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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血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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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葉戀 ]-三國志之輔佐劉備《連載中》 [複製連結]

熾天使(九級)

凝望蒼穹悲千古,俯瞰神州傾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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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25 00:29:34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九十三章 血染長沙(下)

『主公,我軍前隊被劉備軍圍攻衝殺,陣形大亂,死傷慘重!』凌操汗顏的低頭向孫策報告戰況。

孫策奮手向扶手一拍道:『可惡,想不到他們的戰艦這麼耐撞厚重,水軍的實力竟也這麼強悍。怎麼事先細作一點都不知道?』


為收奇兵之效,陸羽特地從荊州和交州地區,以重金招募善水的水手或丁壯,才成立這支西蜀水師勁旅。而且出人意料地,他透過陸家長年航行江東水域的年長水手,得知江東東南方的海鹽地區有海盜名洪勤者,長年為患,江東軍屢捕不獲。當時陸羽心中一動,特意派出陸家子弟,也是『暗箭』成員的陸平,備好重禮,由交州地區北上,曲意結交。

原來洪勤年幼年生長海邊,祖先擅於近海航行,卻因江東世族的欺凌,弄至家破人亡,一怒而聚眾出海為盜。由於擅長航海,又熟悉附近海域,所以才能縱橫一時。聽到陸平是江東陸家人時,洪勤不由分說的惡言相向,令手下把陸平推出海上,任其自生自滅。

幸好陸平及時道:『由於江東軍迫害,我家主已聽從九哥,也就是陸羽的題議,率領陸家逃往荊州地區,輾轉到南海發展了。』

洪勤聽了一愣,問題:『陸子誠是陸家人?他帶你們陸家到南海去了?』

陸平點點頭,正要再說,洪勤卻伸手阻止,轉身思考起來。

雖然長居海上,洪勤也知情報的重要,於陸上重要地區都佈有暗探。陸家出走的消息自瞞不過他,但卻不清楚細節。如果陸家真跟江東軍翻臉了,身為劉備軍第一軍師的陸羽又真是陸家人,那麼此刻等於是劉備軍派人來結盟,那麼為自己和屬下報仇之事,豈不有望?

『敵人的敵人雖不等於朋友,卻無異於幫手。』被差來的陸平見洪勤的態度似有轉向,此時乘機用陸羽所教的話,對洪勤遊說道:『您殺我的確易如反掌,要在此地佔海為王也不難,甚至終您一生也可能。可您一點不想報仇,只想和手下在海上了卻一生嗎?』

洪勤一直盯著陸平,不置可否。幸好陸平受過相當訓練,對於此行早就作了最壞的打算,心理上早有準備,倒也沒被嚇住。

終於洪勤答應結盟,條件除了後勤支援,自然加上日後平定江東,要讓他們親手報仇。

陸羽的要求也不多,只向洪勤要了熟悉水性和精於造船的水手工匠百名,請他們到蜀中幫忙訓練水軍。

連江東水軍也緝捕不了的海上名盜,自有其善水之道。果然在這批水手工匠的幫助下,西蜀水軍的訓練在短期內就成果斐然,讓輕敵的江東水軍吃了大悶虧。


眼見水戰不利,孫策轉頭問周泰道:『幼平,你有何良策?』

周泰道:『不如搶到上風處用火攻!』

凌操道:『這…只怕燒到自己人。』

周泰瞥了凌操一眼道:『現在我軍形勢不利,不如和他們拼個兩敗,也許能死中求活,嚇阻他們。何況我方船艦上覆蓋皮革,耐火性佳,應該比對方經得起火攻。』

孫策看了了江面,點了點頭道:『好吧…。』

號角大吹,江東軍主艦上紅旗舉起。


濃煙蔽日,猛烈的江風助長了火勢。

江東軍開始朝蜀軍船艦射出火箭,蜀軍也不甘示弱的回射。雖然耐火性佳,江東軍船艦也撐不住萬支火矢,何況蜀軍火矢頭上加了東西,是江東軍沒有的,就是陸羽提示徐老怪作出的六片擋葉,能使火矢附著在牛皮上;相反的,由於塗上特殊的防火材料,蜀軍船艦往往火燒了一會兒就熄掉。結果一艘接一艘,沉入大江的竟以江東軍戰艦佔多數。

許多士兵身上著火,跳入水中,淪為波臣,一樣成為冤魂。

鏊戰近一個時辰,江東軍船艦已有半數起火,眾人忙著搶救、潑水。

『主公!不如爭取時間,直取敵人主將!』凌統在另一艘船艦上大吼。

孫策又急又氣,聞言點頭道:『好!全力衝鋒,直取敵人中軍,兩翼往敵人中軍切割,配合行動!』

江東軍得了全力突擊命令,喊聲傳遍大江。


忽然蜀軍從中間分成兩半,與兩翼的江東水軍纏戰,讓開一條大路,讓衝上前的江東水軍筆直地駛向黃權和龐林所在的後衛。

江東軍戰艦如長城般直向前靠,艦首立滿了盾牌,盾牌後的羅列一排排持槍握刀的江東軍,打算跟蜀軍來個近身攻防。

『強弩,木石,放!』龐林在後陣的前衛大聲喝道。

由蒲家特別精製的樓船機括強弩,艦側裝置的六支強力拍竿,和徐老怪作出的投石機,開始發威。只見數百支箭疾速飛向吳軍鬥艦,射穿了大帆,射穿了甲板,射穿了硬盾;拍竿不斷向較小的敵艇拍過去;浸過水的尖木彈甚至壓艙石,則一顆顆砸到江東軍的船艦上,極其破壞的能量。

不過仗著數量的優勢,江東軍前鋒仍冒死衝進了蜀軍後衛船隊。孫策剛舒了一口氣,親兵卻大叫:『蜀軍由後面殺來了!』

孫策等人回頭一望,見兩側蜀軍不知何時轉向併攏,把自己這支艦隊圍住了。

饒是周泰擅長水戰,此時也是膽戰心驚,立即叫道:『快!全力阻止!』

弓箭手拼命射箭,蜀軍紛紛中箭落水,卻絲毫沒有減緩速度。

『隨我登船殺敵!』傅彤所在的前衛戰艦已衝上前來,鐵撾射出,穿透敵船,勾住了便開始絞動鐵索,拉近距離。傳彤舉劍立於艦首,就在兩船接舷時,第一個拋出繩索,開始登上敵船與江東軍展開攻防。

蜀軍由後圍上來的前衛船隊,在傅彤的指揮下,不顧重重險阻的拼命直撞孫策所在的主陣六艦,在付出重大代價後,終於成功和六艦近身。在傅彤身先士卒下,紛紛持盾握刀槍的登上敵艦,與江東軍對戰。

孫策見情勢緊急,大步流星的奪過鼓槌,親自擊鼓激勵士眾。


『在後面那艘主船上擊鼓的就是孫策!快隨我攻過去!』傅彤揮舞長劍,大聲指揮著。

蜀軍應聲而上,江東軍出力死戰,雙方形成拉踞態勢。

傅彤心知勝負僅一線間,顧不得其他人,大喝一聲,便以奔馬之勢躍過江面,登上孫策所在的戰艦,劈砍揮刺,銳不可擋。受到鼓舞,幾名蜀軍也跟著他奔馬一躍,大部分都成功躍過,踏上江東軍指揮艦,直直殺向孫策。

『稟主公,敵人飛身登船,艦上右翼親衛潰散,敵人一路殺過來了,只在數十丈外。請主公移駕……』

孫策大喝道:『眾兒郎隨我來,讓我親自會會對方。』

周泰挺身道:『主公不可!萬金之軀豈能涉險。事關江東大局,請主公三思。泰願保主公殺出重圍,來日報仇不晚。』

凌統、凌操、朱桓、董襲紛紛喊道:『主公!』

孫策擺手道:『別擔心,吾自有分寸。取我弓箭來!』

只見孫策捻弓搭箭,登時脫手,為首一名蜀軍應弦落水,見者無不喝采。

從親兵手中接過霸王槍,只見殘陽下依然閃耀七彩光暈。

『眾軍隨吾殺敵!』孫策大吼一聲,指揮艦上的江東軍士氣大振,衝向蜀軍激戰起來。


汗水、江水、血水,都和在一塊兒了。

黃權和龐林無愧水戰名將,利用北風和機械之利,將江東水軍分割開來,然後將其主陣艦隻孤立起來,聚眾圍攻;另分兵抵擋外圍援軍。這樣一來,只見蜀軍登上江東軍指揮船的越來越多。江東軍雖然奮勇接戰,兵力卻也逐漸透支。

許多江東兒郎在孫策身邊倒下,為主君犧牲,無怨無悔。

此時孫策身邊剩下不到百人,周泰、凌統、凌操、朱桓、董襲等人的戰甲都濺滿鮮血。

『敵人只朝著主公來,幼平,你還是保著主公殺出去!』凌統高呼。

『好!』於是周泰帶頭,奮不顧身的殺開一條血路,直往另一艘友艦撤退。

『別走!』傅彤瞥見周泰保護孫策殺出,不禁發出怒吼,率領蜀軍疾追上來。

『主公,往這裏走,讓屬下斷後!』只見凌操手持長槍,立於二船鐵鎖橫橋之上,奮力撲刺,捨命護主。一個個蜀軍被他刺倒,無法上前半步。忽然『噹!』的一聲,凌操雙手一麻,抬頭一見,原來是傅彤,手裏握著的,正是名匠蒲元精心打製的『擎奇』劍。

面露微笑,凌操兩手緊持從中應聲而斷的槍桿,轉身墮入萬頃大江。


傅彤犀利一劍,劈落了凌操,立即率眾越過橫橋。船上江東軍上前奮勇接戰廝殺。

突然一聲砲響,後方一彪水軍駛到,船上軍士齊聲吶喊,威風凜凜,殺氣森森。

周泰心中大驚:『難道又有蜀軍?難道上天有意為難主公乎!』

『是救兵!』身邊的親兵一陣歡呼。

孫策不由鬆了一口氣,手扶著船欄,眼望身邊諸將,渾身沾滿血漬,不知是敵人的血、同伴的血、還是自己的。

只聽見凌統在船首高呼:『切斷鐵鎖!沉船!』

轉眼間江東軍主船連接的鐵鎖紛紛脫落,只見指揮艦船身迅速下沉。

原來當初江東軍造這幾艘指揮船時,已設計好機關,一旦被奪,可以輕易啟動機關,讓船底大量進水。

『快退回我軍樓船上!』傅彤見狀,心知功虧一簣,只能氣忿忿的指揮已經登船的數百蜀軍先行撤退,由自己斷後。慌忙間少數人落水,幸好友艦不遠,趕來救援。

周泰趁勢領江東軍艦隊衝殺而出,與援軍會合。蜀軍無力阻止,只能眼睜睜看孫策脫身。


眼見江東水軍敗走,西蜀水軍開始收拾戰局。

凌統在船頭放聲大哭,遙望自己父親冰冷的身軀,與數萬具無名將士的遺體,默默漂向雲夢澤……。

孫策眼中也盈滿了英雄淚。

江東軍此次出兵十萬,先於長沙城外遭金龍軍來援敗走,又在渡江回營中途遇蜀中水軍截擊,接戰不利,幸好二萬水師來援;但最後安全回到東岸的只有三萬五千人。


三日後,湘江口,長沙城外西蜀水軍大寨。

百縷輕煙,冉冉飄入長江。

朝陽東昇,照在向朗、黃權臉上,也照在台下數萬人臉上。

眾將親自致祭,為這次大戰的死難者哀悼。

『……我們的心,像鋼鐵的心,穿過烈焰,在火中昇起!用我的血,再一次奮起,為歷史寫下永恆的詩句!』(陸羽為西蜀水軍所作軍歌。)

眾人唱畢,向朗右手一斜,一斛溫酒晶瑩剔透地灑入長江,眾將和眾軍都把酒恭敬舉起,然後仰頭乾掉。

沒有人注意到向朗流下的眼淚,因為眾人的眼眶也是濕的。忽然間眾人仰天大吼,是喜悅,也是悲慟。


『帝國軍在長沙血戰月餘,終於在蜀中水軍的來援下,成功阻止了江東軍的攻勢。會戰期間,江東軍遠征而來的二十餘萬,於此役先後投入了十二萬兵力,帝國軍含援兵亦有八萬餘人參戰。江東軍由於輕敵,不幸損失老將凌操和水師近半,連帶失蹤共喪亡六萬餘人;帝國軍則傷亡軍士近三萬,俘傷、降兵近二萬。雙方戰死者合計八萬餘人,是水戰史上罕有的慘烈一役!』

《帝國簡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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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25 14:49:28 |只看該作者
第一九四章 丹陽山越

華夏文化的發祥地是黃河流域,山越也不例外。相傳山越先祖在炎、黃時代居於黃河中下遊,由於與炎黃、東夷部落爭戰落敗,向蠻荒的南部遷徙,形成大小不一、互不相屬的『百越』部落,與中原文明逐漸隔閡,今天的江南和華南、廣西、雲南的少數民族皆屬之。南方的『越南』之名,就因為是在『百越之南』。

始皇二十五年(公元前二二二年),王翦率師定江南,降百越。由於這一大片山嶺間的越民驃悍難制,始皇採取遷徙政策,強制將越人遷入漢族的開發地區。然而,越人由於被迫遷徙而來,加上有許多不服始皇苛重的賦稅和徭役的外地人逃來,遂相結合,憑藉山水險峻﹐再入深山為民,形成『山越』,與中原政權相抗拒,主要散居在現今安徽、湖南、江西、浙江、福建一帶山區。由於文化融合交流,山越人懂得利用居住山地出產的銅鐵,加以鑄造、製作成武器與農具,並耕植於谷地,不僅自給自足,兼且勇猛善戰。

漢末天下大亂,山越由逃離中原政權並與之對立的傳統,這時當然要乘機而起,屢屢招降納叛,並襲擊漢人聚落。建安元年(公元一九六年),孫策進攻會稽(今紹興),太守王朗戰敗,浮海走侯官(福州),尋舊部侯官長商升計議對策。孫策先以永寧(永嘉)長韓晏為南部都尉,領兵追擊入閩,為商升所敗。孫策改任經驗老到、素有威望的名將賀齊任都尉,再度揮軍南下。

賀齊字公苗,會稽山陰人,少為郡吏,曾殺作惡的縣吏斯從。斯從的家族和黨羽聚眾千餘人攻縣,賀齊率吏民開城門突擊大破,乃威震山越。建安元年,孫策先舉賀齊為孝廉,續任永寧長,此時改派都尉;商升畏其威名,遣使打算求降,但部將張雅、詹強等不願,反殺商升,然後張雅稱無上將軍,詹強稱會稽太守,共抗賀齊。賀齊兵力不足,駐軍觀變。剛好張雅與女婿何雄爭奪權力,賀齊派人從中離開,再乘機進討,大破張雅;詹強震懼,率眾出降。王朗本準備南逃交州,卻被部下所執,只得投降。於是孫策盡收閩江下游地。

孫策以強龍之姿立足江東,並於征討後強逼山越要納稅、服兵役,甚至被賞賜予官僚、地主作耕農和奴婢,民怨日積,以致激起山越人的武力反抗。當時整個閩北仍有不少大戶,與散居的山越聯合,威脅孫氏的統治。建安八年(公元二○三年),當孫策答應曹操,與劉焉、張魯三家合攻劉備,進兵江夏時,閩、浙、贛的山越紛紛集眾起事,其中閩北有洪明、洪進、苑御、吳免、華當五人各率萬戶連屯於今浦城一帶,吳五、鄒臨二人各率六千戶頓於大潭、蓋竹(建陽西南和南部),同時向江西餘汗進攻。孫策急令賀齊領兵五千征討,採各個擊破方式,先敗洪明,餘四部懼戰而降,再驅軍攻大潭、蓋竹,先後擒殺六千餘人。之後孫策敗回江東,從山越俘虜中挑選丁壯萬人補充軍伍。此舉令山越更加不滿,時思反抗。孫策乃置南部都尉於建安郡,增置四縣,加強統治。

建安十二年的這場三家大戰,劉備軍獨力抵抗曹、孫聯擊,辛苦異常。劉軍主力約二十五萬佈於漢中,與曹操對峙,乘機進取關中;荊襄大軍十萬,力抗曹軍四十萬,正在逆轉戰局;江夏二萬守軍力抗周瑜十餘萬江東軍,幸好周瑜略作觀望,使荊襄不致有後顧之憂;長沙守軍前後約投入八萬,勉強擋住孫策所領二十餘萬江東軍的強攻;另有數萬大軍駐於南中,防範南蠻作亂。於此同時,所有猛將、謀士都在廣大的戰場上各效死命、出奇策,幾乎再也擠不出一絲力量了……

表面如此,但對陸羽這個當代『轉世玉麒麟』來說,還不到最後關頭,因為他擁有一項別人所沒有的『特異功能』-『後世皆稱神慧候陸羽獨具慧眼,能識人於平凡之中。帝國功臣將相,大多出自提拔,可見一斑。』《帝國簡史》

這就是為什麼李恢會在此時坐在丹陽山越大寨中的原因,當然就是慧眼識英雄的陸羽差他前來,打算聯合丹陽等地山越,襲擾孫策後路,迫其退兵。

大寨當中,上座者為丹陽豪帥費棧,另有應邀而來的閩中山越首領黃興、鄭胃及閩北山越首領呂合、秦狼,客座上正是一臉風塵的李恢。

丹陽郡地勢險阻,和吳、會稽、新都、鄱陽四郡連接,周圍綿延千里,千山萬谷,越民居於幽深山谷,多不曾進過城鎮,面對官府都仗兵自衛,流動於山野之中,老死於林莽之間,也有不少從平地逃亡,來此藏身的士兵、百姓。山中產鐵,可鑄造兵器、農具;民多習於武術,崇尚氣力,攀山越嶺、穿林越棘,好像魚游深淵、猿猴爬樹般自如,不時利用機會,出山劫掠。打仗時蜂擁而上,敗陣時作鳥獸之散。目前雖被壓服,有機會仍會反抗。


『寨主,各部領袖都已經請到寨裡了。』說話的人是費棧的女婿嚴歷,身長八尺,虎背熊腰,雙目宛如朗星,臉上笑容可掬,看上去不過三十來歲。他的父親是嚴白虎的弟弟嚴輿,被孫策所殺。成了孤兒的嚴歷,逃到這窮鄉僻壤來,在清寒中努力向上,逐漸在不重視門閥派系的山越嶄露頭角,被大首領費棧挑中為婿,並成為此地山越部的軍師。

費棧點了點頭,起身向眾人拱手道:『諸位寨主遠道而來,小弟非常高興。今日邀諸位前來相商,別無他意,不過是為我等各族兄弟姊妹的將來。』費棧聲如洪鐘,寨人皆點頭摒息。

費棧頓了頓,接著道:『想我山越族民,或世代居此,或是避難前來,胼手胝足,方開創一片天地。但自孫氏渡江前來,對我們不時恐嚇、動武,甚至以偏概全,把我等當成強盜、奸匪。各位寨主英雄豪傑,對此也是身同感受的吧!這些年來,小弟想了很多,越想越覺不妥。小弟以為,要使我們的部族不再受孫氏的壓迫,唯一可行的方法,就是共同團結起來,抗爭到底!』

『抵抗可行嗎……孫吳掌握了所有的資源,兵力強大,部將善戰,反抗只是送死……』寨中議論紛紛,卻一致認為起來反抗只是死路一條。數年來山越得到的只有鎮壓、鎮壓、再鎮壓。這些血的教訓,在山越人心中留下不可磨滅的烙印。他們害怕了,所以只能妥協。年輕一輩只求長大以後去吳國發展,儘快忘掉自己是山越人。

『對!幾十年來,我們雖然有過多次起義,但最後均以失敗告終,這到底是為什麼呢?是兵不利、戰不善之過?不是!我們山越人驍勇善戰,連被我們打得慘兮兮的丹陽人和會稽人,一站出去都是天下聞名的勁旅阿!所以小弟認為,我們的弊處在於各寨不能團結,坐山觀虎鬥,為了蠅頭私利你爭我奪,在江東軍之前不能齊心協力,才會被他們各個擊敗。』費棧針對眾人疑問答道。

這句話說得大家啞口無言。的確,地形的切割,同時造成了山越部落間的隔閡,以致諸部自掃門前雪,彼此瞧不起;偶爾開個會,也常扭打一團,你賞我一個耳光,我還你一記頭鎚。

『費寨主認為,誰有資格領導我們大家?』冷冷說話的,正是呂合,會稽山越的領袖。會稽郡共十四縣城,境內群山交錯聳立,自會稽郡治山陰城到東治城,中隔會稽山、天臺山,翠峰百里,杳無人煙。天臺山越首領秦狼也出聲附合呂合的話,一時議論之聲不絕於耳,場面好不熱鬧。

費棧道:『誰來領導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要將眼光放遠一點。只要大家能夠捨棄成見,把彼此看成兄弟,同心協力。我相信將來所得的收益,必然是現在的十倍、百倍、甚至千倍!』

秦狼出聲道:『不知費寨主所指的千倍收益是什麼?』一時間寨中寂靜下來,要等費棧的回答。

費棧緩緩道:『小弟指的千倍收益,是指能與漢族平起平坐,自己治理自己!』

短短數句,深深打進了各部統領的心坎中。他們雖曾想過這樣長遠的發展,卻限於彼此間的角力,只能留於夢想。至於治下的平民百姓,已經習慣逆來順受了;要他們起來反抗,目的是爭取平等自由,簡直是癡人說夢。

忽然一名小頭目張陟道:『想那孫吳實力強大,還對我們的年輕人極盡拉攏。今天你費寨主說什麼平起平坐,以此大動干戈,只會白白的犧牲我們族民!我們人丁稀少,豈有可能成功?』

眾人彼此對看,都看得出對方心裏的疑惑與恐懼。

此時嚴歷出聲道:『諸位寨主,小的本無資格發言,但先父嚴輿,先伯父嚴白虎之弟,數年前曾為我族談判代表,在席上向孫吳說出這番話來,想不到竟然遭暗算,被他們背後飛刀殺害。從此,山越受盡孫吳的欺凌…。其實我們山越並不要什麼霸業,也不想去爭天下,只想與漢人和平相處,平等對待,合作互助,不是遠勝過現今的打壓與歧視嗎?』說起上一代著名山越領袖嚴白虎,眾人不禁肅然起敬,點頭稱是。

黃興接口道:『嚴兄弟言之有理,奈何我族勢力薄弱,即使團結合作,也不見得能取勝,更經不起消耗和失敗的打擊阿!』

費棧道:『所以小弟才會請諸位來此相商。首先,我們山越需要團結,不再互相猜疑,共同推舉一個有魄力的領袖!只有一統山越各寨,我們才有可能擺脫壓迫,迎向天下!』

鄭胃冷冷出聲道:『第二呢?費寨主何不明說了?』

費棧並沒有生氣,起身便走到李恢旁邊,向眾人拱手道:『這位是劉備軍派來的李恢,李德昂將軍。他代表劉備大人要來與我們結盟。』

寨中諸首領幾乎個個張大了嘴,驚得說不出話來。

好一會兒呂合開口道:『聽說大漢曹丞相與吳侯結盟,攻打皇叔劉玄德。如今情勢危急,想來挑撥我山越起兵,事成後再來個不搭不理,任我自生自滅,是也不是?』

李恢拱手道:『呂寨主言重了!恢承主公及軍師之意,誠心前來商討合作之事,豈敢有背信忘義之舉?望諸位寨主察鑒。』

秦狼『哼』了一聲道:『誠心?說說你們的誠心是什麼?打算給我等什麼好處?是不是像那孫吳般的唬弄一番,再從背後來個暗算呀?』

眾寨主紛紛點頭,私下交頭接耳的議論。

李恢從容道:『豈敢!我主公向以信義仁民著於境內。數年前我與嶺南山越結盟,至今仍為其津津樂道。諸位寨主若不信,可以問問薩雲老爺。』說著手便扶起之前坐在他旁邊一名老者。

那老者道:『老朽為嶺南山越族大祭司薩雲。數年前我族不堪嶺南士家統治剝削,於是五十六洞寨主同時敦請劉大人相救。劉大人慨慷出兵,征服交州,又將南海郡的肥沃之地賜與我族民為業,還讓我族民與漢人一體俱榮,平等相待。老朽與諸位有同族之誼,此番應劉大人邀請,前來與諸位寨主商量。劉大人答應事成之後,必不背盟,一定讓各位享受應有的待遇。』

關於劉備頒佈法令,給與嶺南山越族與漢人平等待遇之事,早在這裏傳得沸沸揚揚的。不過在孫吳刻意渲染下,大都以為是謠傳,並非事實。現在眼見當事人見證,無不驚愕異常,卻也帶著一絲欣喜和希望。

鄭胃率先問道:『請問老爺,可否詳細告知劉大人如何對待你們?』其他寨主紛紛點頭,伸長脖子、豎起耳朵、摒息而聽。

於是薩雲便將劉備及陸羽在嶺南山越族採取的措施,娓娓道出。……

眾寨主默然半晌,彼此相望,幾乎都微微點了點頭。

此時費棧道:『小弟代表丹陽山越,同意與劉大人結盟。未知其他幾位寨主,同不同意?』

『我贊成費寨主、嚴軍師之見。』

『對,我們都惟費寨主大首是瞻。』

溫文儒雅說話的,是呂合與秦狼手下的漢人謀士,都不是山越人,而是多年前因受不了橫征暴斂,舉眾逃到山中的飽學之士;這兩人一個翩翩君子,一個修德親民,便成為當地山越諸部呼聲極高的謀士,尤其受到山越裡原本漢人的愛戴。

黃興也附合道:『我們就推舉費寨主來當山越族的共主吧,帶領我們擺脫孫吳的壓制!』

消息傳出,舉寨上下鼓噪喧天,群眾大聲呼喊,許多老人經歷過孫吳鎮壓的,也開始熱淚盈眶。


會稽酒馳名揚州,家家戶戶、歲歲年年都要發酵釀酒,婚喪喜慶、大小雜事也都離不開酒。釀酒是農村秋收後的大事,泥封存放,少則數罈,多則數十罈。於是根據民俗,每年立春前一個月,特訂為『酒節』,把年前的老酒取出歡暢飲用,預祝來年豐收,乃是會稽城一年一度官民同樂的大日子。

喧鬧的市集,會稽城民正忙著籌備佳節的事宜,張燈結綵,渾然不知早已有數千山越軍民,化裝成各行各業的人潛進城來。

打扮成獵人的張陟假裝買魚,低聲傳令道:『傳呂寨主口諭:兄弟們酉時前飽餐,準備完畢,耐心等待。子時一到,聽到哨聲,在三面城門起事;寨主也會從北門來會。眾人切記,得手後不得擾民!』

『得令!』魚販小聲的說著。


『鐺~鐺~鐺~鐺~』城守全禧還在夢鄉,四周卻響起了敵人來犯的警號。全禧半睜著眼,一時想不起發生什麼事。

『報!山越大軍突然來襲,把東、南、西三門圍住!守軍無備,一時抵敵不住,死傷慘重!』親兵在門口大叫。

全禧還來不及反應,又跑了一個親兵:『報!有賊人打開北門,賊軍不知多少,後面車仗上全是兵器,一起進城了。城內許多人是山越假扮,拿起兵
器攻擊我軍!』

全禧嚇得腿都軟了,一時說不出話來。等到他反應過來,時間早來不及了。

山越軍從北門大舉入城後,就空著北門不圍了。圍師必闕,免得敵人拚死抵抗,這是兵法的基本道理。當然,這主要出於李恢的擘劃。

雖然打起安民大旗,還是有無數會稽軍民從北門逃出,不過來不及逃的也沒遭到厄運,因為山越族照李恢的要求,沒有擾民滋事。過了幾天,逃出去的人聽說沒事,紛紛壯膽回到城裏;雖然刀劍森然,卻真的沒有對這些手無寸鐵的百姓作何刁難,於是很快就安定下來。

同一時間,丹陽、侯官都落入山越的掌握。由於侯官和會稽水陸交通發達,很快的在陸家船隊及甄家的全力支持下,大批糧餉及精良武器裝備運送前來,使這批烏合之眾煥然成為一支山地勁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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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九五章 勝負易勢

會稽城,議事大殿。

『我們是否應該主動出擊,趁著孫策大軍在西,揚州六郡空虛之際,一路直攻建業?』呂合躊躇滿志的問道。

李恢搖了搖頭道:『第一,我軍初得會稽,民心未穩,人民只道我等是山賊。民心向背,對整個戰局都有著相當負面的影響;因此目前我們必須先安撫各縣人民,為以後和平相處、平等對待先立好基礎。』

『第二,雖說揚州六郡後防空虛,但常備軍力少說也有五萬。如今我們全部也只有五萬兵力,即使現在立即合兵一處,也得用上好些時間。再說山越士兵沒什麼訓練,都是散兵游勇,武裝也不見得精良。等待操練、整裝也得用上好一段時間。』

『第三,雖然現在會稽已在控制之下,卻無險要可守。一旦孫策主力前來,我們必非對手,屆時…我們很可能頃刻覆滅。』

呂合皺了皺眉頭道:『那麼該怎麼辦?你們該不會拍拍屁股就走吧?』

李恢一臉堅毅的道:『寨主放心,別說李恢,便是主公與子誠軍師,向以百姓為念,怎麼也不會因小利而失大義。』

呂合點頭道:『那我就放心了。下一步該怎麼作,請李公示下。』

李恢道:『照子誠軍師指示,要防禦會稽,必須攻下固陵城。固陵城是春秋時代,越國名臣范蠡所建,易守難攻。當年孫策攻打此地,幾次渡江攻城也都無法成功,可知其堅。』

呂合道:『如此,我軍攻固陵,豈不也是難上加難?』

李恢道:『子誠軍師本是江東陸家人,在恢往見諸位寨主時,已派人潛入固陵。現在只要呂寨主出兵,必可一舉得手。』

呂合大喜道:『太好了。來人,速傳我軍令,立即點兵一萬,往攻固陵城!』


經過一個時辰的激戰,由於夜半時有陸家武士作內應,固陵城落入山越軍手中。江東守軍三千,戰死千餘,除少數被俘,餘皆逃出城。

呂合對李恢越來越佩服,恭敬問道:『如今固陵城已得,那我們下一步應該如何?』

李恢道:『以逸待勞,鞏固民心,增建防禦,操練士卒。待江東軍前來,若我眾則給予一記迎頭痛擊,若我寡則固守待援。只要能拖過一個月,劉大人和子誠軍師必會派大軍前來呼應。』

就這樣,在李恢卓越的指揮下,山越軍佔領了會稽、丹陽等郡,靜待江東軍來戰!


接到消息的孫策,臉色大變,隨即將信交給諸將過目。

周泰道:『主公勿憂,只須令賀齊統各處駐軍,亂事可迅速平定。』

孫策搖頭道:『吾只擔心這是劉備的計謀,不是單純的作亂。』

凌統道:『主公之意……』

孫策黯然道:『此次西征,江東兒郎盡隨我來,卻屢遭挫,先是公奕,後是子覆……還有數萬兒郎。公瑾不知何故,似有保留,以致荊襄戰局不利於曹軍。聽說那陸子誠已攻取斜谷關,兵進長安……。看來曹軍敗勢已呈,一旦劉備軍穩住戰局,形勢對江東就不利了……。』說著環顧帳內眾將,眾將皆難過的低頭不語。

沉思半晌,孫策終於決定反攻為守,靜待戰局變化,另命張昭之子張承,與顧承率軍三萬,歸威武中郎將賀齊指揮,仍採各個擊破方式,先攻擊丹陽郡的山越軍。

這時丹陽郡境內的黟、歙兩縣在山越軍手中,在費棧、嚴歷率領下駐守於林歷山。李恢也兼程由會稽趕來謀劃。

早在三家開戰前,陸羽和龐統已從江東軍造戰艦的動向,窺知其意乃在荊州。考慮良久,陸羽提出派李恢前往山越,要求結盟一事,獲得劉備首肯。李恢行前與陸羽商議,陸羽將自己的理想一一道出,即答應山越自治,又如何自治方法,以期能得山越全力相助,令李恢驚歎不已。

之後陸羽鄭重道:『德昂須謹記,孫伯符必然派那賀齊鎮壓山越。此將深諳兵法,軍紀嚴明,面對山越軍烏合之眾,戰敗即潰,不可同日而語。然我知德昂素善謀略,必可識破其計,襄助山越軍。勞煩德昂不辭山水之險,務不可讓山越軍單獨面對之。』

李恢點頭道:『承主公和軍師重視,恢必戮力以赴,務求達成使命。』

別人不太知道,陸羽卻很清楚李恢的實力。所以也不多話,只將賀齊之前的戰績說出,又提出自己的方略和李恢討論,很快就有了應付的大致戰略。

之後陸羽拍了拍李恢肩膀,道:『運用之妙,存乎一心。一切有勞德昂了。』


就便是為何李恢要風塵僕僕的趕來-面對賀齊,山越軍實有說不出的畏怖;李恢的來到,多少讓費棧等心裏踏實許多。

林歷山四周都是懸崖峭壁,賀齊在山下屯兵十餘日,仍無法登上林歷山。這一天,賀齊想到一計,乃暗中秘密召募身手矯健的登山好手,命他們繞道到林歷山附近人煙罕見的深山裡,乘黑夜登山,用斧頭砍樹、鑿洞,再放下長布匹拉上江東軍一百多人,分散在林歷山四周。到了白天,立即大聲吹起號角,用力敲起戰鼓。

聽到角聲和鼓聲,山越軍一陣驚嚇和混亂,連固守林歷山的崗哨和險隘的衛隊都嚇得要奔回大營。此時李恢大喊道:『別慌張!這是敵人的虛張聲勢之計!如果真有這麼多人攀爬上來,哪敢大聲讓我們知曉?趕快堅守陣地,免得被敵人乘虛而入。』

費棧等人一聽,登時醒悟,急忙率人回到崗哨和險隘,果然看到賀齊趁機正要率軍強登林歷山。在嚴歷的指揮下,山越軍一陣衝擊,賀齊軍擋不住,只得敗下山來,折軍數千。

回到大營,山越軍正要大肆慶祝,李恢卻道:『費寨主、嚴軍師,漢人兵法云:「驕兵必敗。」今我勝而易驕,驕則不備。想那賀齊精通兵法,今日雖敗,必然思我無備,乘夜來襲,此不可不防。』

費棧、嚴歷怵然而驚,彼此對望,點點頭道:『若無李將軍題醒,今夜只顧慶祝,毫無防範,必被賀齊得逞,那時後果不堪設想。李將軍既已有所計較,還請不吝指點。』

李恢道:『外弛內張,將計就計。』便與費棧、嚴歷低聲商議…

子、丑之交,正是一般人最易熟睡之時。山越軍的崗哨並無人巡邏注意,而是全都在營帳內高歌慶賀,渾沒注意外面一道道人影潛伏而過。

為了避免打草驚蛇,因小失大,賀齊下令盡可能不要驚動這些崗哨。於是江東軍以三、五人為一組,悄悄越過數道哨臺,終於來到山越軍大營外百丈處的樹林中會合。

訓練有素的數千正規軍,於短時間內將急促的呼吸聲壓到最低,儘量伏在樹林中。這時即便有山越軍從他們面前經過,恐怕也難以發覺。

只聽得山越軍營帳不時傳來充滿歡愉的聲音,江東軍在迅速而無聲息的數點人員完畢到後,向賀齊匯報。最後賀齊低聲下令:『聽我號令,全力殺向敵人營地,不留一個活口!』

過了瞬息,賀齊猛地站起,高舉寶劍,喝道:『弟兄們!上阿!』便將劍用力向前一指。

聞得號令,江東軍來襲的五千人都起身,高舉刀槍,大聲喊『殺!』的向山越軍營地直撲而至。

眼見已衝到營寨口,忽然『倏』地一聲,前鋒幾十人紛紛跌落陷坑,後面的人來不及停步,紛紛跌成一團。

忽然營帳全都掀開,山越軍都衝出來,以弩弓對準江東軍。兩側的伏兵也都迅速到位,絲毫不亂的手握長槍,盯著江東軍。

賀齊倒吸一口涼氣,渾沒料到會被對方識破自己的襲營之舉,正打算下令強行突圍,只聽到一聲長笑道:『賀齊呀賀齊,你也有今天?』原來是費棧得意的譏諷。

還沒待賀齊反應,費棧身旁的嚴歷已大喝道:『江東軍聽著:你們已被我軍包圍,抵抗只是死路一條。放下武器投降者有生無死!』

忽然山越軍一齊吶喊:『降者不殺,抗者必死!降者不殺,抗者必死!』

連帶的,數十丈外的樹林內也是火光閃爍,喊聲震谷。

處於劣勢的江東軍,被喊得心旌搖蕩,不能自已,立即有人把手一鬆,武器落地。

賀齊眼見勢頭不對,立即大喝道:『投降也是死路一條!眾兒郎隨我殺出一條路!殺~~~!』

賀齊身邊的數百精兵隨著他勇往直前,回身便衝。

勇將精兵,名不虛傳。一陣亂箭射來,賀齊麾下精兵卻組成箭矢陣,在賀齊為首、極力揮舞寶劍下,奮力擋開大部分箭支,在山越軍射出兩輪時便已殺到樹林前。後面的軍士則組成半圓窄陣後撤,就這麼衝入樹林中。

『殺!別放走一個江東軍!為我們的族人報仇!』費棧指揮山越軍對賀齊展開圍殲。

由於賀齊經驗豐富,山越軍雖然勇悍,仍被逃脫。不過夜襲的五千人,死傷近二千,被俘擄二百多,算得上一場大勝。


江東軍大營。

張承和顧承正勸解著一臉恚恨,又若有所思的賀齊。

『勝敗乃兵家常事。一場小敗算不得什麼,將軍務要自重。』張承的口氣,活像他那沉穩的老爹。

『是阿,幸好將軍智勇兼備,我軍的損失還算輕微。只要穩紮穩打,必能壓制山越叛賊的氣焰,讓他們難以翻身。』顧承也討好的道。

賀齊搖了搖頭道:『你們還年輕,不知其中利害。如今主公率我江東兒郎精銳盡出,攻打荊州,除了建業附近,留守的幾乎都是老弱和新募之兵。這次從守軍中徵集了能戰的三萬人,不過對陣兩次,已損兵五、六千,這是我生平未遇之事。若再遇挫,不僅損兵折將些許事,山越叛軍將能揮戈直指建業,那時主公除了儘速退兵,兼程來援外,別無他法。這可是危及主公霸業呀!』說著痛心疾首的用力一拍桌案,巴不得把心中怨怒一股腦兒全拍出來。

張承、顧承這才知道嚴重,連忙道:『怎會如此?山越叛軍這次怎麼這樣厲害?難道有人在背後操縱?』

賀齊點頭道:『你們注意到沒有?山越軍的兵器和裝備都煥然一新,相當精良。主公給我的密函上說,這極可能是劉備軍弄出來的詭計,想要逼主公從長沙撤軍。唉,是我一時大意,才會落入敵人算計。若再危及主公基業,真是萬死莫贖……』

說著說著,賀齊猛然想起:如果對方真的是針對自己制定作戰方針,必然也是精通兵法。換作自己,下一步將會……

想著立即跳起來大喝道:『不好!快!傳令大軍警戒,敵人必乘現在我軍士氣低落之際,前來偷襲……』話未落音,已聽到遠處喝殺聲響起,山越軍竟主動大舉來襲!

顧不得解釋,賀齊等匆忙著甲,衝出營帳指揮。

張承遇上嚴歷,交手不到三十回合,就被嚴歷一刀砍中後背。要不是後心也有護心鏡,早被一刀刺個對穿。驚駭之餘,只能奪路而逃。

顧承遇上費棧,也討不了好,同樣只能覷準時機,虛晃一招而走,被費棧一箭射傷右背。

賀齊奮力殺出一條血路,自己也被創數十處,左手連盾牌都握不緊。

在有心算無心之下,賀齊等只能領著殘兵一路敗退至新都,二萬多人也折損得剩下三千多人,只能上表謝罪,固守待援。


長沙對岸江東軍大寨。

孫策得到賀齊的消息,負手在夜空下仰望星辰,眼光游移不定,心情更是五味雜陳。

平心而論,孫策乃是提得起、放得下的英雄人物,在眼光上比起乃父孫堅和二弟孫權強了許多。否則他父親犧牲生命也不肯交出的傳國玉璽,他也不會就這麼拿出來和袁術交易,用以換取征服江東的契機。對他來說,保存玉璽什麼用處都撈不到。但是一換出去,今天他才有爭霸天下的本錢。

雖然周瑜認為他是為了烏程侯孫堅的夢,才堅持重奪荊襄。但孫策卻有另外的考量,就是無論在過江東之初,謀士張紘為其所謀的桓文之業,以及之後魯肅為其所謀的帝王之業,皆以為應劃長江為界,與北方相持,然後徐圖天下。何況曹、劉相爭,雖然表面看來曹操佔優勢,但劉備帳下的謀臣猛將也不是吃素的;單單一個『四州之才』陸子誠,孫策還不相信天底下有誰勝得過他,何況還有管輅和許劭極力推薦的『臥龍』和『鳳雛』,和『十八神將』中的一半成員。在內心深處,孫策十分相信,如果自己採觀望之姿,這場曹、劉大戰的最後贏家,必然是劉備。

無論曹、劉誰勝出,取得有利地位,輸的一方為了避免損失慘重,必然以最弱小的自己開刀。所以孫策才會打算乘此良機,襲取荊襄或兩准之地,以平衡三方鼎足之勢。既然認為劉備會贏,取得雍、涼之地,當然孫策會以荊襄為首選,答應和曹操合作了。

不過孫策也信任周瑜的能力和眼光。若非周瑜戮力相助,自己即使能立足江東,也無法迅速掃平群雄,一統揚州六郡。上一次由於周瑜反對,自己負氣沒讓他統兵,結果落得大敗潰逃。孫策一直相信,如果有周瑜在,也不致輸得那麼難看。這次讓周瑜攻江夏,雖然周瑜似有意觀望,孫策卻明白周瑜的謹慎。萬一輸了,要輸得不難看,惟有『失之東隅、收之桑榆』-轉進合淝和徐州,取兩淮之地,甚至可以進窺汝南,威脅荊襄,實一舉兩得。

考慮良久,孫策終於下定決心。


山越軍大敗賀齊的消息震驚了長沙的江東軍。翌日,孫策下令留守六萬水軍,其餘十二萬大軍分兩路,一路轉向會稽郡方向前進,另一路退往夏口。另遣人命周瑜分兵兩路,一路由老將程普領軍三萬前往新都郡,協助賀齊征討丹陽,一路由全琮的哥哥全斌領軍三萬,順江東下守建業。又派快馬傳令建業城,迅速征集三萬大軍,由留守的韓當率領出擊,前往雁蕩山,擺出攻取固陵的姿態,等候向會稽郡前進的大軍會師。

當然,孫策也不忘給周瑜密令,要他『便宜行事,聲東擊西』。


建安十三年,公元二○八年春,一月二十三日,在山越襲擾後路的威脅下,江東軍終於率先不支,只能從荊南戰場轉移。這樣一來,劉備軍終於能騰出手來,全力與曹軍拚個高下,決定誰是這次大戰的最後勝利者。然而這並不意味著孫吳就這麼一無所獲的退出這場三家大會戰,因為乘著曹、劉兩家全力拚出勝負之際,江東軍還是撿了個便宜。

同時在長江以南,還不到接近尾聲的時候,因為在東南方更偏僻的角落,也點起了熾盛的烽火,孫、劉兩家為了各自的利益和承諾,在此作了短暫而激烈的鏖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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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25 17:42:16 |只看該作者
第一九六章 秋軒韻事(上)

高順,字敬天,是劉備軍中、也是三國時代最善於練兵的名將,與曹操麾下名將曹純有得一比。不過隨著『轉世玉麒麟』陸羽的來到,兩人的命運卻有了差別。在關鍵時刻被陸羽說服,首肯投效劉備的高順,由死轉生,繼續為蜀漢帝國寫歷史;曹純卻沒這麼幸運,就在這場三家大會戰後,於建安十五年,公元二一○年,得到流行性疾疫,無藥可醫而逝。

高順的投效,無疑大大提高了劉備軍的水平,光是軍事訓練一項,在陸羽強調的教學相長及刻意的互別苗頭下,各軍種受到『九神將』及『三龍將』那種『輸人不輸陣』的『魔鬼訓練』,於短期內都有長足的進步,拉近與曹軍的差距,數年後更能一爭雄長。而特殊軍種的戰鬥力,諸如三大騎兵營(重裝鐵騎、輕裝驍騎、銀槍白騎)、陷陣營、近衛營、狙擊營,在陸羽提出選精兵、重專長、優裝備、厚福利等條件的配合下,更逐漸居於三大家的領先地位,從而為帝國的統一提供了最堅強的基礎。當然這都是在第一次三家大會戰後發生的事,在此且按下不表。

話說陸羽認為,軍隊的優劣向來以軍紀為指標。這一點高順也相當認同,所以對於一手親自訓練、指揮的『陷陣營』,要求十分嚴格;一有違法亂紀行為,按情節輕重,從剔除名單到斬立決,絕不寬貸、包庇、關說。雖然這讓許多『兵痞』怨聲載道,打退堂鼓的退出;但這卻保證了作戰時秩序的維持和軍民關係的改善。長安之戰後,不到一天時間,這座名城立即恢復應有的繁華市容,除了握兵器的士兵多一點,百姓已可自由作息、生意,不能說不是陸羽和高順在軍紀上的要求。

當然陸羽進城的第一件事,就是差人送信到衛家。衛家原居河東陳留,初興於漢初名將衛青,乃姊衛子夫曾被武帝立為皇后,衛氏家族因此平步青雲;以後由於世代經商,漸成世家大族,偏偏到了衛仲道,喜讀四書五經,成了出色的大學子,又對經商特別反感;父母勸解不果,只能聽任自由。蔡文姬十六歲時,因父蔡邕指腹為婚,準備下嫁衛仲道,卻因陸羽的來到,改變了天時,使原來體弱的衛仲道受到衝擊,最後咯血而死。衛家人原認為是蔡文姬剋死衛仲道,堅決要解除婚約;幸而衛家家主衛品(衛子司)達理曉事,收文姬當義女,才平息了議論的聲浪。

自董卓亂起,諸侯割據,衛家就一直支持曹操。到曹操平定長安,衛家更由陳留遷到長安。但這一局面卻因陸羽和蔡文姬的相識而逐漸有了變動。

陸羽送信到衛家,得到的不過是客氣的答覆。陸羽也很有耐心,知道這是世家大姓的體面,並不刻意去衝撞,於是專心處理長安的局勢,修築遭破壞的城牆,預備迎接要來的佈兵攻防。果然,兩個時辰後衛家派人來,邀陸羽於三日後戌時赴悅仙樓一宴。

悅仙樓正是名聞天下的『三絕音』之一,擅於琵琶的白素雅駐驆顯藝之所。怎麼那麼恰巧?只想著趕快見到佳人的陸羽,倒也無心研究。

走出暫時作為辦公安頓的桂宮殿,從華陽街上馬車,便往最熱鬧的西市去。一路上從廂裏往看,只見來來往往好不熱鬧,這座漢初全世界最大的都城,果然非同凡響。雖然比起全盛時期,人口僅及三分之一,但比起同時西方世界的羅馬,還是大上一號。由於絲路的發達,文明十分昌盛而融和,難怪屢經戰火洗禮,它的吸引力一點也不減少,人們不自覺的就想要親近它。

由於中亞貿易的發達,絲路商業的興盛,長安城幾乎就是冒險家的天堂。但是『商人無祖國』,對於誰取得統治地位,長安的居民倒不在乎,只關心是否會影響生計。劉備軍在這一點上顯然符合大眾的期待,才經過一天的宵禁和戒嚴,於隔日就恢復了固有的生活形態;三天後便恢復了往昔的繁華和盛況。越接近西市,陸羽越看到歌舞昇平的光景,讓人絲毫嗅不出才剛經過戰爭的氣味。

長安九市,其中六市集中在西市這塊地方,繁華可想而見。到了雍門大街,西市口,馬車已無路可行。陸羽也無不悅,立即下車交待幾句,便信步走進西市。走著問著,終於來到了悅仙樓。

把請帖拿出,在門口招呼的嬤嬤臉上的笑容幾乎把嘴裂到了耳邊,忙不迭的把陸羽請到二樓的臨秋閣。陸羽推辭了帶路,自行上樓。一走上來,便看到左首坐著的,竟然是高順,高敬天。

高順沒有注意到陸羽。陸羽順著高順的眼光看去,只見閣內正坐著一名俊俏男子,似乎在等人。

陸羽感到奇怪,輕輕走到高順旁邊坐下。高順看到是陸羽,眼中訝色一閃而逝,正要出聲,陸羽比出噤聲手勢,低聲道:『自己人,在外不必拘禮,叫我陸公子吧。』

對於陸羽的不拘於禮,謙和下交,高順早已熟悉,此時點了點頭,問道:『陸公子怎會在此?』

陸羽微微一笑,道:『我沒問你,你倒問起我來了?怎麼著,那名男子有什麼問題?難不成你是……』

高順沒好氣的瞪了陸羽一眼,輕聲道:『你看不出來嗎?「他」……是女扮男裝?』

『什麼!』陸羽大吃一驚,轉頭便看向『她』。

高順忙摀住陸羽嘴巴道:『小聲點!別把人嚇走了。』

陸羽看來看去,好一會兒才道:『不仔細還真看不出。還挺漂亮的,難怪會入你的眼。』

高順又瞪了陸羽一眼道:『去你的。想想看路上這麼多兵,「她」只要碰上一兩個痞子就完蛋了。我是怕出事才跟著的。』

陸羽一臉懷疑,高順卻不再理會,自顧自的喝酒吃菜,又道:『不過走到這裏,我才發現暗中有幾名高手在保護。這又引起我的好奇心,所以才留在這裏看看到底怎麼回事。』

陸羽恍然大悟,對高順道:『我是被人約到這裏來的。奇怪,怎麼不見人?』才說著,就看到一個熟悉的人影出現在眼簾。

陸羽激動的立即起身,正要出聲招呼,卻見閣內的『她』也笑著起身,迎上前去,拉著人家的手,說著笑著。

陸羽歎了一口氣,向高順告個罪,便即大步流星的撥開珠簾,走入閣中,口中喊道:『琰兒!』

那道熟悉的身影不是別人,正是陸羽朝思暮念的蔡琰。

正發出銀鈴般笑聲的蔡琰聽到陸羽的聲音,先是愣了一下,隨即看到陸羽招手,一時千言萬言如梗在喉,竟不知該說什麼,該作何表示,就這麼好似被點穴般,癡癡的看著陸羽。

陸羽知道蔡琰習於隱藏自己的感情,也不相怪,大步的向她走去,就要拉她的手。

忽然蔡琰身邊的人擋了出來,戟指著陸羽道:『你是誰?這麼沒禮貌?竟然直呼我琰姊姊的名字!』

蔡琰拉了拉那人的衣袖,那人卻不理睬,只是自負的看著陸羽。

陸羽拱手道:『在下陸成,字問明,與蔡小姐是故識。敢問公子尊姓大名?』

那人看向蔡琰,見蔡琰點頭,便對陸羽道:『本小……本少爺姓……姓衛,是衛家人。』

陸羽愣了一下,隨口問道:『聽聞衛太爺只有一子,不知公子是他的……』

『義子!』那人說著,挺了挺胸。

陸羽點頭『哦』了一聲道:『衛太爺約了在下來此談生意,不知公子知否?』

那人顯然不知此事,但是很快接口道:『難怪義父和姊姊會在這裏。好吧,算你的。』說著讓開了路,卻反過手緊緊摟著蔡琰道:『陸公子請!小心別碰著姊姊了。』臉上一付別想打什麼歪主意的表情,弄得蔡琰面紅耳赤,不知如何是好。

陸羽經過蔡琰身旁,蔡琰正想說什麼,陸羽忽地停步,低聲道:『惟女子與小人……下面算了。』

聽到陸羽的話,蔡琰『噗哧』一聲笑了出來,緊張的心情一掃而空,明白原來愛郎早已看穿了,並沒有誤會自己,反而這麼大方。


走進妙籟軒,一名老者廳中正坐,雙眸閃耀懾人,將陸羽從頭到尾好好打量了一番。

陸羽乘機也好好觀察這位衛家之主,衛品。雖然衛家數代經商,但致富是在他這一代,時人有『河東之財盡歸於衛』的諺語,可見一斑。但是衛品雖富卻非不仁,倒很慷慨樂善。就因為這個原因,他才會全力支持曹操;在他看來,只有曹操有能力結束亂局,重啟中興太平。

衛品對時局的眼光和敏感,獨到而有見解,連當朝三公及並州牧丁原等都要向他請益。若說有什麼遺憾,就是獨生愛子偏愛念書,卻又手無縛雞之力,落得咯血而亡。不過媳婦變成義女,他倒也看得很開。原因很簡單:『看到琰兒,就像看到寧兒(衛仲道名)。』

直到看了陸羽的奇書,聽聞他在劉備帳下的表現,衛品感歎道:『生子當如此;若如袁本初三子,只會敗家。』

這也就是為什麼聽聞蔡琰與陸羽相識、甚至私訂終身,衛品始終不說好歹--畢竟肚子裏的話,當面說的話,倘說傳得不好,被有心人加油添醬,豈不讓他們稱心如意了?

現在親眼看到陸羽,衛品眼光由冷懾漸漸變得溫和,招手道:『陸大人海涵,請上座。』

陸羽連忙上前施禮道:『衛太爺客氣了,您老若不嫌棄,喚我子誠便可,千萬別折煞晚生了。』

衛品笑呵呵道:『年輕人謙恭有禮,好!坐。』

陸羽也不客氣的坐定。

衛品道:『子誠可知為何老朽要約你來此?』

陸羽道:『請老太爺示下。』

衛品道:『因為在「三絕音」中,只有這妙籟軒中的白素雅,有作曲填詞之功。每次聽到她的詞賦,老朽便不由自主的想到寧兒。』

陸羽心中昇起對老人的尊敬。雖然悲而不顯,卻時有流露,真性情中人。

衛品又道:『聽琰兒說子誠亦擅詞曲,又得悉最近白大家將有新作彈奏,所以請子誠來一同品評。』

陸羽心中苦笑,卻只能恭聲道:『老太爺過譽了。』


此時忽然聽到如雷掌聲,原來是白素雅出現了。

和蕭月真一樣,白素雅也是面披輕紗;加上一身淡黃的羅紗絳衣,淡紅披肩,淡綠的百褶長裙,纖纖素手一揚,曼妙之姿已令人生出綺念。

向眾人施禮後,白素雅抱起琵琶,輕啟檀口道:『小女子簡居樓中,不料世局有變,聽說長安城已然易手,被劉使君所得。本以為要休業一陣子,倒沒想到才隔兩天就能在此與諸位見面。先讓素雅表演一曲,以為祝賀。』

『好!』如雷掌聲又響起來,接著眾人摒息,聆聽要來的美妙之音。

白素雅纖手一撥,便唱起自己填曲的『短歌行』。一曲唱畢,眾人皆為之歎,紛紛交相探詢,方知是曹操新作之詞。

衛品忽問陸羽:『子誠有何感想?』

陸羽知道這是考較自己的本事,當下心中暗暗說了一句:『居易兄,對不起了。』便道:『羽有一詩可以形容,請老太爺指教:轉軸撥絃三兩聲,未成曲調先有情。絃絃掩抑聲聲思,似訴平生不得志。低眉信手續續彈,說盡心中無限事。輕攏慢撚抹復挑,初為霓裳後六么。大絃嘈嘈如急雨,小絃切切如私語。嘈嘈切切錯雜彈,大珠小珠落玉盤。間官鶯語花底滑,幽咽泉流水下灘。水泉冷澀絃凝絕,凝絕不通聲漸歇。別有幽愁暗恨生,此時無聲勝有聲。銀瓶乍破水漿迸,鐵騎突出刀鎗鳴。曲終收撥當心畫,四絃一聲如裂帛。當真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聞。』

衛品臉現驚容,道:『子誠出口成詩,我觀比之那出口成章的曹子健尚勝一籌。真奇才也。』

此時有人『哼』了一聲道:『人稱建安諸子,白大家獨厚曹家三傑。聽了曹丞相的短歌行,真是百聞不如一見了。』

白素雅也不生氣,淡淡一笑道:『公子言重了。曹丞相一門三傑,詩詞歌賦俱佳,非素雅獨厚。其實素雅有幾首新曲,是蜀中好姊妹蕭月真托人帶詞來,請素雅填曲的。今天有幸,得請諸位指點一二。』

接著絲絃一撥,白素雅輕啟朱脣,唱的竟是當初陸羽寫給蕭月真,那闕抄自『前世』蘇東坡的名詞:

莫聽竹林打葉聲,欲醉,何妨吟嘯且徐行。
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
料峭春風吹酒醒,微冷,山頭斜照卻相迎。
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情。

一曲唱畢,眾人久久才回過神來,喝采連連。剛才說話的公子歎道:『此曲意境瀟灑,不拘世俗,實建安以來佳作。白大家和蕭大家真無虧是「三絕
音」哪!』眾人不由點頭稱是。

白素雅微微一笑,喟然歎道:『這詞並非蕭大家所作。據她說,這是『四州之才』陸子誠寫給她的。』

眾人發出驚呼,只有陸羽臉上露出怪異表情,哭笑不得,偷偷轉頭一看,只見蔡琰似嗔還喜,坐在一邊的佳人卻是冷笑冷眼的看向白素雅。

白素雅又如囈語般,自顧自道:『除了蕭大家,還有漢中張大人的女兒張月兒,也藏得幾闕詞。至於小女子如何得到,請恕小女子不能告知。』說著
便又彈起了那一夜陸羽唱給張月兒聽的『偶然』:

偶然,就是那麼偶然,讓我們並肩坐在一起,唱一首我們的歌。
縱然不能常相聚,也要常相憶;天涯海角不能忘記,我們的小秘密。
為什麼忘不了你?為什麼惦記著你?多少的時光溜走?多少的記憶在心頭。
你悄悄的來,又悄悄的走;留給我的只是,一串串落寞的回憶。

淒迷動聽的樂曲,感人肺腑的辭句,眾人如醉如癡,似已融入情境之中。良久,方有人道:『性情中人,敢愛敢恨,不拘禮法世情。』

衛品看著陸羽,欣賞中帶著詢問。陸羽心中叫苦不迭,只怪自己一時感情氾濫,難怪引起誤解。多說反而越描越黑,此時陸羽打算裝聾作啞,免得被貞兒知道了……想著陸羽只覺得脅下的肉似乎在抗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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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25 17:51:31 |只看該作者
第一九七章 秋軒韻事(中)

忽然那名和蔡琰一起的『公子』冷然道:『想那曹子健的「洛神賦」可謂一絕。白大家獨鍾那陸子誠,未免有點……嘿嘿,不識貨吧?』

白素雅眼波流轉,雖然隔著輕紗,也讓人神馳思飛,只聽她珠語道:『敢問公子如何稱呼?』

『她』愣了一會兒,道:『哦,本公子姓衛,字季昇。』

白素雅妙目顧盼的道:『季昇公子誤會了,素雅只對絕妙詩詞有興趣。「洛神賦神的一時絕唱,素雅卻以為並不代表後無來者。那陸子誠亦也所慨,曾作一歌,素雅請公子見教。』說著便手撩絲絃,唱了起來:

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
長風萬里送秋雁,對此可以酣高樓。
蓬萊文章建安骨,中間待我更清發,
俱懷逸興壯思飛,欲上青天攬明月。
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消愁愁更愁。
人生在世不稱意,何妨散髮弄扁舟。

一曲唱畢,半晌無聲,眾人俱望著那名『公子』。『她』倒也不小氣,淡淡的說了句:『好!』便鼓掌示意,眾人也陸續喝了聲采。

衛品對陸羽更是另眼相看,彷彿自己的孩子沒死,又活生生的在自己眼前神采飛揚的吟誦,一時眼眶糢糊了……

此時的陸羽卻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他並沒有因為自己的『佳作』名世而沖昏了頭,反倒另有所思。須知這些足以傳世的名句,除了當事人絕無可能那麼容易流傳,為什麼白素雅會知道得這麼清楚?原因只有二個:第一,白素雅和她們很熟稔,甚至到了能『閨中密友』的程度;第二,在那些女子的周圍有『間諜』!那麼再歸納這兩個原因,指出一個重要的關鍵:白素雅究竟是什麼人?何以她跟這些不同身份、地位、住所的人有著這麼近的關聯?忽然靈光一閃,陸羽似乎看到什麼影子,卻未確實捕捉到……

『聽起來詞意豁達,懷抱豪邁,卻不如「洛神賦」的思慕深念,婉轉動人阿!』季昇公子道。

此時衛品忽然笑道:『得聆白大家所譜新作,老朽真有聞雅樂不知肉味之慨。今日躬逢其會,邀請了這位擅作詩詞的陸公子前來共襄盛舉,白大家以為如何?』

白素雅聞言道:『衛太爺客氣了。若仲道公子仍在,素雅陋作豈堪入耳?何況尚有蔡大家呢。但不知陸公子如何稱呼?』

被架上火線的陸羽只能硬著頭皮站起來,施禮道:『在下陸成,字問明,實衛太爺謬讚,當不得擅作詩詞之譽。』

衛品倒也不以為忤,笑道:『問明何必客氣?剛才你即興一首,老朽以為不輸……呃,不輸給仲道。如今曹子健既有「洛神賦」傳世,你可否試著比擬作一首?』

陸羽頓時頭皮發麻,雖然這一關過不過無所謂,但是看老太爺的樣子,似乎把自己當作孩子。所謂『輸人不輸陣』,老太爺與曹操交情匪淺,曹操幾個兒子的文采都不差,老太爺卻認為自己那英年早逝的獨生子略勝一籌。如果此時不能讓老太爺稱心如意,自己和蔡琰恐怕還得有得磨的。

想著陸羽只能雙手一攤道:『既然老太爺有此雅興,晚生試作一首便是。』於是清了清喉嚨,吟道:

秋風清,秋月明,落葉聚還散,寒鴉棲復驚,相思相見知何日,此時此夜難為情。
入我相思門,知我相思苦,長相思兮長相憶,短相思兮無窮極。
早知如此絆人心,還如當初不相識。

衛品擊掌,饒有意味的道:『好!好一個「早知如此絆人心,還如當初不相識」,說得坦白!再來,再來!』

陸羽知道老太爺還不滿意,心裏一歎,暗忖真的要對不起那首佳作的主人了,便恭聲道了『是』,吟唱道:

問世間、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許。
天南地北雙飛客,老翅幾回寒暑。
歡樂趣、離苦別,箇中更有癡兒女。
君應有語,渺萬里層雲,千山暮景,隻影為誰去?

橫汾路,寂寞當年簫鼓。
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自啼風雨。
天也妒,未信與,鶯兒、燕子俱黃土。
千秋萬古,為留待騷人,狂歌痛飲,來訪雁丘處。  

一曲唱畢,舉座無語,氣氛突轉悲涼;再見蔡琰雙目淚成行,衛品含淚點頭而笑,那位『季昇公子』則是如醉如疑;至於白素雅,纖手直顫,顯是心神俱醉,迷離不已。

半晌,『季昇公子』忽道:『此作的確堪與「洛神賦」並美。若誠如陸公子方才所言,乃隨興而作,在下只能認為公子的確勝那曹子健一絲了。』言下之意,質疑陸羽乃是早有預備,非乘興而作。

衛品呵呵笑道:『這有何難哉?季昇不如出個題目考較,如何?』

季昇公子道:『如此得罪了。昔曹公北征烏丸,過碣石即興作賦曰:

東臨碣石,以觀滄海:
水何澹澹,山島竦峙;
樹木叢生,百草豐茂;
秋風蕭瑟,洪波湧起;
日月之行,若出其中;
星漢燦爛,若出其裡。
幸甚至哉,歌以詠志。

陸公子覺得如何?』

陸羽道:『昔秦皇、漢武,皆有臨碣石賦,壯哉曹公,歌以詠志阿!』陸羽的意思是,從前秦始皇、漢武帝都封禪泰山,然後過碣石臨賦。如今曹操師法之,陸羽譏諷其隱有稱帝之志,指其此舉明顯是大不韙。

季昇公子微露怒色,正要駁斥,陸羽又道:『在下並無大志,有酒便為足,嗯,便賦一首「停雲」吧:

靄靄停雲,濛濛時雨,八表同昏,平路伊阻,靜寄東軒,春醪獨撫,良朋悠邈,搔首延佇。
停雲靄靄,時雨濛濛,八表同昏,平陸成江,有酒有酒,閒飲東窗,願言懷人,舟車靡從。
東園之樹,枝條再榮,競用新好,以怡餘情,人亦有言,日月於征,安得促席,說彼平生!
翩翩飛鳥,息我庭柯,歛翮閒止,好聲缸和,豈無他人?念子實多!願言不獲,抱恨如何?』

在眾人歡呼過後,季昇公子冷冷道:『曹公向以安定天下,輔佐漢帝為己任。反觀那劉大耳,自命皇叔,罔顧人倫,奪兄弟之國以為樂。今曹公順天伐之,不知陸公子作何感想,試賦一詩何如?』

陸羽微微一笑道:『劉使君孝母忠君,蒙聖上查族譜,證實其為皇叔至親,何來自命之說?今奉聖上詔書討逆,曹公雖軍容鼎盛,未必能勝。聞曹公過大散關有感曰:

晨上散關山,此道當何難!
晨上散關山,此道當何難!
牛頓不起,車墮谷間。
人坐磐石上,彈五弦之琴。
作為清角韻,意中迷頓。
歌以言志,晨上散關山。

詩詞歌賦,實人最深情緒發表。曹公此賦悲涼慷慨,雖有志克服翻山越途之險,奈何已透露無力回天之歎。至於在下,亦剛遊過大散關回來,便作一首請諸位賜教。』說著便借用蘇東坡名句吟道:

西南歸路遠蕭條,倚檻魂飛不可招。
野闊牛羊同雁鶩,天長草樹接雲霄。
昏昏水氣浮山麓,汛汛春風弄麥苗。
誰使愛官輕去國?此身無計老漁樵。

白素雅已忍不住心頭悸動,向陸羽施禮道:『陸公子出口成章,不假思索,句句佳作,字字珠玉,何以聲名不顯?素雅以為當今之世,惟有那『四州之才』陸子誠差堪匹擬,不知公子與他是否相識?』此話無疑表達了相當的假設,當下立即掀起一陣騷動和議論。只是交頭接耳之際,無人敢如白素雅般,當著衛品的面詢問他的客人。

陸羽笑道:『豈止認識?我們……算是穿同一件衣服長大的。他的詩還是我教的哩。』說完卻引起一陣哄堂大笑,獨有那季昇公子冷冷哼了一聲,低聲罵道:『恬不知恥!』

白素雅道:『曹二公子作過燕歌行,辭曰:

秋風蕭瑟天氣涼,草木搖落露為霜,群燕辭歸雁南翔。
念君客遊思斷腸,慊慊思歸戀故鄉,君何淹留寄他方。
賤妾煢煢守空房,憂來思君不敢忘,不覺淚下沾衣裳。
援琴鳴弦發清商,短歌微吟不能長。
明月皎皎照我床,星漢西流夜未央。
牽牛織女遙相望,爾獨何辜限河梁!

方才公子作的七言詩,素雅以為尚勝一籌。不過二公子寫的是秋景感懷,公子能否以此為題,再試作詩一首?』

陸羽沒料到白素雅也考較起他來,不知該否應承,只聽衛品道:『嗯,問明不妨試試!』

雖是隆冬,此時的陸羽卻額頭直冒熱汗,不得已只好再借用『前世』的名句:『如此,恕在下放肆了。』於是緩緩吟唱道:

早歲哪知世事艱?中原北望氣如山。
樓船夜雪瓜州渡,鐵馬秋風大散關。
塞上長城空自許,鏡中雙鬢已微斑。
定鼎長安足名世,千載誰堪伯仲間!

廳中一片寂靜,呼吸聲可聞。良久,衛品率先開口道:『秋景言志,豪氣干雲,果真無愧於「四州之才」也!』

衛品脫口洩漏了陸羽的身份,引起一陣嘩然。白素雅輕拍纖手,歎道:『此詩毫無斧鑿之痕。妾身本希奇為何從未聽過陸公子之名,原來真的就是譽滿天下的陸羽,陸子誠,陸軍師,失敬了。』

陸羽不由苦笑以對,只能對衛品道:『老太爺,您真害死人了。』

不料衛品卻一翻兩瞪眼道:『怎麼著?難道你真以為瞞得過這些懂門道的人?』

季昇公子冷笑道:『好一個陸子誠陸大軍師,竟不敢以真面目示眾,難道怕輸不起?』

陸羽礙於衛品和蔡琰情面,一再容讓,此時聽到,也不由心頭冒火,負氣道:『誰輸不起了?在下何時說過自己不是陸子誠了?公子若想定輸贏,不妨劃下道兒來,在下奉陪便是。』

季昇公子眼見激將法得逞,高興的笑道:『這可是你說的。不過我還沒想到,不如請白大家出一題。』一箭雙鵰,表明陸羽要過兩關才行。

陸羽倒也有氣量,心想難道自己『前世』的中文系是白念的?好歹肚子裏也裝了不少二千年的名家之作,就不信會輸,便點頭道:『如此,有勞白大家示下。』

白素雅纖手輕輕彈奏,喟然道:『當今文學,王粲的《七哀詩》最能描寫戰爭的殘酷。不知陸大人怎麼看待?試以言之。』

陸羽點點頭,道:『所謂兵者不祥,聖人不得已方用之。今百姓何辜?竟為俎上魚肉。羽常思如何能拯民水火之中;今不才,請白大家指點一二。』

隨口吟道:

去年戰,桑乾源。今年戰,蔥河道。
洗兵條支海上波,放馬天山雪中草。
萬里長征戰,三軍盡衰老。
匈奴以殺戮為耕作,古來唯見白骨黃沙田。
秦家築城避胡處,漢家還有烽火燃。
烽火燃不息,征戰無已時。
野戰格鬥死,敗馬號鳴向天悲。
鳥鳶啄人腸,銜飛上掛枯樹枝。
士卒塗草莽,將軍空爾為。
乃知兵者是兇器,聖人不得已而用之。

衛品歎道:『說得好!幾句話道盡戰爭的殘酷和百姓流離的慘狀,但似意有未盡……。』說著看向陸羽。

陸羽苦笑道:『老太爺既考較了,晚生豈能推辭?』頓了頓,便吟唱道:

車轔轔,馬蕭蕭,行人弓箭各在腰,
爺娘妻子走相送,塵埃不見鹹陽橋。
牽衣頓足攔道哭,哭聲直上干雲霄。
道旁過者問行人,行人但雲點行頻。
或從十五北防河,便至四十西營田。
去時裡正與裹頭,歸來頭白還戍邊。
邊亭流血成海水,武皇開邊意未已。
君不聞,漢家山東二百州,千村萬落生荊杞。
縱有健婦把鋤犁,禾生隴畝無東西。
況復秦兵耐苦戰,被驅不異犬與雞。
長者雖有問,役夫敢申恨?
且如今年冬,未休關西卒。
縣官急索租,租稅從何出。
信知生男惡,反是生女好。
生女猶得嫁比鄰,生男埋沒隨百草。
君不見,青海頭,古來白骨無人收。
新鬼煩冤舊鬼哭,天陰雨濕聲啾啾。

良久,在眾人喟歎及議論聲中,白素雅拭了拭兩行清淚,點頭道:『公子悲天憫人,為民伸苦,素雅相信必蒙上天垂眷,為四方黎民造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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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25 17:59:12 |只看該作者
第一九八章 秋軒韻事(下)

陸羽說了聲謝,卻忍不住熱血沸騰,隨即當眾道:『羽不才,請白大家即興奏一曲,讓羽為萬民高歌一番。』隨即在眾人喝采聲中吟唱:

千古江山,英雄無覓,楚霸王處。
舞榭歌臺,風流總被、雨打風吹去。
斜陽草樹,尋常巷陌,人道韓王曾住。(註:韓信,曾封齊王)
想當年,金戈鐵馬,氣吞萬里如虎。

初平草草,封狼居胥,贏得倉皇北顧。(註:指初平三年,陸羽轉世初到,為劉備建立功業事)
建安初年,望中猶記,烽火揚州路。(註:指建安元年攻揚州袁術,為曹操乘機攻打而敗走事)
可堪回首,思子臺下,一片神鴉社鼓。(註:指漢武年間廢太子巫覡事,後建思子臺,至建安年間已荒廢)
憑誰問:廉頗老矣,尚能飯否?

只要聽過陸羽早年在徐、揚那段故事,便能領會陸羽的曲意。白素雅優雅的撩撥絲絃道:『往事如煙,公子忒多感傷了。』陸羽笑了笑,轉身向季軒公子作了個『請』的手勢。

季昇公子見陸羽過一關,雖心中有氣,仍不得不佩服其才學。此時陸羽向自己討教,慌張下靈機一動,道:『嗯,這樣吧,今晚盛會以曹公的『短歌行』開頭,詞中借酒言志;今日我等皆在飲酒品曲,談詩論賦,不若請陸公子同樣以酒為題,即興來一首作為結束,如何?』

陸羽不由苦笑,心中再告罪道:『酒仙兄,對不起了,也只有您的大作能應付這一局,您千萬別怪小弟呀!』便微微一笑道:『遵令!』於是搖頭晃腦的吟道: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
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髮,朝如青絲暮成雪?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
烹羊宰牛且為樂,會須一飲三百杯。
岑夫子、丹丘生,將進酒,杯莫停。
與君歌一曲,請君為我傾耳聽;
鐘鼓饌玉不足貴,但願長醉不願醒;
古來聖賢皆寂寞,唯有飲者留其名,
漢王昔時宴平樂,鬥酒十千恣讙謔,
主人為何言少錢,逕須沽酒對君酌。
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消萬古愁。

節奏明快,雄健奔放,豪邁自負,凡懂詩詞者無不久久難能自已。驀然,衛品舉起酒杯道:『此詩渾然天成,妙韻自生,淋漓痛快之極,好!』說罷舉杯一飲而盡。

白素雅亦歎道:『此詩如羚羊掛角,自然無工,讓人只想一醉解千愁。妾身恭敬陸公子一杯。』說著亦倒杯酒,一飲而盡。

陸羽謝過,不由轉頭看那季昇公子,卻見『她』如被點了穴般,只是癡癡的口中念念有辭。陸羽只能瀟灑的聳聳肩,對蔡琰一笑。

忽然聽到衛品喟然歎道:『唉,要是仲道沒過世,也該有你這年紀了……』

陸羽不禁心頭一酸,暗忖這就是天下父母心哪。在『前世』由於工作忙碌,陸羽的父母並未花太多心力在他身上,讓他心中常不免疑惑到底父母到底愛不愛他。十五歲時陰錯陽差來到此時此地,不覺又過了十五年。不知怎地,陸羽忽然覺得眼下的衛品和自己父母的身影重疊在一起……

衛品默默喝了口酒,忽又歎道:『寧兒!大學子又何如?爹爹情願你什麼都不懂,勝似今日黃泉永隔阿……』

勉強定了定神,陸羽正想安慰老人家,蔡琰卻已快步走來,低聲對陸羽道:『呆子,還不快拜見義父!』

陸羽一呆,隨即明白過來,立即起身下跪,向衛品拱手道:『老太爺若不嫌羽鄙吝,羽願以父相事,請受孩兒三拜!』說著恭敬的叩了三個頭。

衛品似不為所動,眾人都不由心頭一陣緊張,不知衛品想什麼。

陸羽等了一會兒,衛品忽然起身上前扶起他,親切的幫他整理衣襟,好好打量了一番,點頭道:『好孩兒,叫一聲爹爹!』

陸羽高興得立即叫『爹!』在座大多數都拍掌叫好,紛紛恭賀衛太爺收了義子。

衛品擺了擺手,待廳中安靜下來,方道:『今日老朽有幸,得聽雅樂,得聞佳句,更能收得義子,人生至此,尚有何憾!不過,仍有一事梗在老朽心中多年,今兒個既是這麼好的日子,索性一併了結吧。琰兒,你過來。』

接著衛品當眾道:『諸位都知寧兒與琰兒的事。寧兒不幸早逝,卻也希望琰兒能另嫁好夫婿。老天有眼,讓老朽能得到一個跟寧兒相似的義子,今日便作主,將琰兒嫁與羽兒為妻……。』

不少公子當場發出失望的惋惜和歎息聲,衛品又道:『不過羽兒你得當眾對寧兒說說,徵得他的同意。』

大家你望我我望你,都不知道衛品是何意思。倒是陸羽還算機靈,被蔡琰一拉袖子,手指桌上,隨即心領神會,和蔡琰一同上前斟滿酒,再跪下舉杯道:『寧兄弟,你放心,我一定會好好照顧琰兒,給她幸福,不離不棄,永世不渝。』便與蔡琰一飲而盡。

兩人剛起身,忽然蔡琰對衛品道:『爹爹同意,仲道同意,怎不問問琰兒同不同意?』

聽到此話,陸羽只覺一個頭兩個大,心想這比關老爺過五關斬六將還難哪!

衛品笑道:『琰兒有什麼話?』

蔡琰深情的看著陸羽道:『記得一年前與羽郎暫別時,羽郎曾感歎說了一句:「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琰兒希望羽郎續成佳句,送給仲道。』

衛品點點頭道:『好!好!難得琰兒你有此心意。羽兒,看你的表現了。』

陸羽心中鬆了一口氣,卻也只能繼續向蘇老兄暗中告個罪,便不疾不徐的舉起杯來,吟唱道: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
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
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眾人紛紛喝采,交頭接耳的傳誦。衛品看著蔡琰,蔡琰紅著臉點了點頭,隨即低下頭去。衛品呵呵笑道:『好你個羽兒,總算過關了。爹就放心將琰兒的終身託付你,你可要好好對待琰兒。若有辜負,爹爹絕不坐視!』

陸羽大喜,立即拉著蔡琰跪下道:『爹爹放心,孩兒一定會給琰兒幸福,給您老添孫子、孫女,承歡膝下的。』這等若答應衛品,一旦蔡琰懷孕生子,都會過繼給衛家。對於受過『前世』教育的陸羽來說,這自然不是什麼為難事,卻讓膝下猶虛的衛品樂翻了天,連連說道:『好!好!好!』蔡琰卻羞得紅著臉低下了頭。

在眾人的祝賀聲和擁簇中,衛品帶著陸羽和蔡琰離開悅仙樓。不過有些細微之事,惟有心人方能注意到。

走過『季軒公子』身旁時,『他』是一付悵然若失的表情,恍如沒有看見。衛品只微微佇留一下,看了一眼,隨即離開。蔡琰也是欲言又止,看了看陸羽,便不由分說的挽著他走開。陸羽不由心頭一陣納悶。

要下樓時,陸羽和高順交換了一句話。陸羽塞了一把令牌給高順,低聲道:『幫我傳令暗箭,調查白素雅的來歷。』

高順點了點頭,卻道:『你別開心得太早,有人可傷心呢!唉,真不懂你這小子,怎麼真像士元軍師說的,那麼有女人緣。』說著用眼神示意,微微指向後面的『季軒公子』。陸羽來不及發愣,就被蔡琰拉走了。

至於披著面紗的白素雅,沒有人注意到她若有所思的神態;更不會有人知道,由於今天發生的事,讓她最後作了一個決定,間接影響了後來歷史的發展的脈絡……


劉備在近衛營的護衛下兼程疾行,於這天傍晚到達長安城,隨即被高順迎至長樂宮中。長樂宮原是漢代皇太后的住所;劉備不敢僭越,僅居於宮中的側房。

聞知陸羽的好消息,劉備也很高興,顧不得休息,立即啟程至衛府。商談之下,由於非常時期,陸羽和蔡琰的事又不宜再蹉跎,劉備和衛品決定擇日不如撞日,當晚就為他們舉行婚禮,送入洞房,宴客則待政局穩定後再補。

第二天消息傳開後,讓還抱一絲期望的人嗟歎忿恨不已,甚至揚聲沸沸,說急色的陸羽完全不顧衛家體面,將蔡琰這個大美女『先斬後奏』了。直到鬧得神州風風雨雨好一陣子,劉、衛兩家聯合為他們舉行公開宴會,事件才告平息。這倒是陸羽和蔡琰始料未及的。

由於練習《遁甲天書》的內功心法,享盡美人恩的陸羽很快恢復體力,仍是天剛亮便醒來。看著蔡琰面帶微笑、猶有淚痕的優雅睡容,回憶洞房花燭夜美人初承雨露恩澤的嬌滴婉轉,讓陸羽差點忍不住要喚醒她再大戰一場。不過他也曉得初經人事,美人早已疲憊不堪,定然經受不起,於是默念心法,全神專注,總算把火熱的心給冷卻下來。

端詳蔡琰的面容,陸羽不覺又想起西兒和煙兒。先是西兒,然後是煙兒,最後重疊在蔡琰的臉龐上。

暗暗歎了一口氣,伸手替蔡琰蓋好被,躡手躡腳走出,來到花園中閒步漫遊,活動筋骨。走著走著,卻碰到同樣習慣早起,在亭園中散步的衛品。

陸羽趕緊上前問安,衛品心情愉快,拉著他便坐在石亭桌前道:『孩兒,你我雖是父子,但有些話爹還得先說在前頭,免得心裏有疙瘩。』

陸羽道:『是,爹請吩咐。』

衛品道:『爹一向支持孟德,因為爹認為群雄之中,惟他有能力掃平割據,結束亂局。在你和劉使君出現之前,一切如爹所料。但現在局勢有異,爹卻不能毀信背約。……你懂爹的意思吧?』

陸羽點頭道:『孩兒明白。不過爹放心,孩兒有信心取得雍州和涼州。關鍵是現在從祁山而來的曹……曹公的數十萬大軍,羽兒該如何面對。不知爹有何看法?』

陸羽知道衛品對政局相當有見地,便乘機請益,好能跟劉備作個溝通。

衛品歎道:『一場大戰免不了,可憐那麼多人要面對死亡。爹只希望羽兒記住,有時給他人一條活路,也是給自己一個契機。待局面平定了,爹再跟孟德作個了斷。』

陸羽道:『是,多謝爹爹支持。』

衛品呵呵笑道:『你我父子,還客氣什麼?對了,你和琰兒……還好吧?有沒有好消息?』

陸羽有點啼笑皆非道:『爹!您也太心急了吧?這……哪有這麼快的?』

衛品道:『話不能這麼說,你怎不問問琰兒?算了,我們男人有點不方便,晚點請你娘去問好了。』

陸羽只得點了點頭,卻話鋒一轉道:『對了,爹,昨天那位季軒公子說也是您的義子……?』

衛品沒作聲,好一會兒才徐徐道:『她……是孟德的愛女葳兒。』

陸羽驚道:『什麼?』

衛品道:『她跟琰兒一向交好,又討爹的歡心。這次孟德出兵,她也跟著來長安看琰兒,就住在衛府。聽到你攻佔斜谷,她還來不及回去,你就攻下了長安,她只好一直待在衛府。』

陸羽總算明白怎麼一回事,心想難怪有高手保護,恐怕就是『影衛』,於是點頭道:『待局勢平定,孩兒會派人送她平安回去。』

衛品看著陸羽,半晌沒說話。陸羽以為老人家不高興,正思忖要怎麼辦,衛品卻歎了口氣道:『她……不太想那麼早回去。唉,難阿!天底下最難理清楚的,恐怕就是女兒家的情事了……』

沒待陸羽接話,衛品又道:『時候不早,你還有公事要辦。現在你身繫劉使君託付的重責大任,可別因兒女私情誤了軍國大事。記得好生跟琰兒話別,再去忙你的事。』

陸羽起身恭聲道:『是。』衛品點了點頭,起身離開。

回到屋裏,蔡琰剛醒來,聽到愛郎要趕去辦公,雖心頭萬般不捨,卻也體會陸羽肩上的千鈞重擔,只是一再叮嚀要注意保重身體,晚上早點回來用餐休息。兩人又相擁纏蜷一番,陸羽方濃情依依的趕赴長樂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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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九九章 重要籌碼

當年保護陸家逃出江東的陸家武士,在到達襄陽後,陸績便交由陸羽安排。除了仍用於保護陸家及劉備軍重要人物外,有些資質合適的由『暗箭』吸收,或送軍事學院深造,當然有的更被祕密派到重要地方,設法成立敵後據點,立穩根基。這些據點平時絕不曝光,好能在非常必要時,執行最重要的任務。

早在三家開戰之時,陸羽已密令陸家武士的精銳出動。除了東南方屬揚州的固陵外,從許都起直到長安,沿途的這些重要據點,為了在這盤棋局的後盤能取得優勢,在一個事件中為了一個人,全都不惜曝了光。雖然日後重建的工作益形艱鉅,卻也由於意外的助力而方便得多。而且就整個大局面來說,這次的大曝光相對於取得的效益來說仍是值得的。


許都城。

四條人影在街道中急速穿梭,到處有士兵奔跑喝道:『別跑!快追!』

知道在追捕要犯,家家戶戶都緊閉門窗。不過有令在身的士兵,毫不客氣的一間間敲門搜屋;遲點應門的立即被破門而入,且遭大聲斥喝。

從身形看,年輕的兩男兩女功夫都不差,身手敏捷,兼且使用飛爪,攀簷走壁,忽上忽下,一會兒便甩脫追兵。但不斷有更多士兵加入搜捕行列,使得他們越來越難躲藏。

終於還是被撞到了,一隊曹軍士兵轉入巷子,向他們迎面而來。四人很有默契,一男一女在前迎擊,另一名女子拉著男子轉身便走。那隊曹軍約二十人,十人挺槍舉刀向前,準備和那對男女廝殺,後十人拉弓搭箭,對準逃跑的那對男女就要射出。

箭還來不及離手,前面的女子雙手連揮,十名曹軍紛紛倒下,原來是被飛刃射中要害;不過仍有四人躲過,並且射出箭矢。

雖然箭如流星,逃跑的女子彷彿背後長了眼睛,忽地回身長劍劃圓,四支箭矢全都準確的被砸落地;這個男子已射出飛爪,女子回頭跟著,手一握便跟著盪到另一條巷弄的牆上,躍下無蹤。

阻擊的男子揮舞手中長刀衝入曹軍中,一瞬間便撂倒三人;不過其他士兵立即利用長槍的優勢把他刺閃到外側。這時女子雙手抽出鴛鴦刀,一個漂亮翻滾便就近曹軍,雙刃舞處,不死即傷。

乘著曹軍慌張後退,亂成一團,女子雙刀往腰際一插,立即又抖出數把飛刃;男子依樣劃葫蘆射出飛爪,待女子一跟上,便摟住她的腰,越到同樣一條巷弄裏,逃逸不見。

同樣的戲碼上演了兩、三次,戲台卻越來越往西移,曹軍也越聚越多。

忽然靠近西城門處一間屋子打開,一個人低聲道:『快!在這裏!』

四人毫不猶豫的鑽入門。雖然門迅速關上,仍被眼尖的追兵瞧見。

破門而入,在一陣激烈的打鬥聲後,一個年輕人被刺倒在血泊中,當然也不忘殺了三個曹軍士兵作墊背的。

帶隊的軍官大聲下令:『搜!』

幾乎要整個房子剷平了,才發現祕道是在廚房火窯下的一個暗扣。帶隊官立即率先下到坑道中追捕。

坑道是經過有心人精心設計的。才經過數十丈,先下來追捕的十餘名曹軍陸續觸動機關,一個個喪命當場,不過後面追兵仍是悍不畏死的下到坑道,顯然不論付多少代價,也非捉到人不可。

等到最後祕道完全破解,出到坑外,發現已是許都城外數十丈處。附近凌亂的腳印和馬蹄印,顯示這是一樁計畫周密的行動。

得到消息的荀彧,立即下令快馬封鎖許都到洛陽的所有水陸通路,全力搜捕逃犯。


經過馬不停蹄的奔馳,四人已相當疲累。幸虧一路換馬,總算支持到這裏。再過一段路就到潼關,陸雲歎了一口氣道:『要是我軍攻下潼關就好了,那就不必繞道風陵渡或者蒲阪津。』

陸月兒道:『這次曹軍大舉出動,我軍各處相當吃緊,聽說宛城和汝南已經失守。九哥他們正在努力呢,你就別抱怨了。再過幾里就到了和風哥約定的地點,也許他有辦法帶我們過潼關呢。』
                                            
一路上最少說話的陸雪兒道:『大家要小心點。為了這次行動,一路上的好不容易建立起來據點,差不多都因此露了餡。所以越到後頭我們越必須謹慎,免得前功盡棄,讓九哥的一番心血白費了。』

另三個人點了點頭,便策馬又往前直奔。


行不數里,只見遠處數騎奔來。四人觀望了一會兒,大喜迎上前,來者正是陸風和幾名兄弟。

一見面陸月兒便道:『風哥,怎麼那麼高興?是不是找到過潼關的方法?』

陸風爽朗的笑道:『不必找了,潼關已經是我們的了。』

四人又驚又喜,不約而同的大聲問道:『什麼?是真的嗎?』

陸風用力點頭道:『當然是真的。九哥真厲害,居然想出辦法攻取了斜谷關;然後大顯神威,利用冰火交攻,兩天就進了長安城。此前派了魏延將軍來,假扮衛家辦喪事,輕易便襲取了潼關。現在由陳倉到潼關,整個渭南都是我們的了!』

四人發出一陣歡呼,因為艱苦的路途終於結束了。於是在陸風領頭下,一行人有說有笑的疾速向潼關奔去。

也因為他們往潼關去,沒往風陵渡去,所以就沒碰到從長安逃出的曹軍敗兵,否則結果殊難預料。


在進攻長安城的同時,陸羽已派魏延襲取潼關。從長安逃出的鍾繇和曹軍敗兵不知此事,仍抱希望向潼關方向逃去。如果不是鍾會的話,恐怕他們都會被魏延所捉。就在快要到達潼關前,鍾繇的這個二兒子忽然道:『父親,如果我是陸子誠的話,一定會先派兵奪取潼關。』

鍾繇聞言一愣,問道:『這是何故?』

鍾會道:『長安城堅,非指日可下。若曠日廢時,我大軍由山東來援,形勢必將逆轉。最好的方法,就是襲取潼關,先斷絕我大軍來援之路,再徐圖之。』

鍾繇不由點頭道:『如此,依我兒看,當如何行止?』

鍾會道:『劉備大軍既要防曹公由祁山回師,又要進攻長安,襲取潼關的人馬必不多。孩兒認為河北數里的秦南渡與風陵渡,應該還不至於陷落。我等可以往那裏渡河。』

鍾繇點了點頭,表示嘉許,隨即下令全軍轉向北,乘夜由風陵渡過河。最後終於成功的回到洛陽。


長樂宮偏殿。

陸羽來到時,劉備和高順正在議事,劉封恭敬的侍立一旁。

劉備笑道:『新婚爾燕,子誠怎可冷落嬌妻,不多陪著?』

陸羽歎道:『我也不想呀,但公事為重嘛。對了,大哥急著趕來,孔明和士元呢?關二哥和三將軍呢?』沒有外人在,陸羽也就不那麼見外。

劉備道:『孔明與二弟趕去陳倉,士元和三弟領大軍由五丈原搭橋渡渭水,為接下來的應戰作準備。敬天,你把荊襄的消息告訴子誠吧。』

高順便將荊襄戰局和長沙情勢簡短匯報。當聽到孫策退軍時,陸羽點了點頭道:『東吳退兵,情勢不見得對我們有利。既跟山越結盟,就不能背信棄義。只希望德昂能支持個把個月,也許情況有所不同了。』

劉備道:『荊襄戰局既已穩住,我們就能專心對付曹賊了。不過目前曹賊擁有五、六十萬大軍,謀臣、猛將不計其數。子誠有何打算?』

陸羽皺眉道:『難道孔明和士元都沒告訴大哥怎麼辦?他們兩個也太偷懶了吧?』

劉備溫和的笑道:『大哥只是想聽聽你的看法。』

陸羽道:『看來他們兩人的建議難以讓大哥接受。不過羽也認為,以我們現有的實力,委實無法吞下山東、河北之地。雖然這次成功的把曹軍主力圍困在此,但所謂「狗急跳牆」,殺敵一萬,自傷八千,只會產生更多的孤兒寡婦,有違天和,實非我們安民行仁的主旨。同時河北、山東之地,除曹賊外實無他人更有威望;一旦曹賊殞命,亂事必起,盜賊紛立,犧牲的只是無辜可憐的老百姓。不說別人,光是他幾個兒子,就有可能重演袁本初三個兒子的亂局,甚至引進外族,草菅民命。對此我們萬不可坐視。』

劉備沈默了一會兒,歎道:『方今聖上處難困之地,臣下卻束手無策,還要虛與委蛇,真愧見母親於黃泉呀。』說著眼眶紅了起來。

陸羽連忙安慰道:『大哥別難道,此亦不得已的下策。今曹賊尚重令名,顧忌荀彧等直臣之諫言。屆時只要派人到曹賊處陳說利害,他必不敢輕易對聖上有異心。否則曹賊一殞,其子未必有其顧忌,恐更為難聖上矣。』

劉備點頭道:『子誠顧慮的是,是大哥欠周詳了。既然你們三人看法如此一致,大哥接受便是。說吧,你認為下一步該怎麼辦?』

陸羽道:『等!等一個關鍵人物的出現!』

劉備聽了有點茫然,正要問個究竟,忽然親兵來報,陸家有人來找陸羽。

陸羽霍地起身道:『說曹操,曹操就到。快把他們請進來。』

劉備一臉狐疑的問陸羽道:『曹賊來了嗎?怎麼可能?』

陸羽知一時說漏了嘴,搔搔頭道:『沒有啦,是羽一時失態胡言亂語,請大哥別見怪。』

劉備『哦!』了一聲。此時有幾名年輕人由親兵帶了進來,正是陸風等人。

陸羽快步迎上前去,阻止了陸風等人的參見道:『自家人不必多禮。看,你們都累壞了,趕快坐下休息。』說著便親切的招呼眾人就坐。

除了陸雲、陸月兒、陸雪兒之外,那四個人當中,最後、也是最重要,陸羽口中的『關鍵人物』,此時終於抱拳開口道:『在下韓琪,見過劉大人、陸軍師。』

劉備點頭微笑回應,卻帶著詢問的神情望向陸羽。

陸羽道:『讓我介紹一下,這位韓琪公子,便是西涼太守韓遂的大兒子。本在許都為質子,羽特請家將前往營救,總算不辱使命。』

在座除陸家眾人外,包括劉備在內,無不聞言大驚。好半晌劉備才起身道:『辛苦韓公子了。備一直有意與韓大人結交,惜無機會。如今公子脫險,實在令人快慰。』

韓琪忙起身道:『劉大人客氣。父親大人與馬騰叔父結義,情同手足。當年實不得已而降曹,心中常因此抑鬱寡歡。琪代父入許都為質,眼見曹賊盛氣頤使聖上,恨不能代,愧疚不已。若非陸大人派人來救,今仍在虎口中身不由己。』

陸羽道:『客套話都別說了。目下曹賊最有可能的作法,就是取道西涼,走街亭,由渭河以北到河西,再設法渡河與西涼兩面夾擊我軍。如今救得韓公子,也許可說服韓大人棄叛歸正,逼曹賊放棄一搏,乖乖打道回山東。』

劉備點頭道:『有勞子誠安排了。』

韓琪卻面有難色道:『這恐怕不容易。父親非反覆之輩,已一次降曹,若再背叛,擔心恐將背上千古惡名。』

陸羽卻笑道:『韓公子放心,只要你有心,在下一定會想出方法的。』

韓琪道:『軍師有辦法就太好了。』說著不由望向陸雪兒。陸雪兒向他甜甜一笑,隨即避開他的目光。

陸羽對自己的事很遲鈍,偏生對別人很敏銳,一見之下,豈不領會於心?同時興起念頭,盤算著該如何說服韓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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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章 武都懷思

準備好該帶的裝備,處理完事情,已是夜月當空。回到衛家,蔡琰已走來迎接,陸羽心頭倍感甜蜜。

想起前晚美人兒剎時痛苦的表情,今早婀娜的蓮步,陸羽深恐舊傷未癒,又被新創,打算夜裏讓美人兒好好休息,陪她說說話就好。誰曉得美人兒竟主動要歡好,讓陸羽誤以為自己是在夢中。直到美人兒訥訥說出,衛太爺夫婦期望他們早生孩子,陸羽才恍然大悟。憐惜之下,自然格外恩愛。加上陸羽曉得美人兒一向臉薄,能這麼主動實已非常難得,所以不斷的在她耳邊說親密話。結果美人兒漸漸放開矜持,讓陸羽享盡豔福。

可惜美好的日子總得過得很快,好像才剛休息就被雞鳴喚醒。想到旅途的遙遠,陸羽極力克制睡意,運起心法。內息轉三周天後,總算恢復精神。愛憐的看著蔡琰的睡臉上掛著幸福的微笑,不禁想起心頭掛念的妻兒,最後想到了回去探望母親的香兒,再聯想到喬煙,心頭沒來由的一陣酸楚。

忽然覺得腰身一緊,原來是美人兒醒了過來,看見愛郎落淚,慌張之下想要安慰。陸羽趕緊輕輕回身摟住琰兒,嗅著熟悉的髮香,輕聲道:『怎麼不多睡會兒?』

蔡琰用略帶幽怨的眼神道:『琰兒怕來不及跟羽郎話別。』

陸羽鼻頭一酸,不由摟緊蔡琰道:『我陸羽何德何能,竟讓好琰兒和這麼多好女子為我擔心?』

蔡琰玲瓏剔透,一聽便知,安慰道:『羽郎別難過,當今天下紛亂,多少人家破人亡,妻離子散,更不用說有情人能成眷屬。羽郎有機會能輔佐劉使君,中興漢室,正可減少這些人間悲慘事。琰兒雖有兒女私情,也知當以大局為重。只是羽郎要記得,為琰兒也為愛你的人,保重自己呀。』

美人兒的撫慰是最有提神作用的,立即將陸羽從悲傷的情緒中鼓勵起來,點頭道:『是!謹遵愛妻玉旨。』於是又是一陣纏蜷……

依依不捨的離開衛家,陸羽趕往城西與陸風等人會合,每人配備三騎,日夜兼程趕往西涼,僅花兩天工夫就到達陳倉。


陳倉議室廳。

孔明仍是一派自若的道:『曹軍派了豫州軍和涼州軍,由徐晃和文醜率領,正向陳倉而來。如果就這麼去,恐怕躲不掉。』

看到這麼冷的天氣,孔明還揮著他那把招牌羽扇,陸羽不禁有點好氣,心想莫非真如『前世』的稗官野史所說,他那把羽扇上藏著什麼師門兵法妙計之類的,否則怎麼會這樣的寸步不離手,搖得人昏頭轉向的?

想著陸羽道:『陳倉道怎麼樣了?可否從那裏繞道?』

孔明道:『子午谷和陳倉道的伏兵,都已被孟起肅清。刻下孟起兄弟正在陳倉道口等你們。』

陸羽聽了,一副真敗給你的表情,卻又發作不得,只好自嘲著起身道:『看來也不用請你備好馬匹糧水,一切早都等著我,是吧?』

孔明悠然笑道:『沒錯。不過有個麻煩,子誠要自己解決。』

陸羽一愣,道:『什麼麻煩?』

孔明道:『天有不測風雲,近日恐有雪至,屆時路途難行,須得辛苦一點。』

陸羽心想:原來是這麼回事,作雙雪鞋不就得了?隨口便道:『這有何難?快去找工匠來,作幾雙「釘鞋」便可。』

孔明也不以為異道:『看來真沒有什麼事難得了你的。那就祝你一路順風了。』說著立即吩咐親兵帶陸羽等人去找工匠。

走到門口,陸羽回頭道:『也祝你運氣好,希望郭嘉他們那一票人不會來找你麻煩!』

孔明倒很有自信的揮著羽扇道:『託你的福,如果他們真來了,麻煩的便會是他們。要過二將軍那一關,難囉!』


秦嶺又稱為南山、終南山,高度多在三千六百尺以上,最高峰太白山,乃長江、黃河兩大流域的分水嶺,也是川陝天然界線,實天下之阻也,所以向有『川陝襟喉』之稱。到陸羽來到時,共有六條路線可通。

第一條就是陳倉故道,東北即為散關、陳倉,乃韓信攻三秦、曹操攻張魯的路線。不過散關與故道間棧閣連綿,僅容二人並行,運補十分困難。之前曹操派兵在此築城防守,此時已被馬超兄弟肅清,在此等待陸羽前來。

第二條是褒斜道,南口曰褒谷,北口曰斜谷,長四百七十餘里,號稱為『五百里石穴』﹐向有『斜谷阻險﹐轉運有鈔襲之虞』,雖可由褒中(今陝西褒城)直驅郿縣(今陝西郿線北),但路途險阻,行軍不易,幸而已被陸羽用計攻取。

第三條是儻駱道,南口儻谷,北口駱谷,谷長四百二十里,其中路曲處有八十里,且須爬越沉嶺、衙嶺、分水嶺三峰,易受阻塞。

第四條是子午道,北口曰子谷,在長安以南百里,南口曰午谷,共長六百六十里。劉邦入漢中,即在此處燒絕棧道。王莽時又通,從杜陵直通南山到漢中,長六百里,懸崖絕壁,棧道無數,極為險要,崎嶇難行,至順帝時罷此道而通褒斜道,至陸羽時荒廢已久,幾不能使用。不過曹操惟恐劉軍由此突襲,故仍安排一支伏兵。現已為李嚴肅清駐守。

第五條是渭川道,即渭水分支河道,由甘肅清水至陳倉,谷道三百餘里,兩岸皆山,其形為箕,又稱箕谷。山勢可攀,且可利用渭水行船運兵運糧,不過曹操早派兵於此以鐵索封道。

第六條是關山道,也就是祁山大道,為隴山東西要道,西口曰街亭(今甘肅秦安縣東北)﹐東口曰隴城(今陝西隴縣)﹐山路約三百里,可瞰秦川者四、五百里,流水匯注於渭水,適於行軍,向為關中、隴右間大道。


陸羽一行加緊趕路,第二天傍晚就來到陳倉道口,與馬超兄弟會合。由於時間急迫,陸羽等稍加休息,便連夜上路。果如孔明所說,在出發當晚就飄起雪來,冰雪封凍,地面濕滑,更是步步險峻。但是陸羽設計出來的簡易『釘鞋』發揮了功效,加上每人手持鐵桿撐托,不久就摸通門竅,反而在雪封的棧道上如履平地。行至半途,天氣放晴,冰雪漸融,水流淙淙,陸羽等加緊趕路,於第四天便走出棧道口。充分休息後,眾人又快馬加鞭,準備取道武都往天水去。

這一天,建安十三年,公元二○八年,元月二十五日,將近武都時,卻接到意外消息:曹操大軍不退反進,已攻至江油,蜀軍正固守待援。

陸羽沉思半晌,問道:『武都情況如何?』曹軍既在祁山駐紮,又遠征江油,看來武都仍在其掌握中。

『暗六』面無表情的道:『駐守的曹軍有二萬,皆為龍驤軍精銳,負責糧道暢通。我方據點並未暴露。』

陸羽點了點頭,伸手取出一份文件道:『你辛苦一趟,調查看這分文件是否可以通關。』

『暗六』恭身接過,立即領命而去。


第三天傍晚到達武都城外,遠遠便看到數騎向他們奔來。陸羽正要派陸風上前,忽然馬岱大聲喜道:『是小妹她們!』便策馬上前。

雙方會合,陸羽微笑問道:『兩位(馬文鴛、馬雲祿)小姐怎會在此?』

兩人異口同聲指著馬超道:『是大哥叫我們來的。』

陸羽疑惑的看著馬超。馬超雙手一攤道:『此行超須親往叔父處,否則叔父必然耿耿於懷。至於與羌族聯盟之事,因為小妹被白馬羌族奉為「天女」,羌王車里吉算起來是舅父,對她疼愛異常,所以超請她們前來會合。』

陸羽無奈道:『既如此,孟起怎不早告知?』

此時馬岱策馬湊近陸羽,低聲道:『對不起軍師,是小妹怕軍師不答應,要我們別說的。』

陸羽翻了翻白眼道:『難道你怕妹妹,就不怕我了?』

馬岱嘻嘻笑道:『怕!當然怕!不過軍師您一向大人有大量,就別和我們計較了。』說著也不管陸羽的反應,轉身便催促眾人趕快進城休息。


由於具有衛家的證明文件,守關曹軍也不多問,立即放行,讓陸羽等人進武都城中。在『暗六』的帶領下,眾人分批小心翼翼的先後入住蜀軍情報單位的祕密據點-元興客棧。

夜涼如寒冰,點滴在心頭,馬文鴛獨自佇立在小院中,仰望星空。

馬超心中暗暗歎了一口氣。晚餐時順便告知兩姊妹,關於陸羽和蔡琰成婚的事,只見小妹臉色剎時變得蒼白,無精打采,沒吃幾口就說不餓,匆匆跑了出去。那時馬超就明白,不知不覺,小妹竟也喜歡上了陸羽。不過也難怪,自幼小妹就眼光很高,沒幾人看得入眼;惟獨對陸羽,私下常有意無意便談起來。本以為是她和香兒很熟的緣故,如今回想,恐怕早已情愫暗萌了。問題是陸羽早擁有數位嬌妻,和小妹比起來俱都不差;而且讓小妹嫁過去作小的,馬超不由有點猶豫,可是小妹又很死心眼,真不知該怎麼辦。

『小妹!』馬超輕聲由後喚了一聲馬文鴛。

馬文鴛嬌軀明顯一震,隨即轉過身來,低頭道:『大哥,幹嘛嚇人一跳?』

馬超搖了搖頭道:『大哥才沒嚇你,是你自己不知道想什麼出了神。在想什麼?是不是想起父親的事?』

馬文鴛先搖了搖頭,卻又點點頭道:『算是吧。我是在想,要是爹還在的話,大家就不必這麼辛苦了。』

馬超背著手,仰望星空,好一會兒才道:『你是不是想到那天軍師說的話?』馬文鴛嬌軀又是一震,隨即低下頭來。

馬超歎了口氣,知道自己猜中了。當然這很好猜,連他都很難忘記那天的事,那是發生在他投靠劉備軍,進成都數日後,馬超帶著馬文鴛特去拜訪陸羽。馬超是為了贈寶劍事,順便請益軍事,馬文鴛則是要找香兒。

孫尚香和馬文鴛個性迥異,偏生投緣得很,談得不亦樂呼,看得馬超和陸羽直搖頭。直到話題扯到父兄身上,兩人變得感傷起來,連帶也感染到馬超
和陸羽。

說著馬文鴛眼眶紅了起來,道:『都怪我不好。陸……軍師好心題醒我,我卻沒有放在心上,否則……』說著淚珠便掉了下來。

香兒連忙拿出手巾替馬文鴛拭淚,一邊安慰她,一邊用眼神示意陸羽說個話。

陸羽道:『馬小姐不必自責,所謂天數有定。馬將軍忠君愛國,明知不可為而為之,雖不幸遭害,風範卻永存於史冊。所謂捨身取義者,莫此為甚。羽相信即使小姐告知此事,馬將軍仍會行險一搏的。』

馬文鴛搖頭道:『如果我早點告訴爹,他一定會有防備,怎麼可能會遭害?都是我不好……』

陸羽道:『小姐知否曹賊手下有個名喚司馬懿的人?』

馬文鴛聞言一愣,搖頭道:『沒聽說。』

陸羽道:『此人行事低調,作風狠辣,詭計多端。羽推測謀害馬將軍之策,便是他提出來的。而且依他一向的風格,必然藏有後著,以防陰謀失敗。所以無論怎麼準備,只要馬將軍奉旨進京,就一定會中計。』

馬文鴛道:『如果我苦勸,爹爹一定不會去……』

陸羽反問道:『是嗎?』接著看向馬超。

馬超點頭道:『軍師說得沒錯,以爹的個性,只要有一絲機會,絕不肯放棄。即使小妹你怎麼軟硬兼施,爹還是會去的。』

馬文鴛沉默了一會兒,忽問道:『那為什麼軍師你要告訴我此事?』

陸羽輕聲道:『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羽只是略盡人事罷了。』

馬超道:『對了,聽說超出兵攻打曹賊時,軍師曾派人捎信來,要超防範曹賊用間。軍師又是怎麼知道的?』

陸羽道:『這沒什麼,羽也只易地而處,推測曹賊必用此計,否則怎能抵擋孟起率領的西涼鐵騎?』

馬超歎道:『軍師真料事如神,當日若在就好了。』

陸羽道:『謀事在人,成事在天,豈能盡如人意?』

馬文鴛忽然問道:『聽香兒說,那次在涪水關遇劫,是你安排三將軍來救的。你既有未卜先知之能,怎麼不設法營救我爹爹?』

陸羽看了香兒一眼,只見她笑嘻嘻的作個鬼臉,不由啼笑皆非道:『小姐太高估羽了,上次之事純粹是巧合,並非羽事先有意安排。羽雖能推測出對手的打算,卻終究不是他肚子裏的蛔蟲,試問又該如何想方設法?』

馬文鴛一時無話可說,臉上仍是有些不服氣。陸羽不得已,只得續道:『小姐須知冥冥之中自有天數,人雖一時可逆天而行,終究自取其害。實不相瞞,涪水關之劫,實在就是羽逆天而行,老天爺給羽的一個小小教訓……』

香兒咕噥了一句道:『什麼小小教訓?連香兒的命都差點賠上了,還說呢。』

馬文鴛不由『噗哧』一聲笑了出來。陸羽則無奈的接口道:『看吧,後果多嚴重。如果要羽再來一次,就是像貓那樣有九條命也不夠玩的。』

馬文鴛道:『只要能救爹的性命,什麼代價我都出得起。』

陸羽雙手一攤道:『小姐,你也把話說得太滿了。羽救了士元,卻幾乎賠上主公;易地而處,你真認為這樣的代價出得起嗎?何況馬將軍若真因此得救,你想他會快樂嗎?』

馬文鴛張口還要說,陸羽忙道:『小姐,無論什麼理由,刻下馬將軍不在世間已是事實。如果黃泉之下有知,看到你把這付擔子硬往肩上扛,你認為他會高興嗎?』

馬文鴛一愣,便緩緩搖了搖頭。

陸羽道:『所以小姐應該放下心結,思想今後怎麼與令兄共同繼承馬將軍的遺願,扶傾漢室。則馬將軍雖眠,其浩氣長存!』

馬超擊掌道:『說得好!小妹,你我就聽軍師的話,則上可為父伸志,下可報父大仇,豈不快哉!』

馬文鴛點了點頭,看著陸羽,忽地笑了笑,低頭道:『謝謝軍師。』

香兒在一旁搶白道:『謝什麼?不過就是耍耍嘴皮子。姊姊你別理他,我帶你去找瑛兒玩。』說完不由分說的拉著馬文鴛便往內院跑。

陸羽和馬超只能相視苦笑。

從那時起,馬超便對陸羽敬佩有加,而馬文鴛也是有機會就去找香兒。剛開始馬超還不以為意,後來發現好像她們兩人一定會去找陸羽。每次回來,馬超也開始注意到小妹有點不對勁,或是失魂落魄、若有所失,要不就是觸景傷情、食慾不振。馬超兄代父職,自然心疼不已,一再追問。雖然每次馬文鴛都找理由,但又如何瞞得過親哥哥?

此次出兵,陸羽取斜谷、破長安、援長沙、救韓琪等,逼得在軍力上佔盡優勢的曹、吳聯軍是處處掣肘,落居下風,更讓馬超欽佩,也不由得感歎,難怪小妹會喜歡陸羽,天下女子能不對他動心的,恐怕得打燈籠才找得到。看到小妹一顰一笑都因陸羽,馬超心中一痛,終於暗中下定了決心。

輕聲安慰了小妹幾句,便送她回房休息。那一夜,兄妹二人怎麼也難以成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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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一集 第二O一章 聲東擊西

祁山,曹營大寨。
曹操跟著站在一班謀臣武將,個個臉色凝重。

接二連三聽到來自各地的情戰、戰報,的確讓他們,包括曹操在內,心情沉重無比。

長安失守,潼關、陳倉同時易手,子午谷被封,渭河以南都落入蜀軍掌握。

赤龍軍團退守陽平關、定軍山、陰平橋、陽安關,後面還有劍閣天險,進漢中的路都被緊扼,除非不計犧牲的強攻。

荊州戰局逆轉,曹昂敗走宛城,曹丕以進為退撤到房陵,曹彰正向汝南撤退,荊州軍三路反撲,連許都也感受到威脅。

江東軍忽然停止進攻,轉進東南。如果此時乘隙取合淝、壽春、徐州,那一帶地勢平坦,無險可守,更無足夠兵力,陷落可能只在彈指間。

曹操原想退向天水,再由街亭入隴關,沿渭河之北與蜀軍對峙,尋隙南攻;許都卻傳來消息,韓遂的兒子韓琪逃逸,西涼隨時可能兵變,於是郭嘉力諫不可輕舉妄動。

想著曹操歎了一口氣,道:『眾官有何良策?』

程昱率先道:『屬下認為,我軍佔有軍力優勢,不如強攻陳倉,奪回渭南。』

郭嘉搖頭道:『不可。目下我軍僅餘不足月用糧草,若因強攻曠日費時,在無糧草供給下,雖眾必敗。』

許攸冷然道:『先生言重了,目前我軍糧草運補還算正常,雖須繞道由渭北而來,但仍足以支持大軍行動,何來自敗之說?』

郭嘉道:『聽聞龐士元率張翼德已渡渭北,佔領鹹陽、三原,威脅涇幹,隨時可斷我後勤。此不可不防。』

郭圖笑道:『先生言過其實了。既如此,何以蜀軍不如此作?吾料其須分佈駐守渭南各城,兵力不足故也。要說斷我後勤,豈是易與?』

郭嘉歎道:『此正是其高明處。若我設身處之,也會如此作。所謂「狗急跳牆」,若我軍後勤被斷,勢必拼死一搏,此正中蜀軍軟肋。正因識得箇中得失,龐士元才會讓我軍運補從他眼皮底下經過的。只要我軍尚有糧草,必然忌憚而不肯作困獸之鬥。一旦我軍強攻陳倉,便難說了。』

逢紀冷哼一聲道:『如按先生所說,難道任由我們坐困此地?』

此時曹操出聲道:『此時談論軍國大事,休得爭論,當思有否良策脫此困局?』

程昱道:『不如出一軍攻取南鄭,迫其來援,我再轉進陳倉。』

郭嘉歎道:『一切攻守,都得考慮糧草補給才是。』

郭圖陰惻惻道:『何不就地搜羅?也可逼其不得不來救援。』

郭嘉看了看曹操,低頭不語。

曹操此時心裏也猶豫不決。若強征於民,引起民怨,失卻民心,雖可逼蜀軍從關中撤退,但也等若強化了劉備在此地的統治,將來要想再度南征,只怕更為困難。同時落個惡名,對以後的聲勢也會有所影響,後果殊難預料。但眼前幾十萬大軍,性命就懸在自己一念之間,委實難下決斷。正因此,郭嘉才會無言。

但是習慣詢問郭嘉的曹操,仍不由將目光望向他。郭嘉思索一會兒,便道:『嘉以為眼下有三個選擇。先退西涼,穩定大局,另命文若於關東急募軍士,預備糧草,加強訓練,待春暖時再行夾擊,將蜀軍趕回。雖然費日,但對我方最為有利,故為上計。或出隴關,沿渭河兩岸呼應而東,以兵力優勢逼蜀軍撤回漢中。由於蜀軍必不可能干休,必然據險而守,如此則冬日利守不利攻之下,傷亡必大,故為中計。或不退反進,直逼漢中,由子午谷、斜谷、甚至儻駱谷出渭南,與蜀軍一拼,或取南鄭,逼蜀軍回援。只是漢中地勢多險,不利大軍展開,我又受困於糧草不足;蜀軍若拼死堅守,恐怕未勝先潰也,故為下計。』

逢紀道:『適才公則兄已言,糧草可就地搜羅,如此一來,紀以為下計反成上計。與其勞師動眾,不如坐讓蜀軍來援,再一舉而傾覆之!』

曹操沉吟一會兒,便點頭道:『那就照公則所言,先攻南鄭。』

郭嘉臉色頓時一黯,正要勸解,此時許攸忽道:『丞相,攸尚有一計。』

曹操聞言大喜,忙道:『計從何出?』

許攸道:『丞相已決定進兵,攸以為不若聲東擊西,派軍佯攻陽平關、定軍山,另起大軍取陰平,沿江作勢直趨江由,逼成都,則可迫蜀軍千里回援,且以主力決戰。一來可逼其由關中退軍,二來或可就此收攏蜀地,此為天賜良機。』

曹操喜道:『果然妙計,便照子遠之計……』

郭嘉霍地猛然搖手道:『丞相,萬萬不可!所謂備多力分,何況蜀道艱難,又逢冬日,不利大軍通行運補。既然要逼蜀軍決戰,便該集中兵力。嘉以為無論攻南鄭或諸谷皆可,萬不能深入蜀地,自困其中。』

郭圖卻道:『奉孝先生過慮矣。以我軍容之盛,便是幾路同時出兵,也佔盡優勢。只要有一路得手,劉大耳勢必撤關中之軍來救;屆時我軍只要各路夾擊而來,必可一戰定勝。』

辛評接口道:『不錯,何況剛才奉孝先生已言,漢中險阻,不利於我大軍雲集展開,仍須分兵而進,反利於蜀軍防守。倒不如各路並進,分薄其兵。剛才先生豈不言「備多力分」?我等正可送給蜀軍!』

曹操聞言,不由拈鬚而笑,微微點頭。郭嘉看了看河北諸名士,又望向曹操,仍道:『若真要分兵而攻,不如強攻子午谷、斜谷、陳倉,再以兵力優勢將蜀軍盡殲於關內。勝如在漢中曠日費時。』

逢紀搖頭道:『不可!我軍雖眾,斜谷卻是天險;一旦被攻,蜀軍即可分兵救援,急切難下。所謂攻敵必救,如今劉大耳的軟肋,一為南鄭,二為成都。只要兩路齊發,虛張聲勢,豈有不來相救之理!』

郭嘉還待爭論,曹操卻制止道:『奉孝為萬全計,吾豈不知?但傾關東之師而來,無所獲即退,於士氣民心有礙。眾人計長,深合韜略,吾亦深以為然。還望眾人齊心謀畫,以求勝機。』

河北眾人皆點頭應是,獨郭嘉低頭不語。

在河北謀士極力遊說下,曹操派徐晃、文醜率豫州軍及涼州軍出陳倉,牽制蜀軍;由曹仁、顏良、曹洪、張郃率飛熊軍、黑甲軍攻打陽平關、定軍山,伺機進取南鄭;曹操自率主力大軍揮兵向西,攻打陰平,然後南下江油,佯指成都,逼蜀軍由關中來援;另留龍驤軍、虎豹騎於祁山,通暢糧道,並視情況需要後援。

會後郭嘉出奇的沉默不語,卻在心裏搖頭歎息:遠道而來的六十萬大軍,若肯服輸乖乖由渭北退回山東,尚有捲土重來之機;如今分兵而進,與劉備軍相持,實犯兵家大忌,勝負難料。何況補給線就掐在龐統手裏,隨時都有傾覆之險。想到這裏,不禁一陣暈眩。
忽地程昱叫住他,問道:『奉孝可知情勢危急?何不據以力爭?』

郭嘉低聲道:『仲德難道看不出丞相的猶豫?丞相也看得出,龐統所以不斷我軍後勤,其意自明,就是希望在流血最少,也對雙方最有利的情況下取得關中。只是河北諸士一再遊說,丞相擔心若無作為而退,恐不只失卻關中,山東根基也會動搖,予劉大耳可乘之機。』

程昱急道:『如能全身而退,尚有重出之機;如此分兵而擊,倘被各個擊破,難以翻身。何況荊州攻守易勢,劉軍圍攻宛城、汝南,兵脅許都,丞相豈看不出箇中利害?』

郭嘉無奈道:『許都有文若率二十萬大軍駐守,劉軍威脅有餘,進取無力。如今丞相心意已決,你我惟有力保,切莫多言。今夜話僅止於此,惟仲德與我知曉,免得丞相心中犯疑,於大軍不利。』

程昱想起屢圭之事,只得點頭,不再多說。郭嘉則負手仰望冬夜星空,再度陷入沉默。

曹軍不退反進之舉,大出劉備等人意料。因為幾位軍師幾乎都認為:第一,曹操雖然說『寧可我負天下人,不教天下人負我』,但在此時多少應該會顧及『得民心者得天下』,不會就這麼大膽的不退反進。第二,如此一來,曹軍更陷於『關門打狗』的危機中,形勢愈為艱難。第三,此時曹操不思回兵,即使攻下成都,但劉軍若同時由關中、荊州合兵直指許都,請出漢獻帝,則曹操仍是得不償失。孰料結果並非如此,曹操仍採此計,強攻而下,一時求救文書四出,早已報入成都、漢中、長安。

成都,刺史府。

張松緊急召聚眾官商議曹軍攻打陰平,大舉南下之事,眾人神色凝重。

張松環顧眾人道:『為今之計,就近召募一軍迅速趕赴險要扼守,待漢中和建寧的援軍會至破敵。』

鄭度道:『為供應大軍糧草,蜀中早已廩空野虛;若任由曹軍劫掠而下,必生怨望;不如壯士斷腕,如某前計,盡驅江油、巴州之民撤到劍閣以南,再將倉廩野穀盡皆燒除,深溝高壘而堅守。彼兵不耐久戰,待援軍會集,再乘虛以擊,必可得勝。』

許靖點頭道:『此計雖勞民傷本,但值此非常時期,不得不然爾。否則曹軍一至,百姓亦深陷水火中。惜之適足以害之,永年兄須早作決斷。』

秦宓亦慨然道:『吾等皆願竭力助百姓渡此難關。若主公怪罪,吾等亦願與君同擔共難。』

法正道:『一切有吾等擔待,永年只須放手便是。』

張松起身向眾人拱手道:『既如此,松從之便是。』於是立即派出快馬前往巴州,下達緊急命令,星夜協助當地居民後撤,且堅壁清野,不留遺穀。又就近召募青壯曾為軍者二萬人,派法正和鄭度前往都督,儘速增援汶江和劍閣,建起碉堡營壘,圖能滯敵待援。

原來駐紮建寧的黃忠,早在諸葛亮兼程趕往祁山時,便已整軍待發。在局勢穩定、陳宮到達後,便由霍峻、呂凱留守,自率金龍軍團二萬大軍北上。行至江陽,忽然接到成都求救文書,正要急行軍北上,又接到巴郡消息,言曹軍由永安攻來,大吃一驚,立即改道向西。

漢中,陽平關,蜀軍大營。

曹仁、顏良、曹洪、張郃率飛熊軍、黑甲軍來攻,武街已陷,沮縣岌岌可危,偏偏成都求救文書又到,太史慈、張任、王平與眾將緊急會商對策。

太史慈道:『陽平險要,倘若有失,危及南鄭,漢中難保,則入關中之師將成孤軍。此刻敵眾我寡,有何退敵良策?』

王平率先道:『江油乃由陰平入成都必經要道,萬不可失。某願領一軍前往摩天嶺堅守,十日內可保無虞。敵軍缺糧,那時必然進退不得,我則援軍四集,必可破敵。』

太史慈點頭道:『壯哉斯言!需多少人馬?』

王平道:『只須五千,日夜趕往,另請嚴老將軍撤陰平人馬而至便可。』

張任道:『如今沮縣僅有吳蘭所率守軍三千,堅守甚難,不如將其撤到此地集中防守。』

太史慈道:『此刻城將被圍;若可堅守一日,吾立即起行援救,明晚當可救出。此地便有勞洪烈了。』

張任道:『將軍放心,任定佈置妥當,屆時絕不讓敵軍攻上城牆半步!』

當下王平引兵五千連夜直奔摩天嶺;太史慈引馬軍五千,帶足弓矢,兼程趕往沮縣。

卻說曹洪率黑甲軍在前,一路上都沒發現蜀軍,於是放鬆心情,料想蜀軍只顧緊守陽平關。這日將近沮縣,傍晚時分風卻停下,曹洪令諸軍下馬休息造飯,張郃正要勸諫,忽然前後喊聲大作,蜀軍不知多少殺到,打的都是太史慈旗號,連弩齊發。曹洪忙令眾軍起身迎敵死戰,卻折了數千人,心中懊惱,連忙下寨。不料翌日發現,守軍早已撤出,氣得下令全軍追趕。張郃苦諫,只是不聽,直到次日申時,趕至陽平關前下寨。此時太史慈故意只帶精銳幾百騎搦戰,暗中卻佈置諸將埋伏行動。

曹洪見太史慈只帶數百騎前來,氣得喊道:『欺我太甚!』便要出戰。張郃一勸再勸,曹洪只是不從,命曹軍傾巢殺出。太史慈見目的已達,立即使出『一手四箭』本事,加上連弩威力,只射得曹軍人仰馬翻,上前不得。數百騎便這麼徐徐後退,十里後終於箭盡而被追上。曹洪欲率軍將其困住,張郃只怕有失,急命弓箭手上前團團圍住。太史慈此時大笑道:『敢與北海太史慈一戰否?』曹洪大怒,挺身便砍;張郃只得在一旁掠陣。太史慈毫無懼色,抖擻精神,戟法精純,毫無破綻。曹洪自恃神勇,全力進攻。

兩人激鬥數十回合,太史慈大笑道:『痛快!也該是時候了。』身後紅旗一招,突然三通響鼓,只見蜀軍漫山遍野殺來,原來是張任領赤龍軍團,趁太史慈誘敵時,暗中將曹軍由外包團;此時信號一起,立即與吳蘭、卓鷹、孟達分四路一齊殺出。無心之下,曹軍兵士大亂,立刻被切割成無數小塊,一一被殲。曹洪與張郃死戰殺出,奔回大寨,仍立不住,只得領敗軍退往西南一山,等候曹仁軍來援。此時約略清點,只剩五萬兵馬。

令曹洪和張郃料想不到的是,這座山便是赫赫有名的定軍山。太史慈等得王平指點漢中地理,瞭如指掌,見狀大喜,便把山的通路圍定,雖名定軍,卻被圍得像極了鐵籠,打算來個『圍點打援』。

曹軍困守山上,不二日就缺水。張郃道:『不如學丞相拜天求雨,試著挖井求甘泉。』曹洪依計,令全軍下跪祝禱求天,然後挖井,但挖了一整天卻一滴水也沒有,只湧出黑泉,有怪異香味,擦在身上卻像醇酒而有涼意,只是怎麼也不能飲用。

山下張任遠遠望見,立即對太史慈道:『當年我於雒城山用火攻,便是用這種山中出產黑油,一點就燃,持續很久。』太史慈大喜,於是下令全軍用火攻,須臾間火箭萬點射向黑泉,把整座定軍山點燃,燒成了火燄山,曹軍被活活燒焦者不少。曹洪、張郃大駭,只得拼死殺出一條血路,太史慈騎『棕耳』從後迅速追趕上來,張郃只得回身挺槍應戰。由於氣力已虛,『絕命槍法』使得不及平時七成,戰到百回合,終被太史慈尋瑕抵隙,一戟刺出,正中右肩落馬。兩側蜀軍湧上牢牢按住,捆了起來。曹洪則領三萬不到的殘兵敗將,一路退回沮縣。

《 本帖最後由 血妖 於 2010-7-25 18:24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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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二章 張任逞威
在『前世』的記載中,張任由於不屈死節,沒有太多機會發揮他『蜀中第一名將』的才能。但現在情形已大有不同,想想他曾以少敵多,讓有龐統在的劉備軍在雒城關吃足苦頭,還差一點就全軍覆沒,可知其厲害。雖說是秦思雨的妙計,卻也不能說張任就是靠別人出名的。因為後來秦思雨走了,張任還是死死擋住劉備大軍,最後連諸葛亮都要『以力敗之』,可見其善戰有謀。
在說服張任歸降後,陸羽曾與之長談,發現張任頗有謀略,加上張任與秦思雨的關係,便也不藏私,將自己研讀《遁甲天書》的心得借給張任,使得張任在兵法的造詣上更有見地。像這一次蜀軍大捷,靠的就是張任的計謀,先派人假扮伏兵,威脅這一路曹軍的糧草運補,讓曹仁擔心之餘,只能放慢腳步,小心防範,加上老天似乎站在蜀軍這邊,此時卻下起一陣冬雨,因此拉開了跟曹洪黑甲軍的距離。然後張任又針對曹洪禁不起激將的弱點,誘其深入而擊敗之。

當然這也得太史慈能採納張任的建議。太史慈由於陸羽的關係,娶得陸婉兒,與陸羽成了姻親,自然陸羽也不吝指教。不過太史慈究屬猛將,雖有領導之風,終須謀略之士相輔。所以這次與張任合作,竟然一拍即合,相補無間,以攻為守,還逆戰局面,逼得曹軍掣肘之下,最後只能照陸羽等人所期望的,退回山東,拱手將關中地盤讓出。這倒是劉備帳下幾名軍師始料未及的。

等到曹仁接到曹洪敗兵消息,趕到沮城來,已是次日中午。見折了大半兵馬,還有大將張郃,曹仁也不由怒火攻心,痛斥曹洪道:『若非汝曾救丞相一命,便是仁賠上這條命,也抵不了這次之過!』

曹洪面帶慚色道:『洪知罪,二哥也不必責備,丞相跟前洪自會交待。只是被其如此愚弄,實不甘心!』

曹仁歎道:『汝今尚不思檢討,日後如何能擔大任?也罷,但須聽得進旁人諫言,方能成大事。汝須三思之!』

此時顏良道:『今我二軍合兵,勝於蜀軍,當乘時進取陽平關,救出曹洪道:『不如讓我當前部,如若有失,哥哥再領軍來相救。』曹仁一想也是道理,便答應了。

第二日北風甚烈,蜀軍仍來搦戰,不料曹軍五萬已在寨前列陣;只見曹洪大罵道:『賊將敢來與我精兵一戰呼?』

太史慈立馬笑道:『手下敗將,何敢言勇?待我破之!』即命全軍衝殺。

曹洪怒氣填膺,挺身揮軍來戰。戰不多時,曹仁由後引兵殺來,蜀軍抵擋不住,大敗潰逃,曹軍隨後趕來。追趕到伏軍處,太史慈射出信號,果然伏兵大起;曹軍未退,卻見顏良領一軍策應而至,截住廝殺。不到一刻,伏軍明顯不敵,只能退回山上逃命去了。曹仁望見,心裡踏實,即命眾軍奮勇向前,捉得敵將錄為頭功,先取陽平關封萬戶候。於是蜀軍大敗,一路上丟兵弋甲。曹洪心切報仇,只顧向前追趕。

不知不覺趕到一座山谷,多是亂石;只見蜀軍逃進亂石中。曹洪見太史慈只在前方百步處,便也追了進去。不料小道區折離奇,轉眼間跟丟了人,曹洪這時才醒悟中計,急忙下令後退,不料周圍突然喊聲大作,只見蜀軍在高處以弩石攻擊,曹軍死傷慘重,慌亂中多半走散,只數百騎緊緊跟隨曹洪殺出。

到得出入口,正與曹仁合兵,不料張任早在兩邊伏下數重弩陣,此時發射,箭如飛蝗而至,魏軍一陣大亂,曹仁忙令後隊作前隊急撤;張任與太史慈卻領蜀軍由兩路殺來,曹軍大敗。正追趕間,顏良領兵殺至。太史慈見戰不利,方下令退兵。

回到大營,清點損失,見又折了二萬餘人,曹仁心中好不煩惱。此時顏良獻策道:『太史子義乃大將,硬拼之下曠延時日,倒不如將計就計,詐敗而退,卻趁機分兵去取陽平關,讓其守尾不能兼顧。』曹仁欣然同意,連夜點兵讓顏良分兵三萬,趁夜繞道暗襲陽平關。

第二天兩軍對陣,蜀軍在太史慈領軍下,奮勇上前衝殺。此時曹仁下令:『有進無退,回頭立斬!』於是曹軍死命前進,蜀軍中心突然後撤,排成馬蹄形,把衝過來的魏軍包住大半;曹仁識得厲害,急令兩翼前進,中軍後退。太史慈率軍追來,魏軍寨前箭陣齊出,蜀軍無法進攻,太史慈只得無奈退回。

隔日太史慈再來搦戰,曹仁卻只是緊守不出。直到未時,風聲大作,捲起黃沙竟有遮天之勢。太史慈收兵回營,半途忽然醒悟,拍腿叫道:『糟糕!曹軍一定是趁虛去攻陽平關!』於是回營與張任商量,由張任起兵二萬趕往援救。

顏良領三萬大軍夜裏悄悄起行,第二天午時到達,立即強攻陽平關。此時關上僅有孟達和七千守軍。曹軍架起數十架井闌,居高臨下,猛烈攻擊,只見關上關下矢石如雨,血流成河;蜀軍傷亡慘重,孟達憂心如焚,無計可施,指望援軍及時趕到,否則日落便有可能失守。此時張任趕到,遠遠望見,卻不驚慌,對眾軍道:『曹軍士氣正旺,我軍又兼程而來,疲敝不堪;不如暫時休息,待申時再行出擊。』於是分兵三路,由卓膺、吳蘭分領東、西二路當先殺至,自己居中策應。

眼見城關將陷,曹軍正要歡呼,忽然聽到背後蜀軍殺來,顏良急調後軍回頭防守,只見東、西兩方來敵,立即分兵抵禦;卻不料戰了一刻,又一路軍隨後從中掩殺而至,強任率先衝進魏陣,一連砍翻十數人。由於天色早暗,張任下令全軍大聲吶喊,曹軍不知蜀軍來援多少,只道其全軍皆回,驚駭之下,自相踐踏,又被張任軍從中截為兩半,死傷慘重。顏良奮力死戰得脫,只能率殘兵敗將循路退回大營。

曹仁見連戰失利,損兵折將,心中好不煩腦。此時曹洪道:『蜀軍連勝,必然鬆懈,不如今晚趁黑偷襲。』

曹仁道:『我料蜀軍中必有能人之士,豈會無備?此去必敗無疑。』

曹洪道:『哥哥若不放心,可隨後兩路策應。現下我軍尚眾,足能一拼。若能敗敵,則可直取陽平關,南鄭陷落只在指間,哥哥切莫遲疑。』

曹仁聽了,果然怦然心動,一想也是好計,便於日落後點足三萬兵馬,由曹洪率人馬銜枚疾進,摸向蜀寨。曹洪遠望,果然見到蜀寨中燈火通明,樂聲喧囂。曹軍悄悄接近,突然發聲大喊,殺進蜀寨。卻不料突然樂聲停歇,一個人也見不到,燈火都是虛設,地上鋪了乾草,灑滿黑油,氣味難聞。曹洪知道厲害,大叫道:『又中敵計!快退!』曹軍大亂,爭先恐後出寨。忽然三通鼓響,蜀軍四面八方圍住,火箭如雨往寨中射來,原來寨裡地上全是定軍山黑油,一點即著,三萬魏軍在火中往來,只聽得慘聲連連。

曹洪拼死殺出重圍,曹軍緊跟著逃出,爭先恐後,互相推擠踐踏,死者甚多。此時顏良已引第一路人馬策應而至,奮勇衝殺,蜀軍反被包圍,只能在吳蘭、卓膺帶領下奮力死戰。顏良舞槍直取二人,往來數十回合,吳蘭被刺落馬,被親兵拼死搶救下去,卓膺也右肩受傷,正在危急,忽然張任率軍殺來,包夾顏良;正激鬥間,又一路曹軍殺到,在曹仁指揮下將蜀軍圍困起來。張任見戰況不利,卻不慌張,只是指揮蜀軍全力往曹仁方向死戰。曹軍雖多,因包圍而力分,一時無法盡殲蜀軍。

此時忽然流星快馬來報:太史慈趁曹軍傾巢而出,率五千人由小道而去,襲了曹軍大營。曹仁聞言大驚,正要傳令撤圍回救大營,太史慈卻已領軍殺至。雙方氣勢消長,蜀軍力戰之下,曹仁見戰不利,只得仰天一歎,收兵而退。蜀軍苦戰而勝,收拾殘軍,死傷過萬。張任自責不已,太史慈卻笑道:『所謂慈不掌兵,勝敗之際,豈有不帶傷亡乎?』張任本是嚴肅的人,聽了也釋然流涕。

曹仁失卻大營,加上兩個軍團十六萬大軍如今只剩五萬人不到,沒了戰心,連夜後退至沮城休息。比及天明,與諸將商議道:『此次屢戰屢敗,多留無益,仁欲退保武街,再向丞相請罪。』

顏良勸道:『不如在此堅守不出,牽制蜀軍,待丞相大軍順利攻下陰平、江油,再請調祁山大軍來援。否則我軍一退,蜀軍分兵兼程趕赴陰平、江油死守,便壞丞相大計。』

曹仁歎道:「吾比之丞相差矣。蜀軍即或往援,亦阻不了丞相大軍。仁只怕留下來,連剩下的五萬兵馬都保不住。』於是下令全軍虛設旗緻,假裝死守,其實大軍緩緩撤退。

翌日蜀軍在沮城下搦戰,在弓弩射程外大罵曹操,曹軍只不作聲。到了未時,張任對太史慈道:「曹軍損兵折將,士氣低落。恐是故意牽制我軍,好讓曹賊成功奪取陰平和江油。今我軍既在此獲勝,不如分兵救援。』

太史慈道:『吾也一直擔心子均和嚴老將軍能否守得住曹軍精銳強攻。此地便交洪烈,吾自領軍往援。』

張任道:『將軍放心。』於是蜀軍退後陽平關,清點戰果,原來守軍八萬,前後大戰共死傷達三萬。於是留守軍二萬五千交由張任、孟達、吳蘭(養傷)堅守陽平關,太史慈則盡起三萬餘眾,與卓膺連夜趕赴摩天嶺救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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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1-26 18: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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