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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偵探推理類[Nelson DeMille] 《荒島奪命案》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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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9-7 21:42:02 |只看該作者
  當渡輪號又響起時,我和麥克斯穿過罩著薄霧的停車場朝大堤走去。彭羅斯偵探與納什和
福斯特兩位先生在一起。當我們走上去時,他們正在渡輪邊討論。納什仰頭看了一下,做了個
不耐煩的手勢讓我們快點兒。真氣煞我也!
  當麥克斯走到大堤時,納什沒多說「早上好」之類的客套話,卻盯著我的短褲說道:「你不
冷嗎,約翰?」
  去你媽的泰德。他帶著一副強者對弱者說話的恩主式語氣。這必須予以糾正。我就他那愚
蠢的玫瑰色高爾夫休閒褲回敬說:「你是和防彈褲一起穿的嗎?」
  喬治‧福斯特大笑起來。泰德‧納什的臉快變成他那褲子的顏色了。麥克斯假裝沒聽到這
一次交鋒,貝思的眼珠翻動著。
  福斯特先生像個事後諸葛亮,說:「早上好,準備好上船了嗎?」我們五個人便轉身向渡輪
走去。越過船尾甲板向我們走來了那位穿鮮藍色上衣的紳士。他說:「早上好,我是保羅‧史蒂
文斯。普拉姆島安全處主管。」他的聲音聽來如同電腦發聲。
  紅褲子先生說:「我是農業部的泰德‧納什。」
  好一句屁話。不僅三位小丑剛從普拉姆島上一起來,而且納什依然滿口噴著農用糞肥。
  史蒂文斯手中有塊寫字板––他看上去就像吹口哨或拿寫字板的那一類:金黃的短髮,冷
冰冰的藍眼睛,能幹先生,前任運動員,結實而有型,組織運動會或把人分配到棚車中去的事
,樣樣都行,只要需要他做。
  貝恩,順便提一下,穿著她昨天的衣服,我推斷她沒想過如果她趕上了洩露事件,也許要
留在這兒過夜。正如我們記得的,這種情況是可能發生的––你知道,動物疾病中心,豬瘟,
豬排狀島嶼––
  史蒂文斯斜瞟著寫字板,對麥克斯說:「你是喬治‧福斯特?」
  「不,我是麥克斯威爾警長。」
  「好。」史蒂文斯先生說「歡迎。」
  我對史蒂文斯先生說:「我是貝思‧彭羅斯。」
  他對我說:「不,你是約翰。柯里。」
  「對,我們現在可以上船了嗎?」
  「不,先生,得等到大家都登記完。」他看著貝思說:「早上好,彭羅斯偵探。」
  然後看著喬治‧福斯特說:「早上好––聯邦調查局的福斯特先生,對嗎?」
  「對的。」
  「歡迎上船,請跟我來。」
  我們登上「販梅者」,在一分鐘之內,我們就解開錨,去往普拉姆島,或如小報有時稱呼
的神祕島,或不那麼負責任地說,瘟疫島。
  我們跟隨史蒂文斯先生進了寬大而舒適的木板船艙,大約三十個男女坐在帶套的飛機式座
位上,談天,看書或打腕兒。這兒看上去可坐百餘人,我猜下一班將運送在普拉姆島上工作的
大多數人。
  我們沒有和乘客坐在一起,而是隨著史蒂文斯先生下到一節樓梯上,進了一個小房間,像
是軍官公共生活室或海圖室一類的地方。在房間中央有一圓桌和一卡拉夫瓶咖啡。史蒂文斯請
大家入坐並喝咖啡,但沒有人想要其中任何一樣。甲板下空氣沉網,發動機的聲音充滿了房間。
  史蒂文斯從他的寫字板裡抽出幾張紙,發給我們每個人一份列印的單張並附一份複寫紙。
他說:「這是你們在登上普拉姆島之前要簽署的一份棄權書。我知道你們都是司法人員,但規矩
是規矩。」他補充道:「請看後簽名。」
  我看著那表格,上面標明「參觀者宣誓書」。這是用簡潔的英語寫成的罕見的政府表格之
一。基本上,我同意和小組在一起,手拉手,並隨時有一位普拉姆島雇員作陪。我也同意遵守
所有的安全規定。我甚至同意在離島後,至少在七天之內避免與動物接觸。我保證我不會與牛
、羊、山羊、豬、馬等等動物發生聯繫;我不會去參觀農場、動物園、馬戲團、甚至公園,再
加上拍賣的穀倉、飼養場、動物實驗室、屠宰加工廠、動物園、獸欄和交易會上的動物展。哇
,這實在限制了我未來七日內的社交生活。
  最後一段很有趣,這麼寫著:「
  「在緊急事件中,中心指揮者與安全人員可以扣押普拉姆島上的來訪者,直到必要的生物
危害預防措施完成之後。個人衣物或其它物件可能要暫時留在普拉姆島以作消毒處理,島上提
供服裝,以便讓參觀者在完成消毒浴後離開此島。扣留衣物將盡快奉還。」
  令我們此行更添樂趣的是,我同意接受任何必要的隔離與延期。我對史蒂文斯說:「我想這
不是康涅狄格的渡輪。」
  「不,先生,不是。」
  效率很高的史蒂文斯遞出幾支政府的鋼筆。我們把表格放到桌上,仍舊站著,抄抄填寫,
把名字塞進格子裡。史蒂文斯收了表,又留給我們一份複印件作為紀念品。
  然後,史蒂文斯散發藍色別扣式通行證。我們順從地別到衣服上。他問我們:「你們有人帶
有武器嗎?」
  我答道:「我相信我們都帶了,但你應該好好地接受建議,別問我們要槍。」
  史蒂文斯看著我回答道:「這正是我想要的。普拉姆島絕對禁止火藥武器。」他又說:「我這
兒有個帶鎖的盒子,你們把手槍存在這裡很安全。」
  我說:「我的手槍在它現在待的地方就很安全。」
  麥克斯接腔說:「普拉姆島在南侯德鎮管轄範圍內,我是普拉姆島上的法律權威。」
  史蒂文斯考慮了好一會兒,然後說:「我認為禁令不適用於執法人員。」
  貝思說:「你可以肯定是這樣。」
  史蒂文斯在賣弄權力的做法受挫後,從容接受了失敗,微微一笑,但卻是那種在電影中,
趴下的壞蛋在說:「這次你贏了,先生。但我告訴你,我們一定會再見的。」這話之前發出的微
笑。接下來是後跟一用勁,叭嗒一聲站起來,轉身,頓足而去。
  但史蒂文斯先生現在卻無法擺脫我們。他說:「我們為什麼不去甲板上面呢?」
  我們跟隨主人上了樓梯,穿過統艙,出到一節樓梯前,又上到艙上一處很好的甲板上,沒
有別的人在甲板上。
  史蒂文斯先生指了指一組座位。船每小時前進十五英里,我認為時速在二百節左右,也許
少一點。上面有點兒微風,但很安靜,因為離發動機的聲音遠了,薄霧正在蒸騰,陽光忽然穿
透而出。
  我可以看見四面玻璃的駕駛台,船長正站在旋轉的輪盤(又名舵輪)前,和大副交談。從
下面的船尾升上一面美國國旗,在風中啪啪飄動。
  我面向船首而坐,貝思在我右邊,左邊是麥克斯。史蒂文斯在我對面,納什和福斯特在他
的兩邊。史蒂文斯說道:「從事生物控制的科學家總是上到這兒來,除非天氣非常糟。你知道,
他們有八到十個小時不見陽光。」他又說:「我請求過了,我們今天早上有這種自由。」
  在我的右邊,我看到東方角燈塔,那不是一座建在岬角上的老式的石塔,而是聳立在岩石
上的現代化鋼鐵建築,綽號「咖啡壺」。
  因為據說是看上去像,但我看不出來。你知道,水手們會把海牛誤認成美人魚,把海腸當
成海蛇,把雲朵當成幽靈船,等等,等等。我想,如果在海上待足夠長的時間,你會變得瘋瘋
癲癲的。
  我朝史蒂文斯看去,兩人的眼睛相遇了。這男人真是有一張罕見的,令人過目難忘的蠟像
般的臉。我指的是,那張臉上除了嘴巴之外,什麼都不動,而一雙眼睛正緊盯著你。
  保羅‧史蒂文斯向他的客人說道:「好,我認識湯姆和朱迪,讓我從這兒說起。他們贏得島
上所有人的好感––僱員、科學家、動物訓練師、實驗人員、維修人員,以及保安人員––每
個人都如此,他們對所有的同事都以禮相待,尊重他們。」他的嘴巴做了個怪異的微笑「我們
一定會想念他們。」
  我突然有一種想法,這傢伙可能是個政府殺手。是的,會不會是政府幹掉了湯姆與朱迪呢
?哎呀,我忽然想到也許戈登夫婦知道或看到了什麼事情,或正要揭發某件事––我的搭檔,
法納利會說:「我的聖母啊!」這是一種全新的可能。我看看史蒂文斯,試圖從那冷冰冰的眼睛
裡瞧出個名堂來,但他是個很酷的演員,正如他剛才在甲板上所進行的表演。
  史蒂文斯繼續著:「當我昨晚聽到死訊時,我召集了在島上的保安人員,嘗試去斷定有無物
品從實驗室丟失––不是我懷疑戈登夫婦這件事,只是謀殺案報告到我們這兒的方式––哎,
我們這兒有著標準的操作程序。」
  我看了看貝思,我們的眼睛相遇了。今天早上我還沒找到機會和她說句話呢,於是向她眨
眨眼。她顯然不能相信自己的感情,把眼光移開了。
  史蒂文斯繼續說:「今天一早我乘一艘保安巡邏艇到了普拉姆島,做了初步的調查,就此時
此刻而言,我能斷定,貯藏的微生物或任何組織樣本,器皿,其它器官或生物材料中,沒有任
何一樣丟失。」
  這項聲明顯得如此自私而愚蠢,大家都懶得去笑它。麥克斯瞟了我一眼,搖了搖頭。納什
和福斯特兩位先生,卻正點著頭,彷彿他們正在買下他的鬼話。史蒂文斯先生受到鼓勵,醒悟
到他是在同為政府僱員的夥伴中,繼續甩出一長串官腔屁話。
  你可以想像在我的職業生涯中,我得聽多少這樣的胡扯––嫌疑犯、目擊證人、線人、甚
至我們自己的隊伍,像ADAS、高級軍官、無能的下屬、低級政客,等等。胡扯與廢話,前
者是對真相的一種粗劣而冒犯性的扭曲,而後者卻是一罈更溫和,更消極的廢物。而這就是警
察工作的方式。胡扯與廢話。沒人會告訴你真相,尤其是,如果你正試著把他們送上電椅,或
什麼現在正採用的工具。
  我聽了一會兒,保羅‧史蒂文斯先生在解釋為什麼沒人能從島上拿走病毒或細菌。如果我
們能相信保羅‧史蒂文斯的話,甚至拿不走一粒胯部疥瘡。
  我揪住右耳朵,擰著,這是我甩出糊塗蟲的辦法。史蒂文斯的聲音雖響在耳際,我仍向外
看那美麗的藍色清晨。新倫敦的渡輪駛進來,經過我們的左邊,我恰巧知道那兒叫做港邊。這
片水域和普拉姆島與東方角之間半英里長的水域合起來被稱為普拉姆窄海峽,又是一個航海術
語。航海術語太多了,它們有時令我頭疼。我想,一般的英語有什麼毛病?
  不管怎樣,我知道這兒是潛流變得險惡的地方。因為長島灣與大西洋的水在此匯合。我有
一次曾和戈登夫婦坐他們的汽艇,就在此地陷入困境。風、潮水、潛流把船抽打得團團轉。我
真的再也不要在水上度過那樣一天了。如果你懂我的意思。
  但今天卻還好。海峽平靜,船也大,雖然有點兒搖晃,但我想在水上這是難免的。畢竟基
本上是液體,無從像瀝青路面一樣穩妥。
  哦,從這兒看出去景色不錯。當史蒂文斯正吹弄他的口香糖時,我卻在觀看一隻盤旋的大
鶚鳥。這些東西可真瘋狂,我指的是完全瘋狂的鳥兒。我看著這傢伙盤旋,尋找早餐的食物,
然後牠看見了,便開始向水中作神風隊式的瘋狂的衝刺,尖叫著,好像牠們的眼球著了火一樣
。然後擊中水面,消失了。接著又往上射出來,彷彿屁股上安了個火箭似的,爪中抓了條銀魚
,這條魚剛才還在那兒一路嬉水,咀嚼著小米諾魚什麼的,然後嗖的一聲,他便升空了,又將
順著那瘋狂的鳥兒的食道滑翔。我想這銀魚也許有個妻子,一些孩子什麼的,而牠出來尋些早
餐,卻連眼也來不及眨一下,他便成了早餐。真是適者生存啊,令人敬畏。
  我們離普拉姆島還有四分之一英里時,一陣奇怪但又熟悉的噪音吸引了我們的注意力。然
後我們便看到它了––一架帶有紅色海岸衛隊標誌的白色大直升飛機從我們右舷的上空飛過。
那傢伙越來越低,斜倚著直升飛機門的是個男人,繫著安全帶什麼的,身穿制服,戴了頂雷達
帽,手持一枝步槍。
  史蒂文斯先生說:「這是來巡遊捕鹿的」他解釋說「作為一種純粹的預防性措施,我們巡捕
可能游向或游離普拉姆島的鹿。」
  沒人說話。
  史蒂文斯認為他們應該在這個話題上顯展一下,便說:「鹿真是不可思議的游泳強手。人們
已知道牠們能從東方角,甚至嘉丁納島,七英里外的謝爾特島游到普拉姆島。我們要防止鹿在
這兒定居,甚至不許牠們造訪普拉姆島。」
  「除非」我指出「他們填寫表格。」
  史蒂文斯先生又微笑了。他喜歡我。他也喜歡戈登夫婦,想看看他們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貝思問史蒂文斯先生:「你們為什麼阻止鹿游向這個島?」
  「哦––我們有一個叫『永不離去』的政策。就是無論什麼來到島上的事物,永遠不准離
開,除非經過了消毒。待會兒我們離開時,這也包括我們。大件不能被消毒,如汽車、卡車、
實驗裝置、建築殘礫等等,永遠不得搬離此島。」
  又是一陣沉默。
  史蒂文斯先生意識到他嚇壞了參觀者,說:「我並不是說這個島上被污染了。」
  「嚇住我了。」我承認說。
  「哦,我應該解釋一下––島上有五個級別的生物危險區,或者應該說是五個生物危險帶
。一級或一區是四周的空氣。生物控制實驗室以外都是安全的。二區是位於更衣室和實驗室之
間的淋浴區,也是一個低污染的工作場所。你們待會兒便可見到。三區是他們研究傳染性疾病
的生物控制實驗室。四區建築在更裡面,包括圍養染病動物的圈和火化間、隔離間。」他盯著
我們每一個人,看看他是否吸引了我們的注意力。他當然做到了,而且在繼續。「最近,我們
又增加了第五級的能力,這是最高的生物控制研究水平。世界上五級設施並不多。我們增加這
個是因為一些從非洲和亞馬遜叢林等地收集到的微生物比設想的更具毒性。」他盯著我們每一
個人,悄悄地說:「換句話說,我們得到了感染埃博拉病毒的血液和組織樣品。」
  我說:「我想我們現在可以回去了。」
  每個人都微笑著,試圖大笑。哈哈。不好玩。
  史蒂文斯繼續說:「新實驗室採用了最新水平的控制設施,但有一度我們採用的是舊的二戰
後的設備,不幸的是,它不如新的那麼安全。所以在那時,我們採用了『永不離去』的政策,
以便防止向大陸地區傳播病毒的可能。這些措施仍然是有正式效力的,但有一定程度的放寬。
我們仍不喜歡人或物在未消毒之前,在島和大陸之間,過分自由地來往。這當然也包括鹿。」
  貝思又問:「那是為什麼?」
  「為什麼?因為它們可能帶上島上的東西。」
  「比如呢?」我問「不好的態度?」
  史蒂文斯微笑著回答:「也許是重感冒。」
  回思問:「你們殺鹿嗎?」
  「是的。」
  許久沒人說話,我便問:「鳥兒呢?」
  史蒂文斯點點頭回答道:「鳥兒可能是個問題。」
  我緊接著又問:「蚊子呢?」
  「哦,是的,蚊子可能是個問題。但你必須記住的是,所有實驗室動物都關在室裡,所有
的實驗都在負空氣壓力下的生物控制實驗室進行,什麼也逃不出來。」
  麥克斯問:「你怎麼知道?」
  史蒂文斯先生回答:「因為你們還活著。」
  在這個樂觀的調子上,史蒂文斯先生說:「我們下船時,請隨時跟在我身邊。」而同時西爾
韋斯特‧麥克斯威爾正尋思要把他比作一隻煤礦井裡的金絲雀。
  嗨,保羅,我不敢幹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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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9-7 21:42:06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當我們靠近小島時「販梅者」減速了。我站起來,走到左舷旁邊,斜倚在橫欄上。普拉姆
島那舊的石燈塔從左邊映入眼簾。我知道這個是因為附近那些差勁的水彩畫家們常把它當成喜
愛的主題。燈塔的右邊,沿海岸下去,是一塊廣告牌大小的大路標,上面寫著:「小心!電纜交
叉點!禁止拖網捕魚!禁止挖掘採撈!」
  這樣一來,如果恐怖分子有興趣來截斷島上的電源以及與外界的聯絡,權力機關已經給了
他們一點小小的提示。另一方面,說些公道話,我猜普拉姆島也有自己的緊急發電機,手機以
及無線電通訊設備。
  不管怎樣「販梅者」滑行穿過這窄窄的海峽,進入了一個小灣,看上去像是人工海灣。彷
彿不是萬能的主使它成就這副樣子,而是那些喜歡對造物加以最後潤色的工程兵部隊所為。
  小灣四周的建築物不多,只有幾間罐狀倉庫型的建築,也許是軍事化年代留下來的。
  貝思走到我身邊,輕聲說:「在你上渡輪之前,我看到––」
  「我在那兒,我看到了,謝謝。」
  渡輪轉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彎,退到碼頭裡去了。
  我的同事們現在正站在橫欄邊。史蒂文斯先生說:「我們得等僱員們上岸之後才能上。」
  我問他:「這是個人工港灣嗎?」
  他回答道:「是的。在美西戰爭前,在這兒建造炮台時,由軍隊挖成的。」
  我建議道:「你們也許想要去掉那塊電纜交叉點的路標。」
  他回答說:「我們別無選擇。我們必須讓船隻知道。反正,這也是標在導航圖上的。」
  「但上面可以寫:『淡水管道』。你們沒有必要把事情全抖露出來。」
  「對」他瞟了我一眼,想說點什麼,卻又沒說。也許他想給我個工作。
  最後一位僱員上了岸。我們走下樓梯,穿過在船尾橫欄處的開口出了渡輪。於是我們就在
這神祕的普拉姆島上了。碼頭上有風有陽光,很涼爽。鴨子們在岸邊上搖來擺去地走著。我很
高興看到牠們沒長大尖牙,會不會閃爍著血紅的眼睛什麼的。
  正如我所說,小島形似一塊豬排––也許是小綿羊排––而位於排骨肥嫩一端的小灣,像
是有人從肉上咬去了一小口,來繼續成全這種愚蠢的比喻。
  只有一艘船繫在碼頭上。三十多英尺長,帶有一個小艙,一個探照燈和一台艙內發動機。
這船的名字叫作「梅乾」。那個給渡輪和船取名字的人真會搞笑。我想不會是保羅‧史蒂文斯
,他關於航海的幽默感,可能只限於觀看一艘醫院的船被潛艇用魚雷擊中。
  我注意到一塊木製的,已日久褪色的路標上寫著:「普拉姆島動物疾病研究中心」,路標的
那邊是一根旗桿,我見上面的美國國旗只升了半桿高。
  剛才上岸的僱員們登上一輛白色大巴士,開遠了。渡輪吹起號角,但我沒看到有人上船返
回東方港。
  史蒂文斯先生說:「請在這兒等會兒。」便闊步走開,然後又停下來,對一個穿桔黃色跳傘
服的男人講話。
  這地方的感覺怪怪的––看那白色巴士和穿黃色跳傘服,藍制服的人,還有那些「待在這
兒」和「待在一起」的話。我想我是在一個戒備森嚴的島上,和這個金髮男子在一起。一架武
裝過的直升飛機繞行四周,武裝衛隊遍佈全島。我感覺就像不知怎麼地一腳跨進了詹姆斯‧邦
德的電影裡。可這地方是真實的。我對麥克斯說:「我們什麼時候會見『非也』博士?」
  麥克斯大笑,貝思和那兩位仁兄們甚至也笑起來,但泰德‧納什只是微笑而已。
  貝思對麥克斯說:「我想起來一點,你怎麼從未見過保羅‧史蒂文斯?」
  麥克斯回答說:「每次召開執法部門的聯合會議,我們出於禮節都會邀請普拉姆島安全指揮
,但他們從未露過面。我和史蒂文斯在電話中接觸過一次,但在今天早上以前從未親眼見過他
。」
  泰德‧納什對我說:「順便提一句,柯里偵探,我已知道你不是薩福克縣的偵探。」
  「我從未說過我是。」
  「哦,不,夥計,你和麥克斯警長使得我和喬治認為你是。」
  麥克斯說:「柯里偵探在這件案子中,已被南侯德鎮聘為顧問。」
  「真的嗎?」納什先生問道。他瞧著我又說:「你是紐約市的兇殺案偵探,在四月十二號執
行任務時受傷,目前正在休康復假。」
  「誰問你這些了?」福斯特先生,那個曾經的和平維護者,插進來說:「我不介意,約翰。
我們只想確認一下證件和管轄權範圍。」
  貝思對兩位仁兄,納什和福斯特說:「那麼好了,這是我的轄區,是我的案子,我對約翰‧
柯里的參與沒有意見。」
  「很好。」福斯特先生說道。
  納什先生沒有重複這一句,使得我相信他是有意見的。這也很好。
  貝思瞧著泰德‧納什,要求說:「現在我們知道了約翰‧柯里的身份,那麼你呢?」
  納什頓了頓,然後說:「中情局。」
  「謝謝。」她盯著喬治‧福斯特和泰德‧納什,告知他們:「如果你們當中的一個又不簽名
便進入犯罪現場,我會通知地方檢察官。你們得和其他人一樣,遵守程序,明白嗎?」
  他們點點頭,當然並不那麼想。
  保羅‧史蒂文斯回來說:「指揮現在還沒來。我從麥克斯威爾警長那兒得知你們想同島上一
些人見面,那麼我們可以駕車轉轉,請跟上––」
  「慢著。」我說,指著「梅乾」。問:「那是你們的嗎?」
  「是的,那是一艘巡邏艇。」
  「但它不在巡邏。」
  「我們派出了另一艘。」
  「這是戈登夫婦停船的地方嗎?」
  「是的。好,請跟上––」
  「你們有巡視這個島的巡邏車嗎?」我問。
  很顯然,他不喜歡被提問,但仍答道:「是的,我們有環島巡視的巡邏車。」他瞧著我,不
耐煩地問道:「還有問題嗎?偵探?」
  「是的。僱員們乘坐自己的船來上班是很普通的事嗎?」
  他過了兩秒鐘才說:「在『永不離開』的措施嚴格執行的那段時間,這麼做是被禁止的。現
在我們已稍稍放寬了限制,因此有些僱員會乘自己的船來上班,大多數是在夏天。」
  「你們授權戈登夫婦乘船上班了嗎?」
  他回答:「戈登夫婦是高級僱員和有良知的科學家,只要他們熟練掌握消毒技巧,遵守安全
條例和程序,那麼我們認為他們乘自己的船上班沒有什麼問題。」
  「我明白了。」我又詢問:「你們想到過戈登夫婦可能會用他們的船從這兒往外面偷運致命
微生物嗎?」
  他想了一兩秒鐘,然後含蓄地答道:「這是工作場所,不是監獄。我們主要目的集中在禁止
未經許可的人入內。我們信任自己的人。可以確信的是,我們所有雇員的背景都經過了聯邦調
查局的檢查。」史蒂文斯先生看了一下手錶說:「我們時間安排很緊,請跟我來。」
  我們跟隨裹得嚴嚴實實的史蒂文斯先生來到一輛白色小巴士前,上了車。司機穿著和保安
衛兵一樣的淺藍色制服。事實上,我注意到他別了枝帶套的手槍。
  我坐在司機身後,向貝思拍了拍身邊的座位。但她肯定沒注意到我的手勢,因為她坐到一
個雙人席上去了,與我隔了個過道。麥克斯坐在我後面。兩位仁兄納什和福斯特坐在更後面的
單個的位置上。
  史蒂文斯先生仍舊站著。他說:「在我們參觀主要設施之前,我們將環島轉上一圈,那樣你
們就會對這地方有感覺了,也能更好地體會,在這樣一個擁有十英里海岸卻沒有圍欄的島嶼上
維持治安所面臨的挑戰。他又補充說:「在這個島的歷史上,還從未發生過治安被破壞的事情。」
  我問史蒂文斯先生:「我看到的你們的衛兵的皮套中裝的是哪一種隨身武器?」
  他回答說:「是部隊發的點四五口徑科爾特自動手槍。」他環顧巴士裡的人,然後問道:「我
說了什麼有趣的事嗎?」
  麥克斯告訴他:「我們認為謀殺的武器是一枝點四五口徑手槍。」
  貝思說:「我想清查一下你們的武器,我還想對它們逐一進行彈道測試。」
  保羅‧史蒂文斯沒有熱情地回應。
  貝思問:「你們這兒有多少枝這種手槍?」
  他說:「二十。」
  麥克斯查問說:「你身上有一枝嗎?」
  史蒂文斯拍拍夾克,點了點頭。
  貝思問:「你總是帶著這同一枝手槍嗎?」
  「不。」他接著說:「我每個星期日從軍械庫抽取一次。」他看著貝思說:「聽起來我像是在
受審問。」
  「不。」貝思回答「你只是作為一個友好的見證人而被提問。如果要對你進行審問的話,
你會事先得到通知的。」
  在我後面的納什說道:「我們也許該讓史蒂文斯先生按他的日程行事。我們待會兒有向人們
提問的時間。」
  貝思說:「開始吧!」
  史蒂文斯先生,仍舊站著,說:「好,在我們繼續之前,我得向你們講一番同樣也對訪問科
學家、政界要人和新聞界說的話。」他瞟了一眼他那愚蠢的寫字板,然後用一種機械的調子開
始講道:「普拉姆島方圓八百四十英畝,有大面積的森林,部分草地和一個閱兵場。我們待會兒
便可見到。早期荷蘭和英國的水手在航海日誌中提到過這個島。荷蘭人以長在岸邊的海岸梅樹
給島命名––如果有人想知道的話,用古荷蘭語講便是普拉姆島。普拉姆島原屬於印第安人的
蒙太古部落,在一六五四年被一個名叫撒繆爾‧韋利斯的人從韋岸但契頭人手中購買過來。韋
利斯和後來的移民把這個島當作牧場,用以放牧羊群、牛群。聯想到它現在的用途,島的歷史
很具諷刺性。」
  我打了個哈欠。
  「不管怎麼說」史蒂文斯繼續著:「島上沒有永久性居民。那麼你們也許會問,移民如何能
在島上放牧外來的牛群呢?據記載,在十七和十八世紀,東方角與普拉姆島之間的窄海峽很淺
,牛群能在落潮時蹚水過來。十八世紀晚期一場颶風加深了海峽,結束了這個島被用作牧場的
歷史。然後,從英國移民出現後,一連串的海盜與私掠船船長光顧島上。他們發現島上與世隔
絕的環境非常有利。」
  我感到一陣恐慌襲來。我被困在小巴士中,與一個單調又全色盲的笨蛋在一起,他正從創
世紀講起,而且才講到十八世紀或什麼三百年前的事情。該死的巴士一點兒也沒動,我無法離
去,除非打出一條路來。什麼值得我這樣做呢?瓊恩嬸嬸正從天堂朝下看著我,笑個不停。我
能聽到她的聲音:「現在,約翰,如果你能告訴我昨天我說過的關於蒙太奇印第安人的事,我就
給你買個冰淇琳蛋筒。」「不,不,不,停下!」
  史蒂文斯繼續著:「在獨立革命期間,從康涅狄格來的美利堅愛國者們利用這個島來發起對
南侯德鎮托利要塞的襲擊。然後,喬治‧華盛頓又造訪過北叉––」
  我把手捂在耳朵上,但仍舊能聽到那低沉的嗡嗡聲。
  最後,我舉起手問他:「你是匹克尼克歷史協會的一員嗎?」
  「不,但他們幫我編輯了這段歷史。」
  「有什麼小冊子之類的東西讓我們待會兒看嗎?你可以把話省下來,講給國會議員聽。」
  貝思‧彭羅斯說:「我覺得這很有趣。」
  兩位仁兄納什和福斯特發出一些應和的噪音。
  麥克斯笑著說:「約翰,你被多數否決了。」
  史蒂文斯又朝我微笑了一下。但為什麼我認為他想要拔出手槍,一顆子彈也不剩地射向我
呢?他說:「請忍耐點兒,偵探,反正我們還有時間可謀殺。」他繼續說下去,但我注意到他加
快了語速:「這樣,在美西戰爭的前夕,政府購買了島上一百三十英畝土地,用來建造海岸防禦
工事,特瑞要塞就在那時建成。我們等會兒能看到廢棄的特瑞要塞。」
  我瞟了眼貝恩,見她正緊盯著保羅‧史蒂文斯,顯然正被他的話吸引著。當我盯著正盯著
史蒂文斯的貝思‧彭羅斯時,她轉向了我,我們交換了一下眼神。她看上去有點尷尬,因為她
看我的時候被我撞上了。她飛快地微笑了一下,轉回到史蒂文斯身上,我的心停跳了一下,我
又在戀愛了。
  史蒂文斯先生接著講:「我應該指出的是,在島上有三百年歷史的手工藝品。如果不是島上
出入受到限制的話,將會有許多考古學家前來發掘未開發地帶。目前我們正在和匹克尼克歷史
協會協商,看看是否能就一次實驗性挖掘達成某種協議。事實上」他補充說:「戈登夫婦是匹克
尼克歷史協會的成員,他們是農業部、歷史協會、以及石溪州立大學之間的聯絡者。戈登夫婦
和我已識別出一些很好的挖掘地址,同時又不會危及或干擾到治安問題。」
  突然間我感興趣了。有時在調查中,一個單詞、詞組、或名字冒出來,然後又重複出現,
成為值得考慮的事。這就是匹克尼克歷史協會。我想起我嬸嬸也在裡面。你會看到從這群人中
發出的小傳單與佈告。他們舉辦雞尾酒會,募捐、演講和所有這一類的活動,這很正常。於是
戈登夫婦加入進去,顯然他們不能辨別普里茅斯巖石和石上的蘇格蘭人。而現在,嚮導史蒂文
斯又在誇誇其談中提到它。有意思。
  史蒂文斯喋喋不休地說:「在一九二九年,在美國發生了一次來勢兇猛的口蹄疫。農業部便
在島上建立了第一個站點。從此便開始了島上涉及目前使命的現代史。有什麼問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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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於戈登夫婦從他們應當在裡面工作的實驗室出來,在島上窺察的行為,我有些問題。裁
斷定這些人是聰明人。快艇,然後是匹克尼克歷史協會,然後是以考古發掘為掩護,他們就能
在島上進行偵察。有可能這些因素全無聯繫,因而只是巧合。但我不相信巧合。我不相信從中
西部來的低收入科學家會經常沉迷於昂貴的駕船愛好,和考古學以及當地歷史協會的事務。這
些事情與湯姆和朱迪的個性、脾氣,或過去的興趣不一致。可惜的是,我不能在不暴露我的想
法的情況下,向史蒂文斯提出這些問題。並且可能得到的答案不會比我所透露的更多。
  史蒂文斯繼續講述著農業部。我可以安全地不理睬他,自己去探究一番。我意識到史蒂文
斯在提到戈登夫婦的考古愛好之前,說過別的什麼衝擊我腦海的話,我指的是,想像聲波在水
中通過時––聲波擊中什麼,然後「砰」地一聲傳回耳機。「砰」,史蒂文斯說的什麼話「砰
」了一下。但當他說的時候,我是如此不耐煩又如此愚蠢,便沒聽清楚。我想回頭時,卻無法
記起是什麼引起這「砰」的一下的了。
  史蒂文斯宣佈道:「好,我們就沿島轉會兒吧。」
  司機醒過來,猛地發動了小巴士。我注意到公路都鋪築得很好,但卻看不到別的車輛或行
人。
  我們繞著那巨大的主建築物行駛著。史蒂文斯指出哪兒是水塔,污水消毒廠,機械商店和
蒸汽廠。這地方看來挺自給自足的。令我又想起一部邦德影片中的壞蛋窩。裡面有個瘋子耍陰
謀要毀滅這個星球。總而言之,這只是部分活動,我們還沒有看到主建築物的內部呢。
  有時我們經過一座史蒂文斯認不出的建築,如果我們中有人問他這是什麼,他會說:「塗料
倉庫」,或「飼料倉庫」什麼的。很可能就是。但這個人引不起我的信任。事實上,我有種直
覺,他喜歡這種有關機密的胡扯,並用這來吊起我們的一點胃口,他便從中取樂。
  幾乎所有的建築物,除去新的主研究樓外,全是以前的軍事化建築物,大多數用紅磚或強
化混凝土建成,而絕大部分已被廢棄。總而言之,這兒一度擁有實力強勁的軍事設施,是一串
堡壘中的一個,用來保衛紐約城,抗擊一支從未出現過的敵對海軍。
  我們來到一群混凝土建築物前,水泥路面上長著青草。史蒂文斯說:「那幢大建築物代號二
五七,也是按已撤銷的舊部隊的代號取的。在若干年前它是主實驗室。當我們搬出後,用毒氣
對它進行了消毒,然後永遠地密封,以防萬一有什麼東西還活著。」
  幾秒鐘裡沒有人說話,然後麥克斯問道:「這兒不是曾有過一次生物控制洩露事件嗎?」
  「那是在我來之前」史蒂文斯說。他盯著我,做出蠟像般的微笑:「如果你想進裡面去看看
,偵探,我可以給你鑰匙。」
  我還他一個微笑,問:「我可以一個人進去嗎?」
  「你只能一個人進去。沒人會陪你進那兒。」
  納什和福斯特輕聲暗笑。哥們兒,自從我踩上那黏液質和碰到一具已有十天的屍體之後,
我就怎麼也開心不起來了。我說:「嗨,保羅,你去我就去。」
  史蒂文斯回答:「我還不是那麼想死。」
  當巴士開到二五七樓更近處時,我看到有人已在混凝土上畫了個巨大的黑色骷髏頭和交叉
的骨頭,猛然間我想起這種骷髏頭實際上有兩種含義––海盜的骷髏旗,戈登夫婦把它們掛在
桅桿上。但它也是毒藥和致命物質的標誌。我盯著這白牆上的黑色骷髏與骸骨,轉身而去時,
那形象依舊在我眼前。當我看到史蒂文斯時,那骷髏頭便疊印在他臉上。史蒂文斯和骷髏頭一
起獰笑著。我揉著眼睛,直到這種視覺幻象消失。哎呀,如果不是在大白天,身邊又沒人,那
可真令入毛骨悚然。
  史蒂文斯繼續說:「在一九四六年,國會授權撥款建造一套研究設施。法律上聲明某些傳染
性疾病不可能在美國大陸上進行研究。在生物控制水平還不夠先進的時候,這是很有必要的。
因此,已經完全歸政府所有,又碰巧被農業部和軍隊所分管的普拉姆島,是研究外來動物疾病
的天然場所。」
  我問:「你是說這兒只研究動物疾病嗎?」
  「對。」
  「史蒂文斯先生,如果戈登夫婦偷走了口蹄疫病毒,而美國、加拿大和墨西哥的畜群被滅
絕殆盡時,我們會很難過。但這不是我們到這兒來的原因。普拉姆島上實驗室中的病菌––交
換型病菌,會感染人類嗎?」
  他盯著我答道:「這個問題,你去問指揮,卓納博士。」
  「我在問你。」
  史蒂文斯想了一會兒,然後說:「我這麼說––因為有一段時間湊巧是農業部與軍隊同時分
管這個島,因此有許多猜測與謠言認為這是一個生物戰事研究中心。這我想你們都知道。」
  麥克斯提高嗓門說:「有大量證據表明,化學部隊在冷戰高潮時曾研製病菌,要滅絕蘇聯所
有的動物。我甚至還知道炭疽或其它動物疾病可以用作對付人類的生物武器,這你也知道的。」
  保羅‧史蒂文斯清了清嗓子,然後解釋說:「我的意思並不是說這兒沒有從事過任何生物戰
事研究工作。在五十年代早期當然一度有過。但從一九五四年以來,侵略性生物戰研究任務已
轉成防禦性生物戰研究任務。也就是說,部隊只是研究如何防止我們的禽畜業被另一方故意傳
染上疾病。」他又說道:「我不會再回答此類性質的問題了––但我要說的是,俄國在幾年前派
出一支生物戰事研究小組到了這兒,他們發現沒什麼好讓他們焦慮的。」
  我總在想那種自發的遵守武器條例核查,有點兒像一個殺人嫌疑犯領著我們在他的房子裡
按其已設計好的路線轉上一圈。「不,偵探,這個小間裡沒有任何有意思的東西,來,讓我領
你看看露台。」
  汽車轉上一條狹窄的鵝卵石路,史蒂文斯繼續著他事先擬好的發言,總結說:「因此,自從
五十年代中期以來,普拉姆島幾乎成為世界上最先進的研究預防和治療動物疾病的研究機構。
」他看著我說:「現在事情沒那麼糟吧,是不是?柯里偵探?」
  「我已從最糟的事中生還了。」
  「好,現在我們把歷史丟到身後,來觀賞一下風景。在我們正前方是老燈塔。最初是由喬
治‧華盛頓授權建造的。現在的這一座是建於十九世紀五十年代中期。燈塔再也用不上了,只
是一種具有歷史意義的建築物。」
  我從窗戶裡看出去,這石製建築坐落在一片草地之中,看上去更像一幢兩層樓的房子,屋
頂上冒出一座塔。我問:「你們會用它來達到保安目的嗎?」
  他瞧著我說:「你一直在留心,是嗎?那麼有時我會讓人在那兒站崗,帶上望遠鏡或夜視裝
置。當天氣太壞,直升機和船無法出行時,那時燈塔是我們唯一的全方位監察工具。」他看著
我問:「你還想知道什麼關於燈塔的事嗎?」
  「不,現在就這麼多。」
  巴士轉進另一條卵石小巷。我們現在正沿著普拉姆島的北岸向東而行。海岸線就在我們左
邊;右邊是節節疤疤的樹。我注意到海灘上延伸著的是討人喜歡的沙與石,幾乎是處女地。除
去公路與巴士,你可以想像自己是一個荷蘭人,或英國人,在十六世紀的什麼時候第一次踏上
這海岸,沿海灘行走,使勁想著怎麼把印第安人趕出這個島。「砰,砰。」
  它又出現了。但那是什麼?有時不用你強迫,它自己又回來了。
  史蒂文斯正稻滔不絕地講著生態學,以及盡可能維持島上原始的野生面貌的事。當他不斷
地講下去時,直升機在上面飛著,尋找可屠殺的鹿。
  公路與海岸線大體一致,可看的東西不多。但這地方的孤寂卻給我留下很深的印象。又想
到這兒沒住任何一個孤獨的靈魂,你不可能在海灘或公路上遇到任何人。除了那一條渡輪和主
實驗室之間的路,那些公路顯得漫無終點。
  似乎讀出了我的心思,史蒂文斯先生說:「這些路都是部隊修的,用來聯結海岸炮台與特瑞
要塞。巡視捕鹿時走這些公路,否則它們就空無一人。」他又補充說:「既然我們已把整個研究
設備濃縮進一幢大樓內,島上大多數地方就空曠了。」
  我意識到,當然,捕鹿巡邏和安全巡邏是一回事,完全一樣。直升機和船隻可能是在尋找
泅水的鹿,但他仍也尋找恐怖分子或其它壞傢伙。我有種感覺這地方可以被攻破,但這不是我
關心所在,也不是我到這兒來的原因。
  到現在為止,這個島已經不像我預期的那麼嚇人了。我也不清楚到底預期的是什麼,但像
許多背負罪惡聲名的地方一樣,一旦你看到它,這地方看來並不太壞。
  當你在地圖或導航圖上看到這個島時,大多數時候上面沒有標明任何地形特徵––沒有公
路,沒提到特瑞要塞,除了幾個字:「普拉姆島––動物疾病研究所––美國政府––閒人莫入
區。」島通常被印成黃色––警告的顏色。即便是在一張地圖上,它也不怎麼吸引入。而如果
你從水中看到它,像我和戈登夫婦幾次去看的那樣,它被霧氣籠罩,雖然我疑惑這其中多少是
真實的景象,多少又是腦中的幻象。
  如果你按你的想像去畫一張它的圖片,你會畫成一張愛倫‧坡筆下那陰暗的最後的圖爾式
的景象:一幅晦暗的風景,牛羊死去,在野地裡腫脹爛掉。禿鷹啄食腐肉,又因吃感染過的肉
而奄奄一息。這是你所想像的。但到現在為止,這地方看來陽光明媚,十分怡人。這兒的危險
,真正的恐怖之源,給封裝在生物控制區內,在三區和四區和那最重要的厄運之殿,五區裡;
在細小的載物玻璃片上和試管中以及皮氏培養皿裡蠕動著這個星球上進化出來的最危險、最奇
異的生命形式。如果我是一個正盯著這些東西的科學家,我將會懷疑上帝––不是懷疑他的存
在,而是他的意圖。
  反正,這是我在把腦袋想痛之前,所能考慮到的深度。
  貝思問保羅‧史蒂文斯:「划船的人怎麼知道不要在這兒登陸呢?」
  「在所有的地圖和導航圖上都有警告。」史蒂文斯先生回答說「另外,在所有海灘沿岸都
有路標,再加上巡邏也能應付那些在此拋錨或靠岸的船隻。」
  貝思問:「你們怎麼處理擅自闖入者呢?」
  史蒂文斯回答說:「我們警告划船的人不要再靠近或登上島來。重犯者將被扣留,並送交麥
克斯威爾警長。」他看看麥克斯「對吧?」
  「對,一年我們抓一兩個。」
  保羅‧史蒂文斯試著開了個玩笑說:「只有鹿才會一被發現就給槍殺掉。」
  史蒂文斯嚴肅起來,解釋說:「如果有人在島上閒逛,那不會危及治安或生物控制。正如我
說過的,我並不想給大家一個印象說島上已被污染了。舉個例子,這輛巴士並不是一輛生物控
制車,但由於與生物控制區的鄰近性,我們還是排除所有的動物和未經許可的人入內。」
  我忍不住指出:「以我所能看到的,史蒂文斯先生,一船半全能恐怖分子能在某一個夜晚登
上島來,幹掉你的那一撮衛兵,從實驗室抓走各種可怕的東西,或者把這地方炸到天上去,把
致命病毒放到環境中去。事實上,當海灣封凍時,他們甚至連船也不需要––你們與大陸是連
著的。」
  史蒂文斯先生答道:「我能告訴你的只是這兒有的安全措施比你看到的多。」
  「我希望如此。」
  「你就這麼指望吧。」他瞧了瞧我說:「你為什麼不找個晚上試一下呢?」
  我喜歡挑戰,回答道:「和你打一百元的賭,我能進入你的辦公室,把你那與高級中學學歷
等價的文憑從牆上拿走,第二天早上掛在我的辦公室裡。」
  史蒂文斯先生直瞪著我,他那死沉的蠟像臉一動不動,恐怖。
  我對他說:「讓我問你一個問題,我們到這兒都是為了解答這個問題––湯姆和朱迪有可能
從島上偷走微生物嗎?告訴我們實話。」
  保羅。史蒂文斯回答說:「理論上講,他們可以。」
  巴士裡沒有人講話,但我注意到司機轉過頭來,轉了兩次。
  史蒂文斯先生問:「但他們為什麼要呢?」
  「錢。」我說。
  「他們實在不像這種人。」史蒂文斯說:「他們喜歡動物。他們為什麼想要滅絕世界上的動
物呢?」
  「也許他們想滅絕世界上的人,讓動物們過上好日子。」
  「滑稽」史蒂文斯說「戈登夫婦沒有從島上拿走任何會傷害有生命的東西。我以我的工作
打賭。」
  「你已經這麼賭了,還有你的生命。」
  我注意到泰德‧納什和喬治‧福斯特大部分時間都沉默著。我知道他們很早以前就聽過簡
介了。他們可能怕說起話來帶出這種腔調,像「到那兒去,做這個,拿T恤來。」
  史蒂文斯先生把注意力轉移到擋風玻璃上說:「我們正靠近特瑞要塞,我們可以在這兒下車
,四處看看。」
  巴士停下來,我們都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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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這是一個美好的早晨,在島的中央太陽更暖和。保羅‧史蒂文斯領我們在要塞周圍轉。
  特瑞要塞沒有牆,看上去實際像一個廢棄的小鎮。一座磚砌監獄,老得長滿青苔的大廳,
搖晃的,有一個小陽台的磚營房,指揮官的屋子,一些其它的世紀之交的建築物,山上一所裝
有護牆楔形板的小教堂,出人意料地構成一幅如畫風景。
  史蒂文斯指著另外一幢磚房說:「那是唯一仍在使用的建築物––消防站。」麥克斯說道:「
這離實驗室很遠。」
  「是的」史蒂文斯回答說:「但新實驗室是完全防火的,而且有自己的內部滅火系統。」他
補充道:「這裡的救火車大都用來滅山林之火或在生物控制區外的建築物內的火災。」
  一生都在這個島的下風向或上風向度過的麥克斯對史蒂文斯說:「但是一場火或一場颶風便
可摧毀滲透生物控制區內的動力發生裝置,對嗎?」
  「什麼事都有可能。」他又說道:「一些人住在核反應爐旁。這是個現代化的世界––充滿
了難以想像的恐怖––生物的,化學的,原子核的噩夢等著要為下輪物種的進化而清掃記錄板
呢。」
  我帶著新的興趣看著保羅‧史蒂文斯,開始認識到他是個瘋子。
  在營房前是塊修剪過的草地,一直鋪向遠處的水邊。成群的加拿大鵝在草地上踱步,咯咯
嘎嘎地叫著,做著它們不拉屎時會做的所有的事情。史蒂文斯解釋說:「這是閱兵場。我們一直
修剪草地,使得飛機能看清藏在草地中的混凝土字母:『普拉姆島––閒人莫入』。我們不想
讓小飛機在這兒著陸。」他開了個小小的玩笑:「這標記趕走了空中來的恐怖分子。」
  我們四處走了一會兒,史蒂文斯說:「在我們建造主要設施之前,許多行政辦公室都設在特
瑞要塞裡。現在幾乎所有的部門––實驗室、保安部、倉庫、行政處和動物們都集中到一個屋
頂下去了,從安全角度來考慮,這很有利。」他對我說:「這樣,即便局邊的安全設施被攻破,
主樓是完全不可攻破的。」
  「你真是在挑逗我。」我說。
  史蒂文斯先生又微笑了。我喜歡他對我微笑。他說:「告訴你一條情報,我有一個密歇根州
立大學的文憑,掛在我辦公桌後的牆上,但你永遠看不到。」
  我回他一個微笑。上帝,我喜歡讓惹怒我的人生氣。我喜歡麥克斯,我喜歡喬治‧福斯特
,我愛貝思,但我不喜歡泰德‧納什和保羅‧史蒂文斯。在五個人中喜歡三個,對我來說實在
很好––六個裡面喜歡四個,如果加上我自己的話。不管怎麼說,我實在忍受不了撒謊的人、
笨蛋、吹牛的人和權力迷。我想在我被槍擊以前,我比現在更寬容。這我得去問問法納利。
  舊閱兵場在一處懸崖邊戛然而止,懸崖下是一石質海灘,我們發現自己正站在崖邊眺望大
海。那是很驚險的場面,但卻照亮了這地方的一片孤寂。在一般的海島上都會產生一種進入另
一個世界和來到世界盡頭的感覺,但這個島尤其如此。這兒過去一定是個非常偏僻的駐地,一
個極其令人煩悶的前哨,在這兒除了看海就沒什麼事可做了。也許炮兵們會歡迎敵軍艦隊的出
現。
  史蒂文斯說:「海豹在每年暮秋都會到這片海灘上來。」
  我問:「你們會射殺他們嗎?」
  「當然不會,只要他們待在海灘上。」
  當我們從海灘上往回走時,史蒂文斯把我的注意力引到閱兵場盡頭的一塊巨大的礫石上。
在巨石的開裂處,端坐的是一個生銹的炮彈。他說:「它在獨立革命時就有了––不知是英國的
還是美國的。是戈登夫婦發掘出的物品之一。」
  「他們在哪幾發現的?」
  「這附近,我想是。他們在海豹灘和閱兵場附近挖出了許多東西。」
  「是嗎?」
  「他們似乎有知道從哪兒挖的訣竅。他們挖出的炮彈足以武裝一個團。」
  「你怎麼不說了?接著說,史蒂文斯先生。」
  「他們使用一種金屬探測器。」
  「好主意。」
  「那是一種有趣的愛好。」
  「真的是。我嬸嬸就是一個大挖掘者。我不知道戈登夫婦也在挖掘。我從未見過他們挖出
來的東西。」
  「哦,他們不得不把東西留在這兒。」
  「因為污染?」
  「不,因為這是聯邦的土地。」
  這個很有趣。納什和福斯特開始聽起來。我並不希望如此,於是為了改變話題,我對史蒂
文斯說:「我想巴士司機正試圖引起你的注意呢。」
  史蒂文斯向巴士看去,但司機只是在瞪著一群鵝。史蒂文斯瞥了一眼手錶說:「好了,讓我
們去看看島上其它地方,然後我們還要和卓納博士進行會面呢。」
  我們登上巴士走了,車開進升起的太陽裡,向島的岬角駛去。那兒好比是豬排彎曲的骨頭
處。海灘景色真是壯麗,長約兩英里的沙灘未經腳踩,不見垃圾,只有長島灣的藍色海水在沖
刷著。在這大自然壯觀的展示面前,沒有人講話,甚至包括我。
  史蒂文斯依舊站著,不時地瞟我一眼,我便朝他一笑,他也回我一個微笑。這種微笑實在
沒什麼意思。
  最後,在海島的狹窄一端,巴士停下來,史蒂文斯先生說:「這是巴士能把我們帶到的最遠
的地方,現在我們出來走走吧。」
  我們都走出巴士,發現自己置身於一個令人驚訝的廢墟中央。不論往哪兒看去,都只見遮
掩在籐條灌木中的巨大的混凝土防禦工事––永備發射點、地堡、炮位、武器庫、坑道、磚和
混凝土的車道,還有巨大的,三尺厚的牆,裡面是生銹的鐵門。
  史蒂文斯說:「這些地下通道中的一條通向一個祕密實驗室。在那裡一些仍舊在為研製將會
滅絕世界上人口的最後的,不可摧毀的病毒的納粹科學家們被俘虜。」
  他讓這話沉澱了一兩分鐘,然後又說;「在另一個地下實驗室裡,保存著四個外星人的殘
骸,是從新墨西哥的洛斯威爾飛碟碎片中找到的。」
  又是一片沉默。最後我說:「我們可以看看納粹科學家嗎?」
  每個人都大笑––像是又不像。
  史蒂文斯先生帶著勝利的微笑說道:「這只是關於普拉姆島的荒謬神話。」他又說:「人們傳
說在午夜看到有怪模怪樣的飛機在閱兵場上降落與起飛。他們聲稱艾滋病起源於此,萊姆病也
同樣。」他環顧四周,說:「我猜想這些帶有地下通道和地下室的老防禦工事在一些豐富的想像
中得到了潤色發揮。歡迎你們到處瞧瞧,任何地方想去就去。如果你們發現外星人,讓我知道
。」他又微笑了。他的微笑真是怪異,我想他也許是個外星人。史蒂文斯先生說:「但是,當然
,我們得待在一起,我必須隨時看得到每一個人。」
  這與「想去哪兒就去」不大合拍,但是意思夠接近了。所以約翰、麥克斯、貝思、泰德和
喬治倒轉到青少中期,大有興趣在廢墟中爬來爬去,上樓梯,翻越胸牆,樣樣都來,史蒂文斯
先生總在近旁。有一刻我們走在一條長長的磚砌車道上,道坡下是一雙鋼門。門半開著,我們
都走了進去,裡面又黑,又涼,又潮濕,可能爬了什麼東西。
  史蒂文斯跟隨著我們,說:「這兒通向一個巨大的武器庫。」他的聲音在黑暗的空洞中迴響
。「島上有一條窄軌鐵路把槍炮彈藥從港口運到這些地下倉庫中來。那是一個非常複雜與精密
的系統,但正如你們所看見的,已經完全廢棄了。這裡已沒有什麼祕密可言了。」他說:「如果
我有一個手電筒,我們可以走得更深一點,你們可以看到沒有人在這兒居住,工作,玩耍,也
沒人埋葬在這裡。」
  「那麼納粹分子和外星人在哪裡?」我問道。
  「我們把他們搬到燈塔中去了。」史蒂文斯回答說。
  我問他:「但你們可以看出我們關注的是戈登夫婦可能在像這樣一個地方建立祕密實驗室。」
  史蒂文斯先生回答說:「正如我說過的,我並不懷疑戈登夫婦任何事。但既然提出這種可能
性,我會讓我的人搜查整個設施。全島上還有大約九十幾處廢棄的地上軍事建築,我們有許多
搜查工作要做。」
  我說:「讓你的司機去找一個手電筒來,我想到處看看。」
  黑暗裡一片沉默,然後史蒂文斯說:「你見過卓納博士後,如果你願意,我們可以回到這兒
來探索地下室。」
  我們走回陽光裡,史蒂文斯說:「跟我來。」
  我們隨他來到一條窄路上,這路通向普拉姆島的東端––扇骨的末梢。當我們走出來時,
史蒂文斯說:「如果你們四處看看,就會看到更多的炮位。我們有次把這些圓形的槍牆用作動物
圍欄。但現在所有的動物都關在室內。」
  貝思說:「這聽起來有點兒殘酷。」
  史蒂文斯先生說:「但更安全。」
  最後,我們到達了島的最東端。一壁陡崖從一面遍佈石頭的海灘上升起四十尺高。已被腐
蝕挖鬆了的一個混凝土地堡的基部,散落的碎片躺在崖面上,有的已滾落到水裡。
  那是一幅壯觀的景色。在左邊康涅狄格的海岸線隱約可見,而正前方是一星小島,叫做大
海鷗島,大約有兩英里遠。
  史蒂文斯把我們的注意力導向南面說:「你們看到那邊的岩石堆嗎?那個島是用作炮擊和轟
炸演習的。如果你是個划船的人,你要知道避開那地方,因為那片水域有許多未引爆的子彈和
炸彈。過了岩石堆的嘉丁納島的北岸,麥克斯威爾警長知道,那是嘉丁納家族的財產,期限已
過,就收歸公有了。在大海鷗島外是捕魚島,像普拉姆島一樣,在十七世紀經常有海盜出沒。
所以從北到南我們有海盜島,瘟疫島,危險島和私家島。」他為自己妙語連珠而微笑,是一種
似笑非笑。
  忽然我看到一艘巡邏艇在海角處轉悠,三個船員看到了我們,其中一個舉起雙筒望遠鏡,
認出了保羅‧史蒂文斯,我猜,那人揮了揮手,保羅也揮了揮。
  站在陡崖上俯視下面的海灘,注意到這兒的沙帶著水平的紅條紋,像是白色分層蛋糕中夾
著的紫莓餡子。
  一個聲音從我們後面喊起來,我看見巴士司機正從窄路上走來。史蒂文斯對我們說:「站在
這兒。」走上去迎住司機。司機遞給史蒂文斯一個手機。下面是我想像中嚮導消失的那部分場
景。我們看到巴士開走了,扔下邦德和那個女孩,但接下來蛙人從水中跳出,拿著潛水槍,開
了火,然後直升飛機––
  「柯里偵探?」
  我看著貝思:「什麼?」
  「到現在為止你怎麼看?」
  我注意到麥克斯、納什和福斯特正圍著炮位翻來翻去,那麼他們就是那電影中的大丈夫,
正討論大炮射程,槍彈口徑等男人的話題。
  我和貝思單獨在一起。我說:「我認為你是一流的。」
  「你怎麼認為保羅‧史蒂文斯呢?」
  「瘋子。」
  「對迄今為止我們所見所聞你有何見解?」
  「一攬子旅遊。但時不時我瞭解了一些情況。」
  她點點頭,然後問:「那些考古玩意兒是怎麼回事,你知道嗎?」
  「不。」我說:「我知道匹克尼克歷史協會,但卻不瞭解這兒的考古發掘。在這件事上,戈
登夫婦從未提過他們購買了一英畝下臨海灣的無用的土地。」
  「海灣上面一英畝無用的什麼?」
  「我待會兒告訴你。」我說:「有許多類似的小細節,你知道,它們似乎指向毒品走私那條
線,但也許不是。這兒發生著別的事情––你聽到過腦中『砰』的一聲嗎?」
  「最近沒有,你呢?」
  「聽到了,像是一種聲波衝擊。」
  「聽起來像四分之三傷殘補貼。」
  「不,那是一種聲波。聲波釋放,擊中了什麼,然後彈回去,砰!」
  「下回聽到這聲音,舉起你的手。」
  「好的,我本來應該在休養的。而自從遇見你之後,你一直在令我難過。」
  「彼此彼此。」她轉換話題,說:「你知道,考慮到島上進行的事業,這兒的治安不如我想
像的那麼好。如果這兒是一套核設施,你會看到更多的安全手段。」
  「是的,這兒的安全屏障令人失望,但也許實驗室裡的內部安全系統更好一些,史蒂文斯
不是聲稱過,實際有的要比眼睛看到的多嗎?大致上說,雖然我感覺湯姆和朱迪可能從這兒運
走了什麼他們想要的東西。但我就是希望他們不會想要什麼東西。」
  「哦,我想起今天晚些時候或明天我們就可以知道他們是不是偷了什麼東西,我們還將知
道偷的是什麼。」
  「你是什麼意思?」我問。
  「我待會兒告訴你。」她回答說。
  「今晚吃晚飯時告訴我。」
  「我想我得做完這件事。」
  「事情不會真那樣糟。」
  「我對這約會的第六感覺很糟糕。」
  「我的第六感覺很好。我從不在約會時帶上手槍。」
  「決鬥並沒有過時。」
  她轉身走開了,在陡崖邊停住,眺望水面。海灣在左,大西洋在右。和島另一側的窄海峽
裡一樣,風和潛流在此匯合。海鷗們似乎是靜立在半空中,白浪撞擊著,使海翻騰起來。她站
在那邊風裡的樣子很好看,藍天,白雲,海鷗,大海和太陽,所有這一切,我想像著她以同樣
的姿勢站立的裸體畫面。
  史蒂文斯接完電話回來說:「我們現在可以回到車上了。」
  我們都沿著掠過崖面的公路走著,幾分鐘之內,便回到了那廢棄的軍事防禦工事區。
  我注意到一方上面建有防禦工事的陡崖新近遭到破壞,露出新鮮的土層。最上面一層是有
機混合物,這你會預料得到。下面是白沙層,這也很正常。但接下來一層卻是發紅的一帶。看
上去像鐵銹,然後又是一層沙,沙下又是一帶紅銹,就像在沙灘上一樣。我對史蒂文斯說:「嗨
,去解個手,我馬上就回來。」
  「別丟了。」史蒂文斯先生說道,不全是開玩笑的說法。
  我繞著山腳下走著,拾起一片枯木,把它刺進綠草茵茵的垂直崖面。那黑色混合物和草掉
下來,我能看到那紅白相間的層面了。
  我捧起一撮紅棕色的土,見那實際上是沙和土的混合物,也許含有鐵的氧化物。它看上去
很像湯姆和朱迪跑鞋上的泥土,有意思。
  我放了一撮紅土在口袋裡,轉過身,只見史蒂文斯站那兒看著我。
  他說:「我想我提過『永不離開』的規定。」
  「我想是的。」
  「你把什麼放進口袋裡了?」
  「我的陰莖。」
  我們站那兒互相對視,然後他終於說話了:「在這個島上,柯里偵探,我是執法者。你不是
,彭羅斯偵探也不是,甚至麥克斯威爾警長也不是。」他用那雙冷冰冰的眼睛看牢我,接著說
:「我可以看看你把什麼放在口袋裡了嗎?」
  「我可以給你看,但那樣我得殺了你。」我微笑了。
  他想了一會兒,在選擇中猶豫,然後作出正確的決定說:「巴士要開了。」
  我走過他,他落在我後面。我有點兒希望脖子被勒住,頭上挨一拳,或脊椎上被刺一刀,
但保羅‧史蒂文斯卻比較平靜。他待會兒也許會遞給我一杯咖啡,裡面加上點炭疽。
  我們登上巴士開走了。
  我們坐在原先的位置上,史蒂文斯仍舊站著。巴士朝西開去,回到渡輪碼頭和主實驗室一
帶。一輛載了兩個藍制服的人的加速卡車運了步槍,從我們身邊經過,駛向相反的方向。
  總而言之,我瞭解到的情況比我認為會瞭解到的多,甚至比我盼望的還多。聽到了足夠讓
我越來越好奇的事,我已確信了湯姆和朱迪為什麼被殺的原因就在這島上。而且,我說過,我
知道為什麼,我也最終會知道是誰幹的。
  喬治‧福斯特已沉默多時,這時他問史蒂文斯:「你們很肯定戈登夫婦昨天中午是乘自己的
船離開的嗎?」
  「絕對,根據工作日誌,他們那天早上光是在生物挖掘區工作,然後簽名出來,洗過澡,
便上了一輛像這樣的巴士,把他們載向渡輪碼頭,至少有兩個我們的人看到他們上了自己的船
,那艘『螺旋體』號,朝普拉姆海峽駛去。」
  福斯特問:「直升機巡邏艇上有人看見他們在海峽裡時曾下過船嗎?」
  史蒂文斯搖搖頭:「沒有,我問過了。」
  貝恩問道:「在海岸線上有什麼地方可能藏下一艘船嗎?」
  「絕對沒有。普拉姆島沒有深港,沒有小海灣,只有筆直的海灘。渡輪進來的小港灣是人
造的。」
  我問:「如果你們的巡邏艇看到戈登夫婦的船泊靠在海島附近的什麼地方,你們的人會把他
們趕走嗎?」
  「不,實際上,戈登夫婦有時是在普拉姆島海岸邊拋錨停靠,釣魚或游泳。巡邏兵與他們
很熟。」
  我不知道戈登夫婦原來是如此狂熱的漁民。我問:「我們的人曾看見過他們在天黑後,或深
夜在海灘附近停靠嗎?」
  史蒂文斯想了一會兒,然後回答:「只有一次他們引起了我們的注意。」他接著說:「兩個在
巡邏艇上的我們的人曾提到過戈登夫婦的船在七月的一個晚上,停靠在南海灘附近,大約是半
夜吧。我們的人注意到船是空的。上面的探路燈照亮了海灘。戈登夫婦在海灘上––」他清了
清嗓子,暗示戈登夫婦在海灘上幹什麼。史蒂文斯先生又說:「巡邏艇沒打擾他們便離去了。」
  我考慮了一會兒。湯姆和朱迪在我看來像是那種會在任何地方做愛的夫婦,所以在晚間去
一個荒涼的海灘上做也不是什麼不尋常的事。但在普拉姆島的海灘上做,卻讓我吃驚,並引出
了幾個問題。說也奇怪,我也曾有過在一個海浪沖刷的海灘上與朱迪做愛的白日夢。也許不止
一次。每次我有這種念頭時,便打自己耳光。下流,下流,下流,滑稽,滑稽。
  巴士經過渡輪碼頭,然後轉面向北,在一個橢圓形的車道上停下來,前面是主實驗樓。這
幢新的裝飾派藝術風格的兩層樓建築的前部的弧形是用帶點粉紅色和棕色的磚塊建成的。一塊
大標牌從草坪中冒出來,上面寫著:「農業部」。這兒也有一面升了半桿的美國國旗。
  我們都走出巴士,保羅‧史蒂文斯說:「我希望你們普拉姆島之行愉快,並且對我們的保安
佈置有所好感。」
  我問:「什麼叫保安?」
  史蒂文斯先生使勁盯著我,說:「每個在這兒工作的人都很清楚潛在的危險性。我們都具有
安全意識,我們都全力工作,使這片土地上的保安達到最高水準,但你知道什麼,見鬼!」死
硬古板先生嘴裡冒出來的褻瀆和無禮的言語似乎讓每個人都很吃驚。我說:「對,那麼昨天見過
嗎?」「我們很快便知道。」
  他看了看手錶,說:「好,我們現在可以進去了,跟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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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普拉姆島實驗樓的半圓形大廳有兩層樓高。在中央樓梯周圍有一夾樓。那是一片輕巧又通
風的空間,友好而令人愉快。那些遭受厄運的動物們可能是從後面進來的。
  在左面牆上掛的是政府部門行政管理系統的標準照––農業部部長、祕書長和卡爾‧卓納
博士;這個系統對於政府部門來說是相當短的,我想。這使我認為卓納博士出了這橢圓形的辦
公室,也許是一個中心人物。
  不管怎麼說,這兒有一個接待台,我得簽名登記,再把我們的藍色別扣式通行證換成一個
帶塑膠鏈的白通行證,掛在脖子上。我想,這種安全程序不錯––島上被分成兩半,這幢大樓
和其餘的一切。在大樓以內是生物控制區。我不應該低估史蒂文斯先生。
  一位穿齊膝短裙的漂亮的年輕女士走下樓來,我還來不及觀察她的大腿。她自我介紹說是
多娜‧阿爾巴,卓納博士的助手。她微笑著說:「卓納博士馬上就到。同時,我將領你們到處看
看。」
  保羅‧史蒂文斯對我們說:「我趁這個機會去我的辦公室查看下,看看是否有新進展。」他
又說:「多娜會很好地照顧你們。」他看著我說:「請隨時待在阿爾巴女士身邊。」
  「如果我要進男洗手間呢?」
  「你已經上過了。」他走上樓梯,我確信,會在卓納博士的門前停下來,報告五位入侵者
的事。
  我瞧了瞧多娜‧阿爾巴。二十五六歲,深褐色的頭髮,淺黑的皮膚,漂亮的臉蛋兒和身材
,藍T恤,白罩衫,穿著跑鞋。我想如果考慮到每日乘船上班和要去島上某處的可能性,高跟
鞋就不那麼實用了。事實上,我想,如果你喜歡一班定規守時的上班渡輪,在辦公室裡平平常
常地度過一天的話,普拉姆島不是你該去的地方。
  不管怎樣,多娜是夠漂亮的,所以我記起來她早上和我們同在八點鐘的渡輪上。因此就還
沒和兩位仁兄納什與福斯特熟悉起來;因此也可能未參與任何掩蓋工作的內幕。
  反正,多娜請我們都自我介紹一下,我們照辦,但沒說出任何令人不安的職業稱呼,如兇
殺案偵探,聯邦調查局,或是中情局。
  她四處握手,給了納什一個特別的微笑。女人們判斷人的本事是這樣差勁。
  多娜開始說話了:「歡迎來到普拉姆島動物疾病研究中心實驗樓。我相信保羅已向你們做了
簡單的介紹,讓你們瞭解了島上的歷史,並享受了一次愉快的旅行。」
  她腦上一直保持著笑容,我能看出那是勉強做出來的。她對我們說:「我非常––發生的事
太可怕了。我真喜歡戈登夫婦,每個人都喜歡他們。」她向四周掃了一眼,就和人們在警察局
時一樣,說:「我不想去討論或評價這件事,但我應該說說我的感覺。」
  貝思瞟了我一眼,又看看她。我想,這也許是普拉姆島保護甲中的薄弱點,便對多娜說:「
約翰和麥克斯是湯姆、朱迪的好朋友。」
  我看著多娜‧阿爾巴的眼睛說:「我們感謝在這兒得到的來自工作人員的任何幫助與合作。
」這個,到現在為止,包括史蒂文斯先生提供的在荒野廢墟中的小小旅行,但重要的是要讓多
娜相信她可以隨意發言,不是在此時此地,而是在我們到她家拜訪時。
  她說:「我領你們四處看一看,跟我來。」
  我們繞大廳轉了一會兒。多娜指出牆上各種各樣的東西,包括爆炸性新聞報導;世界各地
關於瘋牛病,還有什麼叫牛瘟,豬瘟和其它可怕的疾病的可怕的故事;還有顯示這樣那樣疾病
爆發的地圖。在圖表、繪畫和照片上,牛的嘴唇上冒出水瘤,黏稠的唾沫從口裡流出,豬身上
則長著可怕的,滲水的潰瘍。你不會把這兒誤認為是牛排餐館的大廳。
  多娜現在把我的注意力引到大廳後的門上。這些門塗成特別的表示警告的黃色,和普拉姆
島在地圖上的顏色一樣,在大部分塗成灰色的大廳裡非常突出。在左邊的門上有一標記上寫:「
女更衣室」;右邊的標記上寫「男更衣室」,兩扇門上都寫著「未經許可不得入內」。
  多娜說:「這些門通向生物控制區。這個大廳和行政辦公室實際上是與生物控制建築分開的
,雖然看上去同屬一幢樓。但事實上,連接這個區域和生物控制區的是那兩個更衣室。」
  麥克斯問:「有什麼別的通道可以出入生物控制區嗎?」
  多娜回答:「你可以從後勤入口處進來。動物、飼料、供給和所有的車輛都從那兒進入。但
你不能從那兒出去。所有的人和物都必須經過消毒區,包括洗澡間,才能出來。」
  福斯特先生問:「那解剖的產物––廢品等等––怎麼處理呢?」
  「通過火化或指定的管道,輸入水裡和廢品消毒廠。」多娜回答說。她又補充道:「這就是
––進了這兩扇門,後面有一扇後勤門,管道和火化器;在屋頂上,特殊的空氣過濾器能網羅
住最小的病毒。這是一座非常嚴密的建築物。」
  我們每個人都在考慮著自己關於戈登夫婦的看法,關於從實驗室偷出物品的問題。
  多娜繼續說:「更衣室屬於一區,像這個大廳一樣。但你出了更衣室,便進入二區,就必須
穿上實驗室的白衣。當你從二區、三區、四區出來回到一區時,就必須洗澡。洗澡間在二區。」
  「洗澡間是男女合用的嗎?」我問。
  她笑了起來。「當然不是。」她又說:「我知道你們要進入二、三區時得光著身子,如果想
進的話,四區也一樣。」
  泰德‧納什賣弄著他那愚蠢的微笑,問:「你陪我們一起去嗎?」
  她搖了搖頭。「他們可不會為此付我報酬。」
  我也是一星期拿不到一美元。我問多娜:「為什麼我們不脫光衣服進五區呢?」
  她看著我,有點兒吃驚,說:「五區,你為什麼想去那兒呢?」
  「我不知道。因為它在那兒呀。」
  她搖了搖頭。「只有十來個人有權進入五區。你得穿上那種太空服––」
  「戈登夫婦有權進五區嗎?」
  她點點頭。
  「五區是做什麼的?」
  「你應該向卓納博士提這個問題。」她瞥了一眼手錶說:「請跟我來。」
  「待在一起。」我補充道。
  大家走上樓梯,我尾隨在後面。因為我的病腿行動開始遲緩起來,而且我想察看一下多娜
的腿和臀部。我知道我是頭豬––可想而知我會感染上豬瘟。
  這樣,我們開始遊歷兩層樓高的大廳兩側的翼廊。所有的東西都塗成同樣的鴿灰或暗灰色
。我想這取代了原先舊的聯邦建築物那令人噁心的綠色。在走廊的牆上是過去的實驗室主任,
科學家和研究人員的照片。
  我注意到長廊裡幾乎所有的門都是關著的,上面標明號碼,但卻沒寫明人名和用途,除去
實驗室外。很好的治安措施,我想,又一次對保羅‧史蒂文斯患狂想症的腦子產生深刻印象。
  我們走進研究所的圖書室。幾個知識分子模樣的人正在雙面書架前瀏覽,或在書桌旁閱讀
。多娜說:「這是世界上同類閱覽室中最好的一個。」
  我無法想像宇宙中能有許多這樣的動物疾病圖書室,但我對多娜說:「哇!」
  多娜從一張長桌上檢索了一捧小冊子,新聞稿件和其它的宣傳品,遞給我們。那三折的小
冊子上寫著這樣的標題,如「豬霍亂」「非洲豬瘟」「非洲馬病」,還有什麼叫「糙皮症」的
。從那冊子裡令人毛骨驚然的照片來看,我想我過去的一個女朋友得過這種病。我幾乎等不得
到家,便讀起這玩意兒來。甚至我對多娜說:「請幫我再拿兩本牛瘟的小冊子可以嗎?」
  「再拿兩本––?當然––」她又幫我檢索了兩本。她真好。然後她又給每人一份叫《農
業研究》的月刊。它的封面特寫上標明了一個富於刺激性的故事,題目是:「性信息索智勝越桶
果蟲。」我問多娜「我能用一張棕書皮把這個蓋住嗎?」
  「嗯––哦,你在開玩笑,對嗎?」
  喬治‧福斯特對她說:「不要拿他太當真。」
  相反地,福斯特先生––你倒應該認真地對待我。但如果你把我傻乎乎的幽默感和粗心或
不專心混為一談,那就更好。
  這樣,我們繼續著這次小遊歷,第二部分。我們看見了大禮堂,然後來到三樓的咖啡廳,
一個乾淨漂亮的現代化房間,有著大窗子。從那兒你可以看到燈塔,窄海峽和東方角。多娜遞
給我們咖啡,我們全都坐在一張圓桌旁,整個餐廳幾乎空蕩蕩的。
  我們閒聊了幾分鐘,然後多娜說:「在生物控制區內的研究人員把他們的午餐菜單傳真到廚
房,因為不值得為此出浴一次––我們這兒是這麼叫的:「出浴」。有人把所有的菜送入二區,
那麼送菜的人就得出浴。這些科學家非常盡職,每天在生物控制區工作八到十個小時。我不知
道他們怎麼做得到。」
  我問多娜:「他們吩咐漢堡嗎?」
  「什麼?」
  「那些科學家,他們會從廚房裡點牛肉,火腿或羊肉之類的東西嗎?」
  「我想––我和一個研究人員約會過,他喜歡牛排。」
  「他解剖生病的或腐爛的牛嗎?」
  「是的,我想你對此已習以為常了。」
  我點點頭。戈登夫婦也解剖,而且他們也喜歡牛排。真奇怪,我想。我就是不能習慣發臭
的死人屍體。無論如何,我想那是有別於動物屍體的。物種不同嘛。
  我知道這可能是我能從這一夥人中解脫出來的唯一時機。於是我斜了一眼麥克斯,站著宣
佈道:「男洗手間。」
  「在那邊。」多娜說著,指向牆上的一處開口。「請不要離開咖啡廳。」
  我把手放在貝思的肩頭,按了一下,暗示她應該和聯邦官員待在一起。我對她說:「一定別
讓史蒂文斯回來時把炭疽倒進我的咖啡裡。」
  我穿過兩個休息室邊的過道。麥克斯跟來。我們站在封死的走廊上。休息室看來比走廊更
有可能被偷聽。我說:「他們可以說他們全力合作,領我們看了全島除五區外的全套設施。實際
上,要查遍整幢樓需要幾天時間。而要審問工作人員需要一個星期的時間。」
  麥克斯點點頭。他說:「我們只得假定這兒的人和我們一樣急於查出是否有東西和什麼東西
丟失了。」他又補充說:「就讓我們相信這一點吧。」
  我說:「即便他們發現或已經知道戈登夫婦偷走了什麼,他們也不會告訴我們。他們只會告
訴福斯特和納什。」
  「那又怎樣?我們在調查一件兇殺案呀。」
  「如果我知道為什麼和會怎樣,我就快知道誰是兇手了。」我說。
  「在普通案子中––涉及國家安全的這一類,如果他們告訴你什麼,你是很幸運的。對我
們來說島上沒什麼可查。他們控制了島嶼,被害者的工作場所,而我們控制的是犯罪現場,被
害者的家。也許我們可以和福斯特、納什討價還價。但我想他們並不在意誰殺害了戈登夫婦。
他們只想確認戈登夫婦不會害死這個國家的其他人。你知道嗎?」
  「對,麥克斯,我知道,但我的職業敏感告訴我––」
  「嗨,如果我們抓住了兇手又怎樣呢?你無法對他進行審判,因為紐約州已經找不到十二
個活人來組成陪審團了。」
  「別聳人聽聞了。」我想了一會兒,然後對他說:「這事也許和病毒無關,想想毒品吧。」
  他點點頭。「考慮考慮,我喜歡這種可能。」
  「是的,真這樣。你對史蒂文斯怎麼看?」
  麥克斯向我身後看去,我轉過身只見一位藍制服的衛兵走進了廊道。他說:「先生們,需要
我幫忙找什麼嗎?」
  麥克斯謝絕了這一好意,我們回到桌旁。當他們派人出去打斷一次私人談話時,這意味著
他們無法偷聽。
  幾分鐘的咖啡與閒聊之後,阿爾巴女士又看了一下錶,宣告說:「我們可以去看看其餘的側
廳,然後去卓納博士的辦公室。」
  「半個小時以前你就這麼說了,多娜。」我輕聲提醒她。
  「他今天上午非常忙。」她回答說「電話不停地響,華盛頓,全國各地的新聞記者。」她
顯出很驚訝和難以置信的樣子,說:「我不相信他們所說的關於戈登夫婦的事。一分鐘也不相信
。沒門。」
  我們都離開了咖啡廳,在暗灰色的走廊裡轉悠了一會兒。最後,看到計算機房時,我看夠
了,便對多娜說:「我想去看看戈登夫婦工作過的實驗室。」
  「那在生物控制區內。你待會兒可能會看到。」
  「好,那湯姆和朱迪在行政區的辦公室在哪兒?」
  她猶豫著,然後說:「你可以去問卓納博士。他告訴我不要把你們帶到戈登夫婦的辦公室去
。」
  我不想對多娜粗暴,於是瞟了一眼麥克斯,警長懂得這眼神––麥克斯,現在你來充當一
下壞警察。
  麥克斯對阿爾巴女士說:「作為南侯德鎮的警察局長,這個島也是鎮上的一部分,我要求你
把我們帶到我們正在調查的兇殺案的被害者湯姆‧戈登和朱迪‧戈登的辦公室去。」
  不錯,麥克斯。儘管句法和語法有點問題。
  可憐的多娜‧阿爾巴看起來像是快要暈過去了。
  貝思對她說:「沒關係,按麥克斯警長說的做吧。」
  現在是福斯特與納什兩位仁兄轉變的時候了,而我已知道他們要說些什麼。喬治‧福斯特
原來是指派的偵探頭領。他說:「因為戈登夫婦工作的性質和他們辦公室的文件或檔案可能––」
  「與國家安全有關。」我插進去幫他說「諸如此類吧,胡扯,胡扯,胡扯。」
  泰德小子想是他該公開表明觀點的時候了,便說:「戈登夫婦有參與機密的許可,因此他們
的文件是保密文件。」
  「胡扯!」
  「請原諒,柯里偵探,我還在說話呢。」他非常憤怒地瞪牢我,然後說:「但是,出於團結
和避免司法權紛爭,我會打個電話。我相信能讓大家進到戈登夫婦的辦公室中去。」他看了看
我,麥克斯和貝思,問道:「行嗎?」
  他們點點頭。
  當然,戈登夫婦的辦公室已被徹底搜查過,刪去了文件中不宜公開的祕密內容,就在昨天
晚上或今天一早。像貝恩說過的,我們只是去看他們想讓我們看到的。但我以為喬治和泰德具
備為此而大鬧一場的能力,似乎我們真會在戈登夫婦的辦公室裡發現什麼有意思的東西。
  多娜‧阿爾巴看上去鬆了口氣,對納什說:「我去給卓納博士打個電話。」她拿起一個電話
,按了內線鍵。同時泰德‧納什抽出一個無線電話,走開一段距離,背對著我們說起話來,或
是裝模作樣在說話,對著那混亂帝國的偉大首都中的國家安全之神。
  裝摸作樣的把戲一完,他又轉過身來面對我們這些凡人。同時多娜也打完了給卓納博士的
電話。多娜點頭說行了。納什也點了點頭。
  多娜說:「請隨我來。」
  我們跟著她走進走廊,朝大樓東翼走去,經過我們上來時的樓梯口,我們來到了二六五房
間前,多娜用一把萬能鑰匙打開了門。
  辦公室有兩張桌子,上面各有一台個人電腦,一個調製調解器和文件架。一張長長的工作
台上堆滿了書和文件。裡面沒有任何實驗設備或此類性質的東西––只是一些辦公室物品,包
括一台傳真機。
  我們圍著戈登夫婦的桌子搜索了一會兒,打開抽屜,翻看文件,但如我所言,這個辦公室
早些時候已被收拾乾淨了。無論如何,捲入一場陰謀策劃的人不會把事情記錄在案或不加區分
地把牽連此事的備忘錄四處亂放。
  但仍然,你還不知道你可能會發現什麼,我翻閱他們的名片冊,留意到他們認識世界各地
的人,看來大多數是科學家一類的。我在戈登的姓氏下看到一張湯姆父母的名片,上面的人名
肯定是他的姐妹,兄弟和其它家庭成員的,都在印第安那。但我不知道朱迪原來的姓氏。
  我尋找「柯里‧約翰」,找到了我的名字,雖然我不記得他們曾在工作時給我打過電話。
我尋找「麥克斯威爾‧西爾韋斯特」,找到了警長的辦公室與家裡的電話號碼。我再找「威利
‧瑪格麗特」,卻沒找到,我吃了一驚。然後找「墨菲」,戈登夫婦的隔壁鄰居,他們在那兒
,埃德加和艾格尼斯,這還講得通。我找到了「托賓‧弗雷德里克」,記起有一次和戈登夫婦
去弗雷德里克‧托賓的酒廠去嘗過酒。我尋找並發現了匹克尼克歷史協會的電話號碼和協會主
席,愛瑪‧懷特斯通家的號碼。
  我在字母D下找毒品販子皮特羅,在C下找哥倫比亞毒品卡特爾,但沒找著。我又在T下
找恐怖分子,A下找阿拉伯恐怖分子,但全落了個空。我沒看到史蒂文斯和卓納的名字,但我
想島上所有僱員的卡片可能是另立目錄了。我打算拿到一份複印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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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納什正在擺弄湯姆的電腦,而福斯特在玩朱迪的。這可能是他們今天早上沒來得及完全清
查的一件事。
  我注意到辦公室中完全沒有什麼個人物品,沒有照片,沒有一件藝術品,甚至桌上也沒有
一件擺設不是政府發的。我向多娜問起這個,她回答說:「沒有規定反對在一區放上個人物品,
但大家傾向於不把太多的物品帶上船,放到辦公室中,也許化妝品,藥品除外,我不知道為什
麼。實際上,只要說明理由,我們便可以書面申請領取到差不多我們想要的任何東西。這樣我
們就有點兒被寵壞了。」
  「我交的稅起作用了。」
  她微笑了。「在這個瘋狂的島上,我們得被哄得高興一點兒。」
  我走到一塊大的佈告牌前,貝思和麥克斯在那兒讀著一些釘在軟木層上的文件貼片。在聯
邦官員聽不到的地方,我說:「這地方今天早上已被收拾乾淨了。」
  麥克斯說:「誰幹的?」
  貝思說:「今天早上約翰和我看到我們的兩位朋友從普拉姆島渡輪上下來。他們已經到過了
這兒,已經見過了史蒂文斯,已經看過了這個辦公室。」
  麥克斯看上去很吃驚,繼而火起來。他說:「該死––這是違法的。」
  我說:「如果我是你,我就讓它過去算了。但你現在明白了我為什麼心情不是很好了吧。」
  「我沒有注意到有任何差別,但現在我很惱火。」
  多娜,以她最通融的語調,打斷了我們的討論:「我們現在有點兒跟不上時間表了,也許你
們可以待會兒再到這兒來。」
  貝思對她說:「我想要你做的是把這房間的門用掛鎖鎖上。我會從縣警局派人到這兒來,他
們會到這兒來看看。」
  納什說:「我猜你說的意思是指你們要把物品監管起來。」
  「你可以這麼猜想。」
  福斯特說:「我認為這樣違反了聯邦法律,而我想從聯邦財產中拿走我需要的任何證據,貝
思,但這些東西薩福克縣警方可以隨要隨到。」
  貝恩說:「不,喬治,我將監管這整個辦公室,你們可以隨要隨到。」
  多娜預感到要有一場爭論了,趕快說:「讓我們去看看值班室,然後我們將去見卓納博士。」
  我們回到走廊上,隨她走到標號二三七的房門前。她在小型鍵盤上按了幾個密碼,打開了
門,露出一個巨大的沒有窗戶的房間。她說:「這是值班室,是普拉姆島的指揮、控制和聯絡中
心。」
  我們都走了進去,我四處打量。工作台面沿牆伸展,一個背對我們而坐的年輕人,正在打
電話。
  多娜說:「那是肯尼斯‧吉布斯,保羅‧史蒂文斯的助手。肯尼斯是今天的值班員。」
  肯尼斯‧吉布斯在椅子中轉過身來,向我們揮手。
  我打量著房間四周。在桌上有三種不同類型的無線電傳送器和接收器,一個電腦終端,一
套電視系統,兩台傳真機,電話,手機,一台電傳打字機和一些別的電子裝置。兩台天花板上
的電視攝影機掃瞄著整個房間。
  在牆上有各種各樣的地圖,無線電頻道,備忘錄和一張值勤人員表等等。這是保羅‧史蒂
文斯的操作法––指揮、控制、聯絡一體化,稱作CCC或3–C。但我沒看到一扇門,能通
向史蒂文斯的辦公室。
  多娜說:「從這兒,我們可以和華盛頓,以及分佈在美國、加拿大、墨西哥和世界各地的別
的研究機構取得直接聯繫。我們也與在亞特蘭大的疾病控制中心有聯繫。另外,我們還有一條
直接的線路通向我們的救火隊以及島上其它重要地點,外加國家天氣預報中心等許多支持普拉
姆島的組織和部門。」
  「比如軍隊?」我問。
  「是的,尤其是海岸衛隊。」
  吉布斯放下電話加入到我們中間。我們做了一番介紹。
  吉布斯是一個三十來歲的高個兒傢伙,藍眼睛,和他上司一樣的金色短髮,燙得整齊乾淨
的褲子和襯衫,打了個藍領結,一件鮮藍色上衣搭在一張椅子上。我確信吉布斯是這兒實驗室
的一個產物,從史蒂文斯的陰莖或什麼地方被克隆出來。吉布斯說:「我可以回答你們關於這個
辦公室的任何問題。」
  貝思對多娜說:「你介意讓我們和吉布斯先生一個人待上幾分鐘嗎?」
  她看了看吉布斯,他點了點頭。
  多娜便出到走廊上去了。
  麥克斯,作為我們當中唯一的普拉姆島之鄰,有著他自己的待議事項。他問吉布斯:「如果
一場大東北風或龍捲風刮過來,你們會怎麼做?」
  吉布斯回答說:「在工作時間發生的話,我們就撤離。」
  「每一個人?」
  「有些人得留在後面照看倉庫。比如,我將留在後面,史蒂文斯先生,其它幾個保安人員
,一些救火隊員,一兩個保持發動機和空氣過濾器正常工作的維修人員,或許還有一兩個監管
病毒的科學家,一樣得留在後面。我猜卓納博士會想要和他的船一起沉沒的。」他大笑起來。
  也許是我在笑,但我無法理解吹得到處都是的致命的疾病的可笑之處。
  吉布斯又說:「如果是在工作時間以外,島上幾乎荒無人煙的時候,我們得找到島上的關鍵
人物。然後我們將把我們的渡輪和其它水上工具送到新倫敦港的隱蔽塢裡,在那兒它們會很安
全。」
  他又說:「我們知道我們正在這兒幹什麼。我們做好了應付緊急事件的準備。」
  麥克斯說:「如果發生生物控制洩漏事件,你們會好心地告訴我嗎?」
  「你將是最先知道的一個。」吉布斯請警長確信。
  麥克斯回答說:「我知道這個。但我想要通過電話或無線電知道––而不是通過咳出血或什
麼東西。」
  吉布斯看來有點兒生氣了,說:「我的標準操作規程手冊會告訴我該給誰打電話以及打電話
的順序。你是在第一批當中的。」
  「我已請求在這兒設一個警報器,即使在大陸上也能聽到。」
  「如果我們打電話給你,你可以去鳴響一個警報器讓居民聽到,如果你想的話。」吉布斯
又說:「我不盼望有任何生物控制洩露事件,所以問題只是假設。」
  「不,問題是這地方嚇得我屎都出來了,只要我看到它,便感覺不好。」
  「你沒有什麼好擔心的。」
  聽這話我很高興,我問吉布斯先生「如果有武裝入侵者來到島上會怎樣?」
  吉布斯看著我問:「你指恐怖分子?」
  「對,我指像恐怖分子一類的,或者更糟糕的,不滿的郵政工人之類。」
  他並沒有被逗樂,回答說:「哦,如果我們的保安人員應付不了,我們會叫來海岸衛隊,就
從這兒。」他用大拇指指了一下一台無線電設備。
  「如果這房間是被首先攻破的呢?」
  「在大樓裡還有第二套CCC操作程序。」
  「在地下室?」
  「也許。我原以為你們是在調查兇殺案的呢。」
  我喜歡「租用警察」的身份給了我開口的機會。我說:「對,就是這樣。你昨晚五點三十分
在哪裡?」
  「我?」
  「你。」
  「哦––讓我想想––」
  「你的。四五口徑自動手槍呢?」
  「嗯––在那邊的抽屜裡。」
  「最近開過火嗎?」
  「沒––哦,我有時把它拿到手槍靶場去––」
  「你最後一次見戈登夫婦是在什麼時候?」
  「讓我想想––」
  「你瞭解戈登夫婦多少?」
  「不怎麼熟悉。」
  「你和他們在一起喝過飲料嗎?」
  「沒有。」
  「午飯呢?晚飯呢?」
  「沒有。我說––」
  「你曾在什麼場合以正式身份向他們說過話嗎?」
  「不,––哦––」
  「哦?」
  「有幾次。關於他們的汽艇。他們喜歡使用普拉姆島的海灘。戈登夫婦有時會在星期天或
假日乘船到這裡來,把船停靠在島南邊的一個荒涼的海灘邊,然後游到岸上,拖著一個橡皮筏
。在筏上有他們的野餐物品。我們對此沒有意見,甚至,我們過去為全體僱員和他們的家屬舉
行過一次七月四日野餐會。那一次我們允許非工作人員來島上,但我們不得不停止這麼做,因
為責任問題––」
  我嘗試勾畫出這樣一幅假日出遊的圖景,有點兒像海灘上的地毯式生物控制區。
  吉布斯繼續著:「戈登夫婦從不帶任何人一起去,那樣會違反規定。但他們的船引出了一個
問題。」
  「什麼樣的問題?」
  「哦,有一點是,在白天,這樣會吸引其它船上的遊人,使他們誤以為可以靠岸來享用這
片海島。而在天黑以後,這樣會給我們的巡邏艇帶來導航危險。於是我向他們談起這兩個問題
,我們試圖加以解決。」
  「你們怎麼嘗試解決呢?」
  「最簡單的解決辦法是讓他們進到小灣中,乘我們的一輛車到島上較遠的那一端。史蒂文
斯先生同意這麼做,雖然這樣有違公車使用規定,但要比他們那麼做好一些。但他們不想駛進
小灣,或使用公車。他們想按自己的方法做––把快艇開到一處海灘上,然後是橡皮筏,然後
游泳。他們說這樣更有趣,更自然,更冒險。」
  「誰管這個島?史蒂文斯、卓納,還是戈登夫婦?」
  「我們得盡量滿足在這兒的科學家們,否則他們會感到不安。島上的非科學人員中有一個
笑話講的是,你如果惹怒或與一個科學家為什麼事而爭吵,你的生命將以神祕地感染上三日之
內致命的病毒而告終。」
  每個人聽到這兒都輕聲笑起來。
  肯尼斯‧吉布斯繼續說:「總算,我們使他們同意把他們的導航燈亮著,而我讓海岸衛兵的
直升機和船一定認好他們的船。我們還讓他們保證只在那片我們豎了塊『閒人莫入』的大標牌
的海灘上靠岸。那一般會讓膽小的人不敢上來。」
  「戈登夫婦們在島上幹什麼?」
  吉布斯聳聳肩。「野餐,我猜,步行。」他又說:「他們在假日和下班後已跑遍了差不多九
百英畝的荒涼地帶。」
  「我知道他們是業餘考古學家。」
  「哦,對,他們跑了很多廢墟,正在為普拉姆島博物館收集物品。」
  「博物館?」
  「哦,只是一種陳列而已。原來想擺在大廳中的,我想,那些東西存放在地下室裡。」
  「什麼樣的東西?」
  「大多數是火槍彈和箭頭。一個牛鈴––一個大陸盟軍的制服上的銅扣,一些美西戰爭時
留下來的零零碎碎––一個威士忌瓶––隨便什麼都有。大多數是廢棄的舊東西,全被分好類
存放到地下室去了。如果你們想看可以去看。」
  貝思說:「待會兒也許會。」她問:「我知道戈登夫婦正在組織一次正式挖掘,你知道這件事
嗎?」
  「知道。我們不需要一幫從石溪或匹克尼克歷史協會的人到島上到處挖掘。但他們正嘗試
與美國農業部和內務部一起來解決這個問題。」他補充說「在關於手工藝品之類的事上內務部
說了算。」
  我問吉布斯先生:「你們難道沒想過戈登夫婦也許另有目的嗎?像把物品偷出主樓,然後在
一次所謂的考古發掘中藏到海灘上,再後來就用他們的船挖出來帶走。」
  肯尼斯‧吉布斯並不作答。
  我提示說:「你設想到過野餐和考古發掘的胡扯只是為掩蓋什麼事嗎?」
  「我––回頭想想––哎,每個處在我的情況下的人,像我,本應該有所懷疑的。每個人
都忘記了他們兩個都很富裕。他們可以做他們想做的任何事,只差沒在卓納博士臉上拍上一堆
牛屎。我不需要事後諸葛亮。」他說:「我盡了職。」
  也許他盡了。但順便提一下,我又聽到了那「砰」的一聲。
  貝思正與吉布斯交談,她問:「在戈登夫婦的船昨天中午離開港灣之後,你或你們的人看到
他們的船了嗎?」
  「沒有,我問過了。」
  「換句話說,你可以肯定那船昨天下午沒在這個島靠岸,是嗎?」
  「不,我不能肯定這一點。」
  麥克斯問:「你們的船多久環島巡遊一次?」
  吉布斯回答:「我們一般用兩艘艇中的一艘。它走的是環島進到九英里的路線。因此,以十
到十二節的速度,你們所說的轉完一圈需要四十到六十分鐘,除非他們為什麼事而截住了什麼
人。」
  貝思說:「那麼如果一艘船停在離普拉姆島半英里左右時,船上的人用雙筒望遠鏡觀看,他
或她能看見你們的巡邏艇––『梅乾』,對嗎?」
  「梅乾和梅子布丁。」
  「好,他和她能看到那些巡邏艇中的一艘,而如果這個人或這些人知道它的路線,他或他
們就知道他們有四十到六十分鐘的時間去靠岸,拋錨,用橡皮筏登陸,做完什麼事,又回到船
上,而沒有人會看見他們。」
  吉布斯先生清了清嗓子說:「有可能,但你忘記了環繞海灘巡邏的還有直升飛機和車輛,它
們的路線是完全隨意的。」
  貝恩點點頭說:「我們在剛才將近兩個小時裡,到島上遊歷了一次。我只見到一次海岸衛士
直升機和一輛汽車––一輛加速卡車––只一次,和一次巡邏艇。」
  「我說過,那是隨意的,你會冒一次險嗎?」
  「我也許會。」貝思說:「要看冒險的報酬。」
  吉布斯告訴我們:「我們也有海岸衛隊的船以隨意的路線時不時地經過。如果你想要我坦率
點說,我們有電子設備來做大部分工作。」
  我問吉布斯:「那麼監測器呢?」我向辦公室四周示意了一下。
  「在地下室裡。」
  「你們有些什麼呢?閉路電視?動態傳感器?聲音傳導器?」
  「我不可以隨便講出來的。」
  「好。」貝思說:「寫下你的姓名,地址和電話號碼,我們以後將請你去接受提問。」
  吉布斯看上去被惹惱了,卻又為現在已脫身而鬆了口氣。我還有一種強烈的懷疑是:吉布
斯,福斯特和納什在今天一早已經互相認識過了。
  我走過去看靠無線電設備的牆上的東西。上面有一張包括了長島東部、海灣、南康涅狄格
的大地圖。在地圖上有一系列的同心圓,新倫敦,康涅狄格在中心。看上去像是那種原子彈破
壞圖,告訴你究竟會被炸成什麼樣子與你離爆發地點的距離有關。我看到在這張地圖上,普拉
姆島位於最後一個圈內。我猜這是好事還是壞事得由地圖的性質來決定。地圖上未作解釋,我
便問吉布斯先生:「這是什麼?」
  他向我指的地方看去,說:「哦,那上面是新倫敦的一個核反應爐。圓圈代表如果發生爆炸
或熔毀事件時的不同的危險地帶。」
  我考慮著新倫敦的核反應爐施加給普拉姆島的危險中所蘊含的反諷意味。普拉姆島同時也
靠風力給新倫敦的每一個人帶去了一種威脅。我問肯尼斯‧吉布斯「你認為搞核反應的那幫人
也有一張顯示普拉姆島生物控制區洩露事件對他們的危害的地圖嗎?」
  即便古板的吉布斯先生也為此而微笑,雖然那是一種怪異的笑。吉布斯和史蒂文斯在島上
也許互相練習這種笑容。吉布斯說:「實際上,核反應爐區的那幫人確實有一張你所描述的那樣
的地圖。」他又說:「我有時會想,如果一場地震同時引起生物控制洩露與核洩露,會發生什麼
事。放射線會殺死病菌嗎?」他又微笑了。怪異,怪異。他哲人般地自言自語著:「現代世界充
滿了難以想像的恐懼。」
  這聽起來像是普拉姆島的符咒。我幫忙建議道:「如果我是你,我會等到一陣南來的好風吹
起時,放出炭疽,來個先下手為強。」
  「是的,好主意。」
  我問吉布斯先生:「史蒂文斯的辦公室在哪裡?」
  「二五零房間。」
  「謝謝。」
  對講機響起來,一個男聲從話筒裡面傳來,說:「卓納博士現在要會見他的客人。」
  我們都謝謝吉布斯先生,因為佔用了他的時間,而他謝謝我們的到來,這使得我們都成了
撒謊者。貝思提醒說她將在她的辦公室會見他。
  我們在走廊裡遇到多娜,當我們一道走時,我對她說:「這些房間都沒有標明人名或用途。」
  「安全起見。」她簡潔地回答。
  「保羅‧史蒂文斯的辦公室在哪裡?」
  「二二五房間。」她回答。
  又一次證明了最好的治安只是個謊言。她領我們來到走廊盡頭,開了二零零號房間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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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9-7 21:42:42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多娜說:「請坐,卓納博士的祕書瓊恩一會兒來和大家見面。」
  我們全都坐下,多娜站那兒等著瓊恩。
  大約一分鐘之後,一位表情嚴肅的中年婦女從邊門走出來。
  多娜說:「瓊恩,這幾位是卓納博士的客人。」
  瓊恩幾乎沒理會我們便一言不發地坐到她的桌旁。
  多娜祝我們一天好,便走開了。我注意到我們甚至沒有單獨待過一秒鐘。我對嚴密的保安
工作非常著迷,但針對我的除外。
  不管怎樣,我已經想念起多娜來。她真是很好。有許多女人都很好。但在我新近的離婚事
件,更近的住院期和康復期之中,我還沒有真正搞過呢。
  我注視著貝思‧彭羅斯。她看了看我,幾乎微笑了,但又轉開頭去。
  我下一個注視的對象是喬治‧福斯特。他總是一副鎮靜的樣子。我猜想在那雙直楞楞的眼
睛後有一副好腦子,希望如此。
  西爾韋斯特‧麥克斯威爾正在不耐煩地用手指敲擊著他那張椅子的扶手。我想他大體上很
高興聘請了我。但也許他在奇怪他怎麼能控制一個以一星期一美元請來的獨立的顧問。這顧問
幾乎讓每個人都生氣。
  等候室與大樓內其它地方一樣是鴿灰色的,加上暗灰的邊飾和灰色地毯。在這地方你可能
會患上感覺剝奪症。
  我注視著二五零室。關於二五零室我可以肯定的是裡面既沒有保羅‧史蒂文斯,也沒有他
的文憑。裡面有的也許是一隻瘋狗,等著咬我。
  看著二二五室,我也不能確定––這島上沒有什麼很表裡如一的事物,沒有人是完全真誠
的。
  我對祕書說:「我嬸嬸也叫瓊恩。」
  她從桌上抬起頭來瞪著我。
  我繼續說:「那是個很漂亮的名字。因為某些原因,它讓我想起了暮春和初夏。夏至,你知
道嗎?」
  瓊恩繼續瞪著我,眼睛變窄了。恐怖。
  我對瓊恩說:「請用對講機告訴卓納博士要在十秒鐘內接待我們,否則我們就拿一張妨礙司
法的逮捕證來。九秒。」
  她按了對講機,說:「卓納博士,請到這兒來,馬上。」
  「五秒。」
  右手的門開了,一個穿白襯衫打藍領結,留著絡腮鬍子,高大結實得像肉牛一樣的男人出
現了。他說:「怎麼,有什麼問題嗎?」
  瓊恩直指著我說:「他!」
  肉牛看著我:「怎麼?」
  我站起來。其餘的人也都站起來。我從大廳裡行政系統的照片中認出過卓納博士。我於是
說:「我們渡海過來,走了許多里路,博士,克服了許多阻撓來找到你,你就用把我們推開來報
答我們嗎?」
  「請原諒,你說什麼?」
  瓊恩插進來:「博士,要叫保安嗎?」
  「不,不。」他看著他的客人說:「好,進來,進來。」
  我們進去,進去。
  卓納博士的轉角辦公室很大,但傢具,牆和地毯與別的房間都一樣。在他桌後的牆上,接
著一排很觸目的框住的東西。在別的牆上是一些糟糕的抽象派藝術品,像你在最好的博物館中
所見到的真正的廢品一樣。
  我們仍然站著介紹了自己,這次包括了職業頭銜與工作內容。在我看來––這又不得不是
一個猜測––卓納博士和福斯特已經見過面了。
  我們都握手致意,卓納博士燦爛地微笑著。他說:「那麼,歡迎光臨,我相信史蒂文斯先生
與阿爾巴女士會有所幫助,是嗎?」
  他帶著輕微的口音,可能是德國人,如果名字可作為提示的話。我說過,他很高大肥胖,
實際上他一頭白髮,有一部凡戴克式的白鬍子,戴著一副厚厚的眼鏡。如果你要我說真話,他
實際上看上去像伯爾‧艾夫斯。
  卓納博士請我們坐下––「坐下,坐下。」––我們便坐下,坐下。他開始說道:「我仍然
處在對這個悲劇的震驚中。我昨晚沒睡著。」
  貝思問:「誰在昨晚告訴你這消息,博士?」
  「史蒂文斯先生。他說是警察打電話告訴他的。」卓納繼續說:「戈登夫婦是卓越的科學家
,同事們對他們很尊敬。」他又說:「我希望你們很快偵破此案。」
  貝思回答說:「我們也一樣。」
  卓納又說下去:「還有,讓我向你們道歉,我讓你們久等了。一上午我都在接電話。」
  納什說:「我猜想,博士,你已被建議不要接受採訪。」
  卓納點點頭。「是的,是的,當然。是的,我沒有給出任何情況,只是讀了那份準備好的
聲明,那份從華盛頓來的。」
  福斯特要求道:「你可以讀給我們聽聽嗎?」
  「好的,當然,當然。」他在辦公桌裡四處亂翻,找到了一張紙,扶了扶眼鏡,讀道:「農
業部祕書長對農業部僱員托馬斯與朱迪斯‧戈登兩位博士的死亡悲劇深感遺憾。鑒於死亡事件
發生的場所,我們不會捲入懷疑對象之列,關於死亡事件的調查情況問題應向當地警察局詢問
,他們會更好地回答那些問題。」
  卓納博士讀完了那等於什麼也沒說的聲明。
  麥克斯對卓納說:「請將這個傳真到南侯德鎮警察局,在聯邦調查局代替當地警署之後,我
們可以向新聞界宣讀。」
  福斯特先生說:「聯邦調查局並未捲入此案,警長。」
  「對,我忘了。中情局也沒有。」他瞧瞧貝思「縣警局呢?你們捲入了嗎?」
  貝思回答:「捲入並負責了。」她對卓納博士說:「你能向我們描述一下戈登夫婦的職務嗎?」
  「好––他們主要從事––基因研究。轉化病毒的基因,使它們不能引起疾病,但能刺激
身體的免疫系統。」
  「一種疫苗?」貝思問道。
  「是的,一種新型疫苗。比使用削弱的病毒更安全。」
  「在他們的工作中,他們能接觸到各種病毒與細菌嗎?」
  「是的,當然。主要是病毒。」
  貝思繼續著,主題切換到更傳統的兇殺案調查問題上來,關於朋友,敵人,債務,威脅,
與工作合作者的關係,回憶與死者的談話,死者在上個星期左右表現如何,等等。很好的兇殺
案材料,但也許不全是有關聯的。但仍然要全部提出來問,而且要向幾乎所有戈登夫婦認識的
人問了又問,然後再問那些已被查訪過的人,看看在他們的陳述中有無不一致的地方。如果你
假定致命的病菌被盜,那麼我們在這件案子中需要的是一次大轉變,是一張「向前進」的卡片
,是在世界毀滅之前,讓我超越討厭的常規程序來辦案的東西。
  我看著牆上的抽象派藝術品,意識到那不是畫,而是彩色照片––我有一種感覺這是些疾
病––細菌什麼的,感染了血液,細胞所有這些,用顯微鏡拍成了照片。怪異。但實際上,照
片沒那麼糟。
  卓納注意到我的注視,便中斷他對某個問題的回答,說:「即便引起疾病的微生物也可以是
美麗的。」
  「絕對。」我贊同說:「我有一件這種圖案的西裝,紅紅綠綠的波形曲線。」
  「是嗎?那實際上是線狀病毒––埃博拉。當然,染過色了。那些小東西會讓你在四十八
小時內致命,沒治。」
  「這樓裡有這些嗎?」
  「可能。」
  「警察不喜歡這個詞,博士。有還是沒有?」
  「有,但安全地存放著––冷凍後並加了鎖。」他又說:「我們這兒只研究猿猴埃博拉病毒
,是猴子的埃博拉病,不是人的。」
  「你們為你們的病菌開列了清單嗎?」
  「開的。但講實話,我們無法對每一個種類作出說明。而你們又有關於有人在未經許可的
地方培養某種微生物的問題。是的,是的,我知道你們想到了什麼。你們認為戈登夫婦拿走了
一些非常奇異而且致命的微生物,並且有可能出售給了––哦,就說是一種外國勢力吧。但我
向你們保證,他們不會這麼做。」
  「為什麼不會?」
  「因為那太可怕了,無從考慮。」
  「這很令人安慰。」我說:「嗨,我們現在可以回家了。」
  卓納博士瞧著我,還不習慣我的幽默,我想。他看上去真像伯爾‧艾夫斯,我要向他討一
張照片和親筆簽名。
  最後,卓納博士斜倚過桌面,朝著我,帶著輕微的口音說:「柯里偵探,如果你有開啟地獄
之門的鑰匙,你會去開嗎?如果你開了,你會跑得飛快的。」
  我沉思了一會兒,然後回答:「如果開啟地獄之門的後果如此不堪設想,那麼你為什麼需要
一把鎖和鑰匙呢?」
  他點點頭,回答說:「我想是為了保護我們不為瘋子所害。」他又說:「當然,戈登夫婦沒有
瘋。」
  沒有人答話。我們已經考慮過這個問題,無論口頭上還是腦海中,從昨晚起有十幾次了。
  最後,卓納博士說:「我有另一個想法要同你分享,我相信這想法在今天之內就會被證明是
真的。這是我的想法––我這麼相信。戈登夫婦,他們是很好的人,但在花錢方面有點兒粗心
,大手大腳。他們偷了他們正在研製的新疫苗。我相信他們在疫苗研製上取得的進展比他們讓
我們以為的多。不幸的是,這在科學界時有發生。他們可能作了單獨的筆記,甚至做了單獨的
順序凝膠體––這是些透明的培養皿,基因突變在上面發生,把這個插進引起疾病的病毒中,
顯出來是––像一個條形代碼的東西。」他解釋道。
  沒有人說一個字,他繼續說:「這樣,考慮到戈登夫婦可能已經發現了一種奇妙的新疫苗,
來對付一種可引發疾病的可怕的病毒––動物的,人的,或兩者都會得的––並把這個發現保
密起來。幾個月裡他們把記錄,基因凝膠體和疫苗本身放到實驗室一個隱蔽的區域,或島上一
座無人的建築物裡。他們的目的,當然,也許是把這個賣給一家國外醫藥公司。也許是他們想
從這兒辭職,到一家私人公司供職,然後假裝他們在那兒作出這一發現。然後,他們會得到一
筆幾百萬美元的可觀的獎金。而看疫苗面定,專利使用費也可能有幾千萬美元。」
  沒有人說話。我瞟了一眼貝思。當我們站在陡崖上時,她實際上已經預料到這一可能。
  卓納博士繼續說:「這樣才講得通,不是嗎?和生死打交道的人寧願出售生命。如果除了更
安全以外沒有別的原因,那麼這樣更有利可圖。死亡是很便宜的。我只消用一點點炭疽便可殺
了你。而保護與保存生命就相對難了。所以,如果戈登夫婦之死與他們在這兒的工作有任何牽
連的話,那就是以我說的那種方式連上的。為什麼你們會想到致命病毒和細菌上去呢?為什麼
你們心裡會那麼想?俗話說,如果你的工具只是一把錘子的話,那麼每個問題看起來都像釘子
,是嗎?好,我不責怪你們。我們常作最壞的打算,而這是你們的工作。」
  又沒人說話。
  卓納博士看看我們每一個人,繼續道:「如果戈登夫婦這麼做,那是不道德的,也是非法的
。而他們的代理人––他們的中間人––也是不道德和貪婪的,看樣子有謀殺意圖。」
  看來好博士卓納已將這仔細考慮過了。
  他接下去說:「政府的科學家或公司的科學家同謀偷出自己的發現,成為百萬富翁的事,這
也不是第一次了。天才們看到別人因為他們的工作成果而賺大錢,這是很令人沮喪的。如果這
種疫苗,舉個例子,可以用於治療廣泛傳播的疾病,如艾滋病,那麼我們談到的將是幾億美元
,對於發現者來說甚至是幾十億美元。」
  我們相互瞥了瞥,幾十億。
  「這樣,你們會認為戈登夫婦想要致富,但我想,他們更想出名。他們想得到承認,他們
想用他們的名字來命名疫苗,像索爾克疫苗。但這樣的事在這兒卻不會發生。我們在這兒所做
的都保持默默無聞的狀態,封閉在學界以內。戈登夫婦作為科學家有點兒愛慕浮華,他們年輕
,他們想要物質的東西。他們想要美國夢,而且他們確信他們應該得到。而你們知道,他們真
的應該得到。他們是卓越的,超負荷工作卻拿低額報酬。所以他們尋求補償。我只想知道他們
發現了什麼。我擔心我們追不回它。我也想知道,是誰殺害了他們,雖然我確信我知道為什麼
。這樣,你們怎麼想?是還是不是?」
  泰德‧納什首先開口說:「我想是的,博士,我認為你是對的。」
  喬治‧福斯特點點頭說:「我們的想法是對的,說是病菌卻錯了。疫苗,當然是的。」
  麥克斯也點點頭,說:「完全講得通。我鬆了口氣,唉。」
  貝恩說:「我們仍需要找到兇手。但我想我們應該停止尋找恐怖分子,而開始尋找另一類人
或人們。」
  我看了卓納博士一會兒,他向我看來。他的眼鏡很厚,但你可以看見那閃爍的藍眼睛。也
許不是伯爾‧艾夫斯。也許是桑德斯上校。就是的,多麼確切啊。世界上最大的動物疾病研究
中心的頭兒看起來像桑德斯上校。
  他對我說:「柯里偵探?你也許有個相反的想法,是嗎?」
  「哦,不。在這一點上我贊成大多數人的意見。我認識戈登夫婦,顯然你也認識,博士。
你切中要害了。」我看著我的同事說:「我無法相信我們從未這麼想過。不是死亡,而是生命。
不是疾病,而是治療的藥。」
  「疫苗。」卓納博士說「一種預防藥,不是治療的藥。疫苗中還有更賺錢的。比方說,如
果是流感疫苗,那麼每年單在美國就要發散一億份。戈登夫婦的病毒疫苗研製工作很出色。」
  「對,疫苗。」我問卓納博士:「你說他們這麼計劃已有一段時間了,是吧?」
  「哦,是的。一旦他們意識到他們正要發現什麼的時候,他們開始做假筆記,假實驗結果
,同時也做正確的記錄等等。這是科學上的兩本帳做法。」
  「那麼沒人會意識到在發生什麼事嗎?對此沒有檢查或控制嗎?」
  「喔,有的,當然。但戈登夫婦是互為搭檔的,他們是資深研究人員。而且他們的專長領
域––病毒基因設計––是很奇異並不易為別人所檢查的。最後,他們是高智商的天才,只要
有這麼個想法,就會有這麼條路的。」
  我點點頭:「不可思議,他們怎麼把這些東西偷出去呢?我的意思是,那些果子凍培養皿有
多大?」
  「凝膠體培養皿。」
  「對,多大?」
  「噢––也許一英尺半寬,二英尺半長。」
  「他們怎麼把這個拿出生物控制區外?」
  「我不能肯定。」
  「他們的記錄呢?」
  「傳真出去,我待會兒傳給你們看看。」
  「那麼真的疫苗呢?」
  「那個就更容易了。肛門和陰道。」
  「我不想說得這麼粗俗,博士。但我認為他們無法把一個三十寸的凝膠體培養皿頂在屁股
上拿走,而絲毫不引起別人的注意。」
  卓納博士清了清嗓子回答說:「你實際上並不需要凝膠培養皿,如果你能把他們攝影複製下
來,或用一架間諜小相機拍張照片的話。」
  「不可思議。」我想起戈登夫婦辦公室裡的傳真機。
  「是的。好了,讓我們來看看我們是否能推斷出發生了什麼和怎麼發生的。」他站起來。
「如果有人不想進生物控制區的話,可以坐在大廳或咖啡廳裡。」他四下看看,但沒人說任何
話。他微笑了,更像伯爾‧艾夫斯而不是桑德拉上校,我想。他說:「好,那麼每個人都很勇敢
,請跟我來。」
  大家都站著,我說:「待在一起。」
  卓納博士向我微笑著說:「當你在生物控制區內時,我的朋友,你會自然而然地想盡可能地
靠近我的。」
  這使我猛然意識到我本該去加勒比海療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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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9-7 21:42:47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章】

  我們回到大廳,站在兩扇黃門前。
  卓納博士對貝思說:「多娜在更衣室等你。她會教你怎麼做,我們將在女更衣室後門等你。
」卓納看著貝思穿過黃門,然後對我們說「先生們,請跟我來。」我們隨著博士進了男更衣室
。更衣室刷成了古怪的桔黃色,不然倒和別的更衣室沒什麼兩樣。服務員遞給我們打開的沒有
鑰匙的鎖和剛洗乾淨的實驗室白大褂、紙內衣、短襪和棉拖鞋則統統放在一個塑膠袋裡。
  卓納把我們帶到一排空著的鎖櫃前,然後說「請脫掉所有衣物,包括內衣和珠寶飾物。」
  我們都脫得一絲不掛,我發現泰德‧納什帶著一枝有三英吋長槍管的手槍,而他的陰莖還
沒這枝槍長。我迫不及待地要把這個發現告訴貝思。
  喬治‧福斯特看見我胸口的槍傷後說:「離心臟很近。」
  「我沒有心。」我答道。
  卓納套上過於寬鬆的白大褂,現在看上去更像桑德斯上校了。
  我將掛鎖搭上鎖扣鎖上,理了理我身上的紙內衣。
  卓納博士打量了我們一下,然後說「都準備好了?好,請跟我來。」
  「等一下」麥克斯說「我們是不是還要戴上面罩、呼吸器之類的東西?」
  「在二區不用,麥克斯威爾先生。也許在四區用得著,如果你有興趣深入的話。來吧,跟
著我。」
  我們到了更衣室的後面,卓納打開一扇紅門,門上標著古怪的生物危害標記,標記下方寫
著「二區」兩個字。我聽到空氣流動的聲音,卓納博士解釋說「這是空氣負壓造成的。這兒的
氣壓每立方英吋比外面小一磅,所以不會有病原菌意外逸出。」
  「要是逸出那真太糟了。」
  「另外,房頂上的顆粒狀空氣過濾器會清潔所有從這兒排出的廢氣。」
  麥克斯仍持強烈的懷疑態度,好像不願意接受任何有利於普拉姆島的說法破壞他長期以來
確立的看法,即普拉姆島的生物有害性抵得上三里島和切爾諾貝利造成的危害之和。
  我們走進了預製水泥塊砌成的走廊,卓納四處張望一下,問「彭羅斯女士呢?」
  「博士,你結婚了嗎?」我以問代答。
  「結了。哦––,當然,她換衣服可能是得拖會兒時間,女人嘛。」
  「不是可能,是必定,夥計。」
  終於,彭羅斯女士從寫著「女士」的門裡出來了。她穿著寬鬆的白大褂和棉製拖鞋,看上
去還那麼性感,我覺得她一身白更像小愛神。
  她也聽到了空氣的流動聲,卓納又就空氣負壓解釋了一番。並讓我們小心不要撞到放置藥
瓶或盛滿有害昆蟲及化學品之類東西的瓶架或推車。
  卓納說:「好吧,請跟我來,我帶你們看看這兒都在幹什麼,告訴你們的朋友和同事我們可
沒在造細菌武器。」他大笑起來,然後又用嚴肅的語氣說「五區是禁止進入的,你們需要進行
特殊接種,並接受穿防生物危害服、戴呼吸器之類的特殊訓練。另外,地下室也是禁止入內的
。」
  「為什麼地下室禁止入內?」我問。
  「因為我們在那兒藏了外星人屍體和納粹科學家。」卓納又大笑起來。
  我很樂意跟這個帶電影中核戰爭狂人口音的胖博士搭檔說笑話。真的。更確切地說,我知
道連史蒂文斯都跟卓納說過話,我倒很願意做個采采蠅貼在牆上聽聽他們說什麼。
  福斯特先生也想來點幽默:「我以為外星人和納粹是在地堡裡呢。」
  「不是,外星人屍體藏在燈塔裡」卓納說「納粹抱怨地堡裡有吸血鬼,我們就把他們轉移
出地堡了。」
  每個人都哈哈笑起來。這真是生物隔離房裡的幽默,我該給《讀者文摘》幽默欄投稿。
  我們繼續走著,博士說:「這個區很安全––主要是基因工程實驗室、辦公室、電子顯微鏡
––這裡的工作都是低危險性和低傳染性的。」
  我們穿過水泥長廊,卓納博士時不時地推開一扇黃色鐵門,向這間辦公室或實驗室裡的工
作人員問好,並詢問工作情況。
  這兒到處是各種各樣古怪的沒有窗戶的房間,有一間看上去像個酒窖,只不過據卓納說瓶
架上的瓶子裡裝的都是活細胞培養菌。
  我們走過這些暗灰色走廊時,卓納又介紹說:「現在新出現了一些感染動物、人類或兩者皆
感染的病毒。我們人類和高等動物對許多此類致命疾病都不具備免疫反應。現有的抗病毒藥物
並不十分有效,所以要避免未來可能出現的世界性災難,關鍵要靠抗病毒疫苗,而基因工程學
又是研製新疫苗的關鍵。」
  麥克斯問:「什麼災難?」
  卓納博士一邊繼續向前走,一邊輕鬆地說著話,我想是這個話題他樂於談談。「關於動物
疾病方面,打個比方,一場口蹄疫的爆發能使全國牲畜大量死亡,並因此毀了數百萬人的生計
。其它食品的價格可能會翻兩番。口蹄疫病毒也許是最具傳染性和致命性的病毒,這就是為什
麼搞生物武器的人總是對它興趣濃厚的原因,他們夢想有一天他們的科學家能夠基因合成感染
人類的口蹄疫病毒。不過,我認為更糟的情況是,此類病毒自身發生突變而危害人類。」
  對此沒人發表評論,也沒人提問題。我們繼續巡視更多的實驗室,卓納總要對那些臉色蒼
白、穿著白大褂的研究人員說幾句打氣的話,這幫學究們的工作環境讓我就這麼看看心裡都直
發毛。卓納的話不外乎「今天我們發現了什麼?有新發現嗎?」之類。看起來,這兒的人挺喜
歡他,至少不討厭他。
  我們轉進另一條彷彿沒有盡頭的走廊,卓納繼續他的講話。「譬如說,一九八三年,在賓
夕法尼亞州的蘭開斯特城爆發了一場極具傳染性和致命性的流感,死亡數字達到七百萬––我
指的是雞,家禽,但你們知道我想說什麼。最近一次的人類流感大流行發生在一九一八年,全
世界死亡人數為兩千萬,美國有五十萬。如果以現有人口數為基數計算,死亡人數將達到約一
百五十萬。你們能想像如果今天發生這種事有多麼可怕嗎?一九一八年的流感病毒的毒性並不
很強,並且那時候旅行速度遠沒有現在快,也沒有現在頻繁。如今,通過高速公路、飛機航線
傳染性病毒可以在幾天內傳遍全世界。像埃博拉病毒這樣最致命的病毒倒有一個好處,那就是
在它們被傳出那個非洲小村子之前,所有的人都死光了。」
  「有一點鐘的渡船嗎?」我問道。
  卓納博士笑起來:「你是不是有點緊張?在這兒你用不著害怕,我們很小心的,這幢樓裡的
小蟲子不會惹事。」
  「聽起來就像說我家的狗不咬人。」
  卓納博士沒理會,又繼續說「防止國外動物瘟疫入港是美國農業部的職責。我們這個機構
相當於亞特蘭大的疾病控制中心,只是我們研究的是動物疾病。你們可以想到,我們和亞特蘭
大合作密切,因為一些疾病在動物和人類之間交叉感染。我們在紐約的紐堡有一個大型的檢疫
隔離所,所有外來的動物都必須待在那兒一段時間接受隔離檢疫。你知道,對於每天源源而來
的動物來說,這兒就像一個諾亞方舟,這兒雲集著外國賽馬,馬戲團動物,動物園動物,外來
商品動物,如駝鳥、羊駝、異域寵物,如越南大腹豬,以及各種各樣的叢林鳥類,每年的動物
總數達二百五十萬。」卓納看著我們,又說「紐堡好比動物的入境檢查站,而普拉姆島則是感
染動物收容所。從紐堡或其他地方到我們這兒的動物沒有一個是活著出去的,但我必須說明,
我們為這些外來的休閒娛樂動物做了很多工作,煩了不少神。從動物界可以看到人類,這只是
個時間問題。」
  那是當然。
  他沉默半晌,又接著說:「普拉姆島的槍炮曾經捍衛了美國各島的安全,今天普拉姆島的作
用依然如故。」
  這話出自一位科學家之口頗富詩意,我記得曾在多娜給我的新聞報導中見過這句話。
  卓納愛說話,我的任務是聽他說,所以我們配合得挺好。
  我們走進一個房間,卓納說這是X射線結晶學實驗室,我不準備再跟他爭什麼了。
  一個女人正彎腰看顯微鏡,卓綱介紹她是陳博士,湯姆和朱迪的同事和好朋友。陳博士三
十歲左右,我覺得她頗有魅力,長長的黑髮用髮網網住,也許是為了白天用顯微鏡工作方便,
不知道晚上黑髮披下來如何迷人。正經點,柯里。這是個科學家,她可比你聰明多了。
  陳博士向我們問好,她的神情很嚴肅,也許是因為朋友的死讓她不安和悲傷。
  貝思再次說明我是戈登夫婦的朋友,為此我才開始為期一週的兇殺案調查工作的。也就是
說,人們不喜歡一幫警察不停地提問題,但如果其中有個警察也是死者的朋友,那他就沾光了
。不管怎樣,我們都覺得戈登夫婦的死是個慘劇,對死者都印象很好。
  話題轉到陳博士的工作上來。她用非專業語言解釋,好讓我能聽懂:「我用X射線觀察病毒
晶體,然後繪製出它們的分子結構,接著我們試著改變病毒,使其不能致病,但是如果我們將
改變後的病毒給動物注射,動物有可能產生抗體,我們希望這種抗體能抵抗自然的致病病毒。」
  貝思問道:「這也是戈登夫婦的工作內容?」
  「是的。」
  「他們具體研究什麼?哪一種病毒?」
  陳博士看了卓納博士一眼。我不喜歡證人這樣做,這就像棒球賽中投球手從教練那兒得到
信號後才決定是投曲線球還是滑行曲線球,卓納博士的信號肯定是快球,因為陳博士回答得很
直截了當「埃博拉病毒。」
  沒有人說話,卓納博士接過話頭:「當然是猿猴埃博拉,感染猴子的。」他又補充道「我應
該早點告訴你們的,但我想也許你們願意由戈登夫婦的一位同事做更詳盡的介紹。」說完,他
向陳博士點點頭。
  陳博士繼續說:「戈登夫婦想基因變異埃博拉病毒,使其不能致病,而是讓動物體內產生免
疫反應。埃博拉病毒有許多種類,我們不能肯定哪些種類能突破物種屏障––」
  「你是說感染人群吧?」麥克斯問。
  「是的,感染人類。但搞清這個問題是研製人類埃博拉疫苗的第一步。」
  卓納博士說:「傳統上我們都將牲畜用於大部分研究工作,而近年來,一些政府機構已經在
支持其他類型的研究。」
  「例如軍方進行生物武器研究?」我問道。
  卓納博士沒有正面回答,而是說:「這個島的環境獨特,與世隔絕,卻又靠近主要交通通訊
中心,也靠近全國一流大學,附近有一個學識豐富的科學家群。另外,這兒的設施技術先進。
因此,除了軍方,當有像埃博拉這樣異乎尋常的事物或可能對人類造成危害的事物出現的時候
,我們還和國內外的其他機構合作。」
  「也就是說,你們租了這個地方?」我問。
  「這個研究所很大。」他回答道。
  「戈登夫婦為美國農業部工作嗎?」我問。
  「這個我不能說。」
  「他們的薪水從哪兒開呢?」
  「所有人的薪水都由美國農業部支取。」
  「但不是每個拿農業部薪水的科學家都是農業部僱員,對嗎?」
  「我不想跟你玩文字遊戲,柯里先生。」他看著陳博士「請繼續說。」
  陳博士說:「由於這項工作分成各個任務和步驟,所以除了項目主管,沒入能知道整個工作
的情況。湯姆是主管,朱迪是項目副主管,另外,他們本身又是優秀的科研人員。我還記得他
們幹的工作,包括要求項目人員對可能是誤導的實驗步驟進行測試,有時他們也會告訴某個項
目人員他們的測試行不通。他們密切監督對猴子做的臨床實驗,而動物飼養者卻不甚知情。只
有湯姆和朱迪知道所有情況。」
  她想了想,接著說:「我相信他們並不是一開始就想欺騙人們––我想只有當他們意識到他
們很快就要發現對抗猿猴埃博拉的抗體時,才覺得有可能把這項技術轉移到私人實驗室,隨後
研製出人類抗體。可能他們認為為人類利益考慮,這是最佳辦法了,也可能他們相信離開了普
拉姆島可以更快更有效地研製出疫苗,普拉姆島就像大多數政府機構一樣,手續繁瑣,辦事拖
拉。」
  麥克斯說:「讓我們還是從利益動機考慮吧,陳博士,我想為人類利益考慮解釋不了這件事
。」
  陳博士聳聳肩。
  貝思指著顯微鏡問:「我能看看麼?」
  陳博士說:「當然,這些是死埃博拉病毒。活病毒放在五區。但我可以放錄影給你看看活埃
博拉病毒而不致有危險。」她轉向一台電視監控器,打開錄影機,屏幕明亮起來,出現四個幾
乎透明的晶體,微微的粉紅色,三面體,像個稜柱。這些病毒如果真是活著,那它們就是在裝
死。
  陳博士又說:「我剛才說過,我繪製出分子結構,基因工程學家們憑圖切割並移接基因斷片
,接著讓改變過的病毒繁殖並將其注射入猴子體內。猴子可能會出現以下三種反應中的一種:
它感染埃博拉而死亡;它沒有感染上埃博拉,但也未產生抗體;它未感染上埃博拉,而且還產
生了埃博拉抗體。第三種反應正是我們需要的,這意味著我們找到了疫苗。但這並不一定是安
全有效的疫苗,猴子以後可能還會染上埃博拉,更常見的情況是,當我們以後給猴子注射自然
的埃博拉病毒時抗體不能有效地抵抗疾病。這種免疫反應太弱了,或者是免疫反應並不能抵抗
所有種類的埃搏拉病毒。這工作實在煩人。病毒的分子,基因結構是那麼簡單,而它們比細菌
難對付多了,它們容易突變,人們難以看懂它們,也不容易殺死它們。事實上,問題是就我們
對生命的理解來看,這些晶體狀物是不是真活著?看看它們,它們看上去就像冰屑。」
  我們都盯著屏幕上的晶體狀物看,它們看上去就像枝形玻璃吊燈上跌落的碎片。很難相信
這些玩藝兒和它們的同類給人類帶來那麼多的痛苦和死亡,更別提死了多少動物了。一個看似
死亡的微生物一旦侵入活細胞就活過來並快速繁殖,在四十八小時內結果了一個二百磅的健壯
大漢,這能不讓人害怕嗎?上帝到底是怎麼想的?
  陳博士關掉了電視監控器。
  貝思問陳博士昨天上午戈登夫婦的表現,陳博士說他倆顯得有點緊張不安。朱迪抱怨偏頭
痛犯了,於是他們決定回家。對此我們都沒感到奇怪。
  我非常直接地問陳博士:「你覺得他們昨天有沒有從這兒帶什麼東西走?」
  她想了想才回答說:「我不知道,我怎麼知道呢?」
  貝思問道:「從這兒帶東西出去有多難?要是你,你會怎麼做?」
  「嗯––,我可以先從這兒,甚至另一個實驗室拿走試管,再進入女更衣室,把試管或試
瓶放在室內通氣孔中。沒有人會管一個試瓶到哪兒去了,尤其在這個試瓶沒有被登記的情況下
。接著,我走進淋浴間,把實驗室工作服扔進衣服籃裡,沖淋,然後走到我的鎖櫃。這時,我
就可以拿過試瓶塞進手提包。我穿上衣服,穿過長廊離開大樓,上了去渡口的公共汽車,然後
回家。沒有人監視你淋浴,也沒有攝影機。你們自己出去時會發現的。」
  我問:「那麼大件物品呢,大到不能––,嗯,反正很大就是了。」
  「任何能藏在實驗室工作服裡的東西都能帶到淋浴間,到了那兒你就得動腦筋了。譬如說
,我要把一瓶順序分析凝膠帶進淋浴間,我會把它藏在毛巾裡。」
  貝思說:「你也可以把它和你的工作服一起藏在衣服籃裡。」
  「不行,那你就回不來了。衣服都被污染了。實際上,你用過的毛巾也得放到另一隻籃裡
。這時候如果有人在看,就能看到你帶東西出來了。可要是你在一個特殊的時候出來淋浴,那
很可能淋浴間裡只有你一個人。」
  我試著想像昨天下午朱迪和湯姆趁淋浴間裡沒人時私自夾帶東西出大樓的情景。我問陳博
士「假如這兒的所有東西都受到不同程度的污染,你為什麼還要把裝著東西的試管藏在你的衣
服物品裡呢?」
  她回答說:「當然你首先得做基本的消毒啦。你用休息間裡的專用肥皂洗手,用塑膠套套上
試瓶或試管,大一點的物品得用消毒手套或乳膠薄膜。你必須小心,但不要太偏執。」
  陳博士繼續道「至於計算機信息,它們可以從生物隔離區的計算機上調到行政管理區辦公
室裡的計算機中,所以你用不著偷磁盤或磁帶。」她補充說「對於手寫的、列印的記錄、圖表
等,通常的做法是從這兒把所有這些東西傳真到你自己的辦公室。你們可以看見,到處是傳真
機,生物隔離區的每個辦公室外都有一個。這是你能從這兒帶走記錄的唯一辦法。多年前,你
就得用一種特殊的紙在消毒液裡浸涸過,讓它乾透,然後第二天拿走。現在用傳真機,等你回
到辦公室,記錄已經傳真過來等你來拿了。」
  真是妙啊!我敢說發明傳真機的人可沒想到這個。我想像著這樣一條電視廣告:「實驗室記
錄沾上了病菌?將記錄傳真到你的辦公室。你需要淋浴洗去病菌,而它們不必。」
  貝思看著陳博士,問道「你認為戈登夫婦從這兒帶走了會對生物造成危害的東西嗎?」
  「哦,不,不會。不管他們拿了什麼––如果他們真拿什麼東西出去的話––都不會是致
病的,而是用於治療的,有益的,解毒的。我以生命擔保,肯定是好東西。」
  貝思說:「我們的生命也押在這上面呢。」
  我們離開了陳博士和X射線實驗室,繼續我們的參觀。
  我們一邊走,卓納一邊說:「就像我以前說過的,而且陳博士也表示同意,如果戈登夫婦偷
拿了什麼東西出去,那東西就是基因變異的病毒的疫苗,最有可能是埃博拉疫苗,這是他們研
究的目標。」
  每個人似乎都同意他的話。可我認為陳博士有點太妥貼,太完美,而且她也並不像她自己
或卓納博士說的那樣瞭解戈登夫婦。
  我們闊步在迷宮似的走廊上,卓納博士介紹說:「我們研究的病毒性疾病有惡性黏膜炎、剛
果克里米亞出血熱和藍舌病,我們還研究各種肺炎、立克沙體病,種類繁多的細菌性疾病和各
種寄生蟲病。」
  「博士,我考生物得了個C,那是因為我考試作弊。你說的什麼立克沙病都把我搞糊塗了
。但我想問的是:為了研究你們會製造出很多病毒,是不是?」
  「是,但我可以向你保證我們沒有能力製造足夠多的微生物用於生物武器,如果那就是你
所指的。」
  「我所指的是偶發的恐怖行動,你們製造的細菌夠用嗎?」
  他聳聳肩:「可能吧。」
  「又是可能。」
  「哦,是的,夠用於一次恐怖行動。」
  「要帶滿滿一咖啡罐的炭疽病毒到曼哈頓島附近,把病毒噴入空氣中,就能殺死二十萬人
––這是不是真的?」我間道。
  卓納想了想後回答道:「有可能。誰知道呢?這決定於風況,還有是不是在夏天?是不是在
午餐時間?」「譬如明天傍晚的高峰時間。」
  「好了,二十萬,三十萬,一百萬,數字多少並沒什麼要緊,因為沒人能知道,也沒人能
有一個裝滿炭疽病毒的咖啡罐。我們對那種病毒的管理尤其嚴密。」
  「那很好,那對其它病毒的管理就不特別嚴密了?」「我已經說過,如果確有東西丟失,
那也就是抗病毒疫苗,這是戈登夫婦的研究內容。你們會明白的。明天早晨醒來,你們都還活
著,後天,大後天也是如此。而六七個月以後,某個製藥公司或外國政府將宣佈研製出埃博拉
疫苗,世界衛生組織會首先購買兩億支,假如你們找到了那個從中獲利最多的人,你們也就找
到了兇手。」
  幾秒鐘的沉默,麥克斯接口道:「警察局決定僱用你了,博士。」
  每個人都給逗笑了。事實上,我們都想相信,也的確相信了他的話,我們感覺輕鬆,為卓
納說的好消息滿心歡喜,想到明天一覺醒來不會感染上藍舌病什麼的,不覺又樂不可支,真的
再沒有人像一開始那麼關注這個案子了。只有我除外。
  卓納繼續領我們參觀各種房間,向我們介紹診斷方法、試劑複製、單克隆抗體研究、基因
工程、傳播病毒和疫苗繁殖等等,一切都那麼複雜,令人驚歎。
  我想從事這種研究的人一定都是古怪的一群。在我看來,戈登夫婦屬於正常的普通人,那
麼他們的同事肯定覺得他們比較招搖,而卓納正是這麼形容他們的。我跟卓納講起這個,他說
:「是啊,我這兒的科學家都有點內向,就跟大多數科學家一樣。你知道內向型的生物學家和外
向型的生物學家有什麼區別?」
  「不知道。」
  「外向型的生物學家跟你說話時會盯你的鞋看。」說完,他開心地大笑起來,儘管我不喜
歡別人這麼對我,卻也忍不住笑了––這可是在他的實驗室裡。
  我們看了進行戈登夫婦的研究項目的各個地方,接著又參觀了他們自己的實驗室。
  在戈登夫婦的小實驗室裡,卓納博士說:「作為項目主管,戈登夫婦主要是監督指導研究工
作,但他們也在這裡自己做一些研究。」
  貝思問:「沒有其他人在這間實驗室工作嗎?」
  「嗯,還有一些助手,但這兒是兩位戈登博士的領地。早上我花了一個小時在這兒,查看
有什麼不對頭的地方,但任何可疑的都沒留下。」
  我點點頭。實際上,先前也許這兒留有犯罪證據,可要是戈登夫婦準備在昨天完成他們的
祕密活動並最終把東西偷出實驗室,早在昨天上午或前天他們就已經清理了這個地方。但這個
推斷的前提是我相信案情與埃博拉病毒有關,而我不能說我相信。
  貝思對卓納博士說:「你不應該進入兇殺受害人的工作場所,更不該四處察看,移動或觸摸
物品。」
  卓納聳聳肩,在這種情況下他只有這樣了,他說:「那麼,我怎麼會知道這個呢?你知道我
的工作是什麼嗎?」
  貝思說:「我只想讓你知道––」
  「下次不可以?好吧,下一次要是我的兩個高級科學家被謀殺了,我肯定不會進他們的實
驗室。」
  貝思‧彭羅斯還算聰明,沒有深究下去,什麼話也沒說。
  顯然,這位本位主義女士沒有把這個案子的特殊情況處理好,但我欣賞她想做好的願望和
努力。鐵達尼號冰海沉船的時候,她要是船上的船員,我相信她會讓每個人先簽名登記,然後
再領救生衣。
  我們在實驗室裡四處查看,但卻未發現什麼筆記本或標著「優銅」的燒杯,黑板上沒有什
麼神祕的留言,壁櫥裡也沒有屍體,外行破案所能想像到的統統沒有。假如這兒曾經有過什麼
犯罪證據的話,那現在也已經消失不見了,這恐怕是早先可能到過這兒的戈登夫婦或卓納,甚
至可能是福斯特和納什幹的好事。
  我站在那兒,試著和也許還在這屋裡的鬼魂交流––朱迪、湯姆,給我一點線索,給我一
個暗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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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閉上雙眼等待著。法納利說死者會跟他說話,他們認出了兇手,但跟他說的卻是波蘭語
或西班牙語,有時還是希臘語,所以他聽不懂。我懷疑他是在騙我,他這人比我還瘋。
  很不走運,在戈登的實驗室一無所獲,我們又繼續參觀。
  我們跟十來個和戈登夫婦共事過或曾為他們工作過的科學家談了話,得出要點如下:一、
人人都喜歡湯姆和朱迪;二、湯姆和朱迪很優秀;三、湯姆和朱迪連一隻蒼蠅也不會傷害,除
非蒼蠅能有益於科學事業的發展而服務於人類和動物;四、儘管受人愛戴,戈登夫婦卻有點古
怪特別:五、儘管在個人交往中,戈登夫婦非常誠實,卻也有可能拿政府開涮,偷去與黃金同
價的疫苗。談話給我的感覺是眾口一詞。
  我們繼續走著,上了樓梯到了二樓。我的那條傷腿走路開始拖累起來,受過傷的肺攪得我
氣喘如牛,估計每個人都聽見了。我對麥克斯說:「我以為這活兒不會太累人呢。」
  他看了看我,擠出一絲笑容,悄聲對我說:「有時候我覺得自己有幽閉恐懼症。」
  「我也是。」實際上,他沒有什麼幽閉恐懼症,只是像大多數勇敢果斷的男人一樣,他不
喜歡面對不是靠拔槍才能對付的危險,我也是如此。
  卓納博士繼續談到這兒舉辦的培訓項目,以及來自世界各地的希望在此學習、任教的訪問
科學家、研究生和獸醫。他還提到了機構在以色列、肯尼亞、墨西哥、加拿大和英格蘭等地的
國外合作項目。他說:「事實上,戈登夫婦大約一年前去過英國,珀布萊特實驗室,在倫敦的南
部,那是我們在那兒的姐妹實驗室。」
  我問卓納博士:「你們這兒曾經來過軍方化學部隊的人嗎?」
  卓納看著我說:「我不管說到什麼,你總有問題,我高興的是你是在仔細聽講。」
  「我聽就是為了找問題的答案。」
  「答案是這不關你的事,柯里先生。」
  「這關我的事,博士。如果我們懷疑戈登夫婦偷了可用於製造生物武器的微生物,而且這
導致了他們被謀殺,我們就必須搞清楚這裡是否有這樣的微生物。也就是說,這幢樓裡是否有
生物武器專家?他們是不是在這裡工作,做實驗?」
  卓納博士看了看福斯特和納什,說:「我要說軍方化學部隊沒有人來過,那就是說謊了。他
們對防生物危害的疫苗和解毒劑極感興趣。美國政府不進行進攻性生物武器藥劑的研究、開發
和製造,但如果連防禦措施也不加以研究的話,那等於自殺。只有有了防禦措施,某一天當那
個帶著炭疽病毒罐的壞蛋划著小船在曼哈頓島周圍搞破壞時,我們才能夠保護人民的生命安全
。」他又補充道「我向你保證,戈登夫婦跟軍方沒有任何交易,沒搞過那方面的研究,也沒法
弄到那麼致命的毒劑––」
  「除了埃博拉。」
  「你確實聽得很仔細,我的科研人員也該像你這麼專心。但我們幹嗎自找麻煩搞埃博拉武
器?我們有炭疽。改進炭疽病毒就像改進火藥一樣。炭疽病毒容易繁殖,容易處理,易於擴散
到空氣中,人染上炭疽病毒後並不很快死亡,這有利於病毒的傳播,它的致殘率和致死率相當
,可以搞垮敵人的醫療體系。但是,我正式聲明,我們沒有炭疽炸彈或炮彈。關鍵是,如果戈
登夫婦想研製生物武器賣給外國,他們根本不必費勁去搞埃博拉。他們都是聰明人,明白這個
道理。所以,這一點你可以不必懷疑。」
  「我放心多了。順便問一下,戈登夫婦什麼時候去的英國?」
  「讓我想想––,去年五月。我記得我當時還羨慕他們能在五月去英國。你為什麼問這個
?」
  「博士,科學家們知道他們為什麼總是在問問題嗎?」
  「並不總是在問問題。」
  「我想戈登夫婦去英國的費用是由政府支付的吧?」
  「當然,這是公差。」他想了一會兒說:「事實上,他們還自費在倫敦待了一週,這我還記
得。」
  我點點頭,可我記不得去年五月或六月戈登家有過數額特別大的信用卡帳單。他們那一週
到底在哪兒?不會是在倫敦的旅館裡,除非他逃付帳單。我也記不起他們曾支取過大量現金。
這事令人費解。
  當著福斯特和納什的面,我只能問一些隱蔽的問題,但問題在於他們能聽到答案。即使他
們不知道我緣何提這些問題,他們也不至於笨到連提問題總是有目的的都不懂,儘管我跟卓納
不這麼說。
  我們走在一條很長的走廊上,沒有人說話,接著卓納問:「你們聽到響聲嗎?」他停住腳不
動,手放在耳邊,又問「你們聽得到嗎?」
  我們都站住,一動不動,側耳傾聽。終於,福斯特問:「什麼?」
  「轟鳴聲,是轟鳴聲,是––」
  納什蹲下去,手掌心放在地上,問道:「地震?」
  「不是」卓納說「是我的肚子叫,我餓了。」他哈哈大笑起來,一邊拍著他的便便大腹。
「別太緊張」這句話帶點德國口音,更顯得滑稽。每個人都給逗笑了,除了納什,他直僵僵地
站著,不停拍打著手上的灰塵。
  卓納走到一個紅漆門前,門上貼著六個標準的美國職業健康和安全署規定的標記:生物危
害、放射性、化學垃圾、高電壓、中毒危害和未經處理的生活垃圾。他打開門後說:「午餐間。」
  在這間樸素的白色水泥房裡有十幾張空桌子,一個水池,一台冰箱,微波爐,寫有通知和
留言的佈告板,一台飲用水冷卻器和咖啡壺,然而沒有自動售貨機,肯定是沒入願意來這兒維
修。櫃台上放著一台傳真機,當天的菜單,紙和鉛筆。卓納說:「午飯我請客。」說完,給自己
訂了一大堆飯菜,我看到其中一個特色湯,就是牛肉湯,我簡直不願想這牛肉是哪兒弄來的。
  我點了果子凍,這是我出院後第一次點這道點心,而且我平生第一次沒有點肉食。
  別人好像都不太餓,他們點的都是沙拉。
  卓納博士把點菜單傳真出去,他說:「午飯開始時間是一點鐘,但他們會應我的要求很快把
午飯送來的。」
  卓納博士建議我們先洗手,於是大家都在水池用一種古怪的、聞起來像碘的棕色液體皂洗
了手。
  我們拿了咖啡,全部就座。又有一些人進來,拿了咖啡,從冰箱裡取點食品或將午餐訂單
傳真出去。我想看手錶,卻只看見空空的手腕。
  卓納說:「如果你把手錶也帶進來了,我就得將它消毒隔離十天。」
  「我的手錶經不起消毒。」我看了看牆上的鐘,時間是下午一點差五分鐘。
  我們閒聊了幾分鐘。門開了,一個穿白大褂的男人推著一輛不銹鋼推車進來了,推車外表
就跟普通餐車一樣,所不同的是車上蓋著一層塑膠薄膜。
  卓納博士掀去薄膜丟掉,然後像一個周到熱情的主人一樣為我們送上各人點的飯菜,最後
打發那個男人推著車離開餐廳。
  麥克斯問:「那個推車的人現在得去淋浴了吧?」
  「是的。推車先要送去消毒室,之後才能拿回再用。」
  我問道:「有沒有可能用那輛推車從這兒夾帶大件物品出去?」
  卓納博士正忙著在面前擺放他那份大套午餐,那動作活像一個胃口奇好的食客。他從百忙
中抬起頭說:「既然你問了,那我告訴你,有可能。那輛推車是唯一定時往返於行政管理區和生
物隔離區之間的工具。但如果你用它私帶物品,你必須和另外兩個人合作。一個人推著推車進
出,另一個人清洗推車並將其送返廚房。你很聰明,柯里先生。」
  「我只是順著罪犯的思路想問題。」
  他大笑起來,又埋頭喝他的牛肉湯。我一看就噁心。
  我一邊咕嚕咕嚕地吸著酸橙果子凍,一邊打量著卓納博士。我挺喜歡這傢伙,他逗人發笑
,友好熱情,還很聰明。當然,他對我們扯謊,但那是有人逼他這麼做的。可能首先是坐在桌
子對面的那兩個小丑,接著是華盛頓的某個神祕人物整個上午用電話向他發佈指令,而那時候
我們還在謀殺現場瞎轉悠,只翻出幾本關於牛瘟、性病知識的小冊子。接下來輪到卓納向陳博
士交待要旨,所以她說話那麼妥貼到家。我是說,我們可以交談的人有許多,而卓納博士單單
讓我們跟陳博士談,陳博士的工作和戈登夫婦的研究項目只搭一點邊。他說陳博士是戈登的好
朋友,而她並不是,我以前從未聽說過她。還有其他一些我們只做過簡單交談的科學家,他們
的談話內容和陳博士的話大同小異,就這樣卓納也是不等我們談幾句就把我們藉故拉開了。
  這裡虛虛實實,真假互見,而且我肯定從來都是這樣。我對卓納說:「我不相信關於埃博拉
疫苗的說法。我知道你想隱藏掩蓋的是什麼。」
  卓納博士一口食物嚼了一半突然停住,這對他來說是很困難的,他雙眼盯著我看。
  我說:「是羅斯威爾外星人,對不對?戈登夫婦想揭露羅斯威爾外星人的真相。」
  房間裡靜極了,甚至屋裡的其他科學家也朝著我們看。終於,我笑著說:「這個綠色果子凍
就是外星人的腦子,我正在把證據吃掉。」
  每個人都笑了,卓納笑得差點嗆住。嗨,我這人就是幽默,和卓納演滑稽劇倒是一對好搭
檔,保留節目就叫「柯里與卓納」,聽起來比「柯里的節目」好多了。
  我們繼續吃飯,一邊閒聊著。我看了看我身邊的人。喬治‧福斯特正在享受他點的蘆筍尖
,我就埃博拉疫苗一事提出異議時,他曾驚慌失措,現在他看上去好多了。泰德‧納什也沒那
麼驚恐了,倒是有點殺氣騰騰。顯然,不管你聽到什麼謊言,在這個地方、這個時候叫喊「你
胡說」或「你撒謊」都是不合適的。我和貝思對視一眼,像往常一樣,我搞不清她是被我逗樂
了還是惹惱了。贏得女人芳心的訣竅是逗她發笑,我相信女人喜歡會逗樂的男人。
  我看看麥克斯,在這間普通的房間裡他倒沒犯幽閉恐怖症,他好像挺愛吃他的青豆沙拉,
在這幢與外界隔絕的大樓裡有這種菜倒是不太容易。
  我們慢慢吃著,話題又回到了可能被竊的疫苗上來。卓納博士說:「前面有人說這疫苗跟黃
金等價,這倒讓我想起一件事,戈登夫婦試驗的一些疫苗有一道金邊,他們把這些疫苗叫作液
體黃金。我當時覺得奇怪,可能是因為我們這兒的人從來不提錢或利潤––」
  「當然不會提」我說「你們是政府機構。這不是你們的錢,你們也不一定要產出利潤。」
  卓納博士笑著說:「你幹的這行也是如此。」
  「是一樣。不管怎樣,現在我們認為戈登夫婦明白過來了,不再滿足於只拿政府工資,只
為科學利益作研究,他們懂得了經濟,開始為錢而幹。」
  「對」卓納說「你已經跟他們的同事談過,也看到了他們生前的研究情況,現在只能得出
一個結論。你為什麼還疑慮重重呢?」
  「我沒有疑慮重重。」我言不由衷,我當然疑慮重重,我是紐約人嘛,還是個警察,但我
不想引起卓納博士、福斯特和納什不安,所以我說「我只是想使證據與推斷對上號。可能戈登
夫婦的死與他們在這兒的研究工作無關,我們的調查走錯了路子;也可能他們的死跟他們的工
作有關,很可能跟那價值百萬的被盜疫苗有關,就是液體黃金。然後戈登夫婦被人騙了,或者
可能他們去騙別人,所以被人殺了––砰!」
  唉呀,那種感覺又來了!什麼呢?它就在那兒,我看不見它,卻能感到它的存在,但那到
底是什麼呢?
  「柯里先生?」
  「嗯?」卓納的藍眼睛發著光,在他小巧的金屬框架眼鏡後打量著我。
  他說:「你在想什麼嗎?」
  「沒有,哦,是的,為什麼我進這兒得把手錶脫掉,而你卻可以戴著眼鏡?」
  「這是一個例外,眼鏡出去時可以洗。這又讓你得出什麼聰明推斷嗎?」
  「凝膠結構分析盤偽裝成眼鏡。」
  他搖搖頭:「這樣做很笨。我認為凝膠盤是放在餐車上夾帶出去的。」
  「有道理。」
  卓納博士看了看牆上的掛鐘說:「我們繼續參觀嗎?」
  我們都站起身,把塑膠餐具和紙放入圍著塑膠袋的紅色垃圾筒裡。
  在走廊裡,卓納博士說:「我們馬上將進入三區,當然三區的傳染危險較大,所以如果誰不
想去了,我派人陪你去淋浴間。」
  每個人都似乎渴望看看地獄是什麼樣的,也許這麼說有點過分。我們進了一扇寫著「三區
」的紅門,卓納說在這兒,他的科學家們研究的是活的病原體,包括寄生蟲、病毒、細菌、真
菌和其他令人毛骨悚然的病菌。卓納帶我們參觀了一間實驗室,裡面一個女人坐在一張凳上正
對著牆上的一個開口。她戴著面具,手上戴著乳膠手套,面前有一塊塑膠擋板,就像沙拉自助
櫃前防止人打噴嚏時唾沫飛濺的擋板,但顯然她面對的可不是酸捲心菜沙拉。卓納說:「牆上放
病原體的開口已被抽成真空,所以開口內的東西流入房間的危險很小。」
  麥克斯問道:「她戴著面罩,為什麼我們沒有?」
  「問得好。」我附和道。
  卓納說:「她比你們更靠近病原體。如果你們想走近去看看,我也會給你們面罩。」
  「算了。」我說。
  「算了。」大家都說。
  卓納搏士走近那女人,跟她輕聲交談了幾句。他轉身走到我們身邊時說:「她研究的是引起
藍舌病的病毒。」他想了想,又接著說「可能我剛才靠得太近了點。」他伸出舌頭,那舌頭還
真是淡藍色,他自己看看,說「天哪!是不是我中飯吃的藍莓餡餅?」說完,他大笑起來,我
們也笑了。其實,這種笑話已不新鮮,我對愚蠢的笑話的容忍度夠強的了,可也覺得乏味。
  我們一起離開了這間實驗室。
  這個區的人比二區少,能見到的人看起來也有點鬱鬱寡歡。
  卓納說:「這兒沒什麼好看的,可我要這麼說,柯里先生就該堅持把這地方的旮旯兒都瞧遍
了。」
  「哦,卓納博士,我給了你這種印象嗎?」我說。
  「是的。」
  「那好吧,我們就把這地方的旮旮旯旯兒都瞧遍。」
  有人不滿地咕嚕著,可卓納說:「好吧,跟我來。」
  我們用了半個小時左右看遍了三區的所有地方,大部分地方確實都一樣,一間又一間的實
驗室裡,男男女女們透過顯微鏡觀察載玻片上的黏液、動物的血液和組織。這些人就是在實驗
室吃的午飯,一邊看著這些噁心的玩意兒,一邊吃著飯。
  我們又和另外十幾個認識湯姆和朱迪或曾和他們共事過的人談過,儘管我們對戈登夫婦的
工作有了更加清楚全面的瞭解,對他們的所思所想卻毫無進展。
  但我仍然認為這樣做不是徒勞,我喜歡在腦子裡先對死者有一個全面瞭解,然後才能得出
點妙主意。有時在跟死者的朋友、家人和同事閒聊中,就會有這麼一兩句話幫我找到答案,當
然這只是有時候。
  卓納介紹道:「大部分病毒和細菌不能跨越物種傳染。人喝下一試管的口蹄病病毒,頂多胃
會不舒服,而換成牛,針尖那麼點就足以致命了。」
  「為什麼?」
  「為什麼?因為病毒的遺傳物質必須與細胞結合才能感染細胞,而人體細胞不能和口蹄疫
病毒結合。」
  貝思說:「可是有證據表明瘋牛病也能感染人類。」
  「什麼都可能發生,所以我們才特別小心。」卓納又補充道「病毒會咬人。」
  其實,病毒會吞噬人。
  我們走進另外一間燈火通明的房間,卓納說:「這兒研究的是寄生蟲。最可怕的是旋麗蠅幼
蟲。我們發現了一個控制這種寄生蟲病的好辦法。我們發現雌雄旋麗蠅一生只交配一次,所以
我們用Y射線使數以百萬計的雄蠅絕育,並空投到中美洲地區。這種雄蠅和雌性交配後不會產
生後代。是不是很聰明?」
  我問:「雌蠅會就此滿足嗎?」
  卓納答道:「她只能如此,她不會再交配了。」
  貝思說:「可以有另外一種看法。」
  卓納笑了:「對,從雌性的角度。」
  說笑過後,我們輪流觀察顯微鏡下的旋麗蠅幼蟲,噁心極了。
  我們繼續參觀了一個個實驗室和房間,那裡培養存放著各種可怕的寄生蟲和微生物;我們
還去了各種各樣的古怪地方,對這些地方的目的和功能我只是似懂非懂。
  我腦子想著我的朋友湯姆和朱迪,他們天天在這些走廊裡過,在這些房間和實驗室裡進出
,而他們對此卻毫無壓抑或不安的感覺,至少我沒發現他們有這種感覺。
  最後,卓納博士說:「三區就這麼多了。現在,我再問一遍,你們還想繼續深入參觀嗎?四
區是所有區域中最具傳染性的,甚至超過五區。在五區,你總穿著防生物危害服,帶著呼吸器
,通常所有東西都消毒過。出五區還得經過專門的淋浴。在四區,你們可以看到動物的籠舍,
都是些生病的,奄奄一息的動物,如果你們想看,還有焚屍爐和屍體剖檢室。雖然這兒主要是
臨床治療動物疾病,但周圍環境中會有一些其他的病原體,也就是說空氣中可能有病菌。」
  麥克斯問:「我們要戴面罩嗎?」
  「如果你想戴就戴。」他看了看大家說「好吧,跟我來。」
  我們來到又一扇紅門前,門上寫著「四區」,還有一個生物危害標記。不知是哪個好開玩
笑的傢伙在門上貼了個骷髏圖案,骷髏是裂開的,裂縫裡爬出一條蛇,蛇頭從眼窩裡伸出來,
從嘴裡爬出一隻蜘蛛。卓納說「我想這是湯姆幹的好事,戈登夫婦使這兒多了點輕鬆滑稽。」
  「是啊。」直到他們被人殺了。
  卓納打開紅門,我們來到一間類似前廳的房間。房間裡一輛金屬推車上放著一盒乳膠手套
和一盒紙質面罩。卓納博士說:「誰想要就拿。」
  這就像在飛機上逃命時讓你選擇要不要降落傘,在輪船上選擇要不要救生衣,這種事,他
該說清楚,需要就是需要,不需要就是不需要。
  卓納解釋說:「這些東西要不要並不強求,我們出去的時候要淋浴的。我個人不想要,太累
贅,可你們用了感覺可能好一些。」
  我強烈地感到他是在激我們,好像在說:「我總是走那條經過墓地的近路,可要是你情願走
遠路,我奉陪,膽小鬼。」
  於是我說:「我想這兒不會比我的洗澡間還髒。」
  卓納博士笑著說:「很可能乾淨多了。」
  顯然,沒人願意因為採取防範措施而顯得像個膽小鬼,於是大家就這麼穿過第二扇紅門,
來到了跟前面幾個區一樣的灰色水泥走廊裡。不同的是,這兒的門較寬,每個門上都有一個大
門把手。
  卓納解釋道:「這些都是氣密門。」
  我還注意到每個門上都有一個小窗口,旁邊牆上接著一個彈簧寫字夾板。
  卓納博士領我們走到最近的一扇門前說:「這些房間都是動物籠舍,它們都有透視窗。裡面
的景象可能會讓你難受或覺得噁心得想吐,所以不想看的就別看。」他一邊翻了翻水泥牆上的
寫字板記錄,一邊說「非洲馬熱––」他透過視窗望去,說「這傢伙還不錯,只是有點有氣無
力。你們看看。」
  我們輪流朝裡看,只見這間囚籠似的房間裡有一匹漂亮的黑馬。這馬看上去確實不錯,只
是時不時地大喘氣,好像喘不過氣來。
  卓納說:「這兒所有的動物都得抗拒一種病毒或細菌。」
  「抗拒?是不是就是被感染?」我問道。
  「是的,我們叫抗拒。」
  「這是怎麼回事?它們的狀況越來越差,最後斷了氣?」
  「說得對,它們先患病,最後死掉。而有時候我們殺死它們,在疾病將它們折磨死之前將
它們殺了。」他補充道「我想這兒每一個工作人員都是喜歡動物的,所以他們才從事這種工作
。這個機構裡沒有人想看到這些動物受折磨,可你要是見過數以百萬計的牛感染上口蹄疫,你
就會明白這兒犧牲掉幾十隻動物是應該的。」他把記錄放回去,說「走吧。」
  這兒有許多這種叫人看了難過的房間,一間間籠舍裡住著各種不同垂死程度的動物。在一
間籠舍裡,一隻母牛看見我們,蹣跚著走到門口,盯著我們看。卓納博士說:「這隻情況不好。
晚期口蹄疫,看見牠走路的樣子嗎?再看看牠嘴上的瘤。這時候因為疼痛牠甚至已不能進食,
涎液又粗又稠。這是種可怕的病,我們的老對手了,古籍上就有這種病的記載。我說過,這種
病具有高度傳染性,法國的一次口蹄疫爆發就由風通過海峽傳入了英國。這是迄今發現的最小
的病毒,並且潛伏期很長。」他沉默了一會兒又說「有一天這種東西說不定會變異並開始感染
人類––」
  這時候,用卓納的話來說,我們的精神和肉體也都在「抗拒」病毒,我們的腦子一片空白
,累得邁不開腿。更糟的是,我們情緒低落,我要是有靈魂的話,我的靈魂想必也是不安的。
  終於我對卓納博士說:「不知道別人怎麼樣,我可不想再多看了。」
  眾人都附和我的提議。
  而我又有了最後一個愚蠢的想法,我問卓納:「我們可以看看戈登夫婦研究的病毒嗎?我是
說猿猴埃搏拉。」
  他搖頭道:「那在五區。」想了想又說「但我可以帶你們去看看染上非洲豬熱的豬,和埃博
拉一樣,豬熱也是出血熱,兩者很相似。」
  他把我們領到另一條走廊,來到標號為一一三零的門前。他翻著牆上的記錄說:「這頭豬的
病已到了晚期,現在是出血期,明天早晨牠就該死了。如果不到明早就死了,就先放入冷櫃,
明天首先分割膠體,然後焚燒掉。這種可怕的疾病幾乎毀滅非洲一些地區所有的豬。目前還沒
有疫苗或有效治療辦法。我說過,它和埃博拉很相似––」他看著我,指了指透視窗說「看一
看吧。」
  我走到窗前向裡望去。房間的地板漆成了紅色,一開始我覺得奇怪,隨後我就明白了。靠
近房間的中央的地板上躺著一頭大豬,幾乎一動不動,我看到牠的嘴邊,鼻子和耳朵都是血。
儘管地板是紅色的,我還是注意到牠後腿上發亮的一大攤血。
  卓納在我身後說:「牠在流血,是不是?出血熱很可怕,器官都爛掉了––你這就知道為什
麼埃博拉那麼恐怖了。」
  我看到地板中央有一條金屬製的大排水溝,豬血正在流入溝中。不由自主地我彷彿又回到
了紐約西一零二號街的陰溝旁,我的血一點一點淌進了那該死的陰溝,我就看著它流,我知道
這隻豬的感覺,看著自己的血淌出來,耳朵裡一片轟鳴,血壓降低導致的胸悶,心跳越來越快
以阻止血壓降低,而自己卻明白它跳不了多久了。
  我聽到卓納的聲音彷彿從很遠的地方傳過來:「柯里先生?柯里先生?你該讓開了,讓別人
也看看。柯里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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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9-7 21:42:55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三章】

  「我們可不想有任何病毒或細菌被無意間帶出島外。」卓納博士毫無必要地說了一句。
  我們脫掉衣服,把實驗室穿的白褂和拖鞋放入一個帶蓋的桶裡,把紙內衣丟進廢物桶。
  我有點心不在焉地跟在別人後面照做不誤。
  麥克斯、納什、福斯特和我跟在卓納博士後面進了淋浴室。我們站在蓮蓬頭下用一種特殊
洗髮水沖洗頭髮,用刷子和消毒液刷洗指甲。所有的人都咕嚕嚕地用一種可怕的漱口液含漱,
然後吐掉。我一直不停地反覆用肥皂擦洗身體,直到最後卓納大笑著說:「夠了,再這麼著,你
會得上肺炎死掉的。」
  我用島上提供的毛巾擦乾身子,把毛巾丟進蓋桶,然後光著身子走回到我的衣櫃前,渾身
上下一塵不染,十分乾淨––至少看起來是這樣。
  除了和我一起走進更衣室的那個男子之外,周圍一個人也沒有,連服務員也看不到。可以
看出從實驗室把大量物品偷運到更衣室是完全可能的。但我並不認為這就是實際發生的情況,
所以是否存在這種可能性也就不重要了。
  卓納出去了一會,回來時他拿來了衣物櫃的鑰匙,並分發給我們。
  我打開自己的衣櫃開始穿衣服。某個細緻周到的傢伙,很可能是史蒂文斯先生,十分好心
地洗乾淨了我的短褲,並在無意中也洗掉了我口袋裡的紅土。哈,好啊,真是一次很妙的嘗試。
  我檢查了自己的手槍,它看上去一切正常,可如果有哪個好開玩笑的傢伙挫壞了撞針、塞
住了槍管或者取出了彈藥底火,你是不會知道的。我提醒自己回去後更加仔細地檢查一下槍支
和彈藥。
  麥克斯的衣櫃在我旁邊,他輕聲說:「這真算是一次經歷。」
  我點了點頭,問他:「現在你對住在普拉姆島的下風向的感覺是不是好一點了?」
  「哦,是的,我感覺他媽的好極了。」
  「我對生物封存設施的印象很深」我說「很先進。」
  「是的,但我在想如果來一場颶風或是恐怖分子襲擊。」
  「史蒂文斯先生將保護普拉姆島不受恐怖分子的襲擊。」
  「是的,那麼颶風呢?」
  「和遭到核襲擊時的訓練一樣––彎腰,把頭藏到兩腿中間,然後和你的屁股吻別。」
  「嗯。」他看著我問道:「嗨,你還好嗎?」
  「當然。」
  「從那兒回來後你好像有點無精打采的。」
  「疲勞。我的腦呼哧呼哧的。」
  「我覺得我對把你拖進這件事負有責任。」
  「我想不出為什麼你會有責任?」麥克斯微笑著:「如果你搞了那位刻板的女士,那麼,你
欠我一個。」
  「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我套上褲子站了起來,對他說:「你一定對這種肥皂過敏
,你臉上全是小疤。」
  「什麼?」他摸著臉頰找到最近的一面鏡子,俯在洗臉盆上湊近了審視自己。「你到底在
說些什麼?我的皮膚好好的。」
  「那一定是這兒的光線的緣故。」
  「夠了,柯里。這可不是個有趣的話題。」
  「是的。」我向更衣室門口走去,卓納博士正等在那兒。我對他說:「雖然我有些無禮,我
對你的工作印象很深,感謝你的合作。」
  「柯里先生,我很喜歡與你共事,我很抱歉和你在這種悲傷的環境中相識。」
  喬治‧福斯特走過來對卓納說:「我準備就你們的生物封存措施寫一份報告,予以好評。」
  「謝謝。」
  「但我認為周邊安全保衛還可以做得更好些,我將建議就此進行一次調查。」
  卓納點頭同意。
  福斯特繼續說:「幸運的是看起來戈登夫婦並沒有偷走任何危險物質,如果有的話,也只是
一種試驗用的疫苗。」
  卓納博士又點了點頭。
  福斯特最後說:「我將建議海軍陸戰隊從特瑞要塞永久性地撤離。」
  我急於離開這間橙色的更衣室到外面去。我向門口走去,其他的人都跟了上來。
  來到寬敞明亮的大廳,卓納博士四下找尋貝思,但沒有看到她的身影。
  我們來到接待處,在那兒我們用白色帶鏈的塑膠通行證換回了原來的藍色帶夾子的通行證
。我問卓納:「這兒有沒有賣紀念品和T恤的商店?」
  卓納笑了起來:「沒有,但我會向華盛頓建議設一個。現在你還是祈禱你沒有帶上別的『紀
念品』的好。」
  「謝謝你,博士。」
  卓納博士看了看錶說:「如果你們願意的話,你們可以乘三點四十五的那班渡船,或者你們
可以去我的辦公室,假如你們還想進一步討論某些問題的話。」
  我本想回去看看炮台和地下通道的,可我覺得如果我提出這個建議,會立即招來反對。而
且坦率地講,我也不準備在島上再跋涉一回。
  我對卓納博士說:「我們還是等頭兒來了再說吧。她不在時我們無法就重要事情作出決定。」
  卓納博士微笑著點了點頭。
  在我看來,卓納看上去對人們對他的安全措施和生物封存措施的質疑,或是他手下兩名出
色的科學家可能偷竊了某些貴重的或是致命的東西並不特別焦慮。我感覺卓納毫不擔憂的原因
是因為即使他把事情弄砸了,或是他對別人搞砸了事情負有責任,他也已經找到了逃脫責任的
辦法––那就是他已經與政府達成了交易。他與政府合作掩蓋真相以換取在這個事件中被免於
追究責任。還存在一種可能,雖然這種可能性微乎其微,那就是卓納博士自己殺了戈登夫婦或
是知道是誰殺了他們。目前,對我而言,任何曾與戈登夫婦接近的人都有嫌疑。
  貝思從女更衣室出來,在接待處櫃台前加入我們。我注意到她並沒有完全按規定的程序消
毒,她的臉頰呈現出剛剛擦洗過後的光澤。
  她換回了通行證。卓納博士告訴了貝思下面的安排和我們可做的選擇。
  貝思看看我們說:「我已看了足夠多了,你們是否想去看看那些地下的桶或其它的東西?」
  我們紛紛搖頭。
  她轉向卓納博士:「在本案結案前,我們保留隨時上島調查的權利。」
  「就我而言,歡迎你們在任何時候來島。」他又加了一句「但這不是我能決定的。」
  外面響了一聲汽笛。我從玻璃門望出去,那兒停了一輛白色巴士,一些島上雇員正在登車。
  卓納博士說:「請原諒我不能送你們去渡口了。」他和每個人握手告別,沒有一點急於送走
我們的表現,一派真正的紳士風度。
  我們來到外面,我在登上巴士前猛吸了一陣清新空氣。巴士司機是另一位安全人員,我猜
想他是我們路上的陪同。
  在巴士上只有六名島上的僱員,我在島上參觀途中沒有見過他們中的任何一個。
  巴士開了五分鐘來到了碼頭,停了下來。
  我們都下了車,走向那艘藍白相間的「賽梅號」渡輪。我們走進寬大的船艙。汽笛拉響了
,然後船起航離開。
  我們五個人站著,不時說上幾句。船上的一名船員進來收取我們的通行證,這是一個久經
風霜的傢伙。他問道:「嗨,你們喜歡莫羅博士的島嗎?」
  一個老水手說出這麼一句文縐縐的典故讓我吃了一驚。我們和他談了一會兒,知道了他叫
彼特。彼特告訴我們他為戈登夫婦感到難過。
  他說了聲對不起後沿著通向頂甲板和艦橋的舷梯走了上去。我跟了上去。在他打開通往艦
橋的那扇門之前,我問他:「有空嗎?」
  「當然。」
  「你認識戈登夫婦嗎?」
  「當然認識。我們一起乘這條船上上下下有兩年了。」
  「有人告訴我說他們用自己的船來回。」
  「有時候是這樣。很好的一艘新的『方程式三零三』型,雙『梅塞得斯』引擎,快極了。」
  該是切入正題,直截了當地問話的時候了,我問道:「有沒有可能,他們用那玩藝偷運毒品
?」
  「毒品?哦,不。他們在海上連座島都找不到,別說是和一條販毒船接頭了。」
  「你怎麼知道呢?」
  「我曾和他們就航海聊過一會兒。他們根本不會航海。你知道嗎,他們的船上連一套導航
系統都沒有。」
  「不錯。」他說到點子上了。我在戈登的船上沒有看到有導航設備,但如果作為一名販毒
分子,一套衛星導航設備是必需的。我對彼特說:「也許他們是在欺騙你,也許他們是自麥哲倫
以來最好的航海家。」
  「誰?」
  「為什麼你認為他們不會航海?」
  「我曾試著勸說他們加入強力海軍中隊的航海節目,但他們一點也不感興趣。」
  彼特有點糾纏不清。我準備再做一次努力:「也許他們只是為了讓別人以為他們不會航海,
那麼就沒有人會認為他們在偷運毒品了。」
  「是麼?」他撓了撓頭「也許吧,還是別這麼想。他們不喜歡大海。如果他們駕著自己的
船的時候見到我們,他們會靠在背風的一側一直和我們的船待在一起。他們從不願遠離陸地。
他們像是販毒分子嗎?」
  「我看不像。那麼,彼特,是誰殺了他們,又是為了什麼呢?」
  他愣怔了一會兒後,一驚一乍地說:「該死的,我要知道就好。」「彼特,你自己肯定想過
這件事,是誰又是為了什麼?你首先想到的是誰?大家對這又是怎麼說的?」
  他嗯啊了一陣後說:「呢,我想,我認為他們從實驗室偷了些什麼。你看,可能是能毀滅整
個世界的什麼東西。他們想把這些東西賣給外國人或其他什麼人。這筆交易弄砸了,他們也就
被幹掉了。」
  「你就沒有想到其他的方面?」
  「嗯,我聽到一些不同的說法。」
  「怎麼說?」
  「好比說他們偷的是一種價值連城的疫苗。」他看著我問道:「是真的嗎?」
  「就是這樣。」
  「他們想一夜致富卻一下送了命。」
  「罪惡的報應就是死亡。」
  「是的。」被特又說了聲抱歉後走進了輪機艙。
  我覺得這真是非常有趣,彼特、我以及幾乎其他所有人對戈登夫婦之死的最初反應都是一
樣的,隨後,我把他們的死與販毒聯繫起來。現在,我們又認為與疫苗有關。不過有時候第一
反應,也就是本能的反應正是正確的反應。不管怎麼說,這三種說法有一個共同點就是––錢。
  我站在頂層甲板上看著普拉姆島的綠色海岸線在遠方漸漸隱去。太陽仍然高掛在西邊,陽
光曬在皮膚上的感覺很舒服。這次航行,海的氣味甚至船的移動都讓我喜歡。我有一種讓我不
舒服的想法,我覺得我正變得原始化,再往後不管是為什麼,我就該像原始人似地砸著海販子
了。
  貝思‧彭羅斯走上甲板,她盯著船尾的航跡看了一會兒,然後背過身來靠著欄繩,她的臉
彌浴在日光中。
  我對她說:「你猜到了卓納會說什麼。」
  她點了點頭:「因為這樣才符合常理,而且也符合事實,還有這樣就解決了我們認為戈登夫
婦有能力偷走致命的生物物質和我們認為他們在偷運毒品的難題。」她又說:「戈登夫婦偷了一
些好貸,能賺錢的東西。錢,錢是動機。正像莎士比亞說的那樣,能使聖人墮落的黃金。」
  「我想我今年已經受夠莎士比亞了。」我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說:「我不知道我為什麼從未
想過––我是說,我是如此執著地著眼於瘟疫和毒品,我們從沒想過疫苗、抗生素、病毒抗體
這類東西,而這正是普拉姆島上的科學家們研究的東西,也是戈登夫婦偷走的東西。嘿,我真
是越來越遲鈍了。」
  她微笑著說:「嗯,說實話,我也是從昨晚才開始想到疫苗和那些東西上頭的,當史蒂文斯
提起口蹄疫疫苗時,我開始明白了。」
  「是的。現在大家都可以鬆口氣了。恐懼,歇斯底里,全國緊急狀態都不會有了。呵,我
本來還以為我們在萬聖節到來之前全都得去死呢。」
  我們對視著,貝思說:「那明顯是在撒謊。」
  「是的,不過是個相當高明的謊言。它把普拉姆島和聯邦政府解脫出來,而同時,聯邦調
查局和中情局的人就可以避開媒體的關注,撇開我們悄悄地處理這個案子。你,我,還有麥克
斯在這個案子中關於普拉姆島這一點的調查上就被晾在一邊了。」
  「對。但我們還得靠自己的力量去破這件謀殺案。」
  「就是這麼回事。」我對貝思說「我看我要開始懷念泰德‧納什了。」
  她笑了起來,然後又帶著一種認真的神情看著我說:「我可不願碰到一個像他那樣的人。」
  「操他的。」
  「你這傢伙也夠結實的,居然挨得住。」
  「嗨,我挨了十下,在走到醫院之前,我還喝了一杯咖啡。」
  「你挨了三下,事後在醫院裡待了一個月,而且你現在還沒好透呢。」
  「你和麥克斯談過了,真妙啊。」
  她沒有接茬。我發現她極少上圈套。這點我可得記住了。
  她問我:「你對史蒂文斯怎麼看?」
  「他對他自己的工作來說再適合不過了。」
  她又問:「他撒謊了嗎?」
  「當然。」
  「那麼卓納呢?」
  「我喜歡他。」
  「他撒謊了嗎?」
  「撒了,但不像史蒂文斯那麼自然。他被排練過,還有人給他提詞。」
  她點了點頭,又問:「他害怕嗎?」
  「不。」
  「為什麼?」
  「沒有事情可怕。一切都在控制之中。史蒂文斯和卓納跟政府已達成了交易。」
  她點頭表示理解:「這也是我的印象。從昨天深夜到今天凌晨,他們設計,起草並導演了整
個掩蓋事實的假象。華盛頓和普拉姆島上的燈亮了一夜。今天早上,我們就看到了這齣戲。」
  「你說對了。」我又加了一句:「我告訴過你別相信那兩個小丑。」
  她又點了點頭,說:「我還從未經歷過這種情形,我不能信任和我一起工作的人。」
  「我經歷過。這是一種真正的挑戰––管好你的嘴,掩好你的後面,留神腦後,留心可疑
之處,傾聽未說出的祕密。」
  她瞟了我一眼,問道:「從那兒回來後,你感覺還行嗎?」
  「我感覺挺好。」
  「你應該休息休息。」
  我沒理睬這句話,對她說:「納什的玩藝兒小極了。」
  「謝謝你讓我知道這個。」
  「呃,我告訴你這個只不過是因為我看出你對他感興趣,而我不想讓你在那麼個兩腿間只
有一個一點點大的第三條腿的傢伙身上浪費時間。」
  「你想得真是非常周到。你為什麼不管好你自己的事呢?」
  「好的。」
  在狹窄的海峽中間的海洋開始變得有些起浪了。我靠著繩欄站穩,看著貝思。她閉著眼,
頭向後仰著在曬太陽。她有一張丘比特似的面孔,天真而性感。我認為她三十歲出頭,據她自
己說,她結過一次婚。我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的前夫是一個警察,或是她的前夫討厭她是一個
警察,或是其他什麼問題導致他們分手。像她這個年齡的人總有一些個人的負擔,而像我這把
年紀的人更是問題成堆。
  貝思仍閉著雙眼,問我道:「如果你收到一份喪失工作能力要求退休的信,你會怎麼辦?」
  「我不知道」我想了一會兒,回答道:「麥克斯會雇我的。」
  「我不認為你會幹警務工作,如果你能打中衛的話,是不是?」
  「我想不會。我不知道我會去做什麼。住在曼哈頓的花費太貴,而我又住在這兒,我想我
得從這兒搬出去了。」
  「你搬走後做什麼呢?」
  「種葡萄。」
  「葡萄。你種葡萄,然後釀酒!」
  「是的。」
  她睜開她藍綠色的眼睛看著我。我們的目光相通了,相互探視著,相互穿透。然後,她又
閉上了雙眼。
  有一陣子我們都沒說話,然後她睜開眼睛問道:「我們為什麼不能相信戈登夫婦為了發財偷
了一種神奇的疫苗呢?」
  「因為即使如此,也還有很多問題無法解釋。首先,那條船是怎麼回事?為了偷疫苗的一
趟買賣,並不需要一條價值十萬美元的船,對不對?」
  「也許他們已準備去偷疫苗,他們知道最後他們將有能力買得起這條船,而且他們能從航
海中得到樂趣。他們是什麼時候買的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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