說:「愛茜,假如我沒有人可以談談,我會逼瘋了。倒不是要你給我什麼建議。」她趕
快加一句,「但是這件事不斷地在我腦子裡轉呀轉的––像一隻狗在追咬自己的尾巴。我現在
牽涉進去太深了。退都退不出來了。那裡再敢向前進。」
  「我不懂。」卜愛茜說:「你牽進北富德案子太深了?」
  「不是,是牽涉進謀殺案太深了。」
  「警察認為這是謀殺嗎?我看報上形容這是不小心死亡。她沒有把引擎關上––」
  「警察認為這是謀殺。我認為這是謀殺。事實上,這確是謀殺。我自以為聰明,搞了一點
鬼,現在可套牢了。」
  「我看不出怎麼會是謀殺案,而且警察知道這是什麼人幹的。誰是兇手這一點已經沒有問
題。這件案子和一般謀殺案不同,通常都是有了屍體要找什麼人是兇手。這件案子,我們知道
什麼人是兇手––而他坐在那裡暗暗地在好笑。整個案子只有一個小弱點––現在我正握有這
個線索。我本該在宓警官問我時把知道的都告訴他。但我有點怕。我現在變成隱瞞證據了,那
更糟了。」
  卜愛茜同情地說:「那時你為什麼不說出來呢?」
  「我自己也說不上來。」白莎承認道:「當然,一切開始於宓警官把第三封信搶過去,而不
肯告訴我內容。可惡的他,始終就不讓我知道裡面寫了點什麼。那個時候我心裡在說;『好吧
,下次要是我找到什麼對你有利的,我也不告訴你!』」
  「我懂了你會有什麼感覺,柯太太。」卜愛茜眼中有不敢笑出來的表情。「我看得出宓警
官對你不滿意了。」
  「我也生氣了。」白莎說:「真的生氣。那時我決定我以後不會給他好臉色看。管他去死去
活。隨後,事情發生了。我想通了其中的關鍵。我想假如我真正要逃避責任的話、這一切都要
怪賴唐諾。」
  「怎麼會怪到他身上去呢?」愛茜不服氣地問:「你得到一個線索,怪他做什麼?」
  「倒不是因為我得到一個線索怪他。」白莎說:「而是因為我得到這線索的方法,因為我處
理這件事的方法。你知道的,我本來只開著這一家小小的偵探社。我做夢也不會想和警察作對
。我也決不敢隱瞞警察什麼東西。我也拿不到什麼警察會有興趣的東西。我只是一個不起眼的
偵探社,接點小案子混口飯吃。然後賴唐諾來了。」
  白莎停下來,深吸一口煙。「真是一個腦子特別好的小渾蛋」她繼續說道:「花起鈔票來像
流水。要不是他有各種賺錢的怪念頭,連我也早被他拖垮了。我一輩子從來沒有見過那麼多錢
。不過他出牌從不依照牌理。事實上他出的牌,也根本不是你明明看到他拿出來的那一張。他
總走在每一個人的前面幾步。他城府深,不給別人看到他手中的牌,然後,在最後一刻,他要
事件依照他早就知道的事實。依他要的方式,突然結束。留給我們合伙公司一大把鈔票,只因
為他知道一、兩件別人不知道的線索。
  「我不能不承認,在這一點上他比我強得多。所以,在這件案子上,因為我得到了線索,
我也學他不吭氣。我應該說出來的。但現在太晚了。我騎在虎背上去了,上下不得。我豬八戒
照鏡子了。裡外不是人。」
  卜愛茜說:「假如說出來可以讓你舒服一點。我會絕對保密的。」
  白莎說:「是她丈夫殺了她的。這件事清楚得很。問題是他用的方法非常聰明,沒有人能定
他的謀殺罪。即使什麼證據都有––可能還不能說他是謀殺。不過,這裡面,他有一個女的同
謀。現在問題出來了––女的同謀,是什麼人?」
  卜愛茜說:「我不參與研究,你要說就說。」
  「說出來我會舒服一點。」白莎承認著說:「同時一面說,一面想,我也會清楚一點。他有
一個女的同謀。是誰?有一時,我以為是佳露的生母,但是不可能。這兩個人不認識,也搞不
到一起去。」
  「她就是昨天到我們辦公室來的那位嗎?」
  「是的,她的目的是要找出誰是北富德的理髮師。我替她找出來了。為此我得到五十元進
帳。此後,我只要打一個電話號碼。有人來接,我把理髮店名告訴對方,於是銀貨兩訖。」
  「電話號碼還在?」愛茜問。
  「還在––我也查過了,是市區一家雜貨店的公用電話。一定是有人等在附近等電話響的
。可能是佳露的生母。」
  愛茜同情地點頭。
  「但是」白莎說:「我也用心地想過。我研究賴唐諾碰到這件事會有什麼做法。我問自己,
佳露生母要知道北富德是什麼人替他理髮的,為什麼?他的理髮師和這件事又有什麼關係。所
以我回想北富德最後一次見他面的時候是星期三早上,他油光滿面的像是才從理髮店出來。
  「我自己去那理髮店問了不少問題。裡面老板記得他去過那裡,穿了一件大衣,出去的時
候還忘記帶走大衣。佳露生母知道這件事,要找那件大衣。我先一步在大衣裡找到了一件東西
,那是個重要線索。」
  「什麼?」愛茜問。
  「不能講。」白莎道:「連你都不能講。倒不是白莎不相信你。我不敢講呀。」
  「不要緊。」愛茜同情地說。
  「這東西可能可以使善樓證明北富德是個謀殺兇手––也可能不見得。我不知道。我只知
道佳露的生母也想要這件東西。我只是搶先一步。她不是北富德的女同謀,要不然,她也不會
找我。」
  「當然,有一個可能,北富德的目的是要你去拿那件東西,而你一步走進他的陷阱。」愛
茜說。
  「今天清晨兩點鐘,我也想到過這種可能性。」白莎承認道:「所以我一直睜了眼看天亮。」
  「為什麼你不跑去看宓警官,把所有事情說明––」
  「因為這是一般『普通』偵探社『應該』做的事。」白莎道:「但是,我們現在已經出名了
,不是『普通』收費的偵探社了。
  「該死,這都是受了賴唐諾的影響。不過我也是為他好呀,他去歐洲是要花錢的,回來的
時候,他需要錢,我打算替他賺點錢呀。」
  「我知道你的想法了。」
  「假如我告訴宓警官這件事。警察就完全接管了。這件案子對我們言來,就結了。而且他
會暴跳如雷地怪我早先沒有告訴他。然後,在審問過程中,我會是檢方的證人,辯方律師會死
命地問我。問我為什麼搜到這件東西要暫時占為己有。暗示我有搞詐的可能。暗示我搞詐不成
,才拿出來洩恨。臭律師什麼都想得出來懲你。」
  「沒有錯,我有一次幹過一回證人。」愛茜說。
  柯白莎沉思了幾乎一分鐘。「好吧」她說:「我得出去,自己找出路了。佳露的生母一定知
道是我先她一步取得了那件她想要的東西。假如北富德知道那在我手上––他會要殺了我的。
這件事我要處理得兩面光,還要自己有點好處,怕是太難了。」
  「假如有什麼我可以幫忙的。」愛茜說:「可以算我一份。」
  白莎為難地自椅子中把自己撐起來。她說:「整個案子裡,還有許桃蘭,大家暫時忽視了她
,我倒認為––
  「可惡,又有人來了,每次我在辦公室的外間,總有人在我能––」
  辦公室大門被人推開。哭得眼睛發腫的谷太太,由谷佳露伴著,走進來。
  谷太太看到白莎在,臉色高興了一點。佳露說:「柯太太,你早。我們想見你一下。母親為
這事哭了二個晚上。但是––有件事必須立即辦。我們想和你談一談。」
  「你們自己先去我私人辦公室。」白莎說:「自己進去先坐一下。我一下就進來。我有一些
事要關照我的秘書。你們不必客氣,自己進去好了,我立即來陪你們。」
  「謝謝你」谷太太說:「我們感謝萬分。」
  佳露說:「你能馬上見我們,真是感激。」
  白莎看她們進入自己辦公室。她轉向愛茜道:「這下可好了。」
  「有機會脫困了?」
  白莎笑道:「有機會弄兩文了。好人,你別被愚弄了,谷太太可能真的會很傷心,但是有眼
淚的眼睛還是看得雪亮的。這個女人不是個傻瓜。而且她是一塊肥肉。」
  「我不懂。」
  「你自己想」白莎低聲道:「有一筆連上帝都不知道有多少的錢。北富德轉賣所有東西,變
成現鈔,歸到他太太名下。他把太太殺掉,以換取自由,同時把錢弄回來。谷太太又正在向前
努力,叫女兒離婚,把這筆錢帶走。你可以見到他們家庭真是各用心機,鬥死鬥活。北富德已
經向我表明態度,他和我之間聘雇關係已經結束。現在我可以自由接受谷太太的雇用了。」
  「但是,你不能改變財產的權利––」
  「你還不懂?」白莎道:「法律有規定,不論遺囑是怎樣說的,一個人不可以從自己謀殺的
人那裡接收被謀殺人的遺產。這一點我知道,因為唐諾告訴過我。現在,你好好坐在這裡,你
給我猛敲打字機,使辦公室看來熱鬧非凡。我白莎要進去,在肥肉身上好好的咬她一口。」
  白莎把下垂的雙肩直一下,把下巴向上一翹,恢復了原來的自信態度。「愛茜,我知道唐
諾會怎麼辦。他會七弄八弄把事情定在抽成計酬的協議上。然後,他會用他獨有的線索,把謀
殺罪釘在北富德身上,把大筆鈔票放在谷太太坐著的大腿上,自己分到自己應得的百分比。老
天,弄得好可以分她百分之十,這筆財產可能有七萬五千元。我們會有七千五百元,媽的一下
進入收銀機裡去。」
  「是的。」愛茜承認道:「我想唐諾一定會這樣做,而且他會做到宓警官不但不氣他,反而
十分感激他。」
  白莎做出決心的眼神,她說;「我正是要這樣做。」
  卜愛茜對她似乎沒有那麼大信心。
  「首先」白莎道:「我要做一個好的推銷員。我研究過推銷術。我要在這個女人身上試用,
我要說服她以百分比來計酬。她認為她可以比照一般計日收費來打發我,我會淺淺一笑,但是
十分堅決。你看我如何來處理這件事。這次看我耍一點手段。」
  白莎一把抓起愛茜桌上一堆信件,也根本不去看一下是些什麼性質的。她把信抓在左手,
明顯地放在胸前,裝出副非常重要職業性的樣子,清清喉嚨,大步邁過接待室,走進自己的私
人辦公室,把門關上,向兩位訪客抱歉地笑一笑。
  她把自己坐進會吱咯發響的迴轉椅中,清理一下在她面前的桌子,把手中信件向上一放,
看向佳露,再看向谷太太,用的是同情的笑臉。
  「我知道,現在用言語來安慰你不見得有什麼用。不過我還是要說一下,希望你能節哀。」
  「謝謝你。」谷太太低聲地回答。
  佳露在這時要表示她的鎮靜,她打開僵局,一本正經地說:「柯太太,這件事太可怕了。這
件事對我媽媽打擊太大,我想她精神已經有點崩潰了。」
  「梅寶就這樣死了。對她實在是個大打擊。」
  「別為我擔心。」谷太太無力地說。
  佳露冷靜地繼續她的開場白,她說:「柯太太,在我們深談之前,我們先要弄清楚,你曾經
受雇於北富德,但是你們的關係結束了,你現在不再受雇於他,所以我們的談話你不必向他說
起。這種前提,對不對?」
  「大致上差不多。」白莎說。「他認為我把事情弄糟了,他拍拍屁股走路,我倒真謝謝他
有這個決定。」
  「當然」佳露繼續道:「我們必須十分小心。我們不能有什麼直接的指控,至少目前還不可
以;但是,我要我們雙方都能了解這件事情。我想我們能避開這件不說出來的事實,但是繼續
進行我們要談的事情。」
  白莎只是點點頭。
  「反正」佳露快快地說下去。「我們千萬不能失去了自己的立場。你知道我指什麼。北富
德的秘書正在告你,為了你說她的幾句話。」
  「我不過是為了查清這件案子。」白莎輕蔑地說:「這個可惡的小––可敬的年輕女士––
竟惡人先告狀。」
  「我知道你的感覺,但是我一點也看不出她有什麼可敬之處。」
  「我的律師告訴我,在訴訟結束之前,她永遠是一位可敬的年輕女士。」
  「但是,在我看來」佳露絕對地說:「她只是一個小––」
  谷太太咳嗽。
  「好吧」佳露順從地說:「我真高興她已經離開北富德的辦公室了。我一直想她是有一些曖
昧的。事實上,她看起來好像辦公室是她自己的。」
  「她對自己的魅力一直十分關心是真的。」谷太太說,說話的語氣好像因為受了大的打擊
,對世事看開了一樣。「她的行為蠻有挑撥性的––當然是女性的挑撥。」
  「媽媽一定非常不舒服。」佳露說:「由我來發言好了。」
  白莎轉了半個身,面對佳露。
  佳露的態度,是一個一輩子躲在幕後的年輕女士,突然在一次事變之下,挺身出來,負起
責任的樣子。她似乎對自己能控制這裡的局勢,相當高興。
  「事情已演變成這樣,柯太太,我們現在需要你的幫助。」
  白莎道:「當然,假使我能有什麼可以幫忙的,一切是可以安排一定的。我這一行我堅守自
己的原則,不能給客戶好處就一毛錢也不要收他們的,我發現有的案子以百分比計酬彼此划得
來。對客戶能有多少好處,我們收多少的百分比。如此我也可以全力以赴。」
  白莎停下來,有希望地期望對方。
  谷佳露快速地說:「沒有錯,柯太太。我相信你能使你客戶都滿意的。」
  「事實確是如此。」白莎同意道:「再說,一旦我接手一件案子,我一定忠於職守。我是一
隻牛頭狗。我咬住不放,直到我雇主需要的結果咬出來為止。這就是我柯白莎。」
  佳露說:「我聽說過,你十分能幹。」
  谷太太把放在眼上的手帕取下。「而且非常忠心於雇主。」她補充道:「柯太太,你們信譽
很好,我想客戶對你們的服務也一定會甘心多付一點報酬的。」
  「大部分如此。有的時候,在事先還需要費一些唇舌。」白莎笑笑說:「我發現客戶智慧越
高,就更會覺得高付我報酬對他們是划得來的。」
  「我想替我們出力,我們不會虧待你的。」佳露看一眼她媽媽,快快地說:「柯太太,我們
知道你是忙人,我不客氣有什麼說什麼了。」
  「我來告訴她。」谷太太說。
  「我就喜歡乾脆爽快。」白莎道:「你就快說吧––當然,本案尚有一些不便直說之處––
但我是快手快腳的。」
  「彼此了解就好。」谷太太說。
  「既然如此」白莎擠出她視為最甜的笑容道:「你先說你想要什麼。」
  佳露看著她媽媽等她發言。
  谷太太歎了一口氣。把手帕在鼻下按了兩下,說道:「你知道,我那女兒的丈夫是一個推銷
工程師。我不知道這是幹什麼的。但是他經常主管某種商品的分銷狀況,自此賺取一個百分比
。」
  白莎知道,這是開場白,她不去浪費搭腔的時間。
  「當然,最近他沒有什麼推銷的問題。不久前曾有原料問題。廠家定單多,貨出不來。這
段時間北富德非常倒霉––」
  白莎點點頭。
  「不久之前,他把他所有錢財轉入我女兒名下。」
  白莎這次連頭也沒有點,她向椅背一靠,雙目注視著谷太太,全神貫注。
  「當然」谷太太說:「其用意非常明顯,主要是避免他的債主用法律途徑來查封他的財產。
但是,他站證人席,宣誓後,完全不承認這是他財產過戶給我女兒的目的。柯太太,我對法律
不十分清楚,但據我所知,這件轉讓過戶案中,轉讓過戶的目的非常重要。假如轉讓目的是逃
避還債,轉讓過戶就會被判無效。假如不是為此目的,別人不能向我女兒逼債。」
  「這一次轉讓是判定有效的嗎?」
  「沒有錯。」
  「現在你女兒一死,這筆財產就成了她個人的遺產,不是她和她先生的共同財產了,對嗎
?」
  「沒有錯。」
  「一筆很數目可觀的錢嗎?」白莎真心,有感地問。
  「是的,數目十分可觀的一筆錢。」谷太太冷冷回答,把這一段談話資料明顯結束掉。
  三個人各懷想法,室內靜了幾秒鐘。谷佳露突然說:「柯太太,事實的演變是最近幾個月來
,梅寶和北富德之間處得非常不好。她有理由相信北富德––你知道––他––我是說––」
  「在外面亂搞?」白莎簡單地說出來。
  「是的。」
  「好吧,她以為他有外遇,又如何?」
  「她寫了一張遺囑,把她所有財產留給我媽媽和我自己。」佳露明確地說。
  「你怎麼知道的?」
  「她親自告訴我們的。事實上是她告訴我們她在寫這張遺囑。她用電話告訴我媽媽,她正
用她打字機在打這張遺囑。她知道她需要兩個證人。我知道冷莎莉是一個。我不知道另一位她
找了誰。」
  「遺囑現在在哪裡?」
  「問題出在這裡,柯太太」谷太太說:「我女婿把它燒掉了。」
  「你怎麼知道?」
  谷太太微笑著下結論。「我想這一點你可以幫得上忙。」
  「假如我能夠呢?」白莎小心地回答。
  「假如你能證明,這張遺囑是在梅寶死後燒掉的,我們能另外再提供一些證據––譬如梅
寶在電話中說些什麼話。」
  「遺囑上日期寫的是哪一天?」白莎問。
  「我們相信是她死的前一天,四月六日。」
  期望中的回答,使白莎臉上現出光輝,天真得如無邪的孩童。「是的,谷太太。這一點我
可以幫忙。」
  「那我太高興了。」谷太太說。
  「這對我們是十分重要的。」佳露說;「經你一說,我們放心了。我對媽媽說過,你肯幫
忙的。我對媽媽說:『假如有人能幫助我們,世界上只有那位我們走進北富德辦公室時,已經
在裡面的那位性格開朗,身體健壯的太太了。』」
  柯白莎謹慎地拿起桌上一支鉛筆,慢慢地把玩著。「你們」她說:「心裡有什麼打算?」
  谷太太說:「你只要把事實說出來。不要隱瞞,也不要怕得罪人。你可以先到我律師那裡,
簽一個筆錄。然後,假如要上台作證,你也只要把你走進北富德辦公室時,看到的說出來。因
為我們知道,北富德就在你和宓善樓警官進入他辦公室之前,把這張遺囑燒掉的。」
  白莎簡直有點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你的意思,只要我出面做個證人?」
  佳露高興地說:「柯太太,你不知道,我們已經找到北富德在辦公室壁爐架上燒剩下來的紙
灰,一位筆跡專家正在檢查這些灰燼,他有可能把它重組,而且十分有把握可以證明這是我姐
姐的遺囑。再說這灰燼是在其他灰燼之上,的確是北富德最後燒掉的一張文件。我們相信彭茵
夢知道很多,但是肯說的太少。她當然不肯主動來幫我們忙。不過我們相信你是肯幫忙的。你
會實說你走進北富德辦公室時,有文件正在壁爐中燃燒。柯太太,你只要證明這一點就好。文
件正在壁爐中燃燒。我是後來的。我也會作證,我過去時文件仍在燃燒中––」
  「等一下。」白莎說。她臉上笑容已完全消失,她眼光又冷又硬。「這樣對我有什麼好處
?」
  另兩個女人互相對望著。然後由佳露回答:「當然,應該給證人的規費,我們不會少的。柯
太太,你去我們律師辦公室來回車資和時間我們負責。」
  白莎勉強自己、把聲音放平。她問:「你們到這裡來,除了要我去作證人之外,沒有別的要
求,是嗎?」
  「完全正確。」佳露回答。再一次現出她處理事務的能力。「當然,我們付的費用,可以
比照規費的最上額。五元、十元的對雙方都不是大問題。律師說超過最高規費就有出錢購買證
人的嫌疑了。我們雙方都划不來,是嗎?」
  兩位女來客笑容地看著柯白莎。
  白莎的嘴唇都硬化了。「那倒是真的。我們雙方都划不來。就為了划不來。就為了划不來
,我不會去作證什麼文件在壁爐中燒。我不會去見什麼鬼律師。我也不會上台去作證。」
  「喔,柯太太!你答允我們要幫助我們的。」
  柯白莎說:「我答允你們,可以找到你們心目中想找的證據。我是說提供我偵探的能力和服
務。」
  「喔!但是我們並不需要一個偵探。這件事簡單、明瞭。我們的律師說,只要專家把那灰
燼證明出來是那遺囑,其他循理成章,一點困難也沒有。」
  「那麼你們付律師的,也應該是一般規費囉,是嗎?」白莎澀澀地問。
  「不是的,他是以百分比計酬的。」
  「打贏官司,財產判決歸你們,你們另外再付他費用,替你們辦遺囑認證,清理財產,對
嗎?」
  「他說過,這些費用是照規費的。」
  「原來如此。」白莎假客氣地說:「我真抱歉,幫不上你們的忙––除非你們覺得需要一個
私家偵探替你們調查事實。」
  「但是,柯太太,一切事實我們都知道了。我們需要的只是一個能作證的證人。」
  「你女兒死了之後,你倒是很忙的。」白莎道:「律師、筆跡專家,見過不少人。」
  「大部分的工作都是在屍體發現之前做的。我幾乎可以確定北富德已經把她謀殺了。昨天
上午戲都已經確定是怎麼回事了。所以我決定不使北富德得到這筆作孽錢。我們對你能找到屍
體,真是感激萬分的。」
  「沒什麼」白莎快速地回答:「我有更多本領替你們找到更多的事實,假如你們––」
  「我們的律師」谷太太順利地在白莎稍停時插嘴道:「他說,我們已經有了一切的事實了。
只缺證人證明這些事實。」
  「好吧,他說了就好。」
  「但是,柯太太,你能不能作證,壁爐裡––」
  「恐怕不行。我不是個好證人,我對律師過敏。」
  「我們的律師說,我們可以給你一張開庭傳票,召你來作證人,你不得不來。他認為先和
你建立一點友誼關係,會好一點。」
  白莎抱歉道:「我的記憶力,最近衰退得厲害。目前我連北富德辦公室裡有沒有一個壁爐都
記不起來。當然,也許過一陣後會想起來的。」
  谷太太一本正經自椅中起立,正式道:「柯太太,真抱歉,我一直以為不必給你傳票,你會
主動將事實告訴我們的。」
  柯白莎把手伸向她帶進來的一批信件,口中說道:「那麼不送你們了。」
  她看著她們離開辦公室。辦公室門一關,她忍不住大聲罵出一句三字經。白莎房間裡沒有
聽眾,即使是一句很不雅的三字經,但是效果上差了很多。
  她站起來,一下把門打開。
  卜愛茜抬頭看向她說:「她們離開得很不高興。怎麼啦?」
  「她們不高興!」白莎喊道:「我難道高興?這一對假道學,耍嘴皮子,想占人便宜的寶貝
母女!你想不想知道她們想要什麼?要我出庭作證,星期四早上,我和善樓去北富德辦公室的
時候,有些文件正在燃燒––她們只想付我證人規費。她們這兩個––這兩個––」
  白莎激動得話都說不出來。
  卜愛茜又同情,又好奇。「柯太太」她說:「跟你那麼多年,這是我第一次看到你想不出一
句話來罵人。」
  「想不出?」白莎大叫道:「老天,我會想不出話來罵人!我只是不能決定該先罵哪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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