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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陸戰男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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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老實人12] [新雕英雄傳][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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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9-6 13:30:44 |只看該作者
正文 第四百二十章:叢林亂斗
      左邊的猛虎向旁躍開,右邊的猛虎卻一掌抓破了他坐騎的肚子,那猛虎跟著一聲狂吼,也已中槍受傷。那瘦子縱身下地,喝道:“亮兵刃罷!”左槍高,右槍低,擺個“雙龍伏淵勢”,卻不向前遞出。對面那人冷冷的道:“你傷我家的守夜貓,便要繞道而過也由不得你了。無常鬼,手中雙槍留下了罷!”無常鬼聽他知道自己外號,說道:“尊駕是誰?萬獸山莊向在西涼,怎地移到了晉南?你要留我手中雙槍,那也容易得緊。”那人道:“萬獸山莊要搬家,可不用稟報西山一窟鬼罷?西涼住得厭了,便到晉南來玩玩。我大哥叫你們繞過林子,已是萬分客氣了。我三哥有病在身,不喜歡外人騷擾,知不知道?”說到這里,突然間左手伸出,一把抓住了無常鬼右手槍近槍尖處的杆子。無常鬼萬沒料到他出手如此迅捷,左槍疾刺,右手同時運力里奪。那人右手一探,又已抓住了無常鬼的左手槍。兩人力道均大,誰也沒能奪得對方兵刃脫手,“啪啪”兩響,卻將兩條槍杆崩斷了。這一來,西山一窟鬼群情聳動,那外號叫作“長須鬼”的老翁說道:“尊駕是八手仙猿史爺了?金甲獅王身子不適麼?此刻我們有事在身,明日此時,再在此處相會。”萬獸山莊主人是兄弟五人,大哥白額山君史伯威、二哥管見子史仲猛、三哥金甲獅王史叔剛、四哥大力神史季強、最小一個便是眼前這八手仙猿史孟捷。五兄弟的祖先世代相傳以馴獸為生,這五人都生具異稟,不但馴獸的本事出神入化,而且從猛獸縱躍撲擊的行動之中悟得了武功的法門。史氏兄弟自幼和猛獸為伍,竟然以獸為師,各自練了一身本領。史叔剛于二十余歲之時入山捕獸,得遇奇人,又學會了極精深的內功。他回家後轉授兄弟。五人野獸越養越多,武功也越來越強。萬獸山莊的名頭漸漸揚于江湖,武林中人給他五兄弟取了個總外號,叫作“虎豹獅象猴”。五人之中,又以金甲獅王史叔剛超逸絕倫。這時長須鬼聽說史叔剛有病,心中先自寬了,暗想史氏兄弟縱然厲害,我西山一窟鬼也不畏懼,何況去了“虎豹獅象猴”中的獅王,更加不足道哉,于是訂下明晚決斗的約會。八手仙猿史孟捷道:“明晚子時,我兄弟在林外相候大駕。”說著雙手一拱,噗噗兩響,兩個折斷的槍尖射入長須鬼旁的樹干之中。長須鬼一怔:“他為何定是不讓我們穿林而過?史氏兄弟在這林中有何勾當?”當下也拱手說道:“西山一窟鬼告辭!”雙腿一夾,拍馬向前。史孟捷大聲道:“且慢!我大哥請各位繞道過林,難道各位沒生耳朵麼?”長須鬼一勒馬缰,待要答話,只聽得樹林東北角和西北角同時有人哈哈大笑,跟著濃煙冒起。一人叫道:“你們在樹林中搗甚麼鬼?這可瞞不了一窟鬼。”另一人叫道:“這叫做搗鬼遇上鬼祖宗了。”原來群鬼中排行第八的喪門鬼和第十的笑臉鬼乘史孟捷和長須鬼說話之際,繞到他身後放起火來。火頭剛躥起,便聽得喪門鬼和笑臉鬼失聲驚叫,狂奔而回,氣急敗壞,神情惶懼已極。長須鬼喝道:“甚麼?”喪門鬼叫道:“老虎,老虎!一百頭,兩百頭……”

    史孟捷見林中火起,滿臉驚怒,縱聲叫道:“大哥,二哥,正事要緊,讓群鬼走罷,那里找他們不到?”突然之間,眾人眼前一花,一只小狗般的野獸從密林中鑽了出來,瞬眼之間便奔到了林外,這野獸身子不大,四條腿極長,周身雪白,尾巴卻是漆黑,貓不像貓,狗不像狗。史孟捷大叫:“九尾靈狐出來啦!”飛身追出。他這一聲叫喊之中,充滿著惶急驚恐之情。猛聽得樹林後一聲高呼,似虎嘯而非虎嘯,似獅吼而非獅吼,更如是一人縱聲大叫,郭襄一聽得這呼號,背上寒毛微豎,心中也覺得這人內功不錯。這一聲響過,四下里百獸齊吼,獅子、老虎、豹子、豺狼、大象、猿猴、猩猩……一時也分辨不清,跟著蹄聲雜遝,千萬頭野獸從林中奔將出來。只聽得一人叫道:“大哥往東北,二哥往西北,四弟趕向西南……”語聲正和適才嘯聲相似。郭襄但見幾個黑影閃了幾閃,已出了密林。她好奇心起,忙也縱馬追出樹林。那大頭鬼叫道:“郭姑娘,不可亂走!”縱馬追了上來。郭襄一出樹林,眼前登時出現一片奇景,只見五個人各率一群野獸,在白雪鋪蓋的平原上分向五方急奔。這些野獸顯是訓練有素,互相並不撕打抓咬,成群結隊,或東或西,奔跑得毫不雜亂。郭襄大感好玩。只見五隊野獸漸漸接近,圍成一個大圓圈。陡然間白影一閃,那條小狗似的野獸從獸群中鑽了出來,在郭襄面前疾掠而過,身法之快,當真是有如電閃。郭襄吃了一驚,俯身伸手去捉,那小獸早已奔在她身前數丈之外。它一站定,忽地回頭望著郭襄,圓圓的眼珠如火般紅,骨溜溜地轉個不停,黑夜之中,宛如兩點火星。只聽得史氏兄弟叫道:“九尾靈狐,在那邊,在那邊!”跟著群獸便如山崩地裂般沖將過來。郭襄不欲動手,當下催馬向旁閃避,但那馬見到這許多猛獸,嚇得全身酥軟,雙腿一彎,跪倒在地。郭襄大怒,足上用力,兩條看似細巧的玉腿夾住那馬,竟是硬生生的打橫而出。她立了安全之地,這才看出。只見斜刺里奔出無數野獸,小姑娘鼻管中只聞到陣陣腥風,獸群便如一條大河般從她身邊流過,不多時便已遠去。這時西山一窟鬼也都已馳馬出林。長須鬼道:“史氏兄弟武功再強,咱們也不畏懼,只是這許多畜生卻不易打發。今晚且不撩撥,留下力氣去對付神雕俠,大伙兒走罷!”那老婦道:“好,今晚殺神雕俠,明日再來燒獅子、烤老虎!”說著一提馬缰,便欲繞林而行。猛聽得獅吼虎嘯之聲大作,群獸分道歸來。這一次的吼聲並不猛惡,奔跑也不迅捷。長須鬼陡然變色,叫道:“不好,大伙兒快走!”但見四面八方都是野獸叫聲,各人顯已陷入獸群之中。長須鬼一聲呼哨,十個人一齊躍下馬來,分站五個方位,各自抽出兵刃,默不作聲的待敵到來。大頭鬼低聲道:“小姑娘,你快些回去罷,犯不著在這兒涉險。”郭襄道:“胡大俠呢?你答應帶我去見他的。”大頭鬼皺眉道:“這許多惡獸你沒見到嗎?”郭襄笑嘻嘻道:“你跟野獸的主人說道理啊,便說你們跟胡大俠有約,沒功夫多耽擱。”大頭鬼皺眉道:“哼,西山一窟鬼向來不跟人說道理。”說話之間,史氏兄弟已率領野獸回來。五人都身穿獸皮短袍,離開西山一窟鬼約四五丈站定。仍是五弟史孟捷發話道:“萬獸山莊和西山一窟鬼向來沒梁子,各位何以林中縱火,趕走了九尾靈狐?”郭襄聽他說話音中恨惡憤怒之意極深,心想:“那頭小獸固然生得可愛,卻也不見得有甚麼了不起,何必這麼大驚小怪?它明明只有一條尾巴,又怎能叫作九尾靈狐?”那穿紅衣紅裙的女子說道:“今日之事,起因在于史氏昆仲。萬獸山莊素來在甘涼一帶開山立業,突然來到我們山西,黑夜之中,又不許人經過官路大道。似這等橫法,還來責怪別人麼?”白額山君史伯威喝道:“事已如此,還多說甚麼?西山一窟鬼一個也不能活著。”大聲怒吼,赤手空拳的便向長須鬼撲來,雙掌握成虎爪之勢,人未到,風先至,便當真是一頭猛虎也沒這般威風。長須鬼一個滑步,向左側退開丈許,呼的一聲,一件長兵刃向史伯威橫掃過去。史伯威虎爪伸出,已將長兵刃之端抓在手中,原來是一根雞蛋粗細的鋼杖。他手掌尚未握緊,猛覺得手臂一熱,急忙撒手,左掌急運神功將鋼杖隔開,若不是見機得快,胸口已被杖端點中。史伯威心中一驚:“西山一窟鬼近年來聲名極響,果非等閑之輩。”當下不敢托大,“嗆啷啷”兵刃出手,卻是一對虎頭雙鉤。這對鉤右手重十八斤,左手鉤重十七斤,實是沉猛的利器,雙鉤化作兩道黃光,和長須鬼的鋼杖惡斗起來。這時管見子史仲猛手持爛銀點鋼管,以一敵二,和催命鬼的地堂刀、喪門鬼的鏈子槍相斗。大力神史季強和老婦人吊死鬼手中的一根長索相拼,他力氣雖巨,但吊死鬼的長索軟綿綿的無著力之處,但聽他吼叫連連,空有一身神力,卻是無法施展。八手神猿史孟捷的對手則是使八角銅錘的大頭鬼。眼見史孟捷的判官筆招數精奇,大頭鬼有些招架不住,紅衣紅裙的俏鬼提刀上前相助。雪地之中,十個分成四團厮殺,大雪紛紛而下,一時難分勝敗。

    西山一窟鬼中尚有六人未曾出手,對方卻只金甲獅王一人空手掠陣,但見他靠在一頭雄獅身上,病奄奄的有氣無力。這一仗一窟鬼以眾敵寡,顯是占了勝勢,但史氏兄弟只要縱聲一呼,群獸咆哮而上,一窟鬼不免立時從上風轉為下風。郭襄見到群獸環伺,心中好笑,又記掛著要見胡大俠,叫:“大頭鬼叔叔,別打了,你們人多,便勝了也不光彩。是你們得罪了人家,還是陪個不是罷!”但眾人那來睬她?十人激斗良久。長須鬼和史伯威始終旗鼓相當。老婆婆吊死鬼的長索招數變幻多端,化成一個個大圈小圈,史季強稍不留神,險些給她繩圈套上了頸項,幸好他力大招猛,吊死鬼也有顧忌。大頭鬼和俏鬼一剛一柔,相輔相成,但史孟捷出招奇快,常言道一快打三慢,三人團團而斗,史孟捷渾沒落了下風。但聽得大頭鬼雷震般的聲音轟轟而吼,俏鬼卻是陰聲陰氣的說笑,意圖分散敵人心神。史孟捷充耳不聞,凝神接戰。這一邊催命鬼和喪門鬼卻已抵敵不住史仲猛的銀管。他那銀管較齊眉棍略短而中空,招數甚是古怪,三人斗到分際,喪門鬼挺槍刺出,史仲猛對准了他槍尖也是挺管刺去,那銀管直通過去,竟將槍杆套入了管子之中。喪門鬼大駭,可又不肯撒手放脫兵刃。討債鬼躍上相助,揮牌砸出,打向史仲猛的銀管。史仲猛抽管而退,喪門鬼這才收回了鏈子槍。討債鬼的兵刃似是一塊鐵牌,其實卻是一本用精鋼鑄成的帳簿,共有五張,每一張可以翻動,帳簿之邊鋒銳比于刀劍,實是一件奇門利器。西山十鬼每人本來各有姓命,但自“西山一窟鬼”的名號在江湖上大響以來,十人索性舍卻真姓名,各以一鬼為號。十人的長相行事原本皆有奇特之處,十兄弟相互說道:“江湖上的好漢叫咱們為鬼,咱們便居之不疑,且看是人厲害,還是鬼猛惡?”那討債鬼本使鑌鐵牌,只因他再細微的怨仇也必報複,從來不肯放過一個小小得罪他之人,武林中送了他一個外號叫作“討債鬼”,他聽了反而欣然,索性將兵刃鑄成帳簿之形,在每張鐵片上用尖刀劃了仇人姓名,務要報仇雪怨之後,帳簿上才一筆勾銷。爛銀點鋼管是件奇形兵刃,鐵帳簿的形狀卻更奇特,五張鐵片相互撞擊,當當作響。催命、喪門、討債三鬼合斗史仲猛,情勢才漸見有利。郭襄站在一旁,眼見一窟鬼和史氏兄弟劇斗不休,心想胡大俠的約會早已過時,只怕他等得不耐煩,自行走了,她越想越是焦急,卻又無力阻止各人厮拼。千百頭猛獸蹲伏在地,圍成一個密密的圈子。西山一窟鬼放眼只見黑暗中到處閃爍著一點點綠油油的眼睛,均知縱然將史氏兄弟盡數打死,要沖出獸圈卻也艱難之極。那老婦吊死鬼只想用繩索纏住大力神史季強,但教擒住了他,便能逼令史氏兄弟召回群獸,讓出道來。但史季強的武功本在吊死鬼之是談何容易?笑臉鬼叫道:“二姊,我來助你。”從腰間抽出兵刃,向史季強撲去。史季強正斗得焦躁,見笑臉鬼撲上,正合心意,叫一聲:“來得好!”青銅杵猛向他頭頂蓋下。笑臉鬼側過身子,橫過雙鞭一擋,噗的一聲,雙鞭登時折斷。笑臉鬼大駭,一個打滾,翻過出去。砰的一響,青銅杵擊在地下。笑臉鬼伸手入懷,抓了一把毒粉,不待站起,已揚手向史季強撒去。史季強陡見眼前出現一股淡紅色的薄霧,心中一怔,腳步搖晃,立時摔倒。吊死鬼長繩卷處,已套住了他的雙腿。

    史伯威、史仲猛、史孟捷三人見大力神失手,都是又驚又怒,苦于被群鬼纏住,無法分身來救。郭襄叫道:“你們干甚麼?詭計傷人,算得甚麼好漢?”她對交斗雙方誰也不幫,但見笑臉鬼這一招太不光明,忍不住出聲指斥。便在此時,忽聽得身旁一聲低吼,金甲獅王史叔剛緩緩站起身來,低沉著嗓子喝道:“放下我四弟!”史季強昏暈不醒。吊死鬼用長索連他手臂也縛上了,忌憚他力氣太大,怕他突然醒轉後崩斷繩索,又點了他脅下穴道,叫道:“你驅開畜生讓道,我們便放人!”眼見史叔剛雙目凹進,滿臉蠟黃,走路搖搖晃晃,顯然患病不輕,對他毫不在意。郭襄見史叔剛緩緩走向群鬼,覺他手足情深,扶病迎敵,實是個硬漢,忙道:“喂,你有病在身,不可動手。”史叔剛向她點了點頭,說道:“多謝!”腳下不停,仍是一步步走向史季強。笑臉鬼向吊死鬼使個眼色,分從左右搶上,要連這癆病鬼一起擒住。兩人撲到史叔剛身邊,四手探出,猛聽得史叔剛一聲低吼,左手在吊死鬼肩頭一拍,右手在笑臉鬼背上一托,兩人只覺一股巨力突然壓在身上,都是腳步一個踉蹌,險些摔倒,急忙提氣躍開,幸好史叔剛並未追來。兩人相顧駭然,都嚇出了一身冷汗,想不到這個癆病鬼竟如此厲害。史叔剛俯身解開四弟的穴道,輕輕一拉,已將吊死鬼的長索拉得斷為數截。但史季強中了毒霧,始終不醒。史叔剛皺起眉頭,喝道:“取解藥來!”笑臉鬼道:“你收回眾畜生,我自將解藥給你。”史叔剛哼了一聲,搖搖晃晃的向笑臉鬼走去。笑臉鬼不敢和他正面為敵,快步閃開。史叔剛似因身上有病,縱躍不得,仍是有氣沒力的向他走去。站在一旁的四鬼同時躍上,笑臉鬼也回身而斗。史叔剛出掌甚緩,但掌力甚是沉雄,五鬼團團圍住了,你刺一槍,我砍一刀,卻不敢近身。笑臉鬼怕毒倒自己兄弟,也不敢再放毒霧。郭襄心想:“這大個子中了詭計,甚是可憐,甚是可憐!”于是下抓起一團雪,在史季強額頭磨擦,又將一團雪塞在他口里。毒霧藥力本不能持久,史季強體魄又壯,頭上一冷,悠悠醒轉,見郭襄兀自以雪團替他擦額,說道:“多謝小姑娘!”猛然翻身站起,用手背揉了揉眼睛,見五鬼圍攻史叔剛,大聲叫道:“三哥退開!”伸手便去扭笑臉鬼的頭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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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百二十一章:胡三立威
      史伯威急舞雙鉤和長須鬼的鋼杖斗得正緊,眼見史季強醒轉,心下大喜,縱聲長嘯。蹲伏著的猛獸聽得嘯聲,立時都站了起來,作勢欲撲。史伯威又是一聲大喝,群獸齊聲怒吼。西山一窟鬼雖然見過不少大陣仗,當此情景卻也不禁膽戰心驚。群獸吼聲未絕,已紛紛向西山十鬼撲去。那史叔剛忽然伸手推開一頭撲向郭襄的猛虎,除下自己頭上皮帽,戴在郭襄頭上,向郭襄道:“放心,沒你的事。”群獸久經訓練,一見她戴上皮帽,便不向她撲咬,轉頭攻擊十鬼。猛虎、豺狼、豹子、人猿、黑熊……諸般猛獸對十鬼或抓或咬。西山十鬼奮力殺斃了七八頭惡獸,但一來史氏兄弟從旁牽制,二來猛獸實在太多,片刻之間,十鬼人人受傷,衣衫碎裂,鮮血淋漓,眼見立時便要命喪當地,無一能逃出猛獸的爪牙。郭襄見三頭雄獅向大頭鬼一人圍攻,他手中的八角銅錘已掉在地下,右臂被一頭雄獅咬住不放,全仗左手運掌成風,勉強支撐,抵擋著另外兩頭雄獅。郭襄想起他帶自己出來,見他如此狼狽,心中不忍,當下不加思索,兩步上前,護在大頭鬼的身前,她高手身份,氣機一揚,身上白氣微閃而逝,那野獸何等警覺,立時頓住,張牙舞爪,卻是再也不敢上前,只因它們知道自己面前的小姑娘的強大。史叔剛驚得說不出話來,他如何不知道這小姑娘身懷著絕技,不過看起來,這小姑娘只是個好人而已,她雖護住了大頭鬼,卻是再也沒有下一步動作了,似是只作這一件事而已。郭襄微微一笑,伸手摟住兩頭豹子的頭頸,另外兩旁頭花豹便伸舌舐她的手背和臉頰。這正是野獸向強者臣服之態,郭襄在天山遇到的獸類雖少,但雪豹之類並無少見,她這般如常的戲逗,果然讓這幾頭花豹子服了軟。那花豹舌頭亂舐,郭襄只覺一陣酸癢,格格的笑了出來。史氏兄弟馴獸以來,從未見過如此奇景,無不又驚又奇。大頭鬼雖因皮帽而暫得免禍,但見兄弟姊妹九人個個難逃困厄,怎肯一人獨生?他西山一窟鬼並非正人君子,平時所作所為也是旁門左道的居多,但相互間義氣深重,當下抓住郭襄叫道:“小丫頭,你也救救其它人吧……”那俏鬼一怔,還沒說話,長須鬼喝道:“小姑娘,你好心,不用救我們,只將九妹救出,就行了!”俏鬼怒道:“我們結義,講得是同生共死,哥哥姐姐們死,卻要我活,有這道理麼?大家一起死吧!”他們這邊正鬧將著,忽然一個清郎的聲音大叫道:“西山一窟鬼不守信約,累得我空等半晚,卻原來在這里和群獸胡鬧!”郭襄一聽大喜,心道:“胡大俠到了!”一抬頭,只見一株大樹的橫干上半倚著一個男子,大約四十多歲,神情精神,有一把子粗大的胡子,在他身上是件大青的青布長衫,背上背一口厚背大刀,別的不說,只看露出來的刀柄就可知道這刀的厚重了。就實里說,這人臉面都埋在胡子頭發下,也看不清真面,只依稀可見是個粗眉雄闊的漢子。郭襄未見他之時,小姑娘的心中將他想像得風流儒雅、英俊瀟灑,此時一見,不禁大失所望,心想:“他原來只是這般的模樣!”忍不住再向他看了一眼,卻見他一雙眸子精光四射,英氣逼人。那閃電般的眼光閃過她臉時略一停留,似乎微感奇怪。郭襄心口微微一動,直覺得奇怪,暗道:“他那樣看我,莫不是認識我的?”只是這一點也不好開口向其求證其實。眼前之人,正是胡三。二十多年前,他遇上了大青大帝劉志恨,結果得劉志恨大恩,成了那一場紛爭中唯一的一個活口,此後,他棄劍回家,重修刀法,又娶了一房妻子,待家業有成,當下提著刀再出江湖,漫游四方,行俠仗義,他曾得劉志恨指點過武功,在劉志恨為帝這後,又專門前往大青拜謁,劉志恨感其誠,就又教了他一點用刀之法,因他刀法大成,對敵之間往往一刀取勝,故而人稱胡一刀。由于他到底有家有業,雖背後頂著個大青大帝記名弟子的名號,但也不得不小心,是以一向低調,可縱是如此,也仍是名聲遠揚,聲動江湖。由于他時刻記得自己得遇帝恩,故而分外容不得人說劉志恨的壞話,這晚與西山一窟鬼約斗倒馬坪,對方過期不至,便一路尋來。正常之上,只要知他胡一刀的底細,任誰也要給面子,不敢輕下殺手。現西山一窟鬼在群獸圍攻之下,人人性命在呼吸之間,陡然間聽到胡三說話,又多了一個強敵,均想:“罷了,罷了,連最後一絲逃生之望,也已斷絕。”只聽胡三朗聲又道:“這幾位是萬獸山莊的史氏昆仲麼?各位住手,聽我一言。”史伯威道:“我們正是姓史。閣下是誰?”隨即道:“恕我心拙,閣下想必是胡大俠了?”胡三道:“不敢,正是在下。快喝住這些虎狼獅豹罷,再遲得片刻,假鬼只怕要變真鬼。”史伯威道:“待假鬼人人成了真鬼,再與閣下敘話。”胡三皺眉道:“西山一窟鬼和在下有約在先,你叫惡獸將他們咬死了,我跟誰說話去?”史伯威聽他語言漸漸無禮,嘿嘿一聲冷笑,反而急驅群獸加緊上前攻擊。胡三喝道:“你既知我是胡一刀,怎地對我的說話不加理睬?”史伯威笑道:“胡一刀便怎樣?你有本事,便自行把我的野獸喝住罷!”胡三說道:“想看我的身手,也好。”手在刀上一拍,便縱身從樹干上翩然而下。那刀立時從後背跳起,胡三接刀在手,微一頓,街待群獸向前,忽然一記虛劈,這一刀可非同小可,只見刀氣逼人,散發出千針之氣,在地上激起丈許飛塵,難得他動靜不大,只是憑刀鋒劈出的效果,自是厲害,但見這一刀帶起氣機無數,其刀中殺性直撲而出,野獸知懼,只敢低唔,再也不敢上前了,這正是野獸對危險的先覺之感。胡三心中得意,這正是他得自于劉志恨的殺道。正如劉志恨曾對他言道的,殺道,往往得強過人一頭。也就是說,兩人武功相當,一個是習殺道的,另一個是普通的,那麼修習殺道的自是可以強上三分,且殺道可修出殺氣殺機,這最最陰毒,厲害非凡,不過也要正宗心法調和心理,不然會反傷自身。胡三這一刀深得刀法真昧。

    群獸見胡三殺機殺氣如此威猛,誰也不敢上前,都是遠遠蹲著,鳴鳴低吼。史伯威大怒,縱身向胡三撲去,手成虎爪之形,抓向他的胸口。胡三右肩微晃,伸出手來,以掌淡掃,自上而下,噗的一聲,抽在他雙腕之上。史伯威但感手腕劇痛,有如刀割,禁不住“啊”的一聲叫了出來。史叔剛緩步上前,伸掌平平推出。胡三叫道:“好功夫!”因對方未動兵器,他也不便出刀,當下收了右手,以左掌伸出相抵,微微一笑,使上了六成掌力。他得劉志恨點醒,十余年來在海濤壓力之中練功,掌力倘若用足了,別說血肉之軀,縱然大樹厚牆,也是一掌而推。史叔剛曾得異人傳功,內力卻亦不同凡俗,身子一晃,竟不後退。胡三道:“小心了!”掌力催動,又加上了兩成勁道。史叔剛眼前一黑,知道性命不保,忽聽得胡三說道:“啊,你身上有病!”身前一股排山倒海而至的巨力霎時間消于無形無蹤。史叔剛死里逃生,呆呆的說不出話來。伯威、仲猛、季強、孟捷史氏四兄弟見他怔怔的站立不動,只道他已受了重傷,急怒之下,一齊撲向胡三。但見胡三身子微矬,正好一頭猛虎從側面躥上,胡三提刀柄撞在虎頭上,這一擊力道用至了顛峰,連虎天靈頭骨帶那脖頸椎都打碎去,再借著這個力,用刀背擊出去,輕而易舉的擋開史仲猛的銀管的史季強的銅杵,但見他提著刀背連連砸下,只打得史伯威和史孟捷面目發紅,向後退去。胡三這口刀上下足重了五十斤重以上,但他提在手中,渾若無物。伯威、孟捷兩人平時也算高手,可是就武功來說,哪里比得上胡三。

    郭襄看了個分明,心里也佩服,當下在旁邊拍手笑道:“胡大俠,好功夫,史家兄弟服了罷?”胡三向她瞧一眼,心道:“這個小姑娘越看越眼熟,當真是那個人麼?我聽說她下了天山,只不知是不是她,可恨我當年只是遠遠的看了黃蓉郭靖幾眼,卻是不知,這女孩到底是不是郭黃二人的女兒。”史叔剛吐納兩下,氣息順暢,知道未受內傷,胡大俠手下留情,饒了自己的性命,心道:“若憑真實功夫,咱五兄弟齊上也不是他的對手。”眼見二哥和四弟兀自挺著兵刃,伺機向胡三進擊,忙叫道:“二哥、四弟,趕快住手,咱們可不能不知好歹。”管見子史仲猛一聽,立即撤回遞出去的銀管。那大力神史季強卻是個莽撞之徒,心道:“甚麼叫作不知好歹?先吃我一杵再說。”雙手執杵,呼的一聲,往胡三頭頂壓擊下去,這一招他叫作“巨象開山”,學的是巨象用長鼻擊物的姿勢。他那銅杵鑄成象鼻之形,前細後粗,微微彎曲,陽剛之中也帶陰柔之力,這一擊下來,勢道威猛之極。胡三更不閃避,刀交右手,左掌翻處,已將象鼻杵前端抓住,笑道:“咱們較量較量,是誰力大?”史季強用力下壓,但象鼻杵停在胡三頭頂,竟分毫也壓不下去。史叔剛叫道:“四弟不得無禮!”史季強向里硬奪,待要收回銅杵,但杵端被胡三抓住了,竟如被生鐵鑄住了一般。史季強連運三次勁,始終奪不回來。胡三發覺他回奪之力大得異常,心想:“我不顯神功,這個一身蠻力的莽夫終是不服。”突然左手往上急拗。這一拗之力集于銅杵中部,運勁既巧且猛,按理史季強非脫手不可,那知他仍是牢牢抓住,只是那條和象鼻般粗大的銅板杵卻彎成了曲尺之形。胡三喝道:“好!”轉勁向下拗落,銅杵從另一邊彎將下來,“啪”的一聲,斷成兩截。史季強被震得雙手虎口都破裂寸許,鮮血長流。但這大漢竟有一股狠勁,仍是死命抓住杵柄不放。

    胡三哈哈一笑,順手揮出,半截銅杵筆直插下,沒入雪地之中,霎時不見了影蹤。地下積雪不到一尺,那斷杵卻有三尺來長,反給他一插滅跡,神功實是驚人。他游目四顧,見史叔剛、史孟捷等正在喝止虎豹,只是群獸野性發作,又見了人血,實不易立時喝止。胡三向郭襄打了個手勢,叫她用手指塞住雙耳。郭襄不明其意,但依言按耳,只見他縱口長呼,龍吟般的嘯聲直上天際。郭襄默運玄功,仍然震得她心里發麻,當下不複隱藏,氣機運轉開來,頓時把一切不良之感排了開來。胡三嘯聲悠悠不絕,只聽得人人變色,獸群紛紛摔倒,接著西山十鬼、史氏兄弟先後跌倒,只有十余頭大象、史叔剛和郭襄兩人勉強直立。那胡三眼見郭襄居然立得住,心中再驚,再一看,卻是松了口氣,知道這個小姑娘武藝非凡,想來,不是那位小千金卻又能是誰!胡三再看史叔剛,他雖也立住,但他卻是個強,恃內功而硬挺,這等情形下,如若再催嘯聲,硬生生將他摔倒,只怕他要受劇烈內傷,當下長袖一揮,住口停嘯。過了片刻,眾人和群獸才慢慢站起。豺狼等小獸竟有被他嘯聲震暈不醒的,雪地中遍地都是群獸嚇出來的屎尿。群獸不等史氏兄弟呼喝,紛紛夾著尾巴逃入了樹林深處,連回頭瞧一眼也都不敢。史氏兄弟和西山一窟鬼生平那里見過這等威勢?呆呆站著,竟不知說甚麼好。胡三道:“史氏昆仲請恕無禮,只因在下和西山一窟鬼有約,故特阻住雙方動手。待在下這回事了結之後,你們再分高下,在下誰也不幫,袖手觀斗。”轉頭向煞神鬼道:“怎麼樣?你們要一個個的跟我車輪戰呢,還是十個兒一齊上?”煞神鬼給他嘯聲震蕩之下,雖然翻身站起,但心魂未定,一時答不出話來。長須鬼一揖至地,恭恭敬敬的道:“胡大俠,你老人家的武功跟我們天差地遠,西山一窟鬼如何敢跟你動手?我們性命都是你老人家救的,你此後有何差遣,我們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無不遵從。你要叫我們兄弟退出山西,我們立時便走,決不敢有片刻停留。”胡三見了他的神情,心中早在懷疑,這時聽了他說話,忽爾問道:“尊駕可是姓樊,大號叫作一翁麼?”這長須鬼正是絕情谷中公孫止的首徒樊一翁,他自蒙劉志恨等人饒了性命,本是要追隨公孫綠萼的,但公孫綠萼與公子孝僻居大青,由于大青劉志恨對絕情谷下手狠辣,樊一翁又因此失了一臂,心生怨懟,當下將門人弟子送到了大青給公子孝等人安排,他本人提著鐵杖頭回到了大宋自行度日,卻是仗著一身卓絕的武功,成為西山一窟鬼之首。他和胡三並沒有太多交集,只是胡三對大青大帝一向持弟子身份,是以了解頗多,卻是知道了這一樁,他本人又多行江湖,自是猜度出了一二,是以這時也就開口確定了,如真是樊一翁,那說不得了,看在大青世子妃的份上,還是得饒過他一回。樊一翁當然不知道他了,聽胡三問了,當即躬身答道:“小人正是樊一翁,聽從大俠吩咐。”

    胡三微微一笑,舉手道:“不敢!各位既願聽從在下之言,那也不用退出山西境界。煞神鬼老兄,你有所不知,我之所以尋上了你的晦氣,就是因為你言語中辱及了大青大帝,我少時得了一口利劍,自以為是,殺戮良多,結果妻子橫死而猶不自知,後得大青大帝的提點,丟下了那劍,重獲新生,轉修刀道,在刀道之上,更得了大青大帝的指點,苦心十年,始有今日的成就,是以我心中視大帝為己師,雖未得例為門牆下,但也算是大帝記名弟子,你今日胡言是小,可哪一日醒來落入大青國內,就生死兩難了。我這一番話可非是害你,一是全我師恩,一是為你的好,望你能明白……”煞神鬼道:“是!”頓了一頓,說道:“我是天真的無知,只在大宋,不知大青的厲害,今日見識到胡大俠的修為,在下再蠢也是知道一二了。”胡三喟然一歎,道:“其實不過意氣之事,卻也是在下過份了。”煞神鬼道:“大俠哪里的話,大青之事我也是知道一二的,但總也是不放在心上,若是我為此事而死是小,可連累到了我幾位兄弟姐妹,那可就真的哭死都來不及了。”眾人一聽,都笑了起來。胡三道:“好啦,我的事已經了結,你們雙方動手便是。”說著和身退在一旁,負手在後,只待史氏兄弟和西山一窟鬼再斗。樊一翁叉手上前,向史伯威道:“西山一窟鬼擅闖寶莊,落得個個遍體鱗傷,今日暫且別過,但不知寶莊要在山西安業呢?還是回涼州去?我們好上門拜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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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百二十二章:紛至遝來
      史伯威聽他言語之中,意思是要登門尋仇,昂然道:“我們兄弟在涼州恭候大駕。倘若我三弟竟然……竟然因此不治,這深仇大恨豈能罷休?不用各位駕臨涼州,我們四兄弟自會上門。”樊一翁一怔,說道:“史三哥本就有病,這事跟我們有何干系,倒要請教。”史伯威怒氣上沖,滿臉通紅,喝道:“我三弟……”史叔剛一聲長歎,說道:“大哥,這事不用再提了。西山一窟鬼也是無心之失,小弟命該如此,不必多結無謂的冤家。”史伯威強忍怒氣,道:“好!”向樊一翁一抱拳,道:“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咱們後會有期。”轉頭向胡三道:“胡大俠,我兄弟再練三十年武功,也不敢得罪大青大帝,只好服輸,這是輸得口服心服。此後也不敢再見你面,你到那里,我們先行退避便是。”他這話里話外,其實說得是怕大青大帝,大青大帝的名聲狼籍,這自是不消多說的,縱然胡三不是大青大帝真正的弟子,可就沖這里面的一層關系,大青大帝也必會為胡三出頭,到了那個時候,不要說區區一個史叔剛了,就是整個萬獸山莊也要化為齏粉。胡三可是老人精了,自是知道個中其意,他可是早以不在乎了,當下只淡淡笑道:“史大哥言重了。”樊一翁聽他言語中有許多不解之處,忙道:“史大哥請留步。史三哥說我們是無心之失,除了我們十兄弟擅闖寶莊之外,是否此外尚有冒犯之處?倘若真是我們的不是,西山一窟鬼殺頭尚且不懼,何懼向賢昆仲磕頭賠禮?”史伯威適才見他們在群獸攻擊之下,表現得個個確是不怕死的硬漢,倒也是非分明,淒然道:“你們驚走了九尾靈狐,使我三弟的內傷無法醫治,縱然磕一千個頭,一萬個頭,又有何用?”樊一翁吃了一驚,想起史氏兄弟率領群獸大舉追逐那只小狐狸,想不到這只小畜生竟有這等重大干系?煞神鬼道:“這只小狐狸有甚麼用?嗯,既與史三哥貴體有關,大伙兒合力追捕它便是,諒那小小的狐狸,何足道哉?”史季強大聲道:“甚麼何足道哉?你只要捉得住這只九尾靈狐,我史老四給你磕一百個響頭,啊哈!便是一千個響頭,我也心甘情願。”說到這里,語音竟有些鳴咽。樊一翁心想:“史氏兄弟善于馴獸,當今之世,再無勝得過他們的了。他們既說得如此艱難,旁人還有甚麼指望?”想到這里,不自禁向胡三瞧了一眼。

    郭襄忍不住插口道:“你們說來說去,怎地不求求姑娘我?”管見子史仲猛心中一動,尋思:“這位小丫頭武功深不可測,這樣的身手,其師門定然非同小可,說不定她有法子。”但也不好明說,只激將道:“小姑娘你知道甚麼?除非是大羅金仙下凡,否則還有誰能捕得那頭九尾靈狐?”胡三心里明白,若然這小丫頭真是那位貴人,怕不是手到擒來,縱是她自己辦不到,也盡有它人搶著來替她來辦,只是這話他可不好說出來,只微微一笑,任由其發展下去。郭襄道:“這九尾靈狐到底有甚麼希奇,請史二叔說來聽聽。”史仲猛歎了口氣,道:“前年歲尾,我三弟在涼州打抱不平,和人動手,對方突然使用詭計,我三弟一個不慎,身受重傷……”郭襄奇道:“這位史三叔武功還不錯啊,是誰這等厲害?竟能傷得了他?”史叔剛道:“姑娘謬贊。在下這點點微末本領,與姑娘相比,實如螢火之光。姑娘這般說,豈不讓這里的兄弟笑掉牙齒?”郭襄說道:“卻是不知,是誰有這樣大的本事可以打傷史三叔。”史仲猛道:“打傷我三弟的,是個蒙古王子,名叫霍都,聽說是蒙古第一護國大法師金輪法王的弟子。”胡三微微頷首,心道:“原來是他,怪不得有此功夫。”原來自金輪法王救走了霍都王子之後,兩師徒落到了一處雪澗里面,在那里打開了一條冰洞,內里有無目白魚,這兩個師徒在這種痛苦絕境前,清心靜氣,相互配合,竟然用了十年時間,雙雙修成了龍象般若功的第十層,這可是只有一位先人修成過的成就,厲害到了極點,自不是吹出來的。不過這兩人有了大本事出山後,仍是沒法子,不敢去大青,同樣,也不敢上靈鷲宮,要知道,靈鷲宮中都是一些老牛人,黃藥師,歐陽鋒,老頑童,還有時在時不在的洪七公,這且不說,由于郭襄上了山,劉志恨親自點選出了一隊高手,提著火銃槍,這師徒兩人要是貿然闖入,當真是會死得點渣不剩。可縱是如此,這兩人大大的能耐是顯露出來了。郭襄向胡三道:“胡大俠,請你去把這蒙古王子痛打一頓,為史三叔報了這仇罷!”史仲猛道:“這個卻不敢勞動胡大俠的大駕,只須我三弟內傷痊愈,再去尋他,正大光明的打上一架,卻也未必再輸。只是我兄弟所練的內功另成一派,受了這內傷之後曆久不愈,須飲九尾靈狐之血方能治得。”

    郭襄心道:“原來如此。”要知道,她修練的大法,每過三十年就要來那麼一陣子次吸食動物鮮血。想來,也是與之有相通之處。史仲猛道:“那九尾靈狐是百獸中極罕見、極靈異之物,我五兄弟足足尋了一年有余,才在晉南發現了靈狐的蹤跡。這頭靈狐藏身之處也真奇怪,是在此西北三十余里的一個大泥沼中……”煞神鬼奇道:“大泥沼?是黑龍潭?”史仲猛道:“正是。各位久在晉南,自然知道,這黑龍潭方圓數里之內全是汙泥,人獸無法容身。我們費了好大力氣,才將它引到這樹林之中。”煞神鬼恍然大悟,道:“啊!怪不得賢昆仲不許我們進入林中。”史仲猛道:“是啊。想我們姓史的到晉南來是客,便再無禮,也不能霸占晉南之地,此事當直是迫不得已。那九尾靈狐奔跑迅捷無倫,各位適才都是親眼看見的。我們率領獸群,在林中圍得密不透風,眼見靈狐便可成擒,不意各位在林中放起火來。野獸受驚亂竄,給靈狐逸了出去。說來慚愧,我們雖盡全力,終于追不得。那靈狐這一逃回巢穴,再要誘出來可就千難萬難了。我三弟的內傷日重一日,勢難拖延,我兄弟憂心如焚,以致行事莽撞,言語中缺了禮數,還請各位擔代則個。”說著抱拳唱喏,眼光則望著郭襄。樊一翁道:“此事須讓我們西山一窟鬼告罪才是。但不知賢昆仲先前如何誘那靈狐出來?此時何以不能重施故法?”史仲猛道:“狐性多疑,極難令它上當,這靈狐尤其狡獪無比。我們用了一千多只雄雞,每隔數丈烤熏一只,將烤雞的香味送入黑龍潭中,再讓它今日吃一只,明日吃一只,一直食了兩個月有余,防備之心漸減,這才慢慢引到這森林之中。這一回它受了大驚嚇,便是再隔十年,也不會再上當了。”樊一翁點頭道:“確是如此。但若我們直入黑龍潭捕捉,那又如何?”史仲猛道:“這黑龍潭數里內全是十余丈深的汙泥,輕功再高,也是難以立足,不論船只、皮筏還是木排,都是不能駛入。那九尾靈狐身小體輕,腳掌既厚,奔跑又速,因此能在汙泥上面滑過。”忽然,林外一個清亮的聲音喝道:“是這里麼?你這小家伙,怎麼招惹到了別人的?”卻是個女子。另一個女聲道:“信號點了,貴人出了事,我們不尊號令,行麼?”那女聲道:“也未必,我用易術卜卦,大利西方,這不是遇上了我的小乖乖了麼?這許多年,它還記得我呢。”“真要是出了事,給上面追究了起來,那時會怎麼樣?”“三仙子好像也在,何以一定用上我們……罷了,這兩年也悶了,到時找上面要求,再去東瀛好了……”說著話,此時,從林外轉入了兩個女子。一個玄衣,一個黃衣,兩個女子都是那麼美,只是不大好分辨出年歲,看著當是年青,只是從氣質上看,卻是大了一些。

    但那是不重要的,重要的是,在那玄衣女子的懷里抱著的正是那只小靈狐。這一打照面,此兩女也是怔住了,就見這兩個女子眼瞪瞪,直白白,呆呆的盯著在郭襄的身上,郭襄立時好不自在,在自己左右看看,也看不出自己是哪里不對勁。胡三忽然兩步上前,行了一禮,道:“兩位是鳳凰醫女秦仙子和美豔羅刹諸葛仙子麼?”玄衣女子道:“我正是秦如夢。”那黃衣女子就正是諸葛豔了。史仲猛一聽,渾身打抖,道:“胡大俠,你……你……你與這兩位仙子……是舊識麼?”他眼見靈狐失而複得,也不知有多歡喜,但看這兩個女子似也不是一般人,江湖高人多不勝數,僧道儒之外,這種獨身在路的女人最是可怕,沒一個好惹的。史氏兄弟雖然也算厲害,但這個晚上,見過的高手也太多了,別的不說,這山西一窯鬼也不算庸手,而那胡三和郭襄小姑娘更是絕代高手,不可小視之。再來了這兩個人,不能不小心,要是能拉拉交情,得來那靈狐,怎也好過動手硬來的好。胡三搖了搖頭,道:“胡某只是知道這兩位仙子,但這兩位仙子怕是不知道胡某的。”諸葛豔嬌笑道:“那可也未必,看你這樣子,又背著這樣一口刀,不是胡爺卻能是誰?胡爺這兩年的名氣可是越來越大了,竟然還記得我們姐兒倆。”秦如夢懷抱著靈狐,微笑道:“這個女孩好可愛,她叫什麼?”說著話,伸出了手,但不知怎的,似是害怕一般,收又縮了回去。郭襄沒有察覺,道:“我叫郭襄……”一語如雷。只見胡三目瞪口呆,秦如夢與諸葛豔也是目瞪口呆。三人都是這樣,史氏兄弟也是吃驚,郭靖的名頭還是很大的,但如胡三等人這樣可是大大不同,表情實在是太過于突兀了。郭襄卻是愣了,她看向大頭鬼,心里奇怪,那山西一窯鬼知道她可是沒有這樣的表情,自己身上真的有不對麼?一念至此,忙掏出一面小鏡子,對著打扮起來,可看來看去,小姑娘素臉一張,沒有經過化妝,卻是也不見什麼不對的地方,當真是古怪到了極點。史仲猛心系三弟,道:“兩位仙子,可以打聽一下麼?”他方自說完,郭襄順口道:“是這樣,這位史三叔受了內傷,須要這只靈狐來治療……”她方要繼續說下去,卻見秦如夢二話不說,就把懷中的靈狐塞到了自己懷里,道:“給你了。”史仲猛等人的話都在半截子上,那只他們望眼欲穿的靈狐就這般的到了郭襄的懷里,郭襄抱著這靈狐,萬萬沒想到事情會成了這個樣子?

    史氏兄弟大驚,齊聲聲道:“郭姑娘……”除了史叔剛,余者竟是跪了下來。郭襄一向大氣,這又是慷她人之慨,哪有舍不得的,只是方自要將靈狐遞出去,卻是愣了,但見這靈狐一雙大大的眼睛水淋淋的,好不可愛可憐,似這樣的一只靈狐,要是害了它的性命,卻是讓小姑娘如何能忍。郭襄既想著救史老三,可又不想害了這靈狐的性命。不由得猶豫起來了。史氏兄弟眼見著小姑娘要把靈狐遞出來,卻偏偏又收了回去,面露不忍,哪還不明白怎麼回事,果然,那郭襄道:“史叔叔,一定要了它的命麼?”秦如夢微微一笑,道:“我看這位史兄弟氣血不順,想是要用這靈狐的血來調和,小姑娘,你既喜歡這小狐,我便把它給了你,你若不想傷它的性命,便讓他們割開靈狐腿上血脈,每日取血一小杯,兩狐輪流割血,每日服上一杯,這位史兄弟縱有多大的內傷也能痊愈。”郭襄大喜,說道:“能保得靈狐性命,那是再好不過。”當下便將這靈狐交了出去。史氏兄弟見郭襄轉手間得了靈狐,本是天大的難事給小姑娘揮手而決,真是喜感無已,忙謝之不盡,當即割狐腿取血。史叔剛服後,自行運功療傷。是晚萬獸山莊大排筵席,公推楊過上座,席上所陳,盡是猩唇、狼腿、熊掌、鹿胎等諸般珍異獸肉,旁人一生從未嘗得一味的,這一晚筵席中卻有數十味之多。席旁放了一只大盤,盛滿山珍,供郭襄、胡三、秦如夢、諸葛豔享用。史氏兄弟和西山一窟鬼對郭襄也不再說甚麼感恩戴德之言,各人心中明白,自己性命乃小丫頭所賜,心中打定了主意,日後不論小姑娘有甚麼差遣,萬死不辭。席上各人高談闊論,說的都是江湖上的奇聞軼事。

    郭襄和眾人相交,直是興高采烈,時而靜聽各人的說話,時而又說自己在天山的故趣妙聞。胡三、秦如夢、諸葛豔三人相繼著偷看郭襄,好幾次給靈覺機靈的郭襄發覺,她越發的感覺到怪了,從心里她知道,這幾人對她又尊又敬,只是這一點從哪方面來看也是不明所以,怎也不似是她爹爹的威風,她也不是沒想過她的姐姐,只是小姑娘是江湖人,沒到過大青,哪里知道大青國家的力量的可怕。是以,這個小姑娘雖是發覺了不對勁,可是卻沒有將之聯想在一起的能力。想無可想,郭襄也不複多想,她本性豪爽,自是大碗干杯,喝了幾巡酒,小郭襄酒意上頭,好在她內功到家,雖是喝得多,可卻是能壓下酒意。突然間外面樹林中一只猿猴高聲啼了起來,跟著此應彼和,數十只猿猴齊聲啼鳴。史氏兄弟微微變色。史孟捷道:“郭二小姐,胡大哥,兩位仙子和西山諸兄且請安坐,小弟出去瞧瞧。”說著匆匆出廳。各人均知林中來了強敵,但眼前有這許多好手聚集,再強的敵人也不足懼。煞神鬼道:“最好是那霍都王子到來,大伙兒跟他斗斗,也好讓史三哥出了這口惡氣……”話猶未了,只聽得史孟捷在廳外喝道:“是那一位夜臨敝莊?且請止步!”跟著一個女子聲音說道:“有沒有一個大頭矮子在這屋里?我要問他,把郭二小姐帶到那里去了?”郭襄聽得人尋了前來,又驚又奇,一瞥眼,只見胡三等人無不是雙眼精光閃爍,神情特異,心中暗暗奇怪,也不知道那個人是誰,何以為了自己而來?莫不是風叔叔請來的高人?記得有時候,風叔叔身邊總也是有一些身手不錯的高手。只聽史孟捷怒道:“你這女子好生無禮,怎地不答我的問話,擅自亂闖?”又聽那女子喝道:“讓開!姐妹們……”竟然還有幫手!接著當當兩響,兵刃相交,顯是那些人硬要闖進,史孟捷卻在外攔住,兩人動起手來。胡三小聲道:“二小姐,您還是出面的好,萬一是大水沖了龍王廟……”郭襄歎道:“既然是要見我,我當然要見一見才是道理……”說著奔出廳去。胡三、秦如夢、諸葛亮豔、史季強和樊一翁也跟了出去。方自出去,就見三個女子人人提劍,正與史氏兄弟的手下打起來,不過這三人武功明明極高,可出手留有分寸,沒有下出死手,也算是幸運。郭襄大聲道:“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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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百二十三章:密議
      那眾人休罷了手,只見那三個品色不一的絕美女子眼瞪瞪的看著郭襄,忽然一並兒圍在一起,嘰嘰喳喳說了個不停,史氏兄弟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呆呆的,不知所以。這時,胡三與秦如夢兩女過來,那胡三一見,叫道:“凌波仙子?”一名秀美女子回過頭來,眼看一會兒,笑道:“是胡爺。”另兩名女子也一並笑道:“奴家給胡爺問好了。”史氏兄弟眼見這三女武功高強,卻是對胡三如此恭敬,心中不由也對胡三高看了三分,看來那位大青大帝當真是個了不起的人物,非是如此,只是指點一下,就指點出了胡三這樣武功高強的人物,豈能小覷!胡三也回禮道:“果然是郝仙子和花仙子,胡某有禮了。”又向眾人介紹道:“這三位是凌波仙子杜云飛杜仙子,冰川女俠郝小玉郝仙子,紫蝶仙花蕾花仙子,她們三姐妹交情獨厚,一起行走,江湖上人稱並芯三仙子。”又向三仙子道:“大家誤會了,這幾位是此地莊主,史家兄弟,這位是郭靖郭大俠的愛女郭二小姐……”說到這里,他眼光一轉,複道:“史家兄弟與郭二小姐是剛交好的朋友,不可得罪。”郭襄還沒明白怎麼回事,那三仙子卻是臉色大變,向著史氏兄弟道:“原來是郭二小姐的朋友,我們聽聞郭二小姐出了事,一路尋來,卻是惹出了誤會,還請史大俠們原諒則個。”江湖上行事,往往講個面子,如果有關系,大家低一頭沒話好說,若然在彼此不清的情況下向對方低頭請罪,實是拋下了面子,丟臉極大,如果有人說在這種武功上沒輸,卻低頭認錯,那必會成為日後江湖笑話。不過,史氏兄弟也不敢真受,他們也是聽出來了,對方如此,全然是看在郭二小姐的份上。以三仙子的名氣,實不是會對郭靖推崇,知道她們的都是知道,她們幾人與一應人等往往都是代表大青武林在大宋行走的。史氏兄弟道:“既然是郭二小姐的朋友,些許小事,就此揭過。”言下之意就是,我們也不是真就怕你們,一切還是看在郭二小姐的面子上。三仙子微微一笑,看來史氏兄弟也算知趣,沒有直面的接受自己的請罪。郭襄此刻道:“三位仙子,我不認識你們,是不是風叔叔讓你們來找我的?”紫蝶仙花蕾道:“可不是麼,認識也非一兩天了,風漫天急成那個樣子的可真是少有呢……”說著掩面而笑,臉上帶出了幸災樂禍的樣子。出了此事,風漫天若能得無事,那就怪了。冰川女俠郝小玉道:“也別讓老風亂找了。”起手一支火樹銀花打到天上去。此半載天明,暗沉沉的,竟是分外醒目。果然,沒過多久,就聽見一連的驚叫:“二小姐,二小姐……”那聲音正是風漫天。郭襄提氣道:“風叔叔……”風漫天輕功也是厲害,沒兩下就跳了過來,手上還挾著郭破虜。那郭破虜此時正迷睡著,一點也沒知覺。

    風漫天來了,十個大鬼也來了,郭襄對著大頭鬼道:“大頭鬼,我要走了,下次再見了。”大頭鬼也是難過,道:“唉,沒想到這麼快就分別,我只道拿你玩耍一番,可沒想到會是這樣……”風漫天可看不過這些人,一連的催促,眾人分離。那胡三也隨著眾人。一行九人回到風陵渡頭,其時黃河已經解凍,船渡始行。但見渡口之上清出了一塊淨地,一行人等正在那兒。風漫天見了,立時大吃了一驚,其它如秦如夢等人都變了臉色。幾人到了近前,郭襄看這等的一行人中,怕不下二三十人,這些人圍著一個青衣素服男子,那男子身材軒昂,手上提了一口利劍,面上更有一方木刻的胡子面具,好不古怪。風漫天方要過去說話,那人排眾而出,道:“免禮。”他聲音不大,但一個個字說得清清楚楚。郭襄眼睛發光,立時看出這人武功非凡。郭襄看著身邊人,一個個都是老老實實,恭恭敬敬,這些江湖人,一向有說有笑,卻不知怎麼這個樣子了。想來是那人的原因?她不懂就問了:“你是誰?”那青衣人笑道:“你是郭二小姐?”郭襄點頭道:“對,我是郭襄。”那人點點頭,忽然道:“風漫天,那小子沒點過頭吧。”這話說得是郭破虜,郭破虜給風漫天點了昏穴,風漫天招集手下,自是怕郭破虜知道自己的身份,當下點了他,挾在身下,對郭襄只說睡覺。郭襄也是大頭,自不多想,她正處于與新交的朋友分離之愁思中呢。這回發現道:“呀,風叔叔,怎麼把我弟弟點了……”也是她不多看,不然豈有不發現的。風漫天也是好笑,心道:“你這時才留意麼?”卻道:“不這樣,到時回家,你隨外人亂走的事就可你爹娘知道了。”郭襄大悟,道:“那還是讓他多睡一會兒吧。”青衣人笑著在郭破虜的身上一拍,道:“三個時辰就會自醒,不會對他身子有傷了。”郭襄看個分明,道:“好手法,這是什麼功夫?能教我麼?”她武功雖高,但到底年小,雖修天下最精妙的武功,但有些細節之外卻是不明的。青衣人道:“想學,也好。”自懷中取出一物道:“這是我一生武功的精要,你自己看看,不過,最後三頁是空白的,不是不給你,是怕你練出事來。”一聽如此,郭襄立生感應,就見風漫天等人一個個無不是偷瞧著那青衣人手中的冊子,郭襄接過在手,上書“九疑劍典”四個字。郭襄起手一翻,上面有數種武功,其中一門正是制脈截穴,也就是青衣人用的手法。人體穴位大大小小七百多個,最重要的一百多個,其中死穴三十六,多不勝數,如果一個個穴位記認,那可真是個難,一般江湖人習武,也就是牢記幾個常用的穴位,而這制脈術卻是絕妙非凡,所恃者,全憑著內功的精妙,在這方面,郭襄身懷八荒六合唯我獨尊大法,功力自是厲害非凡。這門手法她正好用得上。郭襄再傻,也是意識到手中之物的珍貴,道:“這……這……這……”青衣人呵呵一笑,忽然伸手在郭襄面上一掐,道:“你配得上,拿去好了,不要緊的。”郭襄驚了,道:“你叫什麼?為什麼一見面就給我這樣珍貴的東西?”青衣人微微笑道:“你爹爹義守襄陽,你娘又曾是丐幫之主,無論從哪方面講,都深得我之尊敬,郭二小姐,平日深在山中,在下想見亦不得見,今日有緣法,算是見面禮,不足為奇。”郭襄皺皺眉,道:“可我連你叫什麼都不知道呢。”青衣人笑道:“我姓秦,江湖上知道的人都叫我秦先生,至于本名麼,時間太久,我都忘了……”郭襄知道這異人一定不想說,卻也不好再發問,她本就是爽快的性子,當下道:“那好,我就收下了,不過以後要是有空,還要來見我呀。”秦先生微微一笑,道:“那是一定……”身後一名杏花白花衣裙的美婦人笑道:“你有那空麼?”秦先生笑道:“總會有時間的……”他沉吟一會兒忽然道:“是了,郭二姑娘,你二、廿三、廿四……你生日是十月廿四,是不是?”郭襄大是奇怪,大聲的叫了一下:“咦!”說道:“是啊,你怎知道?”秦先生淡淡一笑,道:“那是自然,你出生後,我還專門去抱了你,你小時候可愛哭了,你娘不出乳,還是弄來鯨乳才保住的你,我說得是不是?”郭襄一下掩口,道:“你定然是知道我的,可是我卻是不知你,這可不公平呀。”秦先生笑道:“公平?這世上還有這種東西麼?好了,讓你公平公平,不久之日,必是你生日之時,那時我定親來為你賀壽,到了那個時候,我一定讓你知道我的真正身份,好不好?”郭襄大喜,道:“那好,我們可一言為定呀。”秦先生道:“那是當然,君無戲言。”郭襄笑道:“你說得把自己當得跟皇帝一樣。”秦先生忽然伸出手,在郭襄帶著嬰兒肥的蘋果臉上輕輕一擰,笑道:“那也差不多了。”

    這一舉動,便是郭襄微微一怔,如此舉動,縱然是江湖之上,也是少有的過分,幾近調戲了。郭襄心里卻是沒生出反感。反而生出了一股異樣之情。秦先生轉向風漫天,神情一正,道:“幸好郭二小姐沒了事,不然你之罪也。”風漫天面容戚戚,道:“是……”郭襄正要發話,秦先生手一揚,道:“不過這件事乃突發事件,若然全歸置到你的身上,卻也不公,好在此事二小姐並無大礙,所以也就不再計較,但這到底是一件大事,不可不慎,萬一再出了事,那可是不好,當然,二小姐本身也是一等一的高手,雪兒。”一個瘦小的女子從後面閃出道:“雪兒在。”這個雪兒十一、二歲的樣子,瘦瘦小小,一頭短短的頭發,身上一件小小的緊身黑皮甲,兩只手臂露出來,光白白的,水嫩鮮花。不僅止如此,一對大腿也半露出來,看似一個小丫頭,但竟然也有幾分風情。這樣子的女孩,一看就是東瀛人。郭襄正感奇怪,就見那秦先生道:“雪兒,自今日起,你的新主人是這位郭襄郭二姑娘,她就是你的新主人,沒有我的吩咐,你斷不可離開她的身邊,她要你死,要你生,要你做任何事,都如我親令,你可明白了?”郭襄如何見過這種一言定人生死自由之事,不由呆了。雪兒道:“嗨!”回身拜向郭襄道:“雪兒拜見新主人,請主人多多關照。”說著就磕了一個頭。郭襄怔怔道:“啊……那怎麼行?我們做姐妹吧……”她這話才出口,雪兒臉色一變,連聲道:“不可,不可,雪兒萬萬不敢,雪兒只是奴,不敢攀結主人……請主人收回前命,否則,雪兒自盡于主人面前。”她說著,拔出了脅差,就尋向了自己的咽喉。郭襄這才注意到秦先生對雪兒的眼神,手袖一緊,那是風漫天的示意,忙道:“好好好,你收了劍,我收回前命就是了。”那秦先生聽了道:“你的任務是保護好郭二小姐,二小姐心底善良,你可不要丈主自傲,忘了自己是誰。”雪兒道:“雪兒不敢……”說著話,頭上冒出汗油來。秦先生點點頭,回看向郭襄道:“好了,我此行有重要的事要做,時間無多,就此告辭了,二小姐,一路珍重。”

    郭襄一行回轉襄陽,此後,秦先生頓了頓,回顧身後人道:“沒想到會遇上那個小丫頭,差點誤了正事,好了,咱們走吧。”杏黃裙女子道:“你莫不是看上了這個小丫頭?”秦先生微怒道:“不要說這個話,怎麼可能,我是關心一個後輩的心情關愛于她的。”當下幾人再無多話,上了馬,一連的快行,好一會兒,到了一處客棧。這處客棧里里外外都是異人,沒有住客,卻是給包下了來。秦先生一行一至此,從客棧中就迎出了一行人,當先的一個是和尚,一個是癱子。這兩人一出,頓時一股驚人之氣散發出來。秦先生微微一哼,就如打了一個雷一般,連地都微抖了起來,那兩人不由向後微退了半步。老和尚笑道:“大青大帝果然厲害,貧僧甘敗下風。”大青大帝劉志恨冷聲道:“不錯,沒想到你和你徒弟都修到了這龍象般若功的第十層,可惜,只是第十層,到了這第十層是怎也打不過孤的,如若你們能修到第十二層,才有可能與孤一戰。”那和尚與那癱子正是大難不死的金輪法王與霍都兩人。這兩人大難不死,在冰寒之地食無目白魚,終于在這種情景下修成了龍象般若功的第十層,這龍象般若功並不特別,凡人都可習練,但想要練到深處,非大毅力大智慧大恒心大耐力不可,除了此功的開創者達到了傳說中的第十三層,曆來沒有超過第十層的,便是過往,曾有一人達到了第十層功力,可由于突進強求,心性不穩,最後走火入魔,死得慘不可言。這門功法,在第七層時是個分水嶺,過第七層境界,就是一流高手,而到了第八層,就是名動一方的高手,如到了第九層,就為超一流高手,而到了這第十層,更是了得,傳說到了第十三層,可望不死之境。只是金輪法王心里明白,這門功法到了第十層,就雷打不動,也不知怎麼樣才可修到第十三層。就在此時,一聲淡笑傳來,只見土黃服的中年漢子奪步而出,這人正是開平王忽必烈。忽必烈道:“不要失禮,大帝請。”劉志恨點點頭,帶著手下分班而入。兩人入了內,關好了門,依次坐好。沉悶了一會兒,忽必烈歎道:“小女現在如何?”劉志恨點頭道:“放心,孤對她一向寵愛有加,你也不要再行多余之事了,你派了四潑人想要見她,這一切她都不知道。”忽必烈微微一歎,女兒給他的信他也是收到了,可那些信大多都有很多的墨點,可以見出,那些不必要的文字都給糊了。大青的情報,到底是得不到的。忽必烈道:“是小王的錯……此次的事……大帝意下如何?”劉志恨道:“此事我是提議,但關鍵還是你的意見,你想要,我才能幫你,你不想要我自也不會多事,不能說你不要我幫我偏偏幫你,你想要我反而不幫你了,你說是不是?”忽必烈沉默了一會兒,道:“不是我不孝,實是父汗太過偏心,他也知道自己年歲大了,深怕自己老了,死了,阿里不哥鎮不住我,所以要借這一戰滅殺我大部的軍隊,削我的軍力,再將我整死,到時,小王身死,他也就可以安心了,既然他容不下我,我自也不會容他活下去了,等他一死,我北上奪位,天下就此兩分。”劉志恨道:“這樣最好,如此,孤也就會在這一戰中幫幫我那位義兄,非是如此,僅憑襄陽一地之力,怕是留不下這位大汗王。”忽必烈呵呵笑道:“如此,本王先就多謝大帝了。”劉志恨伸手做了個慢的樣子,笑道:“謝話免了,孤做事,一向無利不行,這事孤雖是幫你,但岳父王爺不會一點血都不出吧?”他罷明車馬,要起好處來了。忽必烈微微一笑,拍拍手,二十名侍從端著盤子上來,一揭紅布,上面都是珍貴珠玉寶物,這一件件都是珍藏的寶物。劉志恨微微笑道:“這卻怕是不夠。”忽必烈恨得牙根發癢,這筆金珠價值近千萬貫錢財,從哪兒來說都是驚人。但這位大青大帝貪心不足,猶不知足。可忽必烈也不是沒有辦法,再度拍手,這一回,卻是走出了一個女人。這女子花白的衣裙,金發碧眼,個子高高,從外型上看,別的不說,那一雙腿兒就長得驚人,西方女子比東方女子來,天生就高出一點,不多,就是腿腳長了一點,這一點點就可讓女子身材完美。忽必烈不舍道:“這是我叔叔拔都汗從斡羅思擄來的斡羅思公主,羅娜·愛思普爾多公主。”微微一頓:“便宜你了。”雖然金發美人難得,但是這種女人身材雖好,可體味重,汗毛多,皮膚也粗,到底還是不如漢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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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9-6 13:33:54 |只看該作者
正文 第四百二十四章:風漫天死,老妖魔現
      話說郭襄一行迤邐徑歸襄陽。一路上郭破虜嘮嘮叨叨,不住口責備郭襄,說她不該隨著不相干的人到處亂闖惹事。郭襄的本性是定然要教訓一二的,只是她現在也是一頭腦霧水,茫茫然,不知怎麼回事,突然間發生的事,多出來的雪兒,更是讓一切猶如一場春夢一般,了無痕跡,想要尋風漫天說個細,但那風漫天卻是一副打死也不說的樣子,可憐郭襄一肚子迷糊,自己都想不明白,哪有空理會郭破虜的吵嚷,便裝耳聾,給他個不瞅不睬,至于見到胡三和秦先生之事,更是絕口不提。郭破虜明明知道自己兩日昏迷,一定發生了什麼他不知道的事,心中更是氣悶,打定主意,回頭算帳。待回到得襄陽,郭破虜見了父母,遞上長春真人丘處機的書信,說他年老有病,不能起床,但全真教教主李志常將率同教中好手前來赴會。回畢正事,第一句話便道:“爹,媽,二姐在道上不理不顧我們,闖下好大的亂子。”郭靖吃了一驚,忙問端的。郭破虜當下將郭襄在風陵渡隨一個不相識的江湖豪客出外,兩日兩夜不歸之事,加油添醋的說了。郭靖這些日來正為軍務緊急,憂心國事,甚是焦慮,聽老實三兒子這麼一說,怒氣暗生,問道:“襄兒,弟弟的話沒錯罷?”郭襄嘻嘻一笑,說道:“小弟大驚小怪,我跟一個朋友去瞧瞧熱鬧,又是甚麼大不了啦!”郭靖皺眉道:“甚麼朋友?叫甚麼名字?”郭襄伸伸舌頭,道:“啊喲,我可沒問他名字,只知道外號叫作‘大頭鬼’。”郭破虜道:“似乎有甚麼‘西山一窟鬼’中的人物。”郭靖也聽到過“西山一窟鬼”的名頭,這一批人雖說不上惡行素著,卻也不是正人君子,聽得小女兒竟和這干人厮混,更加惱怒。但他素來沉穩,只是“嘿”的一聲,便不再問。黃蓉卻將郭襄好好數說了一場。當晚郭靖排設家宴,替郭襄、郭破虜洗塵,連風漫天也叫上了。于那席間,郭靖大斥女兒。風漫天等開口求情,郭靖道:“女孩兒家若不嚴加管教,日後只有害了她自己。襄兒從小便古古怪怪,令人莫測高深。你一向關照她過甚的,也不能只是隨她的性,必要時也得代我多操一番心才是呢。”風漫天唯唯諾諾,不敢再說。卻是原來,郭靖夫婦懲于以往對郭芙太過溺愛,以致那丫頭一直高不成低不就,還生出許多事來,不是嫁了大青劉志恨,也不知道將會如何是好,是以,現在對郭襄和郭破虜便反其道而行之,自幼即管束得極是嚴厲。郭破虜沉靜莊重,大有父風,那也罷了。郭襄自小在山上,也是千人寵萬人愛的,郭靖有心多管管,自是要嚴。可卻是不想,觸得郭二小姐心頭逆反,她口中答應,心里卻是一百二十個的不願意。這晚聽郭靖一頓臭罵,郭襄也是火爆的性子,一怒之下雖不好發作,可也不能無動于衷,索性不吃飯,一直餓了兩天,到第三天上,黃蓉心疼不過,瞞著郭靖,親自下廚煮了六色精致小菜,又哄又說,才把小女兒調弄得破涕為笑。黃蓉的烹調本事天下無雙,她久已不動,這時一顯身手,自教郭襄吃得眉花眼笑。但這麼一來,夫婦倆教訓女兒的一片心血、一番功夫,卻又付諸流水了。郭靖嘴里埋怨黃蓉,黃蓉心中卻是不以為然,暗道:“我當初貫了芙兒,可她現在可不是好好的麼?過年過節,往家里寄來的東西,何曾少了你的份?”只是這郭芙乃是劉志恨調教過來的一節卻是略過不去想。她久不得女兒,二年前,郭襄修成了八荒六合唯我獨尊功,已經小成,這才下得山來,黃蓉是再也忍不住心頭之情,自是要百般疼愛了,只是她的感情已經不同于往日,而是變得內斂深沉,不大為外人所看出了。但到了這事關頭,可是再也不顧了,一直以來,黃蓉深怕別人看出郭襄的真正身世,但這個女兒七分像黃蓉,三分似郭芙,一派天水依然,哪里看出劉志恨的影子,這才逐漸放下了心來。

    其時此刻的蒙古大軍已兵分兩路,向南而下,這兩路大軍預擬會師襄樊,一舉而滅大宋。自大青十年,蒙古兵大敗于釣魚寨,一直積糧聚草,休整實力,整整費了五年的時候,這一次蒙古集五年之功,志在必得,兩路大軍一支由皇弟忽必烈統率,一支大軍則是由蒙古皇帝蒙哥禦駕親統,精兵猛將,盡皆從龍而來。聲勢之大,實是前所未有。是時秋高氣爽,草長馬肥,正利于蒙古鐵騎馳驟。蒙古大軍尚未逼近,襄陽城中已一夕數驚。豈知臨安大宋朝廷由奸臣丁大全當國,主昏臣奸,對此竟然不當作一回事。襄陽告急的文書雖是雪片般飛來,賈似道急得團團轉,但朝廷中君臣相互言道:“蒙古韃子攻襄陽數十年不下,這一次也必鎩羽而歸,襄陽城是韃子的克星。慣例如此,豈有他哉?吾輩盡可高枕無憂,何必庸人自擾?”當確認蒙古大軍調派集中之時,郭靖知道此番局勢緊急,實是非同小可,于是撒下英雄帖,遍請天下英雄齊集襄陽,會商抗敵禦侮大計。蒙古軍行神速,沒多久就兵發上路。當各路英豪會集襄陽之時。蒙古兩路大軍也已漸漸逼近。英雄大宴會期于十月十五,預定連開十日。這一日正是十三,距會期已不過兩天,東南西北各路好漢,猶如百川彙海,紛紛來到襄陽。郭靖、黃蓉夫婦全神部署軍務,將接待賓客之事交給了童大海與簡長發處理。江南丐幫四大長老從旁襄助。沒過多久,這一日大青文相朱子柳提巨額軍資到了,威海伯泗水漁隱領三千巫教教兵到了,恩義侯武三通提八百精武僧兵到了,全真教掌教李志常率領本教十六名師兄弟到了,窮州丐幫諸長老和幫中七袋、八袋諸幫首到了,陸冠英、程瑤迦夫婦到了……一時襄陽城中高手如云,群賢聚會。許多前輩英俠平時絕少在江湖上露面,因知這一次襄陽英雄宴關連天下氣運,實非尋常,又仰慕郭靖夫婦仁義,凡是收到英雄帖的十之八九都趕來赴會。比之當年大勝關英雄大會,盛況尤有過之。十月十三日晚間,郭靖在私邸設下便宴,邀請朱子柳、武三通等數十多位實力知交一敘契闊。酒過三巡,參贊襄陽軍務的風漫天始終未至,眾人只道他軍務紛繁,不暇分身,也不以為意。眾人歡呼暢飲,縱論十余年武林間軼事異聞。柯鎮惡帶著郭破虜等一班小友另開一桌,席上猜枚賭飲,更是喧聲盈耳。正熱鬧間,突然一名丐幫的八袋弟子匆匆進來,在黃蓉的耳邊低聲說了幾句。黃蓉臉色大變,霍然站起,顫聲道:“有這等事?”眾人吃了一驚,一齊轉頭瞧著她。只聽黃蓉說道:“這里並無外人,你盡管說。此事經過如何?”眾人見她說話之時目中發紅,料想出了激憤之事,只聽那八袋弟子說道:“今日午後,風大俠帶同兩名七袋弟子循例往城南巡營,那知直到申牌過後,仍未回轉。弟子等放心不下,分批出去探視,竟在峴山腳下的羊太傅廟中,見到了風大俠的遺體……”眾人聽到“遺體”兩字,都不自禁“啊”的一聲叫了出來。那弟子說到這里聲音已是嗚咽,要知風漫天為人和氣,等人友善,難得他的武功也不錯,時常指點眾人,積下了大好的人緣。

    那弟子接著道:“那兩名七袋弟子尚未氣絕。他說他三人在廟外遇到一個不知是男是女的一頭發辮的蒙古妖怪,風大俠首先遭了暗算。兩名七袋弟子和他拼命,也都傷在他的掌下。”郭靖氣得臉色慘白,只道:“嘿嘿,妖人,妖人!”心想風漫天武功非是庸手,便是自己想要他的性命,也要二十招以外,便是偷襲,也不是一招就能肯定的,當是什麼人才有這種功力?難道是……郭靖隱隱想到了一個可能,只是他又不願相信,那人法力通天,威能遠大,實是非人,不過自成吉思汗死後,就再也無蹤,卻是不知到哪去了,豈有突然冒出來的道理?黃蓉道:“那妖人有留下了甚麼語言沒有?”那弟子道:“弟子不敢說。”黃蓉道:“有甚麼不敢說?他說教郭靖、黃蓉快快投降蒙古,否則便和這風漫天一般,是不是?”那弟子道:“幫主明見。那不男不女的妖人正是如此妄說。”雖然魯有腳仍算是丐幫的正派幫主,但自他當上大青的府令之後,就自動去職,來信點明丐幫重回黃蓉之手,不過黃蓉並不管事,仍是把幫務交到下面去,可縱是如此,幫中大大小小無不是尊她一聲幫主,從哪方面來說,她還是丐幫之首。黃蓉皺眉道:“風漫天的尸何在?”那弟子道:“已經運回來了。”當下眾人紛紛離席,去瞧風漫天的遺體,只見他背心上有一紅點,整條脊椎扭屈的七七八八,不成樣子,內里五髒交纏在一起,這且不說,便是連胸口肋也盡數折斷,倒插在內髒肺腑上。別人看不出來,但郭黃二人都是老江湖中的老江湖,武功又高,自是看了個分明,出手的妖人一指點在風漫天的背上,破壞了他的背脊椎骨,其霸道的內力直入進去,把風漫天的五髒攪成一團,臨了,還不罷休,功力一收間,竟然同時震斷了肋骨,吸得那些肋條骨倒插入內髒,且不說這一手武功的厲害,就是這種陰險霸道就可令人瞠目結舌,世人少見。這般的出手,任是誰中了招也是死個定定,再無活轉救回的道理,可見出手人的狠辣。眾人見後,盡皆悲憤。

    這時襄陽城中所聚的天下英雄高手不計其數,風漫天為奸人所害的消息傳將出去,城中處處皆有哀聲。別人不說,只說郭襄。自郭襄下山之後,一連的身邊出現了跟隨的人,這些人都是大青派出來的,但在處理郭襄的問題上,卻是不怎麼到位,一個個都不大符和郭襄的脾氣,直到出了風漫天,風漫天為人隨性,待人和氣,又是豪爽,又是大方,無意之中,就得了郭二小姐的好,兩人這便就交好在一起。雖然郭二小姐並不知道風漫天是得了命令來保護郭二小姐,要知道這位二小姐武功雖好,但從山上下來,品性單純,不知人間險惡,自是要一位老江湖在身邊時時提點,這才放心。是以黃蓉明白這一點,也就沒揭破風漫天的身份了,並且,風漫天有時還可以幫助到郭靖,一石數鳥,何樂而不為?只是,現在風漫天卻是死了。郭襄平日和風漫天如此交好,常拉著他到郊外荒僻處喝酒,一老一少,舉杯對酌,郭襄磨著他說些江湖上的奇事趣談,一耗便是大半日,兩人都引為樂事。羊太傅廟離襄陽城不遠,也是郭襄和風漫天常到之處。她聽說這位老朋友竟是在那廟中被害,心中悲痛,當即打了一葫蘆酒,提了一只菜籃,便和平時一樣,來到廟中。要知道,由于郭靖不大給郭襄好臉子,所以在這種情況下,風漫天由著年歲大叔的形像,逐漸取代了郭襄心目中父親的地位,其時將近子夜,郭襄放下兩副杯筷,斟滿了酒,說道:“風叔叔,半個月之前,我還曾和你在這里對酌談心,那想到英雄慘遭橫禍,魂而有知,還請來此享一杯濁酒,”說著將對面的一杯酒潑在地下,自己舉杯一飲而盡,想到這位忘年之交從此永逝,不禁悲從中來,垂淚說道:“風叔叔,我再跟你干一杯!”說著一杯酹地,自己又喝了一杯。她酒量其實甚淺,平日喝酒大多是以無上神功壓下去,要知她生性豁達,喜和江湖豪士為伍,也就跟著他們飲酒大言,如無此法,以她一個姑娘家的身份,不知要出多大的丑怪。只是這回有感好友不在,心中悲痛難言,沒運大法,這時兩杯酒一干,朱顏陀暈,已覺微微潮熱。黑暗中忽見門外似有人影一閃,心想風叔叔的鬼魂當真到了,叫道:“是風叔叔麼?你英靈不昧,請來一會。”她一顆心雖然怦怦亂跳,卻也甚想見見風叔叔的鬼魂。卻聽到一個女子聲音說道:“你三更半夜在這里搗甚麼鬼?也不怕你媽媽擔心的麼?”一人從廟外閃了進來,郭襄一拍頭,定睛一看,卻是個熟人,乃是數月前曾經見的凌波仙子杜云飛,在她的身邊,卻多了一個小腦袋,卻是那雪兒小丫頭,原來郭襄一人跑出來,沒叫上雪兒,那雪兒得令隨著郭襄,如何不驚。只是她也知道這位二小姐的脾氣,自是不想讓這位二小姐不快,便尋上了一個在襄陽駐紮的人來,這便是三仙子了,只是三仙子在襄陽也是有事,不可能三人都來,也不必三人都來,當下這凌波仙子杜云飛就一人來了。郭襄好生失望,說道:“我正在招風叔叔鬼魂相見,啊,你怎麼會在這里,是襄陽大會來的麼?只是我怎麼沒見到你?是了,好姐姐,你這麼一沖,風叔叔怎麼還肯前來?姐姐,你先回去,我隨後即回。”杜云飛微微一笑,搖頭道:“又瞎說八道了,你這個小腦袋中,裝的盡是胡思亂想。風漫天的鬼魂為甚麼要來見你?”郭襄道:“他平日和我最好,何況我還答應跟他說一件心事。說好是在我生日那天告訴他的。豈知他竟然等不到。”說到這里,不由得黯然神傷。原來郭襄老是想著那天的怪事,風漫天心道:“反正那天大帝是一定要到的,到時無論如何她也是知道了的,我便在那時說也就是了。”便應下了在生日那天告訴郭襄秦先生的真正身份。杜云飛道:“你娘是當今丐幫的幫主,你這樣跑出來,能瞞過一時,可能瞞住多久?到時她發現你不在了,捏指一算,料得到你定是到了這里。你這小猴兒雖然調皮,可怎翻得出黃幫主的手掌心?你這小娃兒膽也太大了,要知道那個妖人法力高強,天下少有,可說是最頂級的人物,說不得就在這附近,你一個小娃兒,深夜里孤身來到這里,豈不危險?”郭襄歎了口氣,道:“我記掛風叔叔,也就沒想到危險了。好姐姐,你陪我在這里坐一會兒,說不定風叔叔的鬼魂真會來和我見面。不過你別開口,嚇走了他。”杜云飛平時不大瞧得起風漫天,總覺得他雖有武藝,但品性溫和,且不思進取,為人更是得過且過,且杜云飛本就不信鬼神,縱然他的鬼魂當真便來,杜云飛可也不怕。她又知這個郭二小姐的犟牛脾氣,她既要在此等待,除非她老爹親娘親來喝阻,自己是無論如何勸她不回去的,于是坐了下來,歎道:“郭二小姐,你年紀越大,倒似越不懂事了。你今年十六歲啦,再過得兩三年,便要找婆家了,難道到了婆婆家里,也是這般瘋瘋癲癲的不成?”她心道到時大青大帝一定會迎她入宮,兩姐妹共侍一夫可不是美麼,若是如此這樣的性情,激怒了大帝,縱是大帝再是寵她,可也不免要有她的苦頭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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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百二十五章:郭襄出手
      由于郭襄甫一下山,就得了大青大帝的重視,這位大帝安排了人天天把這位小祖姑奶奶的事向他報告,以眾人對這位好色大帝的人品來看,這也是常情之事,想也是妙,姐妹二人同侍一夫,這對于大青大帝這樣極好女色的變態來說,怎能沒有吸引力?是以雖沒宣揚起來,但大青國上上下下,所有知道這件事的都是覺得這是定局,只是這種事是帝家私事,他們知道是知道,可卻是萬萬也不敢說出去的。郭襄哪里知道這里面的門道,迷迷糊糊道:“姐姐說得笑話,我又沒有心上人兒,卻是嫁誰?再說我姐姐嫁得早了,我就一定也要嫁這麼早麼?我才從山上下來,還沒兩年呢,豈有叫我嫁人的道理……”杜云飛搖搖頭道:“嘿!你姐姐當年可不也是你這樣的性情,可時間到了,要嫁人就是要嫁人,哪里有你好分說的,再說,你到時要嫁的,是天下第一等的人物,也不屈了你,想要玩也是好,等你嫁了那人,以他的性情和對你的寵愛,要玩什麼不都是可以?”她只道這小丫頭是嫁定了大青大帝的,是以也就胡亂說說,也當是給這小丫頭開開道,讓她心里有個准備。卻是哪里知道大青大帝與這郭二小姐的真正關系,只是這一層關系實是不足為外人道也,知道的,滿打滿算,也就三個人,黃蓉,郭芙,劉志恨。只是這件事,縱然是劉志恨也不會往外說上半個字,卻是不想,鬧出這些的誤會。郭襄聽她說得神奇,小嘴一扁,道:“我要嫁誰我都不知道,姐姐你是怎麼知道的?還是說你知道什麼我卻不知道的事麼?”杜云飛笑道:“你不信,那便等著瞧罷!”言下甚有傲意。郭襄怒道:“我不管那人是誰,我中意,才算,我不中意,什麼都不算。”杜云飛搖搖頭,歎道:“這種事豈有你說成與不成的,罷了,你現在不知道那人是誰,等你知道了,也就會應命的。想當年,你姐姐嫁你姐夫,又豈是兩人相戀而成的?還不是父母之命,她的性情不比你差多少,又是你的大姐,也沒有擰成,何況是你呢?”郭襄道:“我才不會,了不起我去找我姐姐,她當年擰不成,可她現在是……是後了,還有我姐夫,一定也會幫著我的,風叔叔說我姐夫一向偏幫我姐姐,便是爹爹也管不到我!”杜云飛笑道:“興許你將來要嫁的就是你姐夫呢。”郭襄嘴巴幾能塞下雞蛋,對于她的小嘴來說當真是了不得的事:“這怎麼可能……”杜云飛搖搖頭道:“怎麼不可能?你想想,現在襄陽是個什麼樣的情況?大軍外圍,強兵無數,襄陽城里不過十萬的殘兵,真正可用的,不過三五萬,現在,襄陽城得到最大的助力是什麼?是朱子柳的五百萬軍資金,是威海伯的三千巫兵,是恩義侯的八百僧兵,這些兵這些錢是誰的?不是別人,就是你的那個姐夫,大青大帝,雖然他與你爹關系交好,可是說得上也就是這樣了,這回派出來的力量怎也不是小的,大青大帝何以要花出如此巨大的代價?他為得是什麼?”郭襄驚呆了:“難道這一切都是……為了我?”杜云飛歎道:“還有別的理由麼?至少就我所知,大青大帝從來不是一個大方的人,在對國方面更是如此,常人想要他拿出好處,一定要付出相應的代價,這一回發兵不說了,帶錢來也不提了,聽說他本人也是要來,你說這位大帝下了這許多的功夫為得能是什麼?”郭襄再道:“他……為我?可他不是有了姐姐了?”杜云飛笑道:“大青大帝一向貪花好色,人所共知,他既得了你姐姐,現在你長大了,你焉知他不想得到你?”她平定了一口氣再道:“非是如此,他怎也是不會這樣大方的。”郭襄苦著臉道:“我都沒想過的……這些……”杜云飛有心開導一下她,道:“這是必然之事,你爹想要守住襄陽,怎麼守?靠大宋麼?大宋現在是向大青借錢過日子,如果大青不答應,大宋亡國就沒多遠了,你爹是想著守好大宋,可是沒錢沒糧,沒有精兵,他拿什麼守?非是他當年把你姐姐嫁給了大青大帝,哪會有現在這堅如金湯的襄陽?可就是這樣也是沒用的,一個國家的強不是一個襄陽可以硬抗的,想要更多大青的援助,就要付出更多的代價……郭二小姐,你當寬心,有你姐姐在那兒,你的帝寵不會差的……”

    郭襄連連搖頭,道:“不行的,我從沒有想過嫁給姐夫,那成什麼樣子,我都沒見過他的……”杜云飛微微笑道:“那你能嫁給誰?是朱三弟麼?是王劍民?”她說的幾個都是少年英俠。郭襄不住搖頭,道:“他們連姐夫也還及不上,怎說得上。”杜云飛道:“那你想要嫁什麼樣的人物?”郭襄想了想,卻是搖頭道:“我不知道。”她到底只是一個小女孩,哪里想到過這些事情。只是腦海中為知怎的閃過了秦先生的樣子。杜云飛歎氣道:“罷了,這麼晚了,我也不多說了,你還是快回去吧,這幾天襄陽城中不太平,一定要小心。”郭襄心里好奇,道:“襄陽能有什麼事?不就是蒙古兵到了麼?”杜云飛笑道:“你家的事你都不知道,你娘已經乘著英雄大宴,群豪聚會宣布,要把丐幫的位子傳下去了,她是不要再做的了,所以便在武林大會中推舉,大伙兒比武決勝,舉一位武功最強之人出任幫主,以免幫中汙衣派、淨衣派兩派又起紛爭。這些人龍蛇混雜,亂得很。搞不好是要出事的。”郭襄出神半晌,只見一輪銀盤斜懸天邊,將滿未滿,僅差一抹,歎道:“看來風叔叔的鬼魂是不會來了。仙子姐姐,要是風叔叔還在,由他當丐幫幫主就好啦……”杜云飛道:“你這又是孩子話啦?丐幫到底是天下第一大幫,他當不當幫主,豈是你能說了算的?就算是黃幫主把位子傳給他,也要他得到大青大帝的冊封才得做數。”不過這一點不足為怪,一般情況下,黃蓉選出的幫主如果不和大青大帝的意,那就會發生某些意外,所以最後的幫主只能是大青大帝同意的人選。不過為示公平,比武還是要的,畢竟,現在的丐幫主要生存地就是在江南,而江南到底還不是在大青的國土上。現在的丐幫變化很大,一為內派,一為外派,內派者都是在大青內部,當官什麼的,而外派的則還如從前一樣,不過有幫會幫著,可以做做生意什麼的,既可得錢,又可得足夠的人眾。郭襄忽道:“娘說那一天推選幫主?”杜云飛道:“聽說十五是英雄大宴的正日,最要緊的自是商議如何聯絡四海豪傑,共抗蒙古。這番商議少則五六天,多則八九天,待得推舉丐幫幫主,總得到廿三、廿四罷。”郭襄“啊”的一聲。

    杜云飛問道:“怎麼?”郭襄道:“沒甚麼,廿四恰好是我的生日。她們推舉幫主,這麼一亂,娘親再也沒心思給我做生日了。”她在山上雖過了無數得寶的生日,可是下山之後只過了兩次生日,是以很珍貴,一心想與家人在一起親親熱熱的,哪想到這一回卻是生出這許多的事來,想要黃蓉大辦自己的生日怕是不行了。杜云飛哈哈大笑,道:“你這小娃兒做生日,又打甚麼緊了?怎麼能拿來和推舉幫主這等大事相比?說出來也不怕笑掉了人家牙齒。你啊,這世上恐怕也只有你一個兒,才記得這件雞毛蒜皮的小事。”郭襄脹紅了小臉,道:“爹爹便不記得,娘一定記得的,你說是小事,我卻說不是小事。我滿十六歲了,你知不知道?”杜云飛更加好笑,道:“到那一天啊,襄陽城中幾千位英雄好漢,都來給我們郭二小姐滿十六歲啦,不再是小娃兒,是大姑娘啦!哈哈,哈哈!”郭襄偏過了頭,道:“旁人自然不理會,可是至少有一位先生記得我的生日,他答應過,要來跟我見面的。”她說這幾句話時,心中想起秦先生那自傲神情,不由期許起來。杜云飛心中一動,暗道:“我也太小覷這位小娘娘了,別人是不會在意于她,可是那一位還不是如珠如寶的對她,他既然定下了要來為這位二小姐賀壽,定是會來,如此大辦也是可能,非是如此,我們何至于奉命來此?”想到這兒道:“說得也是,想來二小姐說得是那位秦先生吧,若然是他,二小姐的生日當真是熱鬧了……”郭襄點點頭道:“是呀,就是不知道他是誰?”說著看向杜云飛,杜云飛心里是知道,卻是如何敢這就明說,只道:“天色都成什麼樣了,我們且回去好了,來,我送你。”

    郭襄想到風漫天的死,不由淚出來了,她摸出手帕來抹了抹眼淚,道:“風叔叔,我走了,這次你是不會來見我了,不過我想你一定有自己的苦,叔叔是好人,一定會得好報的,我先走了,有空還會再來看你。”杜云飛搖搖頭,心道:“天幸的一個癡兒,也就是她這嬌憨勁,才吸引得那位吧。”兩人並足,向外走去。方到了廟門,突見黑影一閃,廟門口靜靜站著一個人,阻住了出路,郭襄一驚,急忙後躍,才不致和她撞了個滿懷。杜云飛與雪兒一並站到了郭襄的身前。月光下只見這人身材瘦高,面目陰沉,身上散發出淡淡的麝香味兒,在那陰暗的面上,一雙眼眸子精精閃亮,如夜露寒電一般,隱約間可看出她有著端正的五官,她的頭發散亂著,大多數給編成小辮兒,但見她胸上掛著一串白白的事物,細下里一瞧,竟是縮小了如半個蘋果大的人頭骨,一雙土布長裙,下面是一雙赤白的足腳。郭襄心中一動,驚道:“你是那個妖人?”那人正是殺死風漫天的妖人。此次蒙古皇帝禦駕親征,所有蒙古西域的勇士武人盡皆扈駕南下,人人都盼在這一役中一顯身手,以博功名榮寵。而在這些眾多的高手之中,這人可說得上是高手高手高高手,一身武功大法幾近于妖,說她是妖當真是一點也不為過。蒙古大軍攻略而來,距襄陽尚有數百里之遙,但這妖人帶著一大批武士諜探,卻已先抵襄陽城外四周。這一晚她原擬在羊太傅廟中歇宿,卻在廟外聽得了郭襄與杜云飛兩的對答,不由得大喜若狂,心想郭靖雖非襄陽城守主帥,但襄陽的得失實系此人,若將郭襄俘獲了去,縱不能逼他投降,卻也可擾亂他的心神,更可以壞了郭靖以此女討好大青大帝,實是大大的一件奇功。她聽郭襄認出了自己,說道:“郭二姑娘眼力不錯,你未知我卻是認出了我。大家免傷和氣,這就乖乖隨我去的!”她明明一副女人的樣子,可說話聲音卻是粗粗的男音,這也就算了,偏偏這男音說得扭扭捏捏,如男人裝女人一樣,莫名其妙,變態莫名。郭襄又驚又怒,心知此人武功厲害,當下便要出手,哪知她甫自一動,那杜云飛就抓住她道:“這人厲害,我們快逃,叫人……”同時那雪兒大叫一聲,拔出兵器,向著那個不男不女的妖人撲去。那不男不女的妖人只是冷冷一笑,忽然出手,但見她一指點在雪兒的身上,再隨意一挑,頓時,那雪兒一下子撞破了廟牆,天也不知道飛到哪兒去了,只聽見撞壞東西的聲音不絕于耳。出招之快,運力之輕松,便如丟一塊抹布一般的容易。雪兒的武功雖是一般,但她功法特別,一般的二流高手也不是她的對手,可她面對的是蒙古不世出的絕頂高手,哪是對手,自是飛出去,如不是她的實力太差了,那人都懶得殺,這雪兒當真是必死無疑。

    杜云飛大喝道:“二小姐快退……”她本人去是撲向了那不男不女的妖人。不男不女的妖人哼了一聲,道:“找死!”五指如鉤,向著杜云飛抓來,只聽“嗆啷”一聲,杜云飛自不敢托大,立時以第一時間拔出了劍來,可那不男不女的妖人一掌平平推出,杜云飛一劍刺去,只聽得“叮叮當當”不絕于耳,這一口劍刺在那不男不女的妖人的手上,立時斷成無數。下一刻,這一抓便扣在杜云飛的頸上,那不男不女的妖人冷聲道:“去死。”杜云飛大聲道:“等一等……我只說一句……”她一邊給郭襄使眼色,一邊道:“我給大青大帝侍過寢,你敢殺我麼?”大青大帝是天下第一高手,杜云飛雖不能算是大青大帝的女人,但是大青大帝招寵臨幸,卻非是沒有,在這個角度上,如果杜云飛說了這話,不男不女的妖人仍要殺她,無異于向劉志恨挑戰了。縱是那不男不女的妖人如何了得,在不能正面與劉志恨對敵的情況下,她也不想把兩人的關系逼到絕境上去,再說此人也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位郭二小姐。她哼了一聲,轉手點住了杜云飛,向郭襄道:“小娃兒快跟我走的。”她也怕襄陽城中有能人出來接應,不免功敗垂成。郭襄道:“也未必怕你,想要我走,看你的本事!”她練就的是八荒六合唯我獨尊功,自是厲害,雖則是少有出手,可也不怕這個不男不女的妖人。只是她並不知道,這個妖人非同小可,但初生牛犢,也就是這個道理了。只見郭襄鼻子一哼,噴出兩道白氣附在劍上,“刷”的一聲,長劍出鞘,向不男不女的妖人腰間刺去。那不男不女的妖人左手支地,右腿橫掃,當的一下,擊在郭襄劍上,黑暗中火花飛濺,郭襄長劍險此脫手飛出,只感手臂酸麻,胸口隱隱作疼,當下左手捏個劍訣,劍隨身走,展開“越女劍法”,擊刺攻拒,和那不男不女的妖人斗了起來。這“越女劍法”乃江南七怪中的韓小瑩傳與郭靖,其後韓小瑩不幸慘死,郭靖感念師恩,珍而重之的傳了給兩個女兒。這劍法源遠流長,變化精微,原是劍學中的一個大宗,若由郭靖使將出來,自是雷霆生威,勢不可當,但郭襄限于功力,縱是八荒六合唯我獨尊功的厲害,可她到底是十六不到的女孩兒,就內力而言,如何是那不男不女的妖人的對手,可憐她劍法雖精,但在那不男不女的妖人的一雙肉掌下卻是相形見絀。郭襄見不男不女的妖人一雙肉掌指抓變化交互使用,左手化掌出擊則右手成爪抓出,右爪出擊則左手成指點出,趨退敏捷,如山鬼妖魅一般,加之她手臂甚長,又是比郭襄個子高,往往居高臨下,揮手俯擊,更增威勢,郭襄雖也算得上是高手,可她內力到底限于年歲不足,時間一長,內力不濟,郭襄只覺敵人手上壓力越來越重,一股沉滯的粘力拖著她手中長劍,劍尖刺出時歪歪斜斜。郭襄心知劍非己之所長,當下丟了劍,雙掌一錯,赤手空拳的便向那不男不女的妖人撲了過去。五指扣拿點拍,天山折梅手應運而出。那不男不女的妖人大驚,“咦”了一聲,顯然也驚于這路功夫的精妙,當下對掌打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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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百二十六章:通天巫
      天山派的武功本來以天山六陽掌為正道,但這天山六陽掌從很大方面說對內功的要求太大,如果郭襄用這功夫不要多久,那就沒力氣了,反而天山折梅手另有絕妙。切莫小看這天山折梅手,要知道這天山折梅手共包括三路掌法,三路擒拿法,一共六路武功,天下任何招數武功,都能自行化在這“六路折梅手”之中。這“天山折梅手”雖然只有六路,但包含了逍遙派武學的精義,掌法和擒拿手之中,含蘊有劍法、刀法、鞭法、槍法、抓法、斧法等等諸般兵刃的絕招,變法繁複,“天山折梅手”是永遠學不全的,只能憑借習練者的勤奮和內力深厚程度來評介掌握程度。將來使用者內功越高,見識越多,天下任何招數武功,都能自行化在這六路“折梅手”之中。那不男不女的妖人也是驚怒,萬萬沒料到這個小姑娘會這樣厲害,她激憤之下,大喝一聲,忽然身上發出黑霧霧的之氣,郭襄立時感覺到頭昏目眩。忽然那杜云飛撲上去,一把抱住那不男不女的妖人,道:“二小姐,快走……”話猶未完,一張如花的玉臉立時發黑,沒幾,就死了。郭襄大叫,心中憤恨已經到了無以複加的地步,就聽一聲叫道:“姐姐……”兩名女子飛身而至,由于時間久,冰川女俠郝小玉和紫蝶仙花蕾雙雙追來,甫一入廟,就見杜云飛之死,兩女一驚,抽出劍來,相撲而上,那不男不女的妖人本是要拿郭襄,可這時也不好出手,一兩招是對付不了郭襄的,而那兩女也不是一般庸手,自是要花一定的功力對付。郭襄大叫一聲,雙手打在那不男不女的妖人身後,那不男不女的妖人一點事也沒有,郭襄卻是手指腫脹,那不男不女的妖人大喝一聲,打出胸上的骨頭,纏住了赦小玉的劍,轉頭五指扣入花蕾的面門,花蕾一聲叫,立時給抓得死去。赦小玉大叫,那不男不女的妖人回掌就要殺她,郭襄飛足踢在那不男不女的妖人的手上,終得是救下了赦小玉。赦小玉卻是傷心積憤,一口血噴出來,轉眼就昏死過去了。郭襄雙目發紅,盯著那那不男不女的妖人,她生平從沒遇上過這種事,一股殺氣在胸間,只是不得而發。正自此時,足上一疼,原來方才救赦小玉的那一踢又讓她的秀足傷了,這下手傷足傷,當真是要完蛋了。

    郭襄身子搖晃,那不男不女的妖人起落飄忽,猶似鬼魅,既快且穩,光赤的足尖微點,便已欺近郭襄身前,冷笑道:“我叫你乖乖的跟我走的……”就在此時,一個聲音道:“她跟不跟你走,可也由不得你來定奪。”說話間,兩道劍光乍起,只見兩柄精鋼長劍對著那不男不女的妖人便就刺來,卻是一攻上盤,一攻小腿。那不男不女的妖人雙手齊出,一把抓住兩劍,郭襄大喜,就聽一人道:“打他!”郭襄心道:“怎麼打?”卻是有人在她的身後,一手拍在她的肩上,頓時,一股真氣催出,郭襄沒事的那只手立時揮掌向那不男不女的妖人打去。那不男不女的妖人只道這還是郭襄,她知道郭襄內力雖好,但本身年紀太小,哪里會放在心上,卻是“咦”了一聲,給郭襄打得飛出兩步去,同時,手上也一個打滑,原本捏住的劍也從她的手上滑了出來。“滴滴答答”地上點滴出了血花,卻是那不男不女的妖人的手給兩口精鋼長劍劃割出來的。這時,郭襄才看出來,原來兩名白衣飄飄的女子站在了她的面前,這兩人一人一口長劍,只是一名女子全身素白,另一人的白衣里卻是帶出了杏黃的花邊。在她的身後,還斜插著一支拂塵。杏黃的花邊裙的女子叫道:“死人,這人是誰,怎麼這麼厲害!”全身素白的女子猶如仙子一般道:“師姐,怕她怎的,打就是了。”說罷長劍直刺,攻敵上盤,那師姐橫劍急削敵人左腿。那不男不女的妖人飛腳向素白女子的手腕踢去,手掌斜打,擊向另名女子的項頸。那黃邊裙女子低頭蹲腿,閃避這一掌。不料此時奇峰突起,那不男不女的妖人右手陡變,掌化為爪向杏黃花邊女子的頭頂摔落,她另一只手得空,同時向素白女子的肩上抓去。就在這瞬息之間,二人同時遭逢奇險。郭襄“啊”的一聲叫,要待搶上相救,只見杏黃花邊的女子身子貼地斜飛,尚未落地,長劍已直刺那不男不女的妖人後心,這一招也是一舉兩得,攻守兼備,既解自身危難,且以“圍魏救趙”之計,使那不男不女的妖人不敢再向素白女子進擊,此招叫作“雁行斜擊”,卻是全真派的劍法。那不男不女的妖人“咦”的一聲,乘招式未老,飛出一足,直直向黃花裙女子的頭踢去,以她的功力,一俟踢實了,立時就是爆頭身死,絕沒道理好講。黃花邊裙的女子在危急中使了一招全真派劍法,居然收到奇效,跟著又是一招全真派的“白虹經天”,平劍向那赤足腳上打去。足重劍輕,這一劍平擊本無效用,但這一下打得恰到好處,合上了武學中“四兩撥千斤”的道理,方向轉過,反向那不男不女的妖人關節上。郭襄在旁看得大喜,拍手大聲喝彩。那不男不女的妖人驚怒交加,其實那兩名女子無論是誰也不是她三合的對手,可偏偏這兩女一個雙劍合璧就威力大增,其實兩女功夫並不是這那不男不女的妖人的對手,但妙就妙在她們師姐妹二人聯手的合璧劍法之下,這套玉女素心劍法當真是絕妙非凡,雖有失靈巧,但正面對敵,卻可不落于弱。

    那不男不女的妖人哼了一聲,伸手自頸上解下了白骨鏈鞭,提起就打,兩女齊聲嬌喝,雙劍刺出,連綿不絕,時上時下,彼此都是不顧自己只護對方的招術,人說無欲則剛,此套劍法正是深得此中之妙。但那不男不女的妖人武功實實的驚人,別的不說,這內功外功都是常人難想,只見她提著鞭子三下兩下,逼得兩女連連後退,只恨這麼小小一件廟,如何容得這許多的退步終于是一個不及,給白骨鞭抽中,同時,這那不男不女的妖人大喝一聲,背上的袍服高高鼓起,內含無上正罡地向兩女砸去。郭襄哎呀一聲,心叫不好,就在此時,一聲清吟,一口長劍自後而出,穿過郭襄的耳畔,向著對方直直刺去。那不男不女的妖人一驚,轉過了鼓起的衣袍,這一劍刺在那衣袍之上,竟然沒有刺破開來。一個青袍人越出道:“你們退下,護住她!”那個她指得自是郭襄無疑。郭襄手疼腳疼,就見兩道人影一閃,兩名女子飛躍到她的面前,這兩女一個神態嬌媚,明眸皓齒,一個清麗脫俗,皎似皓月。再看打斗,青袍人與那不男不女的妖人交打在一起,兩人打得勁風四起,只是空氣中卻是聽不出暴聲,這正是兩人極力壓制,對力量控制到了絕對的精度。忽然空中發出了“嗤嗤”聲響,那不男不女的妖人悶哼了一聲,向邊上跳去。青袍人也躍在一邊,足下也是連著晃當了兩下,顯然也是沒好受過去。那不男不女的妖人大怒道:“好,再吃我一招!此事就消!”說著話,雙手平平向著青袍人拍去,青袍人大怒,喝道:“妖婆找死!”雙袖一催,高高鼓起,也回擊過去。這一下動靜可是大了,只聽轟隆隆聲,這間破廟算是到了頭了,連個廟頂也掉了下來。青袍人和兩名女子跳在一起,連連發功,把頭上的物什打得飛開,這才得無事。只是再看,那不男不女的妖人已經不見綜影了。其實此次打斗最最凶險的就是青袍人與那不男不女的妖人的對拼,那不男不女的妖人最後一記是純真功的殺招,里面罡氣不說,氣機無數,也就是青袍人以同樣的功力打回了去,非是如此,郭襄三人立時就要受暗虧。郭襄籲了一口氣,正要與那青袍人說話,就聽見“姐,姐,二姐……”的叫聲。原來郭破虜帶著一應的丐幫弟子來了。

    郭襄大喜,回過頭來正要與救她的人說話,但見那青袍人順手在她的臉上一擰,與那兩個女子便就沒了蹤影。待郭破虜等人到了,丟下了數名丐幫弟子一負尸體,自己陪著老姐回入城中。這番郭襄大傷,讓郭破虜有了點倒過來做哥哥的感覺。回城之後,郭靖和黃蓉聽郭襄述說經過,回想適才的險事,不由得暗暗心驚。郭襄只道自己這番胡鬧,又要挨爹娘重責,但郭靖心喜女兒厚道重義,反而安慰了她幾句。黃蓉見丈夫不怒,更將小女兒摟在懷里疼她,看到三仙子中兩女的尸身,沉吟半晌,向郭靖道:“靖哥哥,你說是誰?”郭靖搖頭道:“這股內力陽剛純正,但發力之法卻是陰毒無比,就我所知……這樣的功力……普天之下只有一個人……”黃蓉微微頷首,道:“可是我們在大漠見到的那個人?”郭靖點點頭道:“除了她,這世上還有誰有那樣的功夫呢?”夫妻兩的臉色都很難看,雙雙用手蘸酒水在桌上寫下了“通天巫”三個字。不錯,通天巫,可以有這個名號的人自是那一代天妖通天巫闊闊出了。只是關于這個通天巫闊闊出的事太難想辦了,怎也是空想,當下,兩人都避過去不談,方向轉移動了軍事上了。夫妻倆轉過話題,商量了一番布陣禦敵的方略,以及次日英雄大宴中如何迎接賓客,如何安排席次,這才各自安寢。這幾日,郭靖安排眾事,多得黃蓉相助,他消了平日之氣,想要與娘子共好,但黃蓉哪里會在意,一腳把郭靖踢出了門。待到黃蓉獨自一人躺在床中,念著郭襄的神情,總是難以入睡,尋思:“這女孩兒生下來時便遭劫難,我時時擔心,總怕她一生中難免會有折磨,故而把她送到了天山之上,所幸十六年來平安而過,難道到此刻卻有變故降到她身上麼?風漫天是劉志恨派來守護襄兒的,出了這事,劉志恨又要如何做?”再想到強敵壓境,來日大難,合城百姓都面臨災禍,若能及早知道些端倪,也可有所提防,黃蓉越想越是放心不下,悄悄起身,來到城邊,令看守城門的軍士開城,徑往城南的羊太傅廟來。時當四鼓,斗轉星沉,明月為烏云所掩。黃蓉手持一根白蠟短杆,展開輕功,奔上峴山。離羊太傅廟尚有數十丈,忽聽得“墮淚碑”畔有說話之聲。黃蓉伏低身子,悄悄移近,離碑數丈,躲在一株大樹之後,不再近前。只聽一人說道:“孫三哥,大帝叫咱們在墮淚碑後相候,這碑為甚麼起這麼一個別扭名字?可挺不吉利的。”那姓孫的道:“許是方才的事吧,三仙子你知道的,都是有過帝緣的,可兩位仙子仙隕,大帝可氣呢,這斷腸、憂愁、墮淚的名稱,便容易掛在心上。”先一人道:“以大帝這等本領,天下本該再也沒有對手了,可就觀風的兄弟說,那與大帝動手的人厲害非凡呀。”那姓孫的道:“那可不是。我曾聽說此次蒙古皇帝帶來了無數高手強人,其中最最厲害的那個叫通天巫闊闊出了,想來這般厲害的人一定是那闊闊出,那老妖怕不是怕一百歲了,武功自是高的。”那姓陳的道:“縱然她武功再高又得如何?得罪了大帝,定然沒她好果子吃。”姓孫的微微一笑,說道:“此番襄陽郭大俠既保境安民,又行俠仗義,只是城外蒙古兵雄勢大,他一人定是難支,所以大帝才會出手,有大帝在,定要那闊闊出付出慘重代價,也好知道我大青的厲害。”黃蓉聽他們說到了這兒,如何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心想:“劉志恨竟然已經來了麼?他倒是機靈,不敢正面與襄兒見面,這要是把事情鬧出來了,可就真是要命了。”只聽那姓孫的又道:“咱哥兒倆從前是沒敢上,現在又和東瀛息了戰,想打也沒得打,這回能和蒙古人過過手,也不負我們一身的武功,到時搏一個官來,也好不負此身。”姓陳的摸著碑石,連聲歎息,悠然神往,過了半晌,說道:“大帝既然這回把我們派出來了,就是看中我們大有作為?”姓孫的道:“想要大有作為就要付出代價,想想過去奇兵的兄弟們,聽說遠洋的新艦隊里都有了艦隊長官一級的人物了。”姓陳的忙問:“是毛鐵頭嗎?那算什麼,不過是內斗而起升得官,這一回,我們兄弟可是和蒙古人打,大帝都說了,天下目前最強的對手就是這些蒙古人。”那姓孫的道:“這話不錯,我們雖屢屢擊敗了蒙古人,但蒙古人的軍力仍是如此強大,可笑軍中有些人不知苦,還小瞧蒙古人呢,這一回大帝正好讓部分人來見識一下。”那姓陳的道:“孫三哥,這樣說來,我是很有可能戰死的,到時我的娘子就托付給你了……”那姓孫的怒喝道:“禁聲!有人來了。”黃蓉微微一驚,果聽得山腰間有人奔跑之聲,過不多時,只聽上山那人輕拍三下手掌,那姓孫的也擊掌三聲為應。那人走到墮淚碑前,說道:“孫、陳兩位老弟,大帝叫你們把這密令送去河南信陽府趙老爵爺處,陳六弟這張交湖南常德府烏鴉山聾啞頭陀,便說請他們兩位帶上自己的人馬務須于十天之內趕到此處聚會。”孫、陳二人恭恭敬敬的答應了,接過名帖,藏入懷內。這幾句話一入黃蓉耳內,更令她大為驚詫,信陽趙老爵爺乃宋朝宗室後裔,太祖三十二勢長拳和十八路齊眉棍是家傳絕技,他是襲爵的清貴,向不與江湖武人混跡。烏鴉山聾啞頭陀則是三湘武林名宿,武功甚強,只因又聾又啞,卻也從來不與外人交往。這次襄陽英雄大宴,郭靖與黃蓉明知這二人束身隱居,決計不會出山,但敬重他們的名望,仍是送了英雄帖去,果然二人回了書信,婉言辭謝。鬧了半天,這兩人都是大青大帝留在大宋安下的釘子,這般的手段當真是厲害到了極點。也不知大青大帝布置了幾多的時間才有這樣的實力。黃蓉心念一轉,深有所思,一想到劉志恨,也不知是個什麼滋味。她正自沉吟,只聽那三人又低聲說了幾句,那姓孫的大聲道:“好,咱們這便動身。你放心,決計誤不了大帝的事。”說著三人便快步下山。黃蓉待三人去遠,走進廟內,前後察看了一遍,不見有何異狀,此時這廟已經給打得再不成樣子了,便算是有什麼,也是看不出來的。黃蓉暗歎晦氣,出廟回城時,天色已然微明了。將近西門外的岔路,迎面忽見兩騎快馬急沖而來,黃蓉閃身讓在路邊,只見馬上乘的是兩個精壯漢子。兩乘馬奔到岔路處,一個馬頭轉向西北,另一個轉向西南,便要分道而行。只聽一個漢子道:“你記得跟張大胯子說,漢口吹打的,唱戲的,做傀儡戲的,全叫他自己帶來,別忘了帶結彩的巧匠。”另一個笑道:“你別盡叮囑我,你叫的川菜大師傅若是遲到一天,就算大帝饒了你,大伙兒全得跟你過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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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百二十七章:再會劉志恨
      那人笑道:“嘿,那還差得了?遲到一天,割下我的腦袋來切豬頭肉。”兩人說著一抱拳,分道縱馬而去。眼見眾人離去,再無它余,黃蓉正待要回府,忽然天上勁風傳來,黃蓉抬頭一看,烏壓壓幾十頭巨鷹從頭上飛過。黃蓉怔了怔,忽然想起曾經聽爹爹說過,靈鷲宮中現在多了幾頭可代步的巨雕,都是老丑雕與黃蓉家里那兩只白雕的後代,她心念本就想到了那人,這一下更是確定了,只是一切眼見為實,想到這,她順著那些巨雕飛去的方向再度回去。這羊太傅廟是指魏晉時的守將羊祜,他官封太傅,保境安民,恩澤很厚。平時喜到這峴山游玩,去世之後,百姓記著他的惠愛,在這峴山上起了這座羊太傅廟,立碑紀德。只是一場斗,這廟卻是生生給毀了。原本這羊祜就算不得是正牌的神仙,也不是有厚澤遺族,諸如此廟,縱有也是時不長久,人民過去受了好,但長時間下來,誰還記得誰,自是忘光光了,你看那鐵槍廟,本是記念楊再興將軍的,可自小商河楊再興死後,不過幾十年,大宋還有幾人會去打理那鐵槍廟?可憐成了枯廟死廟,不是沒人管,這廟怕不是要毀了去。現下里,這座羊太傅廟更是毀得不成樣子,只有幾片沒倒下的牆壁還勉強立著在那兒,其余,便是那些倒下的木頭和石塊了。黃蓉在這廢墟里來回走著,她手提打狗棒,在地上連連點擊著。正自此時,她略一抬頭,只見眼前多了一個人來。再一細看,不是一個人,而是三個。這三人一體的黑色斗篷,在著明月之下依然看不清面目,黃蓉心中產生了一種懼意,就在此時,一個黑衣人不知怎地一個突步上前,對著黃蓉就是一拳,黃蓉提棒來撥,卻也算是撥開了,但她手上打狗棒嵬嵬顫顫,虎口更是發麻,黃蓉再驚,要知道,她的打狗棒法說來是一種借力打力的上乘武學,在這種情況下卻仍是成了這樣,若是給那黑衣人打到實處,立時就是胸骨盡折而死。一般來說,江湖人出手,雖也講不留余地,可沒有這樣第一招就下死手的道理,總要先看看對方斤兩,再下招法,打敗或打死敵人,高手另當別論,可如這黑衣人,卻顯得出有些詭異。黃蓉嬌斥一聲,打狗棒反點過去,打穴。黑衣人雖是三人,但並不是一並而上的,他們兩人分立左右,盯住黃蓉,出手者僅止一人,但,就是這人,黃蓉打擊的刀槍不入,反而他的每一擊都重若驚雷。好黃蓉,心念一動,計上心來,當下不再與這黑衣人力打硬拼,而是以手中打狗棒斜斜挑著邊上的大石打擊黑衣人,這黑衣人也不躲閃,對著石塊,一拳拳擊出,盡數打得粉碎。黃蓉看得分明,雖然這黑衣人手臂上戴著全鋼的魚鱗手套,鋼片包裹到了他每一寸肌膚,但就這揮出的罡風拳勁就是不小,更別說他腰上還有一柄大劍沒拔出來。

    “住手……”一人叫道:“快快住手。”黃蓉一看,不知何時,一名青絲花琺琅罄金女式甲的女騎士出現。她一說話,那黑衣人頓住,與邊上兩名黑衣人互看了看,彎腰行禮,這才退下。女騎士搖搖頭道:“黃幫主不要見怪,他們練功都把頭練昏了,這才得罪了幫主,請幫主過來相見故人。”黃蓉一拱手道:“你知道我,但我還不知道……”女騎士道:“我叫完顏萍……”黃蓉頓了一下,立時知道一切,果然如此,她心下憤恨,當即隨著完顏萍,完顏萍只是回身,從一塊清出的地上下去,原來在這羊太傅廟下竟然別有天地,只是這洞打得未免有些太深了,以至于她方才在上面用打狗棒點擊地面時竟然發覺不出。直下了十丈深遠,這才見到一條短過道,道邊是萬年不滅燈,道頭是一扇木門。打開木門,里面頓時噴出熱氣,再往里進,是一處玄關,粗粗一看,這里竟然擺放著幾十只大小不一的靴子,完顏萍脫下了自己的青絲長靴,然後示意黃蓉。黃蓉只得相從,兩人踏上了米白的榻榻米,直入向內。

    此時的里面,四名東瀛女子正在點撥弦子鼓樂,一名和服女子則是在拍手跳舞。在她前面,一名男子身後兩名女子一並著抱著他,男子大笑:“到底給你發現了,”一拍身邊位子道:“坐下說話。”這男子正是劉志恨。他之身後不消說了,正是李莫愁與小龍女二人。黃蓉一見劉志恨,氣便不打一處來,怒道:“果然是你!”劉志恨嘿笑一聲,道:“怎麼不是我?不是我,昨日你女兒就要給闊闊出抓走了……”他臉一揚,黃蓉頓時一驚,這才清清楚楚看清了這十多年沒見的賤人,劉志恨一張面孔竟然比十多年前見到的還要年青,從實際上說,劉志恨此時怕不要五十歲了,但光看外表,只是二十出頭的樣子,當真是怪,不要說他,便是李莫愁與小龍女也沒一個似過三十的樣子。這一點和郭靖一比更是明顯,要知道,郭靖操心軍務,兩鬢已然斑白不堪,便是黃蓉,她的頭上也隱隱有少許白絲,她拔了又拔也是除之不盡,今天拔了,明天又會有兩根不知不覺的現出來。人怎麼可能不老?調理五氣。一般來說,人體之所以會老,最大的問題不在于別的,不在于皮肉,而就是在于五髒。比如說大腦,人之一生也不會用出百分之十,但每每老者,都是五髒,比如腎水不足,比如心髒衰竭,比如肺部有傷,比如肝硬化……等等等等,都是說明五髒先于人老,而後五氣不足,血氣不調,這就老了。而老年中健康的人之所以健康,大多是吃得香,睡得足,還會打出響屁來,這也正是證明了他們內髒功能好的一個原因。劉志恨武功越是高,就越是明白這個道理,也明白了如何調養五氣,這才使得他與周圍的人與他一樣,不見歲月之老,卻是與黃蓉不同。黃蓉雖然天生麗質,補品也是十足,可偏偏她煩憂事多,這般下來,怎麼可能如劉志恨他們一般的不老?“真是闊闊出?”黃蓉大驚,坐了下來。劉志恨點點頭,道:“正是她,這些年來,她一直在修練天地陰陽乾坤顛倒逆轉大法,不過看起來她還未能全功!”“天地陰陽乾坤顛倒逆轉大法?這是什麼功法?”乍聽這個名字,黃蓉就知道這門功法的獨特之處,不由就問了起來。劉志恨喝了一口清酒,淡淡道:“所謂天地陰陽乾坤顛倒逆轉大法,其實就是顛倒法則。你知道這個法則麼?”黃蓉搖搖頭,劉志恨笑了,道:“這是一種邪教中的功法,要知道,人生而順天,有積世大法,但只有今生一世開光見世,比如說,我們一生中記得的東西總是比不記得的要少,我們的大腦總是有很大的不足用不上,這是什麼原因?天定,上天不讓我們有太過于聰明的大腦,也不讓我們……這樣說好了,在佛家說法里,人的一身是個寶庫,可是我們能利用開發的只是很少一部分,這就是顛倒法則的作用了,而這天地陰陽乾坤顛倒逆轉大法也是出于這樣的原理,以女變男,男變女而成就這樣的法門,通過這種置換,雖然變了性,但至少可以得到倍增的功力,武功到了我們這一步,想進一步都難,要是能翻倍,你自己想想看吧……”黃蓉驚道:“這就是你那天沒留下她的原因?”劉志恨點點頭道:“我也不是神仙,修為到了我們這個地步,打不打得過是一回事,跑不跑得掉就是另一回事了,不過,現在當也不成問題,為了殺他,我帶來了我的信死徒。”黃蓉驚道:“信死徒?”

    李莫愁笑道:“不要聽他說得邪乎,什麼信死徒,不過是一些他用巫教和五仙教秘法練制的魔人罷了,就是你在外面遇到的那些人。”黃蓉再驚,她盯向劉志恨道:“他們是練制出來的?你又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劉志恨不悅,卻也沒說。這些信死徒是他給自己練制的護廟兵,要知道劉志恨生而為神,有自己的神廟,這一點是確定的,一個神廟如果沒有自己的力量保護自己,那一定會在不久毀在曆史之中。是以,劉志恨選秘法練制,從他的信徒中選取忠心不二的年青人,用藥物蠱物來洗身練體,他們最大的特點就是雙臂力大無窮,這是用巫法,先將兩臂皮膚剝去,再以藥物金針刺穴,沒了皮膚,刺穴變得很容易,然後用藥鹽刺激皮膚,生成第二層皮膚,如是者三,到時,就可以得到硬鐵繭一樣的皮,這樣催生出來的雙手當真是不要說的強大了。劉志恨從雕中得小雕五十六,其中六只他配給了靈鷲宮,五十只便交由手下信死徒來。“幫你還不樂麼?”劉志恨冷冷道:“那孤這便走人。”黃蓉哪還不知道劉志恨的心思,當下道:“你是什麼人,我比誰都清楚,我與靖哥再怎麼求你,你也萬萬不可能派出這許多的力量來,先是五百萬的軍資金,再是那些巫教死士,和那些僧兵,現在,你自己親自來了,不要說你是真心實意幫我們守城的!”“你這麼說,孤很傷心……”劉志恨忽然換了一副嘴臉,笑道:“其實孤還不是為了你?”他說笑著,人就向黃蓉身上傾了過來,黃蓉大怒,這許多人,如何再與他調這情?只是心里也有些暖,真的也好假的也罷,女人就是愛聽這些個好聽的話。卻是小龍女抓住了劉志恨,道:“對郭夫人……還是……尊重……”這里人雖少,也都可說是自己人,但黃蓉的面嫩,這點面子還是要給的,劉志恨心中暗恨,早知道不帶這許多人在身邊了,其實這怎麼可能,他現在位高權重,再是隨意,可這身邊的人卻是斷斷不能少的。當下收了身子道:本書轉載16  K文學網www.1  6k.cN“孤之此行,的的確確是助你夫君守城的,只是你也知道,就孤所知,你那夫君這幾十年來一直罵孤連連,孤也就不討這個沒趣了,大戰起時,孤起奇兵殺出,滅殺那闊闊出就收兵回軍,剩下的諒你夫君當是可以對付……”

    黃蓉心中大慰,要知道,闊闊出武功驚天動地,在這個襄陽城中,除了劉志恨,當真是再無一個能正面對敵了。如果劉志恨不出手,闊闊出向郭靖下殺手,這襄陽定然會不攻自破。襄陽之守,全在郭靖,郭靖在則城在,郭靖不在則城不在,在這種情況下,郭靖生死為大,而闊闊出的武功也是郭靖的克星,萬一闊闊出擺明車馬向郭靖邀戰,以郭靖的性情怕是不能拒絕的,可要是有劉志恨在,他就可以用郭靖義弟的名義把這一樁接過去,到時闊闊出自是不可能打得過劉志恨,郭靖也得沒事了。只是,若然說劉志恨是真心為了郭靖若她黃蓉自己而來親自對付闊闊出,那可真是怪了。似是看穿了黃蓉的所想,劉志恨道:“天地有法則,我們習武的,不堪破境界,突破到不死之境,到頭都是一場空,那些有功力有成就的,但卻沒有達到這不死之境,就必然要行避世之道,苟延殘喘以避生死,但,闊闊出不在此例,她的武功本就極高了,再讓她完全翻轉成功,那一切就完了,世間將多出一個不下于孤的絕世高手,甚至……孤也比不上她。”劉志恨深吸了一口氣,道:“她還沒有翻轉成功,要是她一旦真正成功了,那孤也不敢想象。孤對此功已經有了一定的了解,這種翻轉之法,是借陰陽而翻,要是成功了的話,她就會變成真正的男人,她的人格借助的是鐵木真,這一點你也當是知道的,嗯,也許鐵木真能回到這個世間呢,這也是不定的,你說呢?”闊闊出,智計如妖,在鐵木真最最困苦的時候,她看中了鐵木真,勸說了王汗借兵給鐵木真,正是借助于此,鐵木真才一點點震興了自己的部族,繼而展開了他連綿不絕的大勝,每次大勝之後,都會舉行篝火大會,在會中,鐵木真和被俘的女人做愛,這其中,少不了的就是闊闊出的一份。闊闊出在鐵木真戰爭勝利之後,采鐵木真王霸的人格為己用,修練天地陰陽乾坤顛倒逆轉大法,將自己的記憶凌架到鐵木真的人格性情之上,完成顛倒。黃蓉雖不知闊闊出的底細,但卻也是知道這位如妖的人物。聽到此,她也感覺到劉志恨的誠意,道:“你說得是真的?”劉志恨點點頭道:“當然是真的,這件事非同尋常,孤怎麼可能會在這種事情上弄假?這幾年,孤一直在對東瀛用兵,沒有力量顧到這里,所以沒辦法,只能親自來此,希望這一戰可以打敗敵軍,為孤爭取到時間。只是你也當是知道,這里不是大青而是大宋,孤是大青大帝,不好表明身份,不然的話,光那些應酬就可讓孤頭疼要死,是以,這件事孤希望你斷斷不要說出來去,不然這里的官府還有你夫君都會為難的。”黃蓉搖搖頭道:“雖然靖哥哥對你這十幾年來敲骨吸髓的對待大宋不滿,可若你真心幫他守住這襄陽城,靖哥是不會計較那些事的。”這便就是郭靖的好人品了,他這人最是記人之善,而不記人之惡,你有惡錯,只要擺出了仁心向善之局,他便會往開一面。劉志恨雖覺得郭靖這人迂腐,但他最最可恨的卻是自己的手下並沒有這樣的人才。劉志恨點點頭,道:“這事對襄兒也不要說。”黃蓉怒道:“你還敢提她,你怎敢見她?”劉志恨卻是頓住,歎道:“她不知孤的真正身份,孤此來也是順便幫她過個生日,對了,你怎可把你們丐幫傳位大禮放到她生日那一天?”黃蓉冷笑道:“你又不是她父親,管得著這許多?”劉志恨微怒,道:“的確,孤不是她的父親,但這事孤卻是要管上一管。”黃蓉喝道:“劉志恨,你莫要亂來。”劉志恨微微一笑,道:“那你不妨試試,你是否能管得到我?”黃蓉道:“若然這件事暴光,我自是一死了之,你要襄兒情何以堪?”劉志恨奇道:“卻也是怪了,她最多知道孤是大青大帝,他一個疼她愛她的叔叔,還能得是什麼麼?”黃蓉哼道:“那樣最好,真要是出了事,你自己知道後果。”劉志恨不語,好一會才道:“孤見到了你高興的很,可沒想到你卻如此對我,我們之間十幾年沒見,你這樣卻是何必?”黃蓉心煩意亂,起身道:“罷了,既然知道此事,我自會處理,不會讓你為難,我要回去了,天也當亮,靖哥哥不見我回去,定會生事。”劉志恨冷笑道:“這能生什麼事?他已經十數年沒有和你同床了!”黃蓉大怒,一個轉身道:“劉志恨!”如此私秘之事,劉志恨居然也是知道,黃蓉知道劉志恨在襄陽布下了大量人手,可是怎也是想不到,劉志恨的人手已經布到她家里面了,她沒想到的是,劉志恨不僅是在明里派出人進她的家,還在暗中布下了想不到的人手。劉志恨卻是冷漠相對,黃蓉再火再怒再氣,卻是奈何到劉志恨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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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百二十八章:英雄小宴
      眼見黃蓉氣乎乎的走了,劉志恨平靜下來,歎了口氣,道:“多年不見,火氣還是這麼大……”李莫愁道:“她還不是給你氣的,你自己想想你是不是老是從她身上占便宜?”劉志恨舉手道:“天可憐見,孤可是一根手指都沒碰她……”李莫愁冷笑道:“那是我們在這里,如若是我們不在,不要說碰她一根指頭了,你怕不是要碰她十一根指頭。”小龍女忽道:“黃家姐姐很可憐的……”李莫愁怒道:“你知道什麼!”小龍女搖搖頭道:“我知道的不多,但是我知道,要是夫君他超過一個月不碰我,我就不舒服,但是黃家姐姐十幾年沒和她丈夫在一起,這一定很難過的。”小龍女心中別無其它,她最大的興趣就是隨著劉志恨游山玩水,劉志恨雖好色成性,但他功能強大,卻也不會冷落眾人,這一點卻是實打實的,以自己的本心本性來見,小龍女自是可憐起黃蓉來了。李莫愁道:“人家的事我們少管,只是,那個闊闊出真是厲害,上次我們聯手都殺不死她,你怎會有如此信心能下手殺了她?”劉志恨點點頭道:“你說得不錯,武功高到了她的這個地步,想要殺死她當真是很難的,但,在萬軍之中,大大限制了輕功,一旦打起來,她想快速跑路,就只能架鷹而飛,只是這一點上我們已經知道了,所以,孤請來了楚天姬,有她與孤聯手,定可以殺死她。”小龍女不解道:“楚姐姐天天見你瞪眼,她最是恨你,怎麼可能會答應來幫你的?”劉志恨笑道:“孤答應她,只要幫了孤這一次,孤就再也不會**于她。”李莫愁道:“你說真的?”劉志恨笑道:“這當然是假的。”小龍女奇道:“她還信你?”劉志恨哈哈大笑,道:“她有別的辦法麼?其實,她想要的是孤不要再老去碰她了,而孤也同意了這一點,給她兩年清靜日子過罷了。”原來楚天姬武功實在是太高,劉志恨要想上她非出實力不可,兩人一打起來,別的不說,十有八九,楚天姬是可以跑掉的,這讓劉志恨大為不滿,要知道劉志恨是什麼人,萬千女子,任他予取予求,而偏偏有一個老是那麼不容易得手的,這可不是氣麼!但,情況到底是發生了變化,在蹂躪了無數的女子之後,劉志恨到底是可以穩定一下自己的三元合一之境界。在劉志恨三元合一之後,楚天姬徹底打不過劉志恨了,這一下可是不好,劉志恨每每興頭上來,堵住楚天姬,就是一頓**,以劉志恨的性情,當真是不要多說了,楚天姬平生幾曾吃過這樣的苦,可她偏偏不敢離開大青國。可以生生劉志恨的氣,但如果徹底違逆了劉志恨的意志,那可不是一件明智的事情。是以劉志恨的意思楚天姬也是明白,彼此心照不宣。楚天姬心里明白,如果真的拂逆了劉志恨,不要看她是睿親王的師父,一樣不會有好下場,劉志恨只要選派一定的人手,帶上火銃子,楚天姬就算是跑,能跑到哪兒去?特別是在這連坐律法下的大青國內?幫劉志恨殺了闊闊出,以此換得自己幾年的太平,僅此而已。李莫愁道:“其實,也並不是非殺闊闊出不可,我們大青國內現在正在強大的時候,你還怕你活著的時候給蒙古人打敗不成?”劉志恨搖搖頭道:“你不明白,大青雖強,但這底氣還是太薄了,一個國家,最最重要的是什麼?底子。你看過去大秦國,大秦帝國那麼強,可結果又能怎麼樣呢?它擴張的急速造成了它的底子薄,結果始皇一死,沒多久,這個國家也就完了。再看看這個宋國,它看似軟弱吧,但這個國家底氣十足,丟失了中原那麼大片的土地,它的國祚竟然還能得以在南方延續,而不是給別的地方勢力取代,這說明什麼?底子呀!大青是強,可是經不起敗的,現在之所以能如此的順利,是因為我們對手的國家都是弱國窮邦,但這一點上蒙古不是,它強大無比,如果它順利的打敗了宋國,以宋國的資財打我大青,那可就是不好了。而這一次,蒙皇蒙哥分明是要對忽必烈下手,他一計多得,一方面打擊大宋,一方面對付忽必烈,為他的阿里不哥掃清障礙,只看他不顧一切請出了闊闊出就可知道。非是如此,忽必烈這樣一個英明神武的人也不會向孤提出要求,和孤一起謀算他自己的國家。”這次大戰,忽必烈本部漢軍加蒙軍三十萬,蒙哥自己的親軍二十萬,前後五十萬,詐稱一百萬,以如此之兵勢攻打襄陽,也難怪郭靖急得發英雄貼了。在這種大兵團中,整合勢力也是最方便的,當年,拖雷就是這樣給窩闊台整合掉的,現在輪到蒙哥下手了,只是他不料的是,忽必烈可不是拖雷。他請來了劉志恨,並且也請來了金輪法王師徒,這樣一來,他才是自保有余更有攻擊力的那個人,蒙哥算忽必烈,忽必烈也算蒙哥,就是如此。雖然這件事中,大大的便宜到了劉志恨,但這是權利斗爭,容不得一點多想,如果不占完勝的把握,一個失敗,就是身死族滅。

    話說黃蓉回到府中,將一切告訴了郭靖,不過也不是全部,只是大體說了劉志恨親自出馬,便是要幫他對付闊闊出。郭靖大喜,道:“這卻是好,我一直擔心闊闊出的武功太高,便是我亦難有信心,但義弟來了就定可對付。我只道他心性貪婪,沒想到在這種國難之時,他還能顧全大局,沒有做出親者仇痛者快之事……”黃蓉道:“我也這麼想,此番他親自出馬,連一些隱世的高手也叫他請了出來呢。只是他不想聲張,這件事我們還是低調的好。”郭靖喜道:“他能親自出手,當真再好也沒有了。只是,又何必如此隱匿,咱們便推他為盟主,由他率領群豪,共抗蒙古,咱夫婦一齊聽他號令便是。”對于劉志恨統率之能,郭靖還是深為佩服的,非是劉志恨的厲害,大青也不會從一個小小大理國一躍成為兩強之一的大青國。而青蒙一戰,更是讓郭靖看出了劉志恨指揮軍隊的能力,他熟讀武穆遺書,對此自是了解,如果劉志恨真個出面指揮襄陽一戰,也不知會讓多少士兵免于不必要的慘死。黃蓉秀眉微蹙,說道:“靖哥,你也與他非止是一日的相交,他是什麼人你還不清楚麼?劉志恨為人無利不起早,說到底,他不過是不想讓大宋這麼快落到蒙古人的手里罷了,再說他是大青大帝,你讓他當盟主也得罷了,讓他指揮這襄陽的軍力?虧你也想得出來,你這樣一做,不消多說,大宋方面必然會害怕,你獻城賣國,到時你再也不可能呆在這襄陽城中了,你之不在,此城如何之守?你是一番好心,怕不是要成就最大的錯誤。”郭靖雖與黃蓉這十幾年來沒得同好,但心中對黃蓉仍是尊重非常,聽了妻子的這一番話,當下拍案而起,說道:“蓉兒說得是,是我太過于自以為是了,沒有想到這一層,只是義弟到底是來幫助我等,我怎也是要與之一會分說一二的。”黃蓉哪還不知道他要說得是什麼,自是那些連她都聽不下去的廢話。當下她沉吟未言,正自此時,知賓的弟子報道江南太湖眾寨主到來。郭靖、黃蓉迎了出去。當日各路豪傑紛紛趕到,黃蓉應對接客,忙得不亦樂乎,對昨晚所見所聞,一時不暇細想。

    翌日便是英雄大宴,群英聚會,共開了四百來桌,襄陽統領三軍的安撫使呂文德、守城大將王堅等向各路英雄敬酒。筵席間眾人說起蒙古殘暴,殺我百姓,奪我大宋江山,無不扼腕憤慨,決意與之一拼。當晚便推舉郭靖為會盟的盟主,人人歃血為盟,誓死抗敵。郭襄那日在羊太傅廟中受了驚氣,她也無心在這種事上鬧騰,心道:“我做什麼事都給他們認為是胡鬧,倒不如一人清靜。”心計一定,再無回轉,當下獨個兒在房中自斟自飲,對服侍她的丫環道:“他們去赴英雄大宴,我一個人舒舒服服的吃酒,未必便不及他們快活。”郭靖、黃蓉關懷禦敵大計,這時那里還顧得到這女孩兒在使小性兒?郭靖壓根兒便沒知悉。黃蓉略加查問,知她性情古怪,也只一笑而已。眾英雄十之八九都是好酒量,待到酒酣,有人興致好,便在席間顯示武功,引為笑樂。黃蓉終是掛念小女兒,對郭破虜道:“你去叫你二姐來瞧瞧熱鬧啊,這樣子的大場面,一生也未必能見得上一次。”郭破虜道:“我才不去呢。二小姐正沒好氣,要找我拌嘴,沒的自己找釘子碰。”黃蓉知他怕郭襄,調笑道:“是不去還是不敢去?你要怕便當大娘我沒說就是。”這激將之法真是管用,那郭破虜大聲叫道:“我去拖二姐來。”匆匆離席,走向內室。過不多時,郭破虜一人回來,老遠就叫起聲來道:“我就說過她不會來的,你瞧不是嗎?”黃蓉見兒子臉上全是憤恨之色,問道:“二姐說甚麼了?”郭破虜道:“二姐說,她在房中擺英雄小宴,不來赴這英雄大宴啦。”黃蓉微微一笑,道:“你二姐便想得出這些匪夷所思的門道,且由得她。”郭破虜道:“二姐真的有客人哪。五個男的,兩個女的,坐在二姐房里喝酒。”黃蓉眉頭一皺,心想莫不是劉志恨這賤人跑來了?但他的為人,必不會如此之快的冒失才對,還是說,這女孩兒可越來越加無法無天了。竟然邀了大男人到姑娘家的香閨中縱飲?“小東邪”的名頭可一點兒不錯,但今日嘉賓云集,決不能為這事責罰女兒,掃了眾英雄的豪興,對郭破虜道:“今日大會非同尋常,還是勞你再去一趟。請你二姐的朋友齊來大廳喝酒,大伙兒一同高興高興。”郭破虜應了一聲,別無它法,轉頭去了。原來他先前膽小,只是遠遠的看了,不敢真個上前,是以那些男女是什麼人他是並不知道,這回領了母命,只好再度回頭,他也是好心,關愛這個二姐,心道:“大娘說得對,二姐到底是個女兒家,如何好讓那些個不三不四的男女到她的閨房之中亂做飲酒?沒得壞了名節,我到底是個男兒,還是要出面的好。”當即起身,走向郭襄的閨房。離房門丈許,便聽得郭襄道:“小棒頭,叫廚房再送兩大壇子酒來。”“小棒頭”是個丫環,郭襄給自己丫環取的名字也是大大的與眾不同,那丫環答應了。只聽得郭襄又道:“吩咐廚房再煮兩只羊腿,切二十斤熟牛肉來。”小棒頭應聲出房。只聽得房中一個破鑼般的聲音說道:“郭二姑娘當真豪爽得緊,可惜我人廚子以前不知,否則早就跟你交個朋友了。”郭襄笑道:“現下再交朋友也還不遲啊。”郭破虜皺起眉頭,往窗縫中張去,只見二姐繡房中放著一張矮桌,席上杯盤狼藉。八個人席地而坐,傳杯遞盞,逸興橫飛。迎面一人肥頭肥腦,敞開胸膛,露出胸口一排長長的黑毛。那人的左首是個文士,三綹長須,衣冠修潔,手中折扇輕搖,顯得頗為風雅,扇面上卻畫著個伸長舌頭的無常鬼。文士左首坐著個四十來歲的女子,五官倒生得清秀,但臉上刀創劍疤,少說也有十來處。側面坐著個身材高瘦的帶發頭陀,頭上金冠閃閃發光,口中咬著半只肥雞,吃得津津有味。其余三人背向窗子,瞧不清面目,看來兩個是白發老翁,另一個是黑衣的尼姑。郭襄坐在這一干人中間,俏臉上帶著三分紅暈,眉間眼角微有酒意,談笑風生,十分得意。郭破虜心想,瞧他們這般高興,便是邀他們到大廳去,看來也是不去的。只見一個白發老翁站起身來,說道:“今日酒飯都有八成了,待姑娘生辰正日,咱們再來大醉一場。小老兒有一點薄禮,倒教姑娘見笑了。”說著從懷中取出一個錦盒,放在桌上。另一個老翁道:“百草仙,你送的是甚麼啊,讓我瞧瞧。”說著打開打開錦盒,不禁低呼了一聲,道:“啊,這枝千年雪參,你卻從何入覓來?”說著拈在手上。郭破虜從窗縫中望進去,見他拿著一枝尺來長的雪白人參,宛然是個成形的小兒模樣,頭身手足,無不具備,肌膚上隱隱泛著血色,真是希世之珍。眾人嘖嘖稱贊,那百草翁甚是得意,說道:“這枝千年雪參療絕症,解百毒,說得上有起死續命之功,姑娘無災無難到百歲,原也用它不著。但到百歲壽誕之日,取來服了,再延壽一紀,卻也無傷大雅。”眾人鼓掌大笑,齊贊他善頌善禱。

    那肥頭肥腦的人廚子從懷里掏出一只鐵盒,笑道:“有個小玩意,倒也可博姑娘一笑。”揭開鐵盒,取出兩個鐵鑄的胖和尚,長約七寸,旋緊了機括,兩個鐵娃娃便你一拳、我一腳的對打起來。各人看得縱聲大笑。但見那對鐵娃娃拳腳之中居然頗有法度,顯然是一套“少林羅漢拳”,連拆了十余招,鐵娃娃中機括使盡,倏然而止,兩個娃娃凝然對立,竟是武林高手的風范。那臉有疤痕的婦人道:“人廚子,你卻是大膽,這是大內貢品,我可知道,你怎敢偷將出來給郭二小姐?還是說,你膽兒肥大,想上那白骨塔上走一遭?”人廚子笑道:“嘿嘿,我人廚子便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上那白骨塔。這是少林寺羅漢堂首座無色禪師敬獻大帝之禮,大帝後來因我菜燒得好,這才轉賜了給我,我既學了功夫,這東西也就無用,只是此物機巧,正好借花獻佛,來給郭二姑娘,不過這到底不是我自己的東西。嗯,這才是我人廚子的薄禮呢!”掀開鐵盒的夾層,露出一只黑色的玉鐲來。這黑玉鐲烏沉沉的,看來也沒甚麼奇處。人廚子從腰間拔出一柄厚背薄刃的鬼頭刀,對准玉鐲一刀砍下去,當的一聲,鬼刀反彈起來,黑玉鐲竟是絲毫不損。眾人齊聲喝采,看向人廚子都帶出幾分豔羨。暗道:“這厮運氣好,有兩件寶物獻上,街就不能郭二姑娘成了新娘娘,指不定要一飛沖天成什麼樣子呢。”接著文士、尼姑、頭陀、婦人等均有禮物送給郭襄,無一不是爭奇斗勝、生平罕見的珍物。郭襄笑吟吟的謝著收下。郭破虜越瞧越奇,轉身奔回大廳,一五一十的都跟母親說了。黃蓉一聽,頓時明白,這是劉志恨手下的人自己跑來向郭襄獻禮求好來了,只是聽這話中意思可是不對,想郭襄身份並無暴露,何以有這許多的人來討好?想到此處,她肉心越發驚懼,當下便要上前問了究竟。突然窗外一人哈哈大笑,說道:“郭夫人請了,一干怪人前來襄陽,只為祝壽,別無歹意,何必頭痛?”說到那“別無歹意,何必頭痛”八個字,聲音已在數丈之外。黃蓉搶到窗邊,但見牆頭黑影一閃,身法快捷無倫,倏忽隱沒。郭破虜縱身欲追,黃蓉一把拉住,道:“別累舉妄動,追不上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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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百二十九章:丐幫英雄會
      說話間一抬頭,只見天井中公孫樹樹干上插著一把張開的白紙扇。那紙扇離地四丈有余,郭破虜自忖不能一躍而上,叫道:“娘!”黃蓉點了點頭,輕輕縱起,左手在樹干上略按,借勢上翻,右手又在一根橫枝上一按,身子已在四丈高處,拔出紙扇,落下地來。二人回到內堂,就燈下看時,見紙扇一面畫著個伸出舌頭的白無常,笑容可掬,雙手抱拳作行禮狀,旁邊寫著十四個大字:“恭祝郭二姑娘長命百歲芳齡永繼”。黃蓉翻過扇子,見另一面寫著道:“黑衣尼聖因、百草仙、人廚子、九死生、狗肉頭陀、韓無垢、張一氓拜上郭大俠、郭夫人,專賀令愛芳辰,冒昧不敢過訪,恕罪恕罪。”這幾行字墨跡未干,寫得遒勁峭拔。郭破虜贊道:“好字,好字!”黃蓉沉吟道:“咱們瞧瞧襄兒去。”當下一齊來至郭襄房中。只見小棒頭和另一名丫環正在收拾杯盤殘菜。郭襄道:“娘,小弟,你們瞧,這是客人送給我的生日禮物。”黃蓉和郭破虜看了千年雪參、雙鐵羅漢、黑玉鐲,以及絕戶手聖因師太、轉輪王張一氓等所贈珍異禮物,都是暗暗稱奇。郭襄開動機括,讓一對鐵羅漢對打,大是得意。黃蓉待那十余招“羅漢拳”打完,柔聲道:“襄兒,到底是怎麼回事?跟娘說了罷。”郭襄笑道:“幾個新朋友知道我快過生日啦,送了些好玩的禮物給我。”黃蓉問道:“這些人你怎生識得的?”郭襄道:“我是今日第一天才識得的啊。我獨個兒在房里喝酒,那個韓無垢姐姐在窗外說道:‘小妹子,咱們來跟你一起喝酒,好不好?’我說:‘再好也沒有了,請進來,請進來!’他們便從窗子里跳了進來,還說到廿四那天,都要來給我祝壽呢。不知他們怎地知道我的生日?媽,這幾位都識得你和爹爹,是不是?不然怎能送我這許多好東西?”黃蓉道:“你爹和我都不識得他們。”郭襄笑道:“那定是我人品好啦!”郭破虜好笑道:“你天天惹事生非,人品能好到哪里去?”郭襄大怒道:“死小子,敢說你二姐?”提手要打,要是平常,郭破虜定是害怕奔逃,但黃蓉在此,當下躲到黃蓉的身後道:“打不著,打不著……”黃蓉道:“兩姐弟別鬧。襄兒,我問你,轉輪王,百草仙他們,可說到他們是什麼人奉誰的號令沒有?”郭襄道:“沒有啊,但那個老頭兒九死生和百草仙,都說很佩服爹爹。”再問幾句,見郭襄確沒隱瞞甚麼,說道:“好啦!快去睡罷。”與郭破虜轉身出房。郭襄追到門口,說道:“娘,這枝千年雪參只怕當真很有點好處,你吃一半,爹爹吃一半。”黃蓉道:“那是百草仙送給你的生日禮物啊!”郭襄道:“我生下來便生了,甚麼功勞都沒有,你可辛苦了。”黃蓉心想倒不可負了女兒這份孝心,于是接了雪參,不禁喟然。當日英雄大宴盡歡而散。郭靖回到房中,與妻子說起會上群英齊心協力、敵愾同仇,言語中甚是興奮。黃蓉隨即說起聖因師太、百草仙等七人與郭襄夜宴等情。郭襄一怔,道:“竟有這般事?”看那千年雪參時,果是一件生平僅見的珍物。黃蓉笑道:“咱們這位寶貝小姑娘的面子,倒比爹娘還大呢。”郭靖不語,低頭想著聖因師太、轉輪王、韓無垢等人的生平行事。黃蓉想到劉志恨說過郭襄生日之事,不由道:“靖哥哥,丐幫推選幫主之事,不如提早幾日辦妥,也好讓襄兒過一個平平安安的生日。”郭靖道:“你這話真是胡說,襄兒的生日重要還是我們抗蒙大業重要?丐幫選取新幫主是何等大事,豈有為小女而誤的道理,大不了,事後我們再補回她就是。”黃蓉皺眉道:“我只怕襄兒為此傷心,覺得我們不重視她,你也知道,她生下來沒多久我就將她送到天山上去了,這回下山,才過幾年?”郭靖站起身來,哈哈一笑,說道:“蓉兒,咱們行事但求無愧于天、無愧于心。為抗蒙古,何種犧牲不可得?襄兒雖少小離開我們的身邊,但她也不小了,這個道理她當是會明白的。你看破虜可不就是的麼?襄兒還過了兩次生日,破虜卻是過過幾次正規的生日來?”黃蓉見勸說不動,也別無它法,郭靖連自己的親生兒子都是如此,更何況襄兒,雖然這里面的門道郭靖並不知道。想了想道:“好,,一切就聽你的,不過你把這枝雪參服了罷,我瞧總能抵上三五年的功力。”郭靖道:“不!這十幾年來,我是知道,苦了你了,還是你,正該滋補一下才是。”黃蓉萬萬想不到這木頭這會開竅了,心道:“你若是早能這樣,我夫妻二人也萬不會到此地步。”她也不欲服此藥,當下與郭靖推讓了半日,最後郭靖說道:“來日龍爭虎斗,定有好朋友受到損傷,這雪參乃救命之物,咱們還是留著。”

    次日英雄大宴續開。郭襄房中竟然又擺設英雄小宴。這回來的不是別人,竟然是羅浮劍派的一眾仙子。黃蓉早便吩咐廚房精心備了菜肴,讓女兒招待客人。如是數日,英雄大會中對如何聯絡各路豪傑、如何擾亂蒙古後軍、如何協助城守,均已商議妥善。群豪摩拳擦掌,只待敵軍到來厮殺。郭靖見群豪齊心,雖然喜慰,但他久在蒙古軍中,知道蒙古大軍兵勢之強,決非數千名江湖漢子所能抵禦,心下總是不能無憂,只盼著劉志恨能快點到來,只是他並不知道,劉志恨已經在城中,卻只是不肯露面罷了。這日三月廿四,大會已畢,排定午後推選丐幫的幫主。群豪用過午膳,紛紛趕往西大校場去,只見校場正中巍巍搭著一座高台,台南排列著千余張椅子板凳。這時台下已聚了二千余名丐幫幫眾,盡是江南丐幫中資曆長久、武藝超群的人物,品級最低的也是四袋弟子,這二千余名幫眾分歸四大長老統率。丐幫原來魯、簡、梁、彭四大長老中,魯有腳升任幫主後轉職在窮州任了府令,彭長老叛幫,為劉志恨等人所殺,簡長老年邁病死,現下只剩下一位梁長老,沒有貪圖富貴,到大青為官,一直在江南苦苦支撐著丐幫,故而成為首席長老,因他實是老邁,是以黃蓉不好把幫主之位傳給他。其余三位長老均系由八袋弟子遞升。幫眾按著路軍州縣,于東南西北四方圍著高台坐地,丐幫祖傳規矩,不論大會小集,人人席地而坐,不失乞丐本色。丐幫職司迎賓的幫眾肅請群豪分別入座觀禮。郭破虜坐在大娘身旁,眼見群英濟濟,聲勢非凡,心中說不出的歡喜,說道:“二姐真奇怪,竟不愛瞧熱鬧。”黃蓉說道:“你二姐自有她的小心眼兒,誰也猜她不透,你就不要管了。”只見東邊群丐中有一名八袋弟子站起身來,伸手將一個大海螺放在嘴邊,嗚嗚嗚的吹了一陣。黃蓉躍上台去,向台下群雄行禮,朗聲說道:“敝幫今日大會,承天下各路前輩英雄、少年英豪與會觀禮,敝幫上下均是至感榮寵,小妹這里先謝過了。”說著又行一禮。台下群雄一齊站起還禮。黃蓉又道:“小妹女流之身統丐幫多年,但年久力衰,疲不能興,幫中變故連連……”說到這里,丐幫諸弟子想到魯小玲雖有自私,但她對人還是公平正直、寬厚待下,有的不禁嗚咽,有的出聲哭了出來,只是眾人都是知道魯小玲的罪名,敢怒不敢言,正是有著這份怒意,所以江南丐幫才可以獨存。黃蓉續道:“如今蒙古大軍侵犯襄陽,指日便至,小妹自己力不從心,但卻不可如此誤了本幫,誤了國家。是以這幫主之位小妹是再也坐不下去的了……”台下群豪勸聲四起,都說黃蓉女中豪傑,天下如她者再無,丐幫幫眾仍支著她繼續做那幫主之位。但黃蓉卻是搖著頭續道:“小妹不做這幫主之位是一定的了,我丐幫當要選出一位新的幫主,只是敝幫高層俱都老矣,無以為繼,是以要從我幫之弟子之中,選舉一位新賢。乘著今日之便,咱們要推舉一位德才兼備、文武雙全的英雄,以做丐幫之主。至于如何推舉,小妹並無成見,請梁長老上台說話。”

    梁長老躍上高台,眾人見他白發如銀,但腰板挺直,精神矍鑠,這一躍起落輕捷,更見功力,人人都喝起采來。這大校場上聚集著四五千人,沒一個不是中氣充沛的,這一齊聲喝采,直似轟轟雷鳴一般。梁長老抱拳答謝,待眾人喝采聲止歇,大聲說道:“黃前幫主神機妙算,說甚麼便是甚麼,決不能錯。但她老人家客氣,定要我們四個長老和八個八袋弟子商量決定。我們十二個臭皮匠商量了半天,想出了這麼個法兒。”一時台下鴉雀無聲,靜聽他宣布,只聽梁長老道:“我們想,丐幫弟子遍布天下,雖然都沒甚麼本事,不能有甚麼大作為,人數倒也是不少的。要率領這十數萬人馬,正如黃前幫主所說,非得德才兼備、文武雙全不可。我們丐幫雖不能說人才凋零,但要像洪老幫主、黃前幫主那樣百年難見的人物,那是再也遇不上的了,甚至像魯故幫主那樣德能服眾的人品,也是尋不出的了。我們想來想去,只有請黃前幫主勉為其難,再來統領這十數萬弟子。”他說到這里,台下又是采聲雷動,比先前更加響了。眾人均想:“別說丐幫之中沒黃蓉這樣的人才,只怕普天下也找不出第二個人來。”梁長老待眾人靜了下來,又道:“黃前幫主倘若不答應,我們只有苦求到底,可是眼前卻有一件大大的為難處。蒙古韃子這一次南北大軍合攻襄陽,情勢實在緊迫。黃前幫主全神貫注,輔佐郭大俠籌思保境退敵的大計,這一件大事非同小可,我們若是不斷拿一群叫化兒伙里的小事去麻煩她老人家,天下的老百姓不把我們臭叫化罵死才怪?因此我們思前想後,只有另行推選一位幫主才是。”這番話只聽得台下眾人個個點頭,均想:“丐幫行事處處先公後私,無怪數百年來始終是江湖上第一大幫!”只聽他又道:“本幫之內既無傑出的人才,黃前幫主又不能分心,眼前只有一條明路,那便是請一位幫外英雄參與本幫,領這十數萬子弟。想當年本幫君山大會,推向舉幫主,終于舉出了黃前幫主,那時她老人家可也不是丐幫的弟子啊。不瞞各位說,當時兄弟很不服氣。還跟她老人家動過手過招,結果怎樣呢?哈哈,那也不用多說,總之給打得五體投地,心悅誠服。她老人家當了幫主之後,敝幫好生興旺,說得上風生水起。君山那一會,黃前幫主還只是個十多歲的小姑娘,她一條竹棒打得丐幫四長老心悅誠服,可當真英雄了得。”眾人聽得倏然神往,一齊望著黃蓉。其實這話說得過了,丐幫落入黃蓉手里,並無興盛,只是早期黃蓉用著丐幫助郭靖搏下了大好的名頭,後來遇上了劉志恨,劉志恨用了他平生的積財,這才算是讓丐幫興旺了起來,只是劉志恨與黃蓉一體,黃蓉的功勞就是劉志恨的,劉志恨的錢財自也算是黃蓉的功。丐幫弟子之中,年長的當時大都均親觀其會,回思昔日情境,胸間豪氣陡生。梁長老又道:“今日座間,個個都是江湖上聞名的好漢,任那一位願來做敝幫的頭腦,我們都歡喜得緊。只不過英雄好漢太多,可就難以抉擇。我們十二個臭皮匠便想了個笨法兒,只有請各位英雄到台上一顯身手,誰強誰弱,大伙兒有目共睹。”他說到這里,台下采聲四起。梁長老又道:“不過兄弟有一句話說明在先,今日比武,務請點到為止,倘若有甚人命損傷,敝幫可罪過太深。各位相互之間如有甚麼梁子,決不能在這台上了斷,否則是跟敝幫上下有意過不去了,那時卻莫得罪。”他說這幾句話時,目光從左至右的向眾人橫掃一遍,神色凜然。要知比武決勝,各逞絕技,倘若下手不容情,動不動便有死傷,這時正當聚義以抗外敵,如何可以自相殘殺?因此梁長老鄭重告誡,意思是說若有人乘機仇殺,大家便要群起而攻之。群雄早知今日丐幫大會大有熱鬧,聽得梁長老如此說,各自暗暗盤算。長一輩的人物本來早有名位,或為那一家那一派的掌門,或為那一幫那一寨的首領,自不能再出來爭作丐幫的幫主;身無所屬的高手為數固亦不少,然均想武林中得名不易,自己武功雖然不輸于旁人,但說要壓倒場中數千位英雄好漢,那可決無把握,設若給人打下台來,鬧的灰頭土臉,沒吃著羊肉卻惹上一身羊臊,自是顧慮良多。四十歲以下的壯年青年,卻有不少人怦然心動,躍躍欲試,但都明白如此比武,自然是車輪戰,上台越早,越是吃虧。因此梁長老說完之後,卻無一人上台。

    梁長老大聲道:“除了幾位前輩耆宿、出世高人之外,天下英雄,盡在此間,只要瞧得起敝幫的,便請上台賜教。本幫子弟中若是自信才藝出眾,也可上台,縱然是個四袋子弟,說不定他向來深藏不露,無人知他英雄了得啊。”他說了幾遍,只聽台下一人暴雷似的喝道:“俺來也!”騰的一聲,躍到了台上。眾人看時,都是吃了一驚,但見此人高大肥胖,足足有三百來斤,這一上台,那搭得極是堅實的高台竟也微微搖晃。那人走到台口,也不抱拳行禮,雙手在腰間一叉,說道:“俺叫千斤鼎童大海,丐幫幫主是當不來的。那一位要跟俺動手,便上來罷。”他自護送郭芙回鄉,與黃蓉搭上了線,現在也算是丐幫中的高層,只是袋位少了點,正好借此揚揚名號。台下眾人一聽,都是一樂,聽這人說話,准是個渾人。卻是不知,童大海其人貌粗實細,非是如此,也無法成為黃蓉身邊的近臣。梁長老心道:“你添什麼亂?”卻是笑道:“童大哥,咱們今日不是擺擂台。倘若童大哥不願做敝幫幫主,便請下台去罷。”童大海腦袋一擺,說道:“這明明是個擂台,誰說不是擂台?你不許俺出手,怎地又叫人上台?”梁長老還待要說,童大海道:“好,你要跟我動手也好!”呼的一拳,迎面向梁長老擊去。梁長老後躍避開,笑道:“我這幾根老骨頭,怎受得起童大哥一拳?”童大海笑道:“我原說不成,乘早站開些……”他話未說完,台口人影一閃,已站著一名衣衫襤褸的化子。這化子三十來歲年紀,背負六只布袋,是梁長老嫡傳的徒孫,性子暴躁,平素對師祖又敬若神明,眼見千斤鼎童大海對師祖無禮,當下便按捺不住,躍上台來,冷冷的道:“我師祖不能跟後輩動手。童大哥,還是我來接你三拳罷!”童大海喝道:“再好也沒有!”也不問他姓名,提起醋缽大的拳頭,叫道:“看招!”便往他胸口捶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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