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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 席絹 ]【搶來的新娘】[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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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8-11 23:37:39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嬌俏絕俗、聰明世故的君綺羅第五次喬扮男裝,帶領商旅走絲路至西夏經商──

她以為一切都將和以往一樣的順利,不料,這次幸運之神卻忘了與她同行──

她--遇劫了!一個有著藍眼瞳的剛猛契丹男人擄走了她──她,成了他的女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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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8-11 23:38:17 |只看該作者
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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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元九九八年,中原宋太宗趙光義當政,為雍熙年間。當時大宋建國後的首要心頭大患即是北方長城外日漸強盛的遼國。

  大遼建國於唐未五代時期。原為契丹族,以漁獵遊牧為生,由遼太祖耶律阿保機統一各部族後,開始建立國號。其後,大遼一直由耶律姓氏當政。在未立國號之前,契丹原有二十多個部落,各自為政,其中又以八大姓氏:耶律、遙輦、孫、奚、窟哥、摩會、咄羅、賀、迄八部族最為強盛。這八部中又推選出一位共同盟主為領袖,號稱「八部大人」,也即是所謂的「可汗」。北亞民族的可汗通常采「世襲」方式產生。而可污必備的特點是:  一 候選人必須是強大部落之一。

  二 必須英勇、強悍且有作為。

  三 應有先王遺命的推薦。

  四 須透過某種形式會議的公認。

  而且,可汗任期為三年,預防單一部族獨大。

  各部族的族長統稱「夷離董」。

  在大宋建國初期,正是遼國日益強盛時期,尤其趟光義當政時,正是遼國步入第一個盛世時期。遼聖宗--即耶律隆緒,十二歲登基。當時大宋以為這幼年皇帝不足以懼,正是一舉殲滅的好時機,各大臣更以「主少國弱」為理由,派大兵進攻,即是吏上聞名的「岐溝關」之役。此役不但未能一舉殲滅大遼,反而大敗而返。史上的「楊家將」即慘重傷亡於這一役。從此以後,非但燕雲十六州未能收回回,遼人版圖正式延伸至內長城,大宋等於是門戶洞開,漸漸處於挨打的局面。

  遼聖宗即位後,倡行漢化,興考試、辦科學,收服漢人民心,知人善任,重用漢人韓德讓為宰相,建立南北二院,以遼治遼、以漢治漢,廣得民心。

  而各部族間仍分官制,大王(夷離萱)下有太師,左右承相,惕隱官、詳隱官、石烈官等等。在各領地上設有王府,各有其行政制度。

  而大宋的西北方,次要外患為西夏。西夏國勢不盛,又因大宋並不強盛,便遵行「依強凌弱」的原則,在兩國之間虎視眈眈,伺機行動。西夏於唐朝時期曾受大唐招安賜國姓李,所以西夏人大多以李為姓。

  再來,就是咱們該欣賞的故事了!

  穿插在嚴肅歷史軌跡中的愛情故事,當然是杜撰出來的。它不是歷史故事,只是一篇利用了歷史背景編出的羅曼史,諸位看倌別太嚴苛才好!放輕鬆一點。

  好啦!接下來不必多言,睜亮你的照子,好好徜徉在大漠風光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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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8-11 23:39:25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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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雍熙年間,趙姓家族當政;在歷經了戰事紛擾的五代十國之後,這二、三十年來的安定,顯得分外可貴。執政者的賢能與否,百姓庶民並不是很明白;天威難測,誰又敢多舌的加以批評?除非是不要自己項上那顆人頭了,否則就多吃點飯,少開點口!至少,大宋開國至今,塞內百姓的生活還算太平;即使北有豺狼,西有惡虎,不過,那是軍人的事,平常人家只要以不變應萬變,努力促進社會繁榮就夠了!

  若問當今天子是誰,稍微不重視時事的庶民搞不好還以為是劉繼元,誇張一點的還會回答是李煜,端看他們是何方人氏了。畢竟改朝換代的事隨時都有可能上演,昨天還自稱是北漢人士,今天卻莫名的成為大宋子民,誰知道明天會不會又跳出一個新大王出來?但是,你若是去打聽一下,當今最富有的人是誰?北方六省,隨便一個路人都會斬釘截鐵的告訴你是--傲龍堡的石氏兄弟。而在南方的答案就不同了!南方的大財主,也是唯一可以與做龍堡相提並論的,即是--錦繡商坊的老闆君成柳。

  傲龍堡以牧場、礦業致富;江南的君家,則以經營珠寶與布料而富甲一方。

  聞名江南的「錦織坊」與「金織坊」集天下第一繡工好手與名裁縫師傅,每年為君家賺進難以計數的巨大財富;連當今聖上與大臣的衣服,非出自這兩家栽制不可。由此,就可以知道君家這兩間衣坊經營得有多麼成功!而珠寶的知名,不僅因為君家網羅了最好的玉匠、金匠師傅,做出來的藝術品沒話可說之外,也是因為君成柳二十年來一貫誠信不欺的態度,雖然君家寡佔了這些賺錢的行業,卻不會趁機哄抬價格;只要是「錦繡珠寶行」賣出的珠寶綴飾,絕對是合理的價格。

  君成柳能成為江南首富,不是沒有原因的。最難得的是,在錦衣玉食的生活中,他仍不忘廣佈善心。每每秋冬之際,大開糧食濟貧;對自家的佃農更是寬厚,若有天災降臨,不僅不收糧租,還會慷慨解囊周濟他們度過難關。現在時局好不容易穩定了下來,但二、三十年前戰亂留下來的殘破仍未完全恢復;君成柳深深明白這一點,所以對人總是寬厚,也因此而得到更多的敬重。在江南,尤其在蘇杭一帶,人人都稱他「老菩薩」;名流巨賈以能出入君家為榮,甚至那些高官王孫,也願以友朋相稱。

  若說君成柳有什麼遺憾,便是龐大家業無人傳承了!君成柳有三個如花似玉的女兒,而且個個都擁有精明的商業頭腦,但就是沒有子嗣。

  在五年前,君成柳漸漸將事業的重心移交給大女兒;但表面上看來,仍像他在管事一般。這是個嚴重的重男輕女的時代,強調女子無才便是德。時勢所逼,女子縱有再好的才氣、能力仍是不被認同。君成柳遺憾的是,他必須找一個男人來成為女兒的丈夫,而不能直接將家業傳能女兒。大女兒綺羅在幼年時即展現出她聰穎細心的商業天分。當時君成柳立即興匆匆的請來西席教女兒識字唸書,想不到那先生卻以看怪物的眼神看他,並且深覺受辱,拂袖而去;君成柳才乍然意識到這個時代容不下聰明的女人生存。如果將來他將生意放手給女兒,恐怕來往的客戶將會與君家劃清界限。後來,還是他偷偷將女兒扮成男孩兒模樣,才請得到先生來教書;外人還當男裝的綺羅是他的私生子。

  如今,二十歲的大女兒君綺羅擁有雙重身份,一個是君家大小姐,另一個是君家見不得人的私生子君非凡。而那個君非凡已帶領商旅走了四趟絲路、三趟高麗,出洋到日本一次;帶回了不少珍貴的布料與珠寶器皿,更使得君家的布料名揚海外。

  面對這種情形,君成柳只能苦笑不已!很多商界的朋友都暗示他可以把私生子「扶正」,深深肯定「君非凡」即使出身低微仍足以當君家的傳人。更有人直言不諱地說,那個精明果斷的小伙子比起他這個老子的生意手腕有過之而無不及!才二十歲就光華迫人,再過個十年,只怕江南商業霸王非「他」莫屬。

  要是他們知道他們口中護不絕口的君非凡居然是個女子的話,不知會做何感想?

  綺羅有絕對的能力使君家更顯揚,但她總不能一直以男裝的身份示人吧?如果讓她以君非凡的身份接掌家業,那就代表她一輩子得當男人,而不能嫁人生子;若讓她恢復女兒身……勢必得為她找一個丈夫,可是這時代有哪一個男人允許妻子經商?即使人贅,他也會要求絕對的權力與拒絕女人干涉。就像他的二女婿,一個不懂經商的書生,努力讀書、打算應京趕考的同時仍不允許妻子再干涉商業的事;而二女兒繡捆也就乖乖的專心服侍丈夫,不敢再碰帳冊。如今小倆口住在君家的別院,正等著迎接第一個孩子的來臨。二女婿腦筋是死了些,但至少有骨氣,又疼妻子。不過,這種婚姻相信綺羅不會要!

  而最近,綺羅又將女扮男裝帶領一批商旅通過絲路至西夏經商。

  君成柳憂心仲仲的坐在書房中,桌上一碗蓮子湯已冷了。秋未之際,就有降雪的徵兆,今年的冬天來得特別快!他忍不住又歎了一口氣。聽說,三個月前有一批帶著金銀與絲絹的商旅在出了長城後就消失無縱;在賀蘭山那一帶也有人看到一些零散的衣服與屍體……傳聞有一批殺人不眨眼的黃沙大盜在那一帶佔地為王。

  那一帶本是三不管地帶,胡漢雜處,又有大宋最忌諱的大敵--遼人。一直以來,各國交戰歸交戰,並不會刻意屠殺平民。可是,戰爭不息的年代,難免會有一些流民聚集成企圖不勞而獲的盜匪,朝庭只怕不會輕易干涉。

  再想到昨天兵部尚書馬大人的密談會晤,君成柳的心就更沉重了。他當然希望大宋長治久安,不願看到好不容易才安定下來的生活又被戰爭破壞。可是,那畢竟是國家的事不是嗎?他只是一介奉公守法,老實敦厚的商人呀!二、三十年來的寬厚待人、樂善好施並不是為了祈求老天賜給他兒子,也不是為了讓人感激;而是除了祈願天下承平之外,更希望他掛心的三個女兒那能有個幸福的歸宿。

  如果以官方的名義護送商旅出嘉裕關,到底是好?或是不好?不錯,在官方護送下,也訐盜匪不敢猖狂,但是,要是引來遼國的人呢?那些殺人不眨眼的契丹人是大宋子民的噩夢!當然,出了嘉裕關應是西夏的屬地,可是,在賀蘭山區,也有遼人存在呀!雖說大遼的勢力範圍大多在北方,遼宋之間的劍拔弩張之氣氛使得二國均不敢掉以輕心。在馬大人的分析下,遼國在大宋西北一帶不可能布下什麼強勢的兵力,也因此,他保證綺羅這一趟會百分之百的安全。況且還有士兵的護衛!可是,為什麼他老是覺得不安?他一向不是個杞人憂天的人,可是……

  「爹,您找我?」低沉清亮的聲音由門口傳來;與聲音同時出現的,是一個翩翩美少年。他皮膚白皙,氣質高貴,美得令女人慚愧不如;那一雙英氣的濃眉更強調出剛毅強硬的氣勢,為美麗太過的面孔添了一股剛陽。他這種俊俏白皙,江南到處可見,即使他太美麗了,仍不會讓人懷疑他是否為女紅妝。誰都知道君非凡是君家將來的繼承人,也是人人爭相巴結的大商人。他有著豐富的資歷與過人的才能,讓人不再在乎他卑微的出生。自他十八歲以後,慕名而有意攀結親事的大有人在,上至王公貴族,下至名門淑媛,說媒的人幾乎要擠破君家大門。這等盛況,誰會想像到這個君非凡--一個如此俊美的男人竟是一個女人!

  君成柳既驕做又憂愁;五十歲的年紀雖不算風燭殘年,但是他卻早生華發--令他擔心又驕做的,就是這個早過了適婚年齡的大女兒呀!

  「昨日馬大人來找我。」

  「來話家常嗎?他恐怕沒有這種時間。」君綺羅坐在父親身邊,從傭人手中接過熱荼,為父親倒了一杯香茗。遣退所有人,在茶香裊裊中,隔著煙霧凝視父親眼中的擔憂。一如四年前她第一次堅持要帶商旅走絲路,那回父親急白了頭髮,但她仍堅持非去不可,最後還是平安歸來,而且帶回中原所沒有的美麗地毯、絲絹、皮毛等,也帶回了生平第一次親手經商所賺來的大筆財富。

  「最近有一批來路不明的盜匪在賀蘭山一帶猖獗。所以,馬大人希望這一次的西行,能以嫁女兒為屏障,將商旅扮成喜慶隊伍避人耳目。一方面可避免引起遼人、盜匪注目,一方面也可確保你們的安全。」君成柳仔細敘述馬大人的意思。

  與遼國長期對峙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可是大宋並沒有多餘的力量與遼人對決;尤其在楊將軍僅餘一子之後,大宋已無可信賴的將領可以帶兵打仗,如今只好聯合西夏攻打大遼。此計畫尚在未定之天,自然不能明目張膽、太過喧嘩而引起大遼的注意;馬大人本想暗中派一些江湖高手捎信前去,可是又怕途中遭盜匪搶劫;而派出大宋士兵,又太過招搖,必定會惹人懷疑。最後,馬大人與昭平王爺合議,決定宣佈以嫁自己女兒雲慧公主為幌子,以行暗中傳遞機密文件之實。當然這不是嫁真的公主,而是派一名武功不弱的江湖女子假扮成新娘子;至於護送的人馬,則可名正言順的遣派禁衛軍,這樣就不會招人側目。再加上跟著一批商旅去經商,更不會有人懷疑了。

  基本上看來,這計畫百無一失,可是原本單純的絲路之行,卻摻入了政治風險,怎麼說都不划算;這下子,不僅要防盜匪,更要防遼人,一旦事跡敗露,大宋鐵不會承認這種事。更可怕的是,機密文件得藏在綺羅身上;因為馬大人信任綺羅,而不信任其他人。

  「是這樣嗎?」綺羅微鎖眉頭,陷入沉思。箇中的風險性她比誰都明瞭!但若能因此一舉除去契丹這個心腹大患,豈不大快人心?可是,事情的發展會這麼順利嗎?現期的大遼正是全盛時期,完全一反耶律德光的燒殺擄掠政風,不但有英明遠略的蕭太后;賢能治民、使得塞外的漢人自動歸順的耶律隆緒,以及一旁佐助輔國的大臣韓德讓--這真的是一舉殲滅他們的好時機嗎?當年楊業將軍與其七子揚名沙場時,還曾被遼軍敗得潰不成軍,可見,遼國的實力實在不可小 。但是,總不能這樣一直下去呀!燕雲十六州的割據已使大宋居於挨打的局面,若能趁此扭轉命運,身為大宋子民都該盡心盡力。

  她心意一定,立刻說:「需要我上汴京一趟嗎?」

  「你就不能不去嗎?」君成柳低吼。他開始後悔教她讀書識宇!雖然當文盲會埋沒她,可是至少她不必過這種出生入死的生活。只要綺羅不願意,他馬上可以回絕馬大人的要求。

  「爹,我不會有事的!出去那麼多次,哪一次我不是安全的歸來?何況這次還有武功高強的禁衛軍隨行,只是送個信而已嘛!如果此事可成,咱們往後的日子會更安定。」既已決意要繼承父親的事業,什麼磨練都得去親嘗。

  「綺羅!你回復女孩身吧!從今以後不要再有君非凡這個人!」他承擔不起任何不幸的後果,於是他愈想愈心慌;是的!女兒是練過二年功夫,但那只是讓她體力好一些,不似其他女子一般嬌弱而已,真正遇到殺人不眨眼的盜匪,或是那些比魔鬼還可怕的遼軍,照樣只有待宰的份。

  君綺羅揚起一抹淺笑,極美麗,又極冷淡,冷淡中又存著不容錯辨的堅決!她能在二十歲那年就得到各方商人的認同是有原因的--她有著他敦厚父親所沒有的剛毅冷靜、遇事從容、果斷且不留餘地!

  「爹!除非君家有比我更出色的繼承人出現,否則,綺羅一輩子當定了君非凡!」

  「綺羅!」

  「我需要上汴京嗎?馬大人應該還在咱們杭州吧?」將微溫的荼端給父親,她不再爭論,表示事情已成定局。

  君成柳又歎了口氣。他多麼希望這個令他引以為傲的女兒是他的兒子?月牙色的圓領杉,月牙色的長袍,都是新研發出的緙絲所織成,穿在她身上更顯得貴氣、卓然、清新又出凡。她這一身穿著,為緙絲做了最佳的廣告,難怪近來緙絲的市價已凌駕其他絲綢布品。但綺羅應該穿「綺羅」衣裳的!但她從不裁「綺羅」來製衣,因為「綺羅」太過柔美、女性化--如果,她穿女裝,怕她那兩個妹子的絕俗容姿都比不上她的十分之一!只可惜……

  「爹爹,我一定會回來。您知道綺羅從不承諾做不到的事!」她誠摯的再三保證。

  這種女孩兒態,只有在她有求於他時才會出現。

  君成柳搖搖頭:「明天馬大人會來與你討論細節,你去汴京反而引人注目!我說過,這事一旦事跡敗露,朝廷決不會承認,更不能說是皇上授意的!綺羅,爹答應讓你去!」他下了個決定。

  「爹?」父親這麼爽快,不禁讓她起了警惕之心。

  「不過,任務完成之後,我要你立刻嫁人,嫁給邵鐵民!而且,這次他也必須跟你一起去!」

  「不!」她一口回絕。她不嫁人!即使是那個從小伴她長大、教她拳腳功夫的鐵民,她也不嫁!縱使他不會在乎她的能力,他只會癡癡地望著她、陪著她;他還是不是她理想中的男人,不!她不會成為任何一個男人的女人!

  君成柳故作憂愁低笑兩聲。「那麼只好由我去西夏了!」

  君綺羅狠狠的閉上眼!她沒想到父親會對她下最後通牒。二十歲--過了適婚年紀的她,早已表明了不婚的決心!由她幼年時一再脫下裹腳布的決心看來,她早就知道該怎麼過自己的一生。她沒讓亡母成功的將她的腳纏成三寸金蓮,也沒讓父親的反對扼殺了君非凡的存在;現在更不會下嫁於邵鐵民,冠上他的姓!即使他愛她愛得發狂也不行!

  「邵鐵民知道嗎?」她勉強擠出這句話。

  「他不知道!他根本不敢想。可是也只有他才會甘心讓我們招贅,又不會阻止你經營商行!」君成柳早已相中邵鐵民是他大女婿的好人選。身份合不合宜已不是問題了,只要有男人能給綺羅適當的自主……

  「至少你要考慮呀!」女兒冷硬倔強的面孔使他喊了出來。無論如何,他一定要讓女兒嫁人。

  她不會嫁的!不過,等她回來再說,現在一口回絕,父親鐵定會囉唆,所以,她決定先敷衍了再說。

  「好!我考慮!但在我回來之前不可以對邵鐵民說這些!」她知道,沒有人會是她丈夫,她不需要男人!※     ※     ※  君家後院,區隔成三棟小褸,小樓與小樓之間的瓦牆又開了道小門,這是君老爺專程為三位女兒建造的閨房。因老二君繡捆已嫁人,早搬到別院去,所以,如今只有左右兩楝有住人;但大多時候,另一棟也是空的--只有君家三小姐君絳絹才是真正天天在此迎接晨昏的主人。

  著一襲上白下碧的絲羅輕衫女子,俏俏的由側拱門穿梭而入「綺羅園」。梳著高髻的鳥黑秀髮上簪著由玳瑁製成的梅花,雅致的點綴出她美麗的倩影。

  芳年十六的君家三小姐正俏悄的移近半掩的書房門口,當她正要喊聲嚇人時,不料裡頭的人早已先發制人。

  「絳絹,想進來就進來吧!別作弄人。」

  是君綺羅沉靜的聲音。她正在清點去絲路要帶的貨品,西夏人對中原的瓷器、布料最感興趣,也許這次不必到達西域即能滿載而歸。聽說大唐時期有不少古玩珍品流落在西夏,如果可以的話,這次還可帶一些回來……

  「姊姊!再厲害的人也得休息一下呀!我看累了帳冊,就來與你聊聊!我知道你就要出發了,這一去怕又是三個月、半年的,我會好寂寞呢!更可憐的是,我還得接手你的工作呢!」君絳絹一雙春蔥玉手蓋住攤在君綺羅面前的文件上。美麗如春花初綻的嬌顏上,堆滿稚氣俏皮的靈慧,讓人看了,再大的氣也生不出來。

  「別鬧,我還有很多事得做!」君綺羅抬起板著的面孔,在看到妹妹單薄的衣裳後,不禁關切了一句:「怎不多加件袍衣?天氣轉涼了。」

  「邵鐵民那呆牛怎麼沒有在樓下守著?」君絳絹徙大姊的衣櫃中拿出一件月牙白錦花袍披在身上;問出了第一個疑問。

  「大概在爹那邊吧!你找他?」她拉開妹妹又要蓋過來的小手,繼續投入工作中,同時一心兩用的與妹妹聊天,她知道小妹的寂寞。

  君絳絹嬌小的身子全投入太師椅中,懸空的三寸金蓮輕輕的前後擺動--這一雙小腳害慘了她,使她想假扮男人的機會都沒有。活了十六個年頭也不曾見識過外面的世界,頂多只能趁著禮佛或逛自家商行時才能稍稍看到外邊的天空。不像大姊能幸福的擁有二種身份,任意遊走天下也不會讓人側目。

  「我只是好奇而已!這些天他看來很開心的樣子。他可能把保護你當成他的責任了,畢竟除了自家人,他是唯一知道你的身份的外人。」

  君綺羅沒有表情,也不予置評。

  「老實說,你要是委身於他,那真是太可惜了!他配不上你。先且不看家世、學識的尊卑,他只是一個武夫,既不能與你吟花賞月,又不能分擔你的工作;最重要的,他制不住你!既是制不住,就少了分氣概讓你安心依靠。到頭來,他抑鬱不得志,對你而言也是個負擔。你需要的是一個能讓你產生依賴感的男人。」君絳絹搖頭晃腦,一副老學究的口吻;但又說得嶄釘截鐵,像是鐵口直斷的卜算子。

  「是嗎?敢情是你有了人選了?小紅娘!」

  「沒有!但就是覺得他不適合你。」君絳絹抽過一張羊皮卷細看,揚起了一雙秀氣的新月眉,說:「唷,昭平王爺要嫁女兒?幾時的事?還要與你同行?」她雖然天真,但並不代表無知,立即的,她感到事情不尋常。

  君綺羅用著尋常的口氣道:「人家在汴京嫁公主,咱們遠在杭州又哪裡會知道細節。只是昭平王爺上個月在咱們商坊與珠寶行為公主添購了大量的嫁妝,你又不是不知道!至於與公主同行至西夏國,一方面是為了安全起見,一方面是順路;最近盜匪太猖狂了,有官方照應著會比較好。」

  「公主遠嫁西夏,是嫁給誰?國君嗎?與其籠絡西夏還不如對大遼和親。這策略不好。」

  「咱們平民百姓管它計策好不好,到西夏境地就與迎親隊伍分道揚鑣了。」

  「只是這樣嗎?為什麼我總感覺心中很不踏實?」君絳絹撫著心口,愈想愈心慌。

  君綺羅抬頭對小妹輕笑:「趕明兒替你找個婆家算了,那麼就不怕再有胡思亂想的心思了!」她捏了捏她的俏鼻,收起紙卷。「我去商行走一趟,你自個兒打發時間。」

  不理妹妹的叫喚,君綺羅走到前院,總管君大容恭敬地迎過來。「少爺!」

  「備馬!」接過女傭遞過來的頭巾,一旁的傭人為她披上黑底紅絲的斗篷。大步走出門口時,她那雪白無瑕的愛馬--逐風,早已被馬房僕 帶往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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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8-11 23:40:01 |只看該作者
 
  「逐風」不是高大的北方馬種。它來自石氏牧場新研發出來配合南方人身高體形的中等馬匹,其腳勁並不輸北方大馬。二年前,君成柳在北方「唐河牧場」購買一百匹貨運馬種時,特地為她挑了這一匹神駿的好馬。

  她利落地跨上「逐風」,二名僕役也跟在身後,三騎立即往市集商行而去。

  由於君綺羅比南方女子高,所以扮起男子更加容易取信於人。喬扮了二十年,居然沒有一個僕人發現她的真實身份。

  比平常稍快的速度,她一下子就將僕人甩得老遠。「逐風」似乎感染到主人的心煩,依循指令奔出官道,向那一片草地馳去;它御風而行,絲毫不弱其「駿馬」的封號。

  令她心煩的不是這一次的任務,因為她相信自己必然可以一如往常的順利!只是父親對她終身大事的要求,這些日子以來一直困擾著她。

  在這個嚴重的男尊女卑的社會體制下,女子一旦嫁了人,就代表著她只能當個以丈夫為主的女人,就像自己的亡母與二娘一樣,她們的一生除了娘家就只有夫家了,外邊的世界一概不清楚。沒有一個女人會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大?長城的外面有著什麼人種?他們與自己又有什麼不同?更悲哀的是,她們認為這些與她們均不相關,她們只認定嫁人、生兒育女、刺銹、終老、含飴弄孫是女人的一生。

  如果她是男兒身,那該有多好?不必心煩這一切,也會有足夠的體力、精神去扛起傳承君家的重擔。近幾年來,她絲毫不敢掉以輕心的代父經營所有產業,日以夜繼的,有時累得幾乎睜不開眼,全身上下就像要散了一般,再怎樣的不讓鬚眉,她終究得承認,女性在體力上,天生就比男人遜。在她正值雙十芳齡就如此不堪負荷,那往後的數十年,當她由壯年轉為老年時又會如何?

  加上,她必須時時提防讓人看出她是女兒身,這壓力一直是她心頭揮之不去的陰影。

  身後的馬蹄聲漸漸拉近,代表她的僕人跟上來了。

  「少爺?」他們怯怯的喊了聲,不明白少爺怎麼會跑來這邊發呆。

  「走吧!」她一轉馬頭,揮開所有雜念,往商行的方向而去。這些煩心事,等回來再說吧!目前最重要的任務是確保這一次西行可以平安歸來。頂著「嫁公主」的名義行商,不但招搖得令人不安,而且怕是反而引起遼人更大的懷疑。所以這一次她沒有預算帶大量的布疋、金銀去西方交流,一旦事跡敗露,損失也可以減少到最低程度。※     ※     ※  不安的氣息在經過大同,出了橫城之後漸漸籠罩了每一個人的心。為了貪圖地勢的平坦易行,明知道賀蘭山區一帶盜匪出沒,眾人卻仗恃著有一百二十名禁衛軍保護而執意走險道。是有幾個相信君非凡判斷的商人,同意繞遠路走太原城再經咸陽,雖然這樣必須多耗半個月的時間,但是絕對安全。可是那批不甘願出這趟公差的禁衛軍大人們卻不允許,那個假扮公主的「女俠」以及她身邊那幾個江湖人士也不允許。當他們愈往西北去,愈是遠離繁華,舉目所見之處儘是荒漠;最令他們不堪忍受的是,三餐的飲食也由山珍海味變為只能啃乾糧與硬饃饃和水,他們開始抱怨這一趟公差。雖然有大把賞銀在等著,可是出了長城到現在已經十天了,他們被乾燥的氣候、荒涼的地形,弄得心煩氣躁;二十來個終年經商的商人對這兒的天氣、地形早已習慣,反倒是那群江湖武夫在叫苦連天。

  揚著大宋朝的旗幟,也許可以使遼人不敢輕舉妄動;可是,在這三不管地帶,身份不明的盜匪會買這面旗幟的帳嗎?

  中午休息時分,君綺羅攤開地圖研究路線。昨日他們經過了上一批商旅遇劫的地方,親眼目睹了殘餘的遺骸後,大家才有加快腳程的共識。其實,她打從第一天開始就覺得不安!不是因為害怕那些來不不明的盜匪,而是這群馬大人所委派的人。

  這五、六個江湖人看來根本不像俠義之輩,言談舉止間只見其粗暴流氣,不見俠士應有的忠肝義膽。而那一百五十名「精挑細選」出來的士兵們更沒有視死如歸的精神。光看他們每天晚上操練晚練時的敷衍態度,就知道他們究竟「精良」到什麼地步!萬一真有盜匪前來,看這樣子也不必應戰了,投降還比較省事一些。這樣的同伴,教她怎能放心?照理說,她是領隊,大家應該遵從她的指示;但這一群官爺總是一派官僚作風,沒知識、又沒常識,卻愛頤指氣使的亂指揮一通,分明不將她的意見放在眼底,甚至還故意唱反調!

  「重文輕武」的政策應該是在昇平之世來提倡,而不是像現在國基還未穩定之時;平民百姓每年貢獻那麼多賦稅,居然是用來養這群米蟲,怎能不教她心寒?

  「君公子!累了嗎?」嬌滴滴的聲音從她背後後傳來,這是黃彩姑,也就是假扮公主的「女俠」。

  稍嫌肥碩的身材卻刻意壓細聲音故作撒嬌狀,即使在大熱天也會令人抖出滿身疙瘩。

  君綺羅冷淡的掃了她一眼,不必等她開口,一旁待命的那鐵民就先開口了。

  「黃姑娘,我家公子累了。」

  「我又沒問你!多事!」黃彩姑一雙細長的眼瞄向已走遠的君非凡。打同行的第一天起,她就對這個君家唯一的繼承人產生了高度的興趣。先別說他擁有十輩子也揮霍不完的家產,光是他那俊俏得令人迷醉的臉龐,就夠她不惜反傳統而倒追他了。她要得到他!君家大少奶奶的頭銜非她莫屬!縱使君非凡再冷、再無情,終究只是一個文弱的公子哥兒;憑她的武功還不能使他乖乖就範嗎?只要能在這一趟的旅程中先與他有了夫妻之實,屆時回到杭州,還怕君老爺會反對嗎?就算有門戶之見梗在前頭,如果那老頭要命的話,最好就乖乖的讓她入門,否則她會取了他那條老命,而君非凡就會是她的人了。想到這兒,她不禁得意的笑出了聲音,然後斜睨面前這個礙事的大狗熊一眼--哼!等她當上君家少奶奶,第一件事就是要把這隻大狗熊踢出君家,看還有誰敢阻撓她的好事。

  「少爺……」邵鐵民緊跟在君綺羅身後,想安慰她,可是又不知該怎麼安慰才好。他是一個莽夫,哪裡懂得安慰人的話!在她身邊,連「偷偷愛她」都像是污穢了她;她在他的心目中永遠是聖潔而不可攀。所以,他對她別無所求,只願今生今世能夠用生命來守護她。

  「你去告訴趙統領,咱們該上路了。」遠處一片烏雲正像這邊攏靠過來,在日落之前恐怕會下一場大雨;在沙漠中,下雨的情況很嚇人,甚至連雨滴會打死人也絕不誇張。

  邵鐵民看看天色,瞭解的點頭,便轉身去找趙統領。但趙統領卻堅持要再休息半個時辰,並不是因為他還需要休息,而是他堅持以唱反調來表示他的地位比君非凡還高。

  君綺羅忍下怒氯,大步走向商人那一端。不理會趙統領得意的笑聲與奉承他的狗腿曲意的阿諛。

  「非凡,再不啟程恐怕沒得打尖,而且今晚會下雨,露宿可不成!」一個與她父親行商多年的長輩邊歎氣,邊低聲咕噥:「真不曉得他們是來搗亂的?還是來辦事的?一路上吃喝玩樂,這那是捍衛國土的將士該有的行為?」

  「對不起,陳世伯。」

  「不關你的事!你是個了不起的孩子!」

  君綺羅半句怨言也不能吐,只能冷著一抹難解的苦笑。她一路上受盡那些頂著官階的膿包的氣?原本大家還很開心這一路上有官爺護送,但現在,再也不會有人這麼想了,倒寧願自己花些錢去請打手保護,還比較安全。

  君綺羅憂心地看向天空,離他們上空不遠處有著一大片濃厚的鳥雲,而且拂面的冷風有絲陰惻惻的寒意,在在顯示出將有一場疾雨。

  「情況不對!少爺。」紹鐵民快步走近她,指著那一片烏雲。

  沒錯!籠罩在山頭的是烏雲,可是,山下那一片烏煙可就不是雲霧了!隨著地表的震動,那片看似烏雲的黑煙正朝他們疾奔而來。

  是強盜!

  「通知大家將馬上鞍!退!」君綺羅吩咐下去之後,立即衝向那些尚在大口吃肉、喝酒,不知天高地厚的官爺。很好,終於等到他們效勞的時候了!

  「趙統領,我們遇上盜匪了!為了確保文件的安全,我們先退向西方,這兒就勞駕你們了!」

  早就有心理準備的君綺羅在面對盜匪光臨的事實尚能保持鎮定;但那個自恃甚高的趙統領在聽到「盜匪」這兩個字時,卻驚慌失措地讓手中的酒杯潑濕了褲檔;接下來,他馬上聽到那一群為數不鮮的盜匪早將地皮踏得震天價響!氣勢洶洶的轟隆而來。

  「上--上馬!迎戰!盜匪來了!」趙統領跳了起來,慌張的大吼。

  這一吼,卻更是亂了自己的陣腳。那一群平日看來還頗高大威武的士兵,此刻卻邊駝著背邊找自己的馬,常是二、三個人互撞成一堆,有的跌個四腳朝天,有的跌個狗吃屎,這一團亂象連帶的使那些馬兒也受驚,不斷地支起前腳哀號著。

  「少爺!咱們先走!其他的人都已先走了!」邵鐵民牽來「逐風」,半跪在地上,讓她可以踏著他的膝上馬。

  「靠他們可以嗎?」她躍上馬,用著寒心的眼光看那群匹夫!敵人就近在數十丈外,而這一百二十名號稱是大宋王朝精選而出的禁衛軍卻亂成一團,不是找不到自己的馬,就是自己的頭盔還不知身在何處。

  「咱們先走便是!至少他們還可以擋一陣子!」邵鐵民拍了一下馬身,「逐風」便像射出的箭一般,不消幾分鐘就跟上那批先撤走的商旅。而邵鐵民也迅速上了自己的灰馬,緊跟在主子身後,一手緊握著腰上的刀,一手揮鞭策馬,發誓要以自己的性命守護大小姐!

  依照慣例,這批盜匪是不會留下任何活口的;縱使有官兵坐鎮,他們也照搶不誤。因為他們既出馬,必抱定完全殲滅獵物的決心!

  如果趙統領還有點腦子的話,他應該會知道自己即將面對的是一批殺人不眨眼的大盜,除了放手一搏之外,沒有第二種方法可以全身而退;不然就只有等死了!

  君綺羅舉目往北方望去,卻頓然呆住!盜匪只有二十來騎,居然有那麼磅 的氣勢!在曠野中奔馳的馬匹,一匹比一匹高大,相形之下,她的愛馬「逐風」卻成了小牝馬!這些人真的不好應付!

  她再仔細看去,那服飾--因狂風呼嘯、黃沙滾滾,她根本看不清楚;只看到趙統領高掛著一張由慌亂轉為自大的面孔。

  君綺羅情急地咬住下唇,連泌出血絲都渾不自知。

  那些人太剽悍了!而趙統領居然這麼率然輕敵,他鐵定會死得很難看的!君綺羅痛苦地閉了一下眼睛,第六感卻告訴她遠方似乎有著什麼,她立即睜開眼,快馬加鞭衝到商旅的最前方,不管那批江湖人以及假公主的側目,直接下令說:「往南!快!掉頭往南方去!」

  一聲令下,整個商隊都掉了方向,往南奔去。可是,沒多久,君綺羅又發現苗頭不對,立即又衝到最前方,阻擋住奔向她的所有人。「前方也有盜匪,我們被包圍了!」

  一下子,連商旅也亂成一團,尤其是那些載貨的馬匹已無法控制。

  「丟貨!」她下完命令,邵鐵民即抽出大刀,利落地砍斷馬匹上每一條載貨的繩索,好減輕馬的負擔,可以逃得更快。

  但,來不及了!這一批在西方埋伏已久的盜匪至少有五十人以上,早將他們團團圍住,準備困死他們。

  才一眨限的工夫,盜匪的獵殺行動就開始了--首當其衝的幾匹馬匹當場就被飛箭射死,看著一匹一匹的馬應聲倒地,再也無人敢衝出重圍。

  君綺羅已經知道這批盜匪來自何方了。

  是遼人!灰黑羊狐皮袍、皮褲、長統皮靴、寬衽窄袖服飾,以及圍在左邊肩背間那一條羊皮賈哈--這正是遼人的標準服飾。

  照理說,殺了馬匹,他們應該開始要放手殺人了才對,但,為什麼他們卻只讓他們動彈不得?

  沒有機會多做打量,邵鐵民將她扯到身後,企圖讓她藏在人群中,不被任何人注目。

  文件在她身上,她的確不能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這批盜匪的行徑不尋常!認真說起來,應該是說這批盜匪的身上並沒有粗鄙的氣息。

  更令人費解的是,當幾個遼人拖來了那些被丟棄的貨品,當這群盜匪們見著了珠寶、銀兩、布匹卻沒有半點歡呼聲。個個似乎都很沈得住氣,彷彿在等著什麼人來指揮大局一般。

  果然,一個滿臉紅頭髮、紅鬍子的黑衣大漢從遼人堆中站了出來,他操著生硬的漢語問道:「這是君成柳的商旅嗎?」

  沒有人敢回答!待宰的羊兒全睜著一雙恐懼的眼,當然這當中也有企圖伺機而動的眼。

  「誰是頭頭?」黑衣大漢問完話的同時,已有二顆頭顱像紅綵球般飛了出去。

  剩下大約十來人的商旅中,除了令人窒息的沉默,便是斷斷續續忍噤的低號與嘔吐聲。

  紅髮大漢一把抓起了假公主黃彩姑!

  「你是公主嗎?」

  「不是!不是!我不是公主……」黃彩姑連聲回答,騰空的雙腳不停的踢動,卻始終無法著地。

  「不是公主?活著沒用!」眼見他的大刀就要砍向她的頸子--突然那五個江湖人士從人群中暴射出五把利刃,柄柄皆砍向紅髮大漢。

  只一轉瞬閒,那五名江湖高手已像斷線的風箏一般,無力地癱軟倒下,胸口全剌著他們自己的兵器。而黃彩姑一見此景,立即昏死過去--紅髮大漢冷哼一聲,不屑一顧的丟下她。

  「哼!中原人。」

  他沒有再動手的原因是因為北方那二十騎正朝這裡奔馳過來。而跑在最前方的是一個英挺的男人。

  這個人才是首領!君綺羅立刻明白這一點。

  他也是一式的遼人服飾,雖也打扮成一身的黑,卻多了一件滾著錦貂毛的大披風,那王者的氣勢不必刻意彰顯,卻在他的一舉一動中表露無遺。

  他是那二十騎的首領,這二十人比其他那五十多個遼人的氣勢更猛烈。從他們挺拔的騎姿與精光堪然的雙眸可以看出--他們為什麼會安排讓這二十人去對抗那一百二十名號稱大宋的禁衛軍,反而讓五、六十人來擒他們這批沒有抵抗能力的商人。

  幾乎是同時的,這男人也捕捉到了她打量他的目光。即使她被邵鐵民藏住全身,他那一雙湛藍的惡魔之眼仍能輕鬆地穿過所有阻隔尋到了她的眼!

  「公主是假扮的!」紅髮大漢說著契丹語。「也找不到頭頭!」

  「你老是以為殺人就可以找到答案!」首領旁邊一個男子沒有笑意的說著。然後掃了那一群商旅,最後將目光落在邵鐵民身上。他轉身看向高局馬上的首領--「他在保護的那個孩子可會是君成柳的兒子?」

  「只是個孩子而已。」首領發出低沉並且沒有絲毫溫度的聲音。

  「但他是領隊,東西肯定在他身上!」

  「全殺光了,沒找到東西也無所謂啦!反正到不了西夏國就成了!」紅髮大漢又大聲地叫嚷著。

  然而接下來的一記鞭子卻將他掃到三丈之外去吐血絲!

  沒有人知道他們的首領手中何時多出一條鞭子!一直到紅髮大漢飛出去之後,才看清楚那人的手上纏著一根烏黑、泛著金光的鞭子。盜匪們一個一個都安靜地肅立在一旁,而那個紅髮大漢站定後卻不敢去撫摸臉頰上正在流血、又痛徹心骨的鞭痕,因為他終於明白自己自以為是的英雄行徑已經惹毛了他的老大。接下來會生會死?可就得看首領念不念舊情了。

  然而,有著一雙藍眼睛的首領並沒有再理會他,好像全然沒有發生過這回事一樣,用著他一貫的冷冰口氣說:「那孩子有一雙好眼。」

  也就是說,首領看上了那個有一雙漂亮眼睛的男孩子了;更深一層的意思,就是說他有意將他收來當小 使喚。

  他的貼身副手之一--咄羅奇,立即走向那一批商旅。

  君綺羅低聲對邵鐵民道:「等會見我若被抓走,你別反抗,那男子只是想抓我去當他的傭人。」

  「小鬼!你很幸運!走吧!」咄羅奇抓住君綺羅的手,直拉她走向首領。以他巨人般的體格而言,他用的力道可以算是很輕很輕的了,但卻仍讓她痛得皺緊了雙眉。

  這令邵鐵民忍耐不住!

  「放開少爺!」他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的大小姐受苦受罪!堂堂君家大小姐那能受到這種侮辱?於是他奮臂揮舞著大刀朝咄羅奇的背後砍去--咄羅奇沒有回身,只抽出刀抵向背脊,正好止住他直劈下來的刀口;再縱身一挑撥,不僅撥掉了邵鐵民的刀,也挑斷了他右手的手筋!咄羅奇再一轉身,正要揮刀直剌他的心窩--君綺羅見狀,立刻衝過去推開邵鐵民,以身為盾想代他承受正向他心窩捅來的刀……

  幸好咄羅奇及時止住--「咄羅奇!」首領騎馬過來,適時喊住了他;他便不趕盡殺絕,將君綺羅拉向首領。

  然後,首領半瞇起那雙冰似的藍眼,將她沾了污泥卻掩不住絕俗美貌的面孔盡收眼底。

  「哇!這孩子太漂亮了!」這時咄羅奇才看清這孩子脫俗的容貌。他們的首領是大遼聞名的俊朗偉岸男子,而這孩子只要養壯了身子,恐怕就會將首領給比了下去。這種南方典型的俊美在大遼是看不見的!

  藍眼首領用鞭把托起她的下顎,想更加仔細的打量她的容顏。然而那粗糙的鞭把卻將她的下顎劃出了細微的傷口。

  君綺羅忍著疼,別開臉,可是那一雙藍眼卻壓迫得讓人無所遁形。

  「水做的肌膚!」男子低沉輕語,眼中閃著了悟,嘴角則扯出一抹微笑;轉瞬間,他已將她扯上馬背。

  這個動作驚嚇了所有人!連向來視他的舉動為聖旨的咄羅奇也倒吸口氣,想開口又不知該說什麼……他深信他的主子沒有斷袖之癖;可是當他張大了嘴巴,卻發不出聲音之際,他不再那麼肯定了。

  君綺羅使勁的掙扎!她不敢開口,怕自己的聲音會證實這男人的猜測--他懷疑她是女人;她也知道他的想法。而他這麼霸氣的抄她上馬,表示他還需要一點點的印證。在南方,在中原,她的身高、外形不怕被人懷疑,但站在這些粗曠、巨大的野蠻人之中,他們有理由懷疑她。不!她不能被識破!她也不願接受這種羞辱!

  那男子的一隻手箍住她掙扎的身子與雙手,而另一隻手就要探向她的襟口……

  「不要--」

  幾乎是同時的,在她虛弱的發出哀求之時,原本倒在地上呈半昏厥狀態的邵鐵民,瘋了似的爬起,以左手持刀,勉力地砍向藍眼首領。一旁背對著他的咄羅奇沒料到這男子還會有力氣進行攻擊,根本來不及阻止;但藍眼首領並不擔心,只是有些懊惱自己的輕敵,也有些敬佩這中原男子誓死護主的決心。他從沒見過那一個中原人有如此的氣魄!他幾乎對他惺惺相惜起來了!

  藍眼首領動也沒動,倏地抱她騰空飛起,旋身一踢,便將邵鐵民踢離他的視線,然後又安穩的坐回馬背上,像是徙未曾動手一般。而倒在咄羅奇身旁的邵鐵民在吐出一口血後再度昏厥,滿臉都是鐵灰的死亡顏色。咄羅奇立刻抽出刀頂著邵鐵民的胸口,等待首領下達命令。

  他的手放過了她的衣服,以漢語問著:「他是你的男人?」

  他的意思很清楚--如果是,他就得死;但--不是呢?她盯著他那雙罕見又凜冽異常的藍眼,想知道兩種答案的結局有何不同。但,即使不必死,他的下場又能好到那裡去?現在最該擔心的是她自己呀!

  「你只有兩種下場。」他附在她耳邊,說著無情又齷齪的答案:「當所有人的營妓或當我專用的娼婦……」

  「啪」的一聲,她的掌印落在他的臉上,這就是她的回應。

  藍眼男子的臉在瞬間凍成冰雕,但雙眸卻散發出危險的火苗,整個身子都泛著深沉的毅意。

  四周的人全倒抽了口冷氣,並屏住呼吸--與其受凌辱,她寧願選擇死!而且她也不打算死在這個男人的髒手下。所以,在打了他一巴掌之後,她立即抽出他腰間的匕首,毫無遲疑的刺向心口--但更快的,當她感受到頸後傳來疼痛時,人已陷入昏迷中,手上的匕首也掉落黃沙中……而她就這麼順勢地倒在這個霸氣男子的臂彎中,同時頭巾也在風沙中滑落,一頭烏黑青絲便散落成絕美的瀑布,在風中擺盪著。

  「我的天呀!她是個大美人!」咄羅奇呼出了大家一致的心聲。

  「這麼烈的性子……」首領端詳君綺羅良久,才抬首看向咄羅奇與始終沒有開口說話的另一位副手大賀機遙,交代道:「把那邊未死的,以及這些活人全送到北方!」不等手下有所回應,他已策馬奔向賀蘭山,身後則跟著十二名手下。

  待馬蹄揚起的黃沙落定後,十三騎早已失去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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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8-11 23:41:48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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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已經昏迷大半夜了!

  四更天,接近拂曉時刻--耶律烈坐在虎皮交椅中,時而看著桌上的文件,時而深思的打量正昏睡在 著厚羊皮炕上的女俘虜。她身上蓋著銀狐皮毛製成的錦毯,毯子下的她不著寸縷;她相當單薄,且一身的肌膚嫩若嬰兒,雪白得不可思議。

  所謂的機密文件是縫在她衣服的內襯中;而她身上的衣物此刻正破碎的散躺在桌子底下。其實,找不找得到文件對他而言並不重要,因為,即使東西送到了西夏國,對他們大遼國也起不了任何作用。

  西夏國是出了名的「依強侵弱」。李元昊婉拒了大宋的招安,卻對大遼擺出了歸順的嘴臉,並盡其所能的巴結。他們一方面貪圖大宋送來的金銀珠寶,一方面又對大遼密報大宋即將派出密使到西夏,企圖坐收漁利!

  耶律烈淡淡的冷笑一聲,拈來桌上的文件,放在燭火上燒成灰燼。這一次的掠奪行動,只是要讓大宋與西夏明白,在這三不管地帶潛伏著一批恐怖的殺手,而這一批殺手無惡不做,沒有一個國家管束得了。當然,順便擄獲的金銀財寶與布匹,可使他們度個好年;只是,他沒料到會擄到一個女人,並且會令他對她產生佔有的情緒。

  她是誰?與君成柳是什麼關係?君家掌控大宋南方的經濟動脈,只要弄垮了君家,就會使大宋手忙腳亂一陣子吧?那麼,大宋恐怕再也沒有多餘的財力覬覦大遼了。哈!這一筆帳有得算了!

  他走到她身邊--她雪白的頸子上以紅線繫著一塊血玉,玉石上刻著二個篆字「綺羅」:這代表什麼?她的名字嗎?雪白的輕紗--真有人以布料為名?

  她是第一個打他的人,而且還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南方女人!她給了他畢生最大的恥辱,依他暴烈的脾氣,他早該下手殺了她。可是這女孩的性子更烈,寧願自決也不容許他有下手的機會--當下,他便決定要她!

  不過,她可真是一個麻煩!

  「少主!」

  營帳外傳來恭敬的叫喚聲。

  「進來!」

  咄羅奇領著一個手捧衣服的老嬤嬤進來,桌上未動的食物表示炕上的美人不曾醒來過。

  「她--沒有別的地方受傷吧?還是您下手太重了?」在狐皮毯外的雪白手腕,清楚的浮現他留下的抓痕;若非親眼目睹,他絕不相信南方女人是這麼的嬌弱。

  如果,輕輕一抓就有這等成果,那少主那一擊……

  耶律烈橫了咄羅奇一眼,不悅的表示出咄羅奇對床上的女人展現太多關注了。

  「她該醒來了!消息傳回上京了嗎?有沒有回應?」他坐在床沿,正好擋住所有可能投向她的視線。

  咄羅奇恭敬道:「可汗希望您能在一個月內回北院覲見太后,這邊的事,您可以故手交給大賀機遙或者是我。可汗希望少主能將心思故在年底各部族夷離堇的遊獵上頭。您知道,咄羅部族的夷離董咄羅質窪的野心不只在於成為八部大人而已。」咄羅奇雖為咄羅合族的子民,但是卻心向耶律部族。

  耶律烈連眉也不皺一下。距年底尚有三個月的時間,三年一選的八部族總領袖自是有不少人覬覦。雖說當今是耶律部族在當政,並且治理得井井有條,各部族均強盛富裕,連大宋都對之忌憚不已;但本家氏族反倒出了問題。八大部族強悍的兵力是安內攘外的主力,往年一直由可汗兼任八部大人;但一年前,太后卻宣佈今年的八部大人將由八位夷離堇中選出一人。回歸軍權,是為了安撫某些有野心的族長多年來不斷抗議朝廷將他們當成傀儡,而朝廷內的大臣也都重用漢人,反而讓真正的遼人失寵。

  這樣子的煽動,日積月累,恐怕不必大宋舉兵來攻,大遼便會自取滅亡。所以,太后才會宣佈放棄由可汗兼任八部大人。但這八部大人的職位可不能落入野心分子的手中;所以太后屬意他來當,也相信他絕對可以在多項搏擊中獲得全勝。至少以當今的情勢而言,耶律部族必須緊握兵權。

  「少主--」

  「你去休息吧!我自有打算。」耶律烈揮揮手,咄羅奇想說的話他全知道。

  咄羅奇只好閉嘴,讓老嬤嬤故下衣物,與之同出帳外。

  耶律烈走到書櫃旁,取下一份圖卷,攤開在桌子上,上頭是八合族兵力部屬圖,以及當今各部族夷離堇的諸多事跡。除了年紀老邁的孫氏奧摩會氏,其他全是近年來初上任的新夷離 ;最年輕的是二十四歲的大賀渥山,最年長的是四十歲的窟哥延德,但最須注意的便是咄羅質窪與奚長昆……他拿起毛筆開始在白羊皮捲上寫下一些注語--※     ※     ※  當她睜開眼看到帳篷頂端時,立即回想起己所遭遇的一切。她坐起身,驚惶的雙眼掃視著她所在的帳蓬,除了一張床--鋪著名貴皮毛的大床之外,尚有二張鋪著虎皮的太師椅,及一張看起來很舒適、織著飛禽圖案的躺椅。正中央擺著八仙桌,高度不高,桌子四邊擺著軟墊,帳子的兩旁各有一隻大木櫃,一隻像是書櫃,另一邊那一隻像是衣櫃。擺設很簡單,稱不上華麗,但這帳子內卻充滿一股難以言喻的威嚴氣勢。地上鋪著的是大食的地毯,精緻又名貴,第一個映入她腦中的直覺便是--這個帳篷一定是那個藍眼匪頭住的地方。

  「啊!」君綺羅輕聲低呼,她看到自己光溜溜的身子,連忙拉高狐皮毯;在這同時,帳門被揮開,走入一個巨大的身影。

  是他!果真是他!那個藍眼強盜!

  她明白自己必須擺出冷凝做然的神情,即使在身無寸縷的情況下,她也不能弱了身為君家大小姐該有的氣勢。但--她做不到!尤其是在她光裸著上身、下身又衣衫不整的情況下……

  她只能緊抓著毯子猛往床角里縮!用著一雙想要冷傲卻萬分驚恐的明眸戒慎的盯著他,她神情緊繃地咬白了下唇,血絲似乎忽隱忽規;而他,卻像在享受她的恐懼,噙著嘲弄的笑意,將身影停在床沿,雙手橫胸,一手微微搓著下巴新生的鬍渣子,邪惡的一雙藍眼上上下下地打量她。他的視線彷彿在與她的眸光較勁!她命令自己不能躲開他的逼視,即使她一絲不掛,她仍要有傲骨!

  然後,他雙手扶在床沿,整個上半身向她俯靠過來。君綺羅倒抽一口氣,他的臉幾乎要貼上她的!他男性的氣息迴旋在她唇邊,像是輕吻,又像是挑逗!她忙別開臉,但他的手更快的扳過她的臉,然後他的唇就罩了下來……

  她的拳打腳踢都像擊在鐵板上,對方無所覺,反倒弄疼了自己。不!她不要讓任何男人這樣欺負她!沒有男人能玩弄她!於是,她用力咬向他的唇……。

  「啊!」

  他飛快地離開她的唇,但同時也鉗制住她纖細的腕骨,幾乎要捏碎她……。

  明知掙扎沒有用,她仍緊咬住唇,不讓自己再痛叫出聲;她知道自己挺得住,再痛苦的折磨,她只要咬緊牙就行了。大不了一死!痛苦的叫喊是懦夫的行為,剛才那一聲痛叫已使君家蒙羞。

  耶律烈舔著唇角的血絲,粗魯地將她的雙腕定在她頭頂上方,原本想逼她求饒,卻始終無法讓自己下重手;他的眼光不由自主的瞟向她雪白的胴體。適才的掙扎讓她將毯子踢落在地上,呈現在他眼前的,是讓人血脈賁張的景致。是的!她雖不夠豐滿,也太嬌小,這種單薄的身子恐怕孕育不了孩子;但是,他卻被緊緊吸引住。

  他暴怒的眼神燃起了一把慾火,放肆地在他的藍眼中閃動。厚實的唇如鷹只般掠奪她頸項每一寸的肌膚,一串狂烈的吻痕從她的頸子延伸到挺立的蓓蕾上……

  「不!不要!」她可以忍受痛苦,可是她無法忍受這種恥辱!天哪!他想強佔她嗎?「不要碰我!」

  他的吻,弄疼了她,也嚇壞了她!

  「求我!」他停止掠奪,看向她的眼。

  她咬唇,別開臉,拒絕這個羞辱。

  他再度俯吻下去,但,這一次不再是懲罰的吻,而是挑逗;他似乎想引燃她的熱情。

  「你不要碰我!你這個骯髒的契丹人!」

  她想激怒他,想讓他氣得一掌打死她!可是,他眼中不但沒有怒火,反而邪惡的看著她--「我這個營區,有七十個男人,他們至少有半個月以上沒有碰過女人;你若不求我,就準備當七十個契丹人的玩物吧!要殺死你,我有比刀子更好的方法!」

  「你--」

  「我是這裡的王,歸我所有的東西,沒有人敢碰;一旦我向外表示你不是我的女人,不必等到天黑,你便被凌辱至死!」

  他很滿意的看著她眼中的恐懼,愜意地等著她的請求--他必須讓她知道,他是她反抗不得的人。

  只要一想到會被七十個大男人凌辱的情況,她全身就起了寒顫!他是個野蠻人,化外之民根本不僅什麼叫廉恥!所以,利用情勢欺壓她一個女流之輩,也是家常便飯的事。他已經表示得很明白了--柔順的依他,便可成為他專屬的妓女,若不乖順,則是……

  堂堂的君家大小姐居然落到這種境地……

  「不求嗎?好!」他起身抱起她,作勢要將她帶出帳外。

  「不要!求求你--不要!」她哽咽出聲,雙手恐懼的死摟住他的頸項……

  他逼得她連最後的尊嚴也消失殆盡!天哪!她這輩子沒有真正恨過什麼人,此刻她真的恨死他了!她垂淚的臉理在他的頸窩中,死摟著他的雙手緊握成拳地亂捶著他的後肩……明知他不覺痛癢,卻無法忍住那股恨意。

  耶律烈心中升起憐惜,酸酸楚楚的她讓他感到陌生又震驚!他從來不知道女人的淚會對他產生這麼大的影響。他極力甩開莫名的感覺,放她坐回床上;抓來桌上的衣服,一件一件替她穿上,肚兜、褻衣、中衣,契丹族服的團杉--是少見的雪白錦織,滾著紫貂毛;再著長裙,套上小羊皮靴--她的腳好小、好細緻。

  他從來沒有替任何人穿過衣服;事實上,除了在賀蘭山這一段時間,他的衣服都是由侍女伺候穿上的。而現在他居然如此自然的替她著裝!更不可思議的是,他竟單膝跪地,讓她一雙雪白蓮足踩在他膝上,為她套襪穿靴。

  君綺羅停止了抽泣;她原以為接下來他會很得意、很粗魯的強佔她的身子。他沒有這麼做已使她訝異萬分了,更遑論他替她穿上衣裳,尤其是靴子……

  她雙手輕撫胸口,怔怔的看著他;而他在為她繫好靴帶之後也抬起頭,正好迎上她的眸光。

  不知怎的,她居然再也無法直視他;匆匆別開臉蛋後卻真切地感到臉蛋在發熱。

  「你幾歲了?」他低聲問。

  「二十。」他的溫和反倒讓她不自在。

  他扳回她的臉。「嫁人了嗎?」

  「沒有。」

  「為什麼?」二十歲的年紀不管在塞內塞外,都該是生好幾個子女的歲數了。

  她閉嘴不答,也不願迎向他那雙會侵略人心的藍眸。

  「你叫綺羅?君綺羅?」

  「是的。」她知道是血玉告訴他答案的。

  「看我!」他命令著。

  她只好看向他。

  然後,他宣告:「我是耶律烈,你的主人。」※     ※     ※  這個盜匪窩只住著四位女性;她、煮飯的嬤嬤,以及二天前突然由西夏邊界過來的兩個女人。再怎麼遲鈍的人也知道這兩名女人是來做什麼的!她知道西夏人唐化很深,可是卻不相信在大唐滅亡八十多年後的今天,居然還有女人會穿那種袒胸露背裝,明目張膽的讓人一眼就看穿她們是做什麼的。袒胸露背裝盛行在晚唐,愈穿愈露的風氣延續到後來,女人們乾脆連兜衣也不穿,直接把胸脯袒露出來;那時甚至有些流氣的詩人還為此吟詩作對,諸如『粉胸半掩疑暗雪』之類的下三流詩,還廣為盛傳,津津樂道。

  但,大宋對女子的要求與約束就相當嚴苛,先不論是否為男人的私心想藉此打壓唐代女人高漲的氣焰,以防再有脫軌的時代讓女人爬上天;基本上,君綺羅便無法想像會有這麼輕賤自己身體的女人,穿得這般暴露,生怕讓人看不夠似的!

  當她扮成君非凡與人在酒樓花坊談生意時,那兒的歌妓、舞孃,即使是有出賣肉體的,也不敢在大庭廣眾之下輕易露出一點肌膚示人。稍稍露出腳踝就已經很不像話了,怎麼也不敢跟這兩個西夏女人的放浪比,她們只差沒在臉上寫著「妓女」兩個字而已。

  他們在營區三丈以外的樹林間為那兩個女人搭了一個粉紅色的小帳幕;每到夕陽西下,操練完畢後,便有一堆男人排在紅帳外。

  君綺羅為她們的行為覺得噁心,但那兩個豐滿的女人卻以眼神譏諷她也清高不到那裡去,還以契丹語嘲弄她;更可笑的是這兩個女人居然在忌妒她是首領專屬的女人!

  是呀!她又清高到那兒去?被擄來四天了,他不急著要她,卻夜夜與她同榻而眠;她常常在醒來時發現自己縮在他懷中--因為冷。

  在江南,秋天的天氣才稍微轉涼;但在這西北之地,又在山區之中,深夜降霜根本不足為奇。再暖和的皮裘也比不上他溫熱的身體,尤其在她感到冰冷的時候,她的身體總是不自覺的縮入他的懷中。這是無法控制的,除非她整夜不合眼。

  昨夜她便將自己縮在床角內,硬逼自己背對他。

  每晚他練完功後,會坐在桌上看一點書,然後在三更天時吹熄燭火,裸著上身躺上炕。他知道她沒睡,她連毛髮都是緊豎著的。於是,他扳過她的身子面對她,就著細微的目光,看著她。

  「不許背對我,如果睡不著,咱們可以做點別的!」他的眼神比他的行為放肆。

  結果,昨夜他用唇吻遍她的上身,一雙眼睛是含著譏誚,又像是在期待什麼的盯著她的臉;而她只能不斷的想著他在凌遲她的尊嚴,他正要一步一步掌控她的身體,讓她變成像那兩個不知羞恥的西夏女人一般的發出淫穢的叫聲。可怕的是,這男人已漸漸可以控制她的身子,而她一點也阻止不了。她只能不停的提醒自己,不能淪落到那境地。一旦她的身子屈服在他挑起的慾望下,她就與妓女無異!主動迎合與被強佔之間有著天大的差別!

  倏地,她明白他還不強佔她的原因了!他要完全的侵佔她,不只要她,更要她主動屈服,甚至同那兩個西夏女人一般用渴望的眼光看他。他說過,她是他見過最傲、最烈的女人,他想「馴服」她,就像他馴服了他的座騎--那匹他花了一個月時間補獲、半個月馴服的馬中之王。他要的東西,沒有得不到的;而些微的挑戰性更激發了他馴服的興致。

  簡單的說,他要她完全沒有尊嚴的拜倒在他的腳邊;他欣賞她的傲氣,也以剝奪它為樂。哦!這個可鄙的男人!在他而言,她只是一個小玩藝兒,只是供他排遣無聊的物品罷了!

  這樣的處境,她又好過那兩個西夏女人多少?她們出賣肉體,至少可以賺來錢財;而她--得到的卻是一次又一次的傷害。

  她好恨!她從來不曾如此恨過一個人!這男人以凌辱她為樂,雖尚未佔有她,卻已看盡她全身!如果今天他們不是盜匪與俘虜關係的話,他已可以算是她的丈夫了。

  不!他是個惡魔!一直以來,她總認為只要是人,不管是何方人氏,必然都是一樣的;不見得化外之民就殘酷無人道,其中也有善良的人。畢竟她走過太多地方,見過太多的人,她不會有褊狹又沒見識的觀念,以為長城外的人都是吃人肉、喝人血的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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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8-11 23:42:25 |只看該作者
 
  但他是例外!他是個十足十的魔鬼!如果看到他生吞人肉,她也不會太震驚。

  有些人很「壞」,就像那個視人命如草芥的紅毛遼人,動不動就砍人項上頭顱。原以為那種嗜血已是壞到極限了,但是他更壞,他的摧殘手段更可惡;他不必動刀動鞭的就可以摧毀人的心志,讓人活得卑微又不知羞辱。

  君綺羅雙手抱緊自己身子,蜷縮在火堆旁的角落裡;是天冷,也是心寒。耶律烈當然不會讓她過好日子!她是俘虜不是嗎?而這營區又太缺乏女人。她得幫忙老嬤嬤煮三餐,也得在每天清晨捧著他的衣服去那凍死人的小溪洗滌。這些她那能忍受,做這些事情還不會辱沒她的尊嚴,因為她很清楚自己是俘虜,而耶律烈沒叫她洗全營男子的衣服就算是恩寵她了。但她唯獨不能忍受的是宰殺那些野味!前些天吃烤魚,她還做得來,但今天這一頓--一大鍋的肉湯是宰殺十隻山雞所煮成。聽說還有人宰了一隻山豬。伙食的打理,她這邊只供應首領以及十二騎的餐量,其他人另有伙頭夫。

  她這才發現那十二人幾乎與耶律烈形影不離;連睡覺時也是由那十二人輪番守在帳外。

  現在是近中午時刻,煮好的午餐就等耶律烈與他的手下從山頭回來食用。每天早上他必定領著三分之二的人上山去操練,也順便打獵。而她也忙了一個早上了,可是卻毫無胃口。如果不是空腹的話,她早吐了出來。那些山雞的死狀讓她想到湯鍋內的鮮美肉湯是一堆屍體!

  那兩個西夏女人挑釁的坐在她旁邊,一點也不在乎自身的衣帶不整--剛剛,她們與幾個土匪才從帳子中出來。

  這兩個女人都很豐滿、很高大;眼下有顆勾魂痣的那人叫李杏,皮膚較黑的叫李玉桃。

  李玉桃用著生硬漢語假意道:「首領是不是很強呀!弄得你快斷氣了吧?看你這副鐵青面孔,怕是熬不過今夜了!」

  「休說別的,光看首領的身子就有她的兩倍大,她那裡服伺得了?不必多久,首領就會找咱們倆了!說真的,咱們姊妹走遍西夏與大遼,還沒見過比他更偉岸英俊的男子呢!」李杏三八兮兮的推了李玉桃一把,兩人交換著會意的眼神,又笑成一堆。

  君綺羅漠然著一張俏臉,起身走向帳篷,不願讓這兩個女人低級的話語污了她的雙耳。

  「喂!站住!」

  那兩個女人並不放過她,一前一後圍住了她。

  「你們想怎樣?」

  「你少自以為了不起了!最多也是個婊子,讓首領玩膩了,遲早將你丟入紅帳子中!」李杏揚起手就要揮向君綺羅--「住手!」

  「哇!」

  隨著大賀機遙的低喝,李杏跌到李玉桃身上,二人異口同聲地哀叫出來。

  君綺羅沒有出口說什麼,疾步的奔入首領帳幕中,再一次深刻的體認到絕望的滋味!難道她的餘生真的得這麼過嗎?待在賀蘭山,當一個首領的女人,剝著那些血淋淋的皮毛……遠在杭州的家人必然以為她死了吧?

  死?在曾經那麼執意求死之後,此刻卻再也提不出當時的勇氣!她的心正在軟化,是因為已換回女兒身的關係嗎?在耶律烈摧毀她之後,必然不會再多看她一眼,到時……她真的會變成不知羞恥、不顧榮辱的下賤女人嗎?天!到時她該如何自處?

  身為女兒身是何等可悲的事!尤其是現在,她將會以身體換取一個男人的眷寵--怕被丟棄,只好不停的壓抑自己,柔順、謙恭、努力迎合他,只有這樣,她才不會太快被丟棄。

  哦!不!她跌坐在床沿,她不要這種淪落!寧死也不要!

  現在只有三條鉻--死,逃,與沒有尊嚴的在那男人懷中偷生。

  死在自決之下未免懦弱;如果逃亡的話,絕大可能也是步向死亡--也許餓死,也訐被野獸吞嚙,也許又被抓回。但,也許--她可以逃亡成功!即使希望渺茫,但若連試也不試的話,那就太懦弱了。只要想到耶律烈會將她丟給一群男人玩樂這一點,她就是死也得逃出去!

  與死亡相當接近了,她是在害怕嗎?為什麼心中沒有完全的決絕?還是--她在不捨些什麼?

  「不--不是!」她忙 住臉,她怎麼可能會不捨那個卑鄙的男人?即使他已撫過她全身,她仍不能把他當丈夫看!他不會是她的丈夫,他只會羞辱她,將她丟給別人……

  一雙大掌握住她的雙腕--他何時進來的?她竟役有察覺。

  但他沒有看她的臉,只低首端詳她的雙手。

  原本的一雙青蔥玉手卻被冰冷的溪水凍傷了,也被粗厚的衣服磨出了薄繭,變得粗糙、脫皮了。

  他徙未在大白天看過她的手;此刻他的眉頭擰了起來。

  她知道,自己的手變醜了,但與他不相干!他的關切眼神太造作!她用力抽回自己的手,擺在身後;是他起的因,不能怪這必然的果--沒有一個操持粗務的女人會有一雙細嫩的手!

  「為什麼沒在外面?」

  「迎接你嗎?」她冷淡回應。

  「別惹怒我。」他一手托起她的下顎。「你清楚我的易怒。女奴!」

  她索性閉上眼,拒絕看他,不想面對他那雙攝人心神的藍眸,也不想面對他的臉--別人所謂的英俊面孔。他長得好看嗎?此刻她才真正發覺,他是真的好看,因此她更不想看。

  「我該剝光你的衣服去給人觀賞呢?還是打你一頓?綺羅,你心中在計量什麼?」他瞇起眼,大拇指輕撫她細嫩的粉頰。她想逃嗎?在方圓百里沒有人煙的地方,逃的下場是死亡。但她--有可能!

  「來人!」他揚聲一呼。

  帳外立即有簡短的應聲:「在!」

  「備馬!」

  「是!」君綺羅詫異的睜眼看他,他想出去嗎?他還役吃午飯呢!

  他拉她出帳篷,一旁的手下已為他披上披風,那匹高壯的黑馬也被牽到帳旁。

  「呀!」她低呼,因為耶律烈抱她上馬--他想做什麼?

  耶律烈揮手阻止任何人跟隨,策馬向北方的山頭奔去,像在御風而行;她的「逐風」都沒有跑這麼快過!雖然黑馬高得嚇人,但她一下子便適應過來。然而適應之後才感覺自己正迎著徹骨冷風。

  他突然故開了扶在她膘際的手;在她想過的死法中並不包括跌下馬背、摔斷全身骨頭,別無選擇之下,她只能主動的緊抱他的胸膛。

  耶律烈拉過披風蓋住她的身子,她更是完全被他的氣息包圍住!她心頭輕顫微抖,不知該如何是好……

  他那種不經意的溫柔比邪惡的行為更能摧毀她心中堅硬的防禦!這也是他的手段之一嗎?他又想帶她去那裡?

  莫約奔馳了一刻的時間,耳邊不再有狂風呼嘯而過的呼呼聲,這才發現馬已不再奔馳。她掀開披風,看到了一片針樹林,奇異的是在這樣的山巔頂端,針樹林圍繞著的湖水居然冒著輕煙。是溫泉!那麼這裡必然曾經是個火山口。但火山已然死寂,連樹林都長著寒帶的針樹林,這口湖實在沒有理由仍是溫的。

  耶律烈抱她下馬。她好奇的走近湖水,跪坐在一旁,掬起一把清泉--是溫的!水的溫度驅走了她雙手的寒意。它真的是溫泉!

  然後,她明白他帶她來的意思了。她好久沒有真正的 滌過身子了,從出長城後因為扮的是男兒身,又因趕路,都只隨意抹臉揩手;來到他的地方,她更無法學那些男人跳下冰冷的溪水沐浴,只能藉著洗衣的時間洗洗手腳,可是每次都凍得直打哆嗦了。

  也就是說,這池溫泉引起了她極度的渴望。他竟然會注意到她的需求!很怪異,令她無法不心存戒慎的想知道他這麼做的意圖。

  耶律烈坐在一塊平滑的石頭上,正好背靠著一棵大樹;他隨手扯了一枝野草咬在嘴中,表情有些椰榆,也有著逗弄的看著她。他的披風隨手丟在一邊,一腿屈著,一腿平伸,雙手橫胸,看來沒有迴避的打算。不!他根本表示了不願錯過她寬衣解帶的鏡頭。

  君綺羅咬著下唇,再一次感到無措--或者羞澀……他--早看過她了,為什麼還如此……而--既然給他看過了,是否不必再有矜持?哦!她做不到!縱使他們夜夜同榻而眠,有時他還會撫弄她的身子,帶著某種挑逗……可是--可是……

  她背對著他,不敢看他的眼。

  「再過七天就要拔營離開,至少會有半個月的行程,途中不會再有溫泉。你只有這一次機會!」他懶懶的說著,眼光掃向湖邊那些紅紅紫紫的小野花。她像那些花,長在寒地,又傲又冷--但是美麗!

  半個月不淨身?她這輩子沒這麼髒過!

  慢慢的,她解開髮髻,長髮垂在草地上,然後一一解開衣物,但她終究是拋不開矜持的,於是穿著兜衣、褻褲步下溫泉,而且始終背對他。

  耶律烈欣賞的眼光在移至她右臂時停住了。一顆殷紅小巧的痣點在她雪白的上臂--是守宮砂!他一直沒有注意到她身上有這玩藝兒。它的存在除了能證明她的貞潔外,只有徒惹麻煩--尤其在帶她回大遼後!如果他在回大遼前仍讓她保存那顆守宮砂,那就代表他會有更多的麻煩。他相信她的絕俗美麗一定會引來震撼!她是他的,當然容不得別人來搶!他扯下口中的草根射向水中,力道恰好在紮了她一下後靜止。

  君綺羅嚇了一跳,以為有水蛇什麼的,連忙轉身,避開那一處漣漪--除了一根雜草外,什麼也沒有!是他的捉弄?她怒目瞪向他,氣不過的撥水潑他,卻被他更快的閃開。他可惡的笑聲更增加她的怒氣,四處找著他的身影。突然,她發現那男人笑了!很開懷的大笑出聲!真的嗎?他怎麼可能會笑?

  在怔楞的當兒,一雙有力的手臂舉著她的腰上岸,並將她靠人他溫暖的懷中。

  。她這才驚醒,惶然又無助的看著他。他的眼神又轉成黑藍色了,每當他逗弄她時,眼睛就呈這種顏色,而且這一次又比以前更加深沉!她的身子起了一陣寒意,但身子深處又似被撩起了一把火光。

  天哪!他要強佔她了嗎?在這光天化日之下?在這曠野之中?他怎麼可以在這種地方對她產生慾念?那是可恥的,而且--而且荒淫又低俗!只有不正經的女人才會被這麼對待,就像那兩個西夏女人。即使是逃不開的命運,她也不容許它在這種情況下發生。

  「不要!」她以冰冷的眼神、傲然的口氣拒絕他;她極力隱藏自己心中的駭怕與不安!她明白自己一旦表現出嬌弱,一定會引起這男人更堅決的心意;她希望自己的冰冷足以澆熄他眼中的火苗。

  「由得了你嗎?」他伸手在她頸後解著兜衣的帶子。

  她口氣開始不穩--「你不可以!你是個首領,你不可以在這個時候、這個地方對我--難道你一點羞恥也沒有嗎?」

  「一個士匪頭子那懂什麼叫羞恥?你不知道我們契丹人野蠻到無法無天的地步嗎?」他攤開一旁的披風,將她推躺在上頭。

  君綺羅花容失色的想向一旁滾開,就算跌落池中淹死也是好的,免得與這個不知廉恥的男人在野外做這荒唐的事。這男人總是不放過任何機會羞辱她,早知道他突然帶她出來不會安什麼好心,只是她沒料到--他--竟會如此齷齪。

  他以身體壓住她,一手輕撫她手臂上的守宮砂。「為什麼點上這個?想對誰證明你的貞潔?」

  她不語。他們淫亂的遼人當然不會明白守宮砂所代表的神聖意義,甚至他若開始笑她愚蠢,她也不會感到意外!他們根本不把自律或貞節看成一回事!

  耶律烈扯開她的兜衣,原本撫著守宮砂的手抬開始對她的身體進行折磨。

  「你點了守宮砂,只會招來掠奪而已。你向天下男人擺明了是潔淨之身,你可知道會有多少男人搶著當你的開苞者?你勢必得與我回大遼當我的女人,如果你的身上仍保留這玩藝兒,你知道野蠻人如何搶女人的嗎?一個無主的漢女,根本就沒有人權,誰都可以欲意去搶,尤其我們要去的地方可不是燕雲十六州那一帶遼漢雜處之地,而是一個完全只有遼人的地方。」

  她咬住下唇看著他。

  「我太瞭解你們遼人了!所有的惡劣在你身上盡數可見,不會有更糟的了!」

  「你很厭惡在外邊做這種事?」

  「下流!」不!這一次她不請求,隨他去吧!咬一咬牙,還會挺不過去嗎?就像那兩個西夏女人所說的,一旦他逞足了男性的佔有慾之後,就會對她不屑一顧,到時她想逃,他也不會派追兵了。反正是遲早要面對的事,她得在意志未被他摧毀時熬過,再也不要一次又一次讓他踐踏她的驕傲。

  「驕傲的小花兒,你休想逃開!一旦成了我的女人,我更不會放開你。對於中原人,我略略知道,你們強調的貞潔,便是從一而終,有了夫妻情分後,只有丈夫休妻,而不能妻子逃離丈夫。而你--我的小女奴,當我不要一項物品時,也絕不會拱手讓人,寧願親手摧毀它,也容不得他人來沾。」他知道她的心思,怒意也隨之升起,使得原本輕撫的手轉為猛烈,很滿意的看到她的驚惶。對於這種狂烈的攻擊,她根本措手不及;她開始用力打他、推他--他弄得她好痛!更可怕的是,他迅速在她體內燃起了一把火,她不知這代表什麼,卻驚恐的明白,自己若不掙扎,事情過後,她必然會羞愧欲死!

  他笑了!很得意、很張狂;他抓住她雙手,不管她的臉怎麼躲,總是有法子親住她嫣紅的小嘴。他開始解開自己的衣物。她不會是塊寒冰,他知道,總有一天,她會心甘情願的迎向他--一旦他成為她唯一的男人之後……

  是的,她只是個供他玩樂的女奴而已,他和她不會再有別的了。他這麼自信的認為--畢竟是她的美麗讓他生平第一次對女人產生佔有慾。即使是身為耶律部族的夷離堇,擁有一個漢人小妾也不為過吧!甩開一切思緒,他開始狂野的對待她--不過,無意中,他還是展現了怕傷害到她的輕柔。因為她是這麼的嬌小--可是這具嬌小又瘦弱的身軀卻帶給他從未有過的快樂,連最後一絲理智都消失殆盡--原只是想發洩而已,事後,他卻懊惱的發現自己太投入了。

  當一切平息了之後--他抱著她走人池中,卻發現自己仍傷害到了她;原來自己再輕柔的力道對她而言,仍是太重了!

  她不願面對他--她背對著他,雙手交又抱著自己的手臂,眼淚一顆一顆的滴入池水中,不讓自己哽咽出聲。她不是在哀悼自己的清白,是羞愧的發現自己的身體不受控制的反應--她的推拒到後來居然轉成了迎合,在她由火熱中清醒時竟然發現自己是抱著他的!她簡直跟妓女沒什麼兩樣了!她是妓女,她一定是!否則沒有一個具羞恥心的女人會去迎合自己不愛的男人。還在這種地方--這教她怎麼還能端起君家小姐的尊嚴呢?她已經不配了!

  守宮砂顏色的褪去,更提醒她曾有著怎樣的不知廉恥。她只希望自己能在此刻死去,但他雙手摟著她,不給她任何輕生的機會。

  她的心好痛!這男人還要折磨她到何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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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8-11 23:43:02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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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沒再讓她洗衣服,也不再逼她去剝那些噁心的毛皮,是身體換得的代價嗎?

  他可真會計算!

  再過兩天就要拔營了,而她卻被守得更森嚴。現在,她只能待在他的營帳中,否則走到那,就會有人跟到那。不是大賀機遙,便是咄羅奇,只要耶律烈出門,他一定會留下一個副手守護著她。

  偶爾在黃昏時分,他會摟她上馬去山林中奔馳。她明白他的用意--他是在警告她,逃亡的唯一下場便是死亡。賀蘭山中荒煙蔓草,獨自一個人走,恐怕走到死也只是在這片林子中打轉。

  他是個易怒的人。她見過他曾因一個手下在訓練時脫隊而賞了那人一鞭,到今天仍起不了炕。如果那天,她也惹火到他想抽她鞭子時,大概只需一鞭,她就可以解脫了。可是,到目前為止,他還是以無情的撫弄她身子做為對她的懲罰。他太清楚她的身體已經一一被他喚醒,也以看她自我掙扎為樂。

  她變得懦弱了。她常在他不在時垂淚、氣憤自己對這一切的無能為力。江南的家--離她愈來愈遠了,她還有活命回去的機會嗎?老邁的父親,年幼的小妹,可有人照顧?龐大的家業可有人治理?可有不肖的商人去與善良的老父做生意?他一定會輕易受騙的!

  只要她活在這世上一天,她就非得回去不可!她低頭看自己的小腹,不自主地護住它。她不能有身孕!她不要懷他的野種!但像他那麼強悍的男人,要使她受孕是輕而易舉的事吧?一旦與他有了孩子,那跟他真是再也牽扯不清了。她也不會愛那孩子,一定不會!她不能在心存恨意的情況下為他生兒育女。

  於是,在耶律烈出門之後,她去找老嬤嬤。今天守著她的是大賀機遙,他幾乎沒說過話,這代表他不會多嘴的向耶律烈提起她來找老嬤嬤的事。

  老嬤嬤深沉的看了她一眼。

  「我不能給你那種藥,首領會殺死我的!」

  「不會!他不會稀罕有一個血統混雜的孩子。」但他可能會氣她膽敢這麼做;只有他能拒絕,不容許她本身不要。

  老嬤嬤仍是搖頭。

  「等那天你有孕了,而首領又決定不要時,我會替你熬淨身的藥汁;但不是現在。」

  她轉身而去!她不要受孕了再遭殘忍的對待,既不要孩子,就該事先不讓他存在。

  才步出老嬤嬤的小帳篷,她就看到那兩個西夏女人,她們正不懷好意的看著她;而大賀機遙尚留在老嬤嬤的帳中,可能在交代些什麼。

  君綺羅冷著臉,揚著下巴,不讓眼神出現任何情緒。

  李杏從衣領內掏出一包油紙小包。

  「知道我們為何不會懷孕嗎?只要吃了這帖藥,包你一輩子不會有麻煩。」

  君綺羅沒動,也沒開口。她不以為這兩人會存什麼好心。她已毀在耶律烈手中,這輩子不可能會再有第二個男人了。而她又不願為耶律烈生孩子,因此一輩子不孕也無所謂,她不在乎!只是,她們想從她身上得到什麼好處?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她豈會不明白?

  李玉桃親熱的拉著她的手,接過李杏那包油紙包。

  「哎呀!你就收下吧!咱們是同一種人,為了沒感情的男人懷孕多悲哀呀!只要你不介意,偶爾讓首領來找找我們,我們姊妹倆就很開心了。那,快去服用吧!泡著水,一次喝光就行了。」

  君綺羅二話不說,拔下手上的一隻手環給她們--「算是買這藥的代價。」

  那是一隻上好白玉雕成的玉環,上頭有山水景色,相當名貴;這是三天前耶律烈給她的,像是給妓女打賞似的,再好、再美、再珍貴,她都不屑一顧。

  她轉身進入帳中,就聽見李氏姊妹大呼小叫直嚷著是塊寶貝!恐怕來這裡賺的銀兩也沒這玉環值錢。

  李杏拉著李玉桃回紅帳,眼中儘是狡計得逞的神色。

  「只要她喝了全部,別說這輩子別想生孩子了,就怕等會兒下身就會出血到死。誰叫她故作清高,也不過是個女奴!哼!」

  「哈--她該死!那種藥一個月只能吃一次,而且每次只能吃一點點。全吃了就算還有活命,也不能再讓男人碰了。」

  她們的聲音在進入紅帳時便消逝不見。而匆勿從老嬤嬤帳中奔出的大賀機遙飛快的衝入首領帳篷內。

  「你--你做什麼?」君綺羅絕望的看著他將那杯藥水潑出帳外,滲入泥土中--她不明白大賀機遙為什麼要阻止她。

  而大賀機遙仍是緊閉雙唇,當他看到桌上的油紙上仍有少許的粉末,抓了過來,連同那壺茶水拿出帳外;接著她就聽到砸碎荼壺的聲音。接下來的時間,大賀機遙便一直守在帳外,不讓她有出去的機會。

  君綺羅跌坐在地毯上,將手指伸人口中,緊緊的咬著,不讓自己哭出聲。沒有了藥,她就得隨時活在懷孕的恐懼中!

  他們這些契丹人都該死!即使她是個俘虜,但她也是人呀!他們只能讓他們的首領決定她的身子歸屬,而不能給她一點人權決定自身的命運。如果一個胎兒已在腹中生長,他們怎麼狠得下心打掉它!呵!她倒是明白得很,耶律烈從來就不打算善待她,能使她痛苦,就是他最感得意的事了!

  不知坐在地毯上多久,直到帳幕被粗暴的揮開,她才回過神,空洞的看著盛怒的耶律烈。

  「這是什麼?」他的語氣森冷,醞釀著風暴即將來臨的氣息。

  放在她面前的,是那隻玉環,那麼,他知道了?

  耶律烈收緊手掌,握住玉環猛往右側的實木櫃子揮去!他一拳打穿了櫃子,也捏碎了那隻玉環!

  她不要生他的孩子!她不屑為他這個野蠻人懷孕!他這輩子從沒這麼憤怒過!

  他將櫃子踢出帳外後,又將一旁的桌子砸個支離破碎。

  「少主--」

  門外傳來咄羅奇擔心的叫聲。

  「滾!」他衝到帳口,將帳幕合上,轉頭凶狠的看向那個縮在床邊的女人--他嚇壞了她!

  他一把扯下纏在腰間的鞭子;怕自己在暴怒中會不由自主地揮向她,所以,將之丟在離他最遠的地方。接著又迅速的抓住她,讓她連逃都來不及。

  「你不要我的孩子!你該死的膽敢不要生我的孩子!」他將她釘在地毯上,揮起的手掌改為緊握拳頭打向床榻,擊斷了一根厚實的床腳,整個床榻便崩塌了。

  他的模樣好可怕!他會傷害她!在暴怒之下,他的力氣恐怖至極。她渾身顫抖的掙扎著,趁他把力氣發洩在床榻時,她擺脫他一手的鉗制想往門口奔去;卻在尚未起身時便被扯住長髮。接下來他將她壓倒在地上,幾乎撞擊出她胸內所有的空氣……

  天!他要打死她了!她絕望的看著他嚇人的臉孔,面對這輩子真正的恐懼!

  他將她的雙手抓定在她的頭頂上方,一手胡亂去撕扯她的衣服--「你膽敢把我給你的東西給那兩個婊子!你知不知道你差點沒了命?」

  「你根本是見不得我死在別人手中!因為那樣會讓你失去折磨我的樂趣!而我也不要你的任何東西!你給我首飾就是要一再提醒我,你終於也把我變成婊子了!」

  「你--」如果他的心夠狠,絕對會當場一拳打死她。

  接下來呢?對她施暴!傷害她!在這樣盛怒的情況下,他一掌就會打碎她美麗的臉龐,也會在施暴中對她做出無法彌補的重創。他盯著她被撕碎的上衣,在胸頸間有一道抓痕已滲出了血絲……

  猛地,他放開她,衝了出去!

  他無法傷害她,無法狠下心腸去傷害她!她一定認為他的粗暴已重傷了她,可是她不會知道,真正的粗暴並沒有加諸在她身上!

  這輩子,他從不曾送過任何東西給任何女人!那隻玉環是他出生時皇太后賜給他的,原本是一對,該是在娶妻時贈給妻子的束西;但,他只想給她!沒想到,卻被她輕賤得看成是賞禮!有那一個恩客會給婊子價值連城的寶貝?何況她是他的女奴!這個該死的女人!今天換是任何一個女人都會比她知好歹、懂得感恩!

  不願她一雙雪白玉手變得粗糙不堪,才減去了她所有工作;而她卻以為這項恩寵是她的身體換來的代價。

  他或許嚇壞了她,卻不曾真正傷害過她。他只是想要她,更想得到她溫順的迎合。他要看到她為他而笑!然而--天殺的!她該死!

  如果他真如她所說的以折磨人為樂趣,今天她就不會安好的待在他的帳篷中;而是會像個真正的土匪將她壓在眾人面前佔有她,然後讓所有的手下輪番凌辱她。

  就像那批終於被他殲滅的盜匪窩的情況一樣!

  今天他終於確切的掌握那群橫行在賀蘭山區的盜匪窩,只領了十二騎人馬就殲滅了一窩上百人的盜匪。他親眼目睹被那群盜匪擄來的女人全被剝光衣物綁在樹上隨時供人取樂,哪裡像他這邊,還得付錢召妓。

  他衝到坐騎旁邊,踹斷一棵樹身,冷著眼看著地上那些未死的土匪與匪婆。

  咄羅奇緊緊跟了過來,仍是一臉的擔憂;他從未見過主子爆發這麼大的脾氣。

  雖然他易忽,但是很少表現出來。那個大宋美人可太有本事了!如今要移開主子的怒氣,只有讓他注意別的事。

  「少主,這些自願歸降的傷兵棧將與賊婆要如何處置?」

  「那兩個婊子呢?」他看向被他一鞭揮塌的紅帳,卻不見那兩個女人的影子。

  「上路了。」咄羅奇在主子衝入帳幕後,立即將那兩個女人打發走,否則待主子再出來時,她們一定會沒命。那兩個女人死不足惜,他擔憂的是,事後少主會後悔殺了那兩個女人,因為她們的罪過還不至於該死,各斷一隻手臂也足夠了。當耶律烈回來時,就是看到那兩個女人為了爭相要戴那隻玉環而在紅帳外互搶不休;待他看清是什麼東西後,便憤怒的將之搶了過來。兩個女人的手臂因躲避不及當場被揮斷,哀叫連連仍得顫抖的訴說君綺羅給她們玉環的經過。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之後,耶律烈一鞭打垮了紅帳,怒奔回營帳。咄羅奇還一直擔心那個大宋美女會沒命,幸好沒有!他已吩咐老嬤嬤去照顧她了。

  「將男的送去採煤,女的取代那兩個婊子當營妓!」那些被抓到山上的女人--有西夏人,有遼人,也有漢人,他已叫手下一一護送回去。而歸降的這些賊婆雖也苦苦哀求說是被逼上山的,但卻瞞不過他的眼。縱然她們都是大遼人,也不能善罷干休,因為光看她們的身手就知道她們也參與殺掠的勾當。

  被搶劫的可不只是大宋的商旅而已!更早以前,大遼的商人也常在這一帶失蹤。直到三個月前,耶律部族的一支遊牧隊伍從陰山趕向賀蘭山準備過冬時,盡數遭滅,才完全震怒了耶律烈。兩個月前告知可汗與太后後,他便帶領一批人馬來這邊搜查,開始部署陷阱,也順道為可汗處理一些事。

  這些處在邊界三不管地帶的人們,並不忠於任何一個國家,甚至還無法無天的對三個國家的商旅進行掠奪。專幹這種見不得人的勾當,竟膽敢自稱大遼人,才更該死!

  咄羅奇雙手抱胸的看向那六、七個賊婆,她們一雙雙勾魂眼居然全看向少主,-反剛被擄來的可憐狀;也許她們正打算勾引少主,妄想當壓寨夫人呢!

  耶律烈不屑再多看一眼。

  「將她們的武功廢了,眼睛不規矩的弄瞎;在明天清晨以前,拔營上路!」他躍上馬背,往山下狂奔而去--他需要發洩一下他的怒氣!

  咄羅奇示意十二騎不必跟上,然後交代道:「將這幾個女人丟入紅帳,先綁起來;男人則由十人先監送至北方。」

  「是!」

  咄羅奇歎口氣走向首領的帳篷--這個大美人絕對有逼瘋少主的本事。而少主--他太在乎她了,這可是隱憂哪!

  自他衝出帳篷後,直到現在,已過了晚膳,仍不見他回來。

  君綺羅坐在新鋪好的羊毛氈上,失神的看著小桌上的火苗。耶律烈將帳內能砸的東西全砸光了,如今那堆爛東西雖被大羅機遙清理走了,也鋪上地毯與一床羊毛氈,抬進一張小桌子,但整個帳內卻一下子空曠得讓人感到寒冷。

  她的勇氣並不若想像中的強大。真的!她被他嚇壞了!可是她知道,耶律烈在那樣盛怒的情況下,算是沒有真正傷害到她什麼,至少與滿地碎裂的物品比較起來,她算是幸運的了。尤其聽說他斷了那二個女人的手,相較她身上這一點抓痕,算是小巫見大巫了。

  每一雙責難的眼光都在無言的對她表示控訴。她不在乎的!她沒有錯!那些遼人當然見不得她這區區小女奴這麼任性違抗他們的首領。在他們的想法裡只有他才能恣意侮辱她,而她不能違抗他。可是,真的,錯不在她!即使她死了也是自殘而已,根本不關他的事。老嬤嬤說他的怒意是來自那包會致命的藥,與她踐踏他的好意。原來那包藥會害死她!那不是很好嗎?糊塗的死總比耍賴活著好。

  不久前,咄羅奇與兩個手下抬一隻大桶子進來,裡頭注滿了熱水,是要給她沐浴用的。然後他看到沒有動用過的飯菜,勸她吃,她完全不相應,只好歎氣的走了。走前意味深長道:「你是他的女人,應該順著他。他這麼善待你,你卻總是激怒他,讓大家都沒好日子過。」

  他幾時善待過她了?除了不停的掠奪她,無情的對她的身子、精神、自尊、驕做毫不保留的摧毀外,她不知道他善待她什麼?難道她該以為這就是所謂的恩寵?

  甚至感謝他毀了她?

  不過,她開始懷疑起耶律烈的身份。剛剛,她才見到了真正的盜匪,猙獰、骯髒、滿臉橫肉、目光淫邪混濁,一看就知道是不入流的人種。不似耶律烈有著天生在大遼,當今是耶律部族當政,那麼「耶律」這個姓應該是很尊貴的了,是不?

  就她粗略的瞭解,當大遼尚以「契丹」為名時,大大小小一共有二十多個部族,各部族各自為政,其中以八部最為強盛;為了團結軍力,他們每三年競選一次統軍可汗,稱為八部大人。各部族皆各有風光時期;聞名於北魏,壯大於大唐,在遙輦氏當政時一度被安祿山大敗。而真正的強盛則起源於遼太祖耶律阿保機,趁其為八部大人時統一所有部落,建國號大遼,統一軍政權,不再三年一選。從此大遼便是耶律部族的天下。

  而大遼的盛世,是從這一代開始。當政者耶律隆緒,也就是大遼的統和年間,因有英明的皇后--蕭太后攝政,重用賢能的漢人韓德讓為宰相輔國,並為天子的國師,才使得十二歲登基的耶律隆緒安穩成長到今日,並且成為賢能的君主,令大宋忌憚不已。

  而耶律烈,他這個「少主」又是什麼身份?當一個土匪頭的俘虜是一回事,若當一個大遼貴族的女人又不同了。在兩個國家互視對方為死敵的情況下,她等於是叛國奴。如果他是貴族,那麼就必須生養純正血統的孩子;如果--如果她為他生下了孩子,那孩子會有什麼樣的命運?恐怕不僅不能見容於契丹,到了大宋更會是人人欲除之而後快的對象吧?

  他是誰?會不會、有沒有可能只是個平民?

  夜晚中的馬蹄聲分外清晰--他回來了?

  馬蹄聲停在帳外,不一會兒,他揮帳而入。她看著他,衣衫因為流汗而濕貼在肌肉上,眼中再無暴戾之氣,但仍是森冷。

  「過來!」他坐在桌旁的椅子上。

  她赤著雙足走到他面前,看到他雙掌刺進不少細微的木屑,泛著血絲;他的衣衫也沾了不少塵士。

  很自然的,她跪坐在地毯上,細細的為他的雙掌挑出木屑,並掬來一盆溫水為他淨手。

  當地沒有散發威脅與危險的氣息時,她總不由自主的從他的眼神中知道他的需要,默默的做著一些事後自己會深覺不齒的事。

  像是一種蠱惑吧!她不曉得這是怎麼回事;某些時候,他可以算是柔和的--當他靜靜的凝視她,當地興致來時梳理她的長髮,當他伏案看書時……她會敏銳的察覺到他們之間有著一股無法言喻的親暱,無法推拒而致放縱情緒淪陷。

  他一把拉她坐人他的懷中,她想要掙扎--「別動!」他用雙臂圈住她,輕輕在她耳邊說著:「就這樣乖乖的!別動。」

  她沒再動,臉蛋熨貼著他的心口,任他摟住。她問:「你是誰?」

  他沒回答。反問:「你希望我是誰?」

  「你不是強盜,卻做著強盜的勾當。你擄過幾個女人?她們如今的下場又如何?」

  他抬起她的下巴,斬釘截鐵道:「我擄過女人,但從沒要過她們!有的當營妓,有的安排嫁人,端看她們是否有罪。」

  「那你為何要這樣待我?我有什麼罪?我何其無辜必須忍受這一切?如果你是依一個女人有沒有罪來判定下場,你是否該安排我嫁人?」

  又開始了!每見到她不到一刻鐘,他就想掐死她!

  「你沒有資格要求我什麼!」他咬著牙說。

  「如果你不是強盜,我就有!我不會對一個強盜要求公平,因為強盜殺人放火完全沒有人性,不問理由!但你--恐怕是個頗有權力的契丹人吧?二國對峙,並不殃及平民,你不能把我當戰俘!」

  「平民?一個挾帶機密文件的平民早該被殺了。」

  她冷然道:「哦!原來我算是有罪的!那就該當營妓了,是不是?何時將我踢入紅帳?『少主』。」

  「當你學會服伺男人之後!當你學會一切狐媚手段之後!當你懂得以肉體取樂男人之後!現在的你僵硬得像塊木頭,冰冷得像具死屍,就迫不及待想獻身給全天下的男人了嗎?」

  「住口!」她才要舉手,就被他握住。

  「你沒機會打我第二次!你是自取其辱!」

  「你究竟意欲為何?耶律烈!」

  「我要你!」他低吼一聲,立即攫住她的唇,不再讓她說出更多刺激他爆發怒氣的話語。

  她究竟想要他怎麼做?他最不希望的就是傷害她,卻每每在爭吵過後就發現她更恨他一分。如果狠得下心殺死她也就算了,可是偏偏在每一次怒氣過後卻又無比慶幸沒對她動手,她是完好的!

  也只有在他撩撥起她身體感官的慾望、在裸裎相對時,她會有些羞怯,她會為他而火熱,在內心交戰過後,一次又一次的屈服。那時的她,美麗得如一江秋水,幾乎潑斃了他,卻也只能在那時候才會感到她是熱的,是活生生的!

  她寂寞、絕望、想家,他都看在眼中。但是他不要放開她,更不許她離開他。

  這輩子,她只能在他身邊!

  「你是我的!我要你生養我的孩子,聽到沒有?你非得為我生孩子不可!」他不停在她耳邊呢喃著。「綺羅……」歎息聲迴旋不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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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8-11 23:43:54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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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愈近北方,愈見深秋的蕭瑟。

  與西北景象不同的,它是一片遼闊的大草原,尤其在到了陰山那一帶,遊牧特色更形表露無遺。而天氣,也因愈向北移而更加寒冷。

  半個月後,一行人已回到耶律部族,君綺羅終於知道他是誰了--耶律部族的夷離堇,當今大遼皇帝的堂弟。

  而他那兩名副手,咄羅奇為詳穩官,掌控禁衛軍;大羅機遙為石烈官,掌控部族軍。

  十二騎則是夷離堇的近身死衛。

  她不該訝異,他的氣勢本就像是這一類的人--一個手握重軍,身為皇親的貴族。

  所有大遼人都居住在帳篷內,但是族長另有官邸--御賜的王府。族長的地位相當於中原的王爺;那麼--他是否也有成群的嬌妻美妾?他可有王妃?

  耶律寬和是耶律部族的太師,耶律烈不在的期間,一切重責大任皆由他代勞。

  此刻他正領著族民恭立在漠原上迎接族長,排成一列數里長的隊伍,直由王府延伸過來。

  耶律烈奔馳過的地方,族民全部跪迎,直到馬蹄聲揚人王府中,耶律寬和才與眾人起身回王府,準備向族長報告兩個月來所發生的事。他一雙保思睿智的眼眸,到現在仍不敢相信少主馬背上竟然還有一個女人!這是從未有過的事呀!

  原本地們都該改口稱耶律烈為大王,但因老族長過世未達三年,而老王妃仍健在,耶律烈堅持所有人仍稱他少主。※     ※     ※  「什麼?他帶一個漢女回來?」德王妃用力一拍茶几,一雙美麗的眼眸並不因歲月的遞增而減少絲毫精明厲害。原本得知獨生子已回府,正要開心去見他,卻聽到近身女侍官這麼說,馬上拉下臉來,負氣不願去見他。他們耶律家是何等尊貴的氏族,那容得漢人踏上這一塊土地,還讓那污穢的漢女進入王府!即使是收來享樂,也該在回府時隨手丟棄。他居然……

  「我還聽克力寒說,那女人把少主迷得魂不守舍的,可別是賀蘭山上的精怪才好呀!」女侍官又道。

  克力寒就是那位紅毛巨人--被耶律烈抽花臉的那一位。

  德王妃先是蹙著雙眉,隨後又展顏笑道:「太后不是要召見烈兒嗎?再兩天他就該動身了吧?在八部大人遊獵競技之前,他是不會回來了。」這會兒,她可寬心了;兒子不在的期間,夠她折磨死那個妄想飛上枝頭的漢女了。想通了之後,她優雅的坐下,等兒子來向她諳安。※     ※     ※  君綺羅秀髮半濕的披散在身後,一身雪白錦貂裘袍衣,袖邊滾著兔毛;袍身直曳至地上,腰間繫著鏤空繩結的玉束帶,紅色的帶身在每一結花處皆縫有一顆白玉;裘袍外頭又罩了件薄杉。

  一進王府,耶律烈便帶她來到這間華麗且陽剛的別院。它不似大宋的建築,總會隔成好幾間小房間;而是一踏進來,首入服簾的便是大書桌與滿牆的卷宗,由側方的紗簾而入,過了一個玄關,捲開布幔,就是一間臥房了。裡頭擺著許多名貴的奇珍異品,充分具有塞外民族的氣息。床柱的右方懸著一把大刀,刀柄上鑲著許多寶石,以錦囊包裹著刀身。

  她現在站著的地方就是房間內面東的拱形窗口了。房間的西側,圍著紗帳,紗帳內有浴池與一牆大衣櫃。

  是他的房間吧?他沒有多說即轉身離去,留下四個衛士守在大門外,另喚了二個丫頭來服侍她沐浴。

  到現在,約莫過了兩個時辰了,向東的窗口看不到夕照,卻湧入了滿室的寒意。她歎了口氣放下竹簾,離開窗口。

  他--可有妻妾?這種話她問不出口,可是卻無法不去想它。在想的同時又譏嘲自己的在意。連平民百姓都能有三妻四妾了,何況堂堂一個族長?皇帝賜的,自願過來委身的,以及一大群侍妾,恐怕他現在正忙著奔走各妻妾間互慰相思吧?那她--又情何以堪?

  在趕路的這半個月來,能休息的時間不多,他沒再碰她。她欣喜的發現自己尚未懷孕,因為她的月事來了;而他也知道,卻臉色深沉。

  一進入王府,她感覺到那些契丹人都拿鄙視的眼光看她,即使是因為耶律烈的關懷而不敢對她出言不遜,但是眼光是騙不了人的。他們自恃自己的血統是優良的,尤其在這純是遼人的地方,所以,沒有身孕是最好的,對她、對孩子都好。

  「讓我進去!」

  外頭傳來一個女孩以契丹語嬌叱的聲音。

  「對不起,德小姐,少主命令任何人都不許進去。」門外侍衛阻止著。

  「我倒要看看你們如何阻止我!」

  君綺羅無動於衷的坐在床沿;她是一個吃醋的妾嗎?高高在上的妾對一個女奴吃醋?自己豈有這等榮幸?

  「錦玨你做什麼!」

  耶律烈回來了?

  「表哥,他們欺負我……」原本氣惱、高揚的聲音一下子變得嬌嗲。

  「只要你別來自取其辱,沒人敢欺負你。來人,送表小姐回房。」

  「是!」下屬回應。

  然後外邊便再也沒有一絲聲音。她搓了搓自己冰冷的雙手,將羊毛被子拉高到肩膀。

  耶律烈走近她,輕撫她冰冷的小臉,示意身後兩名丫頭將火爐放到炕下,再揮手叫她們退到門外。他也脫靴上塌,連人帶被的摟她入懷。

  「你好香。」他將頭埋在她秀髮中,聞著她沐浴過後的馨香。

  「這是你的寢室?」她輕輕問著。

  「不然你以為這會是何地?冷宮嗎?」

  冷宮?太華麗了吧!

  「你從不帶刀。」她眼光落向床柱的大刀;它的造形彎彎的,看來很重。

  她一直注意到每個遼人腰上一定佩帶一把彎刀,再不就是背上斜背箸弓箭,但他卻沒有。

  他輕撫她的秀髮,滿意的發現她已不再冰冷。卻仍收緊雙臂將她圈在懷中,不讓冷意侵襲她。

  「我不是個好脾氣的人,甚至可以說我是個很暴躁的人。在十五歲那年,我心高氣傲,只知求勝,不接受失敗;在一次與父王一同到陰山緝捕竊馬賊,在緝捕的過程中,一個馬賊放冷箭傷了我父王,當時的我獨自揮刀衝向那群賊,不但殺死了所有反抗的人,連跪地投降的也一律殺無赦,並且沒讓一具屍體是完整的。然後我父王在我狂亂時打昏了我;待我醒後,他帶我去看那些貧困的馬賊家眷。他們同是我耶律家的子弟,因馬瘟橫行而遭致自家牛羊病死,無法過冬;為了生活,才出此下策。如今,壯年男子盡數死絕,只剩孤兒寡婦,生活更加無依。之後,我就不再拿刀。在弱冠那年,父王傳我烏鞭,以及傳承該有的彎刀,但彎刀是套著囊袋的,那告誡我,它只用在傳承,不在殺人。」

  只有在她艱得柔順的時刻,他才能這麼平和的侃侃而談。他將心中許多從不與人說的話,很自然的說給她聽。

  她抬頭看他,有些訝異的看到他溫柔的眼眸,那是美麗的寶藍色。她不知道他也會有這麼--溫柔的時候,而且他全身的肌肉都是放鬆的。讓她--被蠱惑了……

  「你--有子息嗎?」

  「我尚未娶妻。」他邪氣的笑了,知道她的心思。

  君綺羅咬著唇想離開他的懷抱,卻讓他箍得更緊,臉蛋因而泛著難堪的潮紅--嬌艷欲滴。

  「答應我,別離開!」

  「這麼森嚴的守衛,我離得開嗎?」連走出他寢室都有問題了。

  他指著她的心。

  「把它給我。」

  「不!我不給任何人。」她揚著下巴,說著堅定的話;然而內心卻不再似初相見時的冷硬了。如果她夠誠實,就會明白這一點,但她卻拒絕去深想。

  他似乎正在探索她話語中肯定性所佔的比例,直直盯著她想逃開的眼,絲毫不讓她有機會逃避他的視線;她只好伸手搗住他的眼。

  他拉下了她的手,貼在心口,輕輕吟哦著:「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遨徊從之,道阻且長; 游從之,宛在水中央。」

  她怔怔的看著他,久久無法開口。這又是另一種手段嗎?她的心受震撼了!他--居然讀過詩經!他原來也是滿腹經綸的!他--也是懂得調情的……

  她薄弱的回應:「怕是紅顏未老恩先斷。何況當有朝一日,心未老,色卻衰,而愛馳,這是以色事人的悲哀。」不該與他談論這麼深的!他是男人,他是族長,要什麼美人沒有?當他們同時都遲暮時,她只能面對淒涼,而他卻仍能抱擁年輕美人。他迷戀她的身體,愛看她的容貌,這些,卻是最易凋零的。

  他複雜的眼眸閃動著一股微怒的氣息,但不再說什麼,只緊緊的吻住她,似乎想告訴她什麼,又似乎在壓抑著什麼。君綺羅只能無助的喘氣,在他強悍的氣息中再度沉淪。沒動心嗎?去騙鬼吧!※     ※     ※  回到耶律合族的第二天,在王府外的廣大空地上即展開了盛大的競技活動;全部族的年輕男子皆可參加。而表現優異的人可以在兩天後與族長一同到上京參與兩個月後的遊獵活動。

  這是件何等榮譽的事!不僅能與可汗一同遊獵,也參與了八部大人競技活動!

  競選八部大人,不只各族夷離堇要比試,連手下與手下間也要分開比試。

  一旦凱旋歸來,這一批勇士即可全部受封為部族軍,正式負起捍衛領地的責任。而原本已有官階的部族軍勇士,皆得全部留守在耶律族中,除了十二騎例外;但十二騎只負責保護族長,並不能參與賽程。

  等於說,這種三年一選的活動是各部族未受階的年輕人最重大的成年禮的儀式。不過得先通過族長的核定,才能有今日的競賽。

  由於族長得先進京城覲見太后,所以得趁這二天選拔出來,至於訓練的工作就交與大羅機遙了。訓練期大約兩個月,結訓後才會到上京與族長會合;所以這場競技是不分日夜的。

  君綺羅在黃昏時刻被女侍領到王府外面。在耶律烈房中枯坐一整天,始終不見他身影,理應輕鬆的心卻出現紊亂和矛盾。當她走出溫暖的房間才知道外邊的氣溫是很低的,身上的錦襖幾乎抵擋不住冷意。在這種深秋時刻,北方的冬天已經降臨了,而且下著薄雪;霜刀雪劍的,直逼人心。難怪北方人會睡在炕上了,而且巧妙的在炕下設計爐火,讓人睡得溫暖。

  王府的大廣場前升起了沖天的營火,將黃昏照得白亮;在廣場四周也點著火把,助長光線。營火四周的小火正在烘烤全豬與全羊;不知塗了什麼香料,遠遠的即可聞到香味。營火正前方搭著一個大棚子,而他,就坐在首座的位置上。看到了她,立即對她伸出手。

  君綺羅將冰冷的手交給了他,他扶她坐在身側,將他的白狐大披風包住她的身子,摟在臂彎中。

  坐在右後方的德王妃立即變了臉色。成何體統!居然讓那女人與他並坐,就算是少王妃也該坐到左後方去!

  「烈兒!她來做什麼?」德王妃站在兒子面前,矜貴的問著。一個妓女也配坐在族長的帳幕中?不管她如何的尊重兒子,也不允許有這種敗德的事發生。哼!這女人只配坐到羊棚去!

  「她來陪我。」耶律烈沒有起身,看向母親。「請回座,母親。」他的口氣顯然不容辯駁。

  「別忘了你的身份!」德王妃抿了抿薄唇,丟下這一句轉身回後方,恨恨的打量了那漢女--一個瘦得可以被風吹走的鬼丫頭,真不知道兒子看上她那一點!

  君綺羅感受到德王妃不屑的注視,以及周圍不斷投過來的打量、揣測的眼光;她抬眼看耶律烈。

  「為什麼要我出來?」

  「讓你見識大遼的文化。」他端了杯酒到她唇邊,想讓她暖暖身子;幾朵雪片落在她髮梢,他輕輕為她撫了去。

  君綺羅輕啜一口,酒觸舌尖,立即麻辣了唇舌,嗆了出來。她從不知道北方的酒這麼烈!十足十的燒刀子!以往她只喝桂花釀,還以為酒都是香甜中帶苦而已。

  而那個始作俑者卻笑了!擱在桌上的手撐著臉,一手輕拍她後背,欣賞她嫣紅的雙頰,像是鋪了層胭脂似的,美麗極了!

  她只覺那一點點酒穿過喉頭直燒到全身,推開他拍撫的手,決定不再喝一口。

  經過了咋夜,他們之間似乎又有些轉變了。回到這裡後,他變得好相處,也沒再發怒過,甚至是眷寵她的;比起先前的強取豪奪,目前這張面孔更讓人不安!她這冰冷面孔還能維持多久!她忍不住看向他,卻有些訝異的發現他的穿著與以往不同。這應該是正式的服裝吧?她剛才沒注意到。

  他的頭上戴著黑色的皮帽,由黑狐皮製成,皮毛朝外,帽子中央嵌著一顆雕著耶律部族標誌的白玉。滾金色皮毛的窄黑袖,寬只窄袖,袖口以金帶束住,腰纏玉束帶,左居上披著金貂毛製成的賈哈;賈哈上頭烙著耶律合族的圖騰,而原本在他身上的披風此刻已在她身上,披風襟中綴滿華麗的珍珠。

  他該是這樣打扮的!再也沒有比這種衣服更適合他了!挺拔、俊朗、又兼具王者氣息,這才是北方威武的男兒呀!

  「你在挑逗我嗎?」他執起她一束垂落在額前的秀髮輕吻,狂野的眼神直逼視著她。

  她忙挪開眼,望向遠處,才發現廣場四周已陸續圍上了人,一圈又一圈的,男女老幼都有,個個都像穿上他們最好的衣服似的聚集在此;而部族軍則已退居在主帳後方的空地上。

  今夜是洗塵宴,也是祈福會,為即將遠行去上京的族長祈福。所以方圓十里內的耶律子民全來了。才一下子的光景,便看不到人望的盡頭,而後方的火光又一堆一堆的升起;人民帶來了自家的牲畜來此宰殺、烘烤,而王府內正由士兵抬出一大桶又一大桶的美酒,所有的族人都在等待狂歡。

  君綺羅霎時忘了寒冷,看著四方黑壓壓的人群,一族簇的火光,與隨之而起的笑語。不知何處傳來笙樂聲,助長了熱鬧的塞外風光。

  原來,兇惡如豺狼的契丹人也有這麼親切和善的一面。而他們的休閒與歡笑,就是一堆人圍在一起,不講究華麗排場,處處可隨地而坐,便是快樂了!

  然後,她看到耶律烈舉起了左手,所有人全都靜默下來,只有火光依然明亮。那真是王者的氣勢,不必任何言語上的命令,所有的敬畏目光全忠誠的看向他。然後,他扶她站起來,所有人也立刻起身。

  十個身披綵衣、禿髮的巫師,手捧著一口造形奇異的金質容器,赤足的恭身在耶律烈面前,喃喃念著祈文,再繞向營火走了三圈,最後容器中的液體全倒向族長面前一隻金龍盆子中。十個巫師全咬破手指滴了一滴血入盆中,再圍成拱形,雙手合十念一些咒語;耶律烈則以右手深入盆子中,以祈咒水點額頭、點心直到巫師完成祈福儀式,退下之後,人民才高聲歡呼出來。接著就是一群背背著弓箭、光著上身的勇士圍著火光跳狩獵舞。熱鬧的夜晚於焉開啟!

  看著一大塊有如她頭顱這麼大的肉塊放在她面前,她不知該如何吃才好,即使它非常香!契丹人是用手抓食的,但是她做不來,不知該怎麼辦才好。以往與耶律烈一同用餐時,有匙、有筷的,畢竟契丹建國後漢化很深,可是今天這場面,是非常遼化的聚會,除了刀子用來割肉外,唯一的進食用具就是雙手了。

  耶律烈看出了她的困窘,將她環在懷中,拿出匕首為她把肉切成一小塊。

  「你該嘗嘗大口吃肉喝酒的感覺,別有一番滋味。」他餵她吃了一小塊瘦肉。

  大口吃肉喝酒?然後變成跟那些女人一樣?

  君綺羅看著不遠處幾個衣飾華麗的少女,以大宋的審美眼光而言,她們又高、又壯、略胖,是相當粗糙的美麗的女人;不過,大遼女人對她這大宋女人的評價也不會好到那裡去。她這薄弱的身子扛不起牛羊,擔不起家務,又沒有大胸脯來蘊藏豐富的乳汁,恐怕養不活北方的小孩。聰明一點的男人都不會將她列為妻室對象。如果她真的嫁給遼人,恐怕活不過一季冬天。她的面孔是她唯一可以讓大遼女人妒忌的地方;身材豐滿與否分界了長城內外的審美標準,但是面貌的精緻美麗卻同是美人必備的條件。否則她憑甚麼讓耶律烈緊抓她不放?又這般憐惜?

  她發現他的易怒來自她言語的刺激。每當她不言不語時,他就會很溫柔的待她!以往在賀蘭出直當他是盜匪,忙著維持自己的尊嚴,又為了懷孕的事經歷到他的盛怒,根本沒有認清這一點。

  對她溫柔的背後,又有甚麼意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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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8-11 23:44:27 |只看該作者
 
  其實所謂的「溫柔」也不像是江南男子所表現的那般溫文儒雅。他是豪邁不拘又粗曠不群的,這類男人的溫柔表現只是較平常小心翼翼,並且會注意到她的需求而已。

  但,就只是這樣卻已讓她的心日漸撤防。

  她有預感,這只是短暫情況!他會對她這般好,若不是因為他即將與她分別,就是以為她已甘心臣服,願一輩子老死在這裡。她知道後天他就要去遼國的首都,並且這一去是一個冬天。

  那麼,這段期間便是她逃跑的機會了,只要他不在,便成。

  有了這份計劃,她便不再違抗他,對他的示好也不再表示推拒,即使明知他深沉的內心正用著不同手段想逼她丟棄一切抗拒。就讓他以為這種攻勢奏效了吧!她只是在虛應他不是嗎?他明白對她硬來只會引起她強烈的反彈,而她也明白直接對他挑釁只會讓他更想征服她。所以他們同時改變了對待彼此的方式。

  他不是真心的,他根本沒有心!她不停的告訴自己,要逃!一定要逃!逃開他的掠奪!再不走,她一定會完全如他所願的臣服。而她此刻的恩寵只是一時的迷戀而已!當她將心交給他,他就會開始棄之如敝屜,到時就不再是尊嚴或人格的問題了。她會放棄一切,卑微的乞求他的目光!但他卻已玩膩了她,看上新目標,再奪來一個佳人。

  那時,她一定會死,並且在很卑微、又很羞辱的情況下因心碎而死!

  這是女人的悲哀!當她被一個男子侵佔了身體之後,便會產生僅專屬於那男人的想法,再如何不堪的情況下,都能委曲求全,只求那男人會是自己終生所依恃的良人。

  她不允許自己落到這種下場!是的,她和全天下女子一樣,無法再接受第二個男人,但她不要委曲求全,死也不要等到男人厭倦之後的鄙視眼光!她寧願捨棄一切!不要丈夫、不要婚姻。事實上,他也不會給她名份。

  歷代以來,那一個靠美色事人的美女會有好下場的?畢竟她從商了四年,也不再是天真無知、心存幢憬的少女;即使他的溫柔會使她迷網,但只要想到沒有希望的未來,心頭就再也熱情不起來。

  她總是冰冷的;耶律烈端詳她好久,她的眼光放在遠處,既縹渺又疏離,彷若二芒寒冰。每當她浮現這種孤絕的神色,他就會想緊緊摟住她,以證明她仍在他懷中,沒有消失。

  他該拿她怎麼辦?她鋼鐵般的心志要如何佔領?甚麼樣的熱情才可以換得她的笑容?

  從來沒看她展眉而笑,她會笑嗎?她比冰雕成的雪人更冰冷,她會笑嗎?

  他真的很想看到她為他而笑。只為他笑!

  可是,他還得等多久?或者,這是一輩子的奢想?

  音樂聲倏止,換上渾厚、震盪人心的巨大擊鼓聲……

  君綺羅看到有人牽來耶律烈的坐騎,而四周的人潮也由原來的圓圈,改成左右二方排排站,而一些年輕人,約莫三十個,也牽出了自己的駿馬站在遠處的空地;站成一列的勇士背上都掛著大弓,正在接受家人或少女的祝福。有的是母親對兒子交代甚麼,有的是妻子或戀人站在自己男人面前,以一種特殊的手勢為男伴祝福;而男人則解下肩上的賈哈交給女人。

  在她還來不及看向耶律烈時,頸子上已披上他那件金色的賈哈了,同時也看到耶律烈的母親氣得煞白的面孔。德王妃早已站在兒子身後,以為兒子會把賈哈交給她,想不到他竟給了那個婊子!

  啪!

  迅雷不及掩耳的。德王妃厚大的手掌已結實拍向君綺羅的臉上,使得她跌落帳子外,倒在黃土中。

  「你……」耶律烈原本已出帳外的身形倏地閃進帳內,抓住德王妃還想踢踹君綺羅的身體,他沒料到母親會如此失風範,並且是在族民面前。

  德王妃感覺手掌快碎掉了,痛苦的跪倒在地上;她更沒料到她兒子會為了一個妓女給她難堪。

  「來人,送她回府!」他將德王妃丟給那幾個女侍,逕自扶起一邊面孔已腫脹的君綺羅。

  「還好嗎?」他心疼的想撫摸她的面孔。

  卻被她躲開!她痛得說不出話,怕眼淚會隨著開口而掉出來,只能緊咬牙關。

  這情形看得耶律烈怒火更熾!

  「太師!」他吼。

  「在!」耶律寬和連忙由右方帳幕出來。

  「在我遊獵回來後,別再讓我看到任何德家的人!連同我母親,全部遣回德族,一個也不許留下。王府內屬於我母親的手下,也全部不許留在府內。」

  「是!」

  德家是很貧瘠的一族,從未強盛過,甚至沒資格列入八部大人的候選名單中。

  一直以來,在各部族夷離董逝世後,其嬪妃遺孀,便得遣送回去,再不就由新任族長安排再嫁。

  原本耶律烈不曾考慮要遣他母親走,他是顧念多年來德族依附耶律族而生存,將她留下來可保不受他族侵犯;再加上多年漢化的薰陶,也令他有了尊親養親的觀念,不忍心將德王妃送回德族的領地。

  但是,這一次她太過份了!沒有要她馬上滾就算恩賜了。以往的頤指氣使,怕失勢而佈滿人手、心腹在王府中,他還可以忍受;偏袒德族人在耶律族中作惡且不繳稅已使他動怒,卻仍隱忍,也任由她繼續佔著王妃的頭銜作威作福。夠了!連他也不忍出手傷害的人,別人對她動手就得死--他的母親的確該走了!

  「表……表哥……你不是說真的呢?」德錦 奔到帳前尖聲叫著。她不要回去!不要去過那種餐風宿露、賣苦力的生活!不要天天拆營、紮營、管一大堆航髒的羊馬!

  耶律烈扶君綺羅坐好,逕自步下帳營,他需要活動來發洩怒氣。

  「表哥!」德錦 拉住他的衣袖,不肯放開。

  「滾開…咄羅奇!馬上安排她上路!」他揮手甩開她,躍上馬背,接過手下奉上的弓箭,策馬而去。

  咄羅奇吁了口氣,少主終於開竅了,德家人早走早好!在不屬於他們的領地上作威作福這麼多年,引起公憤是早晚的事。目前大家都還是咬著牙忍著而已,相信此刻目睹這一幕的人們,心中都在大大的歡呼吧!而明天全耶律族會傳遍這個消息。並且殺豬宰羊、放鞭炮慶賀!

  「表小姐。請!」他故作恭敬的指著已備好的驢子。

  「哼!」德錦 跳起來怒指著君綺羅。「你這該死的大宋女人!我等著看你的下場。大遼容不下你的!妖精!狐怪!」罵完,便恨恨的跺腳離開了。

  她深知耶律烈的脾氣,一但他再回來見她未走,下場將無法預料。

  「君姑娘!」大賀機遙遞給她一個包著冰塊的布包。

  君綺羅接過,卻遲遲不敢貼在自己正火熱、刺痛的臉頰上,而且在身體好不容易暖和了之後,她並不想讓任何一塊肌膚去貼著冰涼的東西。

  一定腫得很難看!當初她打了耶律烈一巴掌,那力道恐怕只適合拍蚊子吧!

  雖然是侮辱了他,但他根本感覺不到疼痛。現在,她終於見識到粗壯女人的好處,隨時可以把人打得很痛!

  不想讓耶律烈回來再細看她的臉,於是起身往帳外走去。

  「君姑娘?」咄羅奇與大賀機遙攔住她,表情很為難。

  「跟他說我累了,想先休息。」她摀住右頰,見他們仍猶豫,便繞過他們,逕自走向王府大門。他們只靜靜跟在她身後,直護送她安全回寢室,才從十二騎中派四人來守護她。

  一會後,他也回來了,見到滿室昏暗。

  「不要打燈。」她在床上低語,不想以變形的面孔示人。

  但他仍點了一盞油燈,放在床頭旁的圓几上。

  「來,我看看!」

  他拉開她摀住臉的雙手,輕觸到那仍火熱的掌印。

  直到她感覺到右頰一片清涼,她才疑惑的睜開眼,他手上正拿著一隻晶瑩剔透、香味撲鼻的果子,像只剝了殼的荔枝似的。挑開了果子上方一個蒂口,他將汁液抹在她臉上。卻奇異的發現疼痛正在逐漸消失中,臉上的火熱感也被舒服的冰涼取代。這是甚麼東西?君家富甲天下,甚麼奇珍異品她沒見識過?

  可是,她就是沒見過這種紅色星形葉子上結成的透明果子,除了一層薄膜外皮,裡頭全是汁液。

  「這是甚麼?」

  「水晶參巢。傳自東胡國經年下雪的山嶺。十年結一次果,每次結果只得十顆。全東胡國境內只尋得二株。這是今年春天才由東胡國進貢入京的。」

  「很珍貴吧?是藥材?」

  「宮中的嬪妃用它來駐顏延壽,但那樣使用實在是糟蹋了。對練武之人,它是聖品;對受重傷者,它可以護心脈。」

  「那麼,用在我身上也糟蹋了。」她將披風給他:「你該出去了,慶典尚未結束。」

  他將披風丟開,將她拉入懷中,努力壓抑自己又被她挑起的怒氣。不管他怎麼做,怎麼待她,她冰封的心永不會融化。他以為她被羞辱後,會埋在他懷中哭泣,但她沒有!這明白表示了她不需要他!

  「你要我怎麼做?」他的聲音從齒縫中迸出。

  她明白他的意思,但,沒有用了。打從他搶劫了她,曾經那般羞辱過她後,他怎能要求她柔順的當他的人?她只有一次又一次推拒他一切彌補式的善待,惹得他別再來找她,那她就有機會逃了。

  這個時候,她比誰都矛盾、痛苦,惹怒他只會讓他更放不開她;假意迎合的話,又怕一顆心會失落。她只好不顧一切的推拒!

  咄羅奇說她會逼瘋他!她也是!會瘋的不只是他!這種互相折磨會使兩人瘋狂致死!

  「綺羅!」

  「不必!你甚麼都不要做!除了放我走之外。我甚麼也不稀罕,但  你肯嗎?若你真的有心彌補甚麼的話……」

  如她所料,他吐出的話語是:「不!你休想一!」

  「我恨你!」她雙手成拳抵住他的胸膛,氣息不帶任何溫度。

  「我知道。」耶律烈低啞的說著,語氣中帶有難以察覺的苦澀;他太清楚她對他的評價了。

  在她心目中,他絕對是全天下最惡劣、低賤的男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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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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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個該死的裱子!都是她!烈兒居然為了一個卑賤的漢人而要驅逐我!」

  王妃所住的「鳴鑾院」,隨著一連串尖銳的咒罵,也傳出了砸杯盤的聲音。而侍從們正四處躲避王妃的怒氣,沒一個人敢吭聲。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德王妃一失往常的光鮮形象,在耗盡力氣後,披頭散髮、老態畢露的跌坐在地上,一雙燃火的眼眸。使得怒火燒得更猛烈!

  「德琳!你一定會有法子扭轉情勢的,對不對?」她希冀的看著女侍官,再沒有法子,她們就不能過好日子了。

  女侍官惶恐道:「族長的怒意沒人負荷得了。如果咱們再不先退回德族,等族長息怒,恐怕真的沒機會再回來了。王妃,畢竟你是族長的母親。事後再適時動之以情,必然可以再回府;若與族長硬碰硬,只怕不僅撈不到財富回德族,族長可能會將咱們一批女眷全許配給一些貧窮的人民。咱們還是先退回去再說吧!」

  德王妃猛拍桌子。

  「都是那妖女!不知使了甚麼手段,竟讓烈兒連禮法也不顧!可以,咱們先退回德族;不過,一定要先想法子弄死那妖女。有她在,咱們別妄想再回來了!」

  「可是,咱們根本沒機會!聽說族長決定攜她前去上京呢!」

  「哼!真是把咱們耶律家的臉丟到京城去了。」突然,德王妃狡猾的浮出陰險的微笑,看向女侍官。「如果,讓那妖女死在上京,誰也怪不到咱們頭上來。是不是?」

  女侍官也笑了出來,這可不是個好法子嗎?害她們德家淪落到這種下場,只要她一條賤命還算客氣呢!

  「但是,要派誰去呢?族長絕對不會要咱們的人跟去服侍那妖女的。」

  德王妃胸有成竹一笑。

  「去叫克力寒來。此次賀蘭山一行,他被官降二級,必定會對那妖女懷恨在心。以往咱們也給了他不少好處,這次他若不幫咱們,往後他也別想過好日子了。何況,本宮看得出來,他也想沾那妖女;就教他尾隨而去吧!不管如何玩弄,只要別讓她活著回來即成。」

  女侍官再獻一計:「不妨再在那妖女身旁安排一個丫頭,若能伺機加害於她最好。克力寒那人有勇無謀,目前又遭族長降級,怕是一時之間近不了族長身邊了。我們雙管齊下,縱使那妖女有九條命,也絕對無法活著回來。」

  「好,就這麼辦!」德王妃陰狠的大笑出聲,眼中儘是冰冷的恨意。「給那丫頭一點藥;你不是提過上回德平帶來一種劇毒粉末,服下後立即斃命,卻看不出來死於何因?」

  「是的,那藥保管在咱們藥室中。」

  「是它上場的時候了!」王妃恨恨低語,字字句句都使人全身上下升起寒意。

  沒有人可以阻擋她的路!當年她可以輕而易舉除掉懷有身孕的常王妃,使自已成為王爺的正妻,使自己的兒子成為唯一的繼承人。如今她當然也可以致任何女人於死地。她的兒子得娶德族女人為妻,如此一來,耶律族的富庶便久久長長與德家共享。

  她怕這個兒子,所以必須除掉他。無法受她控制的人,活著只會造成她的威脅。一旦有了後代,這個不聽話的兒子也就可以消失了。※     ※     ※  「你該上路了。」

  清晨,東方露出一片白光,逐漸攏向中天,寒霜化成水露,濡漬在拱形窗口。該是他啟程的時候了,想必人馬早已在王府外部署完畢。

  他一向比她早醒。平常天露微光時,他便會起身練功:今日他卻刻意將她撫弄得睡不著。他用雙手與胡陋子弄得她柔嫩的後頸、雪背無法舒適。

  推開他坐起身,忙將半褪的衣物穿整好,拉過裘被蓋在自己身上;坑下的火炭已熄滅,冷意又陣陣襲來。今日一別對他而言是一個冬天,但是,她知道,今生今世她不會再見到他了。不趁這機會逃脫,這輩子將永遠注定是他的禁臠。

  她將會、一定會  永遠的離開他!

  昨夜,她在他熟睡時,凝望他許久。不管她將來會怎麼努力的遺忘這段不堪的日子,卻無法忘掉他,她知道的。這個男人毀了她的一生,她不會忘,但,這絕不是想念,沒有一個人會去想念他不共戴天的仇人。她之所以會深刻的記住他,原因是「恨」!

  耶律烈一手支著頭,一手握住她的髮梢,輕輕聞著那沁人心脾的幽香。窗口的微光正照在他結實有力的肌肉的赤裸上身。

  「你會想我嗎?」

  「不會!」絕對不會!她這麼告訴自己。

  「那可真好,我也不打算讓你有機會想我!」他意味深長的低語。邪氣的藍眼像蘊藏著甚麼陰謀。

  君綺羅警戒的看他。

  耶律烈坐起身,對外邊喚著:「進來。」

  紗簾外立即走入六個捧著服飾與早膳的女侍。

  耶律烈扶她下床。

  「外邊天冷,可得穿得紮實些。」

  君綺羅瞪大眼,看著正在為她更衣的三位女侍。這些溫暖又華麗的錦裘是外出才穿的,他在做甚麼?

  「你……」她猛轉身想質問,卻看到他正赤裸著身體等待更衣;一時發紅了雙頰的她又轉回身,身後卻傳來朗聲大笑。

  她閉上眼,命令自己不要搭理他的嘲弄。

  「退下!」他揮手讓侍女返到外邊。將著了一半的裘袍披在身上,由背後圈住她的身子。

  「喜歡你所看到的嗎!」他含住她的耳垂。

  「下流!」

  「你在害羞!」

  「沒有!」她掙扎,卻感覺到雙頰更紅。哦!這個不知羞恥的男人!

  「聰明的女孩,你想,我會放你一人獨守王府數個月之久嗎?」

  「你甚麼意思?」君綺羅一下子刷白了粉頰,他在說些甚麼呀!

  「來吧!咱們該上路了。」他將衣服交到她手中。

  她很自然的為他著裝,雙眼卻驚疑不定。他是說真的嗎?可是他去遊獵、去競選八部大人,帶個女人做甚麼?要將她當獎品送人嗎?他真是這樣想的嗎?

  「耶律……」

  他點住她的唇,眼色認真又危險。

  「不要說出會讓我生氣的話!一個字也不要說!」

  「那你為何要帶我去?」

  「我要你時時刻刻都在我懷中。」他吻了她一下,扶她坐在桌子旁,一同用膳。

  他看出了甚麼?

  如果要逃,到了上京更方便,那裡更接近中原。只是,她沒有絲毫的把握能在耶律烈手中逃脫!

  君綺羅的美麗絕對可以掀起一場戰爭。但耶律烈並不苦惱。現今八部當中還沒有人敢正面惹怒他,尤其在上京,在天子的腳下,要敢惹事,別說會震怒可汗,八部大人的位置也沒指望。他知道她在想甚麼念頭,因此決意要帶著她,不管她有多麼恨他!今生今世他絕對不放開她!他要她!她再恨,他也無所謂!

  就這樣,她被他帶著同行。

  耶律烈在眾人的恭送下,跨上黑馬,攬她在懷,領先馳騁往東方而去,尾隨者有咄羅奇,五位女侍,以及十二騎護衛。

  君綺羅複雜無章法的心,理不出是絕望?是傷心?或者還有那麼一絲絲的喜悅!

  契丹族的風貌是相當多的。

  與西夏接壤的西北一帶,以遊牧為主,也是契丹的發源地;愈向東行,直達濱海之地,則不再是大草原中處處可見的白色帳幕。愈接近上京,原名臨潢的國都,則愈看得出是靠打獵及耕種來維生;黃土石屋、木屋,家家戶戶外頭多少會吊著一些皮毛曬著。當然也飼養一些牛羊牧畜,但沒有北方那麼龐大的數量。在東北一帶,漁獵與遊牧是遼人生活的方式。同樣的也成為這一帶胡漢雜處的民族特色。這應該與大遼施行漢化有關吧!

  但是清楚可見的,即使胡漢雜處,漢人仍是較無地位的。不過,倒也沒有君綺羅想像中的毫無人權,形同賤民。

  然而這些漢人與中原內的漢人仍是有差別的!他們不承認大宋的政權。

  這些漢人生長在燕雲十六州的領地中,歷代以來戰事不斷,朝代更來替去。可以說是受迫害最深的一群無辜的人民。趙匡胤雖滅了北漢,卻無力取下燕雲十六州,也可以說,這塊中原版圖並不屬於大宋。更不曾接受過大宋所施予的任何保護與好處。在遼太宗粗暴的掠奪燒殺後,這塊土地曾經一度無主,更是任人宰割。

  直到當今皇帝耶律隆緒登基後,厲行漢化,善待漢人,舉辦科舉考試,不再以掠奪的心思對待這一批生存在自己版圖下的漢人。建立南北二院,北院契丹官治理契丹人。南院則由漢人治理漢人。安撫了民心,才使得漢人自願投向遼國,以遼人子民自居;即使北院官的階級仍高居南院官之上,但是在這種時代這樣的恩澤已夠使漢人感激了。

  快馬奔馳了六天,已達上京。

  在上京。耶律烈有一處別館,氣勢雖不及王府的威武,但精緻而講究,裡頭還擺了不少中原的陶瓷書畫;就其建築而言,頗有胡漢特色。

  「夫人,你歇歇吧!在馬背上待那麼多天,稍睡片刻會舒服一些。」

  五個女侍中,就以冬銀最為細心俐落。十五、六歲的孤女,胡漢混血兒,在遼族中沒有任何地位,多年前被老王爺撿回,才有了安身立命之所。因為她的俐落與勤快,才被耶律烈送來成為君綺羅的隨身女侍。當然,她會漢語也是重要因素之一。

  直到現在,耶律烈仍以為君綺羅不會說契丹語。

  「不許叫我夫人。」

  「可是……」

  君綺羅收回眺望天空的目光,堅定的看向冬銀。

  「叫我小姐,或其他的,就是不許叫夫人。」沒名沒份的,她豈擔待得起「夫人」二個字!

  「是的,那你回房休息吧!眼看就要下雪了,族長交代別讓你著涼的。」

  「退下!」君綺羅沉聲命令。

  那不容置疑的氣勢讓冬銀呆了會後,立即恭身道:「是。」將披風輕披在她身上後即退下了。

  君綺羅舉目四望,依著記憶尋到了後門的所在。這別院再大,到底也不及江南君家瑰麗的建築。要摸清地理位置很簡單。

  中午進來時,她打量過四周,這附近有一個熱鬧的市集。

  這兒是上京,離外長城非常的近。她必須知道由此到達外長城需要幾天?

  只要能進入外長城,到達雲州有更多漢人的地方,要聯絡到家人就不困難了。

  如果她沒記錯,在順川、興川二地都設有君家的布莊。可是這一條捷徑,一定會被耶律烈輕易的找到,那麼她勢必要繞遠路由外長城內向東走,取道山海關而入。但是那樣一來,她會逃得倍加辛苦。

  悄悄拉開後門,卻猛然倒抽口氣咄羅奇像座山似的填滿了後門入口。

  「君姑娘,你要出去?」

  她咬住下唇,不語。

  「若你想見識北地風光的話,少主回來一定會帶你去的!你一個女孩兒家,干萬別亂走,這地方有些男人是很孟浪的,見你獨自一人行,隨意欺人的不在少數;尤其,你不是遼人。」

  她轉身回房,會有機會的!她不斷安慰自己!在轉向廂房的廊道時,猛然,她停住步子,一雙美目直直的看向花園對面的賞花亭中。

  是耶律烈!他回來了,並且帶回一個北方美人;她不是黔黑粗糙,而是健美嬌嫩,是無論在外形或身高都足以配得上耶律烈的那類美人。

  一身的紅裘袍,手上握著紅色的皮鞭,雪白的裘帽上舊著數朵紅花,愛慕的目光直接的投射在耶律烈的臉上;而他正悠閒的坐在欄杆上,表情深沉的回視那女子。

  老天!她在做甚麼?君綺羅抓緊披風領口,倉皇的自問著。他帶女人回來與她何干?她為甚麼會覺得心疼?像被狠狠 了一巴掌,又似是心口在淌血……

  這是好情況不是嗎?他有了新目標,那麼她的逃脫將會更順利!

  擁著不定的心,她加快腳步想盡快穿過長廊回房,但是……

  「喂!你是誰?」紅裘袍美人用著契丹語揚聲對她叫著,口氣嬌蠻。

  她根本充耳不聞,反正她「不懂」契丹語。她的步子沒停,眼見可以在轉一個迴廊後回到房中;但更快的,她卻跌入耶律烈倏然出現的懷抱中。

  一旋身,她的腰被高舉起來,坐到長廊兩旁高高的橫木上,雙腳懸空。君綺羅從來不知道自己有懼高症,現在她知道了;她只要看到長廊外頭比長廊地板低了三尺的石板地,她就無法自主的按住耶律烈的肩頸。

  「她是誰?」

  「她是……」他笑看她一眼,才轉身以契丹語告訴那少女。「我的愛人。」

  她渾身顫抖了一下,他回過頭,輕撫她的臉。「冷嗎?」

  「不冷!」她推開他的手,身體搖晃了一下,連忙又摟緊了他。

  「我真喜歡看你這模樣。」耶律烈放開原本扶著她的腰的雙手,滿意的看到她拉緊他。

  「故我下來!」她臉色蒼白,微征泌出冷汗,低低的在他耳邊道:「我……我……」

  他的眼神瞬間柔似秋水,抱她入懷。

  「可憐的小東西。」

  「烈哥哥!」紅袍女孩忍不住嬌嗔出聲,她不能忍受這種忽視、與他對別的女展現溫柔!

  「青蔻,你該回宮了!」

  「不要!我要留下來晚膳。我與皇額娘請示過了!」耶律青蔻挽住他手臂,不滿地叫:「她該不是不會走路的瘸子?為甚麼要抱著她!」要不是礙於心上人在,她早一鞭子抽過去了。這個不要臉的賤民,膽敢依入烈哥哥高貴的懷抱!

  「啊!我捨不得讓她走路呀!況且她輕得像是可以飛起來似的。」

  「我也不重呀!你為甚麼不抱我?」她用力扯他的手;那女人若敢再倒在堂哥的懷中,她真的要打人了。以著她僅懂的漢語詞彙指君綺羅,說:「你,滾開。」

  「青蔻|我要生氣了!」耶律烈臉色沉了下來。

  「你為了那女人生我的氣!」耶律青蔻尖叫出聲,抽起紅鞭揮了過去,目標是想抽花那女人的臉。除了那張臉,她根本一無可取!

  啪!

  她打到了耶律烈橫擋著的手臂,將他左臂抽出血絲,也劃破了衣服。他搶過她的鞭子。「胡鬧!」

  「你……你……我要告訴皇兄!」青蔻公主猛跺腳,眼淚豆大的滴了出來。

  「咄羅奇,送公主回宮!」

  「是!」咄羅奇連忙奔過來。

  而青蔻公主早已衝向大門而去。

  他無言的抱她回房。

  「少主…你的手臂!」冬銀低呼了出來,連忙翻出藥箱。

  耶律烈放下她後,看著自己的左手臂,舔了一下血絲;那丫頭該好好打一頓,愈來愈驕縱任性!

  「少主,奴婢替你上藥……」

  「不必,你退下。」他揮手讓冬銀退出去。

  君綺羅有些明瞭的看向他。

  「你是故意在她面前對我親熱!讓她以為你心中有人?」這足以解釋剛才他特別溫柔的原因了。她居然會有暈眩惑,實在是太可笑了。

  耶律烈淡淡掃了她一眼,獨自走到桌旁,將拉高袖子的左臂浸入水中,洗滌流出來的血。她總是有法子將他的善待想出一個合理又別有用心的解釋。他若想控制怒氣就得別理她的問題。她是個相當聰明的女人,聰明又世故,並且愛憎分明,永遠不會原諒錯待她的人;也不相信會有人平白對另一個人好。她不愧來自君家;也是因為她有著高明的經商手腕,否則不會如此難纏。

  可是,也正因為她的難纏、冷傲,以及堅強的意志才真正吸引住他。

  乍見時的美貌是感官直覺上的嬌艷;但是,如果她是個軟弱、或毫無個性的女人的話,也許他連碰也不會想碰她。

  在他二十五年來的歲月中,女人對他而言,並沒有佔著重要的地位,甚至是無足輕重的。每年各國進貢的美女多不勝數,可汗皆會賜與各部族夷離董,但他從來不接受美女。雖說君綺羅的美貌少見,但絕對不是獨一無二的。可以與她相較的美人,他見過幾個,但是總引不起他佔有的心思。

  她是個矛盾的組合體,擁有脆弱的形體,卻比任何女人還堅強不屈!那種心志力量,幾乎可以與他這個大男人相抗衡。也只有這樣的女人才能以她那薄弱的身子,傲然的生存在北方艱難的氣候環境中吧!

  她是朵寒梅,不及牡丹華麗,不比玫瑰嬌艷,但卻獨獨能在霜雪中展顏怒放。小小的,淡淡雅雅的,不與百花爭春,不與秋月詠情,獨力抗拒霜雪。

  這樣的一個女人,她的心是珍貴的。他想得到她的心,也勢在必得,即使窮盡一生,他也無怨無悔。

  她盯著他的手臂,他似乎沒有上藥的打算,一逕兒的坐在椅子上看她,像在思考著甚麼。

  她絞著手指,眼光總是不爭氣的看向他的手臂。血又流出來了!他是故意在逞英雄氣概的嗎?再鋼筋鐵骨的身子到底仍是肉做的,那有受傷不會疼的?

  還是被那女孩打過的傷分外捨不得讓它太快痊癒?

  「你扮男裝幾年了?」他問出令她意外的問題。

  君綺羅遲疑了一下,才道:「四年。」

  「沒人發現!」

  她搖頭。這人為甚麼突然對她的過往好奇了起來?之前除了逗弄她之外,再也沒有別的舉動。

  他起身改坐到床沿,摟她的肩膀入懷。

  「你一定表現得讓君成柳恨不得你是男兒身,所以一直不讓你嫁人是嗎?」

  「不!是我決意不嫁人的。我不要讓任何一個男人來當我的主人、主宰我未來的生命。」她雙目炯炯的迎上他;用著美麗而堅定的眼睬,訴說著她是自己的主人。

  耶律烈扯開了笑意,得到了他要的答案。

  「原來,你不是拒絕我,而是拒絕全天下的男人!」

  「沒有差別!」

  「是嗎?至少我的挫敗感不再那麼深。」

  「你的血滴到我衣服上了!」她低首瞪著雪白錦袍上的血滴,多得像已死了一條人命似的,他的血會流光口「再換一件袍子不就得了!」他不在意,反倒像是很有調情的興致,直想親吻她的粉頰。

  她忍不住低叫:「你為甚麼不止住它?」

  「給女人打出的傷口死不了!」

  「是嗎?那我也來劃一道血口,讓你的傷口有個伴!」她拿過桌上的剪子,做勢要戳他的手。心中就是氣不過他那不在乎的模樣,更氣不過自己的在意!

  他大笑著躲開,逕往床內縮,像在取笑她沒那個膽似的。她爬上床,右手拿剪子,左手成拳;明明床榻就那麼點大,不難打到他巨大的身形,可是她就是沾不到他的衣袖。

  終於抓住他一片衣角,卻正好是他手臂的傷口,想刺也刺不下手,打也打不下去,就這麼個遲疑讓他抱了個滿懷。

  「啊!」而她卻嚇飛了剪子,又被耶律烈快手的接住;否則剪子落下來的地方絕對是正對著她的花容月貌。

  他將她壓在床榻上,吁了口氣。

  「你是我見過最悍的女人。」

  「我不是!」她拒絕他的說法!甚麼形容詞她都可以接受,但她自認沒有潑辣這一項「美德」。「我可沒有你那青蔻公主那般嬌蠻。」

  「當然!她年幼無知,沒有你的成熟風韻,也沉不住氣。」他吻住她,意圖很明顯,他想要她。

  君綺羅推著他的身子。

  「不要!你受傷了,而且,大白天的……」

  「這不是理由!你這是欲迎還拒嗎?」他毫不領情,那一雙轉為墨藍的眼眸充滿期待的興奮。

  欲迎還拒?她咬住牙關,狠狠瞪著他。

  「就讓你血流到死算了!」

  「多體貼的話兒喲!夠味!我喜歡!」他豪邁大笑,一手揮開了床柱上的掛釣,雪白的紗帳像波浪一般的垂落,立即蓋住滿室搪旋風光,更不讓漸升的瑰麗霞光偷瞧。

  漸漸失落的兩顆心緊貼對方心口,互訴著不能言傳的情意……※     ※     ※  冬雪時刻,花園內不再有百花爭艷的景象,只有梅林一隅緩緩綻放的清香怡人心性。梅林下,笙歌正起,琴聲悠揚有若天籟;數十個著羽衣霓裳的美女隨著樂曲輕盈地舞動。是這場初雪冷瑟中繽紛的彩蝶,使人不覺地忘了寒冷的低溫。

  「聽說昨兒個,青蔻那妮子在你那邊撒野?」一個著黃袍漢服,外披裘袍的年輕男子,帶著笑意開口。但即使語氣親切溫和,仍能讓人感受到威武的氣息。身形高大與耶律烈不分上下,但面皮白皙,溫文爾雅,蓄著八字鬍,二十七、八歲的年紀,擁有一雙睿智的深藍眼瞳。

  他就是耶律隆緒,十二歲登基為帝,是大遼史上著名的明君:發揚大遼武功,威鎮各國,帶領出太平盛世。

  歷代耶律家族的領袖都會有一雙奇特的藍眼。在塞外,尤其是契丹與蘇揭(俄羅斯)接壤,血統上就與中原人不同;處處可見紅髮、金髮的人種,但仍以黑髮、黑眼居多。

  而非常奇異的,近幾代以來,凡是繼承者,必有藍眼。耶律烈因為是獨生子,沒有第二人選;而耶律隆緒則是皇太子中唯一具有藍眼的後代,也注定了他帝王的命運,為契丹一族寫下輝煌的歷史。

  耶律烈緩緩啜著烈酒;大冷天的,他卻著短袖上衣。戴著毛皮腕套。左手臂上包紮的傷口一目瞭然。

  「她打的?」耶律隆緒皺眉問著。

  「還會有誰?」

  「胡鬧!她竟然還有臉向我哭訴你欺負她。」

  「早些安排她出閣早省事。」耶律烈不想多談。改口道:「太后有甚麼打算?」

  耶律隆緒撫著下巴的鬍子,輕道:「當今八部族中,雖以我族軍力最多、物產最豐饒。但是,佔地最廣的卻是奚族。母后希望以聯姻方式使咱更加強大。咄羅質窪的企圖心很明顯,若不用聯姻手段,就得想法子削減他的兵權。上個月窟哥延德曾上表,要求朕作主將他的女兒呼娃許配於你……」

  「別告訴我,你要我娶她們!」耶律烈當場沉下了臉色。

  「聯姻是最快的手段!而你,是當今每位少女心目中的得意郎君;連青蔻都對你死心塌地,若非血緣太近,朕早敖不過她,將她許配於你了。」耶律隆緒微微笑著,又道:「而你,早該為咱們耶律族生下繼承人了。太后一直在為你找妻子呢!」

  耶律烈凝目向他。

  「要我接收幾個?正妃的位子只有一個,卻有三個女人在爭;而她們地位相當,另兩位若收為夫人,不怕會惹怒另兩族?皇上倒是可以全收為妃子!」

  耶律隆緒笑道:「咱們大遼雖不若中原皇帝講究三十六宮、七十二院的排場,但皇城內數百嬪妃,朕已覺太足夠,無須再消受那三位女子。很簡單,朕來主婚,三位皆列為正妃。你看如何?聽說三位公主都是北地佳麗,這一次遊獵,她們都會前來,你可以看仔細了。正好也可以趁這一次盛會,為青蔻挑個丈夫。耶律烈觀看著石桌上的地圖,淡淡道:「再看好了!」聯姻的確是收效最快的方法。

  「反正咱們皇城在來春之前會有喜事可辦了!」耶律隆緒忽地想起甚麼。

  「聽說你在賀蘭山攔下君家的商旅時,擄到了一個絕世美女?」

  耶律烈皺眉。

  「謠傳的?」

  「你驅逐了德族的事,大遼各族之間爭相走告;問明了原因,都說一怒為紅顏。朕倒想看看,是甚麼樣的美人兒會令你如此傾迷!以往朕要賜你再美麗的女人,你都搖頭,連看也不看一眼。朕還擔心你不打算娶妃了呢!」

  「只是一個大宋女子,與你宮中那些漢女沒兩樣!」耶律烈草草帶過,臉色明白表示了不想多談。

  耶律隆緒深深看著他。

  「可別陷得太深才好!女人可以疼,可以寵,但不可以愛!一旦愛上了,便會任她予取予求,許多事將會因此而無法施展。記住你的身份!」

  他不語,伸手輕撫亭外枝頭上初綻的梅花;隨手摘下一枝,幾乎看得癡了--美麗的梅花,瓣瓣都是她的化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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