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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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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0-17 20:36:02 |只看該作者
第16章 疑惑的焦點

  1
  薩森接到墨倉方面提出的完全取消合作項目的要求後,感到十分困惑。此前,項目談判一直是在他的引導下進展的。
  墨倉方面當初主動來套近乎的時候,薩森曾對這名不見經傳的墨倉財團不屑一顧,但因為這個項目是他力圖爭取菱井和古川等大財團合作遭到拒絕後,才退而求次地重新與墨倉談判。金森把自己的地位作為賭注押在了薩森計劃上,因此不得不囫圇吞下薩森方面提出的全部條件。
  為期10年的3600萬美元無擔保貸款是薩森方面的絕對條件。墨倉口頭上已做出了接受這個條件的許諾,可就在簽署合同的前夕,卻突然被告知該項目一筆勾銷,這當然使薩森方面感到困惑。
  從墨倉的立場上看,薩森的條件確實過於苟刻了。於是,現在薩森擺出了有些條件他可作出讓步的姿態。眼看RCE就要投產,若失去了墨倉方面保證提供的原油款,那可就糟糕了。
  然而,墨倉方面卻說這是與條件無關的退出。於是薩森的困惑變為惱怒,指責這是嚴重的違約行為,可實際上他們與墨倉方面尚未簽署任何契約。
  「已經答應了的草案,為什麼突然退出?一定要說個明白!」對薩森的責問,原澤只好答曰:「因為合同內容事先被總公司察知,所以董事長命令停止談判。走漏風聲的恰恰是薩森夫人。」
  聽到這個答覆,薩森大吃一驚地說:
  「我妻子不可能透露這個消息。」
  「那就請您向夫人核實吧!夫人與一位姓弦間的男人私通,他是我們董事長的密探。」
  對方既然指名道姓地交出了下家,薩森只好半信半疑地盤問妻子。最初她還予以否認,但當薩森說出弦間的姓名後,她便承認了與他的關係,並坦陳因為不知道那是如此重要的機密,而將合同草案的複印件交給了弦間。
  「你出賣了丈夫!」薩森怒不可遏地揪住琳達的頭髮在屋裡打轉,狠狠地揍了她一頓。
  琳達哭嚎著叫道:
  「我還是你的妻子嗎?對你來說,我只不過是你發洩性慾的玩具!我已經當夠了擺設,一具扮演著妻子的角色、供你裝飾晚會的擺設!我沒有任何理由受你束縛,聽你指使!」
  「你給我滾!」
  薩森怒吼道。可這只是承認自己的失敗而已。
  
  2
  琳達因觸犯了薩森而被驅逐出家門,但這對她並不算太大的打擊。她早已看透了薩森,早已料定會有這一天,於是拚命攢私房錢,所以生活上不會出現什麼困難。靠著薩森,她畢竟多少也享受一些上層的豪華生活,權且把這次分手當作高級應召女郎僱用合同到期,自己也就心安理得了。
  今後可以自由自在地與那些夥伴一起去開心了,想到此,她反倒覺得輕鬆愉快,於是,迫不及待地給老朋友南希·弗爾打了電話。
  「啊,琳達,久違了。最近一直不見你人影,正揣摩著你在幹什麼呢?又在哪裡勾引小伙子吧?可別獨吞喲!」
  南希興致勃勃地說。她們都是有錢有閒的蕩婦,是追求安全的刺激生活而組成的秘密沙龍成員。他們二人在沙龍中也是興趣相投的一對。
  「別逗了,南希,我失業了!」
  「失業?」
  「跟薩森分手了。」
  「真的?」南希的聲音充滿著驚訝。
  「真的。正想趁這機會無拘無束地樂一樂呢。咱倆也好久沒見面了,一起聚聚吧!我有好多話要對你說。」
  「好,我也有事要跟你談談。還是在那家店,6點鐘,如何?」
  不一會兒,她們倆便在「小東京」街角的一家酒吧裡會合了。自從在那兒與弦間相識後,秘密沙龍的成員們經常光顧這家餐館。這兒地段好,又不起眼,故十分實用。除了她倆以外,此時店裡還有一個遊客模樣的日本人。
  「突然聽你這麼一說,真使我大吃一驚。你說你跟丈夫分手了?怎麼這麼突然?」一見面,南希便劈頭發問。
  「正趕上火頭上了。」
  「可你不是剛剛跟他一起去了日本嗎?噢,對了,對了,你在日本遇到康夫了嗎?」
  琳達笑道:
  「哈哈,實際上就是因為他!」
  「果真是康夫……」
  「是的,跟康夫的事暴露了。」
  「你這樣的老手,怎麼會出這種紕漏?」
  「在日本倒平安無事,可是康夫一直跟到這兒來了。」
  「什麼,康夫來洛杉磯了?」南希雙眼頓時閃閃有神。
  「是的,但現在已回日本了。」
  「糟糕,你幹嘛不早告訴我?」南希那剛才還因興奮而閃亮的眼光,馬上浮現出了怨懟之色。
  「這次他好像是為生意上的事而匆忙趕來的。」
  「你不說他跟到這兒來了嗎?」
  「那是他工作上的事。他是為從薩森身上獲取情報而來的。我把情報給了他,事後又被薩森發現了,於是就一腳被踢開了。」
  「你早告訴我一聲就好了。」
  「我自己也覺得瞞著你不大像話,可康夫是為竊取情報而來的,自然與我寸步不離,哪兒都不會去的。不過,我也因此而失業了。」
  「我何嘗不是如此呢,因為康夫而跟丈夫弄得關係緊張。」
  「你也暴露了?」
  「倒沒暴露,但我給康夫寫過信,當時太匆忙,就隨手拿了一張我丈夫收集的郵票貼在信封上去了。可是那張郵票是錯版票,據說世界上也沒有幾張,是郵品中的珍寶。我丈夫惱羞成怒,說是哪怕郵票蓋上了郵戳,也要把它找回來。」
  「所以你想見康夫?」
  「是的。去年我跟丈夫去日本時見到了康夫,並請他將郵票還我,他說郵票送人了,並答應要回後送還給我,但至今杳無音訊。」
  「是嗎?早知有這事,我就問問他了。」
  「急死我了。我丈夫說,若不把那張郵票要回來,他就同我離婚。」
  「離就離,下狠心離掉就是了。要足一筆賠償費,然後自由自在地過自己的日子,豈不更好。」
  「我可沒法跟你比,我家那位又窮又摳門兒。」
  「我那位也小氣呀,所以我早就狠狠敲詐過了。」
  「有東西敲倒也可以。」
  「那張郵票值好多錢嗎?」
  「我丈夫說一張值10萬美元。」
  「貼了幾張?」
  「貼了兩張,但只有一張是珍票。」
  「你將這事告訴弦間了嗎?」
  「沒說值多少錢?」
  「康夫雖是個野心家,但還不至於卑鄙到因為知道郵票的價值而耍賴不還,一定是他還未要到手。南希,如果你因此而被丈夫甩了,那就把這張郵扣下來。賠償費外另加一張10萬美元的郵票,值!」
  「這倒也是。」
  南希露出了有些被說服的神情。店裡的那位日本顧客動了動身子,這時她倆才想起在同一店裡還有一個人。
  
  3
  薩森國際有限公司因墨倉的退出而一時陷於被動,但很快又找到了替代者。原屬於鋼鐵行業商社的安中商事公司,早就覬覦石油行業,力圖成為綜合性商社,於是便趁墨倉的退出這一良機乘虛而入。儘管安中與薩森似乎處於同一級別,但薩森仍以基本相同於向墨倉提出的條件,同安中籤定了代理店合同。
  薩森國際公司與墨西哥州政府合辦的RCE開始投產了。安中商事公司為了RCE,在操辦中介油輪業務的同時,還作為其購入人和銷售代理人,負責提供RCE與原油供給方——伊拉尼安公司之間簽約的一切石油批發款項。
  如今,安中商事公司的石油貿易額急速增長,推動了銷售額的上漲。在加利福尼亞半島被人遺棄的一角——特德斯·桑托斯灣拔地而起的煉油廠,開始了它的繁盛活動。在這片無人問津的原始荒漠上,出現了大規模的人工機器和生產排泄,世世代代在此繁衍生存的當地民眾,發現了攻擊大自然的威力和暴力。
  RCE的運轉在有條不紊地進行著。對背負著RCE全運轉而洋洋得意的安中商事公司,墨倉財團中越來越多的人認為丟掉了一大筆好買賣,紛紛議論董事長辦事不力,把擴大石油企業的良機拱手讓給了安中商事。
  搗毀這個合作項目的黑干將是弦間,所以,他的處境也大為不妙。
  「不知內情,借口雌黃!」
  「安中商事為了籌措原油款,已經捉襟見肘了。RCE只要有一點點閃失,安中可就完蛋了。」
  「可是RCE若一直都像現在這樣順利發展下去,我們可就要背上故意破壞公司利益的黑鍋了。」
  「我們只是遵董事長之命行事罷了。」
  儘管水野非常冷靜,但弦間深知:企業界向來是以結果論是非的。如果結果不好,就會被人無端興師問罪。自己憑著特殊「才能」從琳達那兒竊取的情報,假若只給墨倉帶來負面影響……
  這一結果作為高道的失策,對他的地位和勢力都產生了微妙影響。
  現在看來暫時退卻的金森和高明,正嚷著「讓事實來說話,」擺出了一副捲土重來的架式。
  三澤佐枝子生前的人際交往都被仔細地作了清查。後來,給她看過牙病的醫生也判定龍棲塘殺人案的被害者就是三澤佐枝子。
  三澤佐枝子出生於群馬縣桐生市,從當地的初中畢業後,曾到神奈川縣山崎市的電機公司工作,半年後,她看到報紙上的招聘廣告,轉到新東京飯店工作。在老家,他父母都還健在,自她的長兄結婚繼承了家業後,她幾乎就不回家了,被殺前的一段時間,連信不給家裡寄,形同陌路一般。
  偵破工作是從她老家開始的。中學時代的同學,電機公司的同事,到飯店後的社會關係,隨著工作單位變動而變動的住所……凡是有關聯的一切線索,都一條條地仔細清查並予以排除了。這是排除調查法,最終可以找到惟一排除不掉的通向罪犯的一條黑線。可是,這條線卻遲遲未能找到。
  警察幾次去新東京飯店,在佐枝子生前工作過的餐廳,同一個個以前的同事反覆交談,結果一無所獲。
  根據人事科提供的地址,警方還去了佐枝子生前的住處,但因為她與鄰居都無往來,因此大家幾乎什麼都不瞭解。只知道有個男人時常來她這兒,但誰都說不上那男人是什麼模樣。這座公寓中的房客,有不少人都在夜裡上班,各個房間都有異性出入,因此誰也不會特別加以注意。
  死者的身份總算弄清了,但經常來她這兒的那個男人卻一直排查不出來。偵查組越來越疲憊。原來以為逮捕兇手的關鍵在於判明被害者的身份,以為兇手歸案只是時間問題了,可是案件的真相至今仍不顯出露水。
  偵查組如同霧裡探花般束手無策,好容易布下的搜查之網,卻只有疲勞和焦慮盡收其中。就在這種無奈而又令人著急的時刻,有人打來了電話。
  「喂,是刑警嗎?我是新東京飯店人事科的負責人。」
  那聲音顯得有點興奮。也許是因為受到本間刑警的責備而感到了自己的責任,新東京飯店後來對偵查工作給予了積極配合。本間預感到有了新的發現。果然,對方確認接電話的是本間以後,說:
  「我報告一件事:一位曾在我們這兒工作過的職工,辭職後又返回了我們店,她說三澤佐枝子好像在美國有個情人。」
  「在美國有情人!真的?」
  「對。我現在讓她接電話,您可直接問她。」
  電話中又換成了一位中年婦女的聲音,本間問道:
  「三澤佐枝子有情人的事,你是直接聽她說的嗎?」
  「三澤還在這兒工作的時候,有一次我到飯店裡的郵櫃去寄信,正巧遇到三澤來寄航空信。我無意中問她是不是寄到國外,她臉一紅,說有個朋友在美國。我開玩笑問她對方是不是情人,她得意地點了點頭。」
  「你知道收信人的姓名嗎?」
  「那個……對不起,不知道。」
  「知道在美國的什麼地方嗎?」
  「我沒細問。信封上寫的是英文,我看不懂。」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可能是前年4月吧!」
  好容易得到的新情報就到此結束了。本間問了對方的姓名後掛上了電話。僅僅知道往美國寄過信,仍叫人無從下手。除非掛號郵件,其餘郵件郵局是不留記錄的。郵件的秘密受到憲法的保護,即使有搜查證也不行。
  不管怎麼說,警方對三澤佐枝子在美國有位情人的情報不能置之不理。必須再向她周圍的人打聽,問問她的熟人中是否有人前年4月份在美國。
  即使有一點線索也是好的,反正要找出三澤身邊前年4月去美國的人。不,就是現在仍滯留在美國的也要查,並應實行監控。
  圍繞本間掌握的新情報,偵查組又開始行動起來。由於郵局方面須保障通信秘密,所以無法調查。另外,寄平信不留紀錄,所以,即使調查也不會有什麼結果。
  專案組採取人海戰術,繼續動員各派出所繼續從各個方面去做不懈的詢問,結果又有幾個人出現在排查名單上。其中一個是死者的中學同學,三個是她在電機公司時的同事,兩個是新東京飯店的職工。在三澤佐枝子向美國寄信的那段時間,這六人都在美國。
  偵查組的觸角在這六個人的身邊都仔細探尋了一番,但是,哪個人也沒有查出與死者有特殊關係。
  「然而,只有一個人值得懷疑,他便是弦間康夫。他的出生地在相模市。」
  負責調查弦間的刑警本間談了自己的想法後,專案組緊張了。大家認為:兇手應是個對龍棲塘很熟悉的人。既然弦間出生在相模市,理所當然地應該知道有這個池塘。
  「另外,他不光是當地出身,而且住家緊靠池塘附近,他父母仍健在。」
  「弦間這個人現在做什麼工作?」
  組長探過身子來問道。當他聽了本間的報告後,不無感慨地說:
  「什麼,他還跟墨倉財閥寨主的女兒結婚了?可真是個了不起的『灰小伙』1啊!」
  
  1此處系借用格林童話《灰姑娘》的故事。
  「可不是嘛!這就讓人覺得弦間的狀況更可疑了。他與三澤佐枝子暗中戀愛,當三澤佐枝子懷孕了,他又被墨倉家的公主看中了。這是個千載難逢的良機,弦間是絕不會放棄的。但是,三澤佐枝子懷有身孕,並據此不願與弦間分手。如果墨倉的女兒得知弦間還有一位女人,肯定會離他而去,弦間的這個良機便會轉眼即逝。於是,弦間就可能產生出幹掉佐枝子的犯罪念頭。」
  「先入為主雖然是我們的大忌,但你的推斷卻是可能性很高的設想。那麼,就重點盯著他仔細查一查吧!」
  專案組長下了結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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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刑警的來訪給弦間不小的打擊。他本來已高枕無憂地認為警察不至於查到自己這兒來的。難道他們真的衝破了自己構築的堡壘來到自己身邊了嗎?
  然而,他們確確實實來向他調查三澤佐枝子被殺案了。但是,當弦間聽刑警問了幾個問題以後,他又漸漸地恢復了平靜,因為他感到對方並未掌握佐枝子與自己的關係。他暗忖:這只是警方得知佐枝子曾往美國寄過信,從而對她周圍凡在那段時間去過美國的人進行排查的例行公事。
  如今,到美國去並不稀奇。學生放暑假或職員發了獎金都能輕而易舉地成行,還有因公出差、貿易洽談的人也為數不少。若僅僅因為自己去過美國而受調查,那就毫不值得擔憂了。正當弦間開始鬆一口氣時,刑警突然又劈頭蓋腦地問道:
  「弦間先生家住龍棲塘附近,小時候常在那兒遊玩吧!」
  「你這麼一說,我倒想起來了,附近好像是有個池塘。但那時父母都叮囑我那兒危險,不讓我靠近,所以我不大去。」
  弦間本想推說從未去過,但又想到假若事後被戳穿是假話反倒不利,於是將話說得含蓄些。
  「這麼說,您是知道那兒有池塘的嘍?」
  「那是因為離我家近。」弦間很不情願地承認了。
  「您原來工作過的那家飯店有位女子被殺,屍體被沉入到了那個池塘,您知道嗎?」
  「在報紙上看到過。」
  「您是怎麼想的?」
  「我想:世上居然有人幹這麼殘忍的事。」
  「您認識佐枝子嗎?」
  「聽說曾同我在一家飯店工作過,但我不記得了。因為那飯店有400來名職工,而且我與她又不屬一個部門……」
  「既然在一家飯店工作過,見了面能想不起來嗎?」
  「噢,如果見面,或許能想起來的。」
  「三澤佐枝子的照片在報紙上登出來了,並且還散發了一些佈告,您見過嗎?」
  「談起看報,我一貫只是瀏覽標題,而那復原照片與本人又有些差異,所以我看漏了。」
  「對了,您怎麼知道照片與本人有差異?」
  「我只是說也許有差異。你為什麼非得糾纏著我問這事?」弦間面帶慍色地反問。在這種情況下,若不表示氣憤,反而更會引起對方懷疑。
  「您還不明白嗎?您呀,曾跟三澤佐枝子在同一飯店工作過,而且她給在美國的情人寄信時您又正巧在美國,更有一個理由,那就是您老家就在她被沉屍的那個池塘附近。僅憑這些,我們就不得不向您詢問事由。」
  「真是禍從天降。如今連小學生都能去美國,碰巧從我老家附近的古池塘中撈出了一個以前跟我在一家飯店工作過的女人的屍體——儘管我在那家飯店只呆過很短一段時期,那個女人又與我毫不相干——我若因此而受懷疑,那真是冤枉啊!或許你們要例行公事,但像我這樣的人只要被警察來詢問幾次就有大麻煩了。」
  「我們瞭解您的情況,聽人講弦間太太與墨倉財團有關係。」
  刑警用銳利的目光看著他,嘴角流露出一絲微笑。
  「這有什麼關係?」
  弦間儘管自誡勿失冷靜,可聲音仍禁不住高了起來。
  「不,我只是作為一個男人而對此非常羨慕而已。跟我們這些毫無仕途的刑警相比,錦繡前程在等著您哪!」
  「如果詢問完了,就請回吧。我手頭有好多工作要做。」
  弦間故意把椅子弄得嘎嘎作響。兩位刑警站起來正要離去時,像是這裡職員的一對男女從外面回來了。
  本間刑警無意中與他倆打個照面,頓時驚叫道:
  「水野,木田!」
  「啊,本間!」
  三人霎時間都凝然盯住對方的臉。
  「二位都在這兒工作?」
  「本間,你來這兒有什麼事?」
  互相提出了問題,又像都難以回答對方的問題,只是手足無措地呆在那裡。
  「你們認識?」
  弦間像似感到很意外,不由自主地作為「第三者」插足進來。刑警乘機說了聲「下次再談」,便匆匆揚長而去。
  
  5
  「你認識剛才二位?」
  走出一會兒,丹羽刑警問道。
  「我也大吃一驚啊!看來他倆在弦間手下供職。」
  本間似乎還沒從驚訝中清醒過來。
  「他們是什麼人?」
  「說來話長。還是在你調來之前,那位水野博志是在偵查二股供職的高手,被人稱為『水鬼』,是個令人望而生畏的漢子。那女的叫本田三千子,是交通科執行股的女警察。水野雖有妻兒,但又同本田纏在一起了,前年春天不辭而別,雙雙私奔。」
  「聽你這麼一說,我倒想起來了,好像是有這麼一回事,但現在才看到那事件的主角。」
  「是啊,當時鬧得滿城風雨,因為從前還沒有現任警察雙雙私奔的。那時有人指責這是縣警察局前所未有的醜聞,但也有人對他倆表示同情,認為警察也是血肉之軀,為什麼不能相愛呢?兩派都固執己見,最後警署以『長期曠工』為由,給他倆來了個『懲戒性免職』。說來也巧,想不到他倆跑到弦間手下了。」
  「弦間若成了主要嫌疑人,你認為他倆的存在對破案有何影響?」
  「可能會給破案帶來困難。弦間的後台肯定是墨倉,否則,一個不久前還在飯店當服務員的傢伙,是不可能在市中心的黃金地段購買寫字間的。那對私奔的情人大概是好容易才找到這個避風港的。」
  「那我們大概就要搗毀他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避風港了。」
  「弦間確實形跡可疑,他一見到我們就相當驚慌。」
  「也許他沒料到我們會找到他這兒來。」
  「看來,他還挺自信哩!他認為自己與三澤佐枝子的關係是神不知鬼不覺的。」
  「事實上,我們確實還沒發現任何具體線索。」
  「是的,弦間雖然可疑,但沒有任何證據說明他是兇手。首先,如果證明不了他與死者的關係,就無法對他下手。」
  雖然兩位刑警將弦間列入了重點嫌疑對像之列,但他周圍卻有一道深深的防護溝。
  
  6
  「剛才那兩位刑警你們認識?」
  兩位刑警回去後,弦間向水野和本田投去追問的目光。看來他覺得僅有的兩個部下若是警察的熟人,可就岌岌可危了。
  「只是面熟而已。」
  水野含糊其辭地說。他不大想多講。他在從事交通調查股的工作的時候,曾放走過違反交通法規的墨倉高道,就靠這個緣份,他與本田三千子攜手來到了高道的庇護傘下。但他不希望見到瞭解他歷史的人,也不希望有人打聽他的過去。
  「好像他與你們二位都認識?」
  「還是先談談他們到底是來調查什麼的吧。」水野觸到了弦間的痛處。
  「嘿,沒什麼了不起的事。」這下又輪到弦間含糊其辭了。
  「我所認識的那個本間,當時是相模警察署偵查一股的出色刑警。刑警一般是不大外出的,本間到底在查什麼呢?」水野的最後那句話像是在自言自語。
  「他們說我原來工作過的那家飯店裡有個女子被殺了,於是,他們就到處打聽取證,巡迴調查。」
  弦間覺得秘而不宣反倒會引起懷疑,於是,便將警方的來意簡單敘說了一遍。
  「難道他們因為這事懷疑上您了?」
  「胡說!我不會幹那種事的。他們說:不管有多少線索,只要與死者有一絲聯繫,都必須走訪。」
  「若是這樣,倒也沒有什麼了。不過,那個姓本間的傢伙一旦盯上誰,就咬住不放。別人都管他叫『鬼難纏』、『龜本』1,若所長稍有一點令他懷疑之處,事情就麻煩了。」
  
  1據說烏龜、老鱉之類咬住物體後就不鬆口,此處為借喻。
  水野流露出探究的神情,那目光好像在說:你弦間肯定有可疑之處。
  
  7
  警察走訪弦間的消息很快就被山岸知道了。刑警為什麼調查弦間?山岸的觸角開始了搜索。雖然還沒弄清是哪個警署的刑警,但看來好像是弦間身邊發生了值得刑警去的案子。山岸鑽進了報紙堆,從中尋找可能與弦間有關的案件報道。
  一條有龍棲塘女屍案的報道引起了山岸的注意。相模市郊一個古池塘中,發現了一具被殺後沉入塘底的女屍。而相模市正是弦間的老家。
  山岸又進一步發現了一個疑點:死者曾與弦間在同一飯店供職過,並在時間上有相互重合的部分。刑警肯定是為這起案件而來的。
  ——這裡面似乎有問題。
  山岸嗅到了獵物的氣味,他感覺:在薩森的合作項目問題上,自己雖然功虧一簣,但只要跟著這股氣味追下去,就可以捕捉到一隻大獵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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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0-17 20:36:38 |只看該作者
第17章 過敏源遺物

  1
  伊朗動亂的形勢正在不斷擴展,一般民眾和宗教界對巴列維國王以石油貨幣為基礎的現代化、工業化治國政策持反對態度,他們心中積蓄了對政府的反感和不滿情緒。依靠石油貨幣迅速推進的現代化拋棄了一般民眾,受益者只不過是極少的一小撮官僚、軍人等上層階級而已。
  迅速發展的現代化伴隨著激烈的通貨膨脹,這筆賬卻轉嫁到了全體國民頭上。處在這種土壤中的國民、宗教界,以及推行社會主義的民族陣線、共產黨等等,團結一致,掀起了打倒王權的浪潮。
  導火索是1月初的官方報紙的一篇文章,它指責了伊斯蘭教最高導師霍梅尼。信徒們抗議政府的這種行為,舉行了示威遊行,警方開槍,打死打傷多人。
  官方的這種舉動觸怒了民眾,全國各地陸續發生了暴動。8月,號稱「石油城」的阿巴丹電影院被燒燬,導致了死亡477人的慘案。
  進入9月,全國出現了55萬人至100萬人的總罷工,主要城市頒布了戒嚴令,全國處於非常狀態。10月末,號稱中東地區最大規模的阿巴丹煉油廠幾乎癱瘓,輸油系統也被迫停產。
  11月份危機更加嚴重。4日,首都德黑蘭展開了大規模的反政府遊行,過激行動也不斷升級。5日,一部分遊行隊伍發生了暴亂,砸毀、焚燒了銀行、飯店、商店、電影院等。德黑蘭的中心街道一片火海,各處燃起的黑煙瀰漫著整個城市,伊朗完全陷入了無政府狀態。
  伊朗的原油出口也全面停止了。可以預見,即使罷工結束後恢復生產,也很難達到罷工前的生產水平。退一步來說,即使生產水平恢復如初,但因罷工引起的生產停滯,也不能像罷工前有那麼多原油出口,因為他們首先要滿足國內需求。
  產油大國的政治危機和生產停滯,當然要影響原油價格,根據油種不同,價格已經上漲了4%~10%。
  這種暴漲的大氣候,正好給最近在阿布扎比召開的OPEC(石油輸出國機構)總會關於石油定價大幅度上揚的結論提供了絕好的借口。其他產油國見此情景,也企圖控制石油出口,工業國對此十分擔憂。如今石油公司為購得原油競爭激烈,想不到前兩年還因經濟長期低迷處於買方市場的石油行業,正逐漸轉變為賣方市場了。
  最受這場伊朗危機影響的是SIC公司,因為他們煉油廠的原油供給全部委託給了伊朗石油公司。與SIC公司訂有原油購入合同的英國大宗國際石油資本——英格蘭石油EP公司,此時運用了不可抗拒的原油自動漲價之條款,發出了削減供給並漲價20%的通告。因為原油不足,現在必須高價購買。
  這對保證原油購入款的安中商事是一個沉重的打擊。如今的燃眉之急是,隨著原油價格的上漲,必須擴大對SIC的信用投資。以前的事確實令人難以置信,當初安中商事操辦這麼巨大的海外項目時,確實絲毫沒有考慮到伊朗的形勢。與其說是沒有覺察,倒不如說是熟視無睹。這同墨倉高道毫無二致。當初高道之所以廢棄與SIC的合作計劃,並不是考慮了伊朗形勢會對項目產生影響,而是基於高道的「感情判斷」。正是這場經營陣容中的內部派別之爭,客觀上拯救了墨倉財團。對安中商事公司來說,最為慘重的是如今桑托斯煉油廠的生產流水線又發生了故障,生產效率極為低下。SIC說這是生產廠家安裝工程的結果,而廠家則反駁說那是不懂操作規程的工程師誤操作破壞了機器。這官司一直打到法院,可絲毫沒有解決當前的恢復生產問題。
  
  2
  在搜索線上雖然捕捉到了弦間康夫這個人物,但偵查工作到此就停滯不前了。只要不能證明弦間與被害者的關係,就無法抓到顯示他犯罪的任何證據。
  好像是對這擱淺的偵查工作的嘲弄似的,不斷地傳來弦間春風得意的消息。其根本原因據說是弦間把墨倉財團從危險項目中拯救出來,目前深受墨倉高道的青睞。
  「現在你可以得意忘形,我總有一天要收拾你的!」聽到弦間得勢的消息,本間氣得咬牙切齒。他的眼前好像又浮現出了收藏在新東京飯店雜品倉庫中那織了一半的嬰兒衣服被熊熊大火吞噬的情景。為使自己出人頭地,他竟草菅人命,將戀人與胎兒一起殺死沉入塘底。
  本間至今仍清晰記得被綁上石頭沉入池底的三澤佐枝子那副慘相:全身蜷縮屈彎,頭部幾乎被壓擠在雙膝間了。那是在冰冷的水中為了保護腹中的孩子才這樣做的呀!一顆慈母之心,直到她死後仍保留和體現在她慘不忍睹的姿態中。即使屍身腐朽殆盡,那種竭力守護自己孩子的母愛,仍將成為化石而永遠留在塘底。
  悲慘絕倫的遺物就在眼前,若不能抓到罪犯,刑警的遺憾也將會成為化石而終生留在心底。但是,僅靠決心和這種怨恨是不能破案的。本間整日在弦間設置的防護濠周圍打轉,以尋找突破口。
  終日怏快不樂。案情討論會開了好幾次,但每次都沒有實質性的突破。每天早晨聽了組長的佈置後就分頭去調查,但大家心中仍都沮喪,暗忖:「今天肯定又是白忙」。
  這種沮喪心理對偵查網來說是一個危險的破洞,一旦讓罪犯鑽過這個沮喪的破洞,過去的努力以及以過去的努力為基礎而將要進行的努力都將變得毫無意義。組長也很擔心大家洩氣,便鼓勵大家說:
  「現在是緊要關頭,希望大家千萬別松勁。收網時網最重。大魚就在網中,再加把勁吧!」
  這個時候,一位剛從外勤調來專案組幫忙的年輕巡查1多川突然說:
  
  1巡查:日本最低的一種警職。
  「我調到這個組裡以後,臉和手腳都出現皮膚過敏,奇癢難忍。」
  他一邊嘟囔著,一邊抓撓裸露在外的皮膚。大家一看,他的手背和脖子周圍都出現了□人的紅腫。
  「從什麼時候開始這樣的?」本間問道。
  「從辦這個案子開始。」多川一面說,一面繼續搔癢。
  「癢得這麼厲害嗎?」
  「是啊。我不搔不要緊,一搔渾身都發癢。」
  「我們小組內部有什麼讓你過敏的東西嗎?」
  「我自己也覺得不可思議。」
  「是不是在其他地方接觸到什麼引起過敏的東西了?」
  「我想很可能。我歷來就對一些植物過敏,一定是在執勤的時候碰到什麼過敏源植物了。」
  多川自調到這個專案組以後,執勤的路線當然與以前不同了。
  「你對哪種植物過敏?」
  「漆樹,其次還有無花果樹和野漆樹。」
  「你常因漆樹皮膚過敏?」
  「即使聞到點氣味,也都渾身不自在。」
  「那確實是過於敏感了。」
  「對不起。」
  「這又不是錯誤,有什麼對不起的。可是,漆樹都長在哪些地方呢?」
  「日本到處都有,既有人工栽植的,也有野生在山林中的。池塘畔,水堤,山溝等潮濕而肥沃的土地上比較多。據說它特別適宜生長在經常被水浸沒、摻有小石子的黑土壤中。」
  「你瞭解得這麼透!」
  「因為漆樹是我的天敵嘛!」
  「你剛才提到池畔?」本間的提問顯得漫不經心,但卻掩飾不住他那緊張的心情。
  「是啊,我剛才這麼說過,怎麼啦?」
  多川的表情好像在說:我剛才的話對您有什麼冒犯嗎?
  「龍棲塘畔有漆樹嗎?」
  本間嘟囔道,視線卻直勾勾地對著空中。他聽說漆樹極易引起皮膚過敏。專案組的偵查員對龍棲塘周圍做過仔細搜查,連每一根草都撥開看過,所以說,如果池畔長有漆樹,發生過敏症狀也就不足為奇了。奇怪的是,只有一人得了皮膚病,而其他四十幾名警察居然都毫無反應,從理論上講,這種偶然性是很小的。
  這麼看來,龍棲塘畔是沒有漆樹的。
  多川的過敏源不在他執勤的地方,而可能在專案組的辦公室中。多川稍微靠近一點都會過敏,所以僅能使他一人發病的過敏源也還是有的。如果過敏源就在這辦公室中,那到底是什麼呢?是本來就在這裡的,還是從別處帶來的呢?
  專案組辦公室中沒有植物。這裡已與鮮花和觀葉植物等一切風韻情調絕緣,只是在森嚴的氣氛中布下逮捕犯人的天羅地網。這裡也沒有漆器。若談起什麼辦公用品,那則太簡陋了,只有幾隻舊茶碗。那麼,多川的過敏源在哪裡呢?還是在辦公室以外的地方吧!假若是在辦公室裡,就會出現照射本間腦細胞的新構思的源泉。如今,那光線所勾畫出的造形輪廓尚未定型。與其說以前的視線都沒跳出死圈子,倒不如說,在那光線照射不到的黑暗之中受到了照射而產生出了新的形象。這當中肯定看漏了什麼。
  龍棲塘畔沒有漆樹,也找不出使多川過敏的辦公室用品,而多川確確實實在這兒過敏了……
  難道是從外面搬到辦公室裡來的什麼東西誘發他過敏嗎?專案組辦公室設在相模警察署的二樓,原來是署員訓示室。成立專案組時,新搬進了一些新桌椅和幾床供臨時值班用的被子,增裝了電話機,給每人備了一個豁牙缺口的茶杯。
  此外還有什麼呢?對了,還有在發案現場保存下來的資料,其中有死者身上穿的衣物,裹屍體的帆布以及扎屍布用的麻繩。其中會不會有能引起多川過敏的刺激性物質呢?
  「多川君,你過來一下!」本間說,「怎麼樣,你覺得這些物品之中有沒有能引起你過敏的漆味?」
  「這裡面?」
  多川流露出驚奇的目光。
  「請幫我確認一下吧!」
  其他同事也都感到好奇,看著多川將這些東西重新檢查一遍。
  「我明白了,果然是這個。這些物品中有漆味,雖然只有一點點。就是這種氣味引起我過敏的。」
  「這樣看來,死屍是從有漆樹的地方搬來的。」
  本間滿意地點了點頭,他終於找到了這百思不解的難題的答案。
  「到底是怎麼回事?」
  組長問道。
  「多川君是新調來我們組的,到這之後他才出現皮膚過敏。我設想過敏源可能就在這間屋裡,而且剛才已判明死者身上的衣物沾上了一點漆液。雖然死屍在水中泡了好長時間,但衣服上的漆味仍留了一點下來。這可能是因為被防水性能很好的帆布包裹著的緣故吧。但我同時也想,或許是因為死者被害之前身上的漆味相當濃重的緣故。然而,龍棲塘畔並無漆樹,所以說,屍體有可能是從有漆樹的地方搬運過來的。」
  「那一帶的山野中長有很多漆樹。」
  「死者是死後不久被沉入池底的,解剖驗屍業已確認了這一點。因此,我估計殺人現場離池塘不會太遠。」
  「對。池塘附近有漆樹嗎?」
  「對兇手來說,究竟是將屍體搬到池邊方便呢,還是將活人引誘到池塘邊方便?」
  「移屍方便,但途中的危險卻較大。」
  「若在死者活著的時候用花言巧語將她騙來,則不會有這種危險性,因此我現在考慮會不會是先將被害人帶到池塘附近,就地殺死後再沉到池中的。」
  「是在池塘附近有漆樹的地方下手的?」
  「對。我們最初的搜查只是以池塘為中心的周邊地區為對像進行的,所以有可能漏掉了殺人現場。」
  「搜索範圍還應擴大。」
  專案組長下了結論。
  
  3
  在本間的建議下,警方再次對龍棲塘周圍進行了搜索。考慮到罪犯是先到池塘附近,在那裡作案後再往池塘去的,所以便以池塘為中心,先在周圍3公里的範圍進行搜索,如果沒有任何發現,再一點點擴大搜索圈。
  搜索的焦點是那種適合漆樹生長的濕潤、肥沃的土地,特別是帶有小石子的黑土地。
  在松樹、橡樹、柞樹、枹樹等大樹下,長著茂密的矮竹和菝□叢。撥開這些密叢,便可看到匍匍於地面的苔蘚和羊齒類植物,還有各種纏腳裹足的蔓籐植物。刑警們依照指示,將草根都扒開檢查,看看初期搜查時遺漏的作案現場是否有罪犯遺留下的物品。哪怕是一點點碎片、一絲絲犯人疏漏形成的盲點也是好的,因為那也許就會成為通向罪犯的線索。
  他們摸爬滾打,身上的衣服被荊棘扯得稀巴爛,渾身沾滿了蜘蛛網,卻仍未發現漆樹。
  在池塘附近,找不到能開進車子、長有漆樹的地方。「恐怕還是殺死後再移屍過來的吧!」
  刑警們中有的人很快就喪失了信心。
  「多川君,還沒有什麼感覺嗎?」
  被當作漆樹感應器的多川巡查不時被人催問,可他一點也沒覺出反應。時間在流逝,疲憊感在加重,夕陽西下,樹林中漸漸暗淡下來。
  突然,多川大叫一聲:
  「這兒有漆樹!」
  在多川所指的方向,有一棵七八米高、樹皮呈灰色的闊葉樹,葉長5至10公分,每枚葉片又派生7至11片小葉,葉狀呈橢圓形,前端短而尖。
  「這是漆樹嗎?」
  「是的,一碰就會過敏,所以必須小心。」
  對漆樹特別敏感的多川已是一副渾身發癢的表情了。
  「並不一定這兒才有漆樹吧!」
  很快就有人提出了異議。
  「這兒勉強可以開進車子,周圍又沒有人家,離池塘也不遠。我們既然搜到如此地步,到了這兒也只找到這一棵漆樹,所以暫且就在這兒集中搜查一下吧。」
  專案組長下了最恰當的指示。全部偵查員都集中到漆樹下,以這裡為中心進行重點搜索。正在搜尋時,太陽下山了,林中頓時變得一片黑暗。正當難以繼續搜查時,丹羽刑警撿起一樣奇怪的物品。因為看起來像是埋進了土裡,所以以前搜索時從眼皮底下疏漏了。
  「找到什麼了嗎?」
  本間注視著丹羽手裡拿的東西。一張小小的紙片包在一張沾滿泥土的塑料薄膜中間。
  「像是郵票,不是日本的。」
  「蓋過郵戳了。」
  「郵戳不清楚,頭幾個字母是LOS ANG……後面就模糊不清了。」
  「日期是前年的,還有U.S.A.幾個字母,大概是洛杉磯吧!」
  「洛杉磯?那可是弦間去過的地方!」
  大家頓時緊張起來。
  丹羽打開塑料薄膜包中的紙片,發現是從信封上剪下來的一塊,上面貼著兩張郵票,郵票上是氣球浮在空中的圖案,但左邊的一張由於將天地方向印倒了,結果使那氣球像倒栽蔥一樣吊在空中。
  「這圖案真怪!」
  「大概是印刷錯誤。」
  「它怎麼會流落在這裡呢?」
  「郵戳上的日期是前年的11月,想必是在那以後掉在這裡的。」
  「是弦間扔掉的吧!」
  「難說。但是,將郵票扔在這麼荒僻的地方的人,想必不是很多的。」
  「如果能確認這封信是寄給弦間的,就能掐住那小子的脖子了。」
  「但僅僅根據兩張郵票來尋找美國的寄信人,這可是大海撈針喲!」
  一堵牆壁後又出現了新的牆壁。本以為鑿通了的屏障突破口,其方向是否正確呢?目前誰也無法保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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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0-17 20:37:38 |只看該作者
第18章 錯版郵票的告發

  1
  伊朗的政治危機給弦間帶來了意外的影響。依照契約,SIC只可通過英格蘭石油公司購買伊朗石油,現在不得不購買最高價的石油,形勢十分嚴峻。於是,他們企圖把這筆損失全部轉嫁給安中商事。就像給RCE煉油廠出現機器故障助威似的,工人們舉行了要求增加工資的罷工等事件。曾奇跡般出現在托多斯——桑托斯灣的煉油廠,如今像是挨了一連串重擊的拳手,已經陷於全身癱瘓的狀態。在氣息奄奄的狀態下生產的產品,也因找不到可靠的銷售渠道而積壓。
  10年期無擔保的3600萬美元的融資很快就見了底。SIC的財政狀況極端惡化,支票兌換已呈一再延期的窘況。即使到了支票支付期,也因沒有資金而不能決算。安中商事就像拖著一條瀕臨沉沒的巨輪,在風浪中苦苦掙扎著。一旦巨輪沉沒,安中商事也不得不與之同歸於盡。
  安中的命運差一點就是墨倉的命運。如果當初不早早下馬而倖免於難,真的與SIC簽了合同,墨倉如今將會替代安中商事,在那巨輪的前面的陣陣巨浪中沉沒。
  高道好不得意,是他的先見之明使墨倉的事業免遭危難,他作為總帥的地位和威信也因此而堅不可撼了。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弦間作為高道的密探而行動的消息不脛而走,被墨倉財團的頭頭腦腦們所共知。作為直屬董事會長指揮的秘密調查機關的頭子,弦間已為墨倉財團的大人物們所畏懼。
  集郵愛好者們紛紛打聽龍棲塘附近發現的「氣球郵票」,此事也被公開報道了。這事當然也逃脫不了山岸的視線。山岸一見這張郵票的圖案,就覺得以前似乎在哪兒聽說過,而且時間相距並不太遠。後來看到新聞報道說根據郵戳推測這封信很可能來自洛杉磯,於是山岸的記憶被觸發了。
  果然如此。山岸曾跟蹤薩森夫人到洛杉磯「小東京」街的一家餐館裡,在那兒,一個與薩森夫人會面的南希女士提到曾給弦間去過信,還說當時隨手拿了一張郵票就貼上去,卻不知那是她家先生的珍寶——那是一張世界上屈指可數的珍稀郵票,丈夫因此而威脅說若找不回來,就同她離婚。
  那時弦間說是因為將郵票送人了而暫時無法討還,現在看來,他很可能是將郵票送給了佐枝子。也許佐枝子是位集郵愛好者,深知這枚郵票的價值,不肯返還給弦間。另一種情況就是她把這張郵票作為弦間惟一的贈物而用塑料薄膜包著,一時不離地放在身邊。
  她帶著這張郵票,被弦間騙到準備殺害她的地方。在生命的最後一刻,她有可能將這枚郵票作為日後使弦間落入法網的證據而故意留放在漆樹旁,也有可能是在做徒勞的抵抗時失落的。總之,由於是用塑料薄膜包裹的,所以郵票保存良好,因此肯定將成為致弦間於死地的證據。這段時間山岸一直在弦間周圍打轉,這下總算按住他的脖子了。山岸暗忖:自己抓住了一個反敗為勝的大好時機。
  
  2
  「薩森戰役」結束了,弦間又找到了第二個獵物,並悄悄向前靠近。高明、高義在SIC合資項目上失利後,就大踏步地後退,高守似乎成了墨倉的副帥。從外表看,高守不像高明那樣風流瀟灑,但他性情果斷,只要認準目標,就大膽付諸實踐,故備受高道青睞。高道將財團中的嬌寵產業——原子能產業委託給他主管,也顯示了父親對他非同一般的厚望。
  與美國原子能公司合辦核燃料成型加工廠的合同業已簽約,工程也已啟動了。如果把高守搞下台,其餘的皆不在話下。
  高明和高守都是高道的兒子,弦間是不會像對待金森那樣,利用他們的失策而將他們打入永久的冷宮,但是,只要使高道的兒子個個失寵,弦間就有可能向上爬。
  對待高守的方法更不能像對待金森那樣,充分利用水野和本田的技能,因為這二人是高道派來的,弦間雖然領略了他們高超的偵探功夫,但還未搞透他們與高道的關係。所以,若讓他們知道弦間已開始在高道的次子身上打主意,難保不會傳到高道耳中。高道有個習慣:若他看中什麼人,便主動去與他結織。水野和本田也許就是他用這套手法從什麼地方物色來的。總而言之,他倆是高道親選的「家臣」,千萬得留神。
  對高道來說,雖然弦間是自己任命的墨倉內部的秘密警察署長,但若知道弦間正在自己兒子身邊搞小動作,想必是不高興的。
  高道只需弦間替他看管「三金會」中的那些非嫡系成員。
  弦間之所以將高守作為第二個攻擊目標,不僅僅因為高守成了墨倉副帥,還因為自己抓住了一條可作為攻擊武器的線索。
  高守能從父親那兒得到墨倉企業中最有前途的原子能產業的經營權,正說明他作為一個經營者,其素質確實優於兄長。
  高守會打小算盤,但眼光也遠大。高道有些武斷,情緒不穩定,過於偏重直觀;高守注重人和,任何事情都三思而後行。他認為:像墨倉這麼大的家業,不應依賴於一個優秀領導人的直觀性經營,而必須依靠完整的組織機構來進行管理。
  所以,他對高明與金森不同「三金會」商量就擅自與薩森進行的交易持批判態度,當金森托他向高道說情時,他也義正嚴詞地加以拒絕。
  這位過去一直隱於高義、高明身後,甘居四號人物的高守一躍成為副帥,僅此一點,即足以使人感受到他那穩健踏實的步伐中所含有的強韌和活力。比起老成的高義和不通世故的高明來,他是一個重要的強敵。
  面對這樣的強手,只能窺其弱點突然攻打,切不可進行正面攻擊。
  清枝以外,高道還另養了兩個女人,她們分別住在南青山和六本木的高級公寓中。住南青山的叫垣內初枝,曾在銀座當過女招待,今年28歲;住在六本木的叫高井邦子,以前在柳橋做過藝伎,今年33歲。
  從「松濤」搬出來的清枝已經坐上了正妻的位子,所以,如今的高道只有兩位情婦了。
  弦間準備作為武器使用的那條線索,是以前清枝悄悄透露給他的。
  「垣內初枝這個女人,貌似慈善,其實是一肚子壞水。」
  ——怎麼個壞法?弦間無意打聽女人之間的議論,只是無所謂地聽著。
  「她同高守暗地裡很可能有一手,據說她在銀座當女招待時,高守也同她打得火熱,常到她那裡去,直到董事長將她安頓在南青山以後,兩人好像還保持著關係,常常偷著幽會。」
  「如果這事是真的,那可真是『母子蓋澆飯』1了。」弦間忘記了自己與清枝的關係,說道。
  
  1是以雞肉和雞蛋作湯菜的蓋澆飯。
  「喲,那母子蓋澆飯說的是娘兒倆呀!」
  清枝也好像完全忘記了他們之間的關係。
  「你從哪裡得知這些事的?」
  「在我這種位置,各種各樣的情報都會源源不斷地傳來,不過,這僅僅是傳說而已,當然是沒經過核實的喲!」
  清枝神秘地一笑,就把弦間興頭上的提問岔開了。
  當時清枝的戲言若是事實,倒也許能成為對高守的一個決定性打擊。垣內初枝是個水性楊花的女子,彷彿就是為了做男人玩物而來到人世似的。弦間在一次晚會上僅遠遠地看過她一眼,便發現她即使與人簡單問候時,也總顯示出勾人的媚態來。她全身散發出性的魅力,周圍似乎始終籠罩著一種粉紅色的霧靄。
  因為她有點近視,常常以含情脈脈的媚眼盯視對方,所以被她盯過的男人往往產生一種錯覺而飄飄欲仙。另外,她的身子也具有挑逗性,能引導男子展開遐想的翅膀。
  只要看一眼她那豐盈的體態,男人肯定會為之傾倒,而與此對應的楊柳細腰,卻像引出甘甜的鹹味一樣相輔相成,勾勒出幾近完美的女體曲線。
  高道最寵愛的女人就是這位初枝。清枝之所以被立為正妻,是因為她生下了那美,而不是因為她受寵愛。
  首先必須弄清高守與初枝私通之說是否屬實,只要抓到一定程度的具體材料,就可派水野和本田來深挖細找了。
  弦間給清枝打去了電話。如今二人已是冠冕堂皇的岳母與女婿的關係,來往比以前方便多了。
  「阿貞在你身邊嗎?她可是金森的間諜呀。」
  弦間念念不忘確保安全。
  「不在,又有什麼事?」
  清枝的腔調顯得惴惴不安,因為弦間打來的電話,大都是發生了不順心的事。
  「請放心,我們一家三口都平安無事。」
  「你勸勸那美,讓她有空帶孩子來玩玩。她父親也想他們呢!」
  「外婆也應該時常來看看外孫呀!」
  「這是什麼話!」
  「生氣了嗎?」
  「當然要生氣,我還沒到你所說的那個年齡嘛。」
  「你若不高興那麼叫,我以後改正就是嘍!」
  「好了好了,今天一本正經地來聯繫,又有什麼事啦?」
  「實際上,我想弄清一件事。以前媽媽說過高守跟垣內初枝私通,是吧?」
  「不要叫我『媽媽』,我聽了不舒服。」
  「不這樣叫又怎麼叫呢?總不能再叫『清枝』吧?」
  「照原先的叫法就行,只要沒有其他人在場。」
  「好,好,就按您說的叫,話又說回來,夫人是從哪裡聽說垣內初枝的事的?」
  「你怎麼沒完沒了地問這些?」
  「這可不是輕易拉倒的,我跟您說,高明和高義在跟薩森國際公司的合作問題上失敗後,剩下的強敵就是高守了。如果我們讓高守栽倒,不就變成那美一個人了嗎?」
  「你這個人,比我想像的還要壞得多。你是想把高守搞下去,自己作為那美的丈夫而奪取墨倉的家業吧!」
  「即使搞掉高守,我也得不到墨倉的家業。準確地說來,那時那美和高光的日子就會好多了。」
  「還有你的處境,那才是最重要的吧!」
  「既然您什麼都明白,就請助上一臂之力吧!我的勢力若能擴大,對您來說也肯定有利。好不容易爬到這個地步,難道就不能再攀高一些嗎?」
  「我不想把那事告訴你。」
  「為什麼?將高守和初枝之間的私情一張揚出去,就能把我們最大的敵手扳倒。」
  「我忘記是誰告訴我的了。」
  「您剛才還說是不想告訴我,現在怎麼又說忘掉了?是因為說出來對您不利嗎?」
  「請別為難我。」
  「要想打擊高守,如今只有這個辦法了。請記住:我們倆現在已經捆綁在一條船上了。您告訴我就行了,如果我覺得張揚出去對夫人不利,就會放棄這條路的,請您放心說吧!」
  「看來是非說不可了,真拿你沒辦法。我是聽高岡久野說的,喏,就是把你介紹給我的那個老太婆。」
  「從高岡久野那裡?」弦間也為這意外人物的重新出現而驚得說不出話來。
  「所以我難以啟齒嘛。只有那老太婆知道我倆的秘密,接近她是十分危險的。」
  「高岡久野是怎麼知道的?」
  「似乎是她給他倆牽的線。」
  「高岡久野是知道您的身份後將這情報透露給您的嗎?」
  弦間回想起高岡第一次將他介紹給清枝時,曾對他說過這是一筆「大生意」。如果高岡已知道清枝的身份,再接近高岡久野的確是非常危險的。
  「我的身份怎麼會讓她知道呢!」清枝說。
  「不過,聽那老太婆的口氣,好像她已覺察您是一個大人物了。」
  「我是大人物?那一定是因為她想多從你那兒拿點謝禮。」
  「那麼,高岡久野是在不知道你真實身份的情況下說出來的?」
  「我覺得大概如此,那個老太婆素常守口如瓶,但那次好像是初枝想賴掉介紹費或想討價還價,於是老太婆便大發牢騷,說漏了嘴,但也有可能是旁敲側擊地警告我:『若忘了給封嘴錢,我可不負責保密』。」
  「若是聽高岡久野說的,那倒確實不能同她接觸。」弦間在電話前陷入了沉思。
  「是吧,若讓那老太婆知道你我現在的關係和身份,那可就倒霉透頂了!還是別去管什麼高守和初枝的私情吧!」
  「不過,正因為這消息來自高岡久野,所以才具有可信性。」
  「你到底打算怎麼辦?」
  「根本不同高岡久野接觸,只要摸清高守和初枝幽會的現場證據,就能掌握主動。」
  「真希望你一切順利,也希望我們同心協力,不斷壯大,但我不願同你捆綁在同一條船上。」
  「夫人可比我險惡喲!」
  「哪裡的話,這不是險惡,而是謹慎。」
  因為確認了傳說的出處,所以弦間信心倍增。高守和初枝是有私情的,如今惟一待查的,是他們的關係是否仍在持續。
  弦間斷定他們還保持著關係,這是根據他自己的女性交往史而產生的直感。垣內初枝如今正處於女性的鼎盛時期,她那全身活躍著情慾細胞的肉體是依靠充足的性關係耕耘出來的,這與高道的年齡並不對應。高道除了初枝以外,還有清枝和六本木的高井邦子。若將他那衰老的精力一一分配,初枝能得到的就更少了。這種老殘的配給,是不可能使每一個女性細胞都達到充滿活力的成熟程度。
  不能滿足慾望的成熟是會枯竭的。初枝如今是朵水份充足的花朵,肯定有人補充高道那老朽之軀所供給不足的部分,那人就是高守。
  弦間認為肯定如此。
  回想起來,弦間的一切成功都是來源於女人。從與那美結婚後走運,到事前捕捉到與薩森國際公司合作項目,直至發現高守和初枝的私通,都是依仗女人。除了女人,他一無所專。但這也是優秀男人的才能,幸運的要素就包含在這才能之中。
  弦間如今對自己的「才能」充滿自信。現在做任何事情,幸運之神都會偏向自己。幸運,才是男人才能最重要的組成部分。
  弦間增強了自信心,並在這自信的基礎上決定使用兩名部下。「因為高守和初枝有私通的嚴重嫌疑,所以要調查跟蹤這兩人的行動。」當接到這個命令後,就連長著豹子膽的水野都流露出吃驚的樣子。弦間對他們說:
  「就我個人而言,也不想去打聽董事長家的私事,但如果這是事實,就不能視而不見。倘若是毫無根據的謠傳,那則是眾望所歸,但現在看來十有八九是兩人搞上了。我也知道你倆也難辦,但這就是我們的工作。拜託了。」
  「明白了。」
  「對董事長那邊,在沒查清是否為事實之前什麼也不要說。」
  「我是這裡的職員,所以,我不會直接向董事長報告。」
  「那就好,你倆的工作表現,我會充分向董事長美言的,今後可要加油干啊!」
  雖然還有不能完全信賴之處,但這兩名部下確實幹得不錯。他倆似乎有不可告人的歷史,但若如此,則正好和弦間同類。弦間準備等自己坐上人間雅座以後,就好好報答他倆。
  水野和本田雷厲風行,一星期後,水野便來向弦間報告:
  「哎呀,真讓我們大吃一驚!兩人確實有關係啊。昨天,本田和我分別盯著初枝和高守,傍晚6點鐘左右,初枝開著自己的汽車從南青山公寓出來,高守則駕著公司的車子,從位於大手町的總公司出發,到了赤阪東急飯店門口後換乘出租車,兩人先後進入了目黑站附近的情人旅館——『平安朝』旅館。」
  「然而,僅憑這一點,並不能斷言兩人進了同一個房間呀。」
  「幸運的很,大概是他們出來時太大意了,兩人在旅館裡一起待了兩個半鐘頭後,又一起從旅館出來乘上初枝的車,我們立刻把這個場面拍了下來。」
  水野遞來的照片上,以一幢宮殿式旅館為背景,高守和初枝同乘在一部汽車中。好像是遠距離拍攝,照片有點模糊,但他倆的特徵清晰可辨。
  「幹得漂亮!這可是賴不掉的證據喲!」
  「我真不明白,那高守竟會染指董事長的女人,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男女私情,不能用常理評論。對了,你們用閃光燈了嗎?」
  「沒有。因為當時光線還可以,而且用的是高感度膠卷。」
  「那麼,他們二人還不知道自己的尾巴被人揪住嘍!」
  「是的,很可能不知道。」
  王牌還是等到出其不意時打出去效果最好。弦間面對置於俎上的一個大獵物,正舔著舌頭思量著如何烹飪呢。
  
  3
  伊朗局勢更加緊迫了。11月5日,穩健派的國家總理向巴列維國王遞交了辭呈。6日,國王任命國家軍隊總參謀長為新總理,開始了軍人參政。評論認為:這種向軍人政權的轉換,說明國王對民主政權喪失了信心,認為它不能收拾現在的動亂。然而,依靠軍人政權對反王判反政府的暴動採取的強行鎮壓政策,招致了民眾的反感,反而將反政府運動的火種撒向了全國,並化作革命的動力,隨時有爆發的危險。
  伊朗的一天原油生產量為570萬桶1,現在卻降低為130萬桶,出口幾乎處於停止狀態。如若如此繼續下去,勢必再度出現1973年時的那種石油危機。
  
  1石油計量單位,約為159公斤。
  使安中商事蒙受滅頂之災的事態發生了。不願受伊朗動亂波及的下加利福尼亞州政府將所持全部股票轉讓給了薩森,從與SIC合資企業中脫身而逃了。
  安中商事唯一信賴的基礎——州立公司,如今成了薩森持有全部股份的一家民間公司。SIC的後台是州政府,後面還有墨西哥合眾國政府支撐著——正是這種思想意識,使人對SIC這個項目充滿信賴,覺得它是艘能夠穿洋越海的不沉之船。
  這個支點土崩瓦解了。以前毫不猶豫、無憂無慮接受安中商事開設LC業務的日本各家銀行迅速開始凍結了這項業務。倘若不接受開設LC,SIC的資金抽出立即就會停止。
  如果繼續這種業務,以前注入SIC的巨額貸款就不能回收,成為將安中商事拖入死海的沉重包袱。安中商事覺察到這一危機時,已經陷得過深而不能自拔了。這就像一對連體雙胞胎,若強拉硬拽地分開,只會使二者同歸於盡。為了拯救一方,另一方就必須冒著自己的生命危險深入下去。
  明知對方根本不會來拯救自己,可仍為暫時得到鎮痛而注射麻醉劑。這種麻醉藥也相當危險,它可使安中商事全身麻醉而一臥不起。
  如今任何人都能看出,安中商事就是一條搖搖欲墜的船。它只不過是靠著僅有的平衡浮力,苟延殘喘,漂浮在水面。正因為它體積巨大,所以一旦失去平衡,就會頃刻沉沒。
  看到安中商事的沉重危機,墨倉商事的職工個個搔首撓腮。只有一步之差,自己險些遭受那種厄運!
  財團的中堅力量——商事公司的挫折影響著整個財團。對在關鍵時刻能同薩森一刀兩斷的墨倉這一英明決斷,銀行方面給予了高度評價。與安中的悲慘命運截然相反,整個墨倉財團的形象扶搖直上。
  在這時期,弦間向高道報告了高守和垣內初枝的私情。高道極其冷靜地聽完了弦間的報告。可那近乎異常的冷靜,正說明這事對高道起了作用,高道正下定一個巨大決心。
  表面上風平浪靜,一如昨日,但不久弦間便從水野那兒得到報告,說垣內初枝已從南青山的高級公寓搬出去了。
  「搬到哪兒去了?」
  「搬到中野一帶低檔公寓去住了,並聽說她又出去工作了。」
  「還是去銀座嗎?」
  「不,去了新宿。大概因為銀座那兒熟人多,不便回去吧。現在那家店的店名我也知道,有空一起去看看嗎?」
  「我心裡還覺得對不住她呢。難道高守對這事無動於衷?」
  「他就是想救助也不成啊!因為染指父親的情人的醜聞暴露了。」
  「那種女人,肯定馬上又會找到靠山的。」
  「誰要是知道她曾是董事長的情婦,恐怕都會敬而遠之的。」
  「高守那邊今後將會如何呢?」
  「因為自己的情婦夾在其中,所以高道不會將這事抖出來,但總會有一天以某種方式有所表示。」
  
  4
  據郵票收藏家解釋:在龍棲塘畔的漆樹下發現的「氣球」郵票,是集郵迷中稱做「錯版票」的珍品。它是在製版階段將拼版圖案上下左右倒置而印刷出來的。
  「在各國的早期郵票中,這類郵票偶被發現,因它們是在製版、印刷、發行等各個階段多次嚴格檢查下漏網的,所以極為珍貴。」
  「既然是這麼珍貴的郵票,那麼,使用它的人也是為數不多的嘍!」
  集郵家的話使刑警充滿了希望。
  「可是,各國郵政局知道錯版票在集郵迷中被視為珍品後,都故意印刷錯版票銷售。因為這是兩枚一組的郵票,所以比一般的郵票價格高出兩倍。大概郵局認為發現了一個新的生財之道吧!」
  「這麼說,這張氣球郵票也是人為的錯版票嘍?」
  刑警的滿腔熱情頓時涼了半截。
  「錯版票的種類也很繁多,可『氣球』我們還是頭一次看到。從印刷和圖案方面來推測,似乎不是多麼古老的郵票。世界各國的郵票目錄中都沒見記載,所以也許是一種尚未為人所知的錯版票。」
  「那麼,能不能查出寄信人呢?」
  「這要費點時間,讓我們查查介紹外國郵票的期刊雜誌吧。如果是故意印製的錯版票,那就查不到寄信人了。」
  正當專案組被集郵家的消極判斷弄得灰心喪氣時,突然傳來了一個振奮人心的消息:專門代理情報搜集業務的「東方資料服務所」所長山岸英光受某主顧委託而去美國調查弦間康夫的經歷時,在洛杉磯遇到了一位像是寄出過那枚錯版票的人物。
  專案組的消沉氣氛頓時雲消霧散。那位寄信人名叫南希·弗爾,從偷聽到的對話片斷來推測,她是洛杉磯實業家阿布拉希姆·薩森的前妻琳達的朋友。
  山岸受誰委託而去調查弦間經歷,又為什麼要去偷聽薩森前夫人和南希的談話,這些雖然都是令人深思的問題,但與目前對寄信人的調查並無關係。
  在洛杉磯警方的協助下,從琳達那兒得知了南希·弗爾的身份,並從南希處取得證言,證明她確實給弦間康夫寄過一封貼有氣球錯版郵票的信件,經查,其日期與郵戳亦相符。
  世界上屈指可數的錯版票掉落在三澤佐枝子被沉屍的龍棲塘附近。更具有決定性的證據是:從郵票上查到了佐枝子的指紋。弦間為犯罪嫌疑人已是不可否認的了。
  於是,專案組向檢查機關提出申請,要求以殺害三澤佐枝子以及棄屍的嫌疑,下達對弦間康夫的逮捕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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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0-17 20:38:01 |只看該作者
第19章 致死坐席

  1
  每年春季,墨倉財團為了表彰職工和慰問家屬,都要請有功勞的職工和家屬聚集一起開個年度招待會。根據當年情況,有時舉行遊園會,有時在飯店的大宴會廳舉辦冷餐會,或者租借劇場舉行文藝會。
  在舉行這種招待會之前,總要表彰上年的有功之臣。其間,向對公司貢獻最大的人員授予由財團創建人名字命名的「墨倉高平獎」,其次是會長獎,工齡獎,全勤獎,能手獎等等。
  今年的招待會決定租借帝都劇院舉行文藝會。對於職工及其家屬來講,演出節目倒無所謂,能參加這招待會,便是最高榮譽。
  1200個座位全都被墨倉財團的有關人員坐滿了。在總公司舉行的表彰儀式剛剛結束,其餘興仍持續不衰,開演前的期待躁動的嘈雜聲如同海潮一般彼起此伏。整個劇場屬文藝復興時期建築風格,古典式的樑柱裝飾著四壁,座席天花板上鑲嵌著古色古香的蔓籐圖案及貝殼圖案。凝縮著光線微波的金色枝形吊燈由調光室控制,將調節過的穩定柔光灑向座席。
  座席寬綽舒適,鋪在通道上的厚厚地毯,烘托出一種與外界隔絕的柔軟感。舞台與座席之間垂懸著繡有仙女飛天圖案的緞幕,這更使觀眾期待著、想像著幕後即將開演的劇目。
  演出時間就要到了,嘈雜聲也漸漸平靜下來。台下座無虛席。
  今天的受獎者均坐在以董事會長座席為中心的要員特別席上,其他特別席則由墨倉家族及三金會成員佔有。財團內座位按稀貴礦石、金屬取名設序:第一位是寶石座,其次是黃金座、白銀座、白金座等。有趣的是這順序並不一定按表彰順序排列,特別是寶石座、黃金座、白銀座這前三個席位,都是由董事會長提名決定就座者的。雖然沒受到表彰,但會長所器重的人物,或是與會長有特殊人際關係的人物也可入座。這兩年幾乎都是清枝、垣內初枝、高井邦子坐在該席上,成為人們議論的話題。
  也有人指責不應把這種席位讓情婦坐,但都是敢怒而不敢言。
  這簡直是高道之流暴露自己私生活的展示會。以下的座位大體上是按表彰順序排列的。
  今年清枝已為第一夫人,原排在第二位的初枝因為已被打入冷宮,所以公司上下都私下對誰坐在第三席位抱以濃厚興趣。在眾目注視之下,清枝坐上黃金座,那美坐上白銀座,但寶石座仍然空著。
  弦間作為那美的丈夫,被安排在特別席的末位席上就座了。弦間將身子埋在特別席鬆軟的坐墊裡,如入夢境一般。這就是夢寐以求的「頭等座位」呀!這裡是東京都裡超一流劇院的要人座席,自己如今就坐在這壯麗輝煌的劇院中央。
  華麗的室內裝飾,燦爛的枝形吊燈,還有那舞台上的演員,這一切不都是為了自己嗎?
  ——我終於爬上了「人間雅座」!
  不知誰向正自我陶醉的弦間叫了一聲,弦間定神一看,是秘書室主任。他貓下腰告訴弦間會長有請。弦間離開座位,匆匆來到高道面前。只見高道指指左邊的一張空座,說道:「你坐這兒。」弦間受寵若驚,半晌兒沒說出話來。這可是寶石座啊!
  「您就按爸爸說的做吧,您有就坐的權利。」
  那美小聲催促他。弦間踉踉蹌蹌坐了上去,劇場裡頓時出現了一片騷動和議論。大家對弦間坐上寶石座都感到驚愕。好像是為了壓下這騷亂似的,開演的鈴聲響了。
  
  2
  就在這時,攜帶逮捕證的刑警們趕到了。
  「趕快動手吧!」
  年輕的丹羽刑警箭在弦上。
  「且慢,暫且等他看上一幕吧!他可是好不容易才坐上如此風光的特別席上的。」
  本間拽了一下丹羽的袖子。劇場內燈光漸弱,織有仙女圖案的緞幕冉冉升起。
  「我現在坐的是寶石座。」
  弦間不知自言自語地說了多少遍。
  舞台上的演員開始演出了。演員都是日本全國的名流,可弦間對此毫不感興趣。在陶醉於名角的演技之前,他早已沉浸在被高道提名坐在寶石座上的無比喜悅之中了。
  因為是匿名職工,故未能得到特殊表彰,但坐在這席位上已經足以說明自己幹了頭等工作。這是高道對自己的認可。
  這頭等座位可不單單是一般的雅座,而是象徵著將來——不久的將來趕上或超越高明、高守的席位。
  為了坐到這個席位上,弦間歷盡萬險,涉河越橋。然而,這席位遠遠超過了冒險的補償。為了得到這席位的座票,九泉之下的三澤佐枝子和墨倉登志子也該瞑目了吧!
  坐在弦間左邊白銀座上的那美悄悄地把手向他伸來。弦間握住了妻子的手,那是只溫暖柔軟的手。此刻,他彷彿感到一陣隱隱約約的搖晃,那是過於喜悅和激動所引起的心理感覺吧,以至全身都感到有些微顫。
  「啊!」那美小聲呼叫一下,抬頭望了望天花板。只見頭上的枝形吊燈微微晃動,那美緊緊抓住弦間的手。這晃動並不明顯,若不凝神很難察覺,但確確實實是在晃動。好像是微弱的地震。
  當視線轉向舞台時,又一次感到了搖晃。這次是實實在在的震動,觀眾席的四處都發出了小聲的驚叫,可沒有人離開座位。
  他們對如此莊重的劇場建築都感到十分放心,更不想在公司首腦彙集的盛典上失態現醜,這種自戒幾乎把他們釘在了座席上。天花板上的枝形吊燈的擺幅越來越大。舞台上,演員們仍若無其事地演出著。
  這時,弦間感到有什麼東西飄落在脖子上,接著又有薄金屬碎片之類落在他無意伸出的手指上。他仰首觀察,想弄清這些東西是從何處飛落下來的時候,一種令人難以置信的場面出現在他眼前。大概是枝形吊燈的吊纜斷了,無數水晶質玻璃碎片有落向他驚呆的雙眼,好像是被眼睛吸附過來的一樣。那吊燈宛如高速攝影的映像,緩緩地掉落下來。弦間在其下方一動不動,等待著命運的鐵錘降臨。那美鬆開手,脫身而去。
  一聲尖厲的慘叫。頃刻,枝形吊燈向客席撞擊而來的巨大轟鳴聲淹沒了這慘叫聲。
  無數玻璃碎片以弦間座席為中心向四周飛散。弦間的身體位於巨大的枝形吊燈的正下方,不偏不倚地承受了墜落物的直接撞擊。
  當他猛然醒悟到這正是為自己準備的「死定席」時,他的生命機能已被這強烈的撞擊力砸得分崩離析了。在四起的哀鳴聲中,好像拉上一道屏風似的,那繡有仙女圖案的緞幕靜靜地垂落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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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發表於 2010-10-17 20:39:39 |只看該作者
解說

  1該文中的西洋人名僅根據日譯而譯成漢文,可能與我國習慣譯法不同,請以常用譯法為準,僅供參考。——譯者。
  森村誠一的長篇小說《致死坐席》是部犯罪小說,描寫了一位慾壑難填的青年從人生的下層爬到華麗的上流社會,為坐上「人間雅座」鋌而走險,殺人犯罪,最終身敗名裂的故事。
  英國的西蒙茲曾說,比起名偵探來,現代推理小說已出現重視犯罪肖像的傾向。
  西蒙茲在《血腥的殺人》犯罪小說史中,敘述了現代推理小說正從偵探小說向犯罪小說轉移,並演變出多姿多彩的流派。以名偵探為主人公,以解謎為中心的所謂正宗偵探小說的創作技法已近枯竭,因此,推理小說正向硬漢漢小說、懸念小說、間諜小說、警察小說等多方面發展,試圖摸索出一條新路。
  西蒙茲將這些整體動向作為犯罪小說化的趨勢來做研究。充滿現代感覺的舞台背景、豐滿的社會性、重視動機、毫不雷同的個性化登場人物,如此等等,在嶄新的犯罪小說的發展方面,出現了一種在過去神話了的名偵探為登場人物的偵探小說中見不到的現實感。這與日本的松本清張的推理小說觀也稍有相通之處,但西蒙茲則將推理小說的多種嘗試作為犯罪小說化而全面歸納,這是他的特色。
  在這些眾多種類的嘗試中,有以描寫犯罪者個性形像為主題的推理小說,即狹義的犯罪小說,而這部《致死坐席》就屬此類。
  犯罪小說中也有諸多種類,鮮明地描寫現代青年不斷膨脹的野心及其慘重的挫折的代表作品,有美國作家埃拉·萊布英的《死的接吻》(1953年)。
  《死的接吻》的主人公出身貧寒,自幼聰穎好學,而且又是個美男子。他躊躇滿志,但在參戰後便退伍,就職也不如人意,盡遭挫折。最後,他開始萌發了借助富翁情婦向上爬的扭曲的野心。
  森村誠一的《致死坐席》的主人公弦間康夫最初就是個劣等學生,從二流大學畢業後,幹過夜總會男侍等十餘種工作,始終在社會下層徘徊。在這一點上,與《死的接吻》的青年多少有些差別,可在他們想利用上層社會人家的女兒爬上社會金字塔頂尖這點上,卻是一脈相承的。
  弦間在飯店工作時認識了三澤佐枝子,隨後二人同居。靠佐枝子的資助,弦間得以去美國幹起向貴夫人出賣肉體賺錢的勾當。
  這位弦間在洛杉磯機場候機時便盯上了一位女子——後町那美。得知她是墨倉財團總帥墨倉高道的情婦的女兒時,弦間便主動粘上那美,歸國後,終於把她搞到手了。然而……
  敘述對女性施以男性魅力,一步一步爬上上層社會的理性青年發跡史的小說有司湯達的名作《紅與黑》,而《致死坐席》中的弦間康夫則與於連不同,他是個毫無理智、向女性出賣肉體的卑劣應召面首,其後找到的工作,也是依靠那美的人際關係,這也為以後的故事展開做了鋪設,總之,他只是個在人生社會的小胡同中徘徊的青年。這種描寫具有強烈的現代風情,森村誠一將其寫得活靈活現。
  如同不斷捕捉美麗的蝴蝶的昆蟲收藏家一樣,獵取戀情俘虜的浪漫花花公子的肖像在戶川昌子的《獵人日記》中也出現過,但像弦間康夫那樣不斷以肉體為武器「征服」女性、吞食女性的性慾強盛的男人肖像,在推理小說中得以描寫的也許是《致死坐席》開了先河。
  推理小說中有倒敘犯罪小說Inverted deteetive Story這種形式。弗裡曼的《唱歌的白骨》(1912年)就做過這種嘗試,克羅夫茨的《克羅伊登發車12時30分》(1934年)、愛爾茲的《殺意》(1931年)、赫爾的《伯母殺人事件》(1935年)等都採用了這種創作手法,作為一種完整的形式,首先在前半部描寫犯人方面精密的犯罪計劃和實施過程,在後半部敘述警方揭露犯罪計劃的經過,頗為有趣。
  雖然不能說《致死坐席》是整體的倒敘推理小說,但在犯罪者形像塑造方面,卻採取了倒敘手法。
  發現罪犯的進程很有噱頭,特別是在最後如同電影閉幕式的描寫,給人留下了深刻印象。
  《致死坐席》這一題名也與其內容相映成趣。
  「弦間認為社會上只存有三種人:坐上頭等座和一般座位的人,以及沒有座位的人。坐上頭等座的人只是極少數,對他們來說,社會是個溫床,人間長劇也是以他們為中心而演出的。與其說他們是人生的主角,倒不如說他們是人生主客。」「既然是作為人而來到世上,若不坐上頭等座,就失去了人生的價值。」
  源於這種人生哲學一直憧憬著人生頭等座位的弦間在最終佔據這種席位的時刻,等待他的——與意象相吻合的結果富有強烈的衝擊力。
  作者說:「與其說描寫一個徹頭徹尾的壞人,倒不如塑造一個本來不壞,而中途變壞的壞人更具魅力。」大概就是出於這個緣故吧,作者除了寫出這部《致死坐席》外,還創作了《噩夢設計者》(1974年)、《偽造的太陽》(1975年)兩部犯罪小說。
  《噩夢設計者》描寫了一個與財川財閥的公子財川一郎長相酷似的青年頂替死去的一郎的故事;《偽造的太陽》頗具諷刺色彩,敘述了一個罪犯不得不追殺另一個殺人犯,十分有趣。
  森村誠一在《推理小說與人生》一文中感慨萬分地說:「既然稱做小說,就必須以人為主角,我以前曾認為:即使犧牲人物,也要寫出推理情趣盎然的作品。然而,最近我越發感到,解謎之後對人物的塑造是多麼空虛。」
  從這個意義上說,在描寫犯罪者肖像的犯罪小說中,還有很多潛力可挖。
  《致死坐席》當屬埃拉·萊布英的《死的接吻》的系列。例如,描寫計算機社會殺人犯的勞倫斯·桑達斯的《第三殺人》等,也顯露出描寫具有鮮明個性的犯罪者的傾向。
  在這種意義上,本部《致死坐席》,作為森村誠一多彩紛呈的推理小說世界中的一個新嘗試正受世人注目。
  作者說與《證明》、《十字架》等系列相同,這部《致死坐席》也是作為「死」系列之一部而寫的,與此同時,還出版了長篇小說《死紋樣》(1979年)。
  
                        權田萬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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