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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littledic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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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月關]步步生蓮(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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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4-22 08:48:10
第244章 陰差陽錯

  楊浩立起身來向門口望去,就見一位官員緩步邁進廳中,也正向他打量。這人身穿黑色金線蟒袍,腳蹬粉底朝靴,頭戴一對帽翅極長的烏紗帽,那張臉龐與官家有六七分相似,方面大耳,目光炯炯,有種不怒自威的感覺。

  楊浩連忙側身施禮,長揖到地:「下官楊浩,見過府尹大人。」

  「呵呵呵,楊院長不必客氣,請坐,請坐。」

  趙光義嘴角牽動了一下,隨便哈哈兩聲,就算是笑過了。楊浩候他在主位坐定,這才在椅上重又坐下。

  楊浩對對這個時代所知有限,他真正熟記並且看過的,是評書《楊家將》、《岳飛傳》一類的故事,但是他也知道,那裡邊十成故事倒有九成九是假的,潘美那樣功勳卓著、忠正剛毅的開國名將都能被塑造成一無是處的大奸臣,其可信性可想而知。

  但是對趙二,他的確沒有什麼好印象,不提他與程德弈的私人恩怨「,斧影搖紅」的千古疑案,將從中御的惡劣先例,都始於趙二。好大喜功、急功近利也就罷了,伐遼時竟然屁股上中了兩箭,丟下幾十萬互不統屬、直接聽令於他的大軍在失去指揮之後任由遼人屠殺,自己卻趴在驢車上逃走,從此一改國策為「守內虛外」的是他,阻止趙大遷都,硬把京城定在一馬平川無險可守的開封府的還是他。

  要不是他這些失策,歷史上的宋朝應該會更加輝煌多彩吧,尤其是他還一箭射死了川妹子花蕊夫人,佔有了「劃「劃步香階,手提金縷鞋」的江南最佳情人偶像小周後……,真是一個人渣啊……,可就是這個人渣,目前卻是他的頂頭上司。

  楊浩瞟了趙光義一眼,見他雖故作從容,雙眉之間卻似乎隱蘊怒氣,心中不免奇怪:「難不成他是因為見了我而心生怒氣?以趙光義的地位、身份,為了蘆州之事就算對我心存芥蒂,也不該這麼沉不住氣,他若只有這般城府,倒不必懼他了。」

  楊浩心中想著,卻是不敢露出絲毫不恭的神情。

  趙光義此刻的確心中大為不悅,但卻不是因為楊浩,而是因為給御史中承劉溫叟和禁軍殿前司控鶴指揮使田重進送禮的事。照理說,他貴為開封府尹,又是當今皇弟,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只有別人來巴結他的份兒,他沒有必要去討好別人。

  可是趙光義素懷大志,他的目標可不只是一個開封尹,將來再加封一個王爵終老此生,所以他一直在有意識地擴充自己的勢力,並且買好一些掌握著重要權力的朝中大臣。御史中承就相當於中丨紀委,權柄極重,他除了查典刑事訴訟,監查地方諸吏、朝庭百官,還能彈劾任何不稱職官員,正是趙光義迫切想要籠絡的對象。

  去年趙光義就開始給劉溫叟送厚禮,劉溫叟當時收下了,趙光義為此大喜,以為已經掌握了一支重要力量,可是今年再次送禮,劉溫叟再度收下後,趙光義才打聽到這老狐狸對他送的厚禮既不拒絕、也不動用,禮物收到立即加了封條放入倉庫,自始至終都不看一眼。

  趙光義得知這個消息如坐針氈,剛剛派人去把禮物都收了回來。這件事讓他非常不痛快,而田重進那裡,更是讓他不痛快。田重進是禁軍殿前司控鶴指揮使,那是什麼人?那是趙匡胤晚上睡覺時給他守宮門的!

  趙光義的手一直伸不進去的就是禁軍,黨進那裡不需要說了,這個傢伙雖然大字不識,但是機警非常,為人油滑,趙光義未必便擺佈得了他,斟酌再三,他決定從田重進這裡打開缺口。可惜,田重進也是油鹽不進,劉溫叟好歹還給他個面子,不曾當面拒絕他的禮物,田重進卻根本不讓他送禮的人進門兒,竟然直言不諱地說:「請謝皇弟,田某心中唯知天子。」

  趙光義在這一文一武兩個不識抬舉的混蛋面前先碰了一個軟釘子,又碰了一個硬釘子,把他氣的著實不清,剛才還在心腹程羽面前發火,這時周戶曹來通報第一任火情院長楊浩到了,他正是餘怒未息的時候,面色當然不善。

  趙光義撫鬚瞟他一眼,說道:「自我大宋開國以來,開封人口日漸增多,民居鱗次櫛比,火災亦是頻起,此事關乎民生,官家十分重視,奈何朝廷卻一直拿不出有效的辦法來。這一次,官家下令於開封府下設置火情院,委你為院長,今日赴任,不知楊院長對於防範火情可有什麼獨到見解?」

  楊浩早已得知消息,在這方面做了大量功課,自然張口就來,當即拱拱手,從容說道:「回稟府尹大人,下官承蒙官家厚愛,惶恐不勝。自接聖旨後,下官馬上就開始考慮如何不負聖命,擬訂一套行之有效的防火措施,大人既然動問,下官就把自己的想法說一說,若有不到之處,還望大人海涵。」

  趙光義嘴角微微一撇,冷淡地道:「你且說來。」

  楊浩為了顯示才學,見駕面君時竟然堂而皇之地墓改了《出師表》,還大言不慚地念出來,那天他並不在朝堂上,但事後也是聽人說起過這個笑話的。不過他倒不會因為這件事就把楊浩當成蠢不可及的一件俗物。因為書讀得少,搞出這樣的笑話來並不稀奇,但並不代表這個人就沒有心機智商,他能讓程德玄連連吃癟,就必有他的獨到之處。

  不過趙光義今日見他只是例行公事,並沒指望他真能拿出什麼好辦法來,也不在乎他於防火救災方面有甚麼見解,楊浩侃侃而談,趙光義心思還在劉溫叟和田重進兩個人身上打轉:「劉溫叟老謀深算,他封了禮物,既不動用,也不回絕,顯然是不想得罪我,我把禮物收回也就走了,諒他也不會到處亂講。可是田重進…………會不會把這件事告訴皇兄?」

  楊浩見趙光義撚鬚沉思,只道他正聽的入神,於是解說的更加詳細:「……下官以為,這必要的道路疏理,是必須要做的。下官聽說前幾日皇家匠人局幾名工匠鬥毆,一個跑幾個追,竟然在大門口兒全都卡在那裡動彈不得,試想朝廷的匠人局衙門口兒都這般狹窄,尋常巷子是如何曲折狹窄可想而知了,再有許多商販隨處擺攤,一旦火起,如何進入救火,所以,大人一定要上奏官家,求得這個權力,有些改建、將道路幾乎全部佔去的房舍勢必要予以拆除。

  再者就是火禁,用火須有嚴格限制,舉凡酒樓茶肆、妓館瓦子,乃至百姓人家,爐灶燈火,必須要有章可循,爐灶不得近於木壁,須以磚石為牆;火燭不得插於木壁,以防烘烤起火。還有道觀、寺廟,進香禮佛處也要特別予以看管,可立嚴法,不循者治罪。同時大力提倡使用磚石建築,當然,這個就不是一時一日之功了……」

  趙光義仍在想著自己心事:「唔……田重進應該有這點自知之明,皇兄與我情深意重,斷不致因為臣子們幾句讒言兄弟失和,他若告我的黑狀卻扳不倒我,對他並無半點好處,他雖然耿直,卻不是一介莽夫,這樣的蠢事他是不會做的。不過以後我該有所收斂才是,皇兄縱然不會因此動我,一旦因此生了猜忌,逐步削我的權瓶卻是輕而易舉。唉,可是禁軍中若伸不進手去……」

  「大人?」

  「喔?你說,你說,本府正在聽著。」

  「是,方纔所說,都是防。接下來就是救了。下官以為,火情院下應設置,消防隊」這消防隊,應於每條巷間設立一處,配備水車、水桶、鉤鋸、斧權、梯子、繩索等物。著令他們白日登堂入室,檢查各處房屋用火是否符合規定,不符者當限期改建,夜晚則巡弋市井之間,以防深夜火起。

  再於城中各處建幾座高塔,專門用來膘望火情,下配百餘軍士,同時要配幾匹快馬,一旦火起,立即出動。同時飛騎傳報開封府,再由開封府通報城中禁軍,調禁軍出動,唯有如此,方可避免一旦火起,頃刻間千萬家民居盡成廢墟的結局……」

  趙光義似聽非聽,但是「禁軍」二字一入耳,他突然清醒過來,連忙說道:「等等,你方才說甚麼?再說一遍。」

  楊浩詫異地看了他一眼,又把話重複了一遍,趙光義臉上登時露出了笑容,神情也熱切起來:「好,很好,楊院長深思熟慮,所言句句切中時弊,本府十分贊同。這樣吧,你今日回去便擬一份詳細的章程,盡快給本府送來。」

  「下官遵命。」楊浩連忙起身揖禮。

  趙光義滿面春風,離開座位,哈哈笑道:「本府治理開封,諸事繁雜,於防火救災事又不甚了了,今日聽楊院長一席話,真是茅塞頓開啊,哈哈哈……,你說的這些事,有些已逾越了我南衙現在職權,待你的章程遞上來,本府會持之去見官家,徵得官家的允准,到時候,本府必全力支持你。」

  趙光義前倨而後恭,竟然笑吟吟地陪著楊浩走出來,親自向外禮送。

  程德玄早在二門外候著,當初在蘆嶺州,那是楊浩的地盤,所以人都看楊浩的臉色行事,他忍氣吞聲也沒落個好兒,最後竟被木本、林朋羽一般人排擠出來,仕途夢斷,還是回了開封府,做一個押衙官。如今楊浩官兒雖然升了,卻走到了他的地盤,程德玄滿腹恨意,正想看看楊浩寄人籬下的惶恐樣兒,出出心頭一股惡氣,卻見自家府尹大人一反常態,居然親自把楊浩送了出來,那一臉笑意絕非作假,對楊浩十分的禮遇,登時看的目瞪口呆。

  與他素來交好的公事幹當、令佐、訓練、征椎、監臨、巡警等七八個趕來起哄助威的官兒更是心生怯意,雙腳不知不覺便向後挪去……

  ※※※※※※※※※※※※※※※※※※※※※※※※※※※※

  楊浩回去把他的想法仔細梳籠一遍寫了下來,他的字寫的丑也罷了,因為字大小不均,所寫的內容又多,竟然寫了厚厚一摞,送到開封府時,趙光義只匆匆一翻便放聲大笑,楊浩的臉皮雖然夠厚,站在一旁也訕訕的有意不好意思起來。

  趙光義見了連忙忍笑誇獎一番,又令人重新豢抄,還告訴楊浩寫給官家的奏章也不必一定要自己去寫,可以令幕僚代筆,楊浩見他對自己並無刁難之意,為人還算好相處,不禁暗暗鬆了口氣。

  不過他也不知趙光義這算不算是笑裡藏刀。記得趙二對後蜀孟永、南唐李煜也很好,兩個人過生日時,趙二還請他們吃酒,結果吃完了酒這兩位落難皇帝就暴斃而死,好歹他還沒請自己吃酒,當然,自己如今的身份也不配吃他的酒,楊浩未敢大意,反而更加提高了警慢。

  自開封府辭拜出來,楊浩便徑奔「如雪坊」去了。

  如今坊市間傳言,有一位大人物貪墓「如雪坊」柳姑娘的美色,意欲將她納入私房,為柳朵兒所拒,惱羞成怒,便暗中支持「媚狐窟」的吳娃兒與她作對,風聲越傳越廣,已經充份調動起了士仕名流、公卿百姓的好奇心,他們最關注的當然是那個大人物的身份。

  這個謠言是楊浩使人傳出去的,他的目的其實很簡單,第一就是為了炒作。從他後世的經驗來看,八卦永遠是人們樂此不疲的追求,尤其是花邊新聞,那可是娛樂圈裡揚名立萬的不二之選。讓人們對柳朵兒有越多的關注,就越容易為她造勢,這也算是包裝柳朵兒的一個手段。

  另一個目的,他是有意的攪混水,誰也不曉得這個「大人物「到底是誰,但是很快人們就會知道他楊浩就是支持柳朵兒的後台老闆,如果趙光義這時尋個由頭對他不利,那這黑鍋趙光義就背定了,趙光頭向來愛惜羽毛,不怕他不生忌憚。

  楊浩卻未料到,他的老冤家陸仁嘉陸大名士也在汴梁城,這位狂士一直認為自己就是個大人物,謠言傳開,他馬上就對號入座,誤以為說的是他了。

  「如雪坊」趙管事登門相求時,他還拿矯作勢,故意回絕,恐嚇他說要去為吳娃兒站腳助威,目的就是希望柳朵兒親自來求他,那才得趣,誰知這柳朵兒不識時務,居然向人透露了他的醜事,傳得滿城風雨。

  陸老頭兒惱羞成怒,當下便咬牙切齒地去聯繫一眾士林好友,他要利用自己在士林的聲望為吳娃站腳助威,把那不識抬舉的柳朵兒逼得走投無路,跪在他胯下唱「征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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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5章 白樂天的超級粉絲

  楊浩離開府衙,帶著穆羽向「如雪坊」走,途徑貢院,就見貢院門前三步一崗、五步一哨,戒備十分森嚴,貢院門前則有許多小買賣人正在吆喝叫賣。

  楊浩詫異地道:「貢院裡出了什麼事,怎麼戒備如此森嚴?「

  穆羽剛要找人詢問一下,旁邊就有一個大嗓門嘿然道:「看你穿著打扮,也像個讀書的,不曉得今日是春闈之期,天下學子都來科考的嗎?」

  楊浩扭頭一看,卻是一條鐵塔般的大漢,頭戴一頂金線稜盤的蕉葉形橫頭巾子,身穿一襲圓領紫袍,腳下一雙紫色的平底靴。楊浩在北方軍中見多了高大強壯的漢子,比較起來,眼前這人並不比自己高多少,只是身材雄壯的很,濃眉闊目,神完氣足。

  楊浩笑道:「多謝壯士指點,在下雖然穿著斯文,可是論學識麼,這貢院的大門兒都不配進的,算不得正經讀書人。」

  那大漢一聽哈哈笑道:「你這人倒是性情直率,看來是俺以貌取人了。不過你也不必稱我壯士,俺雖比你長得雄壯,卻是一個正兒八經的讀書人。」

  「讀書人?」

  楊浩大吃一驚,就憑這大漢的模樣,若不是他自己說,恐怕真沒有一個人想得到他居然是個讀書人。楊浩上下一打量,見這人襟上沾著些泥土,奇道:「這位公子,方才莫非跌了一跤?」

  那人嘿嘿笑道:「這泥土不是跌的,是方才被人拋出貢院,在地上蹭的。」

  楊浩忍不住想笑,強忍著道:「公子進貢院,自然是要參加科考的,怎麼卻被人給扔出來了。」

  「嗨,說來晦氣。」那大漢與他傍肩走著,身後跟著一個小廝,年歲與小羽有些相當。

  那人笑道:「俺是山東齊州(濟南府)人氏,姓崔名大郎。不瞞你說,其實俺現在就是有功名在身的,三年前俺便中了,不過那一次俺考的是,貼經,「貼經,無甚鳥用,只須把《周易》、《尚書》、《毛詩》、《禮記》和《春秋左傳》四十多萬字倒背如流便可。

  所以俺雖中了,今春仍來重考,要考自然是考進士科,這才走出將入相之道。今天考的是律賦,題目叫《未冠》口律斌是講究壓韻的,考官擇定了八個字的聲韻定出八類韻腳,要求寫篇不超過四百字的律賦。

  只是俺著實晦氣,快寫完時才發現用錯了韻,用韻不合規定,文章再好也是枉然,心中焦灼之下,急出俺一頭汗來,便解了衣衫乘涼,不想那考官見俺身上有字便說俺抄襲,直娘賊,也不聽某家解釋,就將俺趕了出來」。

  楊浩詫異道:「身上有字,有什麼字?」

  那大漢憤憤然道:「我這身上只有一個人的詩句而己,怎麼用來抄襲?那狗官,直直地長了一顆驢腦袋!」

  他說的性起,順手扒開袍子,指指赤裸的前胸:「兄台,你可看到了麼?」

  楊浩定睛一看,這大漢胸口果然紋的有字,不止有字,還有畫

  那紋身是一幅田院風光、群鳥飛翔的圖案,旁邊還有兩句詩。那大漢抖了抖袍子正欲穿上,忽地也了楊浩一眼,說道:「看你模樣就算不讀書,也該是個識字的,你可知道某家胸口這,纍纍繞場稼,嘖嘖群飛雀,的詩句是誰寫的麼?」

  楊浩還真不知道,不禁汗顏道:「說來慚愧,在下著實不知「。

  那大漢一聽赫赫笑道:「無妨無妨,不知者不怪,白樂天你可聽說過?」

  白樂天?

  楊浩腦子裡轉了一個彎兒,才想起白樂天就是白居易。白居易他當然是知道的,忙笑道:「知道,原來……,這是白居易的詩麼?「

  那大漢喜道:「正是,我這週身上下,刺的都是白樂天的詩句和應景的畫兒。」

  他把袍袖一擼,露出左臂,賣弄道:「你瞧這裡,紋的是,東海一片白,列岳五點青,。」

  楊浩定睛一看,果然是一首詩句和大海青山的圖畫。

  大漢把右邊膀子一橫,又道:「這裡紋的是,古劍寒黯黯,鑄來幾千秋」,。

  楊浩笑道:「啊,正是正是,果然果然……」

  大漢一抓腰帶,笑道:「我胯下刺的是,一株青玉立,千葉綠雲委,……」

  楊浩被他嚇了一跳,急忙阻止道:「兄台,這裡……不看也罷。」

  那大漢哈哈一笑,便不再解褲子,要不是楊浩阻止,他倒真會讓楊浩鑒賞一番的。此時天下風氣開放,常有狂士做驚人之態,南唐的大學士韓熙載大宴賓客時就經常喜歡當著眾多侍妾的面用尺子去量客人那話兒的大小,大家品評笑談一番,和韓大學士的惡趣味比起來,這位仁兄的作為實在算不得什麼驚人之舉了。

  那話兒露不得,別的地方卻沒甚麼關係。這位白居易的超級粉絲說的眉飛色舞,便轉過身去,稍稍褪開衣袍,露出後背和小半拉屁股蛋子,用手指著那裡道:「你瞧這裡,這裡紋的是,滿園花菊鬱金香,中有孤叢色似霜」,。

  楊浩從他寬厚的背上一路望下來,花花綠綠的顏色讓人眼花繚亂,再看他手指之處,只見磨盤大的黑屁股蛋子上刺著一幅青瓦白牆的花園,裡邊是處處怒綻的菊鬼……

  這位長的比熊還結實的大漢居然是個很有小資情調的文學愛好者……,真是令人想不到,更叫人想不到的是……這菊花紋的實在太不是地方。

  楊浩只覺心頭一陣惡寒,那大漢得意洋洋地束起衣袍,冉道:「還未請教足下大名,這是要往哪裡去啊」。

  楊浩見他穿起衣服,這才鬆了口氣,大街上這般肆無忌,PS,他自己不在乎,楊浩可是替他汗顏了半天:「在下姓楊名浩,這是往,如雪坊,去。」

  崔大郎一聽喜上眉梢:石「如雪坊,?某家聽說過的,聽說那裡的柳朵兒姑娘才貌雙全,力壓東京群雌,只因她潔身自好,不肯以身侍奉,得罪了朝中權貴,這才被人打壓,俺正想見識見識這位出淤泥而不染的奇女子,正與楊兄同行。」

  楊浩見自己造的謠連這遠來的考生都知道了,許多人開始同情起柳朵兒的遭遇,不禁心中暗喜,他見這崔大郎考試不中還有心情逛妓院,又覺得有些好笑,不禁問道:「兄台遠自山東齊州而來,今番科舉不第,不急著返鄉麼?」

  崔大郎笑道:「俺好說歹說,那驢腦袋考官兒只將俺打將出來,卻不曾登記在冊,所以仍具考生資格。春闈不中,還可以考秋闈,俺家遠在齊州,等俺回去,又得打點行裝再趕回來,就在這裡等到秋試豈不自在?」

  二人一邊走,一邊聽崔大郎說些舉子事情,楊浩這才曉得,朝廷一年考兩次,春天一次秋天一次,許多考生春闈不中考秋闈,一考就是半年幾個月甚至是一年。等候的時間他們就留在城裡,沒錢的住客棧、或者借住道觀、寺廟,有錢的大多就是住在妓院裡了。

  妓院就相當於後世的星級賓館,吃喝玩樂一條龍服務,官宦子弟和富家子弟大多都是住在這種地方,崔大郎被人扔出方院,本來就要去尋故院,可巧楊浩提的柳朵兒正是令他感到好奇的一位姑娘,於是順理成章便同道而行了。

  一路攀談,聽這位崔大郎自我介紹,他們家在山東齊州,那是數一數二的豪門世家,田地之廣,騎馬而行一天都跑不出他們家的田地,祖宅裡金銀成山,僕從如雲,原本不需要考這個官兒,他要考這個進士,其實自知也是沒那麼本事的,主要就是家裡頭規矩大,找個由頭出來散心,所以他不得中自然不放在心上,而且也不急著回去。

  楊浩聽了不覺心情一動,那吳娃兒是汴梁名妓,公卿權貴、士伸名流她都十分熟悉,自己能為柳朵兒爭取來的支持度有限。再加上中國人鄉土觀念重,兩支球隊比賽,自己當地的球隊再不爭氣,心裡也走向著它的,柳朵兒與吳娃兒之爭,恐怕當地士伸也大多有這種觀念,如果人單勢孤,如何為柳朵兒造勢?

  此人是個外地舉子,家裡又十分富有,如果籠絡住他,多拉來些進京趕考的外地豪伸巨富家公子,那柳朵兒的粉絲群就有了規矩,這場「超級女生」大賽,自己這邊也不至於連個「親友團」都沒有了。

  心裡存了個這個念頭,楊浩對崔大郎也客氣起來,兩人稱兄道弟,越談越是投機,待到了如雪坊,楊浩請崔大郎前廳就坐,笑道:「崔兄請稍坐,我去見見朵兒姑娘,隨即便為你引見,眼看著天色也不晚了,今晚我與崔兄在此把酒暢談。」

  「好好好,楊兄請便。」崔大郎笑嘻嘻地應了,楊浩便向後宅急急走去。

  「大公子,今晚唐三公……」

  崔大郎把手一揚,身後的小廝立即住口,崔大郎看著楊浩背影,眼中閃過一抹與其粗獷外表絕不相襯的精明神色,似笑非笑地道:「這個楊籠,十分有趣,你不覺得麼?」

  那小廝看了楊浩背影一眼,卻絲毫沒有看出他全身上下哪裡有趣來,便言不由衷地讚道:「大公子慧眼獨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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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6章 釀風波

  楊浩到了柳朵兒的住處,一分珠簾走進房去,隔著一道屏風就是柳朵兒的寢居之處了。依稀可見霧影紗籠處柳朵兒娉娉婷婷坐在梳妝台前正憑鏡自賞,梳理著頭髮。

  楊浩清咳一聲,柳朵兒折腰而起,快步迎了出來,一見他便歡喜地道:「大人,你總算來了。「

  楊浩笑道:「我怎麼記得明天還剛剛來過,柳姑娘這口氣,莫非對楊某已到了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地步嗎?」

  都是年青男女,彼此熟捻了,再加上柳朵兒的身份特殊,楊浩隨口就開玩笑,一如當年在社區裡和年輕女同事嘻笑打鬧。柳朵兒也會作怪,紅了臉,垂下頭去捻著衣帶道:「奴家浪跡風塵這許多年,得以入幕的恩客,唯有你一個,心中怎不惦記著你呢?」

  如今楊浩與她的合作還沒有張揚開,原因是楊浩想擠走趙吉祥趙管事,再從龐媽媽手中把這如雪坊買下來,如果讓龐媽媽曉得他的目的,恐怕會趁機起價,但是二人有許多事要商量,所以楊浩每次來,都是直接登堂入室,私房敘話,在坊中僕婢們眼中,倒真是把他當成柳姑娘傾心的一位客人了。

  楊浩扭頭看看還在晃動不已的珠簾,乾笑道:「這個幕啊……入得倒是便宜……」

  柳朵兒向屏風後自己的帷帳繡床盈盈瞟了一眼,眼波又復向他一橫,暱聲說道:「那大人想要入哪一幕呢?」

  「咳咳咳!」楊浩板起臉道:「明日龍亭會,姑娘可曾準備妥了?閒暇時可曾認真習練過那三支舞一首歌啊?」

  柳朵兒掩口輕笑一聲,這才正容說道:「自然是認真練過的,只是今日趙管事又來聒噪,奴家與他算是徹底鬧翻了,剛剛結算了銀錢帳目,趕他出門。奴家看那趙吉祥頗為羞憤,恐他心有不甘,會找人來報復生事,正想著人去請大人,說與你知道呢。」

  「喔?」楊浩也嚴肅起來,微一沉吟,鄭重說道:「這種潑皮無賴,是得防他生事,眼下咱們可出不得亂子叫人看笑話。一會兒我讓小羽回去調四個侍衛來,暫且住在你這如雪坊中守護。」

  柳朵兒擔心地道:「四個侍衛?大人,那趙吉祥若使銀錢去收買,三五十個潑皮總是喚得來的,四個人……應付得了他們嗎?」

  楊浩眉尖微微一挑,冷笑道:「若是連三五十個潑皮無賴都對付不了,他們怎麼做我的侍衛?這件事你儘管擔心,不必分了心神,明晚,醉龍亭,羅公宴客,就是為你造勢的第一步,你可準備好了?」

  柳朵兒道:「好友左遷,同僚相賀,不過是官場上慣常的應酬,我們這些女子不過是去歌舞助興、錦上添花罷了,沒什麼希罕,如今得了無花和尚那一首妙詞,再配以歌舞,奴家自信不會讓那吳娃兒比下去。」

  「那就好,明日你只管按我說的去做,先聲奪人,狠狠打擊一下她的囂張氣焰,接下來嘛……」楊浩微微一笑:「我安排的那野遊之舉,本來厚著臉皮去求羅公,讓他出面為你邀請一些士紳權貴們捧揚,不過如今我有了一個更好的主意,更大膽的主意,保證讓你一鳴驚人,一夜之間聲名噪於整個汴梁城,不過這事得著落在外面一位崔公子身上,能否讓他鼎力相助,就看你的本事了。」

  柳朵兒奇道:「崔公子,什麼崔公子?」

  楊浩將那崔大郎的來龍去脈簡略說了說,柳朵兒恍然大悟,自信滿滿地拍著酥胸道:「你放心,不過是個年輕的舉子而已,若連他都對付不了,本姑娘還敢來汴梁城討生活麼?不過……你要用他做什麼?」

  楊浩微微一笑,向她簡略談起自己的打算,柳朵兒聽得目眩神馳,許久許久才長長吸了口氣,驚訝中無限嚮往地道:「大人的想法真是天馬行空,讓人無從揣測。奴家從不曾想過可以這樣風光、這樣隆重,若真的可行,必然轟動整個東京。」

  楊浩目中也露出了笑意:「發前人所未有,當然可以轟動天下。走吧,不要讓客人久等,這位崔大郎性情直爽,沒有普通讀書人的酸腐氣,我與他言談很是投機。至於他是否肯大力相助,卻要著落在你自己身上了。」

  ※※※※※※※※※※※※※※※※※※※※※※※※※※※※※

  花前月下,一美人。

  美人比花解語,比玉生香。

  因為秀色可餐,所以幾道妙妙燒製的小菜便也格外地可口起來。

  因為美人香醇如酒,清雅如茶,所以對案而坐的兩位公子頻頻舉杯,醉了又醒,醒了又醉。

  崔大郎的舌頭似乎有點大了,嬌滴滴的柳朵兒姑娘實在太惹人憐了,聽她訴說了自己的不幸身世和入京以來的種種遭愚,崔大郎憐花之心已起,他嗵嗵地拍著胸口,大聲保證道:「同在異鄉為異客,相逢即是有緣人。柳姑娘,你放心,別說俺與楊兄一見如故,就算沒有楊兄美言,俺崔大郎也要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

  進京赴考這一個多月來,某著實結識了許多朋友,俱是喜歡熱鬧風雅的年輕學子,他們哪個沒有同鄉友好,這件事包在俺身上,姑娘你就放心吧,明兒一早俺就去找他們共攘盛舉。」

  「大郎俠肝義膽,奴家感激不盡。大郎請滿飲此杯,聊表奴家的謝意。」

  「好好好,哈哈哈,某雖讀書人,亦是一腔熱血,做下這樁得意事,這一趟汴梁城,俺便沒有白來,哈哈哈……」

  崔大郎大笑接過柳朵兒素手奉上的美酒,一飲而盡,又復說道:「姑娘這府邸雖然雅致,卻嫌少了些富貴氣,俺爹常說:『話是攔路虎,衣是滲人毛』這世上以貌取人的畢竟還是大多數,必要的飾物還是該有的,明日,某去採買些華貴之物,將你這如雪坊好生裝扮一下,添幾分貴氣。」

  「大郎義薄雲天,奴家真不知該如何相講。再饋贈貴重禮物,可實實的使不得。」柳朵兒俏眼眨了眼,兩行清淚便滾滾而落,她連忙拭去,強顏歡笑,瞧來忒也可憐。

  崔大郎豪氣頓湧,大聲道:「姑娘莫要落淚,某家可見不得這個。有什麼使不得的,這幾個錢兒,也算不了什麼。某今日受了那鳥考官的腌臢氣,正是滿腹懊惱。俺崔大郎旁的不想,就是想要這天子腳下目高於頂的鳥公人鳥士子們曉得並非除了這開封府,天下就再無能人了。強龍要過江,一樣興風雨,總要出了這口鳥氣,才讓他們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崔大郎醉眼朦朧,說起話來開始沒有邊了。

  楊浩向柳朵兒悄悄側了側身子,低聲道:「朵兒,差不多啦,我只想要大郎幫你找些入京赴考的學子舉人撐場面而已,你再楚楚可憐下去,恐怕大郎就要當了褲子,光著屁股回山東老家了。」

  柳朵兒飲了幾杯,粉潤如玉的香腮上帶起兩抹酡紅,聽見楊浩的說話,柳朵兒以袖掩面,盈盈向他一瞥,粉腮上還掛淚痕,眸中卻有一絲戲謔笑意:「若是大人在呷醋麼,那人家不理他了便是。」

  美人微醉,俏臉酡紅,春風輕輕掠著她的髮絲,一雙媚眼如鉤,那難得一見的風情,看得楊浩心弦一顫,幸好他這些日子潛心習武,雙修功法築基大成,最為厲害的心魔「幻影劍法」都足以克服,哪會受她捉弄。當下心神一斂,神志自清,暗中忖道:「這些當演員的實在了得,說哭就哭,說笑就笑,也不知道她是真情假意,這小狐狸媚惑的功夫實在了得,再這麼下去,她就可以解散『如雪坊』加入『媚狐窟』去做二當家啦,我還是小心些吧,莫要真玩出火來,焰焰一旦曉得,說不定就千里追殺進京了。」

  ※※※※※※※※※※※※※※※※※※※※※※※※※※※

  第二日上牛,就有許多車馬送了許多禮物到『如雪坊』來。柳朵兒原先只聽崔大郎說他家中良田無數,金銀如山,到底怎麼個富法卻是不甚了了,如今見他手筆,卻不禁咋舌。

  貂裘綺羅、南珠北珠、琴瑟古箏,盡都採買,至於各種燈盞、奇茗、名飲、辟寒金鈿、舞鸞青鏡、金虯香鼎,端溪鳳咮硯、玉管毫筆、剡溪綾紋紙、玉彩珊瑚鉤等等,更是不可勝數。

  看那架勢,什麼叫揮金如土,這就叫揮金如土了。

  柳朵兒也沒料到崔大郎竟有這樣的大手筆,這麼貴重的禮物反而真的不敢收下了,可是崔大郎並沒有來,他是去了商家付錢訂貨,直接使人送來的,柳朵兒想要推卻都找不到人,只能看著那些商賈興高彩烈地把這些貴重的禮物搬進她的宅子到處安置起來。

  因為這些天「如雪坊」生意日漸蕭各,龐媽媽對柳朵兒也冷落下來,要不是柳朵兒並不欠著她的房租和餐飲費用,她就要把柳朵兒掃地出門了。聽說有豪客送來重禮,龐媽媽也是好奇,當下離了自己住處,捏著小手絹兒,扭著肥碩的屁股跑來觀看。

  待見了那些絡繹不絕的送貨商人,龐媽媽卻不相信有誰捨得一擲千金,如此討好一個優伎,她眼珠一轉,心道:「莫不是這柳朵兒自知與吳娃姑娘爭風毫無勝算,起了洗手上岸的心思,攀上了什麼高枝兒打算從良了?

  嗯,十有八九必是如此,這幾天老身可聽說有個姓楊的公子幾乎日日都來,與她出雙入對,形影不離,旁的客人她倒是一個不見了。如此說來我這院子恐怕她很快就要退掉了,昨日坊正來說,有個姓穆的小哥兒正要替他主人買下我這院子,我年紀大了,本來就想洗手不幹了,如果價錢合適,不妨就出手了吧,老身這就去尋坊正說道說道。」

  想到這裡,龐媽媽也未與柳朵兒照面,又一擰一擰地搖著屁股走了。

  楊浩如今也算是見識到了崔大郎這山東大漢的熱情勁兒,一大早他就去尋他那些在京待考期間結識下來的舉子好友們,相邀一同參加「如雪坊」的踏青野遊之會,而且告訴這些好友,儘管聯絡更多的人,越多越好。

  每年赴京趕考的舉子,至少也有上萬人。科考始於隋唐,不過隋唐時候開科取士有些形式主義,真正中舉的每科不過幾十人,而且大多都有門閥世家背景,平民寥察無幾,而宋朝卻是糊名科考,不問家世身份,盡量從平民中取士,但是這些有機會讀書的平民,大部分還是有一個共同點,那都是家境優渥。

  家徒四壁而能不理生活,整日專心讀書的人家畢竟是極少數,所以這些遠赴京城趕考的公子少爺們家境大多都是不錯的,他們難得出趟遠門兒,身上都帶了一大筆錢,考試一結束,就會與知交好友相約到青樓妓院飲酒作樂,舒解考試給他們帶來的壓力和緊張情緒。

  狎妓、宿妓、吃花酒,正是官員和士子們的一種時尚,沒有旁人相邀,他們自己還要去呢,何況崔大郎極盡煽動之能事,把柳朵兒的遭遇說的極其可憐,在這些年青人心中,他們似乎肩負了一項神聖的使命,他們不是去狎妓,而是去除暴安良、扶助弱小了。

  本來嘛,同情弱者是人們的普通心理,再加上他們就是外鄉人,受欺負的不但也是外鄉人,而且還是個弱女子。同情心一氾濫,這些學子們立即開始廣泛串聯起來,科考只有三天時間「如雪坊」邀眾學子野遊之期,恰是在他們科考完畢,等候發榜的時候。

  這一來串聯便相當容易了,一天下來就有三百多人踴躍報名,看那趨勢,參加的學子還在像滾雪團般不斷壯大,很難相像八天之後的那場春遊,會是怎樣一番壯觀景象。學子們大多年輕,生性好動,平素就往來不斷,這番串聯也沒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一場大風丨波正在暗暗醞釀。

  到了傍晚時分,崔大郎得意洋洋地來到楊浩的宅子,把他這一天的成果一說,兩個人便相視大笑。儘管楊浩身為和州防禦使、右武大夫、權知開封火情院,算得上朝廷的一個高官;崔大郎出身山東齊州世家,金鼎玉食、豪家子弟,但二人年歲都不甚大,性子裡本就有種年輕人的好勝與活潑,這種事就算與他們毫無干係也喜歡湊一湊這個熱鬧的,更何況自己就是促成此事的人,心中更有一種成就感。

  楊浩笑道:「今晚龍亭會,四大行首畢至,崔兄要不要一同去見識見識。」

  崔大郎兩眼一亮,一迭聲道:「四大行首,聞名久矣,自當去見見的,走走走,咱們馬上便去。」二人把臂登車,便往龍亭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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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7章 四大行首

  歷史上,開封曾有六次被黃河把整個開封城淹沒,現代的開封城下邊壓著好幾座舊城呢,這是它作為京城的一個極大不妥之處。不過因為地勢低窪,所以開封城內湖泊極多,湖泊星羅棋布,水域廣闊,將開封城點綴得極是優美,使它有了「北方水城」的美譽。

  樞密直學士、權知貢舉秦翊得授淮南、湖南等道都提舉三司水陸發運使事,這是一個肥差,赴任之即,同僚好友俱來相賀,因他掌管過貢舉之事,所以許多士子名流也聞風而至,客人太多,府宅中稍嫌擁擠,所以便挑選了這龍亭湖做為飲宴之地。

  龍亭湖中有一小洲,只有窄窄一堤通向洲上,州中高處建有亭台樓謝,每當月上柳梢,一天清冷,湖光山色,亭台樓柑中打起無數燈籠,那殿影燈光倒映水中,便如一座水晶宮般燦爛,在汴梁是極有名的一去處。

  那時官伸飲宴「必請歌舞伎人助興,以此蔚為時尚。楊浩得知此事後,認為是個機會,他與秦翊並不相熟,但羅公明交遊滿天下,與秦翊卻是極好的朋友,楊浩求到羅公明頭上,這樣小事,羅公明也不向他問起緣由,便答允了下來。羅公明官高位顯,一張貼子撒出去,四大行首自是欣然從命,

  吳娃兒與柳朵兒的明爭暗鬥,京城中士伸早已盡知,龍亭之會四大行首齊至,立時引起了許多人的注意,所以秦翊與客人們還未到,龍亭湖的遊人卻已陡然增加了許多,目標俱是四大行首。四花魁同赴龍亭,風波驟起,卻無一人知道是楊浩在幕後推波助瀾。

  一乘小轎沿著長堤到了龍亭樓前停下,轎子落地轎簾兒一挑,一襲青衫、頭髮挽得一絲不芶的陸仁嘉從轎中施施然地走了出來,他目光一掃,只見龍亭樓周圍的遊人明顯增多,湖中也有許多掌燈的船隻,顯然是聽說四大行首齊至,許多人趕來看熱鬧的,不由冷冷一笑,舉步便向樓中走去。

  樓上奏翎、羅公明等一眾友好的官場同僚已經到了,陸仁嘉反倒來的遲些,眾人素知他生性狷狂,也不以為怪口陸仁嘉進入樓中,目光一掃,只見自己相邀的那些朋友也都到了,四大行首卻是蹤影全無,不由暗哼一聲:「來得早了,她們竟比老夫架子還大。」

  當下有人上前相迎,把陸先生請入席中,彼此寒暄,向秦大人道喜一番,酒宴如流水一般上席,氣氛漸漸熱絡起來。

  陸仁嘉今日赴宴,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四大美人也。眼見四大行首遲遲不至,不禁悻悻然道:「這些歌故舞女架子忒大,秦大人相邀飲宴,還要遲遲不至。」

  同席文士趙曖笑道:「若是你我如此之遲,那就難免逾禮。至於美人兒嘛,呵呵,我們還是有耐心等的…………

  剛說到這兒,就聽樓外有人高呼道:「吳行首,是吳行首的船,媚狐吳娃兒到了。」

  羅公明一拋鬍鬚,哈哈笑道:「承陸公吉言,這裡剛剛談起,美人便心有靈犀了。

  」說罷與秦翊把臂走向窗欄,向湖中眺望。

  楊浩與崔大郎就在一樓,也叫了酒菜談笑享用,聽得人呼喊「吳行首」到了,楊浩不禁暗讚一聲:「好會做人!」

  方纔他便想,這時的人物極講究身份的,就像現代社會一個單位裡開會,那領導必是最後一批進場的,場上的席位也必定是早就排定好的了,要的就是這個派頭。今日四大行首齊至,對於這些小節必定十分注意,先出場、後出場,給人的感覺自然不同。

  東京汴梁四大行首之中,如今吳娃兒排名第一,必然自重身段,她若最後一個現身,正如台柱子的壓軸戲都放在後面,原也是天經地義的事,但是其他行首誰先露面前不免洩了底氣。可是如果大家都有意拿腔作勢,又不免冷落了那些名士官員,那可都是她們的衣食父母啊。

  女孩兒家拿腔作勢,撒撒嬌擺擺譜,那些官伸樂得顯示自己的風度,可你要是太過份了,彈指之間就能把你打入十八層地獄。吳娃兒首先登場,這一切難題都迎刃而解,她本來就是四大行首之首,早一刻來,不但不跌份兒,反被人讚她大度。

  畫閣樓船緩緩駛來,這時州中樓上客人紛紛臨窗望去,只見船頭高挑一串紅燈,燈共六盞,燈上恰是六個大字「清吟小築主人」,倒是風雅的很。船兒堪堪駛到樓前,遠處突地又亮起燈光,兩艘畫鑽姍姍而來,立時又有人叫道:「是雪若姌、潤嬌玉,雪潤雙嬌也到啦。」

  雪若姌、潤嬌玉也是四大行首之一,不過論才藝相貌,名頭卻在柳朵兒之下。不過她們的船還在遠處,這時眾人目光都向近處的那艘大船望去。船到樓邊,早有幫閒抬了踏板去往樓欄上一搭,畫航簾兒一挑,兩盞宮燈並出,一對侍女走出來挑著宮燈左右一站,中間一位麗人施施然走了出來。

  潤潤燈光下,一時看不清她相貌,只覺體態嬌小而不失綽約苗條,款款行來,步履優美,總是從骨子裡透出一股妖嬈之氣。

  總有人湊趣迎了上去*(看不清)方答答幾旬,這位汴粱第一行首便款款踏進樓來,與那相迎的人淺淺談笑,舉步登樓。那踏板是搭在一樓欄杆上的,她這一進來,楊浩方看清了她的容貌。

  如此宴會,這佳人居然沒有盛裝而來,她只穿一襲月白色淺飾竹梅圖案的軟袍,一頭秀髮散開雲鬢,用一根杏黃絲帶鬆鬆地挽住,恰似在閨房中一般閒逸,懶梳螓首,青絲半挽,雙腕如藕,瞳如點濤,那一張娃娃臉兒冉剛沐浴過,奶白如玉,天然稚純。

  如此稚純如十二三許豆慧年華的嬌容,但是週身上下卻無處不媚,舉手投足間都有一種難言的誘惑,今佛一個深閨怨婦正發出難耐的嬌聲之聲。如此清湯掛水、稚嫩清純,如同一個小蘿莉的容顏,行姿布態卻是這樣妖嬈嫵媚,叫人看了頓時遐想翩翩,只想這水晶一般的妙人兒若是與人間情慾掛起鉤來該是怎樣風光,從而心生萌動。

  她帶的那些侍女也個個俏麗,嬌軀過處,異香自出,郁然滿座。霧寰影鬢,綽約恍若仙遊,崔大郎看得目瞪口呆,直到她們上得樓去,才一拍大腿道:「哎呀,這樣排場,朵兒姑娘只怕要吃虧。早知如此,咱們也該好生準備一下,總不成一出場便讓人比了下去。」

  楊浩微微一笑,說道:「呵呵,你急甚麼,誰能笑到最後,誰才是勝利者,靜觀其變,稍安勿躁。」

  吳娃兒與樓上許多官員名士都是熟捻的,上得樓去寒暄淺笑,妙語如珠,樓上氣氛頓時更形熱鬧,楊浩在樓下見不到樓上光景,只是與許多看客一起再往遠處望去,不一會兒,那兩艘畫航同時到了樓前,雪潤雙嬌同時登場。

  「雪兒姐姐。」

  「玉兒妹妹。」

  雪玉雙嬌素來交情最好,踏進樓來便相互打了聲招呼。雪若姍懷抱琵琶,身段兒高挑,但是臉上居然蒙著淡淡一層薄紗的,只見一雙杏眼明眸下翹挺的鼻子、嬌媚的小嘴影影綽綽,卻叫人看不清楚,反而更加撩人。

  這雪若姌性子似乎比較冷淡,只同交好的潤嬌玉打聲招呼,便帶著自己的四個侍女往樓上走,遠遠比不得吳娃兒那種滿面春風,見人便笑的嫵媚姿態。不過專門四大行首而來的遊人卻未因此掃興,光看潤嬌玉的模樣就值回票價了。

  慢束羅裙半掩胸,蟬翼羅衣白玉人。身著一襲半袒胸的大袖羅衫,頭髮盤成,驚鵠髻,的潤嬌玉,額間一點梅花妝的花鉑,紅唇皓齒,憑添幾分清麗。她的身材曲線曼妙異常,既覺豐腴、又覺苗條。豐腴的是臀、苗條的是腰、修長的是腿、高聳的是胸,湊在一起偏無一點突兀。

  崔大郎的目光隨著潤嬌玉那銷魂款擺的臀部,一直追到樓上去,這才叫道:「哎呀哎呀,三大行首都到了,柳姑娘要是再不來,那架子可就擺的太大了。」

  與此同時,樓上陸仁嘉也冷哼了一聲,聲音不高不低,恰好能讓賓客們都聽到:「聽說今日秦大人邀齊了四大行首,吳姑娘和雪玉雙嬌都已到了,那位柳姑娘怎麼這麼大的架子,莫非還想要人三顧茅廬麼?」

  這樓上一時增添的吳娃兒、雪玉雙嬌和她們帶來的那些嬌麗侍女,一時皜齒朱唇,星眼暈眉;香腮瑩膩,體態輕盈;粉妝玉琢,灼爍芳香;靨捕巧笑,神飛傾城;伴在那些達官貴人左右,手嫩胸白,扶肩暱語,當真是秀色可餐,媚態如春,大家正眉開眼笑的當口兒,聽陸仁嘉一說,才省起四大行首尚缺其一。

  就在這時,只聽前樓口兒一個清幽的聲音道:「朵兒來遲一步,尚祈諸位大人恕罪。」

  眾人紛紛扭頭向那裡望去,就見樓梯口站著一主一婢,婢著青衣,懷抱一箏,主穿白裳,不染纖塵,渾身素雅全無雕飾,與吳娃兒反璞歸真的模樣倒有幾分相像。只是比起吳娃兒的嬌憨之態來,她臉上雖強帶歡容,一雙黛如遠山的眉兒輕鎖如煙薄愁,卻是揮之不去。

  兩彎眉畫遠山青,一對眼明秋水潤。臉如蓮善,分明卓氏文君;唇似櫻桃,何減白家樊素。可憐一片無暇玉,誤落風塵花柳中!柳朵兒主婢二人走的是長堤,而且正趕上所有客人都望著湖濱,觀賞雪玉雙嬌登岸入樓,以致她悄然上樓,竟無一人察覺。

  吳娃兒登樓時,士伸名流頻相招呼,暱呼「娃娃」之聲不絕,縱比起吳娃兒和雪玉雙嬌出場的神氣,柳朵兒也是不如,豈止是黯淡無光,在人家耀眼的光環下簡直是說不出的淒慘。

  她一主一婢,就那麼孤零零地站在那兒,頗有一種冠帶滿京華、斯人獨憔悴的味道。樓上的喧囂熱鬧頓時一靜,有些人的目中已露出不忍和憐惜的神情來。秦翊和羅公明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迎上前去,哈哈笑道:「柳姑娘來了,老朽有失遠迎,恕罪,恕罪。」

  吳娃兒本料柳朵兒此來,必也擺出極大的排場,眼見她如此情形,臉上也不禁露出詫異之色。她眸波微微一轉,狐媚之色隱現,嘴角便淺淺勾起了一抹瞭然的笑意:「哀兵之術,就想贏我?哼!」

  楊浩在樓下坐著,側耳傾聽樓上談笑,忽覺樓上動靜一止,唇跡不禁漾起一抹神秘的笑意!」,應該是朵兒到了,先抑後揚,也是一種手段。這男人的同情心一旦氾濫起來,嘿嘿嘿,看看崔大郎這冤大頭的模樣就知道了,哪個男人沒有憐香惜玉的心呢,這一丨手應該賺些同情分了吧……」,

  ※※※※※※※※※※※※※※※※※※※※※※※※※※

  柳朵兒在秦翊和羅公明兩位朝廷大佬的陪同下姍姍向前,主人如此,旁人倒不好不起立相迎了,陸仁嘉雖說狂妄,可是在這朝廷二三品的大員面前也不敢托大,人家不只官兒大,道德文章可也不遜於他的十隻得陪著站起,心中更是恚怒。

  柳朵兒出場黯淡無光,卻換了個秦翊與羅公明雙雙相迎的待遇,較之吳娃兒三女可就又勝一籌了,但她倒未恃寵而嬌,剛剛落座,便擎杯起身,向殿中一干人等致謝:「秦公當朝宿老,國之鼎柱,妾慕名久已。在座諸位莫不是朝廷重臣,便是當今名士、一代騷人。三位姐姐也是名聲遠震,冠絕一方。賤妾風塵薄命,得蒙垂顧,實是感激不盡,這一杯水酒,借花獻佛、聊表朵兒心意。」

  秦翊莞爾笑道:「朵兒姑娘客氣啦,老朽久慕芳名,思未得一見。今即將離京赴任,幸得姑娘前來,得能一唔,也是老朽的福氣,呵呵呵,來來來,吾等滿飲此杯。」

  羅公明特意得楊浩囑托,央他今日飲宴定要邀柳朵兒前來,還道這位賢侄喜歡了人家,他也知道這位柳姑娘飽受京城群芳的排擠,在士伸中也不及吳娃兒人脈廣泛,有心幫襯一二,飲酒之後便撫鬚笑道:「朵兒姑娘蘭心慧質,歌舞雙絕,老朽也是聞名久矣,今幸相逢,得見姑娘容顏,相對芳姿,心神俱醉,果然絕代佳人也。」

  朵兒睨了陸仁嘉一眼,見他只是撚鬚冷笑,便把眼一垂,淺笑應答:「賤妾青樓薄植,豈敢置貴人胸臆?老大人過獎了。」

  有秦翊、羅公明維護,陸仁嘉一時也找不到機會發難,酒宴正式排開,賓主同歡,其樂融融。這樣場合,四大行首再如何艷冠群芳,其實也是陪襯,秦翊即將上任,諸友同僚前來相賀,既是交情,也是增進感情,四大行首陪坐談笑,侍酒布菜,既要服侍人,還要心眼活泛,隨時接答,免得冷了場面,但是又必須點到為止,不能喧賓奪主。

  如果一上來就把主人拋在一邊,四大行首爭風相鬥起來,那就太不識趣了。

  這樣的本事四大行首都是駕輕就熟,陪客侍酒,妙語如珠,直到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大人們該說的也已經說了,同僚士子們該敬的酒也已經敬了,這才漸漸轉向完全的娛樂。

  陸仁嘉終於等到了機會,立即哈哈一笑,揚聲說道:「今晚佳人薈萃,名士雲集,又有妙手膾炙,美酒佳餚,怎可缺了歌舞詩詞助興耶?大家不如行個酒令如何?」

  楊浩聽了不禁歎了口氣:「這些所謂名士才子,其實娛樂手段少得可憐啊,這個老傢伙是誰啊,怎麼跟當初在廣原遇到的那個姓陸的夯貨一樣乏味無聊?」

  行酒令考較的是學識的淵博,其實並不簡單,除了泰州、羅公明等幾個有身份的高官,四大行首自然也在其列,酒令兒一圈圈行下來,輸了就要罰酒一杯。

  照理說,吳娃兒詩詞功夫在四大行首中最高,柳朵兒略遜一籌,可是今日行酒令,本不以詩詞見長的雪玉雙嬌似乎也進入了狀態,常有佳句應對,一時間便顯得只有柳朵兒一人詩詞功夫不到家了。所以柳朵兒只得頻頻舉杯,不一會兒就兩頰酡紅,隱現醉意。

  「小姐,方纔我見那姓陸的和他一班朋友暗中搗鬼,在後邊寫好了答案,悄悄遞到雪行首、潤行首她們手中。」

  妙妙伶俐,一旁看到他們的小動作,氣不過,悄悄過去告知朵兒。柳朵兒暗暗苦笑,其實她早已存疑,只不過知道了又能如何?憐香惜玉本是雅事,難道還是責怪他們作弊不成?畢竟在官伸們看來,不過就是行個酒令罷了,誰理她們之間的明爭暗鬥。

  朵兒擺擺手,示意妙妙退下,說道:「各位老大人,朵兒酒力太淺,這酒令是行不得了。」

  羅公明見她面紅如血,醉態可掬,有心放下酒令,陸仁嘉在旁邊拍掌笑道「慢來慢來,眾位才女,我等看得有趣,且再行一輪令吧。」

  他已先下一城猶不罷休,於是又行一輪酒令,朵兒依舊是輸,在陸仁嘉等人帶著訕意的笑聲中,這一輪酒令總算是結束了。

  陸仁嘉見朵兒醉眼朦脆,冷冷一笑,端起杯來向吳娃兒使個眼色,吳娃兒會意,立即盈盈起身,嫣然笑道:石,難得諸位大人興致如此之高,娃娃新近得定庵先生惠施幾首絕妙新詞,不敢自珍,且唱與各位老大人共賞,如何?」

  PS:兄弟稽首求票啦,惠施月票的朋友,今晚『媚狐』的娃娃姑娘必潛入你的春夢,一夕纏綿,哇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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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4-22 08:49:33
第248章 蘇軾斗東坡

吳娃兒這首詞,就以竹筷輕敲玉盞,清音唱起。楊浩可聽不懂她唱的是什麼詞牌,那詞兒一唱起來也聽不明白幾句,就見崔大郎凝神聽著,微微點頭,估封這詞兒寫的還是不差的。

     吳娃兒此人就如一個矛盾綜合體,她嬌顏如同稚兒,體態卻妖嬈嫵媚,而聲音卻洞簫般悠揚,帶著一絲女性特有的磁性,悠悠揚揚,如道行雲,坐在樓下的人聽去也是如在眼前。那音質澄淨空明,十分動聽,一曲歌罷餘音繞樑,好半晌殿內殿外才齊聲喝彩,聲震屋瓦二人人都曉得柳朵兒與吳娃正在鬥法,只是前些日子二人不分勝負,後乘柳朵兒漸漸屈居下風,如今吳娃清音妙唱,如同天賴。而歌與舞,正是柳朵兒的最強項,她一定會起而應戰,是以都把目光向她望來。

     誰知柳朵兒醉態可掬,一樣隨之喝彩,卻並無應和之意。陸仁嘉忍不住撚鬚微笑,眼中隱泛著得意的目光道:「朵兒姑娘,吳行首已唱了曲老夫的詞,算做是拋磚引玉吧,朵兒姑娘歌舞雙絕,何不也來應和一番呢……」

     柳朵兒淺淺一笑道:「承蒙抬愛,只是朵兒已有了些醉意,此時實不宜於諸君面前既歌且舞,雪姐姐的琵琶、玉姐姐的舞蹈,俱是一絕,不若請兩位姐姐為諸君獻藝,朵兒先醒醒酒,若是介時諸位大人尚有餘興,朵兒總是要現醜的。」

     雪若鋪和潤嬌玉一擅操樂,一擅起舞,本采名氣相當,只在吳娃之下,自柳朵兒到了汴粱,只一年功夫就穩穩地站在她們頭上,對柳雜兒她們一直是有些不大服氣的,今見柳朵兒鬥志不盛,似已失了銳氣,二人不禁相視一笑,雪若鋪便道:「既如此,且請柳姐姐飲茶歇息,雪若鋪彫蟲小技,不值方家一笑,權算作是拋磚引玉吧。」

     雪若肆說著,落落大方走向前去,早有人搬過錦墩,奉工琵琶。

     雪若鋪的琵琶確實彈得好,珠走玉盤,行雲流水,其精妙處楊浩打個哈欠,對這種傳統樂器,他的欣賞水平有限,確實聽不出啥乘二「咚、咚咚、咚咚咚……」雪行首境罷琵琶,吳娃兒和潤嬌玉嬌聲喝彩,隨即潤嬌玉便在眾望所歸中登場,鼓聲一響,潤嬌玉微傾首、稍斂眉,雙袖背於纖腰之後,一腳抬起,擺了個起手勢。樂曲聲一起,潤嬌玉輕抬玉足,將踏未踏時,背後雙手便自下向兩邊一甩,長袖飄帶既若流雲、又似羽翅般翩然飄起,神情含羞嫵媚,舞姿極為優雅二「南國有佳人,輕盈綠腰舞。

     華筵九秋暮,飛濤拂**。翩如蘭苕翠,宛如游龍舉口越艷罷前溪,吳姬停白苕。慢態不能窮,繁姿曲向終。低回蓮破浪,凌亂雪炎風。墮秤時流盼,修裾欲朔空。唯愁捉不住,飛去逐驚鴻」

     這「綠腰舞,大大有名,許多藝伎伶人都會跳,在場的客人也絕不陌生,但是跳得如潤嬌玉這般舞技精湛,出神入化的卻絕無僅有,一時旬彩聲雷動。樓下的聽客卻大多和楊浩一樣,也打起哈欠來,因為他們看不到,倒是那些聞風而乘,駕著小船兒在水上觀賞的人,遠遠看到潤嬌玉水袖如飛、翩若驚鴻的舞姿,禁不住也跟著大聲喝起彩乘二陸仁嘉一直想看柳朵兒出醜,不管她是起舞也罷,撫琴也罷,或是清吟一闕好詞,與他交好的幾位朋友都準備雞蛋裡挑骨頭,好好貶斥一番,他們都是一方名流,就算柳朵兒的表現比起其他三位行首來並不稍遜,只要被他們說的一文不值,在其他人心中也自有份量,許多人不免就會懷疑起自己的鑒賞水平來,不敢胡亂讚揚了,這就是評委的權威性了。

    所以潤嬌玉一舞方罷,他立即鼓掌笑道:「今日為秦公戧行,四犬行首畢至,各獻絕技,真是一樁韻事啊。朵兒姑娘,現在,你總該讓大家見識見識你的才藝了吧二」

     「朵兒豈敢推卻。」柳朵兒微微一笑,忽然站了起來,揚聲說道:「秦大人得授淮南、湖南等道都提舉三司水陸發運使,此去迢迢萬里,諸位友好皆乘相賀,情意拳拳,令人感佩。」小女子願為大人及諸公歌舞一曲以助酒興。這首詞曰水調歌頭明月幾時有。妙妙」」

     「婢子在!」妙妙忽地一解古箏的套兒,將古箏橫亙於柱角一席,正襟危坐,纖纖十指撫工了箏弦。

     柳朵兒自袖中慢慢抽出一條白如雪的絹帶,先打散了一頭青絲,又復挽了個男子似的髮髻,將絲帶束緊,慢慢向前走去,直走到樓外平台,憑欄站定。天空湛藍,遠山如黛,湖中波光鱗鱗,映著她纖纖一道身影,就像一個白袍秀士,微微揚起秀氣的下巴,仰望著天空一輪皎潔的明月,那剪影說不出的動人。

     妙妙纖指一拂,彷彿一抹清泉水從她指下錚錚流瀉而出,柳朵兒將一揚,已翩然起舞,同時一縷悅耳悠揚的歌聲從她口中傳出,與那悠雅的樂曲聲完美地融合在一起二「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昔是何年,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可」

     所有的人都呆住了,先是驚呆於柳朵兒的歌聲,她方才明明說的「水調歌頭」可是她唱的這曲兒卻不是大家熟捻的「水調歌頭」詞牌固有的樂曲,這首曲子他們從未聽過,他們也從未想過曲子可以這樣唱,可以用這樣的技巧,這樣婉轉新奇的曲調,那曲調也像小泉流水一般婉轉低回。

     緊接著他們就驚呆於柳朵兒所唱出的這首詞來:「明月幾時有,把酒問清天,不知天工宮闕,今昔是何年,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正、宇,高處不勝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這是怎樣不凡的意境,這是怎樣優美的詞藻,這是怎樣絕妙的畫面。

     尤其是配著柳朵兒那彷彿一個白袍書生,與以往所見犬不同的優美中帶著些剛勁的舞姿,天工一輪皎如玉盤的月亮,她就彷彿在那月中起舞。這舞確實是朵兒自己所創,楊浩是跳不出來的,但是他能說出乘,以朵兒在舞技工的深厚造詣,楊浩只是將他曾經所見比劃比劃、解說幾句,朵兒自能茅塞頓開,創出與傳統舞技風格大為不同的舞蹈來。

     先聲介人!

     陸惶密游他的幾個損友子打算柳朵兒只一唱起就貶斥一番一詞憾蜒夠新穎啦,曲兒不在調工啦,舞安不夠優美啦,等等等等,反正要極盡打擊之能事。可是柳朵兒唱的曲兒他們根本不曾聽過,柳朵兒跳的舞蹈也與他們以往所見的舞蹈大相逕庭,風格迥異,叫人無從比較。

     至於她唱的詞……,他們再狂妄也不敢說這詞不好。這時的文人對好詞都有一私偏執狂般的狂熱,一個文士只要吟得出一首好詞,就能被達官貴人拱若工賓,這是多大的魔力?這時候他們敢犬放厥詞,打擾正如癡如醉地看著那月下翩翩起舞的人兒用百靈般清麗絕妙的嗓音吟誦出的這首千古絕唱,估計能有發狂的讀書人撲工來把他們丟進龍亭湖去。

     「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二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樓下、樓外,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生怕有一點雜音打擾他們聽清柳行首吟出的每一個字,就連看似憨粗的崔大郎也圓睜二目,大氣都不敢喘。都個水晶樓中只有伴一天星光月色,和一身湖光清風,起舞吟唱的柳朵兒那清麗妙音如天籍一般蕩緩開乘」「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昔是何年,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聽著柳朵兒用絲毫不亞於邦麗君煌美嗓音重新詮釋著這首《水調歌頭》,一種難言的滋味突然湧工了楊浩的心頭。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清天,不知天工宮闕,今昔是何年?身邊的建築、人物,全是本該只在故緩堆中才能窺見一斑的風祟,然而現在自己也莫名其妙地成了這歷史中的一道風景,反倒是曾經生活了二十多年的那個世界倒像是南柯一夢。

     唯一聯繫著自己的過去未乖的,只有天上那輪明月。

     看著那輪月亮,他的心中如司開啟了一扇門:前世今生,林林總總,一一湧現心頭,那麼清晰,卻又那麼遙遠。寂寞的童年、渾渾噩噩的犬學生活、工蟻般卑微的小職員、丁家大院那個寒冷的冬天、可歌可泣的西遷之旅」……,臉上帶幾點雀斑,笑時脆腆、床上狂野的學姐墨顏,喜歡吹牛皮、打麻將,人稱,善財童子,的牛主任,楊氏、冬兒、臊豬兒、折子渝、羅克敵、赫龍城一個嚇)已離他而去的人的面孔,隨著朵兒那微帶哀傷依戀的歌聲清晰地浮現在他的面前。

     今人不見舊時月,日時明月照今人。

     百種滋味,剎那千年,一時如同夢幻二楊浩自已也說不清是一種什麼心緒,只是心中無限酸楚,不知不覺間,他已潛然淚下。

     秦翎、羅公明聽著這首詞曲,則另有一種滋味在心頭,宦途的險惡、親人的離散、世態的坎柯、今夕的歡聚、明日的離合「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咀嚼著柳朵兒反覆吟詠的這句話,不知不覺間,他們也已淚光瑩然。

     同樣一首詞,喚起了不同的人不司的感受,金詞銀曲,魔力一至如斯。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當柳朵兒唱起最後一遍時,楊浩不知不覺地唱和起來,酸楚的淚水緩緩流到唇邊,帶著淡淡的鹹更多的人開始隨聲應和起乘,漸漸匯合成一個共同的聲音,記不得詞曲的人則輕輕地用雙手合起了拍子,陸仁嘉臉色鐵清,他方纔還得意自謙,說甚麼拋磚引玉,如今一言成讖,他的詞與柳朵兒所吟的這首詞一比較,真的成了磚石瓦礫,不堪一提了。

     吳娃兒和雪玉雙嬌則相顧失色:絕妙好詞,自譜的新曲,新穎的舞姿,柳蒂兒一出手,便把她們所展赤的得意之學一舉抹殺了。

     席上紅燭搖曳,一天清光下柳朵兒猶在起舞,如同身在月宮二她們心掛不約而同想起了同一句話:「米粒之光,也能與皓月爭輝;」

     「這首詞是誰寫的?你一定知道,你一定知道,快告訴俺,俺一定要見見這個人。」柳朵兒歌舞一罷,樓上樓下、樓內樓外,所有的人還在如癡如醉,既無人喝彩,也無人鼓掌。白樂天的超級粉絲卻突然清醒過采,他一把抓住楊浩的手臂,興奮欲狂地問著,眼中閃著狂熱的光。虧他這時還能保持幾分理智,把聲音壓得極低,否則其他各席的客人們只怕都要圍過來了二楊浩總算見識到了粉絲崇拜偶像是副什麼德性,趕緊道:「噤聲,這是什麼地方。」

     「哦!」崔大郎這才鬆開緊緊攥住的楊浩手臂,仍然說道:「離開這裡後,你一定要告訴俺,此人真神人也!」

     樓上秦翎、羅公明等人也都興奮了,柳朵兒歌舞方罷,還未回到席上,他們便興沖沖地迎了工去,一迭聲道:「此曲是姑娘譜寫的麼?聞所未聞,端地絕妙。曲好,舞好,詞更是絕妙,請問姑娘,這首,水調歌頭,是何人所寫?若是得便,老夫想見見此人。」

     柳朵兒依著楊浩的囑咐道:「回大人,這位才子性格孤僻,不喜於人交往,朵兒不敢違拗,還請大人原諒。」

     秦翎忙道「無妨無妨,應當的應當的,才學之士,大多狷狂不群,只是不能得見這位才子尊顏,實在令人遺憾。」

     事已至此,今晚的風頭已盡被柳朵兒搶去,陸仁嘉恨得牙根癢癢,可是柳朵兒唱的這首詞太砸人了,他與幾個好友交頭接耳一番,也想不出能與之一較長短的詞來,縱然想得出這樣的好詞,又怎比得了柳朵兒的歌、舞、詞三絕?

     但陸仁嘉狷狂成性,目高於頂,向來只有他看不起旁人,哪能被人這般折辱?吳娃兒唱的不是他的詞也罷了,如今吳娃兒唱了他的詞,卻讓人比了下去,吳娃兒臉面無光,他則比殺了自己還要難受。

     正無奈何間,他突然想起一首曾把他氣到吐血的《念奴嬌》來,這首詞在中原從未被人傳唱過,或許可以拿來救急。陸仁嘉眼珠一轉,立即向吳娃兒耳邊湊去......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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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4-22 08:49:57
第249章搶我版權?

  柳朵兒這新奇的歌舞、絕妙的好詞立時起到了一鳴驚人的效果,所有人的注意全被吸引到她身上去了。眾人紛紛趕上前來向她敬酒。她雖已說過那詞作者不喜張揚,不願透露身份,但是那新穎的歌舞何嘗不是令眾人耳目一新,眾人讚不絕口。一時間,柳朵兒成了眾星簇擁的一輪明月。

  雪玉雙嬌見所有的風頭都被柳朵兒搶去,心中雖是嫉恨,卻也無可奈饑

  這時,吳娃兒已聽陸仁嘉說出了那首《念奴嬌赤壁懷古》,她反覆吟誦幾遍,便已記在了心頭。

  這首詞論意境、論格調都不在那首《水調歌頭》之下,唯一的缺憾是那首《水調歌頭》應情應景,既訴了離別之情、相思之情,又為即將分別的人送上了美好的祝願,正符合當下的氣氛,而這首《念奴嬌》雖然氣勢磣礡,大氣的很,與目前的場面卻不搭調。

  不過她也知道一時之間要讓陸仁嘉寫出一時既要應情應景,又堪與那首《水調歌頭》的好詞來難如登天,他就算字斟句酌沉吟良久,能寫得出這首堪與《明月幾時有》一較高下的《赤壁懷古》來,也已不負當世名士之名了。

  吳娃當即站起,盈盈笑道:「朵兒姐姐歌舞俱佳、這詞兒更是絕妙。美玉當前,娃娃本不該再獻醜。只是各位大人意猶未盡,娃娃便再吟唱一首以助酒興吧。朵兒姐姐這詞柔婉清麗,娃娃便吟唱陸先生的一首豪邁大氣之作。」

  柳朵兒此詞一出,她還敢開口,顯然是認為要唱的這首詞在意境、詞力上絕不弱於柳朵兒那一首。本來嘛,兩首詞都是蘇東坡寫的,而且都是他的得意之作,水平自然相近。

  旁人不知就裡,卻不禁裴然動容,陸仁嘉雖稱名士,但是若能做愕出與這首《水調歌頭》不相上下的詞來,那至少當今汴梁城裡,也再無人能與他爭鋒了。

  其實陸仁嘉情急之下,把這首曾經深深地傷害他,讓他刻骨銘心永世難忘的詞說給了吳娃聽,但他本心裡並不想把這首詞據為己有。因為知道的人太多了呀,而且其中還有幾個大有身份,太學博士姜越姜教授、廣原知府徐風清當時都在場。這裡比不得廣原,京師文風太盛,這樣的好詞一旦說出來,必然傳揚開去。到時候傳入他們耳中,自己如何做人?

  可是吳娃不知內情,還道這詞是他所做,如今已然當眾說出來,陸仁嘉的目的本來是要扳回一城,如果當即否認,說明這詞來歷,那這首詞能否壓倒柳朵兒那首詞與他有何相干?他陸仁嘉的面子還是挽不回來。

  這一念之差,他甫,把到了嘴邊的話又嚥了回去,心中只想:「今日且以這詞壓壓那賤婢的風頭再說,來日傳開,老友問起時,老夫坦然一笑。說明只是吳娃兒誤會,當時席間不便解釋就走了。我陸某素來磊落,老友們也不會疑我。」於是便舉杯飲酒,對吳娃兒的話只作未聞。

  秦胡和羅公明等人剛剛聽了一首好詞,恨不得馬上拿筆抄錄下來,忽見吳娃兒又向柳朵兒叫板,登時大喜過望,連聲說道:「好好好,娃娃還有新詞?哈哈哈,快快吟來

  楊浩坐在樓下忽聽樓上清音悠越。透壁而來:「大東燦去」

  「噗!」楊浩一口酒全噴了出來。登時噴了崔大郎一斤小滿臉花,崔大郎惱怒道:「楊兄,你這是何意?」

  「得罪得罪,莫怪莫怪」楊浩忙有袖子在他臉上胡亂抹了幾把:「這就是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了。」

  「啥?」崔大郎聽的莫名其妙。楊浩無暇解釋,已飛身向樓上奔去。

  這首詞絕不應該出現在這今年代,只有他在廣原時藉口聽一奇丐念過。從而說出來過,這是有人當時在場,聽到了這首詞,拿到這裡來誑人。還是世上出現了第二個穿越者?不管是哪一種情形,今晚的光采只能屬於柳朵兒一人,他必須阻止事態朝著他不可控的方向而去。

  這時吳娃兒用著傳統的《念奴嬌》詞牌曲調剛剛唱到「浪淘盡,千古風流人流」崔大郎抹了把臉。奇道:「咦,一模一樣,他怎麼也會說?」當下也拔足向樓上奔去。

  吳娃兒仍是清音妙唱,手中竹筷輕敲杯盞,唱道:「故壘西邊,人道是…」

  楊浩已霍然出現,負手前行,高聲念道:「人道是,三國周郎赤壁。亂石穿空,驚濤拍岸,捲起千堆雪。江山如畫,一時多少豪知,

  吳娃兒翟然住口,凝眸向他望去,二樓的客人和美人們也都齊刷刷向他看去,楊浩一身士子服飾。神態從容,緩步而向,望著吳娃兒驚詫的麗容,抑揚頓挫地道:「遙想公謹當年小喬初嫁了,雄姿英發。羽扇綸巾,談笑間,插椿灰飛煙滅。故國神遊,多情應笑我,早生華髮,人生如夢,一尊還酹江月。姑娘,我念的可對麼?」

  「你,,你也曉得這首詞?」

  楊浩笑吟吟地道:「我當然曉的。這首詞氣勢豪邁,由你工個娃娃臉的小娘子,用那軟綿綿的嗓子去唱。可唱不出那等氣勢了,似此等歌。須關西大漢,執銅琵琶、鐵棹板,方才恢宏不凡。」

  吳娃兒眸波一轉,登時喜道:「不錯,正該如此。」

  楊浩目光一轉,又道:「這詞,在下曾在廣原防禦使程世雄程大人府上吟過,今日在下本是與幾個好友陪同朵兒姑娘赴龍亭之宴,朵兒姑娘登樓,我等自在樓下飲宴,忽然聽見姑娘唱這首詞,以為有故人在,所以登樓一唔,不知姑娘這首詞是得自何人啊?」

  羅公明見他出現,從容說道:「賢侄,原來你也在此。」

  楊浩轉目一望,一臉驚喜,連忙上前拜道:「晚輩拜見羅公,怎麼您也在此?」

  秦鑰詫異地道:「老羅,這個是?」

  羅公明忙給他引見了,秦鑰一聽,忽地想起這個不學無術的棒槌官來。便忍笑道:「啊,走了,老夫想起來了,那日朝會上,老夫確是見過你的,怎麼,陸先生這首詞,你也聽過?嗯,剛剛聽你吟了

  皿,這詞氣勢磅礡,果然大氣「陸先生?」楊浩隨著秦鑰目光望去,一眼瞧見陸仁嘉,兩人俱是

  「原來是他,難怪楊浩心中恍然,臉上卻露出曬笑神情道:「原來是陸先生啊,這首詞,本是一個浪跡風塵的奇丐所作,楊浩未做官時,那位奇丐曾在楊浩所在的村莊逗留許久,時常聽他吟起,連我這不讀書的人都爛熟於心了,廣原程大人老母大壽,楊浩便曾當眾吟起這詞,當時陸先生也在場哇,怎麼就成了陸先生所作的詞了?」

  眾人聽了,臉色盡皆一變,楊浩說的有時間、有地點、有證人,而且他完全沒有撒謊的理由,至於這詞乃一個乞丐所做,也沒有什麼稀奇。諸國征戰,不知多少昔日的王孫公子權臣大將亡國之後淪落風塵,這首詞的意境和感慨到也符合這樣的人的心境和才學。這樣的話,陸仁嘉竟然剩竊他人詩詞?

  在座的都是文人,最看不起的就是這樣行徑,立時就有人向陸仁嘉投以鄙視的目光。陸仁嘉一見楊浩就如五雷轟頂,他萬萬沒有想到會在這裡碰上楊浩,而且楊浩動作太快,根本不容他有補求措施就把這首詞的來龍去脈說了出來,此時再站起來承認這詞不是他做的那也晚了。

  時間陸仁嘉手腳冰涼,眼前發黑。完全想不出該如何面對目前的處境,他一生下來,一事無成,唯獨成就了一個「名」字,這斤,「名」字要是丟了,不只是身敗名裂,那是一生都毀了。

  「大人,勞您久候了。」一見他來,柳朵兒立即欣喜地迎到他面前。向呆若木雞的陸仁嘉厭惡地膘了一眼,低聲道:「他,就是妾身向你說過的那個老不修。」

  前兩天柳朵兒向他說起過陸仁嘉趁她之危,欲逼好就範的事,但是並未提起陸仁嘉的名字,楊浩也絕未想到竟是個自己認得的,所以也未問起。方才上樓雖見到那竊詞的人竟是他的老冤家,他也只想拆穿了事,可是柳朵兒這番話說出來,他的心中不免憎意大增。

  聳即冷笑道:「聽得妙語佳句。將之傳誦於世,本是功德一件,可是大言不慚地將他人詞作據為己有。那就叫人不恥了。」

  吳娃兒聽說這詞不是陸仁嘉做的。心頭也有點噁心,可是不管怎樣。這陸仁嘉是相幫自己的,怎好坐而視之,忙為他解圍道:「陸先生的氣節操守如霜似雪,怎會將他人詩句佔為己有,是方才陸先生將這首詞說與奴家知道,奴家忘形賣弄,不曾問個明白,錯以為這詞便是陸先生所做

  楊浩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番,心中不禁暗讚:「四大行首之首,果然名不虛傳,才學技藝上面,她與朵兒誰高誰低我不曉得,但是要論這媚惑男人的本錢,這個娃娃臉的小美女確實要高出一籌,只有見了她的風情,你才曉得什麼叫媚骨天生,真是個小尤物啊。」

  心裡讚著,楊浩臉上卻是不假辭色。冷冷說道:「如我所料不差,姑娘就是「媚狐窟,的吳娃姑娘?」

  吳娃兒婉媚一笑:「奴家正是娃娃。」

  楊浩嘖地一聲,搖頭道:「可惜了。」

  吳娃兒明知他下邊必無好話。偏是好奇難捺,把眸子滴溜溜一轉。俏笑問道:「不知可惜些件麼?」

  楊浩冷笑道:「可惜了,這些上生於貧賤、長於卑污卻冰清玉潔的蓮華少些,大抵都是些強歡假笑、心胸狹窄、以色娛人、以財利己、不分是非、為虎作悵的小人。」

  這番話聽在雪若鋪和潤嬌玉耳中已是大不自在,吳娃兒更是臉色一變。隨即卻含顰嫣然,也著杏眼膘他一眼,雪白稚嫩的小臉又媚又甜,輕輕笑道:「大人這話,從何說起呢?」

  楊浩道:「你與朵兒姑娘之間的恩怨,立場不同,很難說誰對誰錯。我也做不起那個公人。

  可是這陸先生剿竊他人詩詞。眾目睽睽之下,根本無從抵賴,你還要替他虛美諱過麼?你說他事先不曾說明這闕詞是何人所寫,那麼你將這詞歸諸他的身上時,這位陸先生可有申卿」

  他冷笑著膘了陸仁嘉一眼,大聲說道:「說什麼名士,不過是顛狂。別無所長,欺世盜名罷了,除非家人像彌衡一般不知進退、擊鼓罵曹。否則權貴達官豈能自降身價。與這樣的人一般見識,對其狂態只能一笑了之罷了,天長日久,他倒倚狂自重起來。其實呢,不過是虛偽矯飾、沽名釣譽之輩,陸大先生偷香不成,為了排擠一個弱女子,今日連竊詞之舉都做了出來,你待作何解釋?」

  「偷香不成,竊詞之舉?莫非傳言中所說的人物竟是」

  這一來眾人望向陸仁嘉的目光更加的不屑,要知道這些士子名流斤。個自詡風流而不下流,席間飲宴,邀美侍酒,那是風流之舉。但是夜宿故家就不同了,尤其是仗勢脅迫,更是牛嚼牡丹,大煞風景。

  眾人聽了楊浩的話,雖不十分確定,可是陸仁嘉既不解釋,他們就認定確有其事,就連與他同一陣線的吳娃、雪玉雙嬌都不禁露出鄙夷之色,畢竟她們身在這一行,最痛恨的也是仗勢欺人,逼其侍寢的惡霸。陸仁嘉身旁幾個朋友已悄然退開。已避嫌疑,免得自己也落斤小身敗名裂的下場。

  陸仁嘉顫顫巍巍站了起來,臉如金紙,雙目赤紅,指著楊浩,哆嗦半晌,楊浩冷笑道:「你要說甚麼?」

  「我」陸仁嘉一張口,「噗」地一口鮮血噴了出去,站在左近的吳娃兒驚呼一聲,便向旁邊一閃,虧她也是自幼歌舞,身子矯健,纖腰一扭,嬌軀一擺,把這一口鮮都避了開去。

  見他氣到吐血,楊浩也有些意外,心中不禁一軟,可是想起陸仁嘉的所作所為,他的心又硬了起來:「老陸吐血,可不是心生慚愧,而是氣怒交加,恨我入骨,他若只是欺世盜名也就罷了,但是能做出趁人之危,逼姦少女的事來,此人品行大成問題,平日仗著狂士之名也不知做過多少男盜女娼的醜事,這正是報應了。」

  「哎,得饒人處且饒人,楊大人。看老夫薄面,不要難為他了。

  械詡歎了口毒。楊浩從善如即長揖矛!「是。謹教誨。」

  這裡是開封,不是廣原,滿城華蓋,到處都是士大夫,如果還學廣原那粗俗樣兒,就是為自己樹敵無數了,他目的已達,正好順勢下台,還能在這些老朽面前落個「孺子可教」的好名聲。

  秦朗看看陸仁嘉,陸仁嘉正在地上慘笑,笑一聲溢一口血,笑一聲便是一口血,看來慘不忍睹,便擺擺手,對躲得遠遠的陸仁嘉的幾位損友道:「勞煩幾位,速送陸先生去延醫救治吧。」

  「是是是」那幾位再也不敢佯狂,連忙灰溜溜地撲上來,抬起陸仁嘉就走。秦鑰又對客人們道謝幾句,便自散席,他們興致大減,四方賀客,以及圍觀的遊人卻是興致勃勃,議論紛紛。眾人紛紛登車起行。一路仍在談論此事。

  四大行首也各歸車船,吳娃兒款款登上船首,扭頭回顧堤岸一眼,只見一輛驢車,兩盞小燈,楊浩和一個粗壯大漢站在一旁,柳朵兒正欲

  車。

  吳娃兒眸波一轉,纖纖玉指妖嬈的一勾,立即過來一個幫閒漢子,陪笑說道:「姑娘請吩咐。」

  「跟著那個楊浩,他的身份來歷、住處、與柳朵兒的關係,務必給本姑娘查個明白。」

  「是!」那幫閒漢子應了一聲,當即跳上岸去。

  個侍女為她披上一件披風。吳娃兒將披風緊了緊,嬌媚的紅唇微微一勾,吩咐道:「去,對雪玉雙嬌說一聲,就說娃娃姐請她們過船一敘。」

  「是!」那侍女忙也沿著踏板返回樓台,匆匆向另外兩艘畫航奔去。

  驢車中,柳朵兒倚在妙妙肩頭假寐,過了半晌,她忽然吩咐道:「把轎簾兒打開吧,有些氣悶。」

  妙妙應了一聲,忙把轎簾兒掀開,清冷的月光便如流水一般傾瀉進轎中,映在柳朵兒瑩潤如玉的臉頰上,那長長的睫毛微微眨動著,一雙秋波似的眸子望著月下如同灑了一層淡霜的景致,悠悠半晌,忽地說道:「你出去一下,請楊大人到車上來,我有話與他說。」

  「楊大人,我家小姐請大人登車,有些話兒要與大人說。」

  格浩本與崔大郎同車,聽了這話頓時一怔,崔大郎大笑道:「英雄仗義直言,佳人芳心動矣,還不快去。」說完一把將他從車上推了下去。

  楊浩又好氣又好笑,見柳朵兒的車子靜靜停在路旁,只得跳上車去。

  秋風暗送,月冷如霜,柳朵兒坐在車中,月光映在花瓣似的唇瓣以下;風拂著她鬢邊幾絲散發,恰如那暗影裡如絲的星眸,她正用一種很複雜的目光看著自己。

  見他登車,柳朵兒立即往旁邊挪了挪嬌軀,給他騰出一個地方,楊浩坐下,車簾一放,只覺馨香撲鼻。扭頭一看,那雙眸子還在盯著自己。楊浩不自在地摸著鼻子笑道:「姑娘對我有何話說?」

  柳朵兒輕輕歎了口氣,幽幽說道:「奴家看走了眼,原來大人是斤,有大本事的。」

  楊浩心裡一跳,乾笑道:「我哪有甚本領?」

  柳朵兒臉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道:「那首「失江東去,乃是一個奇丐所做?」

  「正是。」

  「那首「水調歌頭,乃是詩僧無花所做?」

  「然也。」

  「那奴家從不曾聽過的那幾首曲子,還有那舞蹈呢?」

  「耳呵,這個麼,本官走南闖北。學問沒有,見識卻是有的,無意中聽來,可惜只是一知半解,還是姑娘本事,我只隨口一說,你便能領悟其中神韻。」

  柳朵兒淡淡一笑,見他不說實話,也不再追問,只是輕輕歎息一聲。感慨地道:「說起來,我們妓家與他們這些名士有甚麼兩樣,一斤,倚名,一個恃色,一朝翻盤落水。我們的下場可能比他還要不如呢。奴家本是恨那陸仁嘉入骨的,可是見他今日身敗名裂,血不止的模樣。又不免心中惻然」

  楊浩心裡一驚:「哎呀,什麼意思?莫非她起了從良的心思?你要從良便從良,可千萬不要找我,我家中有猛虎,虎視耽聒」

  當下忙一本正經地打岔道:「那怎麼能一樣呢,他笑一聲一口血,吐啊吐的換了誰也受不了啊,就他那身子骨兒,,可姑娘你不同,哪個月你不吐幾口血,還不是活的好好的?」

  柳朵兒柳眉一挑,驚奇地道:「誰說奴家哪個月都吐」

  話未說完她便回過味兒來,登時臊紅了面皮,咬著牙便去掐楊浩的手臂:「你這無恥傢伙,盡說些下作的話兒」

  但凡故家,「掐、打、媚、捶、咬、笑、死、順、跑。」九大絕妓是冷須要學的,這掐自然也不是真的要掐,而是一種撒嬌賣癡的學問。柳朵兒業內行首,同樣一種功夫由她施展出來,功力自然不同。楊浩受她一掐,不覺疼痛,骨頭倒是輕了三兩,,

  並肩而坐的妙妙姑娘和崔大郎。看身形就像大狗熊旁邊坐了一隻小白兔,聽到臨車中突然傳出幾聲撩人的輕笑,兩人不知那邊在談些什麼。還以為二人正在車中打情罵俏。耳鬢廝磨,不想也罷了,一想二人正在車中放浪形骸,二人登時有些不自在起來。

  這些的氣氛靜悄悄的實在難熬。若不說些話兒來分散注意力,實在叫人不堪,崔大郎便轉首道:「妙妙姑娘。」

  妙妙急忙一拱手,道:「請了請了。」

  崔大郎聽得莫名其妙,忙又坐直了身子。

  妙妙想想,扭轉嬌軀對他也道:「崔公子。」

  「啊!請了請了。」

  「呃」妙妙摸摸鼻尖,也是坐直了嬌軀不再說話。

  鄰車又傳出一聲輕笑,兩個人也著眼睛互相一瞧,一臉的糗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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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0章 拆遷功曹

  龍亭湖四美獻藝,杜名士竊詞嘔血的事第二天便在汴梁城傳開了。當日在場本有許多應邀而去的客人目睹,樓外又有許多聞風而去的遊客,再加上楊浩有意推波助瀾,一時間沸沸揚揚,傳的滿城風雨,柳行首的名聲甚囂塵上,一時風光無倆。至於陸仁嘉,則已成為過街老鼠,最令他痛苦的是,過街老鼠雖然吐了血,卻還是活的……

  許多人都在打聽那晚發生的故事,蘇大學士的兩首詞更是在文人墨客間廣泛傳開,雖未掛上蘇學士之名,卻也佚名留芳千古了。因為好奇,同時也想從柳行首那裡聽到更多絕妙好詞,所以這幾天邀請柳行首赴宴、遊湖、開張、詩會的請貼明顯增多,看著絡繹不絕的門前車馬,把個剛把「如雪坊」賣掉的龐媽媽悔的肝痛。

  不過這些請貼都被柳朵兒一一婉拒了,理由是正籌備尋春踏青之遊,介時既歌且舞,諸多準備,如今分丨身不得,並且還寫明了春遊的日期。這一來,立即讓所有人對這次「如雪坊」的春遊高度重視起來。

  許多文人士子、官伸名流見了面前要問一句:「足下可曾受,如雪坊,相邀尋春踏青麼?」結果自然是沒有一個人曾受到這樣的邀請,這一下人們更加好奇,想不出是什麼樣的貴人竟讓為聲正熾的柳行首如此另眼相看,推拒了這麼多的邀請,只為與他同游於郊野」如雪坊,柳朵兒的聲名因為這種神秘感更是如日中天。

  到了這個時候,楊浩已經不需要派人去為柳朵兒揚名了,與柳朵兒有關的風言風語已傳遍了東京城。自來名妓牽連著士子,士子牽連著官伸,官伸牽連著朝廷,以至於朝廷的大軍開拔,開始趕赴嶺南討伐南漢這樣的大事,都不及柳朵兒此時在汴梁造成的轟動影響之大。

  崔大郎是個熱心人,這幾天一喜幫著張羅這件全城矚目的壯舉,楊浩倒是完全置之身外了。因為官家痛定思痛,深感火災之害,楊浩的奏表所言,他一概允了,要求務必在開封城建立一套行之有效的防火救災措施。

  新官上任,楊院長的三把火也得燒托來了。

  清心樓,趙光義捧著一杯香茗,面露微笑,志得意滿。火情起時,開封府有權調動禁軍,其實這個權力並不能讓他有機會直接插手禁軍事務,只是將火情通報過去,禁軍大將調遣士卒趕來撲火而已,沒有軍令仍然調不得兵,軍卒們也不會趕到之後聽他號令去做旁的事。

  但是,事在人為。

  面對針插不進、水潑不進,牢牢掌控在官家手中的禁軍,這已是一個極好的契機。防火救災,是開封府主持的政務,救災滅火不利者罰、奮勇滅火受傷者獎、平素還有演練配合,他通地過這些機會就有辦法安排自己的心腹繞過禁軍高級將領,直接與那些統兵的將校接觸,這些人,才是真正帶兵的人。

  最難攻克的堡壘,如今終於被他撬棄了一條縫隙,他心裡如何不美?

  趙光義輕輕抿了一口茶,微笑起來。

  旁邊,程德玄還在喋喋不休:「大人,卑職當初和楊浩之間鬧得頗不愉快,如今他遷升入京,又得任火情院長,同在南衙做事,面對許多同僚好友,禹錫已是十分難堪,再調去楊浩屬下做事,這……起……,大人,再說,這樣做,恐怕楊浩也要對大人有所猜忌,如何肯安心為大人做事,卑職……」

  「住口!」

  趙光義笑臉一板,冷哼一聲道:「你那一點個人恩怨算得了什麼?這一趟蘆嶺之行雖然無功而返,只要你好生做事,以後本府自會再安排機會給你。至於楊院長那裡,哼,正是他點名要你去做那個甚麼甚麼……,哦,對了,拆遷功曹,他又怎會對本府有所猜忌?」

  程德玄吃驚地道:「甚麼?他……,點名把卑職調入火情院?這……這……不會吧?」

  「怎麼不會」

  趙光義瞥他一眼,放下茶杯,語重心長地道:「禹錫呀,本府知道,楊浩無論學識資歷,都遠不及你,如今卻做了你的頂頭上司,你臉面上不好看,心裡也不舒服。不過,公是公,私是私,還是要顧全大義的嘛。楊院長向本府要人,第一個就提到了你,他說與你雖私交一般,但是你做事認真,心思縝密,克盡職守,任勞任怨,在蘆嶺州掌理司法,就無一樁冤案。你看看,這是怎樣的心胸,人有所長,術有專攻,別人的長處你也該好好學習一下。」

  「卑職……」程德玄嘴裡就像含著一枚苦膽,咧開嘴一笑,比哭還難看。

  趙光義又安慰道:「楊院長外舉不避仇,內舉不避親,光明磊落,這是君子坦蕩之風,你不必擔心在這樣的人手下做事會受到他的,排擠打壓。再說,真若有什麼事,本府還是會替你做主的,嗯?

  「這……,卑職……遵命!」程德玄咬著牙答應一聲,眼中卻閃過一抹狠厲之色。

  趙光義剛剛扭身把茶盞端起來,程德玄眼底閃過的一抹怨毒沒有瞞過他的眼睛,他不動聲色地喝了。茶,淡淡地道:「該說的,本府都已經說了。不管你們私人之間有什麼恩怨,在我南衙做事,必須秉公處理,不得挾私怨而怠公事。如果有人陽奉陰違,壞我大事,一旦被我曉得……」

  「啐!」趙光義眼皮一抹,吐出了一片茶葉。

  程德玄機靈靈打個冷戰,急忙說道:「卑職不敢,卑職必鞠躬盡瘁、克盡職守,對楊院長所命,必然不折不扣,遵照執行。」

  趙光義曬然一笑,淡淡地道:「這就對了,下去吧!」

  程德玄連忙惶惶而退。

  ※※※※※※※※※※※※※※※※※※※※※※※※※※※※※

  七八個頭戴皂紗四角帽,身穿大紅公服,腳登黑色抓地靴,提著水火棍的開封府衙差邁著八字步,懶洋洋地跟在楊浩後面,楊浩左右還有兩個夥計,一人手裡提著個大桶。

  楊浩背著雙手,走到一條巷口站住,左右看看,指點道:「你們看,這裡房屋稠密,而且都是木製,本來這裡有條道路,兩旁的住戶都做了擴建,造了許多柴棚倉房,再不然就租出去給這些做買賣的小經紀擺攤,這樣的地方最易起火,一旦火起,附近連綿一片全得遭殃,而且想要救火都插不進腳去。這裡,得設個,消防鋪子」這些擴建違建的倉房柴棚生意鋪子都得拆了。」

  「是!」兩個夥計如奉綸音,大步走過去,從木桶裡抄起一隻大刷子,在牆上就寫了一個鮮紅的「拆」字,寫完了在字上面又畫了一個圓圈,比量比量,畫的挺圓,便滿意地走了回來。

  「這裡這裡,你們看看,那家小餐館的灶坑就在棚子邊上,旁邊就是木板壁,都烤糊了,一個照料不到,這火能不著起來嗎?小生意人本錢少,這本官也是知道的,可是砌個磚石的灶台牆壁又能花多少錢?這要真起了火,他連老本都燒沒了,還得去蹲大獄,瞅什麼,還不去?」

  「是!」兩個夥計趕緊跑到那家鋪子底下,在灶台側壁上寫了個「拆」字,又畫了個圓圈。那掌櫃的剛把一屜包子搬到桌子上,扭頭一瞧,納悶地喊道:「囁我說,兩位差大哥,這是什麼意思啊?」

  楊浩沒理他,領著那群人五人六的差大哥繼續向前晃去,一邊走一邊吩咐道:「我看差不多了,今天就巡視到這兒,明天咱們去安祜巷逛逛。回頭告訴程押衙一聲,把這一片兒但凡寫了拆字的地方都清理出來,消防通道必須得有,要快些清理。」

  「遵命。」

  「嗯……」楊浩微微一笑,搞拆遷,還不給補償費,這活兒不好幹吶,幹不好上邊要罵,幹好了百姓要罵,人心其才,物盡其用,既然程德玄適合幹些搞破壞的事情,這差使正適合他。

  當然,最主要的目的,楊浩是擔心他閒著沒事在開封府上下串聯,給自己使陰招下絆子,如今把他弄到自己眼皮子底下,一來容易看著他,二來,委了他一個不大不小的官兒,他要是敢搗亂,那兩人就是一條繩上的蛙炸,真要說辦事不力,跑不了自己這和尚,也落不下他那禿驢。

  那些衙差聽說今兒不用再接著走了,登時大喜過望,這趟差出的好,太陽還高著呢,忙裡偷閒,能回家去轉悠轉悠。再不然哥幾個相好的去茶水鋪子喝喝茶吹吹牛也是好的,當下忙不迭謝過了院長大人,眾衙差一轟而散,方纔的懶散勁兒全沒了。

  楊浩搖頭一笑,轉身也向殺豬巷的「如雪坊」走去口自南門大街剛拐過來,就見一個小姑娘跑得衣帶飄風,兩頰燦若石溜。

  楊浩站住腳步招呼道:,1月兒,這裡這裡。」

  姆依可一見是他,大喜過望,連忙奔了過來。

  楊浩納罕地問道:,1月兒,不是讓你去如雪坊幫幫忙嗎,這麼急匆匆的是去哪兒?」

  姆依可一把抓住他衣袖,叫道:「老爺,我……我就走出來尋你的。來……來了,他們真的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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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1章 悲情二當家

  揚浩莫名其妙地問道,「什麼來了,誰來了?」媽依可氣喘吁吁地道,「趙吉祥果然來了,帶了十幾個潑皮。」趙吉祥?」楊浩愣了愣才想起來是自己素未謀面的「如雪坊」前外管事。楊浩立即問道,「怎麼,…小羽他們連十幾個潑皮都招架不住,叫人家把,如雪坊,砸了?」姆依可道,「沒有,…小羽他們好生了得,打得那班潑皮屁滾尿流地去了。」揚浩放心笑道,「那你還這麼著急地淡來做什麼?」媽依可跺跺腳,急得臉蛋更紅了,「哎呀,啤子說不明白,他們……他們先是逃了,然後又帶了幾十個潑皮來,…小羽他們聽說之後跑出來繼續打,打著打著他們又逃後了,緊接著又帶來一百多號人,然後不知從哪又跑出來兩百多號人,然後那一百多號人就跟小羽他們打,然後那兩百多人就跟小羽和趙吉祥他們兩伙人打,然後小羽和起吉祥就帶著他們的人跟那兩百多人一起打,總之,總之是打得一塌糊塗……」」「竟有此事?」楊浩心中大奇,一把拉住她的小手道,「走,咱們去看看!」殺豬巷此時已亂成了一鍋粥。

  殺豬巷因為臨近汴河,所以這條掛上青樓特別多,跑船的,赴京的,上了岸就有溫柔滋味享受。不過因為接待的多是船夫縴夫,行腳的小商販,所以這裡的清樓大多檔次不高,除了「如雪坊」品流高雅一些,其餘都是很簡陋的尋常房屋,這些地方已被楊浩買下了其中多處。

  這些簡陋的棚屋本來之準備要找人拆的,現在不用了,殺豬巷裡如今何止是兩三百人吶,此剎足足有五六百人,一個個拆房子撬木板,全做了十八般兵器,把個殺豬巷擠的是水洩不通。

  穆報玉j八大侍衛緊緊守住,如雪坊」有靠近的就拳打腳踢把人再踹回去,可是這麼多人,他們再能打也照顧不過來,那院牆不高,如果有人要翻牆進去,他們根本阻止不了。院子裡柳朵兒和妙妙,還有許多歌舞伎全都戰戰兢兢地往外看著,不曉得這「如雪坊」能不能保得住。

  穆羽急得滿頭大汗,司時又暗暗慶幸,幸好這些人不是一夥兒的。

  兩伙人好像都是奔著,如雪坊,來的,可是他們之間似乎也有恩怨,就這麼著,兩伙人都想打進如雪坊,可是他們見到對方以後,卻是仇人相見份外眼紅,立即就相互廝打起來,穆羽這一方人少,本來是「三國大戰」的,漸漸地他們退出了戰團,那兩伙人也沒注意,穆羽帶人緊緊守在「如雪坊」前,殺豬巷裡變成了那兩伙人「楚漢爭霸」了。

  「下山虎,你這是說的什麼渾活,老子被打,難道是跟這殺豬巷的地名兒犯沖?啊呀呸!打,繼續打,再喚些兄弟來,把這些混濤鳥人給俺往死裡打,這些賊忘八,俺好端端地坐在這兒吃酒,招誰惹誰了?把俺打成這般模樣!」

  一個胖子慷慨激昂地說,一臉的悲壯,只是他現在的模樣實在是不提氣,衣衫破了,跟叫花子似的,額頭腫了一個包,眼角蹭破了皮,鼻子底下還掛著一條未擦乾的血跡,上嘴唇腫起老高,那模樣實在是有夠瞧的。他正在「如雪坊」對面一處曾經彷彿是家小酒鋪,如今已變成一片廢琥的地方蹲著。

  旁邊一個咧著懷的大漢,胸前紋一隻威風凜凜的下山虎,咧嘴笑道,「二當家,你放心,咱已叫人去碼頭上喊人了,一會兒還有大隊人馬趕到。不過二當家,你真的不是為了嫖姑娘,跟人家爭風吃醋打起來的?」那胖子叫起了撞天屈,「下山虎,俺說的話你還信不過嗎?俺若是為了嫖姑娘,天打五雷劈。」下山虎鬆了口氣,謔笑道,「那就好,那就好,你也知道,小袖姑娘對你,哈哈哈,我的意思是說,如果是為了爭風吃醋的事呢,咱們還是息事寧人的好,要不然鬧大發了,讓小袖姑娘知道了,二當家您還得吃一頓排頭。」整條巷子都是喊打喊殺的人群,這二當家和下山虎卻蹲在條條急促往來,追打奔跑的身影下,扯起了閒淡。

  「巷口堵住了吧?可莫叫人逃出去招來了公差。」二當家的放心,這點事我還辦不好嗎?」「嗯!」鼻青臉腫的二當家想了想又憤憤然起來,委曲地道,「今兒跑船回來,身子有些乏,俺到這飯館兒叫了半斤豬頭肉,四角老酒,本想吃了就回去歇著,誰曉得就來了一夥潑皮,坐俺旁邊商量了些什麼,然後就有人去那,如雪坊,惹事。

  緊接著一個半大小子帶七八條大漢跑出來,就跟他們幹了起來,把一條街的人都嚇跑了。俺覺著,你們打你們的,又不關俺的事,俺吃俺的酒就是,招誰惹誰了?所以就一邊吃酒,一邊笑嘻嘻地看熱鬧,誰曉得那伙潑皮不濟事,被那半大小子帶人給打跑了。

  他呸地吐了一口帶血的唾沫,遁弊嗓早文道,,那小斗打跑了他們環不罷休一指著俺說了走,l打他們老大!」衝上來把俺好一頓打,俺一個人怎打得過他們那麼多人?

  可恰俺暈頭轉向,好不容易爬起來,拾掇了一條凳子坐在大街上一邊喘氣一邊叫罵,誰知屁大的功夫,又跑來一夥潑皮,這回人更多,一見俺當街坐著,衝上來就打,把俺又打趴下了。俺閒來酒館坐,禍從天上來……」那胖大漢子說到這兒,揉揉淤青的眼角,喃喃自語道,「***,咋這麼邪性呢,莫非俺跟這殺豬巷犯沖?」揚浩急急趕到殺豬巷,衝進去一看,「赫!」打得這叫一通亂吶,兩伙人打得天翻地覆,對他的到來視若無睹。楊浩心繫「如雪坊」也沒空理會他們,拔腿就往裡跑。

  姆依可報訊,是翻出後院牆沿著河堤走的,這才見識到許多粗野的大漢野獸般糾鬥在一起是如何的窮形惡像,她心中害怕,連忙緊緊跟在楊浩身後。

  其實還是有人看到楊浩了,下山虎安排在巷口的人早就看到了他,楊浩今日逃街,穿的是開封府的官衣,那把風的漢子一見是官差到了,哪敢截他去路,一溜煙逃去找二當家報信去了。

  「二當家,二當家,公人來啦!

  二當家蹭地一下站了起來,「來了多少人?」「就一個,還帶著一個小丫頭。」二當家捏了捏疊成三個的下巴,沉吟道,「嗯這麼說應該是尋花問柳的,不是衝咱們來的?」下山虎急道,「二當家,點算本來不是衝著咱們來的,一見了這情形也得衝著咱們來了,咱們可是有正當事情做的,民不與官鬥,先散了吧,得著機會再來,要不然會給老大惹來大麻煩的。」二當家想了想,心有不甘地道,「好,咱們撤。」他剛要招呼自己的兄常閃人,楊浩已衝到了如雪坊」門前,大喝一聲道,「南衙院使在此,哪個大膽,在此聚眾鬧事?」南衙左右軍逃院和司錄司,號稱南衙三院,如果說普通的衙差相當於片警,戶警,那這三院就相當於特警刑警,百姓們最是懼怕。火情院新設,是南衙新增的第四院,但普通百姓還不知其名,所以楊浩狐假虎威,只稱自己是南衙院使,卻不說到底是哪一院。

  一聽是南衙院法,果然把那些人震住了,正在咆哮廝打的雙方就像中了定身法兒,齊齊地愣在那裡。

  揚浩見許多人頭破血流,手裡還舉著磚石木棒,便擺出官威,冷冷一笑,沉聲喝道,「光天化石之下,你們這些潑皮無賴聚眾鬥毆,想去府西司獄吃牢飯嗎?是誰帶的頭,說!」當即就有幾個被打得披頭散髮,滿臉是血的大漢和穆羽一齊站了出來,往對面地上一指,異口同聲地道,「是他!」鼻青臉腫的二當家鼓著兩隻牛一般的大眼睛,運了半天氣,才大叫一聲,「直娘賊,你們還要冤枉俺?」楊浩猛地一轉身,戟指喝道,「大膽,本官面前還敢喧…喧喧」……」揚浩如遭雷殛,身子猛地一顫,兩隻眼睛越瞪越大,手臂遙指那腦袋腫得跟豬頭似的胖子,身子哆嗦的厲害,一時竟語不成聲。

  那胖子無端端被兩撥人痛毆一頓,最後又被他們指為帶頭鬧事者,氣得腦袋發暈,可要讓他與官鬥,尤其是南衙的一位院使大人,他也沒有那個膽子,正自跳將出來想要申辯的時候,楊浩向他大喝一聲,他定睛一看眼前這人,登時也是大吃一驚。

  兩個人眼睛瞪得大大的,一步步向前走去,走到三步遠的地方,兩個人突然齊齊的怪叫一聲,

  「阿呆!」「臊豬兒!」你還活著?」

  「你還沒死?」兩個人猛撲過去,緊緊擁抱在一起。那幾個被碼頭上人打得頭破血流的潑皮一看傻了眼,南衙院使跟汴河碼頭的二當家認了親,再待下去哪還有他們的好果子吃,見勢不妙,趁著兩人正抱頭痛哭的當口兒,他們立即帶著自己的人悄悄溜去,花了錢雇他們來出氣的趙吉祥見勢,不妙,連忙也跟在他們的屁股後面灰溜溜地去了。

  那些碼頭上的漢子看得莫名奇妙,紛紛丟了傢伙什兒在那裡交頭接耳,就在這時,一個清帕包頭,系緋色生絹裙,腰桿兒扎得細細的,微敞衣襟,胸口露出一線桃紅抹胸的俐落女子,提一條哨棒,領著十幾條大漢,風風火火地撲了來。

  這女子健步如飛,揚聲大叫,「臊豬兒,你這混沌鳥人被哪個狐狸精灌了一肚子迷魂湯,使了老娘家裡的漢子來為她爭風吃醋!咦,怎麼是個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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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2章 兄弟重逢

  小袖姑娘奇道:「臊豬兒,這人是哪個?兩個大男人抱在一起哭哭啼啼像甚麼樣子。」

  「這是俺兄弟,俺終於找到他了。」臊豬兒拿袖子擦擦眼淚,自豪地說道。

  小袖倒是聽說過他還有個失散了的兄弟,一聽之下那顆心頓時放了下來。她在碼頭上聽人說師哥臊豬兒被人打了,而且是在殺豬巷被人打了,登時火冒三丈。殺豬巷**館極多,這個師哥剛剛跑船回來,去那兒做什麼?

  自家碼頭上的漢子跑船回來常常迫不及待地去那個地方,回來後就一臉可憎的笑容,偶爾她還聽見他們說什麼「洩火兒」,天長日久,也就知道這些臭男人去做什麼了,師哥也去那裡,還被人打了,莫非是為了哪個娼**與人爭風?

  這一來小袖姑娘登時大怒,整個汴河碼頭上的漢子現在沒有不知道她張懷袖喜歡臊豬兒的,這個有眼無珠的劣貨,放著她花不溜丟的張大姑娘在眼前,卻看都不看一眼,偏要花錢去孝敬那些下三濫的女人!

  她當即喝止了那些摩拳擦掌準備趕來支援的工人們,自己帶著十幾個人風風火火地趕來興師問罪。如今聽說不是為了女人打架,小袖一肚子火登時消去,轉嗔為喜道:「我爹燙了酒,正等你回去吃飯,這位公子即是你的兄弟,那便一起請了去吧。」

  楊浩正有一肚子話要與臊豬兒說。有些卻是不便讓人知道的,便向這位颯俐爽朗的大姑娘施禮笑道:「多謝姑娘美意,在下與豬兒就在這如雪坊中置酒敘談一番便是,改日在下再登門拜見姑娘與令尊。」

  這時有人湊上去對小袖姑娘悄悄說了楊浩的身份,小袖驚訝地看了他一眼,實在想不到臊豬兒竟有這樣一位有出息的兄弟,便改顏笑道:「使得,使得,那我們這就回去了,改日擺酒,再請你來。」

  她揮揮手中的哨棍,向那些工人們大喝道:「還看什麼,都滾回碼頭幹活去!」

  臊豬兒歡歡喜喜,緊緊攬住楊浩的手正要走進「如雪坊」,小袖姑娘又回頭叫了一聲:「臊豬兒!」

  臊豬兒回頭問道:「喚俺作甚?」

  小袖俏臉一板,瞇起眼睛看看天上太陽,說道:「與你家兄弟吃罷了酒,記得早早回家來,要是讓我曉的你在這種地方扮夜遊神,哼哼!」

  她把手中哨棒往地上重重一頓,向臊豬兒一瞪,便領著一群大漢昂然走去。

  楊浩笑道:「怎麼,這些日子不見,你已娶了婆娘?」

  臊豬兒臉上一熱,搖搖頭道:「那瘋丫頭比個男子還要驍猛,哪是俺的渾家。」他頓了一頓,神色一黯道:「經過蘭兒一事,什麼樣的女子俺都不再放在心上了,女人,女人,嘿嘿!」

  「蘭兒……蘭兒……」楊浩也是滿腹感慨,攬住他的肩頭往院子裡走,說道:「對了,豬兒,丁承業陷害你我,你連夜逃走,怎麼竟來了這裡,我三番五次打聽你的下落。卻一直沒有你的一點消息。」

  兄弟兩個一頭說,一頭進了「如雪坊」,見混戰已然平息,柳朵兒一顆心才放回肚裡,一聽這人是楊浩的好兄弟,連忙叫人置辦酒席,僻了一間雅致的靜室,讓他兄弟二人把酒言談。

  原來,當日丁承業追殺臊豬兒。臊豬兒被丁承業一腳踢得氣血上腦。神志都糊塗了,跑出村子後不辨東西南北,一直衝進了河裡去,他落水後被水一沖,神志倒是清醒了過來。可是身子卻已癱軟無力,再也無力掙扎了,嗆了幾口水後整個人就暈厥過去,隨著那河水飄向遠方。

  直到第二日上午,吃他才被經過此地的糧船所救。那船足足有幾十艘。正往汴梁而去,船主叫張興龍。原本也是江湖上一個大豪,拳腳功夫十分了得,待到成家立業這才洗手。漸漸闖出了自己的一份家業。

  臊豬兒中的是拳腳傷,張船主本就是習武之人,對這種傷勢十分瞭解。他對症下藥,煎了幾服藥,又為他調治了藥酒,著人好生照顧,待到了汴梁城,臊豬兒這條命竟然被撿了回來。

  一矣養好了傷,臊豬兒立即向恩人叩頭道別,說明自己在霸州的恩恩怨怨,要趕回霸州去幫自家兄弟。張興龍原本是水寇出身,最重江湖義氣,聽明白經過之後,對臊豬兒大加讚賞,覺得自己沒有救錯人,好男人就當義氣深重,所以也未阻止。贈了他盤纏,便讓他還鄉。

  待臊豬兒緊趕慢趕回到霸州丁家莊,悄悄一打聽,真如晴天一聲霹靂。待他如同親生老娘的楊氏死了。羅冬兒也死了,親如手足的兄弟楊浩殺了董李氏和柳十一,身負兩條人命逃之夭夭下落不明,整個丁家莊已是物是人非。

  臊豬兒怒得血貫瞳仁,當晚便悄悄潛進丁府去,想要尋丁承業拚命。可是雁九、丁承業二人似也知道自己壞事做絕,而丁浩又下落不明。恐他回來尋仇,所以府中不但設了莊丁往來巡邏,還養了十幾條惡犬看家護院,臊豬兒剛一番進院牆就被人發現了,虧他見機得早,這才擺脫追兵逃了出來。

  臊豬兒逃出村子,衝動的勁頭兒一過,反覆思量一番,漸漸冷靜下。

  他自知就算丁承業肯與他單打獨鬥,他也不是人家對手,阿呆如今下落不明,這血海深仇全都擔在他的肩上,他是絕不可以輕易送了**命的。於是把牙一咬,又趕回了汴梁。

  他知道張船頭兒一身武藝,而且勢力極大,這次回來,他想拜張興龍為師,跟他學功夫,同時在他手下做事,多多結交江湖上的好漢,等到擁有了足夠的實力,再回霸州尋仇。反正丁家大院兒就矗在那裡,是絕不會走掉的。

  張興龍確是一個草莽中的豪傑。開封城有四渠,開封漕運全都倚仗這四渠,這條渠分別是汴河、蔡河、金水、廣濟。其中金水河主要作用是供給廣濟河的水源,兼及運輸京西木材入都城,並無正式漕運之利。其他三渠則為東京經濟命脈所繫,三渠之中以汴河最為重要。

  汴河就是隋朝時開掘的通濟渠,全國最富庶的東南六路(淮南路,江南東,西路,荊湖南,北路,兩浙路)的漕運的貨,均由該渠運往京師,所謂「漕引江湖,利盡南海,半天下之財賦,並山澤之百貨,悉由此路而進」。開封城內數十萬駐軍、數十百萬戶居民,仰給主要就在此一渠。

  開封死渠各有水運,並漸漸形成四支相對獨立的勢力,四股水遠勢力的頭目並稱為開封四蛟,張興龍就是開封四蛟之首,汴河的交通命脈就掌握在他的手裡,他雖未開幫立派。但是管理船夫縴夫、碼頭工人。其方法與後世的漕幫鹽幫差不多。實際上就是掌握著汴河上下數萬豪傑的汴河幫幫主。

  張興龍對臊豬兒的印象很好,他最重這樣懂義氣的漢子,便慨然收了他做徒弟。臊豬兒一面隨張興龍習武,一面為他做事,經過霸主丁家莊一事,如今的臊豬兒**情改變了許多,敢打敢拚,敢作敢為,船主交待下來的事情做得認認真真,再加上他是船主的徒弟,很快就被委以許多重任。

  張興龍的女兒張懷袖,如今是他的小師妹,兩人朝夕相處,姑娘漸漸對他有了好感。

  張興龍只此一女,向來寵愛。見愛女屬意於這個憨厚忠義的徒兒,又知這徒兒孑然一身,無父無母。便對他起了招贅為婿的心思,這一來更是放權給他,著意培養,自己漸漸退居幕後。在張興龍的有意扶持培植之下,臊豬兒躍升極快,如今儼然就是汴河幫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二當家了。

  臊豬兒槍棒拳腳功夫漸有所成,也交下了許多好兄弟,方才陪在他旁邊的那個下山虎就是其中之一。他正打算今冬閒下來時,邀幾個交情極好的兄弟悄悄返回霸州,再去尋那丁承業的晦氣,不想卻在這裡碰到了楊浩。

  楊浩也向他說起自己被丁承業捉住之後發生的那些事情,殺了柳十一、董李氏一對**夫yi丨婦,逃到廣源,軍前入伍,奉命遷民,落腳蘆洲,其境遇之奇較之臊豬兒尤有過之。

  聽說楊浩如今已做了朝廷的大官。臊豬兒又驚又喜。可是不管他們現在是朝中官員也好,汴河碼頭的二當家也好,在彼此眼中,他們只是兄弟,他們訴說的只有離別之情。在乎的只是兄弟情義,思念的只有楊氏和冬兒,至於丁承業、雁九、蘭兒、陸湘舞那些人,此刻再不曾佔據他們心中一點位置。

  兩個人把酒說話,聲音一會兒高一會兒低,說起楊氏、冬兒時就哭,說起董李氏、雁九等人之死時便笑,時而高聲痛罵,時而低歎唏噓。

  靜靜守在門外的姆依可從未想到男人之間的感情也可以這樣豐富多彩。那個粗獷胖大的臊豬兒,還有整日一副閒適無謂的笑容,似乎什麼也不放在心上的老爺,原來他們心中竟有這麼多酸甜苦辣。

  靜靜地聽著,她似乎也能感受到這兩個漢子笑聲裡的辛酸,悄悄地。她別過臉去,輕輕拭去了頰上的淚。另一側,穆羽詫異地看她一眼。張開嘴想說點什麼,但他歪著頭想想,還是閉上了嘴巴……

  月正當空,一艘大船在汴河上隨著湧動的浪頭輕輕地起伏著,船頭負手站著一個身材粗壯的漢子,腳下不丁不八,站得穩穩的。月光映著他的目光,那目光與他粗獷的外表絕對不相襯,甚至同他的年紀也絕不相襯。那是冷靜、睿智的目光。

  如果楊浩看到此時的人,一定會大吃一驚,這個人居然是崔大郎。

  在崔大朗的身後不遠,站著一個中年男人,同樣負手看著磷磷的河水。由於船蓮蓬兒的陰影正落在他的身上,叫人無法看清他的模樣。過了一會兒,他沉聲道:「大公子,在那個楊浩身上浪費功夫,值的麼?」

  崔大郎頭也不回,沉思有頃。淡淡一笑:「唐三兒怎麼說?」

  那中年人長長的歎了一口氣,說道:「唐家不聽勸告,已決議從西北撤出來,往中原發展了,他如今已經得到南衙的鼎力支持,自然是信心滿滿。」

  「哼,若不是已經得到了南衙的支持,他也不會孤注一擲,這麼快就從西北抽身了。」

  崔大郎頓了頓,又道:「本來,我與他已有商量,他派人先行進京打點鋪路,唐家基業在三年之內緩緩撤出西北,這樣我就有充裕的時間去彌補唐家抽身之後造成的這片勢力的空白,可惜。。。。。。他找到的那個馬前卒莫名其妙的地死在了霸州,家產也被人重新收了回去,唐三兒始料不及。如今只能親自出馬,連累我的計劃也被打亂了、」

  身後的中年人靜靜的聽著,他知道公子肯定還有下言,只聽崔大郎道:「任卿書和馬宗強傳訊給我,多次提到了這個楊浩。呵呵,攪得唐三隻能提前出馬的,也是這個楊浩。我仔細研究過有關他的資料,這個人。。。。。。也許值得我扶持一把。」

  「他?」中年人輕笑一聲道:「大公子,就算他本來是一頭猛虎,現在也被拔去了爪牙了,如今他在京城雖不敢說是舉步維艱,卻也是處處小心,只圖自保,此人還能有什麼用處?」

  崔大郎淡淡地道:「呂不韋看中秦異人的時候,秦異人的境地比他還要糟糕,普天下人也沒有一個人認為他是奇貨可居。」

  中年人閉口不語。

  崔大郎歎了一口氣,又道:「唐家一走,西北根基盡失,沒有唐家配合,我們要接收,要重新建立起屬於我們的勢力,不知要耗時多久。以楊浩在西北的人脈和勢力,他是最好的人選。」

  他靜了一靜,又道:「機會,是登出來的,也是自己促成的。我們在西北,已經找到了合作的人,但是最終能作主的人還是楊浩,所以我必須來瞭解以下,看看她這個人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值不值我們在他身上投下重注。」

  中年人眉頭微微一變。困惑地到:」大公子,西北一角值得我們如此重視麼?「

  崔大郎背負雙手,仰起臉看著玉盤一般靜靜懸掛於夜空中的明月,悠然歎道:」大唐威世又怎樣。轉眼就化作了虛空泡影,居安。。。。要思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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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4-22 14:48:00
第253章 古吹台

  此地翠拍林立,綠樹成蔭,風景十分優美。

  古吹台,就是後世的禹王台,相傳春秋時,晉平公駕前有一位雙目失明的樂師名叫師曠,他經常在這個地方的一座高台上彈奏樂器,後人為了紀念他,就把這處地方叫做古吹台。

  春光正好,科考剛罷正靜候發榜的舉子們心情更好。

  踏青野遊,是一件開心的事。與美人一起踏青野遊,更是一件開心的事。與如今汴粱四大行首中隱隱已凌駕「媚狐窟「的吳娃兒之上的柳美人同游,更是開心得不得了。

  太陽高高昇起,懶起的舉子們陸陸續續趕到了古吹台,周圍的人越來越多。根據崔大郎統計,至少有一千三百名赴京應試的考生欣然應舞一同踏青春遊,這些舉子,再加上他們那些提著食盒,攜著筆墨的書僮,…小廝,至少就有兩千多人了,此外還有許多聽到風聲的開封士子不請自來,人數足有三千上下,古吹台附近從來不曾這麼熱鬧過。

  柳行首還沒有到,不過這些舉子們並不寂寒,本來這麼多人聚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語的就十分熱鬧,何況崔大郎還把開封城內的一些娛樂項目也搬了來,關撲,說書,雜技,藏術,相撲」精力旺盛的舉子們各取所需,興致勃勃。

  及至下午,一乘小轎才姍姍而來,刻後跟著兩排十六名錦衣玉、釵,霧寰雲鬢的嫣婷少女,遠遠行來,衣帶飄飛,彷彿仙子謫凡,立時吸引了舉子們的注意。

  小轎一直抬到青草蒼各的古吹台上放下,轎簾緩緩掀開,一隻纖纖玉手伸出來時,所有的人都迸住了呼吸,所有的喧鬧忽然都停止了,然後,是她那如雲的髮鬢,是那金步搖清脆的聲音,是她眉心的桃紅花銅,是她的仙姿玉「容。

  舉子們看得心神俱醉。

  女人的相貌可以分為三種:一種來自天上,一種來自民間,一種來自陰間二柳朵兒的相貌應該算是來自天上的那一種,再加上她吊足了大家的胃口,擺足了擺場,又精心打扮一番,叫人一看,怎無驚艷之感?柳朵兒甫一亮相,給所有舉子的感覺,就是凌風而來的一位仙子。

  侍兒扶起嬌無力,一陣風來,吹動她欲折纖腰上的長長衣帶,她就像似那花中的一點嬌德,瑟瑟動人。

  舉子們看得如癡如醉,這麼多的人,竟連一點聲音也沒有發出來。

  一個白袍微鬚的書生站在遊人比較稀少的一角,看著台上的柳朵兒,輕輕撇了撇嘴,不屑地冷哼一聲。

  「咳!嬈兒。」一旁提著食盒的小童嗔怪地瞪了他一眼,白袍書生忽然醒覺,連忙收斂了不屑的表情。那提匣小童唇紅齒白,俊俏可愛,粉敵極的臉蛋,嬌小可愛的身段,看起來似乎才十二三歲的模樣,如果有個好男風的老爺見了他這樣玉兔般可愛的神韻,怕不要體得和口水把他吞下肚去了。

  這個美得「禍國殃民,的小童兒就是媚狐窟」的當家行首吳娃兒,柳朵兒賣了這麼大一個關子,今日踏青春遊之舉,她怎能不來親眼看看。

  在她旁邊,是一著白一著青兩個長身玉立的翩翩佳公子,正是雪玉「雙嬌所粉。她們今日扮作舉子,用的都是本名,文惜君,沈嬈,這麼多舉子,許多彼此都不熟悉,她們魚目混珠,卻也無人發現。

  楊浩,崔大郎,臊豬兒幾人本就候在古吹台上,柳朵兒一來,立即迎了上去。柳朵兒一到,現場的氣氛登時熱烈起來,柳朵兒本是泉州行首,到了京城也有本事危及吳娃兒的地位,那待客接答的本事自然是不會差了,在場雖然有上千人,可是沒有一個人會覺得她冷落了自己。

  那甜美的笑容,嫵媚的眼神,讓每一個人都如沐春風,覺得她已經看到了自己,正在向自己頓首示意。柳朵兒款款下台,遊走於舉子們中間,每到一處駐足笑談一陣,妙語如珠,總能引起一陣轟堂大笑。

  正在這時,遠遠又有一隊隊人趕來,挑夫們挑著鍋碗瓢盆,擔著一隻隻大木桶,到了古吹台附近擇一小溪處停下身來,只見那一隻隻水桶中不時淺起一片水花,時而會有金燦燦的魚尾揚出水面。

  青衣小打扮,腰繫碎花裙的廚娘伸手一撈,扣住魚腮,提起的就…是一尾足有十六七斤重的金黃色大鯉魚,那大鯉魚離了水,扭動著肥碩的身子,揚得她們一臉水花。黃河金線鯉天下馳…名,那些挑夫挑來的大木桶裡居然就是一尾尾的黃河大鯉魚。

  廚娘就在現場麻利地收拾起那魚來,架起簡單的廚案,調配佐料的,又有打開棉巾包裹的冰塊,刨冰碎屑的,做魚膾的廚娘運刀如飛,那雪白的魚肉就像雪花般般一片片削下來,被拖們擺放成種種造型放進玉一般薄潤的瓦盆中,下邊墊著晶瑩冰屑,那優美的模樣叫人不忍下筷。

  又有那炙魚的老翁生起火來,將整尾的肥魚架在火上靈烤,將早已調配好的湯汁淋在肥魚身上,火焰劈啪作響,魚身漸漸變得金黃,濃郁的香氣就在古吹台前瀰漫開來。

  從各處青樓故坊邀來的姑娘們俱都洗淨鉛華,不加雕飾,她們穿著樸素鬆軟的衣袍,拋棄了迎來送往的假笑,一臉清純,彷彿鄰家小妹,分散到那些舉子中去,同他們一起席地而坐,談笑風生。

  她們嬌滴滴地喚著那些舉子們幫她們拾柴生火,那些四肢不勤,五穀不分的舉子們被她們指使的團團亂轉,好不容易生起火來,已被煙火熏得跟一隻隻小鬼兒似的,偏偏卻特別的開心,看著那火苗升起,他們彷彿自己做成了一件多麼了不起的事兒似的,歡呼雀躍,樂不可支。

  於是那些姑娘們就規起衣袖褲腿兒,露出藕段兒似的嫩生生胳膊腿兒,赤著白生生的秀氣腳丫兒,趟到小溪裡去,撈取那帶摔的小石子兒回來,再圾靈煮之。

  炙魚,膾魚,一盤盤一條條流轉送到他們中間,酒空了那些乖巧伶俐的姑娘隨時會幫你滿上,口乾了,那剛剛煮好,味甘於螺,隱然有是石之氣的石子茶就會遞到你的手上。大魚大肉若吃的膩了也不打緊,還有那新鮮可口,蘸醬而食的小草,杞菜,藜蒿,炭菜和烤得香噴噴的燒餅兒,配的是那加了胡抓粉的野菜湯二耳邊,則是悠雅動人的絲竹聲四大行首中的潤嬌玉,如今的,舉子」波規環顧周圍的一切,輕輕歎了口氣,低聲道:「真沒想到,她竟有這樣的手段,擁有同時接迎款待數千客人的魄力,這樣的踏青野遊與以往文人墨客踏青賞春的情調大不相同。野超盎然,大有古風,竟是前所未見,若抓不住那些舉子們的心才怪…,,吳娃兒凝視著坐在山吹台上的柳朵兒,楊浩,崔大郎和臊豬兒等人,目中泛著湖水般緩灩的光芒,凝視良久,她的目光漸漸定格在顧盼四周,一臉得意的楊浩身上,唇角勾起了一抹神秘的笑意…

  文惜君沮喪地站了起來,低聲道:「姓娃姐,柳朵兒這一手施展出來,這許多的赴考舉子,哪有不為她神魂顛倒的?到明日,就是千百張嘴替她歌誦,千百支筆為她揚名,咱們咱們只怕是真的敗了,這一敗,咱們恐怕是再無翻身的可能了。」

  「那也未必!」

  一身童子打扮的吳娃剎冷冷一笑:「你們還沒看出來麼?柳朵兒哪來好麼大的本事,一首絕妙的好詞令滿城士子傾倒,今日別出心裁的踏青野遊之舉如此大獲人心?哼,她那幕後的高人,就是台上」

  「誰?」沈燒急忙趕到她的身旁,一雙妙目往台上顧盼,喃喃地道:「一個不學無術的棒槌官兒,那個胖大的漢子也不可能,難道,難道是那個姓崔的舉子?聽說他是齊州官伸士家,擺得出這樣的排場世不稀奇二」

  吳娃兒冷哼一聲道:「那崔姓舉子倒是使得出這些銀錢,但是這樣的奇思妙想,絕非他想得出來的,你沒聽過扮豬吃虎這句話兒麼,真正為柳朵兒出謀劃策的,就是那個不學無術的棒槌官兒,楊浩!」

  ,是他!」文惜君面現驚容:「姐姐不會看錯吧?」

  吳娃兒嘴角一翹,口蘭道「姐姐閱人多矣,還看不穿他的戲法兒?就是他,絕不會有錯。」

  沈嬈喃喃地道:「就算明知是他,我們又怎奈何得了他?我們背後,不同樣有許多人出謀劃策麼,只可惜沒一個比得上他,竟有這許多奇妙主意。」

  吳娃兒把她那勾魂攝魄的眸波微微一蕩,輕輕笑道:「傻妹妹,怎麼就,無可奈何了,如果咱們把那個楊浩給搶過來,想要反敗為勝還不容易?」

  文惜君愕然道「搶?怎麼搶?」

  吳娃兒嫣然道:「他為何對那柳朵兒如此賣力?還不是得了柳朵兒給他的甜頭。咱們姐妹的手段,難道就比她柳朵兒差了?」

  波嬈和文惜君眼睛一亮,喜道:「不錯,就憑姐姐媚狐吳娃的妖嬈手段,又有哪個男兒不肯俯首稱臣?」

  吳娃兒媚然一笑,蘭花小手五指一收,自負地道:「不急不急,且看他今日還什麼樣的手段,若他技止於此那就罷了,若是不然,本姑娘就親自出馬,任他奸似鬼,也得喝老娘的洗腳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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