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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littledic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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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月關]步步生蓮(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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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30 00:57:37 |只看該作者
第091章 及時雨老柳

    挖河修渠的工作是乏善可陳的,清早起來,吃過早飯,就是督促一幫壯漢挖掘河道,移栽堤柳。中午加了一餐,吃過午飯,還是掘土挖河,枯燥的很,可是有了羅冬兒這個養眼的小姑娘在身邊,本來枯燥的生活就變得有趣了。

    這裡的土壤肥沃鬆軟,挖掘起來並不吃力,那河道挖掘進展很快,州府負責水利的官員巡視至此時,對甄保正很是褒揚了一番,甄保正受寵若驚,送走了上差,站在堤上咬了半天牙根,仔細盤算了一遍又一遍,終於決定出點血,從自己剋扣的工錢裡再撥付一些給這些苦力,於是高聲宣布:“大傢伙兒給我卯足了勁兒幹活,甄大爺不會虧待了大家,每人每天,再加兩文錢的工錢!”

    不知由於金錢的力量,還是由於有羅冬兒這個養眼的小姑娘在一旁,反正大傢伙兒的干勁是更足了。甄保正便在一旁暗罵:“這幫鱉犢子,多加倆錢兒,就美得鼻涕冒泡了。真是一群土包子……”

    在丁浩看來,卻如某位大智先賢所說,男女搭配,幹活不累。有羅冬兒這麼個宜喜宜嗔、嬌美可人的小姑娘在身邊,他明顯感覺幹活不累了,幹勁更高了,想必……大傢伙兒也是同樣的感覺吧。

    丁浩對羅冬兒的好,所有人都看得出來。丁浩對大家很好,不剋扣工錢、伙食上不做手腳,每日進度完工,就體貼地招呼大家歇息進餐,對誰都客客氣氣的,從不擺管事架子,上上下下的人對他自然也就親近得多,再加上大傢伙兒畢竟同情羅冬兒的遭遇,討厭董李氏的跋扈,對他們的事也是樂見其成的。

    離開了董李氏的視線範圍,不用每天回家受她欺凌,羅冬兒本來活潑的天性,也像這春天的草木一樣蓬勃生長起來。每次丁浩對她呵護體貼後,隨後迎來的村民們善意的打趣,雖惹得她小臉紅撲撲的半天消褪不去,可是窘迫越來越少,每次受人打趣,心裡甜滋滋的感覺倒是越來越濃。

    羅冬兒是個小寡婦,而且是一個很俊俏的小寡婦,平常出門,少不了要被村中漢子調笑幾句,可是現在有丁管事在,大家雖然還是開她的玩笑,但是恭維、祝福的意味明顯比往昔的調笑戲弄要多,這種尊敬和愛護的感覺對羅冬兒來說,是自她嫁入丁家莊從未體會到過的。而這種改變,完全來自丁浩。

    雌性傾慕雄性的是什麼,不就是這種安全感麼?冬兒那一顆芳心呀,正在不知不覺間一天天淪陷,於是她數星星的日子也就越來越多了。

    數來數去,她那兩隻剛剛洗過的黑葡萄似的大眼睛便顯得越來越大、下巴卻有些越來越尖,腰間的衣帶子似乎也越來越肥……

    相思令人瘦,她和丁浩雖近在咫尺,朝夕可見,但是多年積威之下,董李氏在她心底,仍如一座永遠不可翻越的高山,令她的心不敢逾雷池一步,甚至不敢有一點禁忌的幻想。

    愈覺丁浩情重,她便愈發覺得彼此的距離是那般遙遠,永遠也無法靠近。於是輾轉反側、衣帶漸寬,也就在所難免了。

    可是,那難得的溫情和受人呵護的感覺,是那麼令人難捨,她寧願這條河一直挖下去,挖到地老天荒,那麼她便可以在這堤上,永遠享受那痛并快樂著的感覺……

這天還沒到晌午,柳十一忽然乘著一套馬車來了,駕車的居然是臊豬兒。柳十一穿著一襲黑色緞料的絲袍,後邊跟著兩個跟班,這倆人兒是兄弟倆,哥哥叫王羽、弟弟叫王翊,是一家破落戶兒,因為兄弟二人識得字兒,於是投入丁府做了家僕後,便漸漸成為柳十一的左右手。二人畢恭畢敬地跟在柳十一背後,柳十一背著雙手,漫步堤上,指指點點,品頭論足,真是派頭十足。

    丁浩此時正捲著褲腿兒在前邊指揮施工。如今河道正經過一條小河,本來這種連接現成河道的地方,由於已經有著天然河道的基礎,挖起來更快一些,只須拓寬挖深就成。不過這條小河本來就有水,如今雖堵住來源引向他處,但是河道淤泥又粘又厚,一鍬下去,泥土粘連,反而不及普通泥土好挖,這一來一天的進度反不及以前快速,甄保正剛剛受到上差嘉獎,見此情形心急火燎,整日與丁浩在前邊督工。

    聽說柳十一來了,丁浩急忙扔下鍬向後邊趕去。遠遠的他就看見柳十一站在堤上,正指著河道說些甚麼,旁邊有兩個河工跟他說著什麼。一見丁浩走來,那兩個河工便調頭離開了。

    這些河工都是柳十一敲定的人,丁浩早知其中必有他的耳目,不過他在堤上的一舉一動並不想向柳十一隱瞞什麼,也沒有必要隱瞞什麼,所以見了這一幕,丁浩只是一笑,絲毫沒有放在心上,而是很坦然地走了過去。

    “柳管事”,丁浩上前拱手施禮,柳十一仍然負手而立,目光從正在坡下灶旁忙碌的羅冬兒身上徐徐抽回,矜持地一笑:“小丁啊,進度不錯嘛,河道挖得又深又寬,河提砌得齊齊整整,瞧瞧,這整理好的河段連柳樹都栽好了,嗯!比起我當年來也不遑稍讓,真是後生可畏呀,哈哈…… ”

    丁浩略怔了怔,這傢伙怎麼突然變成這副嘴臉了?

    他狐疑地看著柳十一,輕輕笑道:“還成,這不都是柳管事向小弟多加指點的結果嘛。對了,柳管事今兒怎麼有空過來?外院兒最近很空閒麼?”

    柳十一曬然一笑,矜持不語,他身後的王羽立即把下巴一翹,得意洋洋地道:“柳爺如今不再管外院兒的事了,楊夜楊頭兒已被提拔為外院管事,柳爺如今是九爺的副手,兼著內院兒一些差事,還有五家解庫的巡察。”

    丁浩一怔,這不就是自己的繼任?內院副管事,名頭上雖有個副字,卻比外院管事的職權範圍要高的多,他如今是內院副管事,那整個丁家的管事裡除了雁九,他就是第二號人物了,難怪現在笑的這麼不自然,那張驢臉都不知道該皺起來還是該拉長了。

    丁浩不以為意地笑道:“哦?原來柳管事高升了,恭喜恭喜,若不是這堤上沒有酒樓茶肆,今兒就得讓你請客才是。”

    柳十一擺足了譜,本想看到丁浩失望頹喪的表情,不想他卻是寵辱不驚,平淡若水,不禁大失所望,也就淡了顯擺的念頭,無趣地擺手道:“什麼升不升的,不都是給東家辦差的人嘛。小丁啊,如今內外差使,我都管著些,這修堤事關田地的收成,老爺很是關切,今日派我來,就是看看修建的進度、修得妥不妥當,回去也好禀報老爺得知,你是不是帶我四下走一走啊。”

    “那是自然,柳管事,您請……”丁浩笑容可掬,不慍不惱。柳十一把頭一揚,毫不推辭地頭前行去,他的兩個跟班立即緊隨其後,倒把丁浩擠在了最後面。

    丁浩搖頭一笑,這樣更好,懶得與這得志小人客套。追上來的臊豬兒見了這一幕可看不下去了,他漲紅著臉對丁浩道:“這個老東西,如今不是你放他一馬時的模樣了。你看他得意洋洋的樣子,有什麼大不了的,他這差使,還不是你曾經幹過的。那時也不見你這麼擺譜。咱都要走的人了,你何必在他面前裝孫子,應該訕他一訕。”

    丁浩微笑道:“裝孫子怎麼了?哪個爺爺不是從孫子輩兒過來的?豬兒,你記著,該裝孫子的時候就得裝孫子。明明是孫子,偏要裝爺爺的人,人家寵你時就逗你玩玩,不喜歡了,一腳就把你踩下去,你想當爺爺,偏叫你當孫子,這輩兒永遠也長不上去。咱們又不是鬥雞,若非必爭之事,何必與他計較,把他唬弄走就完了。”

    丁浩話音剛落,就听前邊甄保正扯著公鴨嗓子道:“老柳今天不走了?那敢情好,我這就叫人準備準備,今兒晚上,咱們好好地喝一頓,慶祝你高升內院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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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步生蓮‧第二卷 小荷初綻 第092章 擄人


    柳十一此番來到河渠工地,自然要賣弄一下,雖說河道修得齊整,但是要成心挑毛病,那也容易的很。

    丁浩不是視名利如浮雲的有道高人,否則何必還在紅塵中打拼?但是他既志不在丁家,那麼在丁家做事只要對得起本心就好,也不在意他對自己的成績是褒是貶了。

    丁浩的態度令柳十一有點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覺,空落落的渾不著力。而丁浩但笑不語,但讓甄保正有些看不過眼去,一直在旁為丁浩表功。他與柳十一素來友好,柳十一倒也不便太過拂了他的面子。

    他們來到河上時,見河工們正一身泥水地在河道中奮戰,但是那河道又是湯又是泥,使那些簡單的挖掘工具效率很差,河工們叫苦連天,挖掘進度極其緩慢,柳十一見了不禁皺起眉來。

    甄保正見他神色,訴苦道︰“老柳啊,我們挖掘的速度一向很快,就只在這里出了岔子。這河道清淤著實不易,河工們已經盡了全力,想要再快,除非增加人手,否則,神仙也沒辦法。”

    柳十一撇撇嘴道︰“你燒上無數高香,神仙又怎會理會你修渠的凡事?這河道……可是州府一早劃定了的?”

    “是啊。”

    “即如此,那你們早便知道河道至此,要連接一道現成的河流,自該想到河中淤泥松軟是不好挖掘的,那麼為何不早做綢繆,提前就把河水斷開?既未早做打算,那也罷了,如今斷開了河水,河泥松軟不易挖掘,那何不跳過這段河道,暫且繼續向前挖掘呢。如今天氣漸熱,河水一斷,只消幾天工夫,這里的淤泥就會裂成一塊塊泥巴,那時你們再回頭清理這段河道,豈不省事的多了?”

    “著哇!”甄保正大喜過望︰“老柳你一語驚醒夢中人吶,我和小丁都被這條河相住了,絞盡腦汁只想著如何把它清理出來,偏生這麼簡單的法子卻未想到,哈哈,我這就叫民壯們停工,暫且越過這一段去。”

    丁浩听到這里,臉上也是一熱。清理河道遇阻時,他也竭力想過許多辦法,但是每個辦法都是從如何解決挖掘淤泥的困難上著手,但是他這方面的知識極其有限,想的最多的就是依靠機械力。可他就算前生是個挖掘機設計師,以現在的客觀條件,他也造不出一台能用的機器來。誰想到,柳十一一句話,便省了他們的大力氣,其實這法兒實在沒甚麼高明之處,但卻不是每個人頭一回做事都能瞻前顧後想的周全,若無前人傳授經驗,全憑自己摸索,少不得要多走幾條彎路才悟得出來。

    他瞟了柳十一一眼,心道︰論到適應這個時代的做事經驗和竅門,看來我還有許多需要向別人學習的地方啊。

    是夜,柳十一就留宿在了工地上。甄保正盡其所能,利用現有條件拾掇了幾道小菜,還叫人上山打了只野雞,采了些鮮蘑菇炖上,並把自己帶來的一壇子老酒拿出來,邀來丁浩,一起為剛剛榮升內院二管事的柳十一祝賀。

    柳十一坐到酒桌上時,便沒了白天頤指氣使的態度,再受人幾句恭維,就更是滿面春風起來。丁浩話不多,只是敷衍著喝了幾杯,看在甄保正眼里,便覺得丁管事被人搶了重要差使,這是心中郁悶。

    在甄保正看來,丁浩實在難過年輕,論為人處事、閱歷經驗,實難與柳十一相比,縱不論他甄揚戈與柳十一的私交,單是持公而論的話,柳十一和丁浩彼此換個位置也是應該的。丁浩能年紀輕輕成為管事,已經證明了他的本事,再熬幾年把資歷熬上去,他在丁家還是前途無限的,年輕輕的大可不必想著一步登天。于是便向他殷勤勸酒,柳十一似乎也放開了姿態,向他頻頻舉杯,丁浩隨意應付,這酒卻也沒少喝了。

    明月高升時,丁浩有些乏了,便推杯告辭,柳十一虛攔幾番,便笑容滿面地送他出帳,眼見他腳下微虛獨自離去,便向自己的跟班王羽使了個眼色,然後拉住也想告辭離去的甄保正,笑嘻嘻地把他拖回了帳蓬。

    隨著河道的掘進,河工們的帳蓬也是隨時沿河道向前移動的,今天得柳十一授計,甄保正令他們暫且跳過這段剛剛斷流的河道向前挖掘,晌午的時候帳蓬便也隨之向前挪動了。因為幾處鍋灶正在煮飯,是以鍋灶、幾個廚娘的帳蓬以及甄保正、丁浩、柳十一等幾位大小管事的帳蓬仍留在原地。這一來兩處營地隔著一二里地,這里就清靜了許多。

    四野寂寂,天上一輪明月清冷,草叢中蟲鳴唧唧,一派靜謐幽雅。略帶幾分酒意的丁浩獨自行走,竟未注意後面悄悄地摸上兩個人來。

    走著走著,丁浩忽地站住腳步,朝四下看了看,悄悄尾隨過來的兩個人立即靈巧地伏進了草叢,丁浩看看四下無人,便站穩腳根,解開袍子,在野地里方便起來。那兩人一見,互相打個手勢,又像狸貓一般輕輕地迫近了來。

    丁浩解了手,剛剛系好袍子,正要轉身離去,忽地眼前一黑,他還未反應過來,頭上又挨了一下狠的,頓時就昏頭轉向地倒了下去。

    此時,羅冬兒與幾個廚娘還沒有睡,待柳管事喝完了酒,她們還要去收拾碗筷的。微弱的燈光下,四個婦人坐在那兒一邊縫補著衣裳,一邊嘮著家常。幾個大嬸兒家長里短的嘮著,說著說著就聊到了羅冬兒身上。幾個大嬸兒對那位刁橫的董李氏都有些打怵,本來不會談論董家長短,不過這地方就這幾個人,平常又是見慣了丁浩對羅冬兒的親近和河工們的談笑,便也沒有忌諱地談論了起來。

    “冬兒呀,說實話,丁管事人真的不錯,這孩子雖說打小呆一些,可是一直是個本份老實的好孩子。如今受了狐仙點化,通了心竅,說話辦事兒更是沒得挑。他如今是丁家的管事,多麼出息的人?”

    羅冬兒紅了臉,低下頭去不吱聲兒。

    另一個大媽便道︰“當然啦,如果你願意為夫守節,大娘也不該說這樣的話,可你嫁進董家時才多大的人兒,董家那孩子瘦骨伶仃天生的藥罐兒,娶你過門兒時就像個沒長開的童子,你們兩個能有甚麼情意?你那婆婆待你又是這般刻薄,雖說她的刁橫村里聞名,她娘家兄弟叔佷眾多,沒人敢招惹她,可那也得分誰,丁管事是什麼人?那可是丁家的管事爺,他要是娶你,董家敢上門招惹?”

    “這話在理兒,”第三個婦人便湊趣道︰“說起來,就算你想再嫁,整個丁家莊里也就只有丁家的管事爺娶你,才不怕她董家打上門來。你就說吧,浩哥兒論身份,那是體面的。為人品性,更沒得挑;論年紀,也般配的很,他這麼稀罕你,真要嫁過去,準疼你,你年輕輕的,真打算這麼過一輩子?就不說有那麼個刁婆婆,也不易熬呀。”

    羅冬兒被她們說的心煩意亂,背轉了身子,忸怩道︰“幾位大娘,這說的好好的,怎麼嘮到我身上了,咱不說這事兒成不?”

    一個大嬸兒道︰“冬兒啊,人家浩哥兒對你熱誠的很,你這麼不言不語的,倒底是個啥章程,給人家回個話兒總應該吧?人家丁管事可是連老劉家的黃花大閨女都不要,巴巴的就想娶你過門兒,配不上你?你可得想好嘍,錯過了這個村,可就沒有這個店兒了。”

    羅冬兒想起自己婆婆的凶悍,董家幾十號男丁的勢力,心頭便是一寒,再听大嬸說起劉家姑娘,那黃花大閨女幾個字一落入耳中,頓時自卑自憐起來︰“是啊,我攤上這麼個惡婆婆,又是嫁過了的婦人,怎配上得人家丁浩。丁浩,听說跟縣尉老爺、廣原將軍,那都是熟絡的人物,真要嫁去,沒得污了人家的體面。再說我那婆婆若知道我有心再嫁,還不活生生打死了我……”

    想到這兒,那眼淚便在眼眶里打起了轉轉,心中失神,手下的針一下子扎在指肚上,疼得她“哎呀”一聲叫,一顆殷紅的血珠便沁了出來……

    “怎麼著了,你這丫頭,咋背著燈兒縫衣服……”一個大嬸兒忙摞下衣服走過來,就在這時,門口一聲咳嗽,柳十一的跟班兒王羽逛了進來,拖著長音兒道︰“這都沒睡吶?”

    “哎喲,是不是柳大管事喝完酒了,我們這就去拾掇拾掇。”另外兩個大嬸兒忙站起來。

    “不急,不急。我們柳爺跟甄保正聊得正投機呢,董家小娘子,柳爺說你廚藝好,讓你再給拾掇倆錢,我看你也別跑來跑去的了,兩位爺喝的都有些高了,你就在那看顧一下。”

    “哦,奴家這就去。”羅冬兒連忙摞下衣服,跟著他出了帳蓬。

    羅冬兒到了柳十一住處,又炒了兩道青菜,把野雞炖蘑菇也熱了熱端上去,便在門口一個小杌子坐下來。柳十與甄保正剛聊到興處,見她動作,便道︰“董小娘子,你坐在那兒做什麼?”

    羅冬兒站起身道︰“奴家在這里照應,方便隨時取熱食物。”

    柳十一擺手道︰“夜深人靜,你一個婦道人家多有不便,我與甄保正還有許多話說,這一遭酒要飲上許久,你先回去吧。”

    羅冬兒應了一聲,返身便往外走,守在門外的王羽、王翊兩兄弟對視一眼,臉上露出一絲陰笑,王羽輕咳一聲道︰“董小娘子,我送送你吧。”

    羅冬兒應了一聲,道了謝後走在前頭,就著月光小心地辯識著道路,剛剛走出幾步,王羽看看左右無人,便猛撲上去,一把捂住了羅冬兒的嘴,羅冬兒驚得魂飛魄散,使勁掙扎,旁邊王翊也躥上來,用一條毛巾勒住她的嘴巴,捆住她的雙手,便將她裝進一條麻袋,二人抬起麻袋,一溜煙兒地潛進了靜謐的月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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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3章 整人,得從男女關係上說事兒

    丁浩抬頭看著天上的月亮,臉上一片茫然。
這裡是半山腰,距他駐營處隔著能有三里地,在這破廟裡拼命叫喊也沒人聽得見。破山神廟的屋頂已經露了,月光從房頂傾瀉下來,正好投注在他的身上。他被雙手反綁在被蟲蚊啃咬得滿是疤痕的木柱上,困惑地打量著四周,不明白是誰把他拖到這兒,目的何在。

    為財?

    不可能啊,哪個不開眼的小賊跑到這種荒山野地裡打劫?

    為色?

    丁浩心頭一陣惡寒。

    他之所以還有這種閒心打趣自己,是因為他猜測對方的目的不會是想要他的命。否則在山下就殺了,何必累個半死把他抬到山神廟來。可是既不想殺他,就更叫人想不通了,那兩個蒙面人把自己綁在這兒,也不提什麼條件,怎麼轉眼就跑得不見人影兒了呢?

    丁浩正在想是不是某些看自己不順眼的傢伙惡作劇,只是打暈了他,在破廟裡綁上一宿嚇嚇他出氣,就听一陣沉重的腳步聲響起,那兩個青巾蒙面的男人又抬著一隻麻袋進了破廟,看那麻袋中拼命掙扎的動作,應該也是一個人。

    那兩人走到丁浩身旁,解開麻袋便拖出一個女人,二人解開她手上繩子便要往柱上綁,丁浩看清那女人模樣,不禁驚叫道:“董小娘子? ”

    羅冬兒只當王羽王翊兩兄弟把她擄走要對她有所不軌,驚得手腳酥軟,駭得心驚肉跳,待見丁浩卻也是一呆,失聲叫道:“浩哥兒!”

    丁浩驚疑不定地轉向那兩人,厲聲道:“你們是什麼人,為什麼把我們綁到這兒來?”

    羅冬兒急聲道:“浩哥兒,他們是柳管事身邊的那兩個下人。”

    “甚麼!你們是王羽、王翊?”丁浩大吃一驚。
那兩個蒙面人遲疑了一下,其中一個便拉開面巾,嘿嘿冷笑道:“認出來爺們又能如何,爺們蒙面,只是怕萬一撞上別人,至於你們……嘿嘿,嘿嘿……你們還是自求多福吧!”

    丁浩藉著月光一看,認得他果然就是柳十一身邊的跟班王羽,不禁又驚又怒:“是柳十一叫你們來的?你們倒底要幹什麼?”

    雖說羅冬兒身子輕盈,可是抬著上山,她又一路掙扎,王羽王翊兩兄弟也是真累壞了,此時哪有閒心搭話。網 二人嘿嘿一笑,也不搭話。二人把羅冬兒胡亂綁在丁浩身旁,這才一屁股坐在旁邊一根從房頂塌下的大樑上,呼呼地喘著粗氣歇息。

    稍稍喘勻了氣兒,王羽沒好氣地罵道:“他媽的,為了成全你這對狗男女,可把我兩兄弟累壞了。”

    王翊站起來晃到他們面前,笑道:“爺們把你們兩個送作堆兒,讓你們男歡女愛,好生快活一晚,不知你們兩個想怎麼謝我們吶?”

    說著他輕佻地在羅冬兒的臉蛋上捏了一把,羅冬兒狠狠地扭過頭去,王翊心癢癢的還想調戲她,一隻賤手便探向羅冬兒賁起的酥胸,王羽在一旁咳嗽一聲,王羽被大哥提醒,這才記起柳管事交待過,絕不可順手牽羊佔那羅冬兒的便宜,便嘿嘿一笑,訕訕地收了手。

    二人坐在那兒又歇息了一陣,恢復了體力,便在破廟裡忙碌起來。他們在殿中生起一堆火,又抬過一塊破案板豎在一旁,盡量擋住火光。隨後又在不遠處鋪了一片雜草,這才重新把蒙面巾係好,返身出了大殿,把那山神廟的破門也輕輕掩住。

    見了他們這樣詭異的舉動,丁浩更有些摸不著頭腦了,羅冬兒在丁浩身旁怯生生地問道:“浩哥兒,他們……要對咱們怎麼樣?”

    “不是說要把咱們送作堆兒麼,這麼綁著,如何快活?”丁浩一面調笑,一面側耳聽著外面動靜。

    羅冬兒本來怕的要死,聽他說的不是好話,不禁又羞又氣,窘的別過臉去,不過被丁浩這麼一逗,她恐懼的心情倒是淡了許多。

    門外,王羽王翊兩兄弟把門掩好,躡手躡腳地走到破山門前,暗中立時跳出兩個人來,身形高矮乃至胖瘦與他們兄弟倆都差不多,打扮更是一模一樣,臉上也系著蒙面巾。

    雙方都不說話,只是互相做了幾個手勢,王忌王翊兩兄弟便悄沒聲兒地向山下掩去。那兩個蒙面人對視一眼,輕身走到山神廟大殿門旁,往左右一站,蒙面巾拉下,便含糊地模仿著王羽王翊的口音唱起了雙簧。

    “嘿嘿,不知死活的東西,得罪了咱們柳管事,還有你的好兒?”

    另一個陰陽怪氣地道:“這深更半夜的,咱們在這把門兒喝西北風,人家和那水靈靈的小美人兒你挨著我,我挨著你,親親密密抱做一堆,這等艷福還叫不好?”

    “哈哈,你羨慕?羨慕換你上呀。”

    “嘿,我可不敢,過一會兒,柳爺帶著人找上山來,看見一對狗男女抱在一起,嘖嘖嘖,我還要不要在村子裡待著了?光是那唾沫星子就能把人活活淹死,我能一輩子把頭埋在褲襠裡見人。”

    這話一說,羅冬兒頓時臉色慘白,身子簌簌地發起抖來。只要是個要臉兒的,誰受得了這樣的侮辱?想想都讓人魂飛魄散。

    丁浩的臉色也變了,他追求羅冬兒,那沒問題,誰也不能指摘他什麼。可是,這個時代是重名份、講名份的,是講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兩個人沒有名份,卻被人發現在一起鬼混,那是什麼名聲?他可以不在乎,但羅冬兒受得了麼?

    不對!丁浩定了定神,忽地想到了問題所在:他們把我們綁在這兒,就算別人尋上山來,誰會相信我們這副樣子是在偷情的?柳十一……不可能蠢到這種地步,莫非他還有後著?

    丁浩剛想到這兒,就聽外面一人道:“二哥,看緊著點兒,待山下亮起的火把往這邊尋人時,就給他們把藥灌下去,趁著他們手足無力,再扒了他們的衣裳,然後迅速離開,可別讓人把咱們抓個正著。”聽這稱呼,他該是王羽了。

    王翊便道:“我知道,大哥,那藥沒問題吧,可別吃死了人吶?”

    王羽不屑地道:“瞧你那膽儿,柳爺交待過了,這藥跟蒙汗藥差不多,只是量小一些,能讓人麻痺片刻,咱們手腳要利索點,時間拿捏得好的話,柳爺帶人趕到時,他們正好恢復體力,縱然晚到片刻,他們想要穿戴齊整逃出這兒怕也來不及,那時候……哈哈,上百雙眼睛瞅著,他就是說得天花亂墜也沒人信他了。”

    羅冬兒越聽越怕,想像自己赤身露體,被百十個男人看著的羞恥模樣,只恨不得馬上死了才好,那張小臉駭得慘白一片,再無半分血色,就連那呼出的氣息都覺得涼涼的。

    丁浩聽清他們的計劃,心頭也是巨震。如果真如這兩人所說,那他和羅冬兒是真的百口莫辨了,就算他有蘇秦張儀之才,說破了大天去,也休想再讓人相信他們不是在此合姦偷情。

    整人,得從男女關係上說事兒,這是自古至今顛撲不破的真理。縱然捕風捉影,自也有人發揮群眾智慧,給你編得有鼻子有眼,讓人信之無疑,何況讓他們親眼看見二人摟抱在一起?多少官吏名士也因為這種事被整得有口難辨、狼狽不堪。想不到我竟會栽在這麼粗俗鄙陋、卻屢試不爽的計謀當中。

    柳十一難道不怕我把他與董李氏偷情的事兒抖露出來?是了,我被抓個正著,就算有臊豬兒作證,那時還會有幾人相信我的話?必然以為我是報復他才胡亂攀咬了。

    丁浩心亂如麻,忍不住低聲喚道:“董小娘子……”

    羅冬兒沒有作聲,丁浩扭頭向她看去,清冷的月光從破敗的廟頂凝成一束投射下來,正映在羅冬兒姣好的俏臉上,她花容慘淡,雙眸凝滯,似乎已完全失去了光彩。

    丁浩低低地又喚一聲:“董小娘子……”

    羅冬兒身子一震,兩行清淚簌簌地流下來,兩頰沾淚,惹人憐惜。

    丁浩澀聲道:“我實未想到……,柳十一會用這般陰險的計謀害我。我是不怕的,大不了丟了這管事職位一走了之,可你……你該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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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4章 小娘子乃是性盲?

    羅冬兒臉上一片慘淡,出神半晌,她才淒然一笑,喃喃地道:“這一世,我活的本就不快活,縱是死了也沒有甚麼好怕的。不過就是一死罷了,我想開了,死了吧……死就死了吧……”

    丁浩怒氣上湧,喝道:“至於麼,這是要命的罪過不成?”

    羅冬兒慘笑道:“這不是要命的罪過嗎?”

    丁浩呆了呆,忽地說道:“莫不如……你跟我走吧,咱們遠走他鄉,離開這兒,管他們流言蜚語,說三道四。”

    羅冬兒抬起眼睛,仔細地打量著丁浩的臉龐,最後目光與他痴痴交接,輕聲說道:“浩哥兒,這些日子,你對奴家如何,奴家又不是一塊木頭,心裡如何不知?自從奴家八歲時……爹爹過世,這許多年,最快活的就是這幾天……。奴家感你的情兒,可是……奴家不能走,人活著,不就圖個名聲兒?奴家要是走了,這一輩子都脫不了這污名兒,連我死去的爹娘都要跟著奴家蒙羞……”

    丁浩急道:“那你想怎麼樣?”

    “我……”羅冬兒痴癡想了一陣,神色漸漸堅毅起來:“我去死!縱然百口莫辯,奴家也要以死明志!人欺我,天不會欺我,我豁出這命來,總會有人信我……相信奴家是冤枉的。”

    “別人信與不信,就那麼要緊?冬兒,你根本不必理會別人的閒言碎語,別人誹你謗你,何必放在心上,你是為親近你的人而活,還是為那些不相干的人而活?只要離開這兒,管他們說甚麼,我們眼不見心不煩。你不是信命認命嗎?他們用這樣的手段對付我們,何嘗不是老天要給我們一個機會在一起?跟我走吧, ”

    羅冬兒迷離的眼神痴痴地看著丁浩,噙淚輕輕搖頭:“那樣的話,奴家真是死都沒得辨白了,九泉之下也沒臉去見爹娘。奴家……奴家今世欠你的情,來世再還你!”

    她慘白的臉上慢慢升起一團紅暈,兩顆眸子也變得又黑又亮:“浩哥兒,來世,冬兒嫁給你,做你的娘子,侍候你一生一世。”

    “屁!”丁浩沒被這番話感動,反而氣得差點背過氣去:“人死如燈滅,哪有什麼來世,看你長得靈秀,怎麼……生了個榆木疙瘩的腦袋!”

    羅冬兒見他關切焦急的模樣,心中為之感動,眸中便漸漸漾起一抹溫柔,她忽地抬起下巴,竭力湊近了丁浩,壯著膽子在他唇上飛快地一吻。

    輕輕的一下觸碰,芳唇的柔軟一觸即逝,丁浩一下子愣住,羅冬兒看見他的表情,眼光忽地轉開,螓首低垂下來,紅暈漸漸籠罩了臉頰,嬌羞無邪。

    抱定了死的念頭,她反而放開了,微微低著頭,她一字字很清晰地向丁浩表白著:“浩哥兒,你不信來世,冬兒信!冬兒相信,人,一定有來世,來世,冬兒願意做你的娘子,你要不要、嫌不嫌?”

    羅冬兒說完了不見丁浩回答,便又慢慢抬頭,眼光一轉,恰與丁浩目光一碰,那臉上本已褪下的紅暈突然又泛上來,那雙眼睛似乎想要躲閃,可是眸光流轉,只游移了片刻,便勇敢地與丁浩對視起來,再不離開片刻。

    丁浩凝視著她,感受著她心中的綿綿情意,忽然竭力地湊近過去,擠著她軟綿綿的身子,俯身向她櫻唇湊去。他是被反手綁在柱上的,不比羅冬兒只被雙手貼身胡亂綁住,要移動一下很是困難,可他不顧腕上越勒越緊,越勒越疼,只想親她一下,疼她一下。

    羅冬兒的身子顫抖起來,但她沒有躲閃,眼見丁浩越湊越近,她的呼吸漸漸急促,雙眼沒有閉起,反而越睜越大,俏臉上,綻起了兩張桃花……

    那張臉越來越近了,都已感覺得到丁浩的噴息,因為太近,羅冬兒已無法睜著眼看他,她自然而然地閉上眼睛,屏住呼息,正想嚐嚐跟男人親嘴的味道,忽聽“啊”地一聲驚呼。

    羅冬兒急忙張開眼睛,就見丁浩已縮回頭去,眼中閃著驚喜莫名的光茫。

    羅冬兒被他看得大羞,身子都有些酥軟,不禁垂下粉頸,低低問道:“怎麼了?”

    丁浩側耳聽聽殿外動靜,王羽、王翊兩兄弟他以前也不熟,如今看來倒是一對話嘮子,一刻兒功夫那嘴都不帶歇著的,兩個人東拉西扯,已經說到回去之後得了柳爺賞賜,要去哪裡尋個中意的粉頭快活快活,說得性起,淫笑不已,並沒注意殿內動靜。

    丁浩強抑激動,低聲道:“冬兒,不要聲張,我有辦法脫身了。”

    “什麼?”羅冬兒雙眼霍地大張,滿臉驚喜之色。

    丁浩看看殿外,小聲道:“在我'懷揣'之中有把刀子,是藏在一截黃楊木棒中的,你試試靠近些,看看能不能幫我把它掏出來,快一點。”

    古人的口袋都是藏在衣服下面的,重一些大一些的東西,他們放在背囊、褡褳裡,輕便而貴重的細軟之物則放在'袖袋'中,故而古人形容一人清廉,有兩袖清風之說,喻示他袖袋中不藏財物。有些需要時常隨身攜帶,卻又非貴重的物品,就放在'懷揣'裡。

    由於古人所穿的衣服大多交領,交領服的兩襟於胸前相交後,需在腰際間繫帶。於是在胸前相交的兩個衣襟與束帶處的懷中位置,就形成了一個口袋,這就是“怀揣”,這個口袋相對較大,可以放一些稍大的物品。丁浩那日收了臊豬兒送他的那柄契丹小彎刀,就順手放進了'懷揣',方才丁浩竭力扭動身子,想去親吻羅冬兒,'懷揣'中的刀子頂在小肚子上有些生疼,讓他一下子想了起來。

    丁浩往羅冬兒身邊湊了湊,急促地道:“快,東西就在我的'懷揣'之內,我雙手反綁動彈不得,你試試盡量把手探進我懷裡,夠出那柄刀來,這是我們唯一的機會了。”

    羅冬兒見他說得急切,不敢怠慢,也急忙向他迎湊過來。可羅冬兒雖是被麻繩一圈圈綁在柱上,雙手是自然下垂的,要把手臂屈抬起來也是難如登天,手臂向上抽起時勒得手腕生疼,好不容易將手臂插入丁浩懷中,腕上肌膚已蹭掉了一層皮。

    羅冬兒頭一次將手探入男子懷抱,臉上也覺發燙,可是這種緊急關頭,哪裡還顧及許多,只是那繩索掙脫不易,手雖探進他懷裡卻摸得不深,情急之下只得竭力靠近。

    小妮子的嬌軀柔軟而富有彈性,微微側身探手入懷時,那玉碗兒般倒扣胸前的一隻乳丘便在丁浩臂上摩摩擦擦,把個羅冬兒臊得臉上快要著了火。

    丁浩睨著人家一張桃花面羞不可抑,嫵媚如水,身上被那嬌軟可人的身子擠擠磨磨,一隻小手在自己腹部摸來摸去,雖在這樣緊急的情況下,可是下體竟然有了反應。

    男人處於緊張的時候,要麼很難起性,要麼只要稍稍起性兒,那處要害充血的速度就特別的快。如今丁浩就是這樣,他越想平靜,那話兒偏偏越是勃勃騰起,直挺挺的緊貼小腹,持續高漲,反复破新高,就是不肯回調,把個丁浩弄得滿臉尷尬,只得咬著牙根兒忍耐,裝做渾沒半絲異樣,抱著一絲僥倖,希望那還隔著兩層衫子的物件兒不會被羅冬兒摸到。

    羅冬兒紅著俏臉在他懷中一陣摸索,臂上的繩索慢慢向上一滑,攸地滑到了臂彎之間,這一下那半截手臂得到了自由,倏地一下貼著丁浩的小腹滑了下去,指尖輕輕一碰,丁浩不由一顫,還未張口說話,羅冬兒便如獲至寶,一把攥住了那根堅硬如鐵的要害之物。

    丁浩倒吸一口冷氣,暗道:“完了,羅冬兒一聲尖叫,就得把王羽兄弟倆招進來,我二人哪裡還有脫身的機會。”

    可是羅冬兒不見羞窘驚呼,卻是滿面歡喜,她一把攥住那物事兒,轉眼望向丁浩,悄聲欣喜道:“浩哥兒,我摸到它了!”

    “嘎?”丁浩頓時一臉愕然。

    羅冬兒使勁攥了攥,又向上一拔,奇道:“怎麼不在'懷揣'裡,還隔著層布呢……咦,這麼熱……,像是會動的?”

    丁浩都快哭出來了:“咱不帶這麼調戲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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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5章 鯉魚脫卻金鉤去

    丁浩實在不想讓這個性盲把他傳宗接代的東西當成黃楊棒來反复蹂躪了,儘管那感覺……挺刺激的。他深吸口氣,乾巴巴地道:“不是這一根兒,你往旁邊摸,那一根應該在袋底……”

    “喔!”

    羅冬兒的求知欲還挺強的,她又好奇地捏了捏那根古怪棒子,瞟著丁浩,一雙眼睛純淨、無邪,似乎想要問問他貼身肉藏的是什麼寶貝,但是見到丁浩的表情,自覺不好那麼冒失,於是放了手,忍著臂彎處生疼的感覺,盡力傾斜著肩膀繼續往'懷揣'裡面摸。

    丁浩看著正在自己懷裡努力掏掏摸摸的羅冬兒,想起她是一個已經守了兩年寡的小婦人,神氣十分的古怪。

    他聽到過一些有關性盲的樂子,比如貼風濕膏避孕的打工妹,只因為風濕膏上寫著“孕婦禁用”;比如一對結婚數載妻子還是處女的研究生,只因為這對書呆子以為所謂結婚就是一對男女躺在同一張床上;比如他們社區的一個大媽閒聊時就曾說過,她年輕那陣兒,談戀愛都不敢跟對象拉手兒,擔心拉拉手會懷孕。丁浩一直把這些事當天方夜譚聽的,現在阿拉丁的魔毯……喔,是柳十一的麻袋,真的把這種怪物送到他面前一個。她可是嫁過人的婦人吶,怎麼對男人的身體這般陌生?

    柳十一把甄保正留下來陪他東拉西扯著,王羽和王翊飛快地趕回來了。擄走丁浩的,是仍然留在山上的那兩個人,而王羽兄弟二人則負責擄走羅冬兒。他們巧施魚目混珠之計,讓丁浩誤以為兩次擄人都是他兄弟二人所為,又留下兩個雇來的江湖人在廟門口唱雙簧,造成他們兄弟始終在山上的假像,隨即便趕了回來。

    二人回來,窺個機會向帳蓬裡的的柳十一打了個手勢,柳十一一見,便扮做不勝酒力的模樣,甄保正忙起身告辭。柳十一假惺惺地送他出去,到了帳蓬外面,卻又拉住他嘮叼起來。

    此時王羽已一溜煙儿地跑去把那幾個廚娘喚了來。三個大嬸兒隨王羽趕來,進屋一看,滿桌杯盤狼藉,卻沒有羅冬兒身影,一個大嬸兒不禁詫異地問道:“董家小娘子哪兒去了?”

    王羽冷哼道:“我還要問你們呢,這小娘子忒不勤快,怎麼只叫你們來收拾杯筷,她的人呢?”

    那大嬸奇怪地道:“不對呀,不是你把她叫來侍候柳管事喝酒的嗎?”

    王羽大聲道:“是啊,可是柳爺說她一個婦道人家,深更半夜的留在這兒不方便,早就打發她回去了。”

    “啊?”那位大嬸一聽就慌了:“可她自打出來,就沒見她回去過呀,這……這……這可別是出了什麼事兒才好。”

    柳十一聽了故意吃驚道:“她沒回去過?這麼久了,她能去哪兒?一個年輕的婦人,可不要出甚麼事才好……”

    甄保正的酒意頓時嚇醒了幾分,立即想到這堤上有百十號壯男,萬一哪個混賬東西對小娘子起了歹意,那就壞了。要是董家娘子給人糟塌了,那可是自己治下的一樁案子,考評簿上要有污點的,再說……丁管事對她頗為中意,必然要對自己照顧不周有所怨尤,還有那董寡婦,沒準也要趁機訛人……”

    甄保正越想越急,登時團團亂轉起來:“快快快,快快打起火把四下去找,生要見人、死要見屍,千萬不要出了事情才好。”

    幾個人深一腳淺一腳的,在灶坑附近和幾個婦人單獨安置的帳蓬前後仔仔細細找了一圈,仍是不見羅冬兒身影,甄保正再也沉不住氣了,他提著袍襟一溜小跑直奔河工們今天剛剛重新紮定的營帳處,隨便掀開一頂帳蓬就鑽了進去,進去也不管黑燈瞎火,踹的是頭是腳,只顧一通亂踢,高聲叫道:“起來,起來,都他媽起來,出大事啦。”

    虧得甄保正的嗓音特別有特點,哪怕是迷迷糊糊的人剛從夢裡醒來,一聽也知道是他,否則他這般叫人,難保不被哪個睡懵了的漢子摁在那兒狠揍一頓。聽說羅冬兒丟了,河工們連忙披衣起來,燃起火把四下尋找起來。

    等到柳十一趕到時,整個河堤上下已是一片渾亂,許多民壯河工都跟沒頭蒼蠅似的到處亂躥。柳十一見了這亂糟糟的場面不禁心中暗恨,他本想把人叫齊了點名兒,那麼很容易就能讓大家知道丁管事也不見了,那時還怕沒有人把兩個本就素有好感又同時失踪的人聯想到一塊兒麼?大家若是有了先入為主的念頭,再把他們往山神廟裡一領,這事兒真是天衣無縫了。如今讓甄保正這一攪和,整個工地就跟被捅翻了的馬蜂窩似的,誰知道有誰不在現場的。

    這一手用不上了,只好直接執行下一步計劃,柳十一向自己心腹遞個眼色,便也走開,做出四下尋人的模樣。王羽王翊兩兄弟混入人群,做了一會戲,王翊便站住,指著坡上的破山神廟驚喊道:“大家快看,那廟裡似有一線火光,你們注意沒有?”

    一個河工向山坡上看了看,疑惑地道:“哪有,別是啥鬼火吧?”

    這時王羽也站在高處叫了起來:“是有火光,是有火光,我也看到了。”

    他這一喊,有些民工便也看到了若隱若現的火光,登時鼓譟起來。

    柳十一急急沖過來,高聲喝道:“那山神廟有古怪,大家跟我上去看看。”一大幫人便忽啦啦地跟在他的身上,急急向山坡上走去。

    到了山腳下,柳十一便吩咐道:“這事兒透著蹊蹺,大傢伙兒都小心些,千萬不要聲張。”眾人唯唯應是,鬼鬼祟祟地向山腰爬去。

    柳十一一路走,一路暗自得意:“小賊,竟敢與我老柳過不去,這一遭兒,我叫你身敗名裂,一輩子再難翻身!嘿!我一會兒該怎麼出面呢?我應該先是驚訝,繼而沉痛,我應該指著他們大罵:'你們這對姦~~~夫淫婦,竟於廟中偷歡,不畏人言也就罷了,便連神佛也要褻瀆,真是鮮廉寡恥已到極點!'

    ……不妥,不妥,那羅冬兒早晚是要成為二少爺的女人的,這般罵她,日後怎好相見?我應該這麼說:‘丁浩!你這無恥敗行之人,竟趁酒醉,擄人上山,壞人清白。董小娘子,我……我們來晚了呀……'

    嗯!還是這麼說妥當一些,萬一董小娘子得了二少爺的歡心,我也不至過份得罪了她。我該怎麼進去呢,一馬當先沖進去……,這樣不好,我該走在後面,先讓這些村夫衝進去看個清楚,然後我再進去,對!這才像個有身份的人,得有點深沉……”柳十一越想越美,那一臉緊張沉重之色幾乎快裝不下去了。

    這次為了造成丁浩和羅冬兒偷情相奸的場面,他還真是煞費了一番苦心,處心積慮地才想出這個辦法,這種法子談不上如何高明,可是在鄉間,那可是最有效的打擊人的武器。

    問題是,要在眾目睽睽之下製造這種讓人誤會的場面卻不容易,什麼'陰陽和合散'、'我愛一條柴'的極品春藥,這個世界上是沒有的,縱然有,他也不敢弄來用,要不然劍及履及,真個讓丁浩入了巷,可就便宜了他阿呆,二少爺會很不爽的。

    他費了好大的勁兒到處打聽,又私下請教了幾個城裡幾家大藥房的坐堂醫,才弄到這種類似麻醉劑的藥物,為了掌握它的藥性,事先還讓王羽和王翊兩兄弟服用過,反复嘗試了幾次,這才掌握了藥效發作的大致時間。

    他盤算,若是自己進去時兩人藥性剛剛消褪那就最完美不過了,若是去的稍早一些二人還不能那也沒關係,只說他們被人窺破姦情,唬得手軟腳軟無法動彈那也說的過去,只要不太遲得了讓他們逃之夭夭那就成。

    柳十一剛一上山,一旁舉著火把的王翊就用意無意的用火把劃著圈圈,向山坡上發出了訊號,估計時間差不多了,他們腳下就加快了速度,眼看山神廟就在眼前,柳十一站定腳跟,把手一揮,一群人便直撲那座破廟。

    柳十一激動的雙腿發抖,好像頭一次指揮一場重大戰役的將軍。他盼望著,盼望著殿中傳來河工民鄙夷唾棄的罵聲;他盼望著,盼望著聽到丁浩如同一條絕望的野狗般的狂叫和羅冬兒嚶嚶的哭聲。他盼望著……盼得熱血沸騰……

    但是,那群河工衝進山神廟,半天卻沒有他盼望的聲音傳來,柳十一納罕地近前兩步,就聽山神廟中有人說道:“這裡果然生了堆火,怎麼沒有人影兒? ”

    柳十一聽了心中一緊,急忙上前兩步,高聲喝道:“出了什麼事?快快閃開,我來看看”說著舉步就要進殿。

    他剛剛邁出一條腿,肩膀就被人重重地拍了一下,有人在他耳邊大聲笑道:“嗬!這麼大的陣仗,忙什麼呢,捉賊嗎?”

    柳十一急忙扭頭,就著火把的亮光一看,身子禁不住猛一哆嗦,“嗷”地一嗓子就躥了起來,臉都嚇白了。

    只見丁浩四平八穩地站在他面前,笑嘻嘻地:“柳管事這是做什麼,見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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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6章 一地雞毛


    柳十一本來就心中有鬼,突地與丁浩打個照面,這一驚真是非同小可,嚇得他說話已是語無倫次︰“啊!丁管事,你怎麼在外面……不是,你怎麼在這兒?不是……方才怎麼一直不見你的身影……”

    丁浩笑嘻嘻地道︰“我這肚子不掙氣,涼酒野菜吃多了有點跑肚,便去尋個地方方便一下,結果剛蹲下就听見營地上人聲鼎沸,我還以為走水了呢,當時也不便起身,等我趕回來時,老遠的就看見黑暗之中你柳大管事高擎火炬,振臂一揮,雄姿英發,率領著一群好漢浩浩蕩蕩撲上山時好奇,就跟上來了,哈哈、哈哈……”

    “呵呵,哈哈……”旁邊站著的那些河工不明所以,陪著傻笑了幾聲。

    “走,咱們進去看看,這廟里有什麼古怪!”丁浩不由分說,攬住柳十一的肩膀便往破廟里走,臉上仍帶著笑容,嘴里卻喃喃地道︰“老柳啊,兄弟小看了你的狠勁兒啊!”

    柳十一身子一顫,轉臉睨向丁浩,丁浩目不斜視,臉上帶著耐人尋味的笑容,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丁浩拍一下,柳十一便是一顫,丁浩拍了幾下,柳十一已是汗流浹背,丁浩哈哈一笑,放開了他昂然走進廟去。

    柳十一站在後面,茫然看著他的背影,心中困惑不已︰“他怎麼從我後邊冒出來了,那兩個人呢?是我來遲了還是……”

    原來丁浩讓羅冬兒幫他把刀子掏出來後,用刀子割斷了繩索,然後從山神廟一側破露的山牆縫隙處鑽了出去。又悄悄地折返到前面,伏在矮牆下向殿門口打量,窺探王羽王翊兩兄弟的動靜。

    那兩個雇凶還站在殿口兒作戲,他們脖子上系著一條蒙面巾,此時卻未遮住面孔,那是準備一會兒入殿偽造現場時冒充王羽兩兄弟時戴的。他們在殿門口一直絮絮叼叼沒完沒了,倒不是一對話嘮兒,目的就是讓丁浩和羅冬兒相信“王羽和王翊”一直在山神廟外,從未下過山。

    清冷如霜的月光下,丁浩看清二人相貌竟然不是王羽王翊兩人,先是有些詫異,仔細一想,便明白了柳十一的用心險惡,不禁驚出一身汗來。如果自己認定了把他們抓上山、一直在山神廟看管他們、在河工們沖上山之前給他們脫衣喂藥的始終就是王羽王翊兩兄弟,在眾人面前把這番話說出來,那麼就算羅冬兒以死明志,天下也不會再有任何一人相信他們是清白的了。

    足足上百號人都會證明王羽兄弟倆當時在山下同他們一起找人,那時不但沒有人會相信柳十一陷害他的事實,而且縱有臊豬兒做旁證,也再無法證明柳十一和董李氏有染,那時誰還會相信他的話呢?斷案如神的狄仁杰再世,怕是也破不了這樁糊涂案了。

    丁浩想通了其中關節,不禁暗叫僥幸。他仔細盤算一陣,自己這番能僥幸逃脫已是萬幸,想要來個大翻盤勢必不可能,目下還是以保證羅冬兒的安全和名節為第一要務。是以丁浩立即對羅冬兒附耳面授一番機宜,羅冬兒依他吩咐悄然潛去,丁浩則仍然留下觀察動靜。

    待到山下火把四處亮起,丁浩眼見那兩人站在山神廟台階上抻著脖子往山下看,一副若有所待的模樣,丁浩便也按兵不動,山下一隊人馬向山上趕來時,那兩人便返身撲進了廟去。

    丁浩暗暗冷笑,悄悄撿起幾塊碎磚頭備用,那兩人跑進大殿,發現人去室空便知事敗,當下急急返身出來尋找丁浩二人行蹤,不料他們剛出殿門便有一塊磚頭迎面飛來,沖在前邊那個猝不及防,登時被一磚摞倒,砸了個頭破血流。

    另一個人大怒,也不去扶自己伙伴,幾步便從殿門處竄了過來,身形忽左忽右詭如蛇蹤,奔縱途中,他微一矮身,便一步掠上了一人高的牆頭。丁浩擲出一塊磚頭之後,便立即轉移到了別處,他趴在草叢中,見此人還是一個會家子,不由暗暗咋舌︰幸好自己沒有貪心想把對方留住,否則這番吃虧的就是自己了。

    月色如霜,雖可見人,但是人若隱在草木叢中卻是無從找起的,眼見山下火把越來越近,那人心中大恨,只得返身回去,扶起自己兄弟匆匆離去。

    丁浩見了他的身手,卻也不敢再偷襲他,待二人離開,丁浩心念一轉,立即返回廟里,把凌亂鋪陳的稻草丟進火里,轉頭看到地上斷繩,想想僅憑幾段繩子根本無法指證柳十一,便搖搖頭,把斷繩也一並丟進火里,除了那堆篝火,所有痕跡泯滅的干干淨淨之後,這才返身退出,直到跟著柳十一又走回來。

    眾人進了山神廟,自然一無所獲,對那火堆便也生出許多猜測,只是卻無一人想得到山神廟的火堆和突然失蹤的董小娘子之間有什麼關聯。河工們七嘴八舌地猜測著火堆的來歷,眼看一個相當詭異生動的靈異故事就要出爐了,突然有人從山下急匆匆跑來,稟報說董小娘子已經找到了。

    甄保正急問端詳,那人便說董小娘子趁夜去下游一條小河旁洗漱剛剛回來,恰被搜尋她的人發現,如今已經回了帳蓬。眾人虛驚一場,便丟下那堆靈異的火堆又復匆匆下山。

    甄保正被羅冬兒這番折騰,心中極是不悅,他拉長著一張臉趕到羅冬兒住處,羅冬兒已盤著一頭濕漉漉的頭發迎了上來,滿臉歉疚地向眾人施禮道︰“奴家見過保正,見過諸位管事、大叔、大哥,奴家勞動大家這般尋找,實在是對不住了。”

    甄保正沉著臉道︰“你倒底做甚麼去了,這麼晚了也不跟人打聲招呼?”

    羅冬兒歉然道︰“奴家因身上酒氣濃重,又見保正與柳管事正在吃酒,想著一時半晌不會招喚。奴家便趁隙去山角溪邊稍作洗漱,結果害得大家如此尋找,實在是奴家的罪過。”

    甄保正不悅地道︰“你去洗漱倒也無妨,可這荒郊野外,怎也不讓人陪你去,真個出了事情如何是好?不懂事的小女子,害得大家這般驚慌。女人就是麻煩,這種地方哪有那許多窮講究,三更半夜的胡亂睡了不就是了?還洗漱!有什麼好洗漱的,本保正一年也不洗兩次澡,難道就見不得人了?”

    羅冬兒連連道歉,礙著丁浩的面子,甄保正也不好再多說什麼,訓斥了幾句便道︰“好了,大家都回去睡吧,今晚折騰的太久了,明早晚起一個時辰再開工。”眾人听了齊聲道謝,隨即一哄而散。

    丁浩離開時特意走在後面,到了帳口回頭一看,羅冬兒的腦袋堪堪低下,顯然方才一直在偷偷看他,見他回頭,這才回避。一個回頭、一個低頭,這種反應實在大妙。想起今夜與羅冬兒的關系那突破性的進展和她那銷魂的一抓,尤其是她那對男人身體完全懵懂無知的表情,丁浩心頭忽覺歡喜無比。

    歡喜是需要與人分享的,丁浩看見前頭鬼頭鬼腦地正不斷向他望來的柳十來,便興高彩烈地走過去,一拍他的肩膀,打個哈哈道︰“柳管事,看今晚把你折騰的,現在一定是乏得很了,今晚可要好好地歇息歇息呀。”

    柳十一吱吱唔唔地道︰“喔,呃……咳咳,是啊,是啊,丁管事也要好好歇息歇息才是……”

    丁浩一笑轉身,望著丁浩走遠,柳十一不禁滿腹疑慮︰“到底哪兒出了岔子,我重金雇來的那兩個江湖人怎麼憑空消失了?他……他跟個鬼似的,這是跟我打什麼啞謎?”

    “柳爺……”

    “啊!”柳十一驚得一跳,扭頭一看卻是王羽,不由惱羞成怒,罵道︰“你這夯貨,哪有這樣抽冷子說話的,也不怕嚇了人!”

    王羽翻個白眼兒,干笑道︰“是,柳爺,咱們……是不是該回去了。”

    “嗯!”柳十一行不片刻,忽又站住腳步,扭頭問道︰“你們不是說一切準備停當了,如今怎麼會變成這般模樣?”

    王翊苦著臉道︰“小人現在也是一頭霧水,實在不知道哪里出了什麼岔子。”

    柳十一咬了咬牙道︰“你去找找那兩個蠢才,問明到底出了什麼紕漏。”

    “是!”王翊一提袍襟,肩膀一矮,蹭地一下躥進了草地,柳十一想起丁浩那詭異的笑容,一陣心驚肉跳,連忙又喚住了他︰“回來!唔……這一時三刻的怕也無處去尋他們,你們隨我回去,今晚守在我帳外,以防不測。”

    “是!”王翊打了個磨磨,急忙又尥了回來。

    未行幾步,柳十一又站住了,思量片刻,終是放心不下,又道︰“不成,你去,到那邊營帳里再喚幾個咱們的人來,與你們一起守在我的帳外,要不然……爺們今晚著實不敢合眼了。”

    “是!”王翊一提袍襟,肩膀一矮,蹭地一下又躥進了草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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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7章 夜思量

    夜深了,四下重又陷入寧靜之中,帳中一燈如豆,臊豬兒在旁邊打著呼嚕,丁浩卻枕著手臂,望著帳頂發呆:“柳十一沒理由跟我這般作對呀,就算他猜出那天是我把他婆娘引了去,但是他明知我志在冬兒,大家各有所求,犯得著這麼冒險害我?如果說是為了爭權,那更不可能,我風光時他不害我,如今他已取我而代之,何必多此一舉?”

    丁浩反复思量,卻始終沒有想到丁承業頭上去。他不是無所不知的神,對頭既然猜錯了,順著這條思路推演下去,所得到的結論自然也是錯的:“如此看來,唯一的可能,就是那董李氏了。這個婦人先被我攪了她的好事,又被我重重掌摑卻發作不得,她這樣從不曾吃虧的人,如何咽得下這口惡氣,再聽柳十一說及我在打冬兒主意,必然更加憤恨,床第間使些婦人手段,蠱惑那柳十一出面陷害我,倒是大有可能。

    要是這樣的話便不足為懼了,這種鄉間刁婦,使出這樣的手段已是最大的本事了,她是不敢傷人害命的。可是我該如何應對呢?就此輕輕放下,那種刁婦,怕是不會善罷甘休,我倒不怕,可是冬兒難保不會更加受她詰難。

    與柳十一針鋒相對?那我要從何處著手。如今柳十一被提拔為內院二管事,鋒芒正盛,論勢我不如他。他在丁家做管事十餘年,手下一群親信,結立的朋友眾多,我只豬兒一個兄弟,還是無法與他放對。還有,冬兒現在還是董李氏的媳婦兒,我娘和豬兒還在丁府做著奴僕,縱然勢均力敵,我也投鼠忌器呀……

    唉,廣原那邊什麼時候才能有回信呢?若是盼得信來,鯉魚脫卻金鉤去,搖頭擺尾不再回,丁家莊這條小水溝的些許風浪,隨它掀來掀去,我又怎會放在心上……

    丁浩想得頭痛,便跳開這段“泥濘的河道”,思緒繞了過去:“羅冬兒,真是沒有想到,那樣俊俊俏俏、身段風流的一個小婦人,竟是這麼萌的一個小姑娘。她……她竟是連那個都不懂的……”

    丁浩嘴角露出一絲有趣的笑容:“她怎麼會什麼都不懂呢,鄉下的小孩子整天穿著開襠褲,她沒理由連小雞雞都沒見過啊?難道……她以為成年男人的……也是那副樣子?那也不對呀,這時的女子成親前,家中女性長輩不是常用春宮圖一類的東西,對她提前進行一番教育?嗯……她是被舅舅'賣'給董家的,舅舅尚且待她如此,她那舅媽又何曾把她當成自家女兒,恐怕是不曾教過她甚麼……”

    丁浩想著,笑容便有些邪:若是那小娘子現在躺在我的身畔,軟綿綿的身子偎在我旁邊,,雀舌貓兒似的舔著我的耳根,細細地喘息中,那柔嫩嬌小、又略帶硬繭的小手替我把玩著……

    這樣一想,小腹突地燃起一團烈火,金剛杵暴漲,身邊卻無那伏魔的女菩薩,丁浩連忙默念“空即是色、色即是空”、“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

    默念半晌,卻不奏效,於是轉眼看向臊豬兒,臊豬兒那張胖臉側臥著,讓枕頭壓得有點有形,一絲口水從嘴邊垂下,與枕頭粘連在一塊兒。丁浩一看,靈臺登時一片空明……

    羅冬兒的帳蓬裡,同屋的大嬸兒已經睡了,羅冬兒睜著一雙眼睛看著黑漆漆的棚頂還毫無睡意。

    想起自己那主動的一吻,她的臉就覺得發燒:天吶!這輩子,除了小時候親過爹爹,她還沒有親過任何一個男人,如今卻……,想起對他說過的那些話,她就無地自容,心頭更像小鹿似的砰砰亂跳起來,當時以為再也沒有生路,才對他說出了那樣的話,如今……如今覆水難收,讓人家明天怎麼好意思再與他相見?

    羅冬兒越想越臊,臉上發燒,她害羞地拉起被子,遮住了自己發燙的臉蛋,只露出一雙大眼睛。黑漆漆的棚頂沒有一顆星星,只有她臉上的一雙眼睛,像害羞的星星一般閃閃發光……

    天亮了,丁浩神完氣足地走出帳蓬,卻見四下靜悄悄的,怔了一怔,才省起昨夜甄保正說過今日晚一個時辰開工,不禁啞然失笑。他正想回帳中再躺片刻,忽見柳十一的帳蓬口停著那輛馬車,王羽和王翊就站在馬車旁,不禁瞇起了眼睛,慢慢走了過去。

    王羽和王翊見他走來,心中也有些害怕,轉念想想自有靠山在,便鼓起勇氣,冷笑著看向丁浩,眼神裡透出挑釁的神色:“爺們是想害你,可是無憑無據的,你奈我何?”

    丁浩目光一掃,淡淡一笑,根本不屑與他們說話。柳十一打著哈欠從帳蓬裡出來,一見王羽兄弟杵在那兒,不禁惱怒道:“不是叫你們去喚臊豬兒來駕車,馬上趕回莊子去嗎,還愣在那兒乾嘛,青天白日的,他還敢把你……呃……呃……”

    轉眼看見丁浩,柳十一臉色便有些發僵,丁浩笑吟吟地迎上去道:“柳管事,睡得可好?”

    “哼!”

    “一大早兒的,柳管事不吃了飯再走?”

    “哼!”

    丁浩道:“柳十一,你有你所求,我有我所求,我的志向,並不在這丁家莊上,希望你以後不要再聽那娘們兒教唆,來與我為難。論權勢論人脈,我都不及你,可是整人的法兒,要是真的用出來,我並不比你遜色。”

    丁浩不屑地一笑,冷冷地道:“只是……我根本不屑與你糾纏!”

    柳十一臉上青一陣紅一陣,剛想出言嘲諷,忽地回過味兒來:“那娘們兒,哪個娘們兒?莫非……他以為我是受了董李氏的蠱惑不成?”

    丁浩見他閉口不語,便道:“我丁浩不會礙了你的事的,用不了多久,我丁浩就會離開這裡,永遠不再踏入丁家一步。你何必以小人之心算計我,你的醜事,我是懶得當成什麼把柄的,如果我走了,再帶走冬兒,豈不更方便你與那董李氏往來?柳十一,希望你記住一句話:與人方便,與己方便!”

    丁浩說完微微拱手,轉身離去。柳十一鐵青著臉色站在那兒,半晌不得言語。王羽怯怯地上前道:“柳爺……”

    柳十一忽地飛起一腳踢在他的屁股上,吼道:“去叫臊豬兒滾起來趕車,我要馬上回莊!”

    甄保正抱著枕頭睡得正香,忽聽帳外有人喊道:“甄保正,我們柳爺還有急事要做,這就回莊子去了。”

    “啊?咋這麼著急?”甄保正光著屁股從被窩裡爬出來,匆匆套上一件衫子從帳蓬裡鑽出來,就見丁浩負手站在堤上,甄保正忙扯開公鴨嗓子喊道:“丁管事,剛才誰說柳管事要走來著,人呢?”

    丁浩一笑,下巴往前一揚,就見柳十一的馬車早已絕塵而去,眼看就要跑沒影了。甄保正納罕不已,一邊扣著眼屎,一邊自語道:“又不是老婆偷漢子,這麼急著趕回去幹什麼呀……”

    丁浩哈哈一笑,自顧轉身離去,未行幾步,便見灶坑那邊已燃起炊煙,一眼瞧見那月白衫子的小婦人,丁浩便眼前一亮,舉步就要迎上前去。羅冬兒抱著一捆柴草,剛從柴草堆旁直起腰來,一見丁浩興沖衝迎面走來,羅冬兒就像見鬼似的,“嘩啦”一下,柴禾撒了一地,小娘子已頭也不回地逃到了柴垛後面。

    丁浩啼笑皆非地站在那兒,片刻之後,便見羅冬兒一邊躲躲閃閃地逃向灶坑,一邊偷偷回瞄著,他的嘴角不禁露出一絲意味深長的笑意:“好漢無好妻,好女怕纏男,娘子啊,你還要和我躲貓貓到幾時,我的耐性可是有點不足了呢!”

    丁浩的眉毛剛剛挑了一挑,就听天上傳來驚空遏雲的一聲鷹唳,丁浩抬頭一望,就見一頭蒼鷹舒展鐵翼,颯然自遠方飛來,在天空微一盤旋,又復向前飛去。在西北,鷹並不少見,所以丁浩並不以為意,他的目光一收,恰見遠處有一個大漢,身背褡褳,站在河堤上茫然四顧,看他打扮,像是北邊過來的一個小行商。那人詫異地看看眼前的河道,又扭頭看了站在堤上的丁浩一眼,便沿著河堤走下河道,向對岸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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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8章 軟磨硬泡

        昨日河工們跳過了那段未乾的河道繼續向前挖掘,離原來的駐地已經遠了,於是營帳也向前移動,只留下柳管事、丁管事和幾個廚娘的住處未動。今日甄保正派了幾個人來,幫著他們搬運帳蓬、雜物,整個駐地全部向前移駐。

    丁浩是大管事,自然不用自己幹活的,他的帳蓬自有幾個河工前來收拾搬運。丁浩無所事事,袖手站在一旁,大概也覺得不好意思,於是就自告奮勇,跑去幫羅冬兒收拾了。

    丁浩對羅冬兒的心思,那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眼見丁大管事跑來幫忙,誰還不知趣?於是本來四五個人在拆這頂帳蓬,丁浩進來晃了一圈兒,那幾個河工和大嬸兒就神不知鬼不覺地消失了。

    自打丁浩進來,羅冬兒就埋頭在那整理一堆散碎之物,連頭都不敢抬起。她剛把那包袱繫起,忽然覺得帳中靜謐的可怕,然後頭髮梢兒都豎了起來,就像一隻小兔子看到了俯衝下來的鷹隼時本能的反應。

    她攸地一扭頭,就見丁浩滿臉笑容地蹲在一邊,帳蓬裡靜悄悄的,除了他再無第二個人在。羅冬兒這一驚,幾乎一屁股坐在地上,她窘迫地四下看看,細聲細氣地道:”你走開啦。”

    丁浩笑嘻嘻地道:“你大點聲說。”

    羅冬兒閉緊嘴巴,賭氣不吱聲兒了。

    丁浩往跟前挪了挪,羅冬兒一陣緊張,趕緊看看半掩的帳簾兒,低聲道:“浩哥兒,你不要過來,人家會說閒話的。”

    “敢!我扣他的工錢,派最重的活兒給他!”丁浩擺出一副蠻橫模樣,然後嘿嘿一笑道:“冬兒,你昨晚說過的話可還算數的?”

    羅冬兒臉紅了,期期艾艾地道:“什……什麼話?”

    丁浩理直氣壯地道:“你說願意做我的娘子,難道要反悔不成?”

    羅冬兒急道:“你小聲點,別讓人聽見,人家……人家說的是來世……”

    “哦,來世也成。”丁浩不以為意,又往前蹭了蹭,膝蓋已經碰到她的膝蓋了。

    羅冬兒慌了:“你……你不要靠這麼近啊,萬一有人進來怎麼辦?”

    “進來人怕什麼?”丁浩厚顏無恥地道:“你看,婚期都定了,那咱們就是有名份的人了,彼此親熱一點,誰能說什麼閒話?”

    羅冬兒登時無語,她現在才知道,原來丁浩比那丁承業更有做紈絝子的本錢,丁承業的無恥比起丁浩來,簡直拍馬都趕不上啊。但是現在的她,如何還能對丁浩板起臉來生氣?

    羅冬兒被丁浩纏得沒法,只好雙手合什,向他拜拜,小聲央求道:“浩哥兒,人家真的好難為情,拜託你……放過我吧。”

    丁浩笑道:“放過你也成,那你當著人的面叫我浩哥兒,沒人的時候得叫我浩哥哥。”

    “我……”

    “現在正好沒人。”

    “我……”

    “叫,還是不叫?”

    “浩……浩哥哥……”羅冬兒受他逼迫不過,可憐巴巴地叫了一聲,一張臉跟大紅布似的,恨不得腳下有一個裂縫讓她鑽進去才好。

    看著她委曲的樣兒,丁浩又憐又愛,他握住羅冬兒的手腕,把她拉了起來,羅冬兒緊張地看看門口,慌慌張張地問:“你做甚麼?”

    丁浩輕輕摘去她髮絲間沾的一根稻草,握住她的雙手,冬兒被他弄的不知所措,忸怩道:“你又要做甚麼?”

    “寶貝冬兒,親我一下,可好?”

    羅冬兒大窘,啐道:“我才不要,你越來越過份了,不要惹我罵你,快出去。”

    丁浩一本正經地道:“你想罵我,那是因為你還不了解我。你要是了解我,我想你會打我的。”

    羅冬兒哭笑不得,丁浩微笑道:“就親一下,成麼?”

    羅冬兒賭氣地道:“不親,就是不親。”

    “就親一下,就像昨晚一樣,你親了我就走,要不……讓人進來看見我們拉拉扯扯的,你說那多丟人。”

    羅冬兒急得跺腳,耳聽外面說話的聲音和來回走動的腳步聲,真是心驚肉跳,生怕有人突然闖入,看見他嘟著嘴巴湊近自己的可惡模樣。

    “這樣好啦,我閉起眼睛,絕不張開,這樣行了來?”丁浩適時地又鬆了鬆套子,羅冬兒果然上當,她被這痞賴傢伙磨得沒法,相較起來,她更怕被人看見兩人現在這副模樣,丁浩自退一步,在她心理上就覺得好過了些。她匆匆看看帳口,把牙一咬,慌慌張張湊近丁浩,像小雞啄米似的在他唇上啄了一下,然後雙手掩面背過身去,不依地晃著肩頭道:“人家親啦,你快出去!”

雁九的私宅就在丁家大院兒邊上,雁九做了多年的丁家管事,私囊頗豐,住處雖不比丁家富貴,在整個丁家莊卻也是數得著的體面門戶。只是雁家的院子、房舍、乃至房中的佈置,總是透著一股暴發戶的氣質,一副恨不得連大門都貼上金箔的模樣,正符合雁九一貫的身份。

    他的臥室裡,此刻正有一條大漢橫臥床上,酣聲大作。雁九一身綢緞,搖頭擺尾地從丁家大院兒出來,拐進自己的私宅,大門一掩,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樣便一掃而空。他緊走幾步,匆匆進入房中,將門關好,放下門槓,這才急步走入內室。

    榻上那大漢睡得香甜,可是門扉一響,他就霍然驚醒,他剛一醒來,便下意識的探手去抓放在手邊的一柄短刀。

    “是我!”雁九低低叫了一聲,快步走到那大漢身旁,這大漢是渺了一目的,但是形容像貌與上次的老乞丐卻截然不同。瞧見他疲憊的樣子,雁九眼中閃過一抹憐惜,聲音也放緩了:“一生,你辛苦了。”

    一生,姓盧名一生。這人就是當初那個扮成老乞丐的人。盧是他的姓,一生是他當年逃命出來後大哥為他改的名字。雁九沒有投入丁夫人家為奴之前,名字是叫做盧九死的。當然,這只是兄弟二人之間才知道的名字,那時在別人眼中,他們只是兩個無名無姓的乞兒。九死、一生,簡單一句,可以令人想像,他們當初在繼嗣堂的追殺下逃得性命,隱姓瞞名活到今天,是如何的艱辛不易。

    “我這輩子,一直就是勞碌命兒。”大漢淡淡一笑,獨目一揚:“大哥,我一到就放了鷹出來,你怎麼才過來?”

    雁九眉頭微微一皺,說道:“丁家遇上了些麻煩,我一時抽不得身,這時才尋隙出來。我要的東西你弄回來了麼?”

    “嗯,弄到了,我怕有閃失,足足要了三份的量,才從相識的那個巫師手中買到,他說這種藥熬煉極為不易,足足要了我二十片金葉子,虧他還說是我朋友,他媽的,以前北人可不是這樣,有些部族客人來了,連自己婆娘都要慷慨地叫出來陪客人睡的,現如今去北邊定居的漢人太多,連這些粗直的蠻夷也跟他們學精了。”

    雁九淡淡一笑,把藥揣在懷裡,問道:“怎麼用?”

    “酒裡、茶裡、飯菜裡都可以下,就是清水不行,多少會有些味道。每次只要一小撮,吃上半個月藥效就開始發作,那時只要稍受刺激,人就會……嘿嘿……”

    雁九會意地一笑,神色有些猙獰,盧一生又道:“大哥,你上次要我對付的人在哪,我殺了他就得趕快回去。離開山寨這麼久了,甚不妥當。而且,這次去北邊,我結識了一個大人物,他出了重金要我做一件事,這件事若成了,咱們就靠上了一棵大樹,萬一就此飛黃騰達,想必……對付那個什麼'繼嗣堂'也能輕而易舉。”

    雁九皺眉道:“二哥,我說過了,只想恢復我盧家昔日風光,至於削平'繼嗣堂',你想都不要想,那是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事。”

    盧一生臉上的笑容便有些詭異:“未必,如果我說這個大人物是北國皇帝呢?”

    雁九一聽聳然動容:“北人新立的皇帝耶律賢?”

    盧一生站起身來,走到窗前打開窗子向外看了看,然後又閉緊窗子,對雁九低聲說出一番話來,雁九微微點頭道:“這件事,倒是可以去做,攀上這棵大樹,對我們的確大為有利,說不定我盧家重新崛起,能藉他們的力。不過……想要剷平'繼嗣堂'……,嘿!不要說是北國皇帝,就算他是大宋的官家,也照樣辦不到!”

    盧一生目露凶光,甚為不服地道:“大哥,他們倒底有甚麼了不起的,為什麼你連對付他們的勇氣都沒有?我看你這些年在丁家做奴才,已經做得漸漸忘了自己的身分,真把自己當成一個奴才了。這麼多年,我混跡匪幫,過的是刀頭舔血的日子,難道還要這麼下去?你整天說要重振盧家、重振盧家,可是一提'繼嗣堂',你就如鼠見貓,什麼時候咱們才能堂堂正正的做人?”

    雁九惱了,清瘦白皙的臉龐湧起一片慍怒的紅暈:“你付出良多?難道大哥我付出的就少麼?為了重振我盧家,為了怕孩子他娘不能自製露出馬腳,我決定這麼做的時候,把自己的娘子都推進井裡淹死,我劃花了自己的臉,親生兒子就在眼前,我卻不能相認,還得以奴僕自居,整日扮小丑取悅他!難道我吃的苦頭不多?

    我現在離自己的目標越來越近,你只知打打殺殺,你打打殺殺這麼多年,除了從一個自封的順天大將軍混成一個藏頭露尾的草寇,還得到了甚麼?滅掉‘繼嗣堂’?簡直是天大的笑話,我們隱姓埋名這麼多年,甚至不惜到別人家里為奴為僕,就是為了逃避他們的追殺,一旦行踪暴露,你我立刻就是死無葬身之地的結局,滅掉' 繼嗣堂'?你不要痴心妄想了。 ”

    盧一生恨聲道:“繼嗣堂,繼嗣堂,繼嗣堂倒底是個什麼東西,你每次都是語焉不詳。當初你我二人被送走時,我還小,哪裡知道這繼嗣堂到底是什麼東西?以一國皇帝的力量還除不掉他們?你也未免太聳人聲聞了。”

    雁九臉上的頰肉抽搐了幾下,喃喃道:“繼嗣堂是什麼東西……繼嗣堂是什麼東西……,其實……我知道的也不多,除了當年爹爹告訴我的那些話,我甚麼都不知道。幾十年過去了,我也不知道繼嗣堂如今是什麼樣子了,我只知道,它依然還在,如今威震西北、富可敵國的秦家、唐家,都是繼嗣堂表露於外的一個枝幹,它的根到底有多深,誰也挖不出來,永遠都無法挖得出來。哪怕是七宗五姓的那些當家家主,都無法準確計算出他們掌握著多麼大的力量……”

    盧一生失聲道:“唐家、秦家,都是繼嗣堂的分支?”他倒抽了一口冷氣,央求道:“大哥,這繼嗣堂倒底是個什麼來路,你如今也該源源本本的告訴我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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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步生蓮‧第二卷 小荷初綻 第099章 繼嗣堂的來歷


    雁九在榻邊坐下,沉思半晌,方徐徐說道︰“為兄所知,著實不多。當年父親雖對我說過許多事情,但我那時畢竟年幼,一些涉及利害之處並未提起。及至後來,父親倉促送你我離開,來得及告訴我的就更少了。

    說起這繼嗣堂,如今至少也有一兩百年的歷史了。繼嗣堂並不是一個江湖幫派,而是大唐七宗五姓中一些人的統一稱呼。大唐七宗五姓,是清河崔、博陵崔、範陽盧、滎陽鄭、隴西李、趙郡李、太原王。他們是大唐時郡望第一流的高門士族,勢力最龐大的七個門閥。曾有清河崔氏嫌棄大唐皇室有胡人血統而拒娶大唐公主;大唐宰相薛元超以平生未能娶得一個七宗五姓族中之女做妻子而為平生最大憾事,從這些事,你就可以知道這些門閥的勢力和影響如何巨大……”

    盧一生屏息听著,雁九又道︰“但是這些門閥盛極于唐,它們存續的危機也在唐朝立國之初便埋下了。大唐得以供奉凌煙閣的開國重臣之中,有三分之一是匈奴、鮮卑、突厥族裔,唐太宗本人不但也有胡人血統,而且當初建國之初更是借助了突厥人的兵力,所以開國之後,自然而然地便拋棄了隋文帝以華夏正統為主四夷蠻狄為次的國策,講究華夷一體。

    夷族擁有自己的政體、兵權,和與漢人不同的文化,卻這樣縱容不加壓制,隱患便漸漸埋下了。大唐立國之初,唐太宗兵強馬壯,戰將如雲,又趁突厥內亂、連年天災的時候,滅了東突厥,分裂西突厥,兵威震懾天下,胡人自然紛紛向他臣服,但是這些胡人順服于大唐的只是一個名號,實力絲毫未受鉗制,相反日益壯大。

    到了唐太宗末年,開國兵威漸消,當時吐蕃贊普松贊干布兼並諸羌後勢力大增,遂提兵二十萬,迫娶大唐公主。唐太宗認為嫁一女可抵雄兵十萬,遂放棄動武,答允婚事,並帶去醫藥、營造、工技、農桑等種種技藝以示友好。

    不料,吐蕃因此更加富強,野心卻也滋生更甚,文成公主尚在,和親之誼猶存,吐蕃便再度興兵侵唐,于西平大非川大敗唐將薛仁貴,擊潰唐軍十余萬,吐谷渾淪陷。吐蕃得了甜頭,從此連年寇邊,先後佔據唐安西四鎮龜茲、焉耆、于闐、疏勒,控制了整個西域。

    武則天時,武威軍總管王孝傑打敗吐蕃,好不容易收復了安西四鎮。可唐中宗時,大唐卻又應吐蕃請求,繼續採用和親政策,把金城公主嫁給了吐蕃贊普,還愚蠢地把河西九曲之地賜予吐蕃,美其名曰作為金城公主的湯沐之地。 九曲之地土壤肥良,吐蕃得到九曲之地後如虎添翼,自此實力大增,又是連年反叛侵唐,在大唐的胡人節度使安祿山作亂時,吐蕃更趁機佔據了河西、隴右,直至把整個安西都護府全部納入他們的掌握之中。 ” ”

    眼看著在所謂華夷一體的國策之下,胡人勢力日趨壯大、胡人人口迅速膨脹,這些門閥高姓的一些睿智之士感到非常不安。他們擔心這樣縱容下去,會再次出現五胡亂華的慘劇。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戎狄志態,不與華同!”這是晉人江統所著的《徙戎論》中的一句話,他這篇政論寫出後不到十年,就發生了五胡亂華的慘劇,華夏族人幾乎被屠戳一空。七宗五姓的這些人認為夷狄之族,不可推心置腹!大唐對夷狄過于信任和縱容,甚至一些軍政大權集于一身儼然國中之國的節度使都委的是胡人,這是養虎為患,一旦朝廷無力控制時,難免重釀悲劇。而且為禍中國者,必是夷狄之族,是以極為憂慮。

    你要知道,以往天下交替,朝廷更迭,多是華夏一族內部之爭。而七宗五姓,乃是華夏正統,所以不管誰做了皇帝,這些高門大族的利益都不會受到太大的損失。可是一旦外族胡**亂中原,這些門閥大姓就是首當其沖的受害者,說不定傳承數百年的龐大家族就要因此煙消雲散,所以他們認為應該及早應變,國既不可存,便自存其家。可是他們這些睿智之士畢竟只是少數,其中可以左右家族決定的宿老長輩更是寥寥無幾,難以動用家族力量。

    到後來,那胡兒安祿山果然叛亂,唐軍屢屢戰敗,迫不得已向回鶻借兵,回鶻答應出兵,但是他們與大唐約定的條件是“光復兩京,土地歸唐,仕女金帛任回鶻肆意拿取三天”,大唐天子竟然答應了。

    回鶻人進入中原之後到處搶劫財物、奸淫女子,其危害甚至比安史叛軍更烈。當時有個地方官,正是七宗五姓族人,他憤怒之下,把一個縱火燒死許多在佛寺逃避戰火的難民的回鶻元凶關進了大牢,回鶻頭領聞訊後竟自鴻臚寺飛馬馳入縣獄,砍傷獄吏、劫囚而出。所謂的臣國如此囂張,大唐竟束手無策。

    這還不算,等到回鶻人走後,大唐還要不斷給予‘賞賜’來安撫他們,同時被迫以高購買入許多回鶻的病馬、老馬。你想,那些高門大姓的華夏正統觀念最是強烈,大唐皇帝有胡人血統都令他們心生鄙夷,更何況任由外族如此肆虐、自己的朝廷卻不顧體面和尊嚴?

    那些豪門大族皆有怨意,奈何朝廷是面上風光,實力不濟,他們卻也束手無策。那些有遠見的人認為危機越來越近,可是他們又無法說服那些高高在上的家主由明轉暗,隱藏力量。這時,他們其中一個才智高絕的人便另出機杼,想到利用他們這些個人能夠掌握的財力和人力,與身在明處的七宗五姓分離,藏到民間,這樣一旦天下大亂,七宗五姓受到致命打擊時,他們就能為七宗五姓存續血脈。”

    雁九自豪地道︰“這位智者,便是我盧姓中人,也是你我這一脈的盧姓先祖。你別小看他們依靠的只是個人的力量,七宗五姓的實力,若是集中起來,足以立一國亡一國,光是這些看出天下大勢的個人匯集到一起的力量,也是不容任何人、甚至一個國家敢予小覷的力量。

    到後來不出他們所料,大唐盛不過三代,隨即亂象頻仍,“漁陽顰鼓”、“安史之亂”、“光復兩京,土地歸唐,仕女金帛任回鶻肆意拿取三天”、“朱泌之亂”、“劉展之亂”、“藩鎮割據”、“朋黨之爭”“甘露事變”、“李希烈之亂”、“吳濟元之亂”、“京師三陷,天子四遷”、“人人易子相食”,一系列亂局鬧得大唐日漸衰微,胡風越刮越烈。

    大唐疆山取自大隋,但是自立國到亡國,哪怕國勢最盛的時候也不曾恢復隋朝時的疆土和富強,此時更是被它一手養壯了的外族人將身上的肉一塊塊剜了去。遼東被粟末人佔領了,遼西被契丹人佔據了,安西和北庭督護府被吐蕃、回鶻、大食人瓜分;河西、川西被吐蕃佔領,長安以北、夏州、慶州被唐廷拱手送給了黨項人,吐蕃、回鶻都曾攻陷長安,甚至小小的南詔國都消滅唐軍十余萬,兩次佔領成都。鬧到現在,自秦漢以來的所有養馬之地幾乎全部淪喪于外族之手。

    等到黃巢造反時,大唐根本無力平叛,于是又向沙陀人借兵,這一來引狼入室,沙陀**亂中原,十年立一國,三年立一君,一時諸國林立,戰亂不休,什麼都打破了、什麼都掃光了,門閥氏族土崩瓦解,再不復當日風光。然而我盧氏先祖和其他各宗各姓的遠智之士成立的‘繼嗣堂’卻因為以三教九流為外圍,五姓宗親為核心,隱身于民間,並沒有受到太大的沖擊。當七宗五姓掌握的朝堂力量蕩然無存的時候,‘繼嗣堂’卻在民間擁有了極大的力量,極其龐大的力量。他們擁有巨大的財富、完善的情報網,縱橫交錯的人脈甚至強大的武力。

    繼嗣堂最初成立的宗旨是為七宗五姓‘繼嗣存續’,在中原一統、天下安定之前蜇伏民間,保存實力,並不公開真實身份。但是……”

    雁九目光微微閃爍了一下,說道︰“但是……從‘繼嗣堂’成立之初,他們就切斷了與七宗五姓的關系,完全隱藏于民間,于七宗五姓之外另行發展出一股勢力來。兩百多年,足足兩百多年,他們與七宗五姓完全沒有聯系,‘繼嗣、存續’這一宗旨,已經被許多七宗五姓的後代子孫淡漠了。”

    這繼嗣堂的發展,和後來的青洪幫倒有某些相似之處,其實許多組織、宗教,在發展過程中都會漸漸迷失了最初的方向。要幾百年後的子孫,為了幾百年前的祖宗想要達到的一個目的,堅定不渝地繼續走他們指定的路,的確有點強人所難。因為,人心是思變的。

    雁九的目光變得詭譎起來︰“那一代的七宗五姓家主里,最有勢力、最有雄心的一位家主就想,他有沒有必要為了恢復幾個數百年前的郡望、姓氏而繼續隱忍下去,浪費自己父祖幾輩人創造的心血?在這亂世之中,如果集中整個繼嗣堂的力量,難道他不能自己打一個大大的天下?要存續一個血脈,還有比成為一個國家的皇帝更好的辦法麼?”

    雁九繼續道︰“可是……七宗五姓的家主們並非都和他一條心,他們之中仍有人想秉承祖先的遺訓,繼續在民間隱藏下去;有人已不奢望恢復大唐初年時的門閥威風,只想要自己的龐大勢力用新的身份延續下去;有人則希望扶植一個皇帝,自己則繼續隱居幕後,想參與爭天下的,唯有那位雄才大略的人。”

    雁九略微一頓,嘴角抽搐了幾下,又道︰“可是只憑他一脈的力量,成功的把握自然不大。所以……他想集合整個‘繼嗣堂’的力量。然而七宗五姓各自為政,要整合整個‘繼嗣堂’的力量,那就得想個巧妙的法兒,把七宗五姓的主事人一網打盡……”

    盧一生听到這兒,沉聲問道︰“這位雄才大略想做皇帝的家主,就是我們的爹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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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30 00:59:41 |只看該作者
第100章 丁家藏憂



  雁九默然片刻,說道:「不錯,這個有心做皇帝的大英雄,就是我們的爹爹。」
  他長嘆一聲道:「那幾十年,天下各處豪傑並起,立國稱帝如同兒戲,如果爹爹當初真能一統七宗五姓,哪裡還有今日的漢國、唐國和宋國,這天下,都要姓盧了。可惜……可惜他終究是功虧一簣,事機敗露,遭至其餘六宗合力反擊,一夜之間,我盧氏的勢力被消滅的消滅、吞併的吞併,更有許多見利忘義之徒,棄了爹爹依附其餘六宗。

  他們六宗,滅我盧姓宗族,佔我盧姓財富,血海深仇,我恨不得把他們全都銼骨揚灰方消此恨。可是……談何容易啊,他們或以經商、或以從政、或為一方土豪,已經與各方勢力連成一片,塞北、江南、南詔、東海、西羌,處處都有他們開枝散葉,而且行藏隱秘,就是做皇帝的,除非把自己的子民全殺光了,否則也不敢保證就能把他們的根都挖出來,窮你我一生之力,又如何辦得到?」

  盧一生少不更事時就離開家園,對父親自無雁九那麼深的感情,江湖人講究的是恩怨分明,他做了這麼多年的賊,耳濡目染,自也受其影響。這件事中,分明是他父親要把其餘六宗一網打盡,這才遭到反噬,在他看來實在怨不得人。不過……幫親不幫理,雖說氣勢上不免弱了幾分,他對其餘六宗的憤恨卻是不曾稍減。

  盧一生道:「哥哥,我如今才知道來龍去脈,依你方纔所言,唐、秦兩家也只是繼嗣堂一個表相,而光是唐、秦兩家任何一家,窮你我一生之力也未必剷平得了,這報仇大計,是得緩上一緩了。可是,你留在丁家,難道就能光復我盧氏?」

  雁九道:「當初遁入地主豪紳人家充作奴婢,我們是不得已而為之,只為逃得性命,哪裡還能挑肥揀瘦計較許多?及至後來,你我年歲漸長,我想,長此下去終究不是辦法,可是,咱們兩手空空,如何東山再起?必得再有一個助力,我便想到了眼皮底下的丁家,此其一。

  其二,我窮二十年之力,等著二少……」他說順了嘴,在兄弟面前喚起兒子名字時,順口仍要稱他二少爺,語音一頓,神色不免有些苦澀:「我耐心等著業兒長大,要不動聲色地把丁家拿過來,圖謀的就是方便你我在幕後行事。我知道繼嗣堂的一些經營方法和從業方向,糧食,正是他們十分在意的一樁。不瞞你說,早就有人來找過老……找過丁庭訓,想要與丁家合作,可是那老東西不肯讓人沾惹他家族一手指頭,哪怕對方的許諾花團錦簇,還是被他拒絕了,否則,丁家的局面何止是今日模樣,恐怕早如唐、秦兩家一樣,成為西北數一數二的大豪了。我懷疑,那來與丁庭訓接洽的人,就是繼嗣堂的人。可惜,這事端地機密,縱然對我這心腹之人,丁老兒也是語焉不詳。

  我雖恨繼嗣堂,但是我盧氏要從新崛起,又離不開他們的幫助啊。你我是見不得光的人,繼嗣堂做事,向來謹慎小心,一旦決意拉攏某人入伙,必然深究其三代來歷。你我幼年經歷,一旦查起來就是一片空白,無從彌補,一著不慎,還要暴露我們的身份。如果有丁家做掩護,那自然再妥當不過。

  所以,我耐心等著業兒長大,再把丁家家業搶過來,交給業兒打理,我自會從旁輔佐,並用些法兒引起那繼嗣堂主意。那時,丁庭訓老兒已死在我手,新主甫立,他們必然再來招攬,我們就可以……」

  他冷冷一笑道:「借肋繼嗣堂之力,我盧氏自能東山再起,如今天下已有定勢,人人皆知北漢、南漢還有那唐國李煜難成氣候,得天下者必是趙大。只要天下安定,亂勢不再,天下便有了王法。那時我盧氏又已雄踞一方,便是公然恢復了身份,繼嗣堂也不敢冒天下之大諱,再對我們窮追猛打。」

  盧一生聽到這裡方知就裡,他微微蹙眉道:「可是……業兒根本不知自己來歷,他會相信你的說麼?會聽任你的擺佈麼?再說,我雖不常來,也有耳聞,業兒似乎……有些不堪琢磨。」

  雁九苦苦一笑:「何止不堪琢磨,簡直是……,唉,哪怕雄才大略的一代英主,也會教出不堪造就的太子,何況是我。這是唯一不在我掌握之中的事情。我是個家僕,連一句重話都說不得的,丁老兒最重上下尊卑,我怎麼能管教他的二公子?丁老兒寵溺他,我本想這是件好事,誰料這學好不易學壞不難,到後來,我為了繼續留在業兒身邊,也為了不讓那丁老兒對業兒心生厭棄,還得幫他遮掩那些風流渾賬事,做爹的做到這份兒上,實在是我的悲哀。」

  他默然片刻,又振作道:「不過,人總會長大的,少年風流荒唐,未必不成大器。至於業兒的真正身份,他現在當然不知,大事未成,我怎敢告訴他,幼年時不能說,成年後事機尚未成熟,以他沒有成府的樣子,若是被他知道,難免露出破綻,等到一切在我掌握之中的吧。那時我能對他予取予奪,他還會不信我?若是真個不信,咱們便用滴血認親的老法兒,他總該信了吧?是我的兒子,總假不了的。」

  盧一生重重地點點頭:「如今說來,我倒覺得還是大哥的法子妥當一些。既如此,就依大哥,你要殺的那人在哪裡,我去尋個機會除掉他,便回山寨。」

  雁九搖頭道:「此一時,彼一時也。我原本擔心丁老兒會讓那小畜牲認祖歸宗,我總不能把丁家的人全都用計殺了,那樣太過招人耳目。如今麼……丁老兒已把他打發了,聽丁老兒口氣,並無意將他認回,此人已不足為懼。再加上丁家正遇一樁大難事,他也顧不上那個孽障了。再給我一個月時間,我就能把丁家順利轉到業兒手上,那人已無足輕重。倒是你能攀上北國皇帝,這是難得的機遇,乃是頭等大事,你且立即趕去為他效命,將來,我盧家若有北國這條連繼嗣堂可能未也涉足的關係,勢必更受他們青睞,要重新崛起也容易的多。」

  盧一生頷首道:「一切依大哥就是,我且再歇息半日,傍晚就走。對了,丁家出了甚麼大事?」

  雁九似笑非笑地道:「城門失火,殃及池魚而已。丁家在霸州的靠山倒了,還牽連到了丁家,丁庭訓正為此事煩惱。不過這樁難處,不會把丁家毀了,倒是不必太過擔心。」

  「丁家在霸州的靠山?你是說……霸州知府?」

  「不錯,」雁九道:「大宋趁著北國內部不穩,正欲出兵討伐北漢,一勞永逸除此腹背之患。西北各地官府自要做些佈署,那大宋宰相趙普與霸州知府素有積怨,趙普隱忍至今,總算尋個機會能找他的岔子了,他罷了這倒霉知府的官職,想要服眾自然需要更多證據,訴霸州知府貪污受賄便是一條,丁家當然然難逃干係,攀附多年的靠山倒了,=又被官府追查,最得力的長子又廢了,丁老兒如今是焦頭爛額。」

  雁九幸災樂禍地說著,又道:「不過,他很快就不必為這些事情為難了,我會先送他歸天,然後再替他把丁家打點得妥妥當當。」

  兩國間醞釀的雷雲風暴、朝廷上的勾心鬥角,對丁浩這個小人物來說,如九天九地一般遠,他不但不曾聽說,也根本不必去關心。霸州府的官吏任免、人事變遷,同樣與他毫無干係,他只知霸州府換人了,甚至不知道幕後那許多故事。他還在河堤上認真地挖著他的河、泡著他越來越喜愛的小娘子,掐著指頭盼著半年之期的到來。

  還有半個月,他就可以離開丁府了。而他與羅冬兒的感情,也是與日俱進,無論從身體上、還是心理上,羅冬兒對他的抗拒力越來越小了。她原來是個任人欺負的小可憐,現在還是如此,只不過欺負她的人由一個女人變成了一個男人,方式由家庭暴力變成了性騷擾而已。

  然而丁浩的「欺負」,卻總是當時讓她又羞又惱,事後回味又喜又甜,可憐的小丫頭漸漸要變成「受虐狂了」。

  她還是不敢想如何去向婆婆張口說出改嫁的話來,多年積威之下,一見那董李氏,她便打心眼裡害怕,但是丁浩的影子在她心裡已變得越來越實在、越來越鮮明,已經快要遮住董李氏在她心裡如墨的陰影了。

  丁浩盼望著,盼望著老娘的病早點好起來,盼望著河渠早一天修好,盼望著羅冬兒能為了他鼓起勇氣直面董李氏。他要的還沒盼開,臊豬兒卻趕著馬車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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