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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矛盾心態·核心·保護
我並沒行明確能稱之爲家人的存在。
我父親在我眼前含住獵槍槍口,隨手扣下了扳機。
原因是母親離開這個家了。
飛濺的鮮血將天花板染爲殷紅,腦漿的味道一瞬間彌漫整個房間。我只是杵在那裏,一直回想父視最後投向我的空洞眼神……
父親和母親從入學時代開始交往。在外精明幹練的父親,在家八是個任性的小孩。
最後母親受不了這點,離開這個家了。
我也還記得很清楚,父親常常鬧脾氣,多半都是爲了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閃爲照顧年幼的我忙不過來,母親就沒先替父親准備正餐。只因爲這樣,父視就尖聲大呼小叫,重重體力櫃子好幾下。那個凹痕就算在母親離開這個家以後,就算在父親自殺以後,依然一直留在那裏。
我小時候常發燒。
而且還嚴重偏食、個性倔強,應該是相當難搞的孩子。我完全不記得父親疼愛過我。
父親常常露出深惡痛絕的眼神注視我。
那毫妩疑問是任性小孩看著爭寵對手時的眼神。
我覺得母親很了不起。
盡管自己也有工作。依然耐心、堅忍地兼顧父親和我,並一再原諒不但不幫忙做家事,而且一看我不順眼就大吼大叫、時而暴力相向的父親。
忍耐到達極限,是在父親耀武揚城地抓起母親心愛的茶杯砸向牆壁那瞬間。
父親當初萬萬不該那麽做的。
我現在依然記得很清楚,
父親顯得洋洋得意。
看!
我會繼續毀掉妳心愛的東西!
就是那種被寵壞的小孩的神情。
反觀母親一瞬間露出大夢初醒的表情。茶杯撞到牆壁進裂的瞬間,母親內心一定有些什麽同時破滅了,接著母親沈默地瞥了父親和我一眼,然後不疾不徐地取下圍裙,就這樣不發一語
地離開廚房。
父親始終目瞪口呆。
從此以後,直到離婚成立爲止,母親開始把我跟父親當成空氣,她拒絕任何對話,也不與我們四目相接,最後悄悄離開了這個家。
那時候我剛好六歲。
年紀還太小,不足以理解事態。
但我清楚知道自己被母親抛棄了。至于父親,一下子就崩潰了,他從此食不下咽,以酒度日連公司也不去了。
然後他的人生輕易就喪失了意義。
每天只是以淚洗面,最後選擇自殺。
我還清楚記得父親臨死前的樣子。
我還清楚記得父親死亡時的模樣。
這件事找已經沒行什麽厭觸,也不怎麽難過,我並不恨父親。如果父親的死爲我留下了一樣東西,那就是……
我牽著少女回來時,志村小姐和,茗荷先生同時大喊
「Yesterday!真是的~妳喔!」
「找到了嗎?做得好!」
兩人似乎都搜索告一段落,回房間碰頭。
表情顯然松了一口氣。
「……」
我不發一語地讓路給少女,但我發現她仍以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注視著我。
「啊。」
于是我清楚理解了。
這孩子憑肉眼真的看不到這兩個人。這麽說……
我稍微想了一下,這孩子沒有那個稱爲『眼鏡』的數位視覺矯正器嗎?
總之我往前伸出手:
「我跟妳說,茗荷先生和志村小姐就站在妳面前。」
我這麽說明。只見少女睜大眼睛,緊接著鞠躬行禮。
「抱歉害兩位擔心了……」
志村小姐和茗荷先生的表情非常複雜。
然後我跟志村小姐、茗荷先生開始交談。
「首先,呃~」
志村小姐按著臉頰,困惑地說了:
「該說什麽才好?」
「可惡,這個沒用的東西,」
另一方而,茗荷先生邊罵邊矯正自己的眼鏡。眼鏡似乎在到處尋找少女時真的故障了。我看著坐在稍遠處的少女。
志村小姐循著我的視線看去,說:
「也對。事到如今已經不需要再鄉說什麽了。」
她歎氣,同時握住我的雙手。
「只剩單刀直入地拜托了。拜托你協助我們。好嗎?」
我無法回答。
「拜托你。」
志村小姐筆艇凝視著我的眼睛。
老實說我很迷惘。怎麽想都覺得自己卷入了一樁超出理解範圍的事情裏面。不過——
「唔嗯~」
我再次看向少女。她不發一語地注視著我。
這時我不可思議地開始想知道了。
爲什麽是我?
爲什麽只有我看得見她?
爲什麽只有我可以被她看見?
「好,我答應妳。就在我能力所及的範圍內。」
我有點驚訝白己會這麽回答,
「如果你們接受這個條件的話,我就協助你們。」
但是——
這是發自我內心的答複。
「太好了。」
志村小姐松了一口氣地笑了,茗荷先生氣急敗壞地把自己的眼鏡重重放在桌上。
之後,經過一番討論的結果,我必須暫時住進飯店。我答應了他們「總之一起待個一星期
左右」的請求。反正要上學的話可以從飯店直接去,而且不知道該說是幸或不幸,我身邊並沒有任何人會對我離開自己住的地方一個星期有意見。然後這一星期,我要接受茗荷先生帶來的器材檢查,並跟少女互動交流。
大致做出上述結論以後,茗荷先生負責送我回家,據說明天會再去接我過來。
茗荷先生去廁所時,我跟一起來到走廊的少女說:
「我們呢,好像暫時要一起生活一陣子了。請多多指教吧?」
並投以微笑,只見少女愣愣地注視著我以後——
「……」
不知所措地說:
「這……」
接著張望了一下周圍。她想必看不見志村小姐就在非常近的地方目不轉睛看著我們。
她小聲說了:
「志村小姐他們也同意了嗎?」
我有些困惑起來,.
「唔、嗯。那當然啰。」
聽到我這麽回答,她說了一句:
「我知道了。」
就立刻開門回自己房間了。我半愣在原地。就這樣,連聲招呼部沒打。我突然沒自信能跟少女處得來了。
這時——
「那孩子。」
志村小姐目送少女離去半晌後忽然喃喃自語。她的手按著下巴——
「算了,也好。」
嘴裏這麽說著,立刻轉身要回放器材的房間。我連忙叫住她:
「請、請問!」
只見志村小姐突然微笑:
「那麽,安住同學,暫時要麻煩你啰?」
接著她並緊緊握住我的手,跟我握手。我始終不知所措。無論是少女也好、志村小姐也罷,兩人還有太多弄不清楚的地方。
就這點來說,茗荷先生這個人還比較好懂。
「久等了。」
看到緊接著志村小姐進去後,從放器材的房間出來的茗荷先生的臉,我稍微松了一口氣。
我們來到地下樓層,在停車場走了一小段路,再度坐進來時搭乘的紅色小型車。駕駛座是茗荷先生。
副駕駛座是我。
這時——
『咦?』
我暗自驚訝。沒想到少女居然從我和茗荷先生後面跟了過來。她打開後座車門,一起坐上了車。
而且肚子前面還寶貝地抱著一個黃色小束口背包。我本來要轉頭一看究竟,但茗荷先生剛好問我:
「……那,你住哪?」
于是——
「啊,總之請你先開到我們今天碰面的那座橋那邊。就這樣。」
我這麽回答。
我看向後照鏡,只見少女規規矩矩地坐著,臉面向旁邊,目不轉睛看著窗外。細腿從座椅上垂了下來,瘦小的身體整個埋進毛茸茸的椅套裏面。
她是來送我的吧?
我擅自這麽解釋,將視線轉回前方。
車子緩慢行駛在太陽已經下山的街上。途中,每當對面車的遠燈從連綿不斷的雪中浮現,就照得開車的茗荷先生的臉一陣蒼白。
我覺得這個人不戴眼鏡比較好看。
之後他突然——
「不過啊,你也真是個怪人。」
這麽說了。
「咦?爲什麽這麽說?」
「沒有啦,雖然說是我們找上你的,可是爲什麽你這麽簡單就跟我們走,還一口答應這種麻煩事?」
「……」
我沈默了起來,接著有點傷腦筋地說:
「這個嘛,如果不至于勉強自己的話……」
我發出「唔~嗯」一聲以後繼續說:
「這個嘛,如果不至于勉強自己的話,基本上我都不會反抗。」
「你先搞清楚喔?」
茗荷先生嚇唬我:
「別看志村那樣,她可是很纏人的喔?還有話先說在前頭,既然你已經親口答應要參與了,可別指望我手下留情喔?從明天起就是檢查再檢查,你最好有心理准備喔?」
我透過後照鏡看了少女一眼。她果然聽不見茗荷先生講話的樣子,望著窗外。
我說了:
「也沒什麽啦。基本上我並不覺得那是麻煩,而且我也想知道爲什麽只有我看得見她……在這點上,我會不遺余力地協助你們。」
「哦~」
茗荷先生揚起嘴角笑了。
「總之,你願意這樣想就好。」
接著沈默了一下以後,說:
「哎,不過話說回來,Yesterday在你眼中到底是什麽樣子?」
又是個相當難回答的問題。我傷腦筋起來。不過,我想盡可能老實回答。于是我邊透過後照鏡看少女邊說:
「沒有啦,就是普通的……呃,女孩子。」
少女還是默默地望著窗外。
「普通啊~」
茗荷先生邊打方向盤邊說.,
「下次你跟她握手看看,或是比腕力也行。」
「?」
「你一定會輸。」
「……怎麽可能。」
「你猜她的握力多少?是一百。」
「什、什麽。,」
看到我目瞪口呆,茗荷先生吃吃笑著說:
「她跑一百公尺大約十一秒整喔。」
「……這意思是,呃~」
「智能方面也是,你跟她稍微講過話以後應該就會曉得了,同年紀的小孩根本不能跟她比。她似乎看過就統統記起來、聽過就絕對不會忘記。」
「真、真希望可以分我一點。」
我半開玩笑地這麽說了。茗荷先生當場哼了一聲,說:
「那都是額外的、額外的。『黃昏之子(DuskChildren)』都是那樣。不管是哪個家夥,小
小的身體都蘊藏了高得難以置信的能力。而且她呢,是在多半都相當難搞的『黃昏之子』裏面協調性最高的家夥。」
茗荷先生滿足地笑了。
「我跟志村不一樣,當輔佐官(Parents)才半年多而已,第一個負責的就是她,我真的覺得很幸運。」
「……」
茗荷先生側眼看了沈默的我一眼,接著說:
「就現狀來說,目前還沒有明確證據指出『黃昏之子』和我們在遺傳上不同。不過,我呢
——」
他這時氣沈丹田,一鼓作氣說了。
彷佛演員要說出結尾警語(punchline)一樣。
「話先說在前頭,我認爲Yesterday這些『黃昏之子』並不是所謂的人類!」
我都還沒講話,茗荷先生就伸手推了我的頭一下。
「傻瓜。話雖如此,這並不表示他們是妖怪。假如我們是尼安德塔人的話,他們就是智人。也就是說,他們不是人類,而是『人類下一階段的人類』,這是我的看法……剛才話不是說到一半嗎?就是我對爲什麽我們看不Yesterday他們這件事的想法。」
「嗯,對。」
我點頭。茗荷先生說:
「好,我就告訴你。我是這樣想的:Yesterday這些『黃昏之子』是地球誕生四十六億年來首次出現的生命體,所以我們才無法知覺到他們。因爲訊息無從轉換爲視覺,不可能爲身體所
接收,所以甚至無法覺得他們是存在的。」
「……」
我皺起眉頭,不太懂他葫蘆裏賣什麽藥。
茗荷先生盡可能淺顯易懂地解釋起來:
「聽好喔,我們認得狗吧?貓也是看了就認得出來吧?雪也是、天空也是、岩石也是、樹木也是,就算是阿米巴原蟲、就算是細菌,一看到就認得出來、辨識得出來。假使沒有名稱,
也能夠加以命名、分類、範疇化。到這邊爲止可以理解吧?」
「可、可以。」
「這是爲什麽呢?你就想成是『因爲這些事物隨著我們進化過程的時間軸同時並行存在的
關系』。」
「存在于『時間軸』?」
「沒錯。過去或現在,我們人類……應該說從人類還是單細胞生物時起就接觸得到的存在,像這種存在我們就知覺得到。無論變成化石的古代生物,或是顯微鏡底下的病毒,甚至是來自遙遠外層空間的外星人,凡是包含在我們時間軸內的存在,都不會超出我們容許範網外,能夠加以概念化、命名。」
「!」
「這意謂著什麽呢?這意謂著,就算我們看到『黃昏之子』,礙于他們是我們進化時間軸以後的存在的關系,因此無法銘記在腦裏。就算外觀再怎麽雷同、看起來再怎麽像同種族,『黃昏之子』確實蘊含我們的腦無法處理的訊息……這就是我的假設。」
我忍不住出聲:
「可、可是——」
我有好幾點想反駁,結果茗荷先生稍微笑了。
「也是啦。畢竟照這個論點的話,就會變成『那麽腔棘魚之類的就看不見我們啰?』了。不過我認爲這個想法延伸下去,一定存在著某種關鍵。比方說,假設腔棘魚跟我們在演化上相連,而我們跟『黃昏之子』雖然位在相同時間軸的延長線上,兩者之間卻存在著某種『斷絕』,那麽……嗯?啊。你看,是不是到了?」
茗荷先生指著前面這麽說。
車子就快開到我和茗荷先生他們第一次見而的地方了……
之後,彎過幾條小路以後,車子在我住的公寓前停了下來。
我要從副駕駛座下車時,茗荷先生對我說:
「那……就拜托你了。」
然後用拳頭頂了我的肩膀一下。
「好、好的。」
茗荷先生不再說話,踩下油門開動車子。
我目送著車子開走,不經意發覺——
「奇、奇怪?」
在雪中——
少女就站在馬路對面往這邊看。
「咦!」
我的聲音不由得提高八度。
「妳下車了?爲什麽?」
怎麽會?
茗荷先生口中的人類至寶,那個銀發美少女就站在我眼前。
怎、怎麽會這樣!
我著急起來。
只見背著小束口背包的少女比我更著急:
「因、因爲春道哥哥說了要一起生活!」
她握緊了手,抗議似的這麽說了。
「啊。」
我啞口無言了。原來她聽成這個意思了……明明就很冷,我卻感覺到額頭上浮現了疑似冷汗的汗珠。
雪不斷飄落填補在兩人之間。
總覺得這中間似乎有許多誤解。
事情不好了。
我慌慌張張要去追茗荷先生,但車子早就轉彎開走了。怎麽辦?
我轉頭看向少女。
「啊,唔……啊。」
她有如做了什麽非常失態的事情一樣渾身僵硬,好像連話都說不好。
我忽然放松了肩膀的力量。
「啊,沒關系,沒事的。」
我搖搖手。
「總之先進我家好不好?這裏會冷。」
我這麽催促她。
「我想茗荷先生他們等一下發現妳不見,應該馬上就會回來吧?不需要那麽慌張。」
少女頓時僵住,目不轉睛看著我。她已經淚眼汪汪了。
「……」
我苦笑。
「沒事的。我一定會想辦法處理的。」
少女忽然垂下眼睛,臉轉向旁邊,小聲說道:
「對不起……」
她非常沮喪,但這並不是她的錯。我笑著說了:
「不會,妳不用跟我道歉,只是我家髒了點。來,這邊請。」
從這條街搭乘巴士約三十分鍾車程,住著名爲安須野的地方望族。
父親死後,遠親的叔叔和嬸嬸收養了我,一直照顧我到國中畢業。幸好叔叔和嬸嬸家似乎相當富有,要多拿一筆錢出來養我一個人並沒有什麽問題。
只不過叔叔和嬸嬸有個已經成年的長男,那個長男剛好在我國中畢業時要帶著家人返鄉定居,于是我突然就失去容身之處了。
大我二十歲以上的長男似乎也有個正值青春期的女兒,就算家裏再火,這樣下去遲早會壓縮到彼此的生活空間。
我考慮到這點,某天主動請求叔叔和嬸嬸。
『對不起,因爲高中在市區的關系,這樣或許很任性,不過可不可以趁這個機會讓我搬出去一個人住?』
看到我這麽拜托時叔叔和嬸嬸松了一口氣的表情,我確定我的選擇是正確的。
然後盡可能不要失禮地——
『沒有啦,真的很抱歉,不過我一直很向往自己一個人住。』
再補上了這句話。
叔叔和嬸嬸立刻表示要資助我每個月的生活費。我非常感激地收下了。
就如同叔叔和嬸嬸所言:
『上了高中就得搬出去住才行。』
這句話就某層意義來說是正確判斷。
——是就「這樣對今後的人生比較有利」這層意義來說。
只不過我拒絕了叔叔和嬸嬸最初替我安排的屋齡較新的大廈。我很感謝叔叔和嬸嬸的好意,但我覺得自己承擔不起,而且高中畢業以後,我也得盡快償還這筆恩情才行。于是我自己去找了一間看起來最便宜的公寓搬了進去。
然後我開始自己一個人生活,現在我就跟這個銀發的美麗少女一起走上這座公寓的階梯。
感覺真是不可思議。
我的房間就三坪大。
附廁所與非常小的浴室和廚房。以房租三萬五千日圓來說算不錯了。
我招呼少女進來:
「來,呃。呃~」
傷腦筋。說穿了我一次也沒帶女孩子來過這個房間,就連同性朋友都沒來過。
再加上對方是這個不可思議的少女。
老實說我完全不知道該怎麽對待她。就算少女誤會了『我們好像暫時要一起生活一陣子』這句話的意思,我也想不到她會自己一個人跟來。
她警戒我的感覺明明就還很強烈,難道她是那種人家講什麽就照做的孩子嗎?
但我要是顯得困惑,少女肯定會更加想要逃避我。
「這、這邊請?」
總之我試著用手示意她往裏面走。只見少女紅著臉——
「……」
脫掉鞋子,露出光溜溜的小腳丫—
「打擾了……」
走上木條地板。然後她好像猛然想起什麽——
「!」
再度慌張慌張回到玄陽來,很不好意思地蹲下來——
「……」
她把鞋尖轉向正面擺好,往上瞥了我一眼,確認「這樣可以嗎?」
我有點莞爾。
志村小姐他們是這樣教育她的嗎?
看到少女這樣普通的行動,本來有如保管易碎貴金屬藝術品般的不自在感頓時減輕不少。
「嗯,那,妳就坐那邊那塊座墊吧。」
我指著放在矮桌前的座墊。少女點了一下頭——
「……」
她戰戰兢兢地走進屋內。總覺得要是現在從背後「哇!」一聲嚇她的話,她鐵定會當場昏倒,可見少女有多緊張。
我苦笑起來。
「我的房間什麽也沒有吧?」
我的房間真的什麽也沒有。
書桌和椅子。
堆在牆邊的衣物箱。
剩下就是那個和式矮桌。
再加上電暖氣就差不多了吧?
被褥放壁櫥裏面,要睡覺時才拿出來鋪。我不買書,所以也沒書架。電視或音響類家電統統沒有。計算機就算有我大概也不會用。唯一的例外,大概是夾娃娃機夾到的玩偶或小東西,被我放在窗邊當作擺設。
「妳該不會是第一次像這樣到別人家裏去?」
我這麽問,少女點了一下頭。
「是第一次……」
她的聲音小得快聽不見。
少女仿佛把座墊當成炸彈引爆鈕一樣戰戰兢兢地坐了下去,然後靜靜環視房間。盡管戒慎恐懼,對第一次造訪的男生房間倒也挺感興趣的樣子。
給人的印象就像是『借來的貓』。
我從廚房出聲問她:
「欸,我要泡茶,喝紅茶好嗎?」
只見少女像是忽然回過神來的樣子:
「咦?啊,好……」
「我問妳,妳平常都住在怎樣的地方?」
我想讓她放輕松,于是便隨口這麽問。我把茶壺放到瓦斯爐上,火熊熊點著,瓦斯台發出了铿铿铿的聲音。少女想了一下以後,小聲說:
「白白的房間。」
她這麽回答。
「嗯?」
我邊拆紅茶茶包的包裝紙邊問:
「白白的房間?」
這是什麽意思。,
「床跟衣櫃。桌子。計算機。屏幕。壁紙是白色的,所以說是白白的房間,就住在一間大型
研究中心附設的生活區裏面。」
我終于弄懂了。
「茗荷先生跟志村小姐呢?那些人平常也住那裏嗎?」
我這麽問。
「他們平常都住在別的地方,從住處過來。」
少女這麽回答。
「這樣、啊……」
原來如此。
那麽她晚上一定是獨自一個人……
我打開冰箱。
太好了。
別的沒有,倒還有牛奶。
「糖跟牛奶呢?」
沒想到少女——
「……」
竟然沈默了。我等了一陣子,但就是沒回音。直到我不解地從廚房探出頭來時——
「呃,兩個都要……」
把小束口背包放在身旁的少女擡起頭來這麽要求。
「了解。」
我笑著准備好以後,端著兩個熊圖案的馬克杯來到少女而前。這也是夾娃娃機夾到的戰利
品。
少女接過馬克杯以後,兩手掌心包住杯子,湊近嘴邊。「呼~」地吹了口氣——
「嗯。」
閉上眼睛。
少女的動作在那瞬間停住,然後再次睜開眼睛感歎道:
「好好喝……」
她往上看著我——
「很好喝。」
真心誠意地這麽強調。我笑了:
「妳這麽覺得就好。」
「……」
少女沈默地仰望我半晌,有些遲疑地問:
「春道哥哥一個人……住在這裏嗎?」
我點頭。
「嗯。」
內心有點吃驚。
這是少女第一次問我問題。這大概是她第一次主動跟我交流。
「家人呢?」
我這麽回答:
「啊,我想想喔~我並沒有稱得上家人的家人,一直都是一個人。」
少女似乎仔細思考著這句話的意思。
不久她有點過意不去地說:
「這樣啊……那,跟我一樣。」
她擡眼看我,腼腆地笑了。這感覺很不可思議。我跟她想必截然不同。
但從剛才開始,我們就極其普通地交談。
她看起來並不像別種生物。
這到底是什麽狀態?
「我問妳。」
我一邊瞥向桌上鬧鍾確認時間,一邊問她。我腦中如此盤算:消磨一段時間以後,發覺少女不見的志村小姐和茗荷先生應該就會匆匆忙忙趕來接少女回去。
所以這段時間只要稍微跟少女聊聊就行了……
「除了我以外妳都看不見對吧?全部嗎?像人、狗,這些生物?」
「對。」
少女點頭。她自己也不確定地補了一句:
「大概。」
「大概?」
「畢竟我並沒有看遍全世界的人或生物,所以沒有確切證據。不過,大概是吧。」
「這樣啊。嗯~」
我煩惱起來。我真的不懂。
不管我再怎麽努力,都完全無法想象少女眼中的景色。
不過,等一下……
「我說妳啊。」
我問了。
「你沒有志村小姐或茗荷先生戴的那種『眼鏡』嗎?戴了不是就能看到其它人了嗎?爲什麽不戴呢?」
我手比圓圈,圈在眼睛周圍。沒想到少女——
「!」
一瞬間倒抽一口氣。然後——
「……」
困惑地問我:
「……志村小姐和茗荷先生沒跟你說嗎?完全沒有?」
她擡眼看我。我一頭霧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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