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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車庫門上有一把掛鎖鎖著。賈太太不太願意地把鑰匙給我,一再要我小心,這是她僅存唯
一的一把鑰匙了。前一位房客把另一把鑰匙帶走了。她把公寓鑰匙歸回了,但是車庫鑰匙帶走
了。
我向賈太太保證,我會小心保管,而且用我自己的錢去配一把,盡快把這把早日歸回給她。
我把車子開到車庫門口,用鑰匙開掛鎖,把搭扣板扳開,把門打開。
室內唯一通風的地方是天花板下,一角牆上的一扇小板窗。車庫裡又暗又霉濕。
我把燈打開。
這裡有以往很多住客所拋下的垃圾:一個汽車舊輪胎,一個千金頂柄,一頂老式草帽,幾
個潤滑油空罐,兩件沾了油的外套,破地毯。唯一特別的是有一隻全新大衣箱,在房間的正中
央。
我小心地觀察:箱子是標準大小,製作精巧,箱子是上了鎖的。
我仔細又對整件事情研究了一下。這隻箱子被放在房間的正中央,任誰進來,絕不可能看
不到。連愛玲曾經給經理一張便條,她說她要離開了,房租是付到月底的,但是她同意現在就
把房子租給別人,所以她把房間鑰匙放在便條中還給了經理,但是卻把車庫鑰匙帶走了。
當然,非常明顯的,愛玲是想把鑰匙交給一位朋友,請朋友來把這隻箱子搬給她,或是託
運給她的。她多半已經把鑰匙交給了要來取箱子的人,所以才把箱子放在車庫最正中的位置,
如此來人絕對不會弄錯。
我離開車庫,跳進公司車,把車開到街上,停在我看到的第一個像樣的五金店門口。
我買了一把店裡最好的掛鎖。店主保證這不是一般小偷的普通鑰匙開得了的。這把鎖有兩
把鑰匙。
我快快回到車庫,打開舊掛鎖,看清楚箱子還在車庫裡,我把新的鎖掛上,鎖上。再開車
去一條街外,打電話找賈太太。
我聽到賈太太聲音後,我說:「賈太太,我是賴先生。我有一些很重要的文件想要放在車庫
裡。我覺得前一位房客有一支車庫鑰匙沒有還你,這件事,不太妥善。所以我決定換一把新鎖
鎖車庫門。我會把多出的一支鑰匙交你保管的。」
她說:「喔!你想得很周到,賴先生。我已經打電話給女傭人了,她答允傍晚前會來這裡把
你們公寓清理好的。」
我說:「這倒沒有什麼關係了。我太太會把重要地方先清一清。我等一下回來和你見面。」
「你今天會回來住吧?」
我說:「我可能得去舊金山。我現在在等一個電話,不過我會告訴你的,我太太會在樓上的
。」
我找了幾家賣行李的商店,買了一隻和車庫裡見到的那隻完全一樣的箱子。我帶了箱子回
到我自己住的公寓,把裡面裝滿了我自己的衣服。
我自己給自己寫了一封信,收件人名字是葛平古。信的內容如下:「
親愛的葛先生:「
抱歉未能在拉斯維加斯和你碰面。我又不能去洛杉磯,但是我決定去舊金山,到你住的金
門橋大旅社去看你。
只要我們見了面,公正地分配那筆錢,是不成問題的。
我在信的結尾簽上了「LNM」。把信放在箱子裡,一件運動衫的口袋裡。
我把箱子關上。我找了一隻小旅行箱和一個手提袋,裝了足夠我自己旅行一個星期的物件
。我開車回到涼風山莊公寓旅社。帶了小旅行箱和手提袋上電梯。
卜愛茜已經把廢紙簍裡的廢紙都查看過了。有幾張捏皺了的紙,已鋪平在桌上了。
「有什麼發現嗎?」我問道。
愛茜道:「這些紙上記著些電話號碼。其中有一個電話號碼,我相信是舊金山的。」
「很好。」我說。
我把這些電話號碼記入筆記本。「還有什麼發現沒有?」
「都是些用過的化妝品、口紅殼子、日光浴用品。」她說:「再也沒有特別的了。」
「好吧」我說,「經理已經把女傭弄回來,你可以省點力氣了。你用電話叫輛計程車,回
你公寓收拾點你要的東西,準備二、三天用的就夠了。不過要快去快回,立即回這裡來。」
她想說什麼,改變了主意,走向壁櫃,把大衣穿上。
我說:「把鑰匙留給我。你出去的時候把門關上好了。」
「我回來的時候怎麼辦?」她問。
「萬一我不在這裡,我會把鑰匙留在樓下櫃台的留言格子裡。」我告訴她。
我匆匆下樓,把車開上車庫的車道,我打開我新換上去的掛鎖,走進車庫,把本來在車庫
正當中地上放著的衣箱,移到車庫比較暗不受注意的一角。我把自己車子後退,一半進入車庫
,把後車箱打開,拖出新買來的衣箱,把它放在原來相同那一隻衣箱的位置––車庫的正中央
地上。於是我把車開出車庫,用新的掛鎖把車庫門鎖上,把車開到近處的路邊停好,回到公寓。
「好了,愛茜」我說,「計程車一來,你就可以走了。」
「我還要去一次超市,弄一點吃的回來。」她說。
「當然」我告訴她,「要有咖啡、牛奶、糖、蛋、鹽、麵包、火腿––一件也不能少。經
理蠻精的,有可能會來看看你在搞什麼。叫計程車的司機把你東西送進電梯好了。假如我在這
裡,我會幫你搬的。否則,你就只好多辛苦了。」
「假如你不在,你要和我聯絡,告訴我你去哪裡好嗎?」
我把電話號碼記下道:「當然,我一定會和你聯絡的,你可以走了。」
經理打電話來說計程車到了。
「好吧,嫁雞隨雞,我就聽你命令。憑良心說,我從來也沒有想到過,嫁給你會變成這個
樣子。唐諾,我會盡快回來的。」
愛茜走了,我就坐在那裡希望電話會響。我也知道,萬一電話響,我只好看著它響。假如
一個男人聲音去接電話,不把獵物嚇跑才怪。相反的,如果沒有人去接電話,過一陣子,他還
是會打來的。唯一困難的是經理會知道現在我在家,不接電話會怪怪的。
我拉了一把椅子,靠窗坐下,把腳擱在另外一把椅子上,像剛才那樣東想西想,想不出一
個名堂來。
電話鈴真響了。我讓它去響。對我言來,好久好久之後,鈴聲才停下來。
我站起來,在房間中踱著方步。後悔不該把愛茜放走。但是,一切都太晚,沒有檢討的必
要了。
二十分鐘後,電話鈴又響了,這次響著,響著,響個不停。我最後決定走過去,拿起電話
說:「找哪位?」
賈太太的聲音說:「老天!你哪裡去了?我知道你在上面。我––」
「我不方便立即來聽」我說:「有什麼事嗎?」
「有一個男人在這裡,想要進車庫。他說他受託來拿一隻箱子。」
「有書面證明嗎?」我問。
「他帶了車庫鑰匙來,我是指原來那個鎖的鑰匙。是連愛玲給他的。他開門時發現鎖被換
掉了,你告訴我你要換鎖,你大概已經換了,我還沒有鑰匙。」
我說:「我馬上下來,我來放他進去好了。」
「我可以上來拿鑰匙。我只是問一下––」
「不必了,我下來給他開門好了。他想拿走什麼東西?」
「看來好像以前的房客連小姐,在臨走前留了隻箱子在車庫裡,她叫他來拿的。沒別的事
。」
「喔,假如只有那隻箱子,那就勞駕你上來拿鑰匙,我會在電梯口等你,把鑰匙交給你。
你可以放他進去。」
我走去電梯口,等賈太太乘電梯上來。
「真不好意恩」我說:「我應該一換鎖,立即給你鑰匙的。」
她說:「那倒是真的。亂忙一陣,無聊得很。」
「對不起,我不好,賈太太。」
我把掛鎖的鑰匙給了她。
她自電梯下樓。
我急忙自樓梯下去,站在見得到櫃台的地方。
站在那裡和女經理說話的人,正是童海絲給我照片上的人。他看來十分緊張。
賈太太伴了他一起去車庫,替他把掛鎖開了。
我溜進大廳,把公寓房間鑰匙放進留言格子去,快速出來,坐進公司車,發動引擎,開始
等候。
賈太太帶了那個人替他把車庫門打開。他謝了她,跨進車庫,環顧一下,走回街道,坐進
一部大房車,把車倒進車道,車尾才進車庫,就把車停了下來。於是他下車,把車子行李箱打
開,把我故意留在房間正中歡迎他來拿走的衣箱搬進他車後的行李箱。行李箱蓋不能完全蓋上
,他用就地找的繩子紮了一下,使它不致彈開來。他把車開出車道,開上馬路,我把車接近,
目的看一下車子的牌號––是NYB二四一。
於是我把車距加大,遠遠地看著他,等他走上車輛很多的道路,不再注意後面來車的時候
,我又接近他一點,一路跟著他。
他開到聯合火車站,等候黃帽子給他拿下衣箱,然後找了一個停車位,把車停妥。我也把
車停妥,跟他進車站,看他買了一張「豪華號」臥車票要去舊金山,他回到車站門口,找到黃
帽子,叫黃帽子把行李箱推到隨身行李託運處,把衣箱交進去。
我開車回涼風山莊,用鑰匙開了掛鎖,開了車庫門,把車子全退進車庫,把被我移到車庫
較暗一角的那隻衣箱裝在公司車後面,我從容把車開到車站,買了一張「豪華號」臥車票去舊
金山。我把衣箱當隨身行李交進託運處。
我把公司車停在車站停車場,我打電話回公寓。
卜愛茜接聽的電話,她聲音小,好像在害怕。
「有什麼新消息?」我問。
她說:「喔!唐諾。你電話來得正好,我有點怕了。」
「怎麼啦?」
「有人來電話。他根本不問,也不在乎我是什麼人。他只是說『告訴達利,給我一萬元,
最後時效是明天早上,否則就走著瞧!』我試著問他是什麼人,他就把電話掛了。」
我說:「愛茜,一點都不必怕,你做得很好。你就待在裡面,什麼人也對你沒有辦法。聽電
話的時候,千萬不要說自己是連愛玲,只說你可以給連愛玲傳遞消息。萬一被別人盤問時,你
就說你是連愛玲遷走之後住進去的房客,但是你相信連愛玲一定會回來看看有沒有信在她走之
後寄來的,你當然應該幫她轉信。假如他們問你姓名,你裝做他們要吃你豆腐,告訴他們你的
姓名和他們無關,千萬別說你就是連愛玲,也別說你和她認識。你要的是線索,但攤牌時只說
你是新房客。萬一有人不好應付,告訴他們去和經理賈太太談。」
「唐諾,你今天回來嗎?」她問。
「抱歉」我說,「我暫時不能回來。」
「多久不回來?」
「整夜。」
「唐諾!」
「你要我回去––過夜?」
「不!不是這意思。但––我不要一個人在這裡。」
「很多結了婚的太太都是長夜獨守的。」
「這算什麼蜜月嘛!」她說著把電話掛掉。
我找了一家雜貨店,買了一個輕便的尼龍袋,買了刮鬍子用品、牙膏、毛巾,然後到奧利
佛街吃了一頓好的墨西哥餐。我散步回車站,登上「豪華號」,盡量不經過餐車和交誼廳,為
的是不要給人留下印象,我直接進我自己的臥車廂,開始上床睡覺。
因為相同理由,我早上也沒有去餐車吃早餐。車扺舊金山,我盡量不使別人注意我。我帶
了我輕便的過夜袋,遠遠避開黃帽子正在分行李的行李車廂。
我乘計程車來到金門橋大旅社,用我自己真名登記。我對接待員說:「有一位葛平古先生會
來這裡和我相會,他現在還沒有到,不過我要他住在我的附近。我先替他登記,我也替他付房
租,請你給我兩個相連的房間,你可以把他的鑰匙也先給我。葛先生到達的時候,我來交給他
好了。我第一天的兩間房付你現鈔。以後假如決定住下去,用我們記賬卡好了。」
我把皮包拿出來。
接待員笑容滿面。
他給了我兩個相鄰的房間。
我找租車公司租了輛客貨兩用小車子,開車到火車行李暫存處,隨車行李,客人沒有當場
取走的都存在這裡。我拿出行李存根,取回了那隻衣箱。
這是一隻相當重的箱子,我總覺得它的重心很怪,所有重心似乎都在衣箱的底部。
我把客貨車開回旅社,把衣箱卸下來,把車停在旅社停車場,回到旅社門口,把那衣箱帶
上去,放在我用葛平古名義租的房間裡。葛平古是個我造出來的好名字。我很滿意,老老實實
,有古樸風味。
我用電話找到僕役頭。我說:「抱歉,我碰到了一個很尷尬的問題,我把我衣箱鑰匙拿錯了
;我現在打不開我的衣箱。」
他說:「我們這裡備有一大串各種鑰匙,只要不是太特別的,也許我們可以幫你忙,我差一
個僕役上來試試看。」
我等了五分鐘,上來一個僕役,帶來好幾串,幾百把不同的鑰匙。
三十秒鐘後,他選了一個合適的鑰匙,把鎖打開了。
他含笑地拿了我給他的兩元小費,他說:「這種簡單的鎖,只要是大小正好可以插進去的鑰
匙,都可以開得開。」
他走後我把衣箱打開。
箱子裝得很滿,頂部是毛毯。在箱底裡,用毯子塞住四周,免得它搖晃的,是一些簿冊和
卡紙,上面記的都是看不懂,像是古猶太神秘文字或記號。
我坐在地上看這些簿冊和卡片。我一點也看不懂,但是上面記的一定是大筆錢進出的賬。
沒有名字,沒有說明,只有神秘的符號,右側則是數字20–50–1C–2C–5C–7C–2G–1G。
C一定是代表一百,G一定是代表一千,我就用這個做一個開始。我再看這些卡片,每張卡
片頂端都有一個號碼,然後是符號。
我隨便拿一張出來,上面的號碼是0051364。
號碼下面是,4–5–5910–1;8–5–59–4–1+
我研究了好幾張卡片,上面一行的號碼多半後面有364。下面一行的符號,多半的數字用
「連接」號相間隔。符號的最終有時是「加」號,有時是「減」號。
我把衣箱裡每一件東西都拖出來,再來檢查這隻箱子。於是,我發現了箱底另有夾層。夾
層做得極好,假如我沒有把箱子翻過來,敲了又敲,可能始終也不會發現。
夾層是用隱藏的螺絲釘固定一塊木板製成的,我把這些隱藏得幾乎看不到的螺絲釘除下來
後,木板就很容易拿下來了。貼在夾層木板上的襯裡,和箱子其他部位的襯裡,用的是同一種
顏色的布料。
夾層中鋪滿了千元大鈔。
我數了一下,一共是五十二張千元大鈔。我又數了一次,看有沒數錯。我拿出五十張,小
心地把餘下的兩張放回夾層裡去,把木板蓋回去,仔細地把螺絲釘一個個轉回老地方。
我小心地把毛毯放回衣箱去。我用一塊手帕仔細把我碰過的地方擦拭,使衣箱裡面不留任
何指印。
我下樓來到櫃臺。「我是賴先生」我說,「我一定要遷出了,我的房租已經付過了。」
她抬頭看我,她說:「但是賴先生,你才住進來的呀!」
「我知道,我抱歉。我現在改變主意了。」
她蹙起眉頭道:「你要退錢嗎?」
「老天!你怎麼會這樣想。房間我已經用過,我不要退錢,我只是要告訴你一下。」
她給了我一張收據,對我笑一笑。
「好吧,你要遷出了。抱歉你不能多留一點時候。」
「我也是,不過以後我還是會來的。」
我走到留言台。我把葛平古房間鑰匙拿出來給他們看,我問道:「有給葛平古的信息嗎?」
「葛先生,沒有。」
我蹙眉道:「請你再查一查。」
他們又查了一次,沒有。
這倒給我很大的意外了。照道理,到了這時候,找葛平古的電話,應該是熱門到電話線也
燒熔了。
我回到衣箱旁,把衣箱裡的簿冊和卡片全拿出來。把它們放進一隻硬板紙箱,用限時快遞
送回洛杉磯我自已收,然後開車去日山照相館。
我跨進去,這是家日本人開的店,經理出來招呼我,巴結地不知鞠多少躬。
「我想要買個好的二手貨相機」我說,「我還要一盒加厚的5x7寸放大紙。」
他先把放大紙交給我。
他去拿相機的時候,我把放大紙紙盒打開。我抽出大概十五張放大紙,拋在地上,踢進櫃
台底下去,然後把五十張千元大鈔塞進紙裡去,和其餘的放大紙疊在一起。
招呼我的人明顯是經理。另外有一個老一點的日本人,一直好奇地在看著我,但是,正好
進來了一個時髦的女人,把他的注意力和時間都吸引到另一側的新相機櫃台。
我只用跟角看了那女人一下。我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在經理身上,經理忙進忙出在幫我選一
台合意的二手貨相機。
我拿起一架他交給我看的,「這一架有匣子嗎?」我問。
他鞠躬,微笑,又走回去拿匣子。
我仔細看塞入了五萬元錢的放大紙盒,相當合適。我用包放大紙的黑皮紙重新包好放大紙
。把包了黑皮紙的放大紙塞回紙盒去。
經理出來的時候,我討價還價地消磨了一下時間,然後說:「好吧,我要了。不過這兩件東
西我要你們立即送貨。」
「送貨?」
「是的,送貨。」
「送哪裡?」
我掏出我的名片,給了他一張。我說:「我要求把剛買下的用航空郵包,立即寄到我在洛杉
磯的辦公室去。我要求你們有人乘計程車,立即專程送到郵局去,包裹上不要忘了貼航空限時
。」
我拿出皮夾,開始數鈔票。
他說:「是的,是的。馬上照辦。」
「你會派個專人送去機場郵局?」
「沒問題」他說,「我會叫計程車,馬上辦。」
「要包得好一點」我說,「用些東西填一下,千萬別在寄的時候撞壞了。」
「喔,是的,是的,一定的。」
「我請你立即辦,我希望黃昏的時候相機已經到我辦公室了。不怕花錢,你知道嗎?」
「放心,一定。我立即派人專程送去機場。」
他用日本話,向另一側在招呼那女人的日本人講話。
那男人也用日本話回答他,連看也沒有向這邊看一下。
我向那一側櫃台看去,那女的背對著我,正在看一架相機。在招呼她的較年長日本人對有
人打擾似乎不太高興。
「謝了」我說,「你做事牢靠,我更放心了。我不是囉嗦,只是這件事重要了一點。」
我拿了收據,走出去。
女人還在看相機。我想看一下她的臉,她專心在看手上的相機,根本沒注意我的存在,自
然不會抬起頭來。自後面看來,她時髦的衣著下,曲線一定更為美麗。
我找了個電話亭,打電話找在那公寓裡的卜愛茜。
我說:「嗨,新娘子!蜜月初夜怎麼樣?」
「唐諾」她說,「你要不立即回來,我怎麼說也要溜了。我怕得要命––」
「出什麼事了?」
她說:「夜裡電話響了兩次。我拿起話機,還沒有開口,對方就說道:『告訴達利,他的時
間只到明天早上的十點鐘。』兩次都這樣講,兩次都在我要開口說話前,對方就掛斷了。」
我說:「好了,愛茜,你去告訴賈太太,就說我自紐約打長途電話找你,說是要你到紐約來
和我住一起。告訴賈太太違約的是我們,已付的房租不要了。你叫輛計程車,把自己行李都搬
走,你回辦公室上班,就說你病了,別去和白莎搭訕。」
「喔,唐諾,我還在希望你能回來––我昨夜沒有合眼––告訴我,你還好嗎?」
我說。「當然。沒有什麼不好的,至少現在還沒有。愛茜,記得嗎,今天中午丘貴珍會打
電話來,沒有耳朵的丘,丘八的丘。」
「是的」她說,「我要怎麼回答她?」
「聽好了」我說,「相當費唇舌的。你告訴她,要她開自己車子今天下午三點鐘到飛機場
去。告訴她要看準了,不要被別人跟蹤了。
「告訴她,我三點十分乘聯合航空班機回來,叫她先查對一下飛機是不是準時到。叫她把
車子停在三分鐘停車區,叫她把後車箱蓋打開,可以拖延一點時間。三點二十五分左右,我會
出來找計程車,有了計程車,我會拿出記事本假裝找地址耽擱一下時間,這樣她可以有準備,
並且看清楚我是在哪一部車子裡。叫她跟蹤我乘的計程車。
「不論我乘的計程車去哪裡,幹什麼,叫她跟定我的計程車。她不必怕人知道她在跟蹤,
只要跟就可以了。這就是你要告訴她,要她知道,要她照做的一切。你都懂了嗎?」
「我懂了。」她說。
「乖孩子。」我說完把電話掛上。
我開車到舊金山機場,把我租的車子還掉,乘上聯航班機,飛扺洛杉磯,準時下機。
三點二十五分,我步上二樓餐廳,走向陽台,四下看一下,像是要知道自己目前的位置。
走到旅客計程車出口,坐進去,拿出記事本來翻了又翻,裝著找要去的地址。
過了一會兒,司機說:「這樣吧!我開車進城,你慢慢找好告訴我好了。」
「可以」我說,「我大致知道在哪裡,只是記不起街名和門牌。向前點,你照我說的走好
了。」
「沒問題。」
計程車開進車陣,我把自己向後一靠,我不向後望。車子進入高速道路,視界較寬後我看
向前,看到有一條交叉路,我對司機說:「前面那條路向右拐。」
「前面哪一條?」
「就是前面那一條。」
計程車司機說:「好的。」把車子駛向右線,右轉彎。
車子右轉後,我四方看一下。
童海絲開了一輛雪亮刺目的跑車,跟在我們後面。
我讓計程車一直開,開了很久,確定沒有別的車子在跟蹤我們後,我說:「不對,我看不是
這條路,請你轉回去。我想可能是再前面的一條街。」
計程車回轉。
童海絲的車子回轉,又跟在我們後面。「嗨!老兄」計程車司機向我說,「我發現你有一
個尾巴。」
「怎麼會?」我問。
他說:「我肯定。自從我們離開機場,她就一直在我們後面。」
「請你把車靠邊」我說,「我來看一下。」
「千萬別動粗噢。」他警告我。
「當然」我說,「只是看一下為什麼。如此而已。」
計程車靠邊,停下。
我走出去,童海絲也把車停下,我問她:「有沒有人跟蹤你?」
「據我看,沒有。」
「OK,在這裡等。」
我走回計程車道:「真是巧,我沒認出她,她是我來拜訪的女朋友的朋友。她在機場見我認
不出她很生氣,她故意讓我多花一點計程車費,之後再開過來按喇叭,由她帶我去見我女朋友
。錶上說車錢多少?」
「錶上說兩元一角。」他說。
我給他一張五元鈔票,我說:「不要找了,老兄,多謝了。」
他看向我,露出不少牙齒,他說:「我本來想告訴你,你告訴我的只能去騙鬼。現在我要告
訴你,你根本不必告訴我任何故事的。」
他把車開走。
我拿了輕便的旅行袋,走回海絲的車子。我說:「好了,我們等計程車跑遠點,再回轉一直
走。」
我坐進她的車去。
這種跑車設計時就給開車人的腿有更多的活動空間。海絲的腿和尼龍絲襪大半露在外面。
兩者都很好看。
她裝個樣子,做作地把裙子拉下一點點。她神經地笑道:「沒有用,唐諾,這渾蛋車子要麼
不要開,要開就會請別人吃冰淇淋。」
「合我胃口。」我說。
「我看也是的」她說,「前面的計程車夠遠了嗎?」
「再等一下,讓他進了快車道上,忙不過來看我們又回轉了。他會以為我們跟在他後面慢
慢跑,萬一有人問他時,他會這樣想。」
「老天,你心眼真多。」
我告訴她:「有的時候是必要的。好了,現在回轉向東跑。」
她把車回轉,「你到底知不知道這條路通哪裡?」
「多半會穿到英格塢去」我說,「走了再說。」
我們沿了路走,最後見到了房子,而後有了較密的房子,前面一條橫路,過了橫路有更多
的房子。我說:「前面路轉彎,我來注意後面情況。」
過了一會兒,我又說:「有沒有什麼地方我們可以坐下來談幾分鐘?」
「我的公寓,如何?」她說。
我告訴她:「別傻了。他們看住你公寓緊得像裹棕子一樣。」
「唐諾,我認為沒有那麼嚴重。」
「何以見得?」
「因為我進進出出,根本沒有人注意我在幹什麼。我也開這車東跑西跑,我絕對肯定沒有
人在跟蹤我。」
「怎麼肯定的?」
「就像你做的一樣。我走上街,東兜西兜,回頭看有什麼車在後面。」
「你有沒有故意闖個紅燈,看有沒有車跟你過來。」
「沒有,我故意希望他們跟上來,我準備給他們活捉。」
「無論如何你公寓絕對不是好地方。除了你公寓,我們可以去什麼地方談話?」
「你的公寓如何?」
「可能也會有人監視。」
她說:「我有一個好朋友。我可以打電話給她,她可以讓我用她的公寓。」
「好吧,我們先去找電話。」
我們找了一個公用電話,她去打電話。回來的時候,她說:「好了,我朋友說她會出去,門
不關,讓我們用她公寓一個半小時,我們應該足夠了。」
「是的」我說:「地點在哪裡?」
「不遠」她說,「十分鐘可以到。我的朋友以為我跟什麼有婦之夫在約會,她好奇死了。」
我不斷把頭扭來扭去,看後面有沒有車子在跟蹤。
「怎麼樣?」她問。
「什麼事怎麼樣?」我說。
「我是不是和一個有婦之夫在約會?」
「我怎麼知道?」
「好,我來主動發問好了。唐諾,你有太太嗎?」
「沒有,怎麼啦?」
「沒什麼。」
「但是你是有夫之婦。」我說。
她想說什麼,最後卻沒有出聲。
我們到了她朋友的住處。把車停好,乘電梯到四樓,童海絲熟門熟路走過去把公寓門打開。
這是一間真正要花大錢的公寓房子。
我等候童海絲,要讓她先坐下。
她選了長沙發,所以我走過去,坐在她邊上。「好了」我說,「現在開始,打開天窗,說
亮話。」
「有關什麼?」
「有關那筆錢。」
「但是,有關錢的事,我都告訴過你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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