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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偵探推理類[E. Stanley Gardner] 柯賴二氏系列二十七 迷人的寡婦【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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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21 22:24:24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我一直收聽收音機廣播,也讓電視始終開著,以便了解市區裡有關本案的進展。
  警方對於他們沒有辦法找到武太太,通知這壞消息,非常懊惱。現在他們已經確認,
她絕未受雇於本市的任何百貨公司」
  在舊金山,警方找到了一位武星門太太。她說和武星門在五年前已經離婚。她不知道
他又結婚了。她是個褐色髮膚,五十五歲的胖女人。
  我把車子加滿了油,開始在駝峰公寓的附近逛。我調查這附近有多少加油站。附近十
條街內只有兩個加油站。
  第一個加油站,我老套地把自己證件拿出來,說我代表一個姓武的客戶,他的信用卡
不幸遺失。我在調查,是不是被人扒走,而在使用它。我說有情況顯示,扒手是住在這附
近的一個人。我希望查到一些證據,可以使扒手定罪。
  我說得很快,只希望他腦筋沒那麼快。
  他說他歡迎我查看那些已歸檔的紀錄。他帶我進辦公室,過了一下給我一大堆卡片。
我坐著查,查到一張簽名為武星門太太的用信用卡購汽油的紀錄。我自口袋隨便拿出一張
卡片,假裝在對簽名。
  「不是的」我說,「不是這個人。」一面看紀錄上汽車車號。
  「不過」我說,「我還是要記一下卡片上的牌號,以防萬一。」
  我拿出我的記事本,寫下曾在這家加油站,以武太太名義,用信用卡買過汽油的汽車
牌照號。
  牌照號是NGS八零九,車式是凱迪拉克。
  我謝過加油站職員,把記事本裝入口袋,離開加油站。
  我找了一個電話亭,打電話給愛茜。
  「能溜出來辦一件事嗎。」我問。
  「當然。」她說。
  「保險箱裡」我說,「我自己那一格,有一個棕色馬尼拉信封,裡面有些照片和底片。
  「其中有一張照片,一家汽車旅社前停了一輛車,汽車旅社招牌也在相片上。名字叫
休樂。,一男一女站在車旁。一件行李在地上,車箱蓋開著。男的在幫女人上車。」
  她問我道:「你要怎樣?要我帶那些照片給你嗎?」
  「不要」我說,「你連照片帶馬尼拉信封一起拿到,不要給別人看到你拿著東西,你
到樓下銀行用你自己名字租一個保險箱,把信封放進去,鑰匙放你皮包裡,不要告訴任何
人有關這件事。懂了嗎?」
  「我懂了。」
  「好孩子。」我說。
  她朗快地說:「等一下,唐諾,還有些事,有一個電話找你,一位康雅芳。她要你打電
話給她。她留下了電話號碼。」
  「什麼號碼?」我問。
  「六八四–二三零八。她說希望你能盡早給她回電話。」
  我說:「好的,愛茜。你去辦那件事,不要給別人看到你在辦什麼。」
  「唐諾」她問,「你是不是又惹上什麼麻煩了?」
  「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告訴她,「不過我目前盡量在小心。你肯做我後盾的,是嗎?」
  「後盾做到底。」她說。
  「好孩子。」我說。
  我把電話掛上,過了一會兒,再打愛茜給我的電話號碼,找康雅芳。
  一個非常好聽的女人聲音來應話。
  「康雅芳?」我問。
  「是呀,是賴唐諾嗎?」
  「是的。」
  「唐諾,我要見你。我一定要見你。我能去你辦公室嗎?」
  「不行。」
  「但是,唐諾,真的有要緊事呀!」
  我說:「最好我去你的地方。」
  「喔!這裡不適合你來看我。」
  「為什麼不適合?」
  「這裡是––這裡一團糟。」她說。
  「你住在那地方?」
  「是的。」
  「在哪裡?」
  「這裡是丹心公寓。在彌爾頓路上。我住在三零五室。但是,唐諾,這不過是一個住
家公寓,我等於住在鴿子籠裡。」
  「你說幾號公寓?」
  「三零五。」
  「我馬上來」我告訴她,「別告訴任何人我會來。別告訴任何人你和我聯絡過。」
  「我們外面見好不好?有沒有什麼地方?」
  「目前沒有」我告訴她,「我十五分鐘或二十分鐘準到。」
  「我會等你的。」她說。
  「是巴尼可告訴你叫你找我的嗎?」我問。
  她猶豫了三、四秒鐘,她說:「是的。」
  「你要不要回報他,你已經和我聯絡上了呢?」
  「和你談過之前不會。」
  「好吧」我說,「我來了。」
  我很小心地駕駛我的公司車,找到丹心公寓,選了個停車位置,走進一個破舊襤褸的
門庭。
  房子裡有人氣和煮飯的味道。走道照明不夠。沒有電梯。三零五是在三層,又在背陽
面。
  我在房門上敲門。
  康雅芳穿著豪華,卻把我引進一間像壁櫃大小的房間。房裡只有一張單人床,一把椅
子,一個衣櫃,地上的地毯是破舊的。
  「唐諾」她說,「我不願意你看到我像這樣!」
  「你住這裡?」
  「是的。」
  「前天晚上,我看見你住的那間豪華公寓呢?」
  「那不過是做戲的一場場景。」
  「什麼戲?」
  她說:「唐諾,我不能把每一件事都告訴你。不過我的角色是一個成功的女明星。其實
,我不是。」
  她向床上一坐,這說明我只能坐唯一的那把不太穩的木椅子了。
  「這裡沒有電話?」
  「當然沒有,我連浴廁都沒有,洗澡得下樓。」
  「但是,你給了一個可以找到你的電話呀。」
  「那是公用電話。」
  「你就一直等著我打電話來。」
  「我只是候在可以聽到電話鈴響的地方,等著你電話。我的命令是候在電話旁,等你
來電話。」
  「命令是什麼人給你的?」
  「你是知道的。」
  「我在問你命令是什麼人給你的。」
  「巴先生。」
  我問道:「你有沒有真的和巴先生夜宿過休樂汽車旅館?」
  「從來沒有過。」
  「照片怎麼回事?」
  「我們當天開車去那汽車旅館,把車停好。拍照的坐另外一輛車跟在我們後面一起去
。有人教我怎麼做,站什麼位置,看向照相機,巴先生是整件事的導演。」
  「那一萬元買證據的錢也是他先交給你的嗎?」
  「是的。」
  我說:「我雖然知道你是依巴尼可命令行事,但是,以我公司立場,我們是代理你,不
是巴尼可。」
  「為什麼會是我?」
  「因為是你交給我們一萬元說要保護你的名聲。」
  「什麼名聲?」
  「保護你的好名聲呀。難道你不要好名聲?」我問。
  她搖搖頭。「沒有用了。」
  「說說你自己。」我說。
  「有什麼好說的?」
  我說:「像你那麼好看的女孩子,假如真像你說的不要好名聲,就不會住在這樣蹩腳的
公寓裡。」
  「喔,我不是這意思,我不是賣肉的。」
  「那你靠什麼為生呢?」
  「但願我知道,我自己也昏頭不知。」
  「怎麼會?」我問。
  她說:「這也許是老故事了。我出生於小城。當地的午餐俱樂部舉辦了一次選美。事實
上,這是商業性的,買東西的人會有選票。買得多,選票多,可以選自己喜歡或支持的女
孩子。一共有六個女孩子參選,當然各人拉朋友來幫忙。銷了不少商品,各顯神通。」
  「選美你勝利了?」
  「是的。」
  「贏了什麼?」
  「免費旅行到好萊塢,試鏡,不少宣傳,如此而已。」
  「試鏡如何?」
  「這只是個合約,不是什麼製片廠,只是一些攝影師,私下搞的攝影棚。」
  「有沒有違約?」
  「我再一次仔細看了合約。事實上合約是噱頭,沒什麼內容。合約說我可以去次好萊
塢,試次鏡。」
  「回程旅費呢?」我問。
  「一個女孩,好不容易得一次選美皇后,她要去好萊塢試鏡,她會在乎回程旅費嗎?
我是飄在天上。叫我做什麼都可以,一心要來好萊塢試鏡。我沒想到回頭。」
  「到了好萊塢,生活費用怎麼辦?」
  「什麼也沒有提,只是去好萊塢和試鏡。沒別的。」
  「怎麼碰上巴尼可的。」
  「我找到他,想找一個女侍的工作。」
  「給你了嗎?」
  「沒有,他看過我後,問了很多問題,告訴我他對我另有任用。他問我要不要二百五
十元。
  「任何人問我要不要二百五十元,等於問一個餓了兩天的人要不要吃頓飽飯。」
  「所以你就說要了。」我問。
  她點點頭。
  「他要你做什麼?」
  「他要我和他一起在旅館門口照張相,而且發誓說五號晚上我和他在一起。」
  「那張照片事實上是一個星期以後,十三號早上拍的,是嗎?」
  「是的,但是你怎麼會知道的?」
  「憑對面正在往上建的公寓建築。你看那些鋼架往上慢慢的增高,是不是和日曆一樣
的清楚。我自武星門處得來的照片,憑後面鋼架的高度,正是十三日的進度,不是六日的
進度。」
  「你沒對巴尼可說起嗎?」
  「還沒有。我已經告訴他,照片是偽造的,擺好姿態照的。這一棍已經把他打悶了。
鋼架進度的事是準備送他的第二棍。」
  「千萬別告訴他,我告訴過你有關照相日期的事。」
  「我在用我的推理,你不過是自清而已。你記住,我們保護的只是你。我問你,這件
事裡尚有其他人涉及在內,你知道些什麼嗎?那個武星門你認識嗎?」
  她搖頭。「我只知道按命令行事。此後他們定好駝峰公寓一間房,租賃了二十四小時
,叫我住進去。說好你會來找我,我要給你一萬元現鈔;然後我就要遷出。
  「命令要我扮一個成功的明星,全世界都拜倒在我石榴裙下。他們另外給我錢做頭髮
,修指甲,洗個香水澡––真享受,與身體等長的浴盆,要用多少熱水就用多少熱水。」
  我把所有發生的事又想了一下。
  「巴先生告訴我,要我向你澄清,巴先生是我的老板,你只要照他的意思辦事就可以
了。」
  我說:「我們從不用這種方法工作。我只知道是從你手裡拿到的錢,而且說這是你的錢
,付錢的目的是保護你的名聲。這就是合約。」
  她坐在那裡看我。「這不就形成僵局了?」她問。
  我說:「巴尼可後來有沒有再給你錢?」
  「沒有,只有先前的二百五十元。」
  「你自己的東西呢?」我問。
  她指指床下,說:「兩隻箱子。如此而已。當然,我去好萊塢就另外會添衣服的。」
  我說:「你現在看起來已經不錯了。」
  「這身上的衣服」她說,「也是這次工作的戲裝。這件事我尚未告訴你。巴先生允許
我到這裡最高貴的店裡去買需用的最好東西。包括鞋子、襪子、內衣、衣服等等。」
  「箱子就在床下?」我問。
  她點點頭。
  我自椅中站起,趴倒地上,開始要把箱子拖出來。
  她說:「幹什麼!你不相信我,要查看一下?」
  我說:「不是。你要馬上離開這一團糟的環境。」
  「但是唐諾,我不行呀」她說,「我一毛錢也沒––」
  「這一次由我提供。」我說。
  「要我幹什麼?」她好奇地問。
  「離開這裡。」我說。
  「去哪裡呢?」
  「地點由我來決定。」
  「之後呢?」
  「之後你住在那裡。」
  「有其他條件?」她問。
  「沒有其他條件。」
  我走下去,打電話給溫梅姨。
  我們偵探社兩年前曾替溫梅姨做過一件工作,她對我們十分感激。她每個聖誕節都不
忘記給我們送禮物。
  我聽到她在電話上的聲音,為了確認,我問:「是溫太太嗎?」
  「是的。」
  「我是賴唐諾,梅姨。」
  「喔,哈囉。唐諾,你好嗎?有什麼事?」
  「很多事」我說,「目前先談公事。」
  「什麼公事?」
  「機密公事。」
  「你要什麼?」
  「要一個公寓。」
  「什麼樣的公寓?」
  「一個簡單、漂亮的好公寓,要有小廚房,浴廁,家具全,每週兩次有女傭工作。」
  「你要?」
  「朋友要。」
  「男的,女的?」
  「女的。」
  「有保?」
  「不一定。」
  「不會吵吵鬧鬧吧?」
  「安靜,高級。」
  她大笑道:「好吧,還有話嗎?」
  我告訴她:「名字是康雅芳。三十分鐘後我們就來辦手續遷入。」
  「我們?」
  「我們。」
  「假如你要和她一起遷入」她說,「唐諾,你一定要––」
  「不,不」我說,「我只是送她來而已。」
  「等一下,唐諾,她是不是在逃。」
  「不想出現而已,不過不是官方在找她。」
  「不會替我找麻煩吧?」
  「我們也替你工作,使你脫離過麻煩的。」我說。
  「我知道,別以為我不感激,來吧。」
  「租金怎樣算?」
  「反正比全市最便宜的還要便宜一點就是了。」
  我說:「可以。由我付賬。我們馬上過去。」
  我把電話掛上,走回康雅芳房間,我說:「拿幾件東西,你要出去生活幾天。馬上就走
。」
  她低下身自床下拿出一個本來就開著的箱子,裡面只裝了半箱的衣服。
  她說:「幫我忙把箱子放床上來。我聽到走道裡腳步聲,又聽到腳步聲走向我房間,我
不知道來的是什麼人,所以我把箱子塞回到床下去。」
  「應該的。」我說。
  她又塞了幾件衣服進箱子。伸手進床下拖出一個手提袋。她說,「唐諾,替我把箱子
關上。然後把眼睛閉起來,因為要裝的不能隨便看的。」
  她拉開一個抽屜,把裡面的東西拖出來拋進手提袋去。
  從我自電話亭回來才四分鐘,她就一切就緒了。
  「抽屜空了嗎?」我問。
  「是呀,怎麼啦?」
  「把東西再分配一下,抽屜裡要有些東西」我說,「空抽屜表示你溜走了。留些東西
下來,每個抽屜裡要有一些。」
  她開始工作。
  「行了嗎。」她問。
  我說:「可以了。我們走吧。」
  她把門自身後鎖上,我們下樓梯,進了我的公司車,我帶她去看溫梅姨。
  康雅芳看了一下公寓,她眨著眼睛。
  「唐諾」她說,「這是第––第一流的呀!」
  我告訴她:「溫梅姨的地方是一流的。她會做你好朋友的。」
  她說,「好是好。但是我不要我自己習慣這樣奢華,我以後維持不起呀!」
  「只有二、三天就可以了,不會養成習慣的。」我告訴她。
  「別傻了。我會很快習慣的。」
  「也許到時你的收入可以趕上了。」我安慰她說。
  「我幾週來都在作這樣的夢––唐諾,我不必騙你,我付不起的。我連那破公寓都付
不起了。怎麼付得起兩個公寓呢?」
  「那邊那公寓是你的事。這邊公寓我全替你付。別擔心租金,由我們偵探社來付。」
  「你求的是什麼?」她問。
  我告訴她:「連我也不知道。我要知道這件事後有什麼我們不知道的。你知道嗎?」
  「不知道。」她老實地說。
  「好吧,你住這裡,不要出頭,不要讓任何人知道––你有沒有在明星介紹所登記,
等候他們給你介紹角色呢?」
  「有。」
  「你每天可以每個介紹所打一次電話以守候機會。假如有什麼好消息,你只可以告訴
他們你的經紀人會和他們聯絡,但是絕對不可以告訴他們你住的地址。」
  她笑道:「我沒有什麼經紀人呀。」
  「從現在起有。」
  「噢。」她說。
  我告訴她:「你公寓裡有電話,但是要經總機。晚上十一點之後,早上六點半之前沒有
服務,其他時間動動嘴巴你要的電話就會接通後通知你。電話分機臥室、廚房、廁所都有
。不可以告訴巴尼可你在哪裡,讓他去急好了。」
  我把皮夾取出,交給她五十元。我告訴她:「去超市買二、三天內必要的食品留在公寓
裡。不要回你原來的公寓去。也不要到那附近去。除了介紹所,不要和任何人聯絡,對任
何人都不可說出這個地址。你有我們偵探社電話嗎?」
  「我有,我還和你秘書聊過天。」
  「誰告訴你的電話號碼?」
  「巴尼可。」
  「之後他也要你向他匯報?」
  「我也匯報過一次了。我說你出去了,我也留話在找你了。」
  我說:「如此說來,巴尼可一定會知道是我把你藏起來,他會盡可能想辦法找你。他極
可能和明星介紹所聯絡,讓你聽起來好像真有戲在找角色。你千萬記住你要告訴他們,你
會派經紀人去聯絡的。」
  「這樣做不行的」她說,「小角色都不能這樣的。是他們在選你,而且還要面試––」
  「從今以後,要找你的必須要這樣做」我說,「假如真有這回事,我們就去替他們工
作。但是,假如是巴尼可想把你自住的地方騙出來,我們就給他們兜圈子。」
  我開始準備離開。
  「你自己什麼別的也不要,唐諾?」她問道。
  「我對你沒有別的要求,這是絕對的。」
  她過來送我到門口,兩眼看向我。最後她說:「唐諾,你是一個好人。我能早幾年之前
認識你就好了。」
  突然,她眼睛裡湧出了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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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21 22:24:30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我打電話回辦公室,找到愛茜。「愛茜,你知道我是什麼人。有什麼新鮮的?」
  她大叫道:「老天!有什麼新鮮的!全世界每一個人都在找你。」
  「像是誰?」
  她說:「像新聞記者尹科林就是其中一個。柯白莎生氣得要命,她說她正有重要事要交
代時,電話聲音就不好了。她打電話給電話局要告他們。宓警官要你馬上和總局聯絡。另
外還有一位小姐,她說你可能只知道她姓馬,說有要緊事要立即見你。」
  「姓馬的。」我問。
  「她的名字馬美依,她說你只知道她姓馬––那是她繡在上衣上的姓。」
  「她在巴氏餐廳工作嗎?」我警覺地問道。
  「她沒有說她在哪裡工作。她只說十分緊要,她要見你。她說她住在冠山頂公寓。她
說別和冠山公寓弄混了。她住的是冠山頂公寓。她自己有電話,她把電話號碼留下了。」
  「把電話號碼給我。」我說。
  卜愛茜把電話號碼報給我,我寫下來,又再和她核對了一下。
  「她怎麼回事。」愛茜問。
  「我怎麼會知道,不過,她還真可能很重要的。我會打電話試一下。別說你接過我電
話了,愛茜,知道嗎?」
  「我有辦法可以給你電話嗎?」她問。
  我說:「目前不行。但是在未來的二十四小時內,假如我還不能把事情全弄透,你可以
聯絡監獄找我。」
  「噢,我就怕如此。你又亂跑招惹麻煩了。」
  我說:「這次完全不同。真的是麻煩來招惹我的。別慌,愛茜。不要給什麼人任何消息
。」
  我把電話掛上,又撥愛茜給我的電話號碼。
  我聽到了一個年輕、很好聽的聲音來回話。
  「馬小姐嗎?」我問。
  「是的。」對方的聲音很小心地回答。
  「唐諾。」我說。
  「喔!知道我在找你?」
  「是的。」
  「唐諾,我要和你說話。」
  「哪裡?」
  「我認為你最好不要在公共場所出現。你能來冠山頂嗎?是三一三號公寓房間。」
  「沒有什麼人在附近吧?」
  「我––我認為沒有。」
  「我會去。」我說。
  「多久?」
  「半小時之內。」
  「那好。因為你的關係,我現在很尷尬。」
  「我不希望會有這種事發生。」我告訴她。
  「我也不希望」她說,「但是––我們見面時我再告訴你。」
  「好」我說,「現在我過去。」
  我十五分鐘就到了她的公寓。我繞公寓走了兩圈,仔細看停在附近的車子。我沒有見
到任何一輛有疑問的,於是我冒險一下,上公寓樓上去。
  馬美依穿了侍者式制服很美麗,但是,她穿了普通衣服更鮮亮。
  她就是那位我為了要讓她通過而退後半步退進十三號卡座的女侍者。那時,她手中托
著一個餐盤,事後她說了聲「你真好,謝謝。」
  馬小姐放我進門。
  她尚未到三十歲,淡褐色眼珠,粟色頭髮。
  「唐諾」她說,「你能馬上來,我真是高興。」
  「你怎麼會知道,怎樣可以聯絡上我的。」我問。
  她大笑說:「可以這樣告訴你:消息是有人主動送給我的。」
  「什麼人?」我問。
  她笑笑,又把頭搖搖。「我只能告訴你有限的事。另外有些事我最好不要告訴你。但
是我一定要警告你。」
  「警告我什麼?」
  「你被人誣陷在謀殺案裡了。」
  我向她笑笑。
  「真的,不騙你。」她堅持地說。
  我說:「真到攤牌的時候,我自有辦法脫鉤的。但是,一定要拖別人進來一起受罪才行
。目前我尚不想如此做。」
  她做了一個不耐煩的手勢。她說:「別天真了。你以為你還能把和你在一起吃飯的警官
拖進來。對你一點好處也不會有的呀!」
  「為什麼?」
  「因為他會宣誓說,命案發生前五分鐘,他已經離開那邊了––至少有五分鐘之久。
他副手所打的電話固然可以顯示時間,而且所有在場客人中,他們也找到了可能的證人願
意出面證明了。有兩個人都肯出面宣誓作證,他們看見宓善樓在女侍者大叫的五分鐘之前
,已經離開了。
  「你當然知道目擊證人怎麼回事。大家會相信他說出的話,盡管是沒見到過的事。警
官把要說的話塞進他們腦袋去;他的證詞又加深別的證人信心。這和洗腦相差不多。」
  「這裡面你占什麼地位?」我問。
  她說:「我也是被他們洗過腦的。我應該作證說,你從十三號卡座出來時,正好被我撞
上了。」
  「你有沒有這樣說?」我問。
  「我沒有。」
  「你怎樣告訴他們?」
  「我說的故事」她說,「他們不喜歡。」
  「是怎樣說。」
  她說:「正好,那天晚上較早一點,你還在自己桌子上時,我已經注意到你了,貝比,
那個侍候第十三號卡座的小姐,曾把你指給我看過。她說你是一位私家偵探。又說你把巴
尼可從一件水深火熱的案子中救了出來。我就對你特別注意,而正好看到你自大廳離開去
聽電話。我看到你直接走去電話所在的門廳。而在你回來的時候,我又碰到你,那時我托
了裝滿了菜色的一個餐盤。你要讓我,我才可以通過,所以你才退一步退進十三號卡座一
點點。但是你絕對沒有走進去。
  「所以我就謝你––比一般謝謝多說了兩個字。這也是因為你的確很為我著想。但我
––喔,唐諾,你現在情況非常不好,老實說,我希望你––站出來說些話––你知道––
  「我知道你自桌子邊直接去接電話。我也知道你聽電話出來直接回桌子,當中,只因
讓我通過靠後站進了十三號卡座半步。你的背,也許碰到了布簾一點點,但是只有你的背
。你從未面對過十三號卡座。你從未把布簾全部拉開過。你也沒有進過那卡座。」
  我說:「謝謝你觀察和說明得那麼仔細。只憑你的指認和說明,我足夠脫鉤了。」
  她說:「應該是可以的。但是我看不可能。」
  「為什麼?」
  她說:「你面對的是金錢、勢力和政治。三者中有任何一個已夠你嗆的了,何況三者一
起來,你是死定了。」
  「你有沒有說給他們聽?」
  「還沒有」她說,「我要說話時只說一次,而且要公開,要在有保護的情況下說。」
  「有那麼嚴重呀?」
  她說:「聽著。我現在要告訴你一些事,有關巴尼可的。」
  「等一下」我說,「你在拿你的工作做賭注。」
  她看著我,神經質地笑著。她說:「我的工作!老天,你真以為只拿我的工作做賭注嗎
?我在拿我們兩個的生命做賭注!」
  「你在說什麼呀?」
  「我在說真話,簡單、明了的老實話。
  「巴尼可和一個自稱為『專欄記者』的人混在一起,那專欄記者又和一個政治大亨非
常接近。他們有太多太多錢,他要投資在事業上。別問我為什麼,反正他們就怕有人調查
錢是從哪裡來的。」
  「你小說看太多了吧!」我說。
  她臉紅了,生氣地說:「所以我自己冒險去保護一個自以為值得付出的男人。別以為我
在胡說八道,我一直在觀察,我到處張開眼睛、耳朵,才知道這些事。
  「三年之前,巴尼可所有的每一毛錢都玩光了。然而,後來他突然闊起來了。他有無
限制的資金可以發展他的事業。他還向外發展。他在拉斯維加斯也開個巴氏餐廳。在舊金
山、西雅圖也各開一家。每一家都是最好的設備。每家都在給他進錢。
  「偵探先生,你現在想想,這些錢一開始是怎麼來的?」
  「黑社會?」我問。
  「那個專欄記者一定是個黑社會的探子。」
  「你怎麼知道。」
  她說:「我在場呀。我敢告訴你,是那專欄記者物色看上巴尼可的。不是巴尼可找上去
的。」
  「假如你對專欄記者知道那麼多的話」我說,「他對你一定知道得更多。」
  她猶豫了半晌,把眼皮低下。「他是知道我很多。」她承認道。
  「有多少?」
  「很多。」
  「多到什麼程度?」
  「非常多。」
  「好吧」我告訴她,「假如他就利用這一些在逼迫你,你反正也沒有力量來反抗他。」
  「倒不是我能不能反抗他,而是我應該怎樣辦。我第一件該辦的事是不讓人找到我。」
  「你準備怎麼辦呢?」我問。
  她說:「他們以為我今晚會去上班的。每個人都如此想。我偏不去。再過一個小時,我
已經走很遠了。」
  「走多遠?要走多久?」
  「不太久」她說,「我也沒有這能力。我要去愛西尼大。我自己來一次假期。之所以
我要先告訴你,是因為我要你知道我在哪裡。在真正十分緊急時,你可以來找我。
  「現在,另外有件事我也要告訴你。整個這件事是安排好的。我不知道他們如此安排
有什麼用意,但是武星門有一架照相機,他在卡座裡一直在照你們相。」
  「你又怎麼會知道的?」
  「貝比,那個侍候十三號卡座的女侍者告訴我的。」
  「她看清楚了?」我問。
  「除了她告訴我,我眼睛也看到有關的。那架相機是貝比拿進卡座裡去的。相機放在
餐盤上,用一個銀器蓋子蓋著。偽裝成有人叫的菜,但是銀器蓋下只是架相機。」
  我說:「假如你想暫時離開,你就快走吧!這件事我看你也危險得不得了。你知道得太
多了。」
  她說:「我自己也有這種感覺。我––」
  「行李整理好了嗎?」
  「要帶的都整理好了。我不想帶太多東西。我更不要別人看我像逃走的樣子。」
  「拿你行李,我們一起離開這裡。」我說。
  「去哪裡?」
  「愛西尼大。」
  「你說你要帶我上車站?」
  「我要把你送到愛西尼大。」我說。
  「這樣做會不會降低將來給你作證時的價值?會不會讓別人以為我們是––我們是一
起逃走的?」
  我說:「目前,我只為你生命著想。你曾為我著想,所以我也該為你著想。我們兩都在
玩火。要走,要快!」
  她走向壁櫃,拿出一個關著的箱子,她說:「我現在只要再裝個過夜袋就可以了。」
  「那就快裝。」我說。
  她拿一個手提袋放床上,忙著把五斗櫃裡的東西向裡裝,一會之後,向我笑道:「行了
。」
  我提起衣箱和手提包,催著她下樓,進入公司車。
  我把車自路旁開出,沿了街口走了好幾個彎,在不可回轉的地方回轉,確定不像有人
在追蹤時,直向墨西哥邊境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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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走上了車輛較多的沿海大路後,我說:「現在,我們可以慢慢聊了。有點事我很想知道
。」
  「什麼?」
  「為了一個完全陌生的沒有關係的男人,你為什麼願意把工作拋了,又從本不太多的
積蓄裡提錢出來––」
  「你不必再說這一點了,各人有各人的想法。」
  我就不說話。
  「唐諾,是不是你在懷疑,我也是他們陷害你的一部分?我是在演戲?」
  「不是。」
  「為什麼你不會這樣想呢?」
  「因為你的眼睛會說話。」
  「好吧,唐諾」她說,「我也是因為你這種態度,所以我很喜歡你。」
  「現在,我們暫時可以鬆一口氣。你把武星門照相機的事告訴我。」
  「他一進卡座時就由貝比侍候的。她等他點完菜,出來。我看到她在準備。她有一架
大鏡頭相機。她把相機放餐盤上,住上面蓋上一個銀器蓋子,托著進了十三號卡座。」
  我說:「屍體發現時,沒有提過照相機的事呀!」
  她聳聳她的雙肩。
  我說:「在用飯時我就有一個感覺,我們這張桌子的照明特別的亮––武星門怎麼樣?
你認識他嗎?」
  「不。我在餐廳裡見過他一、二次。我對他毫無印象。」
  「整個這件事,你看是怎麼回事呢。」
  她說:「有一個––你對端木頓知道什麼?」
  我說:「不太多。他是個專門遊說議案通過的人。最近混入一件大的政治風波裡,據說
端木頓最近面臨稅政單位要查他收入的危機。」
  她說:「我所知道的是我聽到的人名,加上報上所說的消息。但我知道,五號晚上在舊
金山有一次聚會,開會一直開到了天亮。端木頓在那裡,巴尼可也應該在那裡。他事後告
訴我他沒去成,我不相信。
  「據舊金山一家報紙稱,有人集了十萬元現鈔,要活動通過某項立法。」
  「那是五日晚到六日晨的事嗎?」我思慮地問。
  她點點頭。
  「這樣」我說,「可以解釋很多以前我想不通的問題了。」
  「唐諾」她說,「你混進去的是一件大事。我可能也混到脫不了身的地步了。你要好
好的小心呀!」
  我點點頭。「武星門那架照相機後來怎麼啦?」
  「不知道。一定有人進去拿走啦。」
  我說,「我本來有疑心,現在知道整個晚餐是設計好的一個圈套。我們的桌子安排在
大廳最中心位置,照明也集中在此。武星門則安排在外圍的十三號卡座。
  「那個卡座直接觀察我們桌子沒有任何阻礙。我想他的任務是取得照片。我越想那種
安排越清楚––武星門去那裡就是因為我在那裡的關係。
  「大大的裝香檳酒的銀桶在桌子的另一側。宓善樓警官整個臉可以被照下來。頭上有
明亮燈光。巴尼可引誘我伙伴和我,讓我們拉宓警官一起蹚這渾水。
  「武星門這人,我早知他是替巴尼可工作的––事實上,他還可能替別人在工作,和
巴尼可鬥法。
  「這些照片,對某一個人一定很重要,而且巧妙安排好要武星門來拍照的。
  「然後,突然發生一件事,把整個計劃搞亂了。第三者介入直接發生了衝突––你有
概念嗎?」
  她說:「沒有。我也找所有小姐問過,沒有一個人看到有人進過十三號卡座。」
  過了一會兒我告訴她:「我開車只把你送到聖太安那。你可以自己經過邊界,乘巴士去
愛西尼大。別忘了告訴我你住哪裡。
  「你可以送我一張明信片。別用你自己名字寄卡片。隨便寫個假名,我會了解的。」
  她斜視地看向我:「你不和我一路到愛西尼大?」
  我說:「我越想越覺得不好。假如我和你一起經過邊界,他們會說我怕被捕所以逃逸,
甚而可以用這罪名把我關起來。」
  她嘆口氣道:「我倒真希望你能和我一起下去––一個人在那邊還是很寂寞的。」
  我說:「也許你在那邊只要躲一、二天。當然也可能我會過一陣子參加你的陣容。」
  「唐諾,你會來嗎?」
  「我只是不要他們認為我怕被捕而脫逃。」我說。
  「我也不要你冒任何危險。」她說。
  我把她送到聖太安那,停車。「只好到這裡了。」我告訴她。
  她給了我一個再見之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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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21 22:24:52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章】

  這天下午我打電話給卜愛茜時,她正怕得要命。
  「有什麼不對?」我問。
  「那些警察。」她說。
  「他們怎麼樣?」
  「宓善樓命令你要立即和他聯絡。」
  「很多人都想要我立即和他們聯絡。」
  「白莎叫得連房子都要震倒了。」
  「那是她家常便飯。」
  「宓善樓說要我轉告你一句話。」
  「什麼話?」
  「在加州,逃亡是有罪的一種證據。」
  「什麼人逃亡了。」我問。
  「他說是你。」
  「愛茜,你幫我個忙好嗎?」
  「當然。」
  「這是非常重要的事。」
  「唐諾,我甘願為你做任何事。你知道的。」
  「白莎是不是在進進出出?」我問。
  「是的。白莎出去的時間還蠻多。」
  「下次白莎出去的時候」我說,「放一張字條在她桌上。說是我打過電話來了,要和
她說話;因為聽到她出去了,我說我五分鐘會再打電話回來。我五分鐘後又打電話回來了
。因為她仍不在,我告訴你我不能再等了。你會辦嗎?」
  「會辦,一定辦。」
  「白莎會問你我在哪,自哪裡打電話來的。你可以告訴她,我是自公用電話打來的電
話。我正在辦一件重要案子。我忙得一點閑也不敢偷。」
  她說:「好,我會告訴她。還有件事,那個記者尹科林,找了你三、四次了。他也說是
重要事,一定要和你聯絡。」
  「可以」我說,「假如他再打電話來,就說你告訴我了。我會在一小時內和他聯絡的
。」
  「唐諾,這會不會是十分危險的?」
  「我不出現就更危險」我說,「一旦警方找到藉口說我是在逃,他們就可以向我予取
予求了。
  「所以,我除了裝做無事去訪問別人外,沒有別的辦法。尹科林可能是世界上最適合
訪問的一個人。」
  「他會通知警方,會不會?」
  「不見得,他是記者,他要內幕新聞。他要挖掘出新聞後,才會把我交給警方,而且
大吹是報紙使我投案的。
  「假如一時他得不到內幕,或是我能牽得動他,他會死活追我故事的。
  「到了最後攤牌的時候,我給他一張法院開庭傳票,他只好去作證,說自始至終他都
和我在聯絡。我怎麼能算逃逸呢?」
  愛茜說:「但是,假如他作證說,是你告訴他,不要告訴任何人你在哪裡––」
  「我不會向他說這句話的」我說,「我會告訴他我在辦一件案子,那件案子發展太快
,我不能半途而廢。我會告訴他我幾度要向偵探社回報,試著聯絡白莎,不巧她都出去了
。」
  「唐諾,我覺得很危險呀!」
  「以我目前所在的地位說來」我說,「一切都是很危險的。」
  「我能做什麼再幫你些忙嗎?隨便你說什麼?」
  「愛茜,只要做好我告訴過你的,就行。」
  「會辦好的,你放心。」她說。
  我掛上電話,開公司車去尹科林服務的報社前,找到一個停車位。我對他的習慣大概
清楚,他會在每天下午四點前截稿他次日的專欄社論與花邊新聞,然後,他會出來,先喝
上兩杯,再東溜溜西走走地找明天要寫的素材,他常跑的地方是酒吧和夜總會。
  各處的夜生活店家也都希望名字出現在他專欄裡,所以有什麼大人物、名人出現時也
都會通知他,或把消息轉給他。這些消息,有的他可以登,有的他收集保留,有的連他也
不敢登。我敢說在洛杉磯,尹科林是最識時務的人了。
  四點半,尹科林走出報館,走向他最喜歡的酒吧。
  我走向電話亭,打電話去他辦公室。「給我接尹科林。」我說。
  「他目前不在辦公室。」接線生說。
  「請問你他什麼時候可以回來?」
  「說不定,他是在收集專欄資料,我給留話好嗎?」
  「好的」我說,「就說一位賴唐諾打電話找他。」
  接線生說:「喔,賴先生。他今天至少找過你六、七次。他急著要見你。」
  「但是你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會回來,是嗎。」
  「對,我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回來。請問他哪裡可以聯絡到你?」
  我說:「很不容易。我像他一樣,我也在收集資料。只好由我來聯絡他了。」
  我掛上電話,等候了五分鐘,然後邁步走向酒吧。
  尹科林站在吧台側,手上在玩一個高腳杯,雙耳聳起在那裡聽調酒的人在亂侃。
  我說:「哈囉,科林。我秘書說你在找我。我打電話去辦公室,你––」
  他喊出來道:「賴唐諾!一點沒錯,我正想找你好好談談。」
  「我在這裡。」我說。
  「我給你買杯酒。」他說。
  「就要你在喝的那種好。」我說。
  「這是湯姆科林。」
  「就喝湯姆科林。」
  尹科林向調酒的點點頭。調酒師給我調了一杯湯姆科林。
  酒來後尹科林說:「找一個能談話的地方去喝。」
  我說:「好呀。」拿起酒杯,兩個人走到酒吧盡頭一個卡座去。
  「賴」尹科林說,「這件事我先要提醒你,你處境非常不好。」
  「我?」我把兩條眉毛抬得老高,無辜地問道。
  「你。」
  「關我什麼事?」
  「有兩個女侍者作證說你在屍體發現不久前從十三號卡座裡溜出來,她們看到的。現
在警方要訊問你,你不出頭,避開警方訊問是不對的。」
  「誰在避開警方訊問?」我問。
  「你。」
  我告訴他:「我怎麼會?我在辦一件案子。我一直和辦公室保持聯絡。」
  「宓善樓有沒有試著找你?」
  「老天」我告訴他,「至少有一打以上的人打電話在找我。我要一個個敷衍一下,我
還能辦什麼案。我在辦一件太重要的案子。
  「我不知道宓警官在想什麼,不過我一有空就會和他說話,但目前太忙,沒有空去找
他,你也看得出。」
  「在巴氏餐廳,你有沒有走進十三號卡座去?」
  我說:「別亂搗了。我被叫去接電話,我走回自己座位時,一個女侍托個餐盤過狹的走
道,一面是卡座布簾,一面是桌子,有客人在座。我向卡座退後一步讓她通過。但是我沒
有進布簾,更別說進卡座了。」
  他搖頭。他說:「你沒有辦法證明呀。但是有兩個侍者說看見你自那卡座裡出來。」
  我告訴他:「這兩個證人瘋了。到底怎麼回事,有人要誣陷我還是怎麼了?」
  他說:「我怎麼知道。不過我換了你的地位,我會立即和警方聯絡,把我的故事告訴他
們。」
  「目前我尚不能這樣去做。」
  「為什麼?」
  「我實在忙得抽不出時間來。」
  他說:「你假如照我的方法去做,報紙會給你全力的支援。」
  「怎麼照你的辦法?,』
  「你和我一起去報社,我替你找一個一流記者。記者在新聞欄『罩』你,我用我專欄
『罩』你。你什麼也不用怕。我們還要帶個照相記者,一起去警察總局。」
  「你說報館帶我去投案。」
  「亂講。我說報館要『罩』你。你到報館來講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於是你才知道
警方也在找你,於是我們就一起去問警方找你做什麼。」
  我說:「那天你也在巴氏餐廳,你見到些什麼?」
  他說:「我看到你,你的合夥人柯白莎,一起在用飯,還有宓善樓。」
  「你有沒有見到宓善樓離場?」我問。
  「你為什麼要問這個問題?」
  「據說,他有一個重要的電話叫他。」我說。
  「我第一次聽到。」
  我什麼也不說。
  過了半晌,他說:「你怎麼知道?」
  我說:「據我知道,宓善樓告訴大家,他在命案發現前不久已經離開了。」
  「你也這樣說嗎?」
  「我還沒有說呢!」
  「就為了這原因,你不想見警察,也不出面?」
  我說:「你記住了,我沒有不想見警察,從未逃避過。我是靠工作才有飯吃的。我在工
作,一件重要工作。」
  他玩弄著玻璃杯。「我知道你在玩花樣,賴。希望你別昏了頭。」
  「昏頭不昏頭在其次,人總是要向前走的。」
  尹科林說:「你們當時在用香檳。」
  「是的。」
  「大瓶的?」
  「嗯哼。」
  「宓警官有沒有和你一起喝?」
  「那時你不是在看我們嗎?」我問。
  他說:「我是在看,但沒有只看你們。我只覺得他和你們處得很好。」
  「善樓自己怎麼說?」我問。
  「我們找不到他,無法訪問。」
  「你是說他逃掉了?」我問。
  尹科林仰頭大笑。
  我說:「所有人都想裝一些榫頭到我身上,我有最好的不在場證明。」
  「什麼不在場證明?」
  「我站起來,走去聽電話」我說,「我在聽電話!」
  他點點頭。
  我說:「善樓的副手阿吉,他說他不願直接找善樓,所以他就先找我。他打電話是有電
話記錄的,依警方電子鐘記錄,那電話接通時間是凶案發現前四分鐘。」
  「又如何?」尹科林說。
  我說:「假如我在和警局的警官通電話,我當然不可能用把刀去戳一個人的背。」
  尹科林盯著我問道:「那麼,當時你是不是在和鄧吉昌通話呢?」
  我說,「在我和警察談話之前,我最好不要做任何聲明。」
  「好吧」尹科林說,「服你了。」
  「服什麼?」
  「左問右問,你什麼也沒有回答。我來告訴你一件事。」
  「請講。」
  「你的合夥人柯白莎,一直在支持警方所說的話。」他說。
  「那很好呀!」我說。
  「她說宓善樓在場。他沒喝酒,你被叫去聽電話,你回來告訴宓警官,電話是他副手
阿吉打來的,叫他馬上回局裡去,因為他倆在辦的一件重案有了重大的發展。於是宓善樓
跳起來就走了,幾分鐘之後,有人發現了凶殺案,宓善樓回去和阿吉兩個人辦案辦到了清
晨,兩個人都不知道宓警官離開後巴氏餐廳發生的凶殺案,是後來回到總局才聽人說起的
。」
  「合情合理。」我說。
  「問題是有證人,不止一個,看見你自十三號卡座出來,或者說他們認為你從十三號
卡座出來,他們都十分堅持,說從你溜出來,到女侍拿食物進去開始尖叫,時間不會超過
二分鐘。」
  我說:「證人不一定全可靠。往往會把事混得搞不清楚。這你也是知道的」
  「好了,賴,我們開了天窗來說話。」他說。
  「唐伯虎的名畫?」我問。
  他說。「亮話。你要知道,本市的警方目前有自己尷尬窘態不能解決。局長倒還吃得
開,但是也發生過不少醜聞。再來一次醜聞,可能就會引起很多的政治不便。
  「宓警官是一個好警官,但他粗暴了一點。他不懂政治。他不在乎踩到的是什麼人的
腳背。他在破案時,他自己娘都可以踩過去,他有不少外面和裡面的敵人。
  「這一次,要是善樓真的和你們在一起喝過酒,要是善樓是在命案發現後才離開的,
要是他和鄧吉昌聯手安排的不在場證明會被別人證明是假的,要是善樓在命案發現後,怕
別人說他在喝酒所以開溜,要是他故意請人做假的不在場證明,這下事情就鬧大啦!」
  「懂了」我說,「我現在懂了。」
  「你的合夥人柯白莎,支持善樓的說法。不過這件事裡有時間因素,並不太符合。」
  「為什麼?」
  「你也該知道」他說,「善樓實在是命案發生後才離開的。當時全餐廳都在『開溜』
。有男女在一起不想混進這事件去的。但是,善樓動作快,那女侍一開叫,他就作準備了
,一聽見男侍者宣布有人死了,他就開溜了。」
  「你怎麼會這樣想的?」
  「不是我這樣想的」他平靜地說,「我知道的。」
  「你怎麼會知道的?」
  他說:「豈有此理,我也在現場,我看到的。我看到善樓開始在猶豫,面對香檳,喝還
是不喝。然後他喝了一杯,之後又喝一杯。之後我就看到頻頻在乾杯––大家不會太苛求
他這一點。
  「至於他是警官而從現場開溜,偽造不在場證明,給你施壓,要你也就範替他做偽證
。那就嚴重嘍!」
  我裝做完全不懂。
  「唐諾」尹科林說,「我和你一樣;我可以是牆頭草,兩面倒。我可以支持善樓的說
法,他這一輩子都會欠我的情。我也可以有另用一種說法,報館大賺一筆錢,而警方會給
搞得雞犬不寧。
  「我要先和你談談,因為我想知道,你準備怎樣玩法。對我也有影響的。」
  我無辜地問:「我應該怎樣說呢?事實上是你要怎樣說,才會影響我的說法。」
  尹科林玩著酒杯,過了半晌,他嘆口氣道:「賴,你要不是白痴,一定是個聰明得可怕
的小渾蛋。」
  我問:「巴尼可怎麼樣?他怎麼可能在這件事裡袖手旁觀呢?」
  「他沒袖手旁觀呀!」
  「你怎麼說?他還是被牽連了嗎?」
  「我有一個大新聞」尹科林說,「我還不能發表,因為我尚沒有證據。不過這真是一
件天大新聞。」
  「什麼樣的新聞。」
  「新聞中有你,有巴尼可。」
  我把眉毛抬起來。
  「而且」尹科林說,「還包括武星門在內,就是那個被謀殺的傢伙。」
  「一定是很特別的一個新聞。」我說。
  尹科林一下坐過來,離我近一點,把聲音降低。「那巴尼可」他說,「三年之前,一
直是霉運當頭。突然間,他富得流油。他擴充營業,變得很有錢。」
  「這就是你說的大新聞嗎?」我問。
  「當然不是。」尹科林說,「有趣的是這傢伙搭上了端木頓,是端木頓的資金在資助
他。我們國家有很多人都想知道端木頓的那麼多錢,又是從何而來的。」
  尹科林吸一口氣繼續道:「雖然我還沒有充分證據,但是我知道這件事是怎麼發生的,
而且我很有信心相信這是實情。武星門勒索巴尼可一萬元。這是假勒索。巴尼可湊一萬元
交給武星門,武星門又把錢還給了巴尼可,當然,扣掉了講好了給他的酬勞。」
  「為什麼要有勒索呢?」
  「因為,在舊金山發生了一件巴尼可也在場的事。這件事漏出消息來了。有人等著這
機會要把屋頂都掀起來,但是首先一定要證明巴尼可確實在場。反之,假如巴尼可能證明
自己不在舊金山,風就吹不起來。
  「這就變成巴尼可的責任了,他受命一定要給自己偽造一個不在場的時間證人。他決
定利用勒索案來證明。」
  「蠻有趣的。」
  「然而,發生了不知什麼事」尹科林說,「武星門守不住了。要不是他知道內情了,
就是他另外複印了一些巴尼可不知情的照片,武星門要把它交給巴尼可太太了。巴尼可太
太正在伺機要和巴尼可離婚,不過她倒不是為自由,而是為了生活費。
  「這件事,要是鬧進離婚法庭,端木頓要是不給巴尼可準備一大筆錢以供離婚,巴尼
可就可能只好自認是傀儡,於是他和端木頓的關係就全曝光。有人對這樣結果不滿意。
  「現在」尹科林說,「我知道這是事實。這新聞太大。我一定要有人名、日期、電話
號碼、金錢數目,才敢揭發出來,否則動也不敢動。」
  我點點頭。「我懂你的立場了。」
  「你」他說,「我相信能提供我一些資料。」
  「我?」我問。同時做了一個大出意外的表情。
  「別表演得那樣驚奇」他說,「你一直在裝模作樣,以為我就那麼笨。我把我的話都
說給你聽,目的在問你,這件事裡你想往哪邊走,這對我有太大關係,你知道。」
  我搖搖頭。「我根本沒有任何想法,你把我弄糊塗了。」
  「那麼你現在最好快弄清楚」他說,「因為,這時候你假如站在牆的當中,你注定死
定了––事實上,除了我,你也找不到肯幫你忙的人。
  「好好想想,賴。要是我有你的支持,我可以把這件新聞釘死。
  「你要失去我的支持,他們會把你釘死在武星門的謀殺案上––除非你去支持宓善樓
的說法。萬一你去支持宓善樓的說法,我也要先作準備,我的報紙要––」
  我看到他眼睛突然驚奇地睜大,而後眯起來深思。
  我還來不及轉身,一雙大手掌拍向我肩頭。
  宓善樓的聲音說:「好了,小不點,我認為你我兩人要到總局去好好聊聊,是不是?」
  尹科林很快高聲地說:「老天,你來得真快,破空前尼錄,警官。」
  「什麼意思破記錄?」善樓問。
  尹科林說,「從我打電話通知你,當然。我們報紙要把他送去投案。我們報紙只要獨
家報導。」
  善樓粗暴地說:「你們報紙要送他投案個屁!是我全面通緝追查他車子的牌照號碼。那
麼多年和柯白莎交往,我深知白莎不肯讓他把公司車藏在什麼地方,而去租輛車來作交通
工具的。當然,為安全計,全市的汽車出租店我們都查過了。」
  「你們在講什麼呀?」我問。
  「你知道我在說什麼。」善樓說。
  尹科林站起來,他說:「警官,我不希望我們彼此有誤解。我們報社絕絕對對是通知了
警方。」
  「什麼時候?」善樓說。
  「沒有多久之前」尹科林說,「賴一進門,我暗示調酒師打電話給警察總局,指名找
你,告訴你賴在這裡,並且告訴你,他多半是準備要本報陪了他去你那裡投案,為了怕他
屆時另有主意,你最好親自到這裡來走一次。你真的馬上來了。」
  「我絕對沒有接到這種電話,也不是因此來的。」善樓說。
  尹科林站起來,向調酒師走去。
  「不行,你別亂走」善樓說,「把那個守櫃台的叫過來,由我來問他你說的是否有這
回事。」
  尹科林大喊著說:「山姆,叫你打電話給警察總局找宓善樓警官,打了嗎?」
  調酒師忸怩不安地楞了半秒鐘,然後他說:「當然,當然,尹先生。」
  「出了什麼事,你沒找到善樓嗎?他說他沒有聽到過電話。」
  「電話忙著,我的電話沒有空」調酒師說,「等我接通,善樓已經離開辦公室了。我
說我的事只可以對善樓個人說。他們說他隨時會回來,我只好留下電話號碼,叫他打回來
。」
  「打回來這裡。」尹科林問。
  「是的。」
  「打電話,回這裡。」
  「是的,我是說––或者親自來一次。」調酒師終於懂得他的暗示了。尹科林走回來
,坐下。
  善樓看看尹科林,又看看我。過了一會兒,他說:「科林,你想要個什麼樣的新聞?」
  「我要的新聞」尹說,「是賴唐諾知道警方在通緝他,目的是問他問題。他找到我們
報紙,說他希望有一些保障,他希望報紙答允他,他去投案,我們看住他不受不法待遇。
我們報紙同意。」
  「在這城市裡,你不必報紙來保障,沒有人會受到警方不法待遇的。」善樓說。
  「我不是在說我們報紙怎樣說。我是在說這是唐諾––他所說的。」尹科林說。
  「你愛怎麼在報上登,你登你的。」善樓說:「目前唐諾和我要去總局。我和他好久不
見,要好好親熱親熱談一下。」
  「當然,我一定要跟去的。」尹科林說。
  善樓說:「你當然留在這裡。你已經有新聞可寫了。只是你絕對不可以寫我到這裡來是
因為你通知的。我到這裡是憑自己經驗和優良、可靠、科學的警察工作方法。我全面通緝
追查唐諾的公司車。一位巡警在這裡對街找到他的車,我想他也許在酒吧裡,我自己找進
來的。」
  尹科林說:「唐諾,你要告訴他們哪一個––」
  善樓說:「唐諾哪一個也不會告訴你。我們警方是在查一件謀殺案。目前一切消息皆在
封鎖中––小不點,走啦!」
  他用手抓住我上衣的後領,我兩隻腳有一點騰空。
  善樓說:「我們急著要回去。大家不必再浪費時間客套。」
  「唐諾」尹科林作最後試探,「那新聞,我能得到你支持嗎?」
  善樓說:「不准開口!走了,賴。回去有得你開口的。」他把我押出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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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警察總局問訊的地方實在是令人噁心的地方。
  棕色上油帆布地毯上,像是爬滿了黑黑的一條條毛毛蟲。實際上,這都是香煙屁股隨
意亂拋燒出來的。警察問話總是老規矩,先送上一支煙。當然他們自己也戴了帽子抽煙。
我發現房間裡根本沒有煙灰缸。
  原色木桌的桌面上也有黑的毛毛蟲,長短不一。窗上有鐵欄,門上有彈簧鎖,椅子都
是硬背、堅固、不舒服的。看起來真的不知道是那一年代的遺物。
  房間裡除了桌子、椅子外,別無他物。
  我坐在桌子一頭的一把椅子裡,宓善樓的副手鄧吉昌和宓善樓本人坐在桌子的另一頭。
  善樓說:「你知道我什麼時候離開餐廳的。阿吉給你打的電話,是你轉告我的。我就立
即離開了,是嗎?」
  「什麼時候立即離開了?」我問。
  「你給我阿吉電話裡的消息之後。」
  「我給你消息了嗎?」我問。
  善樓說:「賴,你給我聽清楚了。你現在在十字路口上,你要麼就聽我的,要麼就不聽
。現在你說說看,你聽電話回來後轉告了我什麼?」
  「站到證人席上我才開口。」我說。
  善樓把他椅子磨著地向後退,自己站立起來。威脅地站到我面前。「你這個渾蛋,狗
娘養的!我對你失去耐心了。」
  「站到證人席上。」我說,「我會一五一十說的。」
  鄧吉呂說:「善樓,等一下,不要自以為是。也許這傢伙不是這意思。」
  「你和我一起在用飯?」善樓說。
  「是呀。」
  「你喝酒了。」
  「是的。」
  「而我一滴也沒有喝,是嗎。」
  「我會在證人席上說的。」
  善樓說:「你要現在,這個時候,給我講。而且你要簽一個證言書。」
  我搖搖頭。善樓按一下牆上的鈴。門幾乎立即自外面打開,「都準備好了。」一個制
服警察說。
  善樓說:「來,小不點。我們先給你看些東西。讓你可以仔細想想。」
  他們把我帶進另一個房間,打開一扇門,帶我經過房間,善樓又打開另一扇門,說道
:「OK,各位。」
  五個男人亂擠著進來。其中兩個穿了囚犯制服,另兩個明顯是警察,一個人在抽搐,
多半是毒癮犯。
  「跟著來。」善樓說著打開了另一扇門。
  我們六個人走過一個走道,來到一個櫥窗似的展示台。
  這是一個長條形的,讓證人指認的展示台。一側是牆,一側是玻璃,光線明亮。由於
裡邊光線太強烈,裡邊的人是看不見站在玻璃外邊的指認者的。
  一個聲音自外面給裡面一共六個人下命令:「好了,各位向右靠兩步。」
  我們向右靠兩步。
  一陣靜寂。
  我聽到善樓的聲音在說:「你們能認出什麼人嗎?」
  一個女人聲說:「當然,右起第三個人。」
  「你說是當中那個人?」
  「沒錯,當中那個人,在他左面有三個人,右面有兩個人。」女人聲說。
  「這人沒錯嗎?」
  「絕對沒錯,我發誓。」
  「你怎麼說?」善樓問。
  另一個女人聲說:「沒有問題,是他。是這個男人。」
  一扇門打開。「好了」一個警官說,「統統出來。這裡來。」
  我們離開展示台。一個警官打開一扇門,五個人走出去,我一個人留在房間裡。
  宓善樓進來,過了一下,鄧吉昌進來。
  善樓說:「好了,你聽見了。有人指認你,命案發現前不久,你從十三號卡座裡出來–
–這就夠了,小不點。」
  我什麼也不吭。
  善樓繼續道:「我現在再告訴你一件事。你現在回頭還來得及。你懂我意思了嗎?
  「巴尼可已經洗刷他的嫌疑了。他受武星門勒索。他同意付一萬元。目的是取回有一
天晚上他和一個女人在休樂汽車旅館『休樂』的證據。
  「巴尼可來找你。你去付那一萬元,拿到了照片和登記卡,但是你起了壞心,也許你
自己想用來勒索你的雇主,你不肯把證據交還給巴尼可。我不知你在搞什麼鬼,巴尼可說
他對你清楚得很。
  「反正你自武星門那裡得到了一張自白書,說他自己是個勒索者;說他送回證據,得
了一萬元。證據當時由你拿到,目前仍在你手中。
  「現在,我們要這些證據,也要這自白書。
  「武星門是個勒索者,假如巴尼可沒有絕對的不在場證明,我們自然會懷疑他的,但
目前,你是我們頭號疑犯。」
  「巴尼可有什麼不在場證明?」我問。
  「他和端木頓在談一件事。在女侍發現屍體前半個小時,兩個人一直在談話––他們
談話開始至少十分鐘後武星門才來到餐廳,進入十三號卡座。他們一直談到領班來告訴他
們大廳裡出事了。」
  「原來如此。」我說。
  「要知道」善樓繼續說下去,「端木頓自己也有解決不了的大事。有些和他敵對的人
到東到西在說,他五號晚上在舊金山參與了一個聚會,與會的人共同匯集了一筆款子,想
活動一件提案在國會裡通過。」
  「所以端木頓下來這裡,問巴尼可,他會不會否認他也在場。對不對?」我問。
  他更正我說:「端木頓下來這裡,來找證據,可以證明那一晚巴尼可不在舊金山,而是
在洛杉磯的證據。
  「巴尼可告訴他那一晚自己在哪裡、在做什麼倒不是很熱心。不過萬一事態嚴重,他
可以提出他不在舊金山的證明。」
  「於是你就找上了我。」我說。
  「於是我就找上了你。」善樓說。
  我什麼也不說。
  「現在」善樓說,「你告訴我,照片在哪裡?」
  我告訴他:「照片在一個極安全的地方。」
  「巴尼可要這些照片。」
  「巴尼可不是我的雇主。我把這些照片留著要交給別人的。」
  善樓說:「好吧!是我們要這些照片。這是證據。」
  「什麼案子的證據?」
  「證明武星門是個勒索者的案子。」
  「這一件事不必證據,你已經知道了的。」我說。
  「小不點,到了這裡憑嘴巴巧是沒有用的。你想過關,這是機會。」
  「我不想呢?」
  善樓獰笑道:「我們目前還不想逮捕你。但是我們要讓大家知道,已經有兩個人作證,
在命案被發現前不久,見到你自十三號卡座出來。」
  我說:「真是觀察力極強的證人。你有沒有問她們,她們那天可曾看到你有沒有喝酒。
她們有沒有見到你是在屍體被發現前走的還是之後走的?」
  善樓黑著臉向我。「你這個混帳,混蛋,流氓,我––」
  「別緊張,善樓」鄧吉昌說,「這傢伙反正已經被人在一行排起來的人當中指認出來
了。」
  我說:「那還認不出來。一行人當中只有一個人像我。」
  善樓獰笑道:「我們倒認為這是一次十分公平的指認。這些都和你差不多年齡,一樣高
矮,外型也很像。」
  我說:「是呀!其中兩個還穿著囚犯制服,兩個是大塊頭警察。」
  「哪兩個?叫得出名字嗎?」善樓問。
  「我怎麼會叫得出他們名字!」
  「我看你無法證明你所說的,小不點。你只可以說說而已––我倒認為這是公平指證
,阿吉,你說呢。」
  阿吉說:「當然,當然,是的。我認為這次我們出奇的做得公正。當然,我們一定要工
作得快,不過我們極公正地把他放在六個人當中,是女孩把他挑出來的,兩個女人都分別
把他自六個人中挑了出來。」
  「有一個是看另外一個指認之後,才決定選我出來的。」我說。
  善樓說:「我不認為她聽到另外一個說話了。我講話聲音特別小。不過也沒有太多差別
。」
  「你準備將我怎麼樣?」我問。
  「你一直在忙一件案子?」
  「是的。」
  「你的合夥人,白莎一直在找你?」
  「我也一直曾經抽空設法和她聯絡。」
  「再說說看。」他說。
  「你不想留我在這裡嗎?」
  善樓說:「老天!不想。我們只是要查訊一下。你有絕對的自由。不過我們如果再有對
你不好的證據,我們就會再來找你,證據假如再多一點,我們就把你送進煤氣室。」
  「你認為你真能找出證據來。」
  善樓說:「喔,這一點我能確定。我們真要找證據,可以找很多。我們已經有不少證據
了,但是我們要絕對不冤枉好人。我們總是給嫌犯最大的辯護機會的。」
  「所以,我現在自由了?」我問。
  「當然,當然。」善樓說。
  阿吉說:「不過我一直聽說你是聰明人,你該多想想。」
  「想什麼。」我問。
  「想每一件事。」
  阿吉站起來,走向門邊,把門打開。
  我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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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21 22:25:01 |只看該作者
【第十四章】

  我離開總局,回去拿了公司車,開公司車去辦公室。
  卜愛茜看見我回去,連下巴都掉了下來。
  「老天,是唐諾!」
  「怎麼回事,那麼晚為什麼還在工作?」
  「我以為你––你知道,警察––」
  「愛茜」我用哄小孩的聲調說道,「我告訴過你,我不是在逃,我的確是在為一件案
子忙著。」
  她說:「我知道,你告訴過我的。」
  「我也不會騙你的,你知道。」
  「我不覺得你在騙我,我想你在保護我,使我不要成為從犯,或是有人說我在協助你
逃避。」
  「不必多想了」我說,「白莎一直在找我?」
  「一直在找。」
  「她在嗎?」
  「在裡面。」
  「好吧」我告訴她,「我去看白莎,看她說什麼。」
  我走出我私人辦公室,走過接待室,走進白莎的私人辦公室。
  她用閃爍著恨意的眼光抬頭看我。「你死到哪裡去了?」
  「在工作呀。」
  「要和你談談可困難得很呀!」
  「我找不到一個聲音好一點的電話。」我說。
  「嘿!你根本沒有存心去找才是真的。」
  「算了」我說,「我現在不是回來了嗎?那一段時間電話可能都出毛病了––有什麼
特別的?」
  她說:「宓善樓要見你。」
  我說:「喔!是的,老朋友,老宓。我見過他了。」
  她臉色轉霽。「真的呀!才見過嗎?」
  「是的。」
  「那麼一切都談妥了,是嗎。」白莎問。
  「什麼東西談妥了?」
  「善樓要在任何人有機會問你前,先和你談一談。」
  我告訴她說:「沒有人問我,我也沒有說什麼話。」
  「那很好,唐諾,我還怕我們不能指望你吶。」
  「『我們』,『我們』指什麼人?」
  「你別假裝了,你當然知道。有的時候你在『誠實』和『職業道德』上面,有點冒傻
氣。」
  我問:「最近市面上的誠實和職業道德是怎樣解釋的呢。」
  「不要酸溜溜的。」她說。
  「我只是問一問呀!」
  「我們別再冒傻氣了。我們要注重現實。最近市面上的概念是:我們都生活在競爭的
時代,在這競爭時代,只有適者生存。」
  「兜了不少圈子,能不能簡單說一下呢?」
  「奶奶的」白莎說,「你真還不是普通的笨。」
  「我只是要知道你的想法,可以開開眼界。」
  「那你最好把眼睛睜得大大的。」她不高興地說。
  「要看什麼呢?」
  「看到一定要辦的事。我們要支持宓善樓的說法,百分之百地無條件地支持宓善樓。」
  「支持他什麼?」
  「支持他的故事。」
  「他的故事又是什麼?」
  「你知道他的什麼故事。他早晚免不了要講的,目前他只是盡量規避而已。
  「他和我們在一起。我們在喝酒。他沒有喝。他是應我們邀請一起吃飯,因為我們有
些資料,他也想要。他的副手阿吉知道他在哪裡,因為他一直和總局保持聯絡的。
  「阿吉因為一件他們在工作的案子有了重要突破,所以要和善樓聯絡,但是他怕餐廳
麥克風廣播宓警官太招搖。所以他決定找你。他知道你和巴尼可很熟,你在那裡吃飯,巴
尼可曾特別關照部下要好好照顧你。
  「所以阿吉叫他們派侍者去請你來聽電話。你去聽電話,阿吉告訴你轉告善樓立即回
總部,甚至不必再去聽電話,是十分重要的事。
  「你回桌子,把消息告訴善樓,善樓立即自正門回去。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在女侍者
大叫,摔掉餐盤之前,更在有人說殺人、謀殺之前。」
  「善樓沒有喝酒?」我問。
  「一滴也沒有喝。」她說。
  「為什麼沒有?」
  「因為值班的警官不可以喝酒的,而且像他這種職位的男人等於是二十四小時值班的
。當然,人非聖賢,他們自總局回家也都要喝一杯的,我不過是講他們的規定而已––在
我們桌子上,你我在喝香檳,善樓在用香檳杯喝有汽的葡萄汁。」
  「這故事你已經告訴過人了。」我問。
  「告訴過人了。」她說。
  「你尚要繼續這樣說?」
  「我尚要繼續這樣說,你也要這樣說!」
  「有一天我們要宜誓之後說這些話的,你知道嗎?」
  「那我就宣誓以後再說一遍。」
  「這不就是做偽證嗎?」
  「你來證明一下看」白莎鐵了心地說,「可惡!唐諾。你知道不知道,我們在這裡找
飯吃,和警方交惡,我們生意就有困難?但是我們腦子靈敏一點,舉手之勞就可以幫忙善
樓不受窘,他不會忘了我們的。」
  我說:「我們幫他不受窘,用的是偽證的方法。然後事情穿幫,證明我們說謊,因為我
們說謊,真的凶手自地方檢察官手中溜掉,於是天塌下來了。我們的罪還不止掩飾宓警官
,而是使謀殺凶手溜掉,我們的執照會被吊銷;善樓會被撤職,你會因偽證被起訴。」
  「哪有這種事!」白莎嗤之以鼻說。
  我問:「你有沒有注意到賣雪茄、香煙的女郎?」
  「什麼意思?」
  「你記得那邊有一個穿短裙,低胸剪裁,脖子上掛一個木盤,賣雪茄、香煙的女郎?」
  白莎道:「當然,我記得她。巴蕾舞裙以上等於沒有穿東西。」
  我說,「好吧!宓善樓向她要了支雪茄。她彎腰替他點火。他眼睛猛吃冰淇淋。
  「那個女孩子在餐廳這種地方賣不了多少雪茄。大部分客人都只買香煙。她有可能認
識善樓,也許她會看他幾眼,會怎麼樣呢?
  「我告訴你白莎,在很多人尚未開口之前,我們千萬不要把自己頭伸出去太長。
  「還有關於那場大亂,大家往外跑,有的不願被人發現在現場。但是,有的人一定想
趁機要知道哪些人在場而又不願被人知道在場。這些後果現在都尚未顯現出來。到頭來,
他們也會出庭作證。我們目前不宜把立場站錯了。
  「我們不知什麼人殺的人、什麼時候殺的人和為什麼要殺人。不會太久這些都會揭曉
。時間因素可能嚴重得不得了。
  「宓善樓,他應該是可以說實話的,他可以說,『當然,我是在餐廳裡,柯白莎和賴
唐諾請我吃飯,因為我聽到巴尼可被人在勒索,我想查一查,唯一能接近的方法當然只有
用社交方法進去。所以我在那裡。然後有人喊出了謀殺,廳裡的人大量往外湧。作為警官
的我當即想到,這個時候最佳的守候地點,莫過於餐廳外對面的路旁,還有什麼好地方可
以看到有些什麼人從餐廳裡出來呢?我匆匆出去守住那據點,不過後來沒有見到有什麼特
別值得懷疑的人出來。』
  「你看,假如善樓說的是這樣一個故事,裡面有不少是事實,他不會使凶手像現在那
樣有機可乘;地檢官也不會怪他在裡面搞鬼,最重要的是,不會有人勒索他。
  「但是,一但你和善樓站上證人席,宣誓說善樓是在騷動發生前離開的,大家就爭著
要知道事實,於是善樓受到勒索是一定而且無救的。當然不是錢,而是把柄在人手中,予
取予求隨人擺布。」
  白莎的眼皮猛眨著。
  「他奶奶的!」她說。
  她想了一想,手伸向電話。又想一想,把手縮回。
  「你懂我在講什麼了吧?」我問。
  「我懂」她說,「我認為你應該和善樓該談一談。」
  我說:「去他的和他談。善樓想揍我,他想把謀殺誣到我身上來。假如他能找到真凶也
就罷了,找不到真凶,他會用我來湊數的。在這種情況下,我只能自己保護自己了。」
  白莎在沉思的時候,我開門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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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21 22:25:06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五章】

  我等到可以確定巴尼可一定在餐廳的時候,開公司車去他的住宅,勇敢地走上門口的
梯階,按門鈴。
  女僕來應門。
  「我要見巴先生。」我說。
  「他不在家。」
  我把聲音提高。「我有要緊事見他。是巴先生雇我替他辦事,要我盡快回報。」
  「他不在家,他在餐廳,你最好那邊去找他。」女僕說。
  「喔!謝謝你!」我說。一面我轉身離開,突然又轉回來。「我在餐廳看他不是很方
便,我要私下見他。」
  「他回家很遲的。每天他在餐廳要工作到一、二點鐘。」
  一個女人聲音,低沉,很好聽。她說道:「薇拉,沒你的事了。我來招呼。」
  我抬頭望去,巴太太在向我微笑。「你有什麼要事嗎。」
  「是的,我要見巴先生,但是到餐廳去見他又太公開點了。我以為現在趕來,他可能
尚未去餐廳。」
  「不,他離開總是相當早的––你為什麼要見他?我是他太太。有事也可以對我講。」
  我裝著猶豫。「對不起,這是件私人事件。」
  她說:「沒關係,先進來坐坐。不問你這些。」
  我又猶豫一下,跟她進入起居室。
  「來一杯?」她問。
  我笑一下,說道:「不了,謝謝。可以這樣說,我在工作。」
  她說:「你在替我丈夫做件工作,是嗎?」
  我想了一想,小心地回答道:「可以這樣說。」
  「我是他太太,你知道嗎?」
  「是的,我知道。」
  她毅然決定,引誘地微微一笑,把雙腿交叉,她說:「其實我也知道你是什麼人。你是
賴唐諾。你是私家偵探。你是柯賴二氏的資淺合夥人。」
  我假裝十分驚奇。
  她的語調冷冷,但仍是十分有引誘力。「唐諾,我的丈夫是不是雇你來做我的工作?」
  我過分強調地搖搖頭。
  「那他雇你做什麼呢?」
  「我認為我不能討論這件事––我是說你最好去問你先生,巴太太。」
  「請你做的工作有了結果,是嗎?」
  「是的。」
  「什麼結果?」
  我說:「你一定都知道的,都在報紙上。」
  她說:「喔!你在指謀殺。」
  「是的。」
  「你找出了和這件事有關的線索。是嗎?」
  「是的,可以這樣說。我想和巴先生談一談。」
  「你認為和我談一談,不太妥當,是嗎?」
  我猶豫一下,說:「可以這樣說。」
  「你有了新方向,新線索,是嗎?」她問。
  我說:「可以這樣說,是的。其實––也許我對你說,也沒多大關係。」
  她說:「喔!賴先生,你能這樣說,太好了。我每天晚上,一個人坐在這裡,也實在無
聊得很。要知道,我丈夫必須下午開始工作,整整傍晚,直到清晨一、二點鐘。每天如此
,把我一個人––你知道,什麼叫籠中鳥嗎?」
  「非常美麗的鳥。」我說。
  她嫻靜地把眼光下垂。「謝謝。」她一邊說一邊用兩隻手指把裙子下擺向下拉一點點
,以提醒我注意一下她美妙的膝部以及尼龍絲襪下的雙腿曲線。
  我說:「要查這件案子凶手是什麼人,這是件大案子。要查死者生前的一切,他有些什
麼朋友,有些什麼敵人,什麼人會有要殺他的動機。」
  「這我懂。」
  「在武星門這件案子中,目前還沒有人知道是什麼動機––」
  「有沒有想到過勒索的動機?武星門可能在玩勒索的把戲。」她說。
  「有,我想到過,你可能是對的。但是,要一個人去殺人得有很強很強的動機。
  「不過,我特別在意的是到現在為止,沒有一人有辦法和他的太太聯絡。」
  「這我懂,那女人太可憐了。」
  「假如不是另有蹊蹺的話,就是個大慘劇。」
  「你什麼意思,另有蹊蹺?」
  我說:「假如他太太並不真是他太太,而是他同居而掩護著的人。她偽裝武太太。據說
她一直戴著黑眼鏡的。她是一個漂亮的金髮女郎––和你差不多年齡,身材相似,不過實
在也沒多少人見過她,她不太出現在人前面。」
  「那是因為她為一家大百貨公司採購,經常在旅行的關係。」
  「沒有一家大百貨公司說有這樣一個人呀!」
  「為什麼一定要是本地的百貨公司呢?不會是芝加哥或舊金山的百貨公司嗎?」
  「舊金山是查過了的。我想他們尚未試過芝加哥。在芝加哥的百貨公司工作,而住在
這裡,可能性不大。」
  「為什麼?她來來去去,她來的時候少,去的時候多。要知道現在是噴氣機時代。」
  「是的。」我說,「你說得有理。」
  兩個人靜寂了一陣,她說:「你說你有事要告訴我丈夫,是嗎?」
  「是的。」
  「就是有關她的事?」
  「是的。」
  她變得十分注意。「唐諾,是什麼。」她把語調降低,好像要和我共享機密。
  我說:「那女人假裝武太太。她有一張武太太的信用卡。我找到她用信用卡買過汽油的
加油站,我得到一個十分清楚的外形形容。加油站的人看到她時,她沒有戴黑眼鏡。他能
指出她是什麼人。」
  她說:「真的呀!那加油站在哪裡?」
  我裝作十分小心謹慎,我說:「這正是我要告訴你丈夫的。」
  她想了一下,「你聽別人說過她長的什麼樣?」
  「幾乎和看到過她照片一樣。」我說。
  巴太太說:「可憐的女人。想想看,她目前的立場。她很可能現在和她真的丈夫住在一
起,朋友們都尊敬她。如此一來名譽全毀,一生也糟蹋了。」
  我假裝在想。「有可能。」我承認。
  「唐諾,這樣好嗎?你不必再急著為這件事找尼可。尼可回家,我會等候合適的時機
來告訴他。我告訴他,你已經有好的線索可以追查這個武星門太太,有新的證據說這武星
門太太可能是另外一位有夫之婦,一直在過著雙重身分的生活。」
  「這種事我想不應該瞞著巴先生。」我說。
  「你沒有要瞞著他,你已經報告我了。巴先生正忙著餐廳的生意。我知道他有一千零
一件事須立即處理,他不要有人打擾他。他回來時我會告訴他的。」
  「那就謝了。」我站起來。
  她笑了。她說:「現在,你的責任解除了。來一杯酒如何?」
  我猶豫一下,我說:「我仍認為不喝的好。不過我還是謝謝你,巴太太。」
  她把小嘴撅起。「我還以為你會說好的。你看––我一個人坐在家裡有多無聊。我又
不喜歡織毛衣,要我養貓我寧可自殺––唐諾,我很寂寞。」
  「我能理解。」我說,「我想你––喔,算了!不談了。」
  我把眼光移開。
  她走過來站在我邊上。
  「實在也是好久好久沒有人帶我出去吃飯了,我喜歡有男人獻一點小殷勤,在餐桌旁
服侍我就座––有時我感到我自己實在太不值得,坐在家裡,一個人,一天又一天,一個
人看電視。假如我不穿得漂亮一點,我就顯得邋遢了。假如我打扮好,又只能一個人對鏡
欣賞––唐諾,我剛才雙腿交叉,有沒有太暴露?」
  「沒有。」
  「我看到鏡子,鏡子裡可是看到不少呀!」
  「長鏡子可以反射較低的位置,人的眼睛看不到那麼低。」
  「我沒有嚇著你嗎,唐諾。」
  「你使我發生興趣了。」
  「你認為我的腿不錯吧?」
  「非常美麗。」
  她說:「喔!你嘴巴還真甜。」她挑逗地在我臉上摸了一把,說:「你真會拍馬屁。」
  我笑著說:「我相信每一個說你腿美的人,你都會對他來這一手。」
  「這些日子來,男人不多了。」
  「這倒真是件大罪惡。」我說。
  「我的丈夫付錢給你,不是要防止罪惡嗎?」
  「可以這樣說。是的。」
  「唐諾,一定要走嗎?」
  「是的,我有工作要做。這件事我還未做完。」
  她嘆氣:「好吧。」她說,「不過,你要記住了。」
  「記住什麼?」
  她笑道:「記住我呀!」她送我到大門口。
  她的目光看著我走下階梯。目光裡沒有恐懼。
  停在院子裡是輛不同牌號的雷鳥。巴尼可也許在開凱迪拉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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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21 22:25:11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六章】

  我帶了一份三明治,一熱水壺的咖啡,一整包香煙,開車到可以觀察武星門太太購汽
油的那家加油站前一個停車位,開始等待。
  我準備用較長時間等待。
  但是不然。等不到三分鐘,巴太太就駕了那輛雷鳥駕臨了。
  她還是那麼妖媚。她自車中出來,去了次洗手間,回來時不露痕跡地和正在加油中的
職員聊聊天。她站得離他很近,抬頭向他露出微笑,差不多花了十分鐘,他替她檢查了輪
胎,檢查了電瓶,檢查了機油,而且不時地交談著。
  她一離開,我就走向那加油職員。
  「嘿,又是你。」他說。
  「是我。」我說。
  「遺失的信用卡找到了嗎?」
  我說:「差不多。剛才在這裡,開雷鳥車的女人,幹什麼的?」
  「她?」
  「是呀。」
  「我想我知道她一點。真是個好女人,有禮貌,客氣,漂亮––」
  「她用信用卡?」
  「不是,她付現鈔。」
  「不知道她是誰吧?」
  他搖搖頭:「我從來沒見過她。」
  「她來問些什麼?」
  「喔,女人都是一樣的,她自報上看到凶殺案。她知道姓武的住在這一帶附近,她想
問我有沒有見到過姓武的,她指給我看他公寓離這裡很近。然後她問到武太太,我對武太
太的印象等等。我告訴她我那能對每一個顧客都有印象,不過我說我在信用卡上偶爾一、
二次看到武星門太太這個名字。不過這些信用卡上的人名,對我只是一個名字而已,自信
用卡上我回憶不起她們長的什麼樣子。但是我記性不錯,我只要看到人,我就會知道我有
沒有給他加過油。
  「這位太太好奇心很高是真的,但是相當善意的。」
  我說:「我想請問你一件重要事。有沒有可能,這一位才和你說過話的女人,她曾好幾
次到這裡來加過油?」
  他吃驚地看向我。他說:「怎麼會?!一點點鬼的機會也不會有。」
  「謝了。」我告訴他,開車離開。
  已知武星門太太有過一次曾經使用過巴尼可的車子。她約三十歲,是金髮碧眼,大多
數時間白天黑夜都戴著太陽眼鏡。我所說的形象使巴尼可太太陷入了困境。
  武星門太太和巴尼可太太,事實上並不是同一個人。這粉碎了我的理論,使我必須重
找出路。
  我估計,在任何人真正嫁禍於我,收緊口袋之前,我尚有二十四至三十六小時的自由
。除非我特別幸運,或是能保持中立,拖一下算一下。
  我拿起電話,打電話給巴尼可。
  他情緒非常惡劣。
  「賴」他說,「我一定要立即見你。我有件工作要你做。」
  「什麼樣的工作?」
  「這次是件大工作。」
  「是你的工作,還是––」
  「不不,這次是為我工作。我要你到我辦公室來,越快越好,只要你能來,你現在是
自由的吧。」
  「當然自由的,完全自由。」我告訴他。
  「我現在在我自己辦公室。你多久能到?」
  「十五分鐘。」
  他說:「十分鐘更好。我不在乎錢,這件事太可怕了,真是太可怕了。」
  「馬上去,見面談。」我說完把電話掛上。
  我感到這可能是一個陷阱,但目前我的處境必須不斷向前走,我只好冒這個險。
  巴尼可在他二樓奢侈的豪華大辦公室內。雙眼下有黑圈。他看起來糟糕極了。
  「賴」他說,「我不喜歡你。」
  「嗯,好的開始。」我說。
  「不過,你是一個有原則的人。你為了對一個技術上是你雇主的人忠心,你甚至不顧
自己的利害。他們都說你聰明。我相信他們的話。我知道你對雇主忠心。我就買你這份忠
心。」
  「要多少忠心?」
  「你能出售多少,我都要。」
  「你要我幹什麼?」
  「我先告訴你一個故事。」他說。
  「請講。」我告訴他。
  巴尼可說:「這次我們不要再誤解了。我雇你是要你保護我的利益。」
  「什麼是你的利益?」
  巴尼可用舌尖潤濕一下他的嘴唇,說:「他們要把這一件謀殺案誣到我頭上來。」
  「哪一件謀殺案呀?」
  「武星門呀!」
  「怎麼會?」
  「你知道端木頓嗎?」
  「知道。」
  「武星門被謀殺的時候,他和我在一起,但是有人給他壓力。照他現在的回憶,他有
十分鐘時間,和在舊金山的人通長途電話。」
  「用哪部電話?」
  「就在這辦公室外的一個電話間裡。現在他說他背對著我的,我有機會溜出去。」
  「你有沒有溜出去?」
  「當然沒有。」
  他的眼光猶豫不定。
  「你有沒有溜出去?」我再問。
  「我只是走出辦公室半分鐘。端木頓在電話間裡,他的背半對著我,他應該看到我出
來進去的。」
  「你是出去過?」
  「是,沒有超過半分鐘。」
  「那是什麼時候?」
  「餐廳出事五分鐘或十分鐘之前。」
  「你是指女侍發現屍體?」
  「是的。」
  「想要我幹什麼?」
  「有的事是掩飾不住的,尤其在謀殺案的調查裡」巴尼可說,「人都喜歡自以為聰明
,見到風就是雨。外面謠言太多,多在說武星門在勒索我。」
  「把老實話告訴他們」我說,「告訴他們這是假裝的。」
  「這倒沒什麼大不了」他說,「我擔心的是下一步。」
  「什麼下一步?」
  「有謠言說武星門要把照片拿去交給我太太。」
  「他另外還有底片?」
  巴尼可點點頭。
  「你怎麼會知道?」
  巴尼可說:「這渾蛋要我付二萬五千元。」
  「你有沒有殺了他?」
  「沒有,真希望是我殺了他。」
  「你知不知道什麼人幹的。」
  「不知道。」
  我說:「我一定會查出來什麼人幹的。要是是你,我還是要把你送官的,我沒有其他辦
法。」
  「我沒有殺他。」
  「真的不知道什麼人殺他的嗎?」
  「真的。」
  我告訴他:「好吧!我要加大一點壓力。」
  「對誰?」
  「對謀殺犯––假如你是謀殺犯,壓力就加在你身上了。這一點希望你了解。」
  「我了解。」
  「我現在要照幾張彩色照,而且要立即印出來。我知道一家店可以替我服務。我要你
提供照相模特兒。」
  「什麼模特兒?」
  我看看手錶。
  我說:「我知道一種好相機,你告訴我,哪一位是侍候武星門的女侍,就是發現屍體的
那個女侍?」
  「貝比。」他說。
  「好」我說,「把貝比請來,請廚房準備兩份中式晚餐。我立即去買相機,你二樓不
要讓客人上去,等我拍完照再說。」
  「這些照片你要用來做什麼?」
  「拿來裝裝樣子」我說,「你要我工作可以,先開一張一千元支票給我。我立即去買
相機,也立即會把相片洗出來,二十分鐘一定回來,讓中餐部和貝比準備好。」
  我開車去那家我見到過有快鏡頭新式相機的店,買了相機和一卷軟片。二十分鐘內回
到了巴氏餐廳。
  「一切就緒了嗎?」我問。
  「一切就緒了。」他說。
  「我們馬上工作。」我告訴他。
  我們走出來,貝比在等。
  貝比是個美麗的金髮碧眼女郎,身材也美。明眸皓齒,十分自信。
  巴尼可給我們介紹。
  她看向我,她說:「想要我做什麼?」
  我說:「我要你摔一跤,把一盤食物摔得一地。」
  她奇怪地說:「再來一次?」
  「再來一次。」
  「上次已經夠糟糕了,再來一––」
  巴尼可打斷她說:「我會請別人清理的。賴先生叫你怎麼做,你就照做好了。」
  「是的,巴先生。」
  我加一句道:「不過一切都要保密。」
  她點點頭。
  我特別注意請他們把餐廳當中的燈光開到最大。
  「我先對對光。」我說。
  我一面假裝對光,一面照了三張她的照片,照相機快門開閉時聲音很小,貝比根本聽
不到。之後,我叫她托著盤子,摔下去的時候照了一張相。在貝比倒坐在地,一大堆食品
狼藉地上時又照了張相。
  「再露點大腿。」我說。
  她把裙擺向上拉。
  「哇!太多了,拉回去一點。我們不是替《花花公子》雜誌拍照。這是新聞照。」
  她把裙擺下拉,一面說:「你怎麼說都行,這樣如何?」
  「再拉上一點。」
  她把裙擺又拉上一點。
  我按快門三、四次,把各種姿態多照幾張備用。
  「好了。」我對巴尼可說,「叫他們來清理好了。千萬別對他們說怎麼弄成這樣的。
叫貝比別亂講,你控制得了她嗎。」
  「當然,沒問題。」
  「OK」我說,「那就開始控制她吧,叫她把這件事忘了。」
  我走去照相館,請他們把照片洗印出來。兩小時後,一切都妥了。
  我把女侍貝比摔跤摔翻餐盤那一張照片,放進身上的皮夾,把其餘的全放進一個信封
,信封上寫我辦公室地址和賴唐諾親收,把信封投入郵筒。
  我打電話到卜愛茜公寓。
  「愛茜,有什麼新鮮發展沒有?」
  「沒有。」
  「完全沒有?」
  「什麼也沒有,寧靜極了。」
  「那很好。」我說。
  她說:「不見得,我覺得不好。大風雨之前的寧靜。我幾乎嗅得出有不對勁的地方。連
白莎也在用腳尖走路。」
  「你說什麼新發展也沒有?」
  「什麼也沒有––喔,有一個人自愛西尼大給你來了張明信片。」
  「什麼人。」
  「沒名沒姓。」
  「愛茜,上面有文字嗎?」
  「只有打印的文字:『夢妮娜祝你好運。』」
  「那很好」我告訴她,「這件事不再談了。這是廣告手段,是汽車旅館拉主顧的方法
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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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天沒亮,我離開洛杉磯,晨曦才露,我已到了愛西尼大。
  夢妮娜汽車旅館說他們是有一位馬美依住在裡面。我就走過去敲她的門。
  第二次敲門,才聽到裡面有反應。
  「什麼人?」她問。
  「唐諾。」我說。
  她猶豫一下,問,「姓什麼?」
  「賴。」
  「等一下。」她說。
  我聽到腳落地的聲音,之後門開啟。她穿了睡袍站在那裡,頭髮垂到頸下。
  「嘿」她說,「你真會挑時間,在一個女人最不能見人的時候來拜訪。」
  「我看你很漂亮呀。」我告訴她。
  她問:「什麼大事?使你這麼一大早就下來了?」
  我在長長的走道上,上下地看著。
  「進來吧。」她邀請道。
  我走進房間。這是一個標準的高級汽車旅館房間,床單是皺的,但是其他一切又清潔
又整齊。所有衣服都在壁廚裡,除了幾件尼龍內衣在椅背上。
  她開始撿拾那些東西,然後看了看大笑。「算了,你又不是沒有見過這種東西。唐諾
,你坐下來。我這裡生活很愜意,所以我總磨菇到真正想睡才睡。」
  我告訴她:「我在考慮,現在大概你可以回去面對現實了。除非『現實』先下來面對你
。」
  「到目前為止,沒有人來打擾我呀。」
  我說:「不過我故意留著一個尾巴。」
  「為什麼?」
  「因為」我說,「我特意要他們不能硬說你在逃。」
  「什麼意思?」
  「假如你想逃,表示你有問題。在加州,逃亡是有罪的明證之一。但假如你是主要證
人之一,我可以把你貯藏備用,變成另外一件事。」
  「所以你故意留一條什麼尾巴呢?」
  我說:「我開我公司車來的。車子登記的是柯賴二氏偵探社的。警方曾經通緝尋找這輛
車,找到過我一次,故技重施自然很容易。」
  「你準備怎樣處理呢?」
  「登記住店。在這裡一整天,今晚開車回去。」
  她說:「你去登記去。我要沖個澡,刷刷牙,把自己弄好看一點。目前我感到見不得人
。」
  「一起用早餐?」我問。
  「半小時之後。」
  「你已經有好地方可以用早餐了嗎?」
  「我可以告訴全世界我知道一個好地方用早餐。當然不是旅館餐廳的火腿蛋、溫咖啡
。而是一個小地方,他們有火烤麵餅,木瓜和芒果。」
  「我喜歡」我說,「半小時後我回來。」
  我去辦公室,用我真名登記,也登記了我們公司車牌照號,等足半小時,回去接馬美
依。
  經過打扮,她還真是漂亮,更何況她原本就有本錢:長腿,線條好,正常,健康。
  「巴尼可見我失蹤了,沒說什麼嗎?」她說。
  「他根本沒有和我談起過你沒上班。」
  她思索地說:「奇怪。」
  「有點意思」我說,「不過目前我們該享受一下。」
  我們吃東西,我們去游泳。我們懶臥在沙灘上晒太陽。我們租了一艘有動力的船在海
灣裡徜徉,也出海猛馳。最後我們沿沙灘慢慢的走回去。
  走了很久,來到一處全是沙丘,向陽處反射著陽光,向陰處有陰影。
  我們躺在沙丘之上。馬美依把頭枕我臂上;之後又枕我胸前,安靜地睡著。
  過了一會兒,我也睡著了。她移動位置才把我吵醒。我張開眼睛時,她在看我的臉。
嘴角上露著微笑,眼睛裡有眼淚。
  「又怎麼啦。」我問。
  「沒什麼。」她說,「只是我––」
  「所以又想哭了。」我問。
  「嗯哼。」
  「為什麼呢。」我問。
  「我真高興認識了你。可惜不能早認識你。而且在––現在我為你擔心。」
  她又說:「只要他們不知道我會站在什麼立場說話,只要我隨時可以站到證人席上去,
說你是讓我路,你退後一步退進十三號卡座,你沒有真正進去,他們誰都不敢把這件謀殺
案誣到你身上來。他們也怕你反攻的。
  「不過,假如我––這樣說吧,假如不出面––你知道警方是怎麼辦事的。他們會替
他們的證人洗腦;他們會只找對他們有利的證人;對你有利的他們會用『不足為信』擋拒
,結果你當然可想而知。」
  我搖搖頭。「法律規定對謀殺罪的判定是要『絕無疑問』的。他們不能『絕無疑問』
地證明我有罪。虛構出來的也許夠他們逮捕我一陣子,不過最多如此而已。」
  她說:「別自欺了,唐諾。我不要你––」她向我笑笑,又說:「我是你的生命保險。」
  我點點頭。
  她低頭吻我。抬起頭來對我說:「所以你該好好保護我。」
  日光斜照,所有東西的影子都變長了。我們又沿沙灘漫步,找了個地方好好吃了頓晚
餐。
  「你在這裡過夜?」她問。聽起來挑逗多於問話。
  我搖搖頭
  看得出她很失望。
  我告訴她:「我下來的目的都已經達到了。現在開始沒有人可以誣指我們在逃。假如我
能平安返回洛杉磯,我手上有租房收據,這裡又有我的登記卡,在證明我在辦案,下來辦
案。」
  她說:「我懂了。我也搭了便車了。我是一個重要證人,你把我藏起來,免得事前曝光
。當然絕對不是逃亡。」
  「對了。」
  「能明早走嗎。」
  「不太好」我說,「在情況好的時候,應該走。」
  她深吸一口氣,大笑道:「好吧,唐諾,你懂。」
  吻別的時候,我看得出她是認真的。
  我開到邊界時,被攔下來了。
  公路巡路警察說:「有通知在找你這輛車。駕照拿出來看看。」
  我把駕照拿出來給他。
  他說:「喔!你等在這裡,我要打幾個電話。」
  他走進電話亭,十分鐘後出來。
  他說:「賴,你現在去哪?」
  「我準備直開洛杉磯寓所。」
  「你曾去了哪?」
  「邊界之南。」
  「多遠?」
  「愛西尼大。」
  「幹什麼。」
  「訪問一位證人。」
  「什麼證人?」
  「我在調查的一件案子。」
  「你假如不合作,對你大大不利。」
  「但是別人付我鈔票,目的在收集資料」我說,「不是公布資料。」
  「你是個私家偵探?」
  「你一定有指示的,你也見過我駕照。你是有備而來的––也許可以說你上級是有備
而來的。」
  「你什麼時候下去愛西尼大的?」
  「今天一大早。」
  「多早?」
  「真的非常早。」
  「我們在天亮前就在等你。你不是準備逃亡吧?」
  「假如我想逃」我說,「我又回來幹麼?這一點請你不要忘了寫在你的報告裡。」
  他想了一下,說道:「好吧,賴,你可以走了。我們沒有什麼要控告你的。我們只是查
一下而已。」
  我繼續開車,一輛摩托警察車,拉著警笛又把我攔下,停向路旁。
  又一次我拿出駕照。
  加州的公路巡邏警官很客氣,而且帶有歉意。
  「賴先生,洛杉磯那有一個公報說是要找到你。他們為一件謀殺案,要訊問你一下。」
  「你是不是要逮捕我?」我問。
  他說:「不,我不要逮捕你。我當然可以把你暫時拘留起來,但是我認為並沒有必要。
不過,我要讓你自己開車,由我開摩托車跟著你。我也要用無線電話通知洛杉磯,說是我
保護你進城。」
  「沒問題」我告訴他,「反正我也無權不讓你跟在我車後。」
  他露齒地笑道:「那就這樣決定了。」
  我們快速地在公路上移動。一進洛杉磯市區,宓善樓就在一輛警車裡等著我。
  宓警官說:「好了,賴。你應該承認,你延誤了我們訊問和調查武星門被謀殺這件案子
了。」
  「我沒問題」我說,「權柄在你手上。你想使用,你就使用。不過我要警告你,善樓
,你犯錯誤了。」
  他對我說:「省省吧。我給過你機會叫你合作。現在我要收緊一點鏈條,看你受不受得
了。」
  我們一起來到總局,善樓把我帶到收押登記處,對警官說:「搜他一下。」
  警官搜我全身,把我口袋中每一件東西都拿了出來。
  自上裝內袋,他們搜到了我放了照片的信封。
  警官看到彩色照片上,貝比摔掉餐盤的鏡頭,他說:「這是什麼?」
  他又立即轉向宓善樓說:「警官,我想我們找到了些東西了。我看這些東西和你在調查
的那件案子有關。」
  善樓笑得嘴巳都咧到兩側耳朵去了。他說:「他是個聰明小子。我就知道他一定藏起一
些證據不告訴我們的。小不點,你藏起了什麼了?」
  我搖搖頭。「你自己看好了。」
  善樓露出牙齒,拿起照片,看向它,把眉頭皺起。突然下巴下垂。「這渾蛋。」他低
聲地說。
  「這不就是那發現屍體的女侍嗎?」警官問。
  善樓半閉著眼,集中全力在研究這問題。最後他說:「誰知道,看來像就是了。」
  警官說:「很容易知道呀。假如現場有人在用照相機照相,我們能找出來是什麼人,再
把他整卷底片給拿過來。一連串照的整卷底片,有時可以顯出很多情況來的。」
  我看向善樓,看到他有點驚慌。
  這次輪到我笑了。
  善樓對那警官道:「這個傢伙運氣好。他是個有勇氣、能幹的私家偵探。假如餐廳現場
有人在用照相機照相。這個小王八蛋,一定是第一個能找到這個人,拿到相片的。」
  他轉向我。「小不點,這照片哪裡來的?」
  我說:「不能說。我有權保護我的消息來源。」
  善樓一拳打上我胸部。「這是謀殺案,我們不准私人狗腿保護消息來源。照片哪裡來
的?」
  我有一點想吐,但是我大大的裝佯。我捧住肚子,把腰彎下來,嘴裡哼著,搖了兩下
身子,雙腿一軟,人就跪倒地上。
  善樓一腳踢我屁股上,我向前一倒,躺在地上不起來。
  一位警官匆匆向前,拉住善樓,用低聲說話,提醒他這樣做不行。
  警局裡另外有一些被拘留的人,同情地看向我。
  滿臉恨癢癢的善樓說:「起來,小不點,你渾蛋。你要不告訴我你從哪裡拿來這些照片
,我今天要活剝你的皮。」
  我掙扎著站起來,看向他的眼裡,我說:「假如你想要這些照片,我保證你把這一卷照
的都公布出去。也許這樣對你更好一點。」
  善樓想說什麼,改變主意,又仔細看了一下那張照片,他說:「帶他下去,把他關起來
。」
  我被帶下去,帶進一個牢房,裡面有洗手間、抽水馬桶和兩個鋪位。監牢裡消毒藥水
的味道充滿全室。
  有十五分鐘,我單獨在裡面,然後,宓善樓進來,他是單獨一個人來的。
  「小不點,我抱歉,我一時脾氣太大了。」他說。
  我說:「去你的。我想你已經把我的肝臟打破了。」
  善樓說:「去你的,我只是拍你一下,提高一點你的注意力。我又沒有打你。」
  「我要找個醫生看看。」
  善樓一下又被我觸怒了,他勉強壓制住即將發作的脾氣,他說:「好吧,唐諾。你以為
你受傷了,我們可以准你去看醫生。反正目前我們也沒有一定要留你在這裡的理由,只是
我對你跑到墨西哥的事,不太高興。」
  「為什麼?」
  「我告訴過你,我們在調查你。我不喜歡你跑掉。」
  「我又不在跑掉,我是在跑回來。」
  「照片哪裡來的?」
  我搖搖頭。
  「謀殺現場有人在照相。相片、底片都是證據」善樓有耐心地說,「重要證據。至於
藏匿證據,會有什麼罪名,你也是知道的。賴,你我兩人是站在不同的立場,但並不表示
不能做朋友。」
  我什麼也不說。
  「我一定要知道這張照片一些事。」
  「什麼事?」我問。
  「這是證據。」
  「能證明什麼?」
  「能證明––能證明女侍把食盤打翻。」
  「沒錯」我說,「照片可以證明女侍把食盤打翻。這有什麼特別呢?和謀殺,和凶手
,毫無關係。這只和女侍有關。女侍的身分,已沒有問題。她拉開布簾,看進卡座也沒有
問題。那時謀殺早已完成。凶手無論已逃亡或在場,從照片上是看不出來的。這張照片,
地方檢察官甚至無法呈庭算證物的。」
  「這倒不見得」善樓說,「我要知道這照片怎麼來的。我要這照片的底片。」
  我搖頭。
  善樓向前傾,抓住我上衣衣襟和襯衫。他把我一拉拉到他面前。他說:「你這小流氓。
你不肯讓我拿到,我把你臉打扁。」
  我反唇道:「你這個大猩猩。你喜歡找我麻煩,我就把整卷軟片公布出去。你再想想看
,全場目瞪口呆的時候,你不正手裡拿著香檳酒杯嗎?」
  善樓吼道:「你恐嚇我,你這狗養的!這是對待曾經有恩於你的人的辦法嗎?」
  我說:「你?你有恩於我?我的胃還在不舒服。我要去見醫生。我認為我的肝臟被你打
破了。你是一個出手重的粗人,你自己不知道你出手有多麼重!」
  善樓自身上摸出一支雪茄來。用牙齒粗野地把尾部咬下來,他說:「好好,跟你真是扯
不清楚。你給我滾吧!滾遠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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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我回到辦公室,拿回了我自己寄給自己的那些照片。發現有一個留言,叫我立即去巴
尼可的餐廳。當我到了那裡,巴尼可無助地看向我,像是一隻落在陷阱裡的野獸。
  「端木頓已經在舊金山告了一家舊金山的報紙,說他們破壞名譽。」
  我點點頭。
  「我將被傳去作證人。」巴尼可說。
  「證明什麼呢?」
  「證明報上說端木頓在舊金山召集大家開會纂集政治捐款那一天,我根本不在舊金山
,而在洛杉磯。這就是勒索那一天。」
  「他們要你一定要這樣作證?」
  「是的。」
  「武星門本來是應該出來作證這件勒索案的,是嗎?」
  巴尼可不安地扭動一下,「只是在必要的時候。」他說。
  我說:「現在,武星門死了。他沒有辦法出來作證了。這下你作繭自縳了。」
  「你什麼意思,作繭自縳?」
  我打開我的手提箱,拿出我所照,我自己的車子停在休樂汽車旅館前的照片。「這張
照片,你看得出什麼嗎?」
  他看向照片,他說:「很像武星門替我車子照的相。」
  我說:「太像了。兩張照片都是放好位置,特意拍的。」
  「這一點你以前說過。」
  我說:「是的,我要再說一遍。另外,你那張照片,拍攝的日期等於是寫在相片上的。」
  「什麼意思?」
  「照片本身說明了拍照的日期。你的相片是十三日星期一拍照的,不是六日。」
  「你瘋了?」他說。
  「你看那張照片。」我說。指向我拍的照片。
  「怎麼樣?」
  「這是星期二,十四日拍的。」
  「又如何?」
  「見到這一邊正在向上增高的公寓建築嗎?見到樓板的鋼架一層層在向上造嗎?
  「你忘了大廈的建築是一層層造的,那一天,造到第幾層是有記錄的。照到了大廈建
築進度,不是等於把照相日期記在相片上嗎?
  「這座十層公寓建築正在拚命趕工,希望比預定時日超前。每提前一天完工就有七百
五十元的獎金。建築商有把握打破紀錄,他也很想拿這筆獎金。」
  巴尼可想了一下,面上沒有表情。
  「現在」我說,「我們來談談武星門的被謀殺,他是在你的地盤被謀殺的。又有這一
段勒索的搞七捻三事件。
  「以他是勒索者的地位,勒索目的已達到,你已付款,沒有必要殺人,事實上,你根
本沒有謀殺人的動機。但是,一旦有人開始懷疑,你的勒索是安排好的假戲,你就是天字
第一號大嫌疑犯。」
  「為什麼?」
  「因為,武星門可能事後真的用這一點向你勒索了。」
  「那怎麼可能,他絕不會幹這種事的。」
  「這是你以為。」
  「假如我能和端木頓當面談一下,我的不在場證明是絕對可靠的。他在門外打電話,
我不可能溜過他前面而他看不到的。電話間就在門外。」
  「他是在打電話,他的背對著你。」
  「他那麼講嗎?」
  「依據我從收音機上聽來的,他說,他打電話的位置,假如你出來,他是應該可以看
到你的。你注意了,他說是應該可以看到的。他沒有說絕對看得到的。他沒有十分把握做
你鐵定後盾。那只是他的概念。事實上,你也確實短短地離開了一會兒房間而他並沒有發
現。」
  「賴,你到底在想什麼呀?」
  「你一定要自清」我說,「否則到時你脫不了身。」
  巴尼可用手背擦了一下出汗的前額。他說:「我怎麼辦?我有點被套牢了。」
  我告訴他:「你不是被套牢了。不過你是眾矢之的,倒是真的。你總得信一個人,你可
以把相信我作為開始。我告訴你,宓善樓警官會拜訪你,問你我從哪裡得來一張女侍者貝
比摔掉食盤自己摔倒的照片。他會問你,我是怎樣找到那用照相機在照相的人––」
  「他十五分鐘之前早就打電話來問過了。」
  我問:「怎麼說!你怎麼回答他的?」
  「我怎麼敢說謊,他是警察呀。」
  「你告訴他這是事後假裝的?」
  「當然。」
  「是我拍的?」
  「是的。」
  「你真是笨蛋」我說,「那張照片是我免於被捕的黃皮書。只要他們不知道照片來源
,他們不敢亂動,也不敢把這件事套到我頭上來。現在沒有得玩了,你把你自己雇的一流
偵探推進謀殺案去了,除非他們仍死咬著是你幹的,否則我馬上,立即,就要倒大霉了!」
  我看向這辦公室的出口門,又看向側面的一扇門。「這扇門通哪裡?」
  「一個小房間。」
  「小房間裡有出路出去嗎?」
  「有,有個私人用的樓梯可以下去到廚房。我一面辦公,一面在注意––」
  我已經來不及去聽他下面的話。我經過這扇門,進了一個極小的房間,自小樓梯下去
到廚房,經廚房直向後門。
  我來到一條後巷,巷子很長,兩側有不少發散酸味的垃圾桶。我向巷子上下一看,離
開兩頭的大街一樣的遠。
  我退回廚房,一個東方人廚師在切洋蔥。
  有二、三件白制服及帽子在鉤上掛著。我匆匆戴上帽子,把制服穿上,上去幫他切開
洋蔥來。
  東方人廚師好奇地看我一眼。
  我們聽到聲音,宓善樓的聲音在說:「這次再給我捉住這小渾蛋,我要把他關起來,而
且把開門的鑰匙丟掉。」
  他自樓梯下來,匆匆向廚房一瞥,看到我們兩個在切洋蔥的側影,一陣風跑向後巷。
  我塞二十元錢在東方人廚師制服口袋裡,自己脫掉白衣服,經過廚房走向正門。
  善樓的警車,引擎未熄,紅燈在閃,停在巴氏餐廳正門口。
  我裝做毫不在意地走向路邊,揮手叫計程車。
  停在路側的計程車慢慢發動。終於開向前,讓我坐進去。正要關門的時候,宓善樓自
大門邁步而出。他像美式足球員玩球時一樣撲向我。
  有一招我一直是蠻佩服他的,他的人到時,手銬已經銬上了我的一隻手。
  他說:「你這個狗娘養的同花假順。你這個小不點,大渾蛋!這一次有你玩的了!」
  他用手銬把我自計程車中拖出來。
  門口集結了一小群著熱鬧的人。
  善樓用粗暴的手段制服我,把我塞進警車。
  「你竟敢用假照片來騙我!」
  「照片有什麼假不假?」我問。
  他不齒地大笑。「你故意引我去想,除了這一張之外,尚有一個人一連串的拍了很多
餐廳裡的照片。」
  「你在說什麼呀。」我說。
  「我正在說的」他喊道,「是你偽造的那張照片。擺好了姿勢照的相片。」
  我說:「當然我要擺好姿勢才能照相。我又沒有告訴你這是謀殺案當時照的。我更沒有
告訴你什麼謀殺之夜有人照了五套照片。」
  「你是沒有這樣說。你是讓我這樣想。你是個聰明的小渾蛋。這也是你吃虧的地方,
你太聰明了!這次你聰明反被聰明誤了!」
  我一本正經地說,「我拍這張照片是有原因的。我要讓真凶想,我在重組當天晚上所
發生的一切。我也要巴尼可想我在這樣做。其實,我要拍這張照片還另外有原因的。其他
的照片都在我上衣內口袋中。」
  善樓從我口袋把所有照片拿去。
  「講下去」他說,「聽起來像唱的一樣。我倒很喜歡聽你嗑牙,尤其是當你的牙齒還
都在你牙床上的時候。等一下我和你算完賬,你不見得還會留下多少門牙。」
  我打了一個大呵欠。善樓生氣得要命,一下把他的雪茄咬成兩段。他把不能再抽的雪
茄拋出車窗外,他說:「我知道!你像所有聰明的壞人一樣,自以為可以和用法律和規定來
保護你做壞事,只要我的手碰你一下,你就要大叫我們不尊重人權,要請六個律師來對付
我們。去你的,賴,我不吃這一套。我告訴你,再過十五分鐘,你就會妨害警察公務,因
而我不得不對付你。」
  我什麼也不吭。
  善樓也不再說話,直向警察總局開去。
  過了一會善樓說:「怎麼樣?不唱歌啦?再說點什麼讓我笑一笑吧。」
  我說:「說了也是對牛彈琴,你不會懂的。你只是一意孤行。其實,這張照片是不是你
想像中的那一種照片,並不影響那一天你是不是坐在裡面大喝不要錢的香檳。」
  「那是巴尼可請你們的客。」他說。
  我告訴他:「嘿!巴尼可連三明治也不會請白莎吃。那只是個藉口。他真正要的人是你
!」
  我看得出這下把善樓整住了。
  我說:「我要拍這張照片,因為我要一張那女侍者貝比的彩色照片。除了這個辦法之外
,我沒有辦法照她的相。我使巴尼可和貝比兩個人都相信我的目的是重組謀殺當夜的情況
。事實上,我是要她的照片作為辨認之用。
  「這件武星門謀殺案,你們處理得完全不對頭。到目前為止,你尚沒有動機、你沒有
武星門的背景。你無法找到他的太太。但是,我找到他太太了。」
  善樓把看向路面的眼光,移過來看了我兩秒鐘。「你找到武星門太太了。」他問。
  我輕描淡寫地點點頭。
  善樓揶揄地說:「哇!你找到了。這又是你放在釣鉤上的另外一個餌,想釣我這條魚。」
  「隨你怎麼講」我說,「你自己去破你的案子,看你怎麼破。」
  善樓說:「說吧!你的嘴皮子一向很好,我以前就不止一次被你說動過。」
  我說:「結果呢?還不是每次都在最後,幫你中了個大獎。」
  「那是我自己祖上有德」善樓說,「每次聽你的話,都把自己送進水深火熱的泥坑裡
去。要不是我運氣好,每次能自己努力爬出來,早死了多少次了。」
  我說:「你以為這是運氣好?我們偵探社出售另外一種東西,白莎稱之為腦子。我們是
靠腦力賺錢過日子的。」
  我看得出善樓的心思動搖了。
  「那傢伙的太太又怎麼啦?」他問。
  我說:「扮作武星門太太的是––」
  「扮武星門太太!」他打斷我的話說。
  「當然」我說,「她一定是假扮的,否則怎麼會到現在還不出面呢?怎麼會到現在你
還找不到她呢?事實上,假如你走的路是正確的,你早就已經找到她了。」
  「喔,這樣的,聰明人」他說,「怎麼才是正確的路呢?」
  「信用卡。」我說。
  「什麼信用卡?」
  我說:「她有一張汽油信用卡。她用卡簽字買汽油。」
  善樓把聲音故意提高哈哈大笑。「你以為我們想不到這一點?老天,我們人力多,我
們查過所有汽油信用卡。我們也查到她的簽字。我們也找到她簽字用卡買汽油時的車號,
那車子是用武星門名字登記的。你再說說看,你的偵探工作有什麼特別優良的地方?你又
知道什麼我們不知道的呢?」
  我說:「我有一張簽單是你們絕不知道的。這張簽單加油時,她開的不是武星門的車子
。」
  「那麼是什麼人的車子呢?」
  「巴尼可的車子。」我說。
  「什麼呀?」善樓喊道。
  我什麼也不說。
  善樓把車速減低。「小不點,你給我注意了」他說,「這件案子你不可以掩飾任何證
據。這是件謀殺案,你要是把任何證據占為己有,保證叫你從此沒有得玩。」
  「怎麼一個沒得玩法?」
  善樓思慮了一下,滿意地露出高興的樣子。「小不點,你也有你的見地在。」他把車
靠邊,停下來。他把引擎關掉,仔細看那一套彩色照片,把眼睛眯起來,自口袋中摸呀摸
,摸出一支新雪茄來,開始用嘴去咬雪茄屁股。
  過了一陣,他說:「聽著,小不點,我要好好想一想。我要你暫時把鳥嘴閉上。我曾經
聽過你信口開河,真真假假太多了。不過,有關那張用信用卡買汽油時的簽單怎麼樣了?」
  我說:「可能已經送上去收賬了。不過我的確看到過。我曾經仔細看而且記住汽車的車
號。」
  善樓坐在那裡不出聲,突然向前傾,把引擎點著。他說:「在哪裡?」
  「什麼東西在哪裡?」
  「那加油站。」
  我告訴他:「一直向前。第二個紅綠燈左轉。這裡離開武星門的公寓相當的遠。不過我
曾經一個一個加油站的跑過。」
  善樓自己對自己悶聲地說:「你這個小雜種。」
  我指導善樓來到那加油站。
  我說:「把我手銬拿掉,對你幫忙會大一點。」
  善樓說:「閉嘴,小不點,我在的時候,一切由我負責。這是警察業務。」
  善樓把車開進去,一面下車,一面把警徽和身分證明拿出來。
  「警察」他對正在工作的人說,「這個人你以前見過嗎?」
  加油站的職員看向我,他說:「當然,他來查過信用卡。他是個私家偵探,在查一件信
用卡的竊案。」
  「記得是什麼人的嗎?」善樓問。
  「姓名現在忘了。姓很怪,不是太多見的。」
  善樓把口袋裡貝比的照片拿出來。我偷拍到她站在十三號卡座前的那一張。
  「這女人你見過嗎?」善樓問。
  職員仔細地看照片。
  「要仔細地看,多看點時間沒關係。」善樓說。
  職員把眼眯起來,他說,「等一下––等一下,我認識她。」
  「她是什麼人?」
  「我不知道她姓什麼」職員說,「不過她用汽油信用卡來這裡買過汽油,一次或兩次
。我知道,沒有錯。」
  善樓把照片放回口袋。拿了一張名片交給職員。他說:「你再見到她,或是想起她的名
字,打電話到總局找我,好嗎?」
  「沒問題。」職員說。
  「再想想,能不能記起她的姓名?」
  職員搖頭,說:「客人用信用卡的時候,我們只看他們簽字是否符合。我們不太注意面
貌、姓名的。」
  「我知道」善樓說,「不過人很奇怪,真想想不起來,突然一想又全記起來了。」
  「嗯。」職員說。
  善樓發動引擎,把車子來個回轉。過了兩條街,他把車子停向路邊。他什麼也不說,
不聲不響自口袋拿出一把鑰匙,把我手上的手銬取了下來。」
  善樓很快地把車子開到巴氏餐廳。一路他不斷地猛咬雪茄,把一支未點火的新雪茄尾
巴咬得像把掃帚。他把漏出來的煙草嚼了又嚼。一口口咬爛的煙草被他吐出車窗之外。
  他不再說話。我也不再說話。
  在餐廳門口,善樓把車停妥,他走在前面,直向餐廳的門走進去,他對我說:「跟我來
。」我們直上二樓,去巴尼可的辦公室。
  巴尼可正在辦公室裡。
  他看向我們,臉上顯出驚奇。
  善樓開口問他:「那個叫貝比的女侍,她住在哪裡?」
  巴尼可搖搖他的頭。「我怎麼會知道。」他說。
  「她幾點鐘來上班?」
  「今天她休假。」巴尼可回答。他從宓警官臉上看向我。
  善樓走向前繞過辦公桌,一把抓住巴尼可的襯衣,把他自轉椅上拖起來。他說:「你這
個狗娘養的,她住哪裡?」
  巴尼可嚇得張開嘴巴。「我––你要幹––」
  善樓大喊道:「我問你,她住哪裡?」
  「我告訴過你了,我不知道。」
  「再說一次!我知道你偷偷地和她搞在一起過。要不然她憑什麼要用你的車子時,就
可以開你的大凱迪拉克在市區裡亂跑。老實告訴你,你現在不告訴我她住在哪裡,我立即
把你關起來,看你還說不說不知道。」
  「我太太––」巴尼可說。
  警官說:「去你的太太不太太。這是件謀殺案!」
  巴尼可說:「你放手,我就告訴你。」
  宓善樓把手一鬆,巴尼可被摔回椅子裡。
  巴尼可把衣服整一整,拉開桌子抽屜,拿出一本黑色小本子,打開到一頁,拿給善樓
去看。
  善樓看了這一頁一眼,把本子合起來,放進口袋,對巴尼可說,「走吧。」
  「我很忙」巴尼可說,「我還有個約會,我––」
  善樓喊道:「我要你一起走!」
  巴尼可慢慢地站起來。
  我向宓警官建議道:「像這種場合,你就用得著柯白莎了。」
  善樓說:「像這種場合,我誰也用不到,我要依照警察手冊辦事。」
  我說:「隨你,不過最高法院有的時候對你手冊上所寫的看法不太一樣。」
  善樓生氣地看向我:「從什麼時候起我讓聰明的私家腿子,來教我怎樣做警官的工作了
?」
  「現在!像這種場合。」我說。
  「現在又怎麼樣?」
  我說:「現在,你需要一個私家腿子告訴你該怎麼辦。像現在這樣,你匆匆去她家裡,
不帶搜索狀,你也沒有足夠理由去申請搜索狀,無論你拿到多少證據,你都無法呈庭。但
是,一個和警方無任何關係的私人,要是他發現了什麼證物,你,身為警官,不能不管一
管。這一點你應該比我還清楚呀。」
  善樓看向我,眨著跟皮,等了一下,他說:「有用嗎。」
  「有用。」我說。
  「那我們帶白莎去。」他說。
  我搖搖大拇指,指向電話。
  善樓說:「幾號?」
  我把電話號碼告訴他。
  善樓撥號碼接通柯白莎。
  他說:「白莎,有事要請你親自出馬。我的警車大概––七分鐘可以到你門口。你在門
口等我––沒錯,就在路邊。」
  善樓把電話掛上。
  「我們走吧。」他對巴尼可說。
  巴尼可在下樓時說,「我向你保證一點,挖掘我私人的性生活,對本案不會有好處的
。」
  「用不到你來批評」善樓說,「有用無用我自己會決定。」
  巴尼可生氣地向我攻擊。「我雇用你是叫你保護我的。姓賴的!這是你第二次反咬我
一口了。」
  善樓說:「閉嘴!你笨得要死,你這狗娘養的。要是這小王八蛋想法是對的,可以把你
從水深火熱中救出來,你該跪下來給他磕三個響頭。」
  「讓我太太找到一個藉口,隨便請個律師就可以獅子大開口,要一大筆生活費。」巴
尼可說。
  善樓說:「總比判謀殺罪好得多。再說,你嘴上功夫做得好,警方根本不會漏半點消息
。」
  「嘴巴該有什麼功夫呢?」巴尼可問。
  「給我閉緊。」善樓告訴他。
  我們全部進善樓的警車。善樓開車,用的是自己人不會吃罰單的開法。即使如此,十
分鐘後才見到等得已經不耐煩的白莎。
  「善樓,你要我幹什麼?」白莎問。
  「讓那聰明的小子告訴你好了。」善樓說。用頭向我的方向一擺。
  我說:「那個發現武星門屍體,也就是侍候武星門拿食物進去給他的女侍,叫貝比,她
就是失蹤的武星門太太,警察正在找的亡命人之妻。」
  「他奶奶的!」白莎說。
  「什麼?!」巴尼可喊出聲來說,「這個騙人的小––」
  「閉嘴,巴尼可」善樓說,「讓他講下去。」
  我說:「目前可以證明她的只是一種推理。警方不可能申請到搜索狀。直接進去的話,
無論弄到什麼證據都不能提出來呈庭。假如一個私家偵探,自作主張去搜查,又發現有價
值的證據,警方就可以採用和警方毫無關係的老百姓所發現的證據。」
  「誰是老百姓?」善樓說。
  白莎咕嚕了一下,靠向後,結結實實坐在車椅裡。
  善樓打開警笛。我們大家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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