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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絕對官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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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空空道人]賈寶玉新傳[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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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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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0-26 21:01:00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 大觀,又見大觀 第二十章 我要文鬥

隨著王燃在朝中地位的確定,南明的局勢發生了較大的變化。

    馬士英一黨在王燃平了花馬劉之后就刻意保持了低調,雖然馬士英仍然占據著首輔大臣的位子,但除了城防的一半力量外,已然沒有兵權。

    馬士英不愧字瑤草,牆頭草的性格非常突出,而阮大鋮也名不副實,根本不具備大胡子常見的硬朗作風,他們已經屢屢在公開及半公開的情況下對王燃及新東林黨表示了善意。

    以錢謙益為首的一派則隨著錢謙益內退兼任金陵軍校的語文老師而分崩離析。原有的東林黨勢力也隨之分化成了兩派,其中一部分人員加入了陳子龍的新東林黨,與以王燃為首的四大家族勢力結成了聯盟。

    但盡管王燃已經掌握的中央的實權,王燃也未能做到軍令暢通。主要的原因有二,一是自明朝內亂以來,就已經是軍閥割據,擁兵自重的情況,對中央的政令大都是陽奉陰違、或者敷衍了事的態度。

    王燃雖然位高權重,軍事力量號稱南明第一,但想要“以德服人”也還有一定難度…別人的實力雖然比不上你,但要是你一個個打過去,耗費大量時間不說,哪還有時間對付外敵?

    第二個原因就是几手是與新東林黨同步崛起的“清流”勢力。他們的主體是原東林黨的部分成員,在新東林黨成立后,他們曾一度有點迷失,但隨著接任禮部尚書職位的黃道周以及左都御史劉宗周對王燃的強力彈劾而找到了方向。

    劉、黃二人。尤其是劉宗周一貫堅持與強權作斗爭,他名滿天下地起因就是因為參了魏忠賢,從此便將自己的使命與彈劾重臣聯在了一起,當然他身為左都御史,也就是現在的最高人民檢察院院長,其任務本就是挑大臣們的錯。

    現在在他們眼里。王燃已經取代馬士英成為了新一代的強權,挑王燃的毛病、找王燃的問題就成了他們的權利與義務。

    憑借著劉宗周和黃道周在天下士子中地影響。“清流”立刻就吸引了很多人的眼球,不僅包括了原東林黨的一些骨干,他們將王燃視為“毀滅”東林黨的罪魁禍首,還包括了那些因王燃崛起速度過快而嫉妒地。因手中權力被架空或替代而恨王燃的,都在關注著這些口舌之戰。

    應該說。劉宗周與黃道周兩人均屬于那種畢生追求自我完美的人,但追求完美本身就說明了這個人不可能完美。

    劉、黃兩人雖然身居高位,但都不具備相應的戰略眼光。就是這二人一直高舉“為君父報仇…”的大旗,引導著朝廷的輿論。屢次堵塞了南明與李闖合作抗清地道路,可以說南明的節節失利是與他們有直接關系的。

    同時兩人又均屬于不通權變之人,不管什么事情,在他們眼里永遠就只有“對”、“錯”之分,不存在灰色地帶。而且這種“對”、錯”的判斷依據也必須參照他們的標准。否則,你就等著挨參吧。

    當然他們參過許多真正的權奸。但也參過許多手握權力地忠臣,比較著名的就是前淮撫路振飛。

    在明末江淮諸臣中,路振飛是一位杰出的文官。他以正直、勇敢而著稱,在軍事上也頗有經驗,防御過叛匪,抗擊過海盜,打敗過大順軍,對明朝而言可謂忠心耿耿。但就是由于路振飛在戰前將家小送出城外,就被劉宗周參為倡逃,“可斬也”最終被罷免了官職。

    王燃更不用說,在河南的時候就被劉宗周參過几本。王燃回來后消停了一段時間,但在王燃榮任兵部尚書沒几天,劉、黃二人就又掀起了一片彈劾王燃的**。王燃燒的三把火均被他們批的體無完膚。

    在他們眼里,南巡是王燃不務正業,意圖公款旅游,順便收買人心之舉。劉宗周已經公然提出現在兵部的最大責任不是南巡,而是應該北進,借解金陵之圍之勢一路打倒北京。

    黃宗周倒沒那么激進,只是提出希望能與王燃互換一下職位,由王燃擔當“禮”部尚書,與敵人講“禮”,而自己去當兵部尚書,引領人民迎接北伐的戰爭浪潮。

    對于在軍制方面實行的雙軌制,則被他們參為會引起軍心浮動、尊卑不分之風,而總參、總后等新興機構的設立則會妨礙正常的辦公秩序并降低辦公效率,純屬浪費時間與資源。

    興辦的金陵軍校除了不收錢尚入劉、黃的法眼之外,金陵軍校的課程設置、師資配備、管理制度等等等等無一不受到他們的攻擊。

    他們將“抵制強權”的精髓理解的非常到位,只要是王燃及新東林黨贊同的,他們必然反對,只要是王燃及新東林黨反對的,他們必然贊同。

    要不是王燃在宣布這些決定之前均作了大量鋪設,估計早就被冠上“培植私人勢力,意圖不軌”的罪名,“可斬也!”。

    饒是如此,王燃也被廣大士子強烈提醒“離墮落只有一步,必須懸崖勒馬…”

    “怎么才能轉移這兩位精神領袖的注意力呢?”王燃著實有些苦惱…雖然明知這兩人對自己造不成什么實質傷害,但每天都要拔出很多時間跟他們打嘴仗也很傷腦筋。

    更重要的是,“清流”可說是掌控著全國的輿論導向,新東林黨畢竟是一個新建的組織,其影響力在金陵堪與“清流,抗衡,但在其它地方的影響力還嫌不足。而這種情況已經開始影響到王燃“改革”的進程。

    當然王燃并不是一個獨裁主義者,他也很希望聽到不同的意見,因為這樣非常有助于完善自己的計划,王燃畢竟是一個很有主見的人,不會因為意見紛呈而不知道該聽誰的。

    但像這種帶有強烈唯心主義的意見,王燃卻是很反感。劉、黃二人還好,提出的意見經過了一些調研,雖然對事實的理解方式有所偏差,但不可否認,他們是希望國家強盛的。

    可惜有許多清流卻不是這樣,他們的慷慨陳詞,在王燃看來,主觀上是想顯示自己的凜凜正氣,客觀上卻加劇了朝廷內部的矛盾。

    “什么精神領袖!不過是兩個不通權變的腐儒而已!”昭仁公主說道:“什么叫‘我堂堂上朝怎可用女子為將?怎可用女子教書育人’?要是單論學問,他們還不一定是寶姐姐的對手呢…”

    “喔?不會吧…”王燃對那兩位夫子在學朮界的“學霸”地位倒是有所了解,他自己本身也應該算半搞學朮的,畢竟博士畢業嘛。

    對這種學朮上的“大拿”,他們可能在某一領域不會很精,但勝于知識面寬,見識廣,多學科融合能力強,對問題的認識深刻…他看了看薛寶釵俏麗的面龐,憑她這個在自己原本時空中也就是高中剛畢業的年紀。

    看著王燃對自己頗有些懷疑的意思,薛寶釵笑笑說道:“怎么可能,我們畢竟經歷的少,在見識方面還差了一籌…”

    接著女孩話鋒一轉:“不過,真要辯論起來也不會輸得太慘…他們的很多理由是拿不上台面的…象不可用女子上戰場這一條,國家興亡,匹夫有責,女子于國難當頭挺身而出殺敵報國,又有何不可?”

    女孩充滿自信的話猛然讓王燃靈光一閃,一個可以解決輿論導向問題的方法跳了出來,正是寫架空歷史題材、編回到過去故事所必不可少的一件法寶——辦報紙!

    “這個報紙上都可以寫些什么東西?”聽著王燃簡單解釋了一下報紙的用途,大家都有了興趣,聽上去這報紙與朝廷下發的邸報還是有很大的區別的,還算得上是新鮮事物…

    “什么都可以,政治的、軍事的、經濟的、文化的,我們想要向大家說明什么,報紙就可以寫什么…關鍵是通過報紙宣揚我們的主張,駁斥對手的言論!”王燃說道:“與其在下面跟他們啰嗦,干脆把他們逼到台面上來,大家正大光明的辯論…”

    “不錯”,薛寶釵也忍不住站了起來:“通過辯論,我們可以讓更多的人了解我們的主張,爭取更多人的支持,也可以讓大家認清這些問題的實質,當然,這也不排除接受別人提出的正確主張…”

    “太好了,我們趕快把它辦起來吧…”昭仁公主拍手笑道:“二哥哥,你說我們給這個報紙起個什么名字才好?”

    王燃腦子里飛快地轉過什么人民日報、文匯報、北京晚報等名字,正在挑選,就聽到寇媚在一旁說道:“依我看,不如再借用一下野雞大學的人氣…”

    王燃趕緊打斷了寇媚的話:“我看就叫人民日報吧…我們既然建了人民醫院,叫人民日報也很配套…下面我們討論下一問題,誰來當主編呢…”

    “人民日報?嗯…‘民為重,社稷次之,君為輕”我們探討的又是關乎民生的大事,”薛寶釵沉吟著說道:“叫人民日報的確合適…”

    “這個總編嗎…”寇媚放棄了“野雞日報”的念頭,笑著說道:“依我看,很多人都可以勝任…柳姐姐擅長政治,湘云妹妹、宮姐姐擅長軍事,寶姑娘應付經濟沒有問題,文學嘛,我們大家都能對付一點…”女孩顯然是對“女子不能為將,不能教書育人”這個論調很反感,挑的主編人選都是女孩。

    “對啊,不管哪個領域我們都有高手…再說,陳大人、唐王殿下也可以幫忙…”李香君瞟了王燃一眼,卻故意不提他的名字,剛剛**于王燃的小女兒情態表露無疑,讓王燃一下又回到了那個女孩又嬌又嗔又羞又惱的時候,引得王燃不覺心中一蕩。

    昭仁公主顯然察覺到李香君與王燃之間的波動,抿嘴笑著提起不開的那一壺:“二哥哥也可以幫忙啊,其實二哥哥在文學方面的進步也很快…聽說在河南的時候,寶姐姐在信中給他出的題目,二哥哥回答的都相當出色,而且是信手拈來…”

    槍手李香君雇主王燃自然都心虛起來。看著薛寶釵那頗有些含意的笑容,薛寶釵顯然已經猜到了這個小祕密。

    “我們姐妹恐怕都不能勝任這個總編之責…”柳如是搖了搖頭說道:“既然是辯論,講究的就是反應機敏、詞鋒銳利、一針見血…這些清流雖不擅長實際工作,但卻非常善于引經據典,在文字上鑽空子。這可是他們的本行…我和香君妹妹她們只是略通一點琴棋書畫、詩詞歌賦,大台面是上不了的…寶姑娘等人雖然博學,但為人寬厚,而且金陵軍校地事務也要占去不少精力,恐怕無力兼顧…”

    柳如是說的這個問題倒是很貼合實際,“清流”當中的許多人出仕以來從來沒有什么實際業績。而是以講學結社,放言高論。犯顏敢諫,“直聲名震天下”,然后就自封為治世之良臣,似乎只要他們在位。即可立見太平。

    在王燃原本的時空中,反清義士夏允彝的遺著《幸存錄》曾說“東林之持論高。而于籌邊制寇,卒無實著。”劉宗周的弟子黃宗羲大動肝火,專門寫了一篇《汰存錄》癰加駁斥,反駁道:“夫籌邊制寇之實著。在親君子遠小人而已。”當然在他們眼里,清流是“君子”,與清流異調者為“小人”。

    “如此說來,我倒是有個人選,”昭仁公主想了一下,然后看了薛寶釵一眼笑道:“如果林妹妹在這里。准保殺得他們丟盔卸甲…”

    林妹妹?王燃不覺一怔:“你是說林黛玉嗎?”…王燃對紅樓夢再無知,也知道“天上掉下個林妹妹”這句話。

    “你雖然失憶,林妹妹倒是記得清楚…”薛寶釵橫了王燃一眼,淡淡的話語里竟頭一次透出微酸之意。

    王燃雖然不理解薛寶釵酸從何來,但還是應激性地作出了反應:“呃,你知道,有些事情我想不起來了…林妹妹貴姓,這個我倒是知道,但其它的事情我是真記不起來了…”

    王燃說地是實話,雖說《紅樓夢》的一條主線便是賈寶玉與林黛玉的愛情悲劇,只是現在誰也把不准這個時空中的脈搏。

    不過大家顯然不太相信王燃地話,一旁的柳如是瞟了王燃一眼,笑著說道:“上次在寇妹妹那里談起寶姑娘的事情時,我就曾聽你提過林姑娘的名字,要說記不起來我是不相信,要說銘記于心我倒是相信…”

    “我覺得柳如是同志完全可以擔當這個主編一職,這詞鋒還不夠銳利的嗎?”王燃趕緊打岔道。

    王燃的“色”名已經是名揚金陵,大家普遍同意“英雄難過美人關”就是為這位賈府地二爺量身打造的。但是美人關也不能過個沒完沒了,已有的美人們顯然都想著讓王燃在這方面金盆洗手,退隱江湖。

    看著王燃急于轉換話題的模樣,薛寶釵禁不住抿嘴笑著說道:“林妹妹自小便通讀百書,長于機辯,倒的確是總編的最佳人選…”

    說著女孩嘆了一口氣,對著王燃說道:“自去年林妹妹隨林姑父去浙江上任,姐妹們分開已近一年,還真是很挂念她…寶兄弟,你這次南巡反正也要經過浙江,不如稟明老祖宗,順路把她接回來吧…”

    雖然王燃非常想見一見這個傳說中地林妹妹,但怎么聽也覺得薛寶釵話里另有深意,本著“情況不明出草花”的拱豬原則,王燃打了個哈哈沒有接聲。

    “有什么不明的?”昭仁公主習慣性地逼迫王燃作出各種齜牙咧嘴的表情:“還不是你這個花心大蘿卜自己惹出的麻煩,一面口口聲聲地說喜歡林妹妹,另一面又和寶姐姐糾纏不清…”

    “我還沒見過那什么林妹妹…”王燃提醒道。

    昭仁公主這才想起王燃是假寶玉,但嘴上卻不認錯:“沒見過又怎樣?你也是一個花心大蘿卜…你見的還少嗎…”

    由于王燃是祕密來訪,昭仁公主房間里倒沒有別人,擰著掐著就演變成昭仁公主愜意地倚靠在王燃懷里講故事。故事內容雖然簡單,倒也講了一個下午。

    按昭仁公主的說法,賈寶玉、林黛玉、薛寶釵三人是一起玩大的青梅竹馬,他們的關系與現在的三角戀頗類似。這也解釋了為什么薛寶釵對別人都很寬厚,唯獨對林黛玉表現出一些酸意…小姐妹之間的攀比可是最厲害的。

    賈寶玉心里到底喜歡誰多一點已經是無從考証,反正最后是在老太君的主持下與薛寶釵訂了婚。至于選擇薛寶釵而不是林黛玉的原因…

    “這我知道,”王燃趕緊賣弄他對《紅樓夢》的一知半解:“林妹妹身體差嘛…”據有關專家根據曹大大的描述分析林黛玉是先天性心臟病,活不過二十。

    “誰說的?林姐姐身體是稍弱一些,不過不是因為這個…”昭仁公主說道:“是敬老爺他們二人八字不合,據敬老爺推算,如果二哥哥娶了林妹妹,必遭血光之災。”

    拜托,你要是不會算就不要算,這不明擺著瞎整嘛…王燃暗罵賈敬。賈寶玉倒是沒娶林黛玉,不過血光之災不僅沒避過去,而且當年就把小命給丟了。

    “林姐姐傷心氣惱之下就隨著她父親林如海一起遠赴浙江上任…”昭仁公主嘆道:“不過聽說那里也不太平,經常鬧倭患…老祖宗倒是真心的疼林妹妹,說了好几次要去把她接回來呢…”

    昭仁公主沒有說錯,在王燃定下南巡日期的當天,就得到老太君的通知,讓他順路去兩個地方,其中一個便是浙江的林如海處。

    身為新一代的賈家家主,本來就需要親自去探望本門的長輩以示隆重,而林如海是賈寶玉的嫡親姑父。雖然姑母賈敏已經去世,但既然順路,就應當去見見自己的姑父,順便把林黛玉接回來。用老太君的話,即便做不成孫媳婦,但也還是自己的親外孫女。

    而第二個地方便是著名的寧國府。榮國公、寧國公是賈氏一門權力巔峰的象征,榮國公指的是賈政的父親,而寧國公則是賈政的伯父、賈敬的父親。

    榮國府建在了金陵城,住著賈政一脈。而寧國府則就建在了隸屬于南京的寧國府。這第二個寧國府指的是一個地名,用現在的話來說就是南京省的寧國市,賈敬一脈,除賈敬外都住在那里。

    按《紅樓夢》所說,寧國府應該就在榮國府旁邊吧…不過王燃顧不上糾纏這些細節,他已經被這些關系搞的頭昏腦漲:“拜托,我是奉旨巡差,不是走親戚…哪跑出來這么多哥哥嫂嫂,侄兒侄媳的…”

    “公私兼顧豈不更好?”昭仁公主笑著說道。

    “公家的事情都快忙不過來了,哪還有心思搞私事?”王燃這些天的確很忙,在南巡之前,怎么也要讓新機構都正常地運轉起來。雖然史湘云等人還未回來,但也要盡最大努力做好准備工作。

    王燃之所以這么快地安排南巡,當然不是為了早點把軍餉送到劉澤清、黃得功二人之手,而是為了親自摸清楚他們以及其它各路軍閥的底牌。“攘外必先安內”這句話本身并沒有錯,關鍵是看用在什么時候。

    國家情報廠的人雖然都在努力刺探這些官員的行蹤,但這些人畢竟不是省油的燈,國家情報廠的人至今也只打進了他們的外圍,根本接觸不到核心機密。

    “就算他們各有小算盤,也不會輕易地就讓你這個欽差大臣察覺吧…你在明,人家可是在暗…”昭仁公主說道。

    “嘿嘿,山人自有妙計…”王燃笑了笑:“

本卷已經結束,請期待更精彩的下一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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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風月下江南 第一章 風月寶鑑

在南明朝中清流“北進抗滿、還我河山…”的吶喊聲中,王燃開始了他的南巡之旅。

    北進?笑話!當初王燃竭力主張反攻是因為有李自成可以拖住清軍的主力,現在…王燃雖然抓住最后的機會進占了大半個山東,但滿清也利用南明內亂之機擊潰了它心目中的主要對手李自成。

    在王燃看來,金陵包圍戰與二戰中的莫斯科保衛戰完全是兩個概念。蘇軍在莫斯科保衛戰中消耗了大量的德軍,這才使之成為戰役的轉折點,而金陵保衛戰中滿清的實力根本沒有損耗多少,隨巴哈納南下的大量是投降的南明部隊,從這個意義上說,南明不僅沒占到好處,反而實力大損,就別提左夢庚部的獨立了,更使南明雪上加霜。

    更重要的是,王燃現在并不想在戰朮層面與滿清交手,即便是目前自己的軍事實力堪與清軍一拼,但適此內憂外患之際,一城一地的爭奪打的只能是著名的持久戰。

    如果也象當年的小日本侵華那樣抗上個八年,最終就是勝利了,也是傷敵一萬,自傷八千,還可能會重演抗戰勝利后接著几年內戰的悲劇。所有的戰火都在中華大地上燃燒,這顯然不是王燃的追求。

    現在王燃的目標定位在了“如何在戰略層面打擊滿清…”,畢竟現在的滿清不是當年的小日本,他們有著先天性的不足。

    王燃此次力拒“北上”的建議,堅持南巡,一方面是為了鞏固根據地。更重要的就是擺出一副推行“南方防守戰略”地態勢,盡可能讓滿清暫時忽略自己,專心對付李自成,以便己方能騰出精力和時間完成自己真正的戰略企圖。

    王燃南巡的第一站選擇在了蘇松兩府,也就是今天的蘇州和上海地區。

    應該說王燃此次巡視金陵周邊各省兵備有點暴發戶的意思,一千名武裝到牙齒的特種大隊成員隨行保護。輕重武器齊備。

    一路上就好像怕別人不知道是欽差到了地頭一樣,每一個小城市都會停留相當長的時間。更讓各級官員惱火的是,欽差官威很大,不僅路上阻止任何人靠近官轎,就是到了地方安排地行館。也拒絕任何官員的請見。

    事實上欽差的確沒法接受別人的請見,在巡視隊伍剛離開金陵。主角王燃就換了個身份脫離大部隊,先行一步趕往了目的地。

    “二爺,不,師父。”蘇州的一間客棧里,一個道童正在殷勤地給另一個道士倒茶,并語含崇拜地說道:“看來您已經得了敬老爺地真傳了,算命卜卦准的很。您看這一路上找您算命的那些人,最后看您的眼神就像在看神仙似地…您現在的大名可是傳遍…”

    說實話,這位看上去三十多歲的道士一身有些發白的道衣。手捋髯須,拂塵斜挂,沉穩庄重之處確有些仙風道骨的意思。

    不過這個姿勢在聽到道童說“大名”的時候就被破壞了,他放下手中地書頗有些郁悶地看著面前的道童:“你准備的這些東西什么都好,就是名字差了點…風字輩的道號有很多啊,像什么風云,風華,風輕揚…這風月道人,聽上去有點像拉皮條的…你看你的道號,‘明月”就顯然比‘風月,好聽多了,和你的本名‘茗煙,也合的上…”

    “這真不能怪我…”道童委屈地說道:“玄真觀那老道士說風字輩就剩下几個可選項了…風流、風塵、風情、風鈴…我選了半天,就風月還好聽一點…”

    這兩個道士當然就是喬裝后的王燃和茗煙。考慮到“敵暗我明”對工作開展的影響,王燃在出行前就給自己准備了一套新的身份,一個四處游歷的道士。

    為使自己更快地融入這個新的身份,王燃下了不少苦功,不僅通讀了諸如《道士入門》、《修道大會》、《道士進級指南》等書,還專門就測字、看風水這樣的道士必修技能上玄真觀請教了賈敬。

    在王燃看來,這個時代里,一個可以助人驅凶趨吉的“高人”顯然更容易打入“目標”的周圍,套取高價值的情報。

    賈敬對王燃自然是傾囊相授,讓王燃感覺的確是受益不淺。由于時間緊,王燃親自動手整理出了一份筆記,依自己的道號命名為了《風月寶鑑》,有空就翻看,這一路上几乎就沒離過手,并結合實踐進行了論証。這還真讓王燃找到一點過去做課題時候的感覺。

    “二爺,不,師父,”茗煙期期艾艾地湊過來:“您能不能也給我算一卦?”

    “你?”王燃抬頭打量了茗煙一眼,立刻恢復了高深莫測的表情:“你是想問和卍的事吧…”

    “您可真神了…”茗煙一臉的驚喜與崇拜:“你怎么算出來的?”

    這還用算嗎?看你那一臉的春情蕩漾…王燃哭笑不得:“等這次回去,我就去跟嫂子說,安排你們配對…”卍兒等小丫環是歸李紈管,所以王燃有這么一說。

    “二爺,您可是高人啊,您怎么知道我想問這件事的?”

    “唉,真想找個高人指點一下迷津,”客棧的大廳里,旁邊桌子上一個中年男子的嘆息聲傳入王燃的耳朵里:“算算我大明水師何日能重現當年威風…”

    王燃注意旁邊桌子上的這兩個人已經很長時間了,兩個人雖然裝束不同,一個作儒生打扮,一個武士打扮,但都有一個共同點,都是皮膚暗紅中透著黝黑,這是常年在海上行走的人的標志。剛才發出嘆息的正是這位儒生。

    “高人?”武士說道:“這世上哪有什么高人,全都是神棍…”

    “施主這話說的有問題,”王燃合上《風月寶鑑》,側首對著那兩個人說道:“你不能因為沒有碰到高人,就說沒有高人。”王燃練了半天,也學不會拿腔捏調什么“矣”的說話,只好保持他大白話的風格。

    王燃切入時機選擇的不錯,而且看上去形象也不錯,身上流露出的淡淡軍人之氣和讀書人的書卷氣也使得那兩人不太容易確定他的神棍身份,于是王燃很快地便在儒生的熱情邀請與武士的懷疑中坐在一起攀談了起來。

    “既然道長是‘高人”那就請算算沈大哥叫剛說的那個問題,我大明水師何日能重現當年威風?”武士口中的譏諷之意很明顯。

    “這種關乎國家的大事貧道自然是算不出來的…”王燃趕在武士再開口之前先一步向著儒生說道:“不過今天我倒是可以替這位施主推一推運程,也許可以從中獲知一二…您的生辰八字是…”

    在王燃以一種外行人看不懂,內行人搞不明白的方式排好了八字后,王燃微微一笑:“施主,您的命用一個字就可以概括…”

    “什么字?”

    “船!”王燃慢慢地說道。

    “道長果然高明吧…兩人同時一震,儒生拱手贊嘆道。

    當然高明…王燃心中暗笑,依據資料顯示,這位儒生應該就是商船專家沈廷揚。

    要知道,王燃手中的《風月寶鑑》記載的可不僅是神棍手冊,更多的是專門為這次南巡搜集的資料。

    這位沈廷揚作為王燃重點了解的對象正好名列其中,他的生平、主要事跡都記在了上面,雖然畫像不像照片那樣容易辨認,但武士無意中透出的“沈大哥”也給王燃提供了最好的佐証。

    “在下的命運的確離不開一個‘船’字…只可惜現在,恐怕是再與此字無緣了…”沈廷揚嘆了一口氣。

    王燃自然了解沈廷揚嘆從何來。沈廷揚一直主管海運,手下有船百艘,當時他曾向朝廷建議將這些運糧船改造為戰船,沿海路北伐,也正是這個提議讓王燃注意到了他。

    只可惜弘光朝廷當時無意出兵北上,更不會同意沿海路北上,最后沈廷揚的船隊被鎮守淮安地區的東平伯劉澤清看中,派兵強行據為了己有。

    沈廷揚的這聲嘆息顯然包含了兩層意思,一是為自己的船隊易手,一是為自己的建議不被朝廷采納。

    “施主不必嘆息,”王燃微微笑著說道:“這個‘船’字是你命中帶來的,別人想拿也拿不去…”

    “道長的意思是…!

    “正所謂柳暗花明又一村…”神棍王燃的角色越演越純熟:“不出一個月,應當就會有貴人出現…”只一個月之內,欽差王燃的隊伍也早該到了蘇州地界。

    “如此說來,我大明水師中興有望了?”沈廷揚顯然把自己的命運與大明水師的命運綁定在了一起。

    “水師?”王燃得意之余,不禁說露了嘴:“恐怕水師是不會再有的了…”

    王燃的話就像是捅了馬蜂窩,武士一拍桌子站了起來:“你憑什么說我大明的水師不再有了?沒有了水師何談我大明的中興!”

    武士就像在發泄什么不滿一樣,不顧沈廷揚的拉阻,眼睛緊盯著王燃說道:“只要我們建立起一支強大的水師,滿清沿海岸的所有重地都將在我窺測之內,我們就完全可以掌握戰爭的主動權.可以沿海北上只指天津、北京,也可以進入長江就近拱衛金陵…”

    不會吧,這小子誰啊,居然這么早就認識到了“制海權”的重要性,雖然還不成體系…王燃一愣,真是人不可貌象啊。

    好容易將武士安撫下來,沈廷揚帶著濃重的歉意對王燃說道:“道長勿怪,我這位兄弟魯莽了…”

    看著王燃搖搖頭表示不介意,沈廷揚也帶著明顯的疑問問道:“不過,在下也很想知道道長所說是何意思?”

    “嘿嘿…”王燃打了個啞謎,算命講究的就是說一半、留一半:“佛曰,不可說…”

    看著桌子上其他人投過來驚奇的目光,王燃趕緊補救道:“嘛…我的主業是修道,佛學是我的附修課程…”汗!道佛雙修都出來了,這哪是架空歷史,完全成了修真題材。

    “那,可否請道長給我這位兄弟也推一推運程呢?”沈廷揚見問不出什么結果,便換了一個話題。

    “今天貧道已經說的太多了…”這個武士看來官職一般,并未被收入《風月寶鑑》,的確叫王燃非常為難.但王燃還是面不改色地笑道:“不過。既我與二位今天有緣,這樣吧,把你的名字告訴我,我替你看看最近有什么事情發生。”

    從名字也可以看出最近地運道?雖然大家都有些疑惑,但鑑于王燃對沈廷揚推算的案例在前,王燃還是很快得知了武士的名字。

    “張煌言…”王燃低聲念了一遍。再次胡亂擺出一個陣型,默算了片刻。甩出几句套話后說道:“最近這几天你會有個機遇,如果你能抓住它,則對你大有裨益…”

    “什么機遇?”

    “佛曰,不可說…”

    “一個月內有貴人相助…”與王燃分開后。走在回去的路上,沈廷揚不停地自言自語:“能是什么貴人呢?”

    這也不能怪沈廷揚迷信。大部分中國人都信命,尤其在自己走背運的時候,更容易把命運寄托在算命之上。

    “大哥,別想了。你不會當真了吧…”張煌言說道:“這只不過是江湖慣用的騙朮而已。”

    “我看那風月道長不像是個騙子…”也許是由于王燃說中了沈廷揚地心事并給了他希望,沈廷揚對王燃顯然是竭力維護的:“他一沒收卦金,二沒要我們請客…他騙我們能圖什么?再說,那個‘船’字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說出來地… ”

    說著沈廷揚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拍大腿:“我想起來了,一個月之內的確是有貴人來…”

    看著張煌言疑惑的表情。沈廷揚頗有些興奮地提醒道:“新任兵部尚書不是馬上就要來蘇、松兩府視察了嗎?要說能幫我把船從劉澤清那里要回來的,也只有他了…”

    張煌言不太確定地說道:“可是,我們和賈尚書毫無來往,他怎么可能幫咱們呢…”

    “不管了,死馬權當活馬醫,”沈廷揚說道:‘我們趕緊回去准備准備…”

    “准備什么?”

    “兄弟,風月道長最后不是說了嗎…這貴人、機遇都不是一定地,關鍵還是要看自己能不能抓住…”想通了貴人有可能的來源后,沈廷揚整個人都變得昂揚起來:“‘機會永遠是留給有准備地人的,…風月道長這句話說得太有道理了…我這就回去把所有船泊的資料整理出來,到時候賈尚書真的問起來,我也有話說…”

    “難不成那道士說的我最近有機遇也落在這上面…”張煌言被沈廷揚說的也有些意動:“可是我能有什么機遇呢?我跟兵部尚書可是差了好多級,連話都說不上…”

    “兄弟此言差矣,”沈廷揚說道:“臨走時風月道長不是也送給你一句話嗎…‘有了機遇要抓住,沒有機遇創造機遇也要抓住’…這可是大有深意啊…”

    “說不上話可以用寫的嘛…我的確抽不出時間跟所有軍官都聊上一遍…”王燃翻看著最新添加到《風月寶鑑》里的資料,正是關于這位張煌言地,這當然是身為國家情報廠廠長的獨特權力。

    “茗煙,通知下去,所有在蘇松的將官都交上一份自己對于今后作戰的想法,題目不限,內容不限,字數不限.五日之內統計上來…”王燃吩咐道

    “二爺,您要是真覺得這張煌言有才,直接提拔了不就行了嗎?”茗煙跟隨王燃日久,倒也揣摩到了一些王燃的心思:“您不是常說,非常時期就應該不拘一格提拔人才嗎…”

    茗煙猜得不錯,王燃對張煌言的確很有好感。張煌言的確說中了王燃部分的想法,兩人在大力發展海軍,實現海陸協同,對滿清實施垂直打擊方面倒是英雄所見略同。

    因此王燃將他的首站定在蘇松,這里聚集著大明水師約二分之一的力量。都是清軍入關后跑到崇明島上避難的。

    王燃笑了笑:“張煌言是不錯,不過我這次可不是只需要一兩個人,我需要的是一批人.我倒要看看,在這大明水師的中下層軍官里能挖出多少個寶…”

    在安排論文征召的同時,王燃也進一步加強了自己的神棍形象的包裝。應該說這種包裝還是相當到位的。王燃堅持了兩點,一是走高品位的路線,一是堅決不打無准備之戰。

    為此王燃親自策划了兩個行動。第一個行動是偶遇當地豪強張采,推算出他有血光之災,并在當晚應驗。兩個身著夜行衣的家伙入室偷竊,在被發覺后倉皇出逃時去誤傷了這個半信半疑的張采。

    第二個行動則是偶遇蘇松兵備道祁彪佳,推算出他有好事臨門,也在當天應驗。本一笑置之的祁彪佳回到衙門后就收到了兵部簽發的嘉獎令,通知他官升一級。

    這兩次預言和結果極其貼合的推算,再加上謠言的不斷擴大,風月道人作為一代世外高人的名聲迅速在蘇州府的高層官員中流傳。

    當然雖然王燃竭力控制影響的區域,還是有此官員的親戚朋友前來求簽問卦,對此王燃倒也早有准備。

    當遇到一此情況不明的事件時,王燃就會手撫髯須:“貧道算卦講究的是緣…從不為算卦而算卦…只可惜貧道與施主無緣,至少今天無緣…”

    在這些慕名而來的善男信女眼中,這種推辭不僅無損于王燃神仙的形象,更給他披上一層神祕的外衣…緣,本就是虛無縹緲而又時時刻刻在得到驗証的東西。

    “我早說風月道長是個神仙,”沈廷揚激動地在屋子里走來走去:“你看那張采,那可是復社的創始人之一,原本不信算命吧,可現在恨不得把風月道長供在家里…”

    沈廷揚說的這件事也的確出了王燃的意外,張采頭一次的“血光之災”的確是王燃安排的,但沒想到第二天,張采又遭受了一次“血光之災”。

    據說這次是由于張采侵吞別人財產的事情,仇家帶著一群人沖進了他的房子,把他抓住并拖到了衙門,在那里強迫他在認罪書上簽名,然后用石頭砸他,并被頭朝下地拖著穿過大街,來到小學校廣場,把他扔在那里等死。

    這件事的發生被大家認為是沒有向風月道長請求化解方法的后果。而張采的大難不死本來是張采的生命力頑強,硬從摧殘中挺了過來,但也被傳為是張采的親戚們苦苦哀求風月道長獲得了破解方法。

    不過張采現在對王燃非常尊敬倒是真的,王燃對此倒也樂見其成。畢竟張采一直是站在劉宗周、黃道周一面與王燃政見相左的,現在這也算是打入對手內部吧。

    “風月道長的確有點道行,”一旁的張煌言也點了點頭說道:“他判定我說几日內會有一個機遇,第二天就接到了兵部的通知讓所有將官都交一份作戰的文章…這可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我這次把我的想法全都細細整理上去了…看看是不是真是我的機遇…”

    “我看我們再去找風月道長問問嘛…”沈廷揚說道:“現在風月道長還在客棧嗎?”

    “風月道長倒真不愧其‘風月’之名…”張煌言笑著說道:“我聽說他現在在董小宛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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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風月下江南 第二章 初品董菜

張煌言說得不錯,王燃現在的確是在秦淮八絕之一的董小宛處。不過與“風月”無關,而是與俗得不能再俗的“銀子”有關。

    王燃見到董小宛依然是一個俗得不能再俗的“救美”故事。和見到寇媚和李香君的經歷相當類似,王燃一個人白天在逛街的時候,再次遇到几名明顯是惡霸的手下向一位少女逼婚。逼婚的理由很簡單,說是女孩欠了惡霸的錢還不上,現在要她以身抵債。

    王燃自來到這個亂世后已經見到了太多的這種事,雖說他也知道這種事最終的解決方案是提高所有人的生活水平,但見到這種情況,盡管知道事發突然,根本來不及找茗煙安排人來幫忙,還是忍不住“路見不平一聲吼”。尤其是知道這個女孩是董小宛后,更是趕緊跳了出來。

    其實在王燃南巡之前,柳如等人就曾經叮囑過他到蘇州后去看看曾是好姐妹的董小宛。這當然不是想替王燃再張羅一個妻妾,董小宛早已有了心上人,著名的復社四公子之一的冒襄。她放棄秦淮河的歌妓生涯隱居在蘇州就是在等自己的情郎回來娶她。

    王燃雖然跳了出來,但這些惡霸的手下顯然還沒有擠進蘇州的上流社會,并未聽說過風月道人的名號,根本不買他的賬。

    王燃為照顧自己仙風道骨的道士形象,不能當街動拳頭或施展一些帶有明顯暴力的“法朮”,當然也不能公開反對“欠債還錢,天經地義”的公理。只好選擇說愿意替董小宛還錢,原因倒是很容易找到:“貧道與這位姑娘有緣…”

    但是有緣并不等于有錢,誰會沒事帶著五千兩銀子的巨額現金出來閑逛……王燃把身上所有地銀子全拿出來也只爭取到了三天的寬限。

    就這三天的寬限還是在惡霸的手下們有些摸不清王燃底細的前提下和認定即便再寬限三天,董小宛也無法還上巨額債務的心理作用下才獲得地。

    …………………

    “道長的好意小女子心領了,但我與道長素昧平生,這筆錢我不能要…”董小宛溫軟地笑容中透著堅持…明顯看得出來。盡管王燃說“貧道與這位姑娘有緣…”,但這位姑娘顯然并不認可。

    其實王燃也很感到肉疼…五千兩銀子。擱誰身上也不是一個小數目。不過有三天的時間,讓茗煙去找來這筆銀子也不是難事,只是女孩不要他贊助卻也非常出乎王燃的意料。

    看出王燃地疑惑,董小宛淡淡地一笑:“正如道長所說。萬事講究一個緣字…如果再三天還…就說明已經這緣字已斷…那我在這個世上也就沒什么可以留戀的…又何必再把道長拖進來…”

    這句話讓王燃吃了一驚,盡管女孩的嘴里并沒有說出冒襄的名字。但話里的意思分明是想以死明志,為冒襄守節了,換句話說就是准備以死抵債了。

    “呃…這樣吧,既是貧道與姑娘有緣。貧道今天就來為姑娘算上一卦,如何?”王燃咳了一聲再次擺出神棍的造型。

    ……………

    算命這東西,本就和去景點旅游看風景一樣,帶著點“三分長相,七分想像”的意思,只要算命先生說的不太離譜。自己一般都會主動舉証說明算的准確性。

    董小宛雖然沒被列入《風月寶鑑》,但她的故事王燃從柳如是等人口中已經知道了很多,王燃連猜帶蒙加看臉色,倒把董小宛的出身及主要經歷說了個大概齊。

    其實董小宛的經歷用一句話就可以概括,就是自古紅顏多薄命。董小宛出身富有,但由于父親經營不善,家道敗落,董小宛也被迫到秦淮河靠賣唱生活。

    情況也的確如此,對于董小宛的意中人冒襄,董小宛自然是一往情深,一見鐘情。但冒襄初見董小宛時并沒有一見傾心,而是在追求陳園園未果后才轉過頭找董小宛的。

    根據寇媚曾經滿臉義憤舉過的几個例子,說明冒襄對董小宛并不好。本來當初冒襄離開蘇州北上時,女孩堅持收拾好行李要和他一起上船,冒襄卻堅決不同意。

    這時有朋友開玩笑對女孩說:“如果依你所愿,就擲一下骰子,擲得巧,就依你”。女孩很鄭重地拜了几拜,一擲居然全是六,所有同船的人都歡呼,但冒襄卻耍起了賴皮,女孩“掩面痛哭,失聲而別”,但即便如此,女孩也表示會在蘇州一直等著冒襄來娶她。而冒襄的回答居然是:“余雖憐姬,然得輕身歸,如釋重負”。

    …………………

    “道長,不管他對我怎樣,反正我是一心對他…”王燃的推算顯然獲取了痴心女孩的信任:“您給我看一看,三天之內,我還能等到他回來嗎?”

    拜托,一個家伙走了三年都沒消息,現在三天就讓他回來,也太唯心了吧。

    迎著女孩充滿期冀的臉,王燃扔出一個留有一定余地的答案:“只要努力堅持,就一定會有結果…你現在堅持下去,就還有希望,如果放棄,就一點希望也沒有了…”

    “堅持?怎么堅持?還要堅持多久?”女孩顯然陷入了沉思,既像是在問王燃,又像是在自言自語:“只剩下三天了…”

    王燃咳了一下,說道:“車到山前必有路…能不能先吃飯?我可早聽說你廚藝高超了…”柳如是等人已經不止一次的提起過董小宛的手藝,說是就連史可法也曾經專門去吃過她做的菜并大加贊賞。

    “道長如何得知?哦,我忘了道長可以算的出來…”董小宛一怔隨即釋然,倒把王燃嚇了一跳,想想剛才的確沒有問及女孩的姓名,女孩也是一直以“小女子”自稱,所有的一切都是根據生辰八字算的…看來這神棍的業務還是不熟練啊。

    ……………………

    車到山前必有路這句話果然是勞動人民長期以來的實踐總結,在嘗了董小宛做的菜后,王燃終于找到了董小宛同志下崗再就業的途徑。

    “什么?開飯店?”董小宛意外地看著王燃。

    說實話,董小宛的確是有資格成為一代名廚的,女孩做的菜的確很有自己的風格,所做的每道菜不僅僅色香味俱佳,每道都還有配詩。這也是為什么錢謙益將董小宛做的菜稱為“董菜”又稱為“詩菜”的原因。

    王燃雖然是一個在文學方面只停留在高中水平的人,欣賞不了“翠菊依依醉寥廓”,“春水一江鬧秦淮”等等的含意所在,但作為一個從小就在廣告、包裝、品牌效應等名詞中泡大的人,自己可以看出其中的商機。

    當然這從另一個側面也解釋通了同為什么董小宛會負債如此具多。經過確認,董小宛欠那位惡霸的債務的確是五千兩銀子,并不是王燃按照舊社會傳統認定的一樁利滾利、息滾息的事情。

    原因很簡單,女孩對于吃太講究了。用她自己的話來說,“雨韭盤烹蛤,霜葵釜割蟮。生憎黃豢賤,溺后白蝦鮮”。釋義過來就是,若是烹蛤就應選擇雨后的韭菜為輔,釜蟮則必須要挑取被霜雪打過的葵葉,黃豢以小暑前打撈的最佳,白蝦要選清明后的才鮮美。

    再看她端上來的各色點心、小菜,真是鮮潔可口,花樣繁多。再加上她的喝的什么“女兒香”、“蓬萊香”、“生黃香”等茶…估計有多少錢也能全花完了。

    “對啊,這樣一來你就可以不用再為生計發愁,可以邊做生意邊等你的心上人…”王燃笑著說道:“我也不用擔心你借我的錢還不了…”

    董小宛被王燃說得非常心動,如果能抗過債主又能守候希望,自然是兩全之策,女孩頗為感動地看著王燃:“道長,我只是一個賤…您為什么要這么幫我?”

    “呃…這個…”王燃打著哈哈:“我不是說過,貧道與你有緣嘛…”

    “什么有緣!這種鬼話你們也信!‘風月道人”一聽就和“花和尚”關系很好,肯定是對姓董的丫頭有意思,想借機沾點便宜…”蘇州城內的一座大宅院內傳出一個趾高氣揚的叫喊聲。聲音的面前站著一群人,正是去逼搶董小宛的惡霸手下,正在訓話那人自然就是那位惡霸了。

    “竇爺,我們已經到府里打聽過了,這個風月道人確實有几分道行……那個張采…”惡霸手下支支吾吾地說道。

    “少來這一套,老子從來就不信什么命、報應的…”惡霸叫囂著:“老子做的壞事還少嗎?要有報應早該到了…現在就去通知海上的兄弟,給他點顏色瞧瞧…”

    短短几天的相處,王燃已經發現董小宛的性格極為內向,善靜不喜鬧,與他印象中《紅樓夢》里的林黛玉形象頗為類似,用女孩自己的話來說,“遇幽林遠澗,片石孤云,則戀戀不忍舍去…至男女雜坐,歌吹暄闐,心厭色沮,意弗屑也…”。

    這種性格其實最不適合當賣笑迎歡的青樓女子,當然也不適合開飯店。所以董小宛與王燃的分工很明確,董小宛就負責做菜,其它所有活動諸如投資、策划、選址、招人等等均由王燃負責搞定。

    而由于王燃現在頂的身份是風月道人,為隱密身份,除了拿錢以外,所有事情也只能親力親為。

    從選址來看,王燃的策划顯然很符合董小宛的心思。一處偏離城區的一片優雅所在,從一個沒落貴族后裔手中低價購得,女孩看了非常喜歡,立刻就涌出了許多詩情畫意的描述,但立刻都王燃的話堵了回去:“這里不錯吧…有山有水有石有樹有花有草有魚有鳥的…”。

    王燃給這里起了個“品詩居”的名字,以合董小宛“詩菜”之涵義。

    而其它方面,董小宛就根本看不懂王燃的安排了。什么每天只接受座位預定,直接來的恕不接待…什么跑堂的要用念過書的,為此王燃專門安排人去買了几個官奴,都是犯事官員的家屬,但像什么陪酒的女孩卻是沒有…什么制作菜譜,并請畫師將每道菜畫在上面…更重要的是,自己不是廚師嗎,還要重金禮聘几位大廚干什么?

    “‘品詩居,以后的生意會好到火暴。你一個人根本做不過來…”王燃一邊吃飯一邊含糊地說道。董小宛只是不喜歡熱鬧,但不表示她不通人情,王燃為自己忙前忙后,三餐自然由她負責。

    “生意真的會很好嗎?我總覺得‘品詩居,不像是飯館…再說,前面花的錢也太多了,怎么可能賺得回來?”女孩的話帶著明顯的疑問。在女孩看來。品詩居顯然更適合于几個才子佳人談詩論賦,在這里大吃大喝…

    其實從情理上說。女孩對王燃的這種安排還是很感激地。一個環境秀美的地點,一份本就是自己興趣的工作,而且根據王燃的設定,來品詩居的人基本就限定在了一個較高的層次上。也不會讓自己覺得太降面子。

    可女孩畢竟在燈紅酒綠中闖蕩過一陣時間,又很聰慧。自然了解一個飯館從建成到營利所需要地時間和大概的盈利比率。

    王燃這陣子地花銷女孩也都看在眼里,女孩曾經按比照規模相當的飯館計算過,能把投進去的錢賺回來大概需要個五六十年。

    在女孩看來,王燃這是明擺著往水里扔錢…確切地說是往自己身上扔錢。只不過與之前別人的方式不同,沒有讓自己覺得屈辱,女孩更多感到地是朋友之間的幫助。也正是如此,女孩才更覺得不安心。

    “放心吧,我也要保護我的投資…十天之后,我們的品詩居就會名聲大噪…估計過不了兩個月。我們就可以完全收回本錢,進入美好的盈利時期…”王燃笑著說道:“現在是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什么東風?”董小宛將信將疑地看了王燃一眼。

    “佛曰,不可說…”王燃擺出一幅神祕的樣子,一口稱佛,一口吃肉:“今天這個肉味道非常特別,是什么菜?”

    “虎皮肉…它采用地原料是…呃,算了…”女孩說了一半又咽了回去。

    董小宛現在對王燃已經完全消失了當初那各種“世外高人”的印象。本來女孩覺得王燃仙風道骨的應該是一個雅人,每上一道菜前都要向王燃細細解釋菜的原料、作工以表達配詩的意境所在。可惜几次過后就發現自己完全是在對牛彈琴,“高人”根本無法理解。女孩后來的回答就變得相當簡單明了,不過這對王燃倒也是一種解脫。

    可不管王燃能不能理解菜中的詩意,但看著王燃狼吞虎咽的樣子,還是讓董小宛覺得很高興,當然也有一些傷感。女孩所期望的就是和冒襄一起,過這種一起吟詩作畫,“我做菜來他吃菜…”的生活。

    很快,女孩的高興與傷感統統不見了,只剩下驚惶與不安。

    ……………

    董小宛的房門被粗暴的踢開,侍候女孩的老婆婆被踹倒在一個角落里。在王燃與董小宛面前也多了几把明晃晃的鋼刀。

    “竇赫!是你!”董小宛指著面前一個明顯具備土財主與惡霸混同氣質的家伙喊道:“不是把欠你的錢都還給你了嗎?你還來干什么?”…很明顯,這位竇赫就是當初想強逼董小宛以身償債的惡霸。

    “你這個假正經的賤人!不是一直自命清高要等你的冒郎嗎?”竇赫上前一步,指著董小宛罵道:“怎么又和別的男人搞上了。”

    “你,你胡說!”董小宛氣得渾身亂顫。

    “胡說?”竇赫也氣得發抖:“那你說說為何半夜三更,孤男寡女還同處一室…”竇赫的表情讓王燃非常奇怪,就像抓到是自己老婆偷人一樣。

    “老竇”,王燃還未來得及表示疑問,從竇赫身邊轉出一個滿臉麻子的漢子,笑著攔住了竇赫:“你用得著氣成這樣嗎?你和這位董姑娘又沒什么關系…”

    “要不是這個家伙,我和她早就有關系了…”竇赫一指王燃,跳著對滿臉麻子說道:“三哥,今天一定替我出這口氣,廢了他…”

    滿臉麻子?三哥?王燃正在沉吟,就聽到滿臉麻子說道:“老竇,急什么…今天我既然親自來了,還有誰能從你手里搶走這小妞兒…”

    滿臉麻子轉向王燃,語氣中滿是貓戲老鼠的語氣:“這位就是風月道長吧,久仰大名!今日一見,果然夠風月!有手段!連秦淮八絕的董小宛都搞得上…不過,你不是會算嗎?你有沒有算到今天這個場面?”

    王燃淡淡一笑,制止住董小宛的分辯:“俗話說醫者不自醫,算者不自算…今天這事情貧道自然是算不出來,不過,貧道倒是可以替你看一下運程…”

    “哦?”滿臉麻子看了王燃一眼,摁住竇赫“跟他啰唆什么,一刀宰了了事…”,說道:“佩服,在這種情況下還能想著怎么開騙,你是我見過神棍里面最神棍的一個…看運程?你可以試試,看的好,也許我可以留你一命…”

    滿臉麻子說看的“好”而不是看的“准”,顯然是認為王燃想花言巧語騙條活路。

    “那貧道就先謝謝了,顧頭領…”王燃微笑著說道。

    立刻屋里其它所有人全都變了臉色,滿臉麻子和他的手下眼睛一收,眼神里已全是殺氣,竇赫眼里卻帶出一絲驚惶,董小宛卻已經驚叫出聲:“你是麻子顧三?”然后又指著竇赫:“你居然勾結海盜?”

    “三哥,他認出你了,殺了他…”竇赫叫道。不過在場的人都知道他更擔心的是他自己的“勾結海盜”之名…依大明律,這可是要滅門的。

    顧三臉色變了數變,一抹狠厲的笑容挂在嘴邊,頗帶著自嘲地對王燃說道:“沒想到我几年沒上岸,大家居然還沒忘了我這一臉麻子!既然如此,就不要怪我心狠了…”

    顧三轉頭冷冷地看著竇赫:“你的董姑娘也知道了這件事,怎么辦?”

    竇赫轉了一圈,雖然語氣中尚帶有一絲不舍,但回過頭已是面容猙獰:‘女人到處都有,一并殺了吧…”

    夠狠!顧三與王燃同時對竇赫伸出了大拇指。

    “慢!”王燃叫道:“反正時間還早,不如讓我替你們推完這一卦…”

    “現在想求饒也晚了…”竇赫獰笑著從旁邊人手里拿過一把刀,慢慢向王燃逼來:“你去閻王算去吧…”。

    “這位竇施主”,王燃根本不看他,寬大道袍下的手早已暗暗取出了必殺技之手銃,嘴上自顧自地說道:“貧道已經算出,你今晚可是有血光之災…弄得不好,也許會有性命之憂!”

    由于王燃覺得上次一槍把腿打爆過于血腥,現在取出的這把手銃.是再一次的改良版,威力小了,但發射速度更快,特別適宜于近戰。

    “我這就讓你知道什么叫血光之災!”竇赫喊一聲,舉起了刀。

    “砰”的一聲,伴隨著“哎呀”一聲慘叫,竇赫直接摔倒在王燃腳下,接著才響起了王燃馬后炮的聲音:“天地無極,乾坤劍法!”

    眾海盜一愣,隨即一名海盜也持刀沖了上來,不對對象卻是董小宛,顯見得訓練有素,知道這時候需要抓取人質獲得主動權。

    董小宛滿面驚惶中兼失聲尖叫中,王燃的聲音再一次的響起:“天地無極…”手中也同時對准那名海盜一扣扳機…靠!卡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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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風月下江南 第三章 開張大吉

王燃眼見得那名海盜已然逼近董小宛,自己的手銃卻在關鍵時刻掉了鏈子,“天地無極”已經說了出去,“乾坤劍法”四個字卻卡在喉嚨里吐不出來,一剎那王燃腦子里轉過若干個念頭,正不知該選擇哪一個時,顧三提供了最佳答案,只聽他大喝一聲:“住手!”。

    隨即在眾人注視之下,顧三龍形虎步地搶上前來,“啪”的給了那個還保持著拔刀向前姿態的海盜一個巴掌,然后“扑通”一下跪倒在王燃面前:“多謝道長手下留情!”

    立刻所有的人都松了一口氣。

    ………………

    “你就這樣放他們走了嗎?他們可是海盜…”董小宛聲音有些發顫,女孩一個晚上都面容慘白,雖說她也經歷過不少事情,但還是承受不了有人血濺當場。沒有直接暈過去,女孩的鎮定已經可以得到表揚了。

    “海盜也有重新做人的權利…”王燃扔出几句套話,他的衣服也汗濕了几層…剛才差點就想著把懷里的精制手雷扔出去,在這么小的范圍內傷敵一萬自然是一定的,但自傷八千也是肯定。

    而且后來隨著顧三苦苦哀求王燃給他指點迷津,大家的距離越來越近,就更沒有使用手雷的機會。等進行完神棍業務,距離倒是拉開了,但王燃的主意也變了。

    顧三作為蘇松海域最大的一股海盜,自己是上了王燃《風月寶鑑》的人物,王燃地本來打算是把他留給重組后的水師當練兵的靶子。

    雖然根據資料。這個顧三頗有几分俠氣,但既然是當了海盜,自然就做過許多傷天害理之事,他的老窩又在崇明島,緊靠著大明的水師,所以王燃開始就沒考慮過招安的事情。而是把他列為了第一打擊目標。

    在王燃看來,招安是一件頗費時間和精力的事情。雙方討價還價…他不想一開始就把精力浪費在這上面,王燃追求的是部隊戰斗力地快速形成…而且殺雞嚇猴,以后要想招安別的海盜也容易得多。

    話說回來,如果有機會比較容易的實現招安。王燃也不想白白損失自己地力量。想找練兵的靶子還不輕松?在這個亂世,海盜、倭寇、水賊…可多地很。

    “希望顧三能夠上體天意。改過自新…”王燃說道。

    ………………

    作為一個“世外高人”,王燃自然不可能直接對顧三說:“你趕緊接受招安吧,那是你唯一的出路…”。

    “你的命里有兩個字”,當時王燃告訴誠心求教的顧三。這種話已經成了王燃卜卦地招牌:“一個是‘海’”這個字當然所有的人都可以理解…顧三在海邊出生,在海邊長大,后來又到海上討生活。

    “另一個是‘苦’”王燃說的第二個字多少有些出乎大家的意料,但顧三琢磨了一會兒卻是號啕哭:“道長您說得太對了。我的命是真苦啊…”當然這種情緒也迅速傳給了其他地海盜。

    作海盜并不像別人想像的那樣風光,既要提防官軍的圍剿,又要防范同行的傾軋…顧三已經好几年沒上過岸了,天天在船上漂著,在小島上窩著,能有多舒服?…要真的舒服,縱橫東南海域的巨盜鄭芝龍干嗎要接受招安?

    “還望道長指點迷津,解了我這個‘苦’字…”顧三已把王燃當成了神仙,若非神仙,怎會如此了解海盜的痛苦?其實這也是神棍的必修技…每個人都有這山望著那山高的習慣,而且出于不知足的心理,都會在心里認為自己是比較苦的,生活應該可以更甜。

    認真來說,王燃所說的‘海’、‘苦’兩字可以送給在場的每一個海盜,但根據神棍寶典,每個人都認為自己是與眾不同的,就顧三而言,沒有人會比自己更適合那兩個字。

    “這個‘苦’字是你命里帶來的…”王燃當時是一臉的為難,直到顧三快磕破了頭,才嘆了一口氣,指點了一下:“十日后再到蘇州,或可遇見你的機緣…”。

    ……………………

    “老大,風月道長真能把您命里的‘苦’字給消去嗎?”顧三與他的手下走在路上,一個肩膀上扛著麻袋手下問顧三。

    “當然,風月道長絕對不是一般的人,不提他的乾坤劍法,單就他的道號”,顧三正式列入王燃的鐵絲:“如果不是看透了人間百態,帶著一顆游歷的心品味紅塵,怎會給自己起名為‘風月’?”

    “‘海’、‘苦’…誰能把我的命說的那么准確?”顧三繼續說道:“我也見過不少的算命先生…但你注意到風月道長起卦的手法沒有,我就從來沒有他那種推算方式…初看上去是那么不合常理,仔細探究卻又帶有傳統手法的痕跡.不是高人怎會顯得如此隨心所欲?”

    “那風月道長所說的‘機緣’到底是什么呢?”手下說道:“他也不明說,這叫人倒哪能弄得明白?“

    “笨蛋,這種‘天意’是靠體會的,哪能明說出來?”顧三倒是替王燃圓了不少場:“再說,風月道長乃世外高人,自然是句句玄機,哪這么容易就讓你琢磨出來?先回去,十天之后再來蘇州找找機緣…”

    “那這小子怎么辦?”手下指了指肩膀上的麻袋:“帶他一起回去嗎?”

    “關于我的‘天意’我沒參出來,不過關于他的‘天意’我倒是體會出來了…”顧三冷冷一笑,看著手下疑惑的表情說道:“風月道長不是指著他說了嗎,‘天理昭昭,報應不爽,不是不報,時候未到,時候一到,立刻現報’…說完,顧三拍了拍麻袋,對著掙扎亂動的麻袋說道:“老竇,對不住了…”

    …………

    “我明白你批給顧三那兩個字的意思了”,董小宛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海’、‘苦”倒過來連起來就是‘苦海’‘苦海無邊,回頭是岸’…您的意思是說想要解命中的‘苦’字,就只有重新做人”…”

    王燃微笑著點點頭,這正是他希望顧三“體會”的“天意”。話說回來,如果顧三在他設定的機緣面前也體會不了這層天意,那只能說明他根本沒有棄惡從善之心,滅了他也沒有可惜的,只不過是原計划的繼續執行。

    雖然這樣有點瞎子點燈白費蠟的感覺,但事情往往就是一個概率事件,都有賭的意思在里面。而且,顧三的很多消息已經被王燃套了出來。

    “顧三的命里有兩個字,我的命里有什么字呢?”董小宛這几天本來一直沉浸在工作的忙碌中,現在被顧三的事情一色,又被勾起了心思,對王燃說道:“是不是也是那個‘苦’字?還是上次您說的‘堅持’兩字?”

    世事就是這樣,永遠都是當局者迷。董小宛與冒襄的關系充其量是“落花有十分之意,流水得一分之情”。

    在安排情報整理工作的時候,王燃曾順便派人調查了一下冒襄的近況。從傳回來的消息看,這位冒大才子還是很有國格的。雖然在北方呆了一段時間,但并沒有像李香君原本的那個侯才子一樣屈膝投降,而是一路逃回了金陵。

    不過冒大才子顯然忘記了蘇州還有一個女孩在等他的事情,回來后主要是准備他的第N次考試,有點空閑時間也是要么與其它几位才子吟詩作對,要么與新崛起的秦淮新八絕一起踏青游玩。

    秦淮八絕淡出江湖,新八絕自然應運而生。冒大才子雖然屢試不中,但畢竟也是一個名人,自古才子配佳人,有了新人忘舊人,金陵已經爆出了不少關于他和新八絕的風流艷事。據說,冒襄和其中的陳小園已經進入了熱戀階段。

    雖然歷史早有拐彎,但根據王燃原本時空中冒襄自己的記載,董小宛嫁給冒大才子后也的確過的不怎么樣。几次逃亡,只要遇到需要作選擇題的時候,董小宛總是第一個被扔下的人選。

    在冒家也是“步步留心,時時在意,不敢多說一句話,不敢多行一步路…”,“較婢婦有加無已…”最后為照顧生病的冒襄,董小宛累的“星靨如蠟,弱骨如柴”,最終病死。而冒襄后來又娶了金玥兩個知書懂畫的女子為妾,以為炫耀。

    認真說來,王燃在感情的花心方面是絕對沒有資格指責冒襄的。當然每個男人都會認為自己的花心是理由、有苦衷的,王燃也不例外,但這并不妨礙王燃對董小宛的同情。

    看著王燃沉吟不語,董小宛頗有些自失地一笑,主動岔開話題:“我忘了命不能總算…過几天‘品詩居’就要開業了,您說的‘東風’到底是什么?”

    “東風”?王燃也笑了笑,根據日子,兵部尚書王燃應該也巡視到蘇州了。

    王燃布置下去的征文早已收了上來。這畢竟是兵部尚書在蘇松地區簽發的第一項命令,絕大部分將官都遞交了文章,沒交上來的也都附有病假或事假條。

    當然,按照中國的慣例,所有文章在上報前都要經過几遍的篩選,以免有反黨反社會的言論出現在上司面前,那可是城門失火,殃及池魚的事情。

    摒除那些用孫子兵法等大道理應付湊數或以歌功頌德為主題的垃圾文章,其余文章的主題明顯的分為三個陣營。如果對照官職列表,足可以照此繪出蘇松地區的軍事勢力分布圖。

    第一個陣營以蘇松水師兩大統領之一的荊本徹為首,倡導“南方防守戰略”,其基本思想就是暫時放棄北方,將南方變成南明復興的基地,首先圖謀自己的發展,待強大后再圖北進收復河山。

    持此戰略觀點的人認為它很理智,很符合現實。畢竟滿清現在的實力雄厚,若按現在占據的國土面積來看,南明只占據了東南半壁江山,滿清則從遼東到山東,是南明的好几倍。與這樣的強敵對抗沒有一個長期的打算顯然是不行的。

    第二個陣營則是主張“北進戰略”,以水師另一位統領吳志葵為首,其基本思想就是趁滿清立足未穩,民心尚可用的情況下,立刻北伐,恢復河山。

    第三個陣營以蘇松兵備道祁彪佳為首,也是“北進戰略”的有力支持者。其與第二陣營不同的是,吳志葵主張大力建設水師,沿海路北進。而祁彪佳則是明顯的大陸軍主義者。北伐就根本沒提海軍的問題。

    軍隊的各兵種之間也都是自我感覺良好,都覺得自己這個兵種最重要,祁彪佳的部下甚至有人以滿清無水師為由提出裁撤水師,以進一步發展強大的陸軍騎兵與清軍展開對攻。而水師將領也一樣,就連張煌言在文章中也盡量弱化陸軍的作用,重點強調登陸作戰在抗滿中的重要性。

    但不管怎樣。張煌言在文章中詳細論述了沿海路進攻地可行性,并對實現這一目標所需要的各種准備和訓練進行了規划。而其它很多支持北進地文章看得王燃頻頻搖頭。全都是劉宗周、黃道周式的空想社會主義。說的非常慷慨激昂,就是沒什么實際措施。

    王燃將文章按陣營分為四份,看了看茗煙疑惑的眼神,笑了笑解釋道:“這一份是我地人…這里面全都是跟他們的上司唱反調的…”

    王燃說的這一條雖然并不是挑選“自己人”的唯一標准。但時間緊迫,自己和蘇松地區的將領又都不熟悉。只有提拔這些明顯不會得志地人才能盡快形成自己的班底,畢竟軍隊在戰爭期間只需要一個聲音。

    幸運的是,這些不會人云亦云的人大多數都有一定的才華。

    兵部尚書王燃在今天終于抵達了蘇州。正如他一直占據著金陵新聞排行榜第一名一樣,一到蘇州就接連引發几次地震。不,應該是海嘯。

    “沒想到,水師真的沒了…”走在回家地路上,沈廷揚喃喃地說道:“風月道長果然神機妙算!”。

    這句話倒不是沈廷揚編的,而是剛剛從南明最高軍事統帥王燃之口吐出的第一枚炸彈。

    迎接王燃的儀式自然是非常隆重,蘇松地區所有可以來的官員全部出席。在這種場合。按照慣例,主角在簡單地表示感謝后,就和大家一起吃個飯表示親切,然后休息一晚,第二天按照事先安排好的行程開始巡視。

    可惜這個慣例開始便被王燃打破了。他在歡迎儀式上短暫地講了几句套話后,就直接進入了正題:“兵部決定,撒掉水師師…成立海軍!蘇松原大明水師改編為東海艦隊!”

    “求你了,沈大哥,可別再省略后面的字了,我現在想想還都是一身汗…”張煌言臉上的喜悅是藏也藏不住。

    “知道了,我的東海艦隊…呃…司令…”沈廷揚打趣道:“尚書大人行事實在出人意料…居然挑中你這個毛還沒長齊的小子擔此大任!”

    “沈大哥,你也不錯啊,”張煌言壓制不住的興奮:“海軍后勤部部長,主管艦船,今后你可是想造多少造多少了…尚書大人可說了,別說兩百條船,兩千、兩萬恐怕也不夠呢…”

    這應該是王燃扔下的第二枚炸彈。如果說從水師到海軍是形式上的變化,那人事調整就涉及原水師的核心了。

    在這方面,王燃再次應用了雙軌制。水師所有官員的原有官職全部不變,另外准備了一套榮譽職稱,把原本時空中海軍的編制照搬了過來,從艦隊司令到支隊、大隊、中隊、艦長等一系列。

    而張煌言則被王燃直接跳過若干級領導任命為東海艦隊司令。沈廷揚則在重操舊業的基礎上又前進了一步,主管了海軍的所有后勤。

    當然未列入雙軌制的其它軍官也沒有被完全架空。王燃要求張煌言對蘇松地區原大明水師的力量進行梳理,東海艦隊依據王燃提出的目標只保留必需的精銳,其余的全部移交給這些軍官用于負責內河控制和必要海防。

    王燃私下對張煌言提出的目標讓他現在一想起來還熱血沸騰:“我建立東海艦隊的目的就是為了進攻,包括遠程的進攻!至于防守,讓對手去做吧…”

    所以說人光有本事是不夠的,還必須有機緣。沈廷揚還好說,本就進了王燃的《風月寶鑑》,屬于重點考察對象,但像張煌言這樣的低層軍官如果不是正巧和王燃遇到,所持觀點又正巧合了王燃的意,就算是能應“是珍珠總會被發現的”這句話,想出頭恐怕也是好多年后的事情了。

    但從另外一個角度說,王燃顯然更幸運。他無意中發掘的這位張煌言在自己原本時空與閻應元一樣,雖然官職不高,但絕對稱得上是一位忠肝義膽的軍事奇才。

    正是這位張煌言,在弘光政權覆滅后依然堅持抗清,十年內几度率水軍沿長江突破清軍的重重封鎖,最好一次還曾直接打入了金陵外圍,要不是當時的同盟軍鄭成功部坐失良機,在配合方面出了問題,抗清的局面或可為之一變。有諸多史學家將他稱為南明最有戰略頭腦的將領之一。

    如果說成立海軍、實行雙軌制已經給廣大人民群眾留足了茶余飯后的話資,那么“兵部尚書招降海上巨盜麻子顧三”就可以寫成一部傳奇小說流傳百世了。

    王燃到蘇州的前一天,蘇松各城門前就張貼出了一張以兵部名義簽發的“召賢令”。而麻子顧三在看到這張召賢令后就立刻參悟了“天意”。

    因為告示的主體內容就是說朝廷此次征召人才,將不拘一格,不論以前做過什么,只要誠心悔過,就有自新之機,更重要的是告示的結尾還明明白白地寫著“苦海無邊,回頭是岸”。對麻子顧三來說,如果這還認識不到自己機緣所在,那真是死不足惜了。

    于是,郎有情,妾有意,王燃與顧三之間的几句對話就成了經典,連蘇州城里的小孩都能繪聲繪色地描述出來。

    “如果我接受招安,會有什么好處?”顧三問道。

    “你將成為一名光榮的海軍…而不再是海盜…”王燃回答。

    “那我可以當個什么官?”顧三問道。

    “你將被送入金陵軍校學習,如果能夠畢業,你將有機會成為一名光榮的海軍軍官…在此之前,我無法承諾什么…”王燃回答。

    這几句顯然是經過了演繹,因為顧三當時并沒有被送到金陵軍校,而是直接被任命為了東海艦隊第三支隊的支隊長,當然手下被打亂了重新編組。但不管怎么說,這几句對話成了海軍接受海盜投降時的套話。

    這個結果對顧三來說自然是不錯的,對王燃來說確也帶來了意想不到的好處。本來水師的几個頭頭對王燃的這種改組還很有意見,可現在一看,人家剛來几句話就收服了海梟顧三,不覺把私下搞點小動作的念頭全都壓了下去,倒省了王燃准備“硬來”的功夫。

    如果說在海軍的成立方面,王燃可謂是開張大吉,辦得順順利利。那么董小宛的“品詩居”更是開門見紅。

    它在開張的前一天便接到了一份訂單,而且是一份大訂單,整個品詩居都被包了下來。下訂者正是這位新任兵部尚書。

    雖說開業的各項准備工作都已齊備,程序也都事先演練過几次,但風月道人的有事離開也確實讓董小宛有些緊張…不僅僅是要獨立支撐這個場面,更重要的是,聽說這個兵部尚書特別風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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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0-26 21:03:20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卷 風月下江南 第四章 刀下留人

燃在情場上的戰果如同他在戰場上戰果一樣突出,據可靠消息,秦淮八絕已經有四個成了這位傳奇將軍的房中人,除了已經早已不在了的馬湘蘭和隨丈夫北去的顧橫波和陳園園,剩下的就只有董小宛還待字閨中。

    因此也難怪癡心等待冒襄的董小宛對這位新任兵部尚書的到訪懷有一份戒心…據小道消息說只要被他喜歡上,什麼手段都可能使得出來,什麼催情藥啊,霸王硬上弓啊…不過令董小宛不可理解的是,傳這些小道消息給董小宛的女孩們在說這些事情時,不僅沒有厭惡的表情,反倒都是一臉的興奮與期待…

    董小宛的這份戒心隨著與兵部尚書的見面當即就消失了,女孩覺得自己對這位兵部尚書充滿了一種莫名的親近感。

    這位傳奇的兵部尚書不僅沒有傳說中風流公子的輕佻模樣,對自己更有一種尊重和憐惜,這一點曾經歷經滄海的女孩完全可以感覺得到。

    一句簡單的「如是、寇媚、玉京和香君托我向你問好,說有空會來看你的…」就差點沒把女孩的眼淚勾出來。

    而且這種親切感隨著宴席的進行越來越重,在其它人還在對品詩居種種與眾不同的設置感到好奇時,這位兵部尚書卻像是到了自己家一樣熟悉。

    在別人眼裡,兵部尚書顯然對這個品詩居充滿了興趣,甚至是偏愛。他帶著客人在品詩居內轉了整整一圈,不僅在口頭上毫不吝嗇對品詩居的讚賞,更贈送了一付看上去早已準備好了的店名匾額。下面還刻著他的私章…這不能怪王燃心急,前前後後已經投進去了小一萬兩,不趕緊賺回來怎麼能行?

    「怪不得道長說不用掛店牌呢…」董小宛喃喃地說道:「我現在終於知道什麼是『東風』了…」

    ……………

    王燃顯然是一個經常給別人製造意外地人,但這並不能說明別人就不會給他帶來意外。

    與張煌言等人探討了一晚海軍發展戰略及海軍經費問題的王燃,剛合上眼沒多久就被住處外面的喧鬧聲吵醒。

    「茗煙,外面在吵什麼?是有人來送錢嗎?」王燃想起海軍的經費就很頭疼。

    海軍這個兵種本就是一個吞錢機器。從艦船製造、裝備的保養維修到海軍的軍事訓練都需要極大投入。

    王燃這次特地從軍費中抽調出了一部分資金。倒是可以勉強提供船廠、海軍訓練地啟動,但他卻沒有想到大明水師在禁海令的影響下。居然窮地連工資都欠了好幾個月,用張煌言的話「都說成為一名海軍是光榮的,可總不能剛進來就欠餉吧…」,所以王燃現在是做夢都想著有人來送錢。

    「二爺。不是有人送錢,是有人在門口喊冤…」

    「喊冤?有沒有搞錯?我是兵部尚書。不是刑部尚書…這種搶別人飯碗的事情我不會做…」這倒不是王燃推卸責任或不關心民間疾苦,像這種事情只要耽擱下來,沒有十天半個月根本理不清楚,現在王燃可沒那麼多時間耗費在這上面。

    「叫他們去找祁彪佳吧。他剛升任了蘇松巡撫…」王燃又補充了一句。

    過了一會兒,門外的聲音靜了下來,本以為事情搞定了的王燃卻看見茗煙一臉無奈地跑回來說道:「他們說這件案子就是祁巡撫辦的…希望您能為他們昭雪…而且得快,人馬上就要問斬了…」

    王燃一下爬了起來,人命關天,可怠慢不得。王燃應激性地向門外看了看,日頭已然高高地掛在了頭頂…看來,只能寄希望於火車晚點了…來不及多想,王燃轉身對茗煙說道:「先去來個刀下留人!」

    老天像是聽到了王燃的心聲,王燃匆忙趕到法場的時候就發現火車果然晚點了,而且還一是一般性的晚,監斬官連簽子都沒動,一副老神在地模樣。

    圍觀的人很多,本來都是靜悄悄的,一見王燃趕到,立刻全部跪了下去,大呼道:「請尚書大人為我們做主啊…」

    搞得王燃心裡一陣嘀咕…這裡的老百姓眼光還真是銳利,自己沒穿官服居然也能看出來自己的官職…

    …………

    事情很快就被搞清楚了。要被處斬的犯人叫俞伯祥,本身是農奴,給他定地罪名是犯上作亂、聚眾鬧事。

    其實俞伯祥開始的目的很簡單,就是想要個翻身農奴當自由人。但他的主人顯然不同意,給他開出了不可能交出的贖身錢。於是俞伯祥就召集農奴組織成立了一個「烏龍會」,利用集體的力量與各自的主人展開談判。

    按俞伯祥的口供:「我們就是不想自己的兒女和我們一樣世代為奴,農奴應該只讓自願投靠的人去做…」

    現實是殘酷的,幾乎沒有一家主人肯輕易放棄手中的賣身契,於是烏龍會手段中的暴力行為逐漸多了起來,據統計,已有超過十家的主人被殺,而受傷者不計其數。因此判他個犯上作亂,聚眾鬧事顯然毫無問題。

    但問題是,烏龍會是一個很得下層民心的組織,從性質上講,它有點類似於農奴之間的互助組織,而隨著土地兼併現象的嚴重,江浙一帶的農民絕大部分都成了農奴。可以說,烏龍會已經成了一個階級的利益代表。

    在這些明顯是法盲的農奴看來,烏龍會殺掉的那些平時魚肉鄉里,作惡作端的傢伙,根本不是犯罪,而是為民除害。因此,所有的農奴一聽要殺俞伯祥,就都哄起來了。

    「我們根本不想殺人…我們只是想用一個公道的價格把賣身契贖回來…可是那些黑了心的混蛋太欺負人…」俞伯祥的口供上寫著這麼一句話。

    可不管怎麼說,這件事要是放在太平年間,辦了俞伯祥絕對應該…你再有道理,也不能擅自殺人。

    可現在畢竟是亂世,南明就這麼一點基業,民心本來就不穩定,要再趁勢亂起來,很可能就是一個官逼民反的局面。

    但如果不辦俞伯祥,又無法向那些主人,尤其是被打死的主人家人交代,當然也無法向朝廷的法度交代,也會留下一個極惡劣的案例。

    在王燃看來,別說是祁彪佳,誰碰上這件事都會左右為難,可是從自己安排茗煙喊出「刀下留人」之後就等於接手了這個案子…王燃看了一眼監斬官,也是上了《風月寶鑑》的人物,祁彪佳的好友夏允彝。

    王燃忍不住微笑著對他比出了中指…人命關天的喊冤、監斬官的晚點、圍觀群眾的反應,而且自己的住所是一個機密,沒有內部人指點,那些人能這麼快地找到自己的門口喊冤?這一切都只能說明一個問題…這是一個圈套!一個祁彪佳、夏允彝,也許還有其他人針對自己聯手布的局!

    可讓王燃想不明白的是,自己與祁彪佳、夏允彝等人毫無過節,此次的水師調整也未觸及到他的利益。而且根據《風月寶鑑》提供的資料,祁彪佳雖然常與東林一復社以及清流中人來往,但他與陳子龍的交情顯然要比與劉宗周、黃道周等人好的多,為什麼在這件事上想讓自己來背這個黑鍋呢?

    ……………………

    「老夏,你說賈大人會不會發現是我們做的?」蘇州城內祁彪佳的住處裡,被王燃懷疑的幾個人也正在討論這件事。

    「老祁,這個可難說」,夏允彝皺了皺眉頭:「按說我們這次準備的應該說比較充分,不會露出什麼破綻…但後來賈大人的那個笑容,和對我比出的那個手勢…雖然我看不懂是什麼意思,可總覺得不太對勁…」

    「爹,祁叔叔,你們不必擔心」,一個眉清目秀的少年站了起來,從稱呼上判斷應該是夏允彝的兒子夏完淳,他笑著說道:「那位賈大人現在只會關注如何解決俞伯祥一案,從他今天提的問題來看,他顯然已經發現了俞伯祥案子的兩難之處…他肯定沒功夫去考慮其它的事情…」

    夏完淳的語氣中透著強烈的自信,他接著說道:「賈大人雖然位高權重,但畢竟是少年得志,既然接了這個案子,就必然會給個說法,否則豈不有損他的名聲?但這件事又的確難以兩全,到時我們只要在他為難之時,選擇一個恰當的時機,把我們的建議透露給他.既可以解決這一難題,對他又沒什麼壞處,反倒可以進一步成全他的名聲…這樣一來,就算是他發現了問題,也不會怪罪我們了…」

    「完淳說得有道理」,祁彪佳嘆了一口氣說道:「要不是這件事,只有賈大人能辦,我實在不願意冒這個險啊…」

    夏完淳的思路無疑是一條理想之路,因為他設想的結局是皆大歡喜。可現實與夢想之間畢竟是有差距的,因為沒有人喜歡被別人算計,哪怕你的本意是善良的。

    距離俞伯祥法場「刀下留人」一事已經過去了三天,王燃就像是忘了俞伯祥一案一樣,根本就沒再提過,安排的所有巡視活動照常進行,有了點空閑時間,還與張煌言等新晉海軍將領一起到品詩居捧場,根本沒有夏完淳預料中心事重重的樣子,更沒有想向別人求助的意思。

    中計者輕鬆自如,施計者自然就會疑神疑鬼。

    在熬過了三天之後,心中有鬼的祁彪佳等人決定主動出擊…按行程,這位兵部尚書大人很快就要離開蘇松趕往下一站了…臨行前怎麼也要留下個說法吧。

    ………………

    「我的說法就是…」王燃微笑著對著來訪的祁彪佳等人說道:「把俞伯祥一案交還給祁巡撫處理…」

    什麼?祁彪佳三人面面相覷,就這麼直接地把皮球踢回來了?不過想想這對王燃來說也是一個不壞的選擇,這樣做對他的名聲是沒什麼好處,可壞處相較於做俞伯祥那道兩難的選擇題可少多了。

    可不管怎麼說,王燃這樣做顯然打亂了他們的計劃,祁彪佳和夏允彝還未來得及品出王燃的意圖,夏完淳先開口說道:「賈大人,您這樣做不太妥當吧…」

    夏完淳的意思是想用話扣住王燃。然後順勢提出自己地建議。

    可王燃卻似乎誤解了夏完淳的話,笑著說道:「我介入這件事本就未曾得到朝廷的允許,現在退出也算是物歸原主…但夏公子說的也很對,不管怎麼說,我這樣做確實給祁巡撫的聲譽造成了很壞的影響,給案件的工作也造成了很大的破壞…」

    王燃說著轉身從桌子上拿起一張寫好了地奏折:「因此我將請求朝廷嚴厲處分我。最起碼要連降我三級!」

    「請罪折?」祁彪佳等人一下怔住了。

    王燃話說得很漂亮,奏折的內容更重點突出了王燃對自己不懂裝懂、事先不調研就干涉地方政務,妄圖「以外行領導內行」的行為地深刻反省。

    可當祁彪佳等人看到奏折中無意點出的住址地洩漏、監斬官的晚點、圍觀群眾的異常反應時等等「巧合」時。立刻面紅耳赤…要說王燃沒看出來這裡面的圈套那真是活見鬼了。

    雖說這些「巧合」從法律上不足以証明就是祁彪佳等人在搗鬼,祁彪佳和夏允彝卻是非常明白,這份奏折只要交上去,他們不僅原來地計劃泡湯。而且等於徹底得罪了這位朝廷新貴,什麼請求自降三級。明明是在告訴大家「本人很生氣,後果很嚴重…」

    但夏完淳顯然江湖經驗不夠,他再上前一步為自己的計劃努力:「賈大人,我覺得這樣做對您的名聲有損…我有一個兩全之策…」

    夏完淳剛說完。祁彪佳和夏允彝就覺得不辦.王燃既然把奏折拿給他們看,就說明這事還有轉彎的餘地,在這個時候還擺出一副「你這樣做不行,我有高招…」的姿態,只會把事情推向更糟。

    果然,就聽見王燃笑著打斷夏完淳的話說道:「夏公子說得有道理。但我不能苟同…一個人做錯了事,就要有勇氣承擔後果…至於名聲,不在我地考慮之列!」

    說著王燃轉身拿過來一張告示,標題較之奏折更讓祁彪佳等人觸目——「致祁彪佳大人及蘇松全體人民的道歉信」。

    王燃笑著說道:「這件事我不僅會朝廷請罪,還要公開向祁大人和蘇松全體老百姓道歉.幾位大人盡可放心,我自己的事情自己解決,絕不會讓別人替我背黑鍋的…」

    祁彪佳三人全部呆住,奏折還好說,畢竟影響力小,可告示卻會在短時間內搞得沸沸揚揚…依照王燃的寫法,只要有心人一宣傳,大家都會明白是祁彪佳設立了種種圈套,想讓王燃替他背黑鍋。

    祁彪佳等人完全可以想得出來,王燃的支持者會對自己持多大的憤恨…前任禮部尚書錢謙益在民間比自己有威望多了,可對上王燃,頭一天還是人人敬重的文豪大員,第二天就變成了人人喊打的奸賊。

    祁彪佳臉色土黃,他怎麼也想不到事情會演變到這個地步,從他本心而言,他絕對是不想與王燃作對的。

    可是事情還沒有結束,王燃繼續說道:「當然,對於這樣一件傷害祁大人的名譽、傷害全蘇松人民感情的事情絕不是道歉就可以彌補的。為補償大家的精神損失,我準備捐五百萬兩銀子給勝訴的一方,也就是說,如果你判俞伯祥勝,這五百萬兩銀子就用於幫助那些沒有田地的農奴,如果你判俞伯祥敗,這五百萬兩就用於撫恤那些被打死的主人家屬…幾位大人完全可以放心…我雖然不能在案子本身幫助大家,但我會盡自己最大的能力彌補自己的過失…」

    這是彌補嗎,明明是一記黑虎掏心,在這麼一大筆銀子的刺激下,不論祁彪佳做出什麼判決都必然會引起更大規模的滔天巨浪。

    看著面無人色的祁彪佳等人,王燃微微一笑,喊來茗煙:「把這些告示貼出去,另外還要多準備一些,我們這一路都得貼…要讓所有的人以我為鑑!以此事為鑑!」

    「千萬不可!」祁彪佳等人再也顧不得別的,趕緊上前攔住了轉身要走的茗煙,然後轉身向著王燃深施一禮:「賈大人,我等錯了,有得罪之處還請海涵!」

    「得罪我?」王燃一臉的迷惑:「這是什麼意思?」

    夏完淳也一咬牙跪在地下:「賈大人,所有這一切都是我的主意,要打要罰我都任了…但請聽我一言,再作決斷不遲…」反正他夏完淳對王燃執的是子侄之禮,跪下也無所謂,反倒是王燃有點風月不饒人的感慨。

    ……………………

    「你是說,讓我判了那俞伯祥死罪,然後再把他調入軍隊?」王燃好笑地看著夏完淳掀開的底牌說道。

    「對啊,這樣一來對農奴、對主人、對法律還有對大人的名聲都有了交代,頂多再由官府出面好好撫恤那些死者家屬一下…」夏完淳說道:「這個辦法對您根本不成問題,當初徵召的特種大隊成員不都是死囚嗎?」

    原來這些傢伙辛辛苦苦地布這個局拉自己進來就是為了這個原因…

    其實說實話,王燃對夏完淳還是頗為欣賞的,不論從見識、勇氣來說都是他這個年紀的佼佼者,而對祁彪佳和夏允彝也是好印象多於壞印象,依據《風月寶鑑》提供的材料,這兩個人都可算是清廉能幹之人。

    但儘管他們套自己的理由不含什麼惡意,王燃還是決定好好震懾他們一番,借此在江浙一帶立威,畢竟蘇松只是自己南巡的第一站,而且,不管怎麼說,敢跟自己耍花招,就應該知道後果是什麼。更重要的是,海軍可正是急需用錢的時候,有人自投羅網當然是不能放過的。

    「我的部隊可不是什麼人都收的…如果這次我收了俞伯祥,以後再碰到馬伯祥,楊伯祥怎麼辦…都收了?我的部隊乾脆改成牢改營得了…」王燃直接否定了夏完淳的建議:「再者說,要是開了這個口子,以後誰還怕犯罪?反正有進軍隊這條後路擺在那幾.我可以徵召死囚,別人也可以,那豈不天下大亂了?」

    「可現在也只有這個辦法了…」夏完淳雖然承認王燃的話有道理,但心裡卻還是有點不服氣:「難道還有別的辦法嗎?」

    「我沒什麼好辦法」,王燃一攤手:「我要是有辦法,還會把這個案子交還給祁大人嗎?」

    祁彪佳和夏允彝都是老江湖,剛才就已經看出了王燃的「陰險」…明明什麼都知道了,卻裝的什麼都不清楚,逼著自己認了半天的錯…那臉上的憤怒與不可置信,讓自己覺得幹了什麼傷天害理之事一般。

    此時一聽王燃的口氣,便知道他其實是有了辦法,趕緊站了起來:「還望大人賜教!」

    「我連別人騙我都看不出來,能有什麼好辦法?」王燃的話裡仍然帶出一份不滿意。

    祁彪佳無奈的說道:「大人,如果您還不消氣,我們也上一個請罪折…請求朝廷處分我們…」

    「這倒不用…」

    「那我們也在蘇松貼告示,向您承認錯誤,公開道歉…」夏允彝也說道。

    「這也不用…」

    「那我們也出五百萬兩銀子賠償您的精神損失…」

    「這個嗎,倒可以考慮,」王燃笑了笑:「我個人就算了,海軍現在剛好缺這筆錢…」

    「可是大人,我們沒這麼多銀子啊…」

    「這個問題,大家可以一起想想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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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風月下江南 第五章 護花行動

俞伯祥案件的處置在王燃看來,只要找到了關鍵,立下了決心是很簡單的。

    “俞伯祥肯定是個斬立決,從犯也不能輕饒,烏龍會更得解散,當然,被他們殺死的人也要厚加撫恤…”王燃說道:“否則人人組織個什么會,就敢隨便殺人,豈不天下大亂?”

    “至于那些農奴,不用擔心”,王燃接著說道:“只要解決了他們的生活問題,誰愿意放著太平日子不過?”

    “您是說讓官府替他們贖回賣身契嗎?”夏完淳疑惑地問道:“可從哪兒去找這么一大筆錢呢?”

    “賣身契的錢當然是從那些昧著良心的主人那里找”王燃笑著說道:“抬高賣身契價格,往重里說就是放高利貸、詐騙錢財外加沒有人性,即便是這個罪名不成立,但這種人平常也肯定是為非作歹…找個罪名,就可以罰他個傾家蕩產…搜集些這樣的証據肯定不難,那些農奴絕對是一肚子的話,只是平常沒人聽他們的…”

    “說心里話,我在這方面絕對還是很同意俞伯祥的意見的,這農奴制度的確不應當在存在…”王燃輕嘆了一口氣說道:“不過我們現在對那些主人們倒也沒必要這么狠,依我看,只需輕輕地罰上一圈,別說那些正常的賣身契錢,就連你們答應我的五百萬海軍經費都出來了…”

    祁彪佳等人面面相覷,王燃的策略很明顯,對農奴和主人雙方都是各打了一巴掌又各給了一個甜棗。

    當然比較而言,農奴一方的棗子好像要大一些…雖然他們損失了自己的領袖。但畢竟達成了大多數人贖回賣身契的目標。只是這樣一來,那些主人還不得把處置者恨得牙癢癢的…

    不過,祁彪佳微嘆了一口氣,目前好像只有這個辦法了。

    王燃像是看透了祁彪佳的心思,笑著說道:“我知道你有些顧慮…放心嗎,這巴掌由我來打。誰叫你給了我五百萬呢?”

    祁彪佳一震,看向王燃的眼神便有些復雜。卻聽見王燃接著說道:“其實你根本沒必要擔心,蘇松很快就會進入一個良性循環…只要我超大規模的海軍建設開始啟動,就會需要大量的工人,這樣一來務工地農奴可以賺到錢。種田的農奴也有了更多地田地,其它的產業也會被帶動起來。那些有錢的主人們也可以輕松找到投資賺錢的途徑…到時候這些人感激你還得不及呢,怎會怪你?”

    王燃這倒不是給祁彪佳畫餅充飢,這套以軍工建設拉動經濟發展地路子在他原本時空倒是隨處可見。在這個時代雖然聽著新鮮,但卻也能讓人想的明白。祁彪佳三人立刻被王燃描繪地前景鼓舞的意興昂揚。

    當然,王燃所說的只是一個框架,真正實施起來還有很多的技朮問題,不過,這就是負責具體內政事務的人應該統籌考慮的事情了。

    沉靜了一會,夏完淳突然盯著王燃的眼睛問道:“大人。您真的會處死俞伯祥嗎?”

    王燃當然不會處死俞伯祥這樣一個熟悉農民運動的專家,何況他廢除農奴制度的主張還很合王燃的心思。

    因此俞伯祥之斬立決就順理成章地演變成了一個斬白鴨事件,替身死囚在接受法律制裁的時候,真正的俞伯祥正和王燃在品詩居喝茶。

    當然俞伯祥現在叫余生,以紀念他劫后余生之意,容貌也有了變動,他已經被發展為一名地下工作者,王燃給他的任務是前往滿清所轄敵占區,發揮其高強的組織能力,專門負責發展農民運動。

    “原則就一個”,王燃交代余生:“不能讓滿清消停,讓它亂起來,越亂越辦…”

    不過滿清還沒開始亂,品詩居卻已經亂了起來。

    從大廳里傳來一陣騷亂,像是打了盤子,又像是有人在吵架,仔細聽去,竟還有董小宛的哭聲。王燃立刻起身趕了過去。

    事實上,在品詩居開業后,王燃是几乎每天都會到這里轉一轉。原因很簡單,一方面他確實很喜歡這個環境,這個飯店很容易讓他找到原本時空的一點感覺,第二就是微服視察并保護自己的投資,當然,還有順便看看董小宛的近況。

    很明顯,由于工作所帶來的充實感,女孩一天比一天開朗了起來。而且由于王燃并沒有傳說中色狼的表現,女孩對王燃的親近感更是有增無減,如果是王燃一個人來,女孩還會陪他小坐一會兒聊聊天。

    這聊天當然是純素的,女孩根本沒有在王燃面前隱藏自己對冒襄的感情。說實話,每次見到女孩暢想與冒襄一起田園詩話的樣子,王燃自己都覺得無法想像女孩明白真相后所受到的打擊。

    …………

    不過這種打擊不用再想像了,它已經發生在了現實之中。

    等王燃趕到出事地點的時候,就發現董小宛像被人推倒一般坐在地上,兩眼的淚水不停地從涌出來,她卻不肯用手去擦,努力睜大了眼看著對面站著的一個俊俏儒生,口中還在不停地喃喃說道:“冒郎,你為什么要這樣對我?”

    一看屋里的情況,從小就受到各種言情劇培養的王燃就明白了**分。很顯然,這位俊俏儒生就是董小宛苦苦等候的冒襄冒大才子了。但今天演出的不是有緣千里來相會,而是有了新人忘舊人。依偎在冒襄身邊,一身新人打扮的女孩已經說明了這一點。

    果然,冒襄嘆了一口氣對董小宛說道:“董姑娘,我已經跟你說過,我們之間是有緣無分…今天是我與小園定親的日子,就請你不要再鬧了…”

    “是啊,董姐姐”,新人往冒襄身邊靠的更緊了些,話里透出濃厚的示威之意和得意之情:“我和冒郎是情投意合,緣定三生,就請姐姐放過冒郎,成全我們吧…”

    “我們家小姐是秦淮新八絕之首,與冒大才子正好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一個丫環打扮的女孩也語含刻薄地說道:“還請這位董小姐不要在死纏不休了…”。

    原來這位就是冒襄在金陵的新歡,秦淮新八絕之一的陳小園,外界傳言他們已經談婚論嫁的事看來是真的了。

    “可是冒郎,當初你答應過我…”董小宛沒有理會這對新人主仆。

    “董姑娘,是你說要在蘇州等我,我并沒有答應過你什么…”冒襄也顯然不想在理會董小宛。

    看見董小宛仿佛瞬間俏白的臉色,王燃立即分開圍觀的人群擠了過去,赫然發現女孩的手竟然按在一片破碎的盤子中間,已然是被划破了好几個口子,鮮血直流。

    王燃微微一嘆,伸手將女孩橫抱了起來,而女孩也明顯認出了王燃,只是稍微一掙后便放棄了掙扎,任由王燃把她抱了出去,只是在出門之后便閉上了眼睛,任由淚水再次滑下。

    女孩手上的傷并不重,傷的是心。自出來后就一言不發,任由王燃給他處理傷口、安排人照顧她,女孩閉上的眼睛雖然已經睜開,卻是空洞洞地毫無神采。

    王燃也曾考慮是不是像某些電影那樣,給她几記耳光打醒她,再說上几句發人深省的話點醒她,但看了看女孩慘白的面龐和依稀可見的淚痕,怎么也下不去手。

    雖然現在才想起男女授受不親有點晚,但該避的嫌還是要避的,而且余生還在外面,王燃交代了几句便走了出來。而巧得很,余生也在滿世界地找他。

    “大人,那人就是張三…”余生指著一個男人的背景悄悄地對王燃說道。

    “張三?還李四呢…”王燃有些奇怪的說道:“有什么情況就說,搞什么代號啊…”

    “代號?不是,大人,我的意思是說那人是張三”,余生有些著急的說道:“就是太湖的那個張三…”

    “太湖的張三?”王燃怔了一下,突然想了起來:“你是說,他就是那個‘張三來也’的張三?”

    說起來,太湖張三的確很有名氣,他專門從事高風險的“劫富濟貧”工作,在貧苦百姓中非常有威望。他辦事有個習慣,每次作完案時都會留下一張紙條,上書‘張三來也’…生怕別人不知道是他作的。

    張三的事跡流傳很廣,在王燃原本的時空還曾專門為他拍過一場古裝武俠電影,片名就叫“張三來也”。

    “是的,大人,就是這個這張三,我和他曾經打過好几次交道…”余生說道:“看來他下一個動手的目標就是這里了,他這次顯然是來踩點的…”

    由于此次王燃南巡的目的一是建立海軍,二是安撫各鎮,因此《風月寶鑑》里記載的大都是軍隊將領、地方官員及士紳大戶。

    張三同志雖然沒能在其中單占一個名額,但王燃對他卻也有一定的了解。《風月寶鑑》中涉及他的描述不在少處,太湖一帶的許多豪門都曾經被他試過綁架勒索。顯然這次張三的目標鎖定在了品詩居。

    雖然原本時空中的《張三來也》這部片子將張三塑造成了一個俠盜,但那畢竟有強烈的政治化意味在內,張三行事講的是劫富濟貧,因此這次的目標肯定是直指董小宛…女孩孤身一人,綁架別人也沒有什么用啊…根據王燃的判斷,入室直接搶劫勒索、順帶殺人滅口的可能性顯然大得多。

    考慮到張三的功夫高強,王燃有些著急上火,在安排好余生啟程執行原定的任務后,自己也立刻准備返回住處,好安排人手保護董小宛。

    ……………

    可事情就是這樣,你越著急,就越有人來打岔。

    王燃剛走到門口中,正巧碰見了冒襄與陳小園一行也要離開品詩居,陳小園顯然也認出了王燃就是那個抱著董小宛離開房間的人,立刻微笑著上前一步攔住了王燃的去路。

    “這位公子,董姐姐的傷怎么樣了?”陳小園一臉的關心:“要不要緊啊?”

    “多謝挂念,沒什么大礙了…”王燃心中有事,實在不想和他糾纏,而且由于這几位在品詩居已經屬于風頭人物。很多人看見有熱鬧可瞧,又漸漸圍了上來,王燃可不想成為這件事的八卦主角。

    陳小園明顯不愿意輕松放過王燃,她環視了眾人一眼,抿嘴一笑:“那我就放心了,要是董姐姐因為我和冒郎之事而氣壞了身子。可就是我們地罪過了…”

    陳小園話鋒一轉,看著王燃說道:“不知這位公子如何稱呼?與董姐姐是…算了。這是你們的私事,我就不問了…不過,看公子對董姐姐如此關心,我就更放心了…公子與董姐姐若是訂婚。可別忘了請我們…”

    王燃自然聽的出來阿小園話里的諷刺之意,這位陳小園專門從金陵趕到蘇州來定親。恐怕不光是因為品詩居的特色,更重要的是想向董小宛示威,好向世人証明自己這個新八絕之一地魅力。

    而剛才對王燃所說的這番話用意則更為惡毒,擺明了是諷刺董小宛與王燃有私情。而董小宛所說地對冒襄的等待及依戀純粹是惺惺作態,這樣不僅可以詆毀董小宛的名譽,也能讓冒襄對董小宛更加厭煩,有利于進一步提高自己在冒襄心目中的地位。

    看著圍觀眾人八卦的表情,王燃知道再不出頭澄清,定然是謠言滿天飛。董小宛就算不傷心而死也會憤恨而死。

    王燃輕嘆了一口氣:“說實話,我也想有機會請二位參加我與董姑娘的訂婚.但恐怕是沒機會了…”

    “那是為何?”陳小園自然不愿放棄這個機會,催促著一副欲言又止表情地王燃。

    “這…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王燃一臉的郁悶:“我對董姑娘可說是一見鐘情,但追求了她好長時間,也得不到她的回應…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應該放棄…”

    陳小園眼睛一轉,她顯然不希望董小宛有一個粉絲:“公子也不要難過,俗話說天涯何處無芳草…如果公子同意,我可以介紹我的一位好姐妹與你認識…”

    王燃一臉驚喜地抬起起頭,看著陳小園說道:“真的嗎?你的那位好姐妹是否和你一樣的美麗,一樣的善良,一樣也是秦淮河的新八絕之一?”

    陳小園臉上的得意之色漸重,示威般地環視了圍觀眾人一眼,笑著說道:“公子放心,我的那位好姐妹的確也名列秦淮新八絕…”

    “我靠!不會吧…”大家感覺中應該露出欣喜若狂之態的王燃臉上充滿了憤怒和不可置信:“你居然介紹這樣的貨色給我?!…和你一樣?那我不成了花錢買罪受了?!…說實話,我今天只是遠遠地看見你,和你說了几句話,我的隔夜飯都要吐出來了…居然還想要我再認識一個…你這不是想我天天做噩夢嗎?!”

    看著陳小園由白變紅,又由紅變青,最后又青又白的臉,王燃扔出原本時空中的兩句經典,他語重心長地說道:“陳姑娘,長得丑不是你的錯,但出來嚇人就是你的不對了…你可以帶上面罩嘛…”

    眾人回過味來后自然是哄笑不已,陳小園氣得渾身發抖,要不是殘余不多的理智提醒她在大庭廣眾之下要注意形象,她早就撒潑開罵了。

    冒襄當然不忍心看到心上人受窘,剛向王燃說了一句“這位兄台…”,就被王燃打斷:“兄台二字可不敢當…我跟你不熟,而且我也不想跟你熟…知道為什么嗎?”

    王燃冷冷地對著冒襄說道:“因為你根本不配當一個男人!男人最重要的是什么?是責任感!一個姑娘痴心地等了你三年,背了一身的債,差點被人給賣了…就算你沒有喜歡她的責任,也有不刻意去傷害她的責任吧…”

    “看看你干了什么?”王燃接著說道:“你不喜歡她沒有關系,喜歡上別人也是你的自由,可是你非要千里迢迢地找到她,然后當著她的面跟別人訂婚嗎?你別告訴我你不知道這品詩居是董姑娘開的…”

    王燃越說聲音越大,就差指著冒襄開罵:“我就不明白了,你也號稱是個才子,也讀了一肚子的聖賢書,怎么會連這點道理都不知道呢?”

    離開品詩居后,王燃一個人坐著馬車向城里趕去。

    冒襄和陳小園最后又氣又羞的樣子令王燃很有成就感,雖說最終也沒告訴他們自己的身份,但王燃也知道這件事瞞不了多久…雖然自己是身著便裝前來的,但也難保沒有個別的服務員認出自己來…估計用不了多久,劉宗周就會在參自己的奏折上加上一條“沒有大臣體統…”。

    不過王燃沒有功夫再考慮這件事,另外一個問題一直困擾著他.品詩居的規矩是只接受預訂,而且由于品詩居的位置較偏,都是由品詩居提供馬車到指定地點接送客人,雖說大部分客人都是自備馬車…而王燃查看了今天預訂的資料,并沒有發現什么可疑的人物…張三是怎么混進來的?

    這個問題很快就有了線索。

    ……………

    “這位公子,到地方了,請下車吧”,馬車停了下來,車外傳來了車夫的聲音。

    跳下車的王燃看了看這個荒郊野嶺的停車地點,再看看摘下帽子的張三,立刻就明白了自己的處境。

    一個新的問題涌了上來,按王燃的推斷,張三應該是直接對董小宛下手,綁架自己有什么用…張三再有神通,也不可能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

    “在下張三”,張三笑瞇瞇地自報家門:“太湖的赤腳張三就是我。”

    王燃禁不住問道:“那你找我干什么?我身上又沒帶錢…”這的確是實話,王燃去品詩居都是簽字消費,最后直接找海軍報銷。

    “你沒錢,你那相好的有啊…”看見王燃沒有被自己的名號嚇倒,張三多少有些失落,但隨即一笑:“你以為你騙得了冒大才子,就能騙的了我嗎?你和那董小宛之間肯定有私情!要不然她會任你抱著走?”

    “本來我還在發愁綁誰好,正好就碰上了你…”張三說著拿出一張紙遞給王燃:“趕緊寫信吧.你放心,只要她按我的吩咐送一千兩銀子來,我保你沒事…”

    這下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王燃沒想到自己成了苦主的家屬,他不由苦笑了一下說道:“你這也太狠了…別說他們不會管我,就是他們肯,品詩居剛開業,從哪兒給你拿一千兩銀子來?連賺還沒賺到…”

    “我狠?能有你們狠?”張三冷冷一笑:“一道普通的炒青菜,別的酒樓頂多就是十文,你這加首什么詩就敢翻十倍…我已經計算過了,你這品詩居雖說剛剛開業,賺的錢絕對已經超過了三千兩,單就你們接待兵部尚書那一次就起碼獲得八百五十兩…我要一千兩已經是考慮到你們沒有為富不仁的記錄才通融的…”

    “你不去主管物價局,真是全國人民的損失…”王燃禁不住贊嘆地搖了搖頭。

    “少跟我東拉西扯的,趕緊寫信…”張三抽出一把刀說道:“要是你實在不想寫也沒關系,我從你身上取點東西送回去,我倒要看看你那相好的舍不舍得?說吧,是耳朵還是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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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風月下江南 第六章 美女肉票

看著張三慢慢逼了過來,王燃一面後退一面叫道:「你們不是自稱『盜亦有道』嗎?我們又沒做什麼傷天害理之事,為什麼要對付我們?」

    王燃說這句話的用意只是想岔開張三的注意力,好空出時間取出自己那把手銃,誰叫自己沒穿道袍,沒辦法做隱蔽性動作…

    沒想到張三卻真的停了下來,神色中還透出幾分尷尬說道:「兄弟,對不住了,我這也是被逼的…要是有別的選擇,我絕對不會挑上你們品詩居…」

    王燃不禁奇怪了起來:「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比品詩居有錢的多了去了,有錢又為富不仁的也不在少數。」

    「可他們防的緊,我們根本沒機會動手…」張三無奈地解釋道。

    原來是撿軟柿子捏…王燃一面盤算著加強品詩居的安全保衛工作,一面問道:「你們不都是武林高手嗎?直接單槍匹馬地打進去不就完了嗎?」

    「開玩笑!你當他們都和你一樣是個文弱書生。」張三不屑地說道:「武功再高也架不住幾個人一起上,那些地主老財請的護院也都不差…最可惡的是,有的還配備了火器.聽說是專門給新任兵部尚書賈寶玉準備的…東西雖小,但威力大得很,什麼金鐘罩、鐵布衫也擋不住…」

    「是這個嗎?」王燃終於順利地掏出了自己的手銃。

    看了一眼王燃的武器,張三說道:「呃,和你手上拿的這個東西有點像,不過應該比你這個大的多…」話剛說完,張三猛的像是想起了什麼。後退了一步,眼睛裡滿是戒備地打量著王燃和他手裡的手銃:「你…你到底是什麼人?」

    「我是你的肉票啊…」王燃笑瞇瞇地擺弄著那把手銃:「文弱書生一個…」

    張三明顯曾吃過火器的虧,試量了幾次最終也沒敢輕易嘗試直接對抗,但卻也沒把刀放下,胸口起伏了半晌。

    王燃笑了笑,「砰」的一聲照著旁邊一個破瓷碗開了一槍。

    接著就看見張三恨恨地把刀一丟:「今兒我認栽了…竟想到品詩居裡還有你這號人物!…說吧。你是要我的左手還是右手?」

    張三顯然是把王燃當成了品詩居雇來的高手,而按照規矩。像張三這樣失手的人,要想不被送交官府,便只有留下點東西表示補償。

    「別總是搞得那麼血淋淋的…」王燃笑了笑說道。

    「那你想怎麼樣?」張三一臉戒備地問道:「你要是想讓我出賣自己的兄弟,就乾脆把我的兩支手都拿走吧…」

    張三當然沒有失去自己的手。相反他還成了王燃的一隻手。在得知王燃的身份後,張三倒沒有多做猶豫就答應了王燃的要求。

    「你還是干自己的老本行。」王燃笑著說道:「勒索誰、勒索多少你可以提建議,決定權歸我…事情成功後,我給你提成。」

    其實不管是對餘生也罷,對張三也罷。雖然他們都不怕死,但既然能夠活下去繼續從事他們所喜歡並擅長的事情,他們當然也不會傻到非要求死,或非要拆除自己身上地幾個零件。

    何況按王燃的說法,他們從事的工作已經昇華到了民族大義、百姓安居樂業這個高度。餘生去敵占區發展農民運動當然可以推抗清工作的開展,而張三的劫富既可以提供抗清所需要的經費。還可以貧。

    更重要的是,他們已經成了政府的人,再也不要擔心被視為叛逆。不管什麼朝代,中國的絕大多數老百姓都不願背上一個叛國的罪名,就算是被逼上梁山,也都期望著有朝一日被朝廷招安…能為國家出力,是深埋在每個真正的中國人心底的一個心願。

    而根據王燃原本時空的記載,這位太湖的張三雖然因為綁架勒索鄉紳而名聲漸壞,但在清軍南下之時,卻毅然投入反清的陣營,並最終戰死。

    「大人,您為什麼找上我幹這件事?」張三興奮之餘也有一些疑惑,兵部尚書手下能員幹吏肯定不少。

    「第一是因為我們有緣,你畢竟是第一個綁架我的人。」王燃笑著回答道:「再就是你很專業,定價非常合理…」

    除去通過交談與資料對張三人品的肯定外,王燃說的的確也是一個重要因素,價錢估算的準確,既可以確保苦主們不會被逼著狗急跳牆,又能保証自己獲得最大限度的利益,這可是兩全其美的事情。

    「壞了,大人,我差點忘了一件重要的事…」王燃的回答雖然讓張三很是意外,不過提起綁架二字卻一下讓張三想起了一件事,他急急忙忙地說道:「我得趕緊到城西去一趟。」

    看著王燃探詢的目光,張三帶著點不好意思地說道:「今天我們分了兩路,我負責到品詩居踩點…我婆娘帶了幾個人負責夏家的丫頭…就是夏允彝的小女兒…」

    「夏允彝可是個清官,民聲極好,聽說還是兩袖清風。」王燃無奈地嘆了一口氣:「你們怎麼把腦筋動到他身上去了…」

    「我們實在是沒辦法」,張三無奈地說道:「太湖的老百姓根本就活不下去了,去年冬天光餓死、凍死的就有好幾百人.」

    現在再追究這個顯然不合適,想起張三又是割耳朵又是切手指的話,王燃趕緊說道:「那趕緊去吧…」,說道王燃了打量了一下周圍荒涼的環境和停在路邊的馬車,又加了一句:「我和你一起去得了…」

    張三的老婆如果去做生意肯定虧不了,劫持也來了個買一贈一,除了夏允彝的小女兒外,女孩的家庭老師也被順便劫了過來。

    王燃和張三兩人趕到的應該說相當及時,及時地把張三的老婆從小姑娘的手中解救了出來。

    張三的老婆一見張三就叫道:「當家的,咱把這個女娃放了吧..」

    雖說這本來就是王燃趕過來的目的,不過聽到張三的老婆如此說,還是非常好奇。在張三夫婦到一邊竊竊私語去後,王燃很快就明白了原因。

    一個十歲左右的小肉票偎在一個十七八歲的大肉票懷裡,大肉票看向王燃的眼光雖然很有些複雜,但卻只是手捻佛珠,不發一言。

    小肉票卻是一臉的正氣凜然:「這位公子,看你也是相貌堂堂,為何甘心做賊?…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你想想,如果是你的親人被綁架,你是何種心情?如果是你的兄弟姐妹…」

    於是在張三夫婦商量完後,王燃立刻苦笑著迎了上去說道:「果然厲害,有唐王的一半功力!」

    張三的老婆雖然不知道王燃所說唐王是誰,但也笑著說道:「她的武功我不清楚,這張嘴卻是真的厲害,跟我說了整整半個時辰的大道理,說得我都覺得自己十惡不赦…唉,說又說不過,打呢,看她們長得這麼細皮嫩肉的,還真下不去手…」

    「嫁雞隨雞,嫁狗隨狗」這句話在張三夫婦身上得到了很好的驗証,不過很顯然,張三的老婆對張三的這次選擇還是很支持的。用她的話來說:「早就聽說過您的大名,能跟著您辦事是我們的福氣…」

    事情很快定了下來,張王燃給他們的指示是系統地收集資料,依據自己擬定的評價指標體系,整理出一個「為富不仁」排行榜,以輔助決策。當然首先是針對太湖一帶的富豪,再獲取足夠的工作經驗後,後再組織人手逐步擴展到其它地區,王燃的目標是爭取將範圍拓展到南明的所有控制區域。

    這個龐大的計劃顯然讓激起了張三夫婦全部的工作熱情,確定了了單線聯繫方式後,夫妻兩人立即啟程返回開展工作。王燃則擔負起把「肉票」們送回家一職…此處依然屬於無人區,總不能讓兩個女孩自己走回去吧。

    王燃本來打的主意是把女孩送到地方後,把馬車一停,自己直接溜掉…這種事解釋起來總歸是比較麻煩,再說,還有一大批事情等著自己去辦呢。

    不過,王燃的計劃得到了徹底破壞。

    由於王燃不認識路,進了蘇州城後都是小肉票在馬車後一邊指示路徑,一邊繼續勸說王燃「棄惡從善。」說得王燃終於忍受不住,慷然承諾道:「小姐,我把你送回去後就立刻去自首。」

    於是,在王燃依據指示把馬車停在了標有「夏府」兩個字的宅院門之後,小肉票跳下了車,拉住王燃:「跟我一起進去吧,這就是我家.你要是想自首,直接跟我爹說就可以…」

    王燃哭笑不得,只好耍賴:「小姐,你放過我見.我上有八十歲的老母,下有剛出生的孩子,中有七八個老婆…」

    王燃話音未落,小肉票已經大聲喊起來:「來人呀,抓住這個綁匪!」

    綁票事件在夏允彝父子與王燃撞上之後就自然告一段落。說是撞上,是因為夏家父子是聞訊往外衝,而王燃則屬於劫持「人質」往裡闖,正好打了個照面。

    這也不能怪王燃…對這兩個肉票和圍上來的夏府家人,王燃當然不會想著使用自己的手銃或手雷等殺傷性武器,同時也不願在大街上鬧起來,引得眾人圍觀可就要傳笑話了…可要讓王燃束手就擒,然後五花大綁的被綁進夏府,也不符合王燃的美學觀點。

    因此王燃的選擇是,順手拉過離自己比較近、也被突發情況弄得有些發怔的大肉票,伸手作鎖喉狀,一聲斷喝「誰要再敢過來,我就動手了…」,鎮住了圍上來的人,然後在眾目睽睽之下快步拖著大肉票衝進了夏府…這種自投羅網的行為倒是讓小肉票和夏府的家人大惑不解。

    夏允彝父子與王燃的勝利會師,帶給大家的當然是歡欣鼓舞。根本用不著王燃費腦筋,大家理所當然地就想像出一套王燃智取綁匪、解救人質的故事…王燃也厚著臉皮沒有否認…從一定意義上來說,這也是事實。

    而小肉票在確定王燃的身份後,立刻將女人翻臉如同翻書的技能施展到極致,對王燃親熱的不得了…雖然她現在還不能稱之為女人。

    據夏完淳解釋,小肉票早就是王燃的超級粉絲。事實上,王燃的傳奇故事早已深入閨閣之中,已經成了諸多少女心中的偶像。

    當晚夏允彝自然是擺開盛宴答謝王燃,祁彪佳等諸位親朋好友也被拉來同賀。綁架這件事顯然使王燃與祁彪佳、夏允彝等人的關係進入了蜜月期。

    事實上。王燃對夏允彝等人本來就沒什麼惡感,祁彪佳、夏允彝的官聲一直很好,屬於典型的廉潔能幹型。

    而餘生事件的誤會也都已經解釋清楚,說起來最後利益的還是王燃,敲詐到了五百萬兩軍費。也正是因為這件事,王燃在祁彪佳、夏允彝等人心中也樹立了足智多謀的印象。雙方倒也是惺惺相惜。

    現有正好又有了這麼一個聯絡感情的機會。正所謂眾人拾柴火焰高,既然這麼有緣分。在祁彪佳地提議下,大家一致同意把關係再往前推進一步…當然不是燒黃紙,那是韋爵爺的專利。

    很快,感謝宴變成了拜師宴。王燃正式收了夏完淳和小肉票作弟子。夏家自然是很高興,小肉票不用說。餘生一事也已經徹底折服了夏完淳。而王燃也很高興,不論是夏完淳地年少多智,還是小肉票的鎮定勇敢都讓王燃很欣賞,關鍵是…緣分啊!

    而事實上。王燃也確實屬於撿到了寶。

    夏完淳可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神童,5歲就能講述《論語》,6歲時和長輩交談,對答如流,9歲時時已經寫了一部詩集《代乳集》,小小年紀就和一些朋友模仿父輩的樣子。組織了一個叫「西南得朋會」的小團體,在一起研究詩文,討論國事,比之現在的少年先鋒隊也只高不低。

    夏完淳對時事的見解很有獨到之處,年紀雖小但處理事情起卻是井井有條,「陷害」王燃一事就是夏完淳的提議。

    小肉票,現在應該叫她的大名夏昭南…和她的哥哥、姐姐一樣,也極富才氣,從小就表現出了過人地機智和膽氣,像今天的綁架案就可以看出端倪。小姑娘和她的姐姐夏美南一起並稱為「二南」,再加上夏完淳,三人又被並稱為空谷三隱,這些稱號可都是讚揚他們所取得的成就。

    話說回來,雖然王燃收了兩個弟子,但他自家知道自家事,與詩文相關的傳統教育自己是做不來的,還得現任家庭老師大肉票負責。

    說起大肉票,可是是今晚唯一美中不足的地方。這當然不是說大肉票不美,相反,大肉票非常美,俏麗的容顏中隱著淡淡的孤傲,清冷的神態中透著微微地知性.非常符合冷美人的標準。對別人還好,但對王燃是相當的冷,面容冷,語氣也冷…這可以理解,誰在一天之內被綁架兩次也不會高興,尤其是其中一個綁架者就坐在對面。

    因此即使王燃明的、暗的道歉了N次,換來的也只有一句話:「賈大人客氣了,貧尼愧不敢當…」

    貧尼?不錯,雖說這麼美的女孩去當尼姑,確實有點讓人…但她確實是個出家人,只不過是帶髮修行而已,法名妙玉。

    據說這位妙玉原本也是一個官宦女兒,因守了望門寡才出的家。這與夏允彝的大女兒的情況多少有些類似,因此兩人倒是相談甚得,成為好友。

    說實話,妙玉的經歷讓王燃很有些同情…所謂望門寡,則是指在雙方定了親、但在正式拜堂前,男方就死了,而此時由於女方還未過門,就只能望著男方的門守寡。

    這也同時讓王燃小鬆一口氣…寇媚經常聯合柳如是、李香君等人一起拿她「妹妹」,也就是因賈寶玉背情負約出家的那個女孩刺激王燃,雖然她們的目的是想從加重王燃負疚感的角度提醒王燃珍惜眼前的幸福,但也搞得王燃見到出家的小尼姑就有點神經過敏,而顯然那個女孩的經歷中沒有忘門寡這一說。

    看了看妙玉一臉的平淡,王燃禁不住自嘲地一笑…又不是寫小說,哪有這麼巧的事?!

    夏家的綁架案雖然得到圓滿的解決,但卻引發蘇松本地官紳的極大震動。夏允彝可是蘇松的二把手,連他的女兒都被綁架…雖說綁匪只要了二百兩贖銀,這從側面也反映了夏允彝為官的清廉…但不管怎麼說,令人太沒有安全感了…

    一時間,要求朝廷出兵捉拿罪魁禍首的呼聲響徹整個蘇州城,連王燃那裡也收到了許多類似的民意。

    「他們是在借題發揮!」王燃的住處,夏允彝指著民意代表的名字:「這些大都是上次俞伯祥一案中牽涉到的『主人』們,前幾天我剛把罰款通知發下去…他們不翻天才怪…」

    「這些人雖然別有用心,可也的確不能再縱容這些綁匪猖狂」,祁彪佳說道:「這樣下去,根本無法保持蘇松的穩定.現在已經有人揚言要準備遷往其它地方…」

    「其它地方?」夏允彝冷笑一聲:「現在蘇松可說是最穩定的地方了,金陵、揚州剛遭受兵禍,湖州、杭州是劉澤清的地盤,他可比綁匪利害多了…其它地方要麼和滿清交界,要麼和李闖交兄.他們敢去嗎?」

    「他們還真敢去,已經有人宣佈準備去河南或山東」,祁彪佳看著王燃說道:「他們說那裡雖和滿清交界,但並沒有刀兵之苦,反而相當繁華,治安也非常好,他們很多原本想逃難過來的親戚都紛紛來信勸他們過去呢…」

    王燃好笑地看著兩個一唱一和的傢伙,這個時候誇獎河南、山東顯然不僅僅是想吹捧王燃的業績,更多是責怪王燃從這裡挖走資源…話說回來,河南、山東的發展是不錯,政策也相當優惠,但還是屬於起步階段,說這些享受慣了水鄉江南的人說走就走,那也很不現實…這兩人顯然是想把自己拉下水,共同解決蘇松目前的問題。

    因為綁匪絕大部分都藏身於太湖,要對付他們,最方便的自然就是王燃手下的海軍了。

    不過在王燃看來,出動海軍打綁匪,純屬浪費。既達不到練兵的目的,對手的實力太弱,又不在海上…也沒有效益,太湖的強者張三為區區兩百兩銀子都敢動蘇松的二把手,這些人能有多少家當?更重要的是,這明顯是治標不治本…

    「這個道理我自然明白」,祁彪佳嘆著氣說:「可想要治本,就得減賦或免賦…老百姓日子好過了,自然就不願意去當土匪…就是有我匪性難除,只要沒人幫他們,繳滅起來也會很輕鬆…」

    這傢伙還真是很明白的…王燃嚥回自己想說的話。

    「可是不行啊…」夏允彝也嘆著氣說:「目前我大明的糧食、賦稅主要來源於江浙…其實對我蘇松而言,正常上交給朝廷的並不多,關係是還要額外擔負十萬軍隊的供應…這樣一來,別說是免賦了,就是減一成也不成啊…」

    十萬軍隊?王燃總算是明白了他們兩人的真正意圖。在蘇松地區駐紮本鎮兵馬再加上海軍撐死了也不過是兩三萬人,這十萬軍隊說得肯定就是駐紮在太湖附近的劉澤清。

    很明顯,他們希望王燃出面,免了這個額外的負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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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0-26 21:04:59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卷 風月下江南 第七章

說起來,劉澤清也是王燃此次南巡的重要目標之一。他與#杰、劉良佐、黃得功同為江北四鎮,手下擁兵十萬,也是南明數得著的實力派人物。高杰、劉良佐都已成了明日黃花,剩下的兩鎮當然更會引起大家的重視。

    劉澤清的駐地本是淮安及揚州地區。在左夢庚起兵后奉命從江北調往南京外圍,而在哈納南下后又接到了回援金陵命令。

    說良心話,劉澤清對南明的調派一概是奉旨執行,只可惜由于自己墜馬受傷,主帥行軍不便,整個部隊自然類似龜爬.他這已經是第二次墜馬了,第一次是崇禎皇帝要求他北上勤王時發生的事情。于是在王燃血戰金陵、黃得功固守銅陵之時,劉澤清卻可以一步三搖地徘徊在南京的周邊。

    不過這位將軍比已經被王燃滅了的劉良佐還算是有羞恥心。在金陵之圍解除后,他并沒有想著去金陵搶功,也沒有回原來的領地…那地方已經被王燃的部下接管…正所謂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他干脆就在太湖附近的湖州駐扎了下來,造成了事實上對湖州、嘉興一帶府縣的割據。而當時南明朝局動蕩,也就默許了這種行為。

    “算起來蘇松還算好的,劉澤清只是索要軍資”,夏允彝說道:“湖州一帶有他駐兵的地方更是不堪其擾…比土匪好不到哪兒去…”…王燃與夏允彝的關系近了許多,說話也就不像原來那么顧忌。

    從理論上講,戰爭時期,尤其是牽涉到外敵入侵。最重要的就是內部的團結。只要在抵御侵略中達成共識,其余的事情都可視為小節…事情總有個輕重緩急。

    當年的統一戰線中“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策略,很重要的一點就是要“包容”同盟者的缺點。古往今來的很多事實証明,只要你守住了大節,歷史記住地就是你的榮譽。

    這一點王燃自然明白,因此他在金陵時擬定地對劉澤清、黃得功二鎮的第一方案就是“一起干革命”…畢竟這兩人目前都沒有發現有投敵的現象。而且王燃已經并吞了兩鎮。雖然并非出于有意,但也引起了其余勢力的防備之心。

    而如果王燃替蘇松出頭。就等于斷了劉澤清的一條財路,“一起干革命”的理想立馬會打個折扣。而且在其他勢力看來,他們可不會管你是不是想替老百姓出頭,“剪除異已。挑動內亂”的名聲肯定是鋪天蓋地而來。

    這的確是個很讓人頭疼的事情…王燃更因此直接引發了頭痛病,宣布閉門謝客。而几乎是與此同時。風月道人和小道士明月出現在了蘇州通往湖州的路上。

    “這哪像湖州啊”,走在湖州城中,茗煙嘟囔道:“這份破敗!跟我們剛打進河南開封地樣子差不多…連家開門的客棧都找不著…”

    王燃輕嘆一口氣,茗煙說得不錯。這個城市已經很難看出有江南水鄉的那種繁華富足。已經是春暖花開的中午,大街上卻沒有几個行人,有几個也是神色匆匆,一路行來,頭插草標賣兒賣女賣自己的很多,小攤小販是一個也沒看見。就連臨街地店鋪也大都沒有開門。

    呃…茗煙說錯了,店鋪全部開門或正准備開門。

    “開門開門,快給我開門!”一隊軍士在一位軍官的帶領下在挨家挨戶地砸各個店鋪的門:“我們劉大將軍說了,今天起你們都必須開門做生意…敢于違抗者,按叛亂罪處置!。”

    只聽說過有逼著人家關門的,還真還遇到過逼著人家開門的…王燃兩人好奇地湊了過去,此時正巧輪著一家客棧。

    “終于找著一家開門的客棧了…”茗煙高興地對著愁眉苦臉客棧的老板說道:“老板,開兩間上房…”

    “瞧瞧…剛開門就有生意了啊…”領著軍士威逼客棧開門的軍官笑嘻嘻地說道:“這不很好嗎…開門才能有生意,有生意才能賺錢啊…”

    “賺錢?”客棧老板的一臉愁容絲毫沒有因為生意的上門而有所緩解,低聲抱怨著:“只要一開門就得賠錢…”

    “你說什么?”軍官的耳朵靈敏:“賠錢?你的意思是不是想說劉大將軍收的稅高了?”

    “沒有沒有,謝老板,不,謝師長.哪能呢,劉大將軍可是很體恤我們這些人啊…”客棧老板趕緊否認,為表示自己的誠意,同時也為轉移商人的注意力,轉頭熱情地招呼王燃:“道長是要住店…不知兩位准備住几天?”

    謝師長?是什么意思?王燃沒有多考慮,打了個稽首:“貧道風月,准備…”

    本來想繼續找茬的軍官立刻被轉移了注意力,他一臉震驚地看著王燃:“您就是風月道長?…真沒想到能在這兒能碰見您…”

    說實話,王燃也沒想到自己的名氣傳播地這么快,本來他還想著在湖州再策划几出意外吸引大家的眼球呢。

    不過,眼前的這位到底和自己有沒有緣分呢.王燃努力回想著《風月寶鑑》的內容。

    “在下謝三賓…久仰道長大名…”軍官說道:“本還想著去蘇州拜訪…不知道長可否移尊到敝府小住,也好讓在下略盡地主之誼?”

    謝三賓?王燃淡然地面容中終于浮現出欣慰的笑容:“謝施主,相見即是有緣,相請不如偶遇。”怪不著剛才想不起來呢.《風月寶鑑》中的謝三賓是一副文人打扮,而現在換了副軍官馬甲。

    說起謝三賓,可是為數不多的能上《風月寶鑑》的非現役官員之一。這一方面是因為他曾經做過明朝的太仆寺卿,據說因為貪污被免了職,第二也是因為他可算是太湖一帶的超級富豪,在被免職迅速暴富.在張三提供的為富不仁排行榜中,謝三賓也是名列三甲。當然這也從側面解釋了為什么謝三賓能夠知道堅持走上層路線的風月道人之名。

    于是結果自然是客棧丟掉了首批客源,不過客棧老板卻很高興,王燃走時還聽見他長吁一口氣:“太好了,我又省了一筆人頭稅…”

    而謝三賓雖然顧不上追究這件事,但臨走時還是不忘交代了一句:“大家都要記住…服務要周到,態度要熱情,做人要誠信.讓兵部尚書到了我們湖州就可以感受到我們的繁華與富裕…”

    靠!原來與自己還有關系!

    湖州的事情順利的有些過分。

    此次王燃到湖州的目的就是想親自調查劉澤清…這家伙不愧是從底層干上來的,確有几分本事,國家情報廠的人員硬是打不進他的核心小圈子…而要想掌握一個人的思想動態,面對面的交流與接觸顯然是一個快捷的方法。

    而在謝三賓家中住下沒几天,王燃就獲得了接近本關關底人物劉澤清的機會。本來王燃已經做好了十天半個月的思想准備,打算通過安插在劉澤清外圍的軍官慢慢接近他。卻沒想到一到湖州就正好遇到了謝三賓,而謝三賓這條地頭蛇又投靠了劉澤清這只強龍…

    據王燃私下了解,湖州一帶的稅收政策都是謝三賓幫助劉澤清制定的,而謝賓也因此被大發橫財的劉澤清授予師長一職…說起來這又扯上了王燃,誰叫王燃搞什么雙軌制,硬說軍長、師長啊什么的都是一種榮譽的呢。

    “道長,求您去見一見劉將軍…”謝三賓苦苦哀求:“幫我看看他是否就是我命中注定的第三個‘兵’字…”

    謝三賓的話乍聽上去不知所謂,解釋一下就好理解了。

    既然謝三賓與風月道人這么有緣分,替他推一推運程自然是不可避免。王燃照例扔出了他的獨門絕技,當然每次的說法都有所創新:“你的命實際上就是你的名字…用一個字可以概括為‘兵’…命中注定與軍隊解不開…”

    看著謝三賓求知若渴的模樣,王燃開始其神棍表演:“賓字拆開就是‘宀’加上‘兵”這就是說你只有壓得住‘兵’,借軍隊之勢才能有運,這與你的姓‘謝’也合得上…而這個‘三’就是預示著你有三次借‘兵’起勢的機會…如果我沒有算錯,你已經用了兩次了…”

    王燃雖然是信口胡編,但心里卻是一點不慌,神棍就怕遇到不信命的,只要你信,就好辦了…求你算命的人自己會主動尋找証據驗証你的推論。更何況,王燃對謝三賓的基本情況還掌握一些…也不完全是瞎編。

    謝三賓自然也不例外,很快就建立起了自己的運程與“兵”字的關系。但對算命的人來說,知道過去不是目的,更重要的是能把握未來…

    于是謝三賓就想請王燃出馬去見一見劉澤清,幫自己判斷一下劉澤清是不是自己生命中最后一個貴人…王燃嚴肅地告訴他,錯認了貴人,不僅借不來“運”,而且要倒大霉的。

    與劉澤清的會面可說是對王燃神棍事業的一個極大的挑戰。劉澤清居然是一個非宿命論者,“命運是可以改變的…”是他經常挂在嘴邊的話。

    “我不相信命運”劉澤清笑著對前來拜訪的謝三賓和王燃說道:“我只相信實力!”

    “只要有實力,就可以改變命運!小時候我娘找人給我算過命,說我命中注定是個種田的…可現在呢?”劉澤清說道:“所以我說只要努力,就可以改變命運.既然命運可以改變,那還相信它做什么?”

    “將軍命中注定是大富大貴,一般算命的哪里看得出和.風月道長可就不一樣了,遠的不說,太倉的張采、蘇州的祁彪佳、張煌言、沈廷揚…”謝三賓趕緊替王燃鼓吹,他費了“好大”的勁才說動王燃陪他過來,而在劉澤清這邊也費了不少口舌取得他的首肯…雖然有點兩頭受氣的意思,但為了自己的命運也只能認了。

    “哈哈哈,你這話就更不通了,既然這大富大貴已是命中注定的了,那還算什么…”劉澤清笑道:“大家不都說‘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別人搶也搶不走…’嗎?如果真是這樣,大家都什么也不干,在家里等著就好了…這不瞎扯嗎?!”

    劉澤清轉頭看向王燃,語氣中頗有玩味的意思:“風月道長,您說呢?”

    其實王燃對劉澤清的話還是比較贊同的…別看劉澤清出身行武,但說話卻是相當有哲理的,別拿村長不當干部說地就是這種人.不過現在顯然不是附和他的時候。

    “命運實際上是一個模糊的概念,它實際上是無數種可能組成的一個集合…”王燃臉上挂著從容的笑容,心里卻是在絞盡腦汁地挑揀著合適的詞匯。如何在無法應用模糊數學和概率的條件下解釋自己的觀點。

    “打個比方說吧,一個人有三種可能的命運,其中有一成會大富大貴,八成會成為一個普通種田的人,還有一成會很悲慘…那你最終會是一個什么命運呢,這里面就包含了劉將軍所說的個人努力…”王燃看著明顯被自己新穎的說法吸引住地劉澤清和謝三賓說道:“如果你努力。也許你的命運就會朝著一成地大富大貴靠攏,如果你什么也不干。到頭也只能當一個普通的庄稼人…”

    “道長的意思是一個人的命有很多種可能…”劉澤清不愧具備哲學家的潛質,連王燃自己都有些發暈的解釋也能理的清楚:“而努力可以使命運中原本不太可能的變得可能…道長果然高論!”

    王燃這套理論當然比較高,既維護了神棍必須維護的宿命論,又將劉澤清的“努力改變命運”的觀點融合了進去。雙邊都不得罪,可說是完全抓住了劉澤清的心理。

    “劉將軍果有慧根。”王燃也吁出一口氣,順手又維護了一下自己的同行:“一般算命的人即使算的准也只能看到別人最大可能的一種命運。那位小時候給你算卦的先生說的倒也不錯,將軍原本是有八成會成為庄稼人…只不過他沒想到將軍會如此努力罷了…”

    “道長高明…”劉澤清早已換上熱情的面容與語氣:“在下還有一個問題想要請教.”

    “將軍但說無妨,我們可以討論。學朮嘛…”

    關于哲學的討論足足進行了一個上午,王燃肚子的貨雖然不多,但勝在觀點新穎,又把握住了點倒為止的原則,倒也是賓主皆宜。

    謝三賓自不用說,他對王燃的崇拜又加深了一層。他已經開始琢磨請王燃詳細給他算一算他的命運到底有哪几種可能,以便于自己從中挑一個最好的…

    劉澤清也是心中得意,任誰得知通過自己的努力將壞運改成好運都免不了陷入很長一段時間的自我陶醉…直到被打擊才能停止。

    王燃更是暗自高興,一個人只要開始相信神棍,就等著被騙吧。他還從來沒見一個人在可能知道自己的命運前提下,而拒絕知道的…沒得到的永遠在想著如何才能得到,得到了的則在思考如何才不會失去…

    既然在理論上已經折服了對方,王燃當然再加上一把火,他再次施展用名字來推運程的“驚人絕技”:“依貧道來看,劉將軍近日就當有事發生…鴻雁為信,福禍相倚,卻在將軍一念之間…”

    這也是神棍必殺技之一,想要釣大魚,前面的話越朦朧越好。當然,想拉回頭客也得適當地展示自己的實力。

    對王燃來說,想要驗証風月道人的推論,實在是非常容易。他打算過兩天,叫茗煙以兵部的名義給劉澤清遞去一封公函。內容寫的模糊一些,主要是試探劉澤清,他看不清是福是禍,這樣自己就有機會深入其內心世界了。

    說心里話,雖然劉澤清搜刮民脂民膏的行為令王燃發自內心的痛恨,但只要他堅守國家大義,王燃就不愿意再輕啟戰端,寧可來個秋后算賬.王燃此行的目的就是想探尋出雙方的底線。

    而之所以過兩天再送,也是王燃依據心理學確定的一個界限.事情太巧也容易引起別人的懷疑。

    不過人算不如天算,第二天王燃就被劉澤清派人半拉半請到劉澤清的軍營里。

    “道長高人!”劉澤清一見面就熱情地拉著王燃,語氣中充滿了贊佩:“果然可以洞悉命運的先機!”

    王燃心中一陣納悶加心虛…自己的信還沒送出去呢,怎么就掌握先機了…

    “命運是最玄奇的存在…”王燃捋著貼上去的胡子說著套話,給自己留下足夠的回旋余地:“誰都看不清前方到底是什么…即便是我,也只能窺測一兩步…再遠就…”

    “太好了,我只需往前看一步就可以…”劉澤清欣喜異常。顯然王燃這番聽似謙虛的話更取得了劉澤清的信任…其實在大部分的情況下,人生真能往前看清一、兩步,還有什么事情不能搶占先機的?!

    “還望道長指點!”劉澤清站起來深深一拜。

    指點個頭啊…我連什么事兒都不知道.王燃有些冒汗,面上卻微微一笑:“你先談談你的想法…到底是想何去何從,向左向右…”

    王燃說的其實還是套話,但劉澤清卻嘆道:“向左向右?看來道長都知道了…”

    我知道什么了…王燃笑容不變,等著劉澤清的下文,就聽到他說:“說實話,今日我一接到這封信,就立刻想起您說的話,的確是禍福難料…如果是福,封侯拜王亦非難事,如果是禍,便是個身敗名裂…”

    王燃的心一下快速跳動了起來,這話里的意思已經很明顯,這小子擺明了是想反叛南明…不過話說回來,劉澤清身處大后方,距滿清是八竿子打不著,說他想要里應外合作牽強了些…說他想反水投敵,憑他這十萬兵馬想殺出河南、山東與清軍會和也不現實…

    那不是滿清,會是…想著劉澤清重復的“向左向右”一詞…王燃忍不住站了起來,左夢庚!以劉澤清目前的位置,如果和江西的左夢庚部連通一氣,進可會師長江一線,對黃得功部實現內外夾攻,進一步圖謀南京,退也可圖謀割裂南明與福建、兩廣等地的聯系,造成事實上的割據…這招成功的可能性顯然比與滿清合作大多了。

    王燃心中大急,不僅是因為得知了劉澤清的這一新動態,更重要的是,左夢庚既然能與劉澤清聯系,黃得功等其他將領也難保沒有接到類似的信。其他人還好說,如果黃得功也動了類似的心思…

    王燃定了定神,看來此時只能盡力發揮自己的神棍技能了…如果能說得動他放棄投靠左夢庚的計划更好,至不濟也得讓他暫緩行動…

    “依貧道看來”,王燃微笑道:“向左看似輕松,卻風險頗高,且落了后手…”

    “真是英雄所見略同!”劉澤清高興地叫道:“我也是這么想的…如果我聽從左夢庚的建議,向左夾擊黃得功,即便是勝了,論起功勞也不過是助攻…而如果我向右,直接奔襲金陵,則可一戰定乾坤!這一招看似冒險,其則不然…任誰也想不到我會突然進攻,出奇方可制勝!這絕對是至理名言!”

    王燃不覺一愣…自己還是低估了這家伙的反意,他現在想的不是反不反,而是怎么反。

    不過劉澤清的話也解除了王燃一部分的煩惱…既然他有與左夢庚部聯合對付黃得功的計划,那黃得功反叛的可能性就小了很多。

    “這個計划最關鍵的是,賈寶玉現在正好就在蘇州,只要把他拿下,他那些部下自然不敢妄動,那么整個南明就沒人能擋得住我的進攻…”劉澤清嘴角挂著一絲獰笑:“道長,我這次請你來,就是想讓您幫我推算如何才能辦成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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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0-26 21:05:53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卷 風月下江南   第八章 佳人求道

    王燃估計的不錯,劉澤清與左夢庚是早有書信來往,左夢庚扶持的崇禎太子在武昌宣布監國后,限于王燃“漢奸榜”的震懾,不敢明著挑釁,便展開了挖牆腳的地下工作。對南明各實權派人物許以重官,據說給劉澤清已經許到了兵部尚書加護國公一職,也不能怪在南明沒什么發展前途的劉澤清不動心。

    劉澤清對王燃提出的要求是“推斷如何才能辦成‘拿下賈寶玉’這件事…”而不是“推斷應不應該辦成這件事…”足以說明他的反意。

    “我的計划是待賈寶玉到我這里巡察,借機拿下他…賈寶玉只有一千人,就是再狠也狠不過我十萬鐵騎。”劉澤清說道:“我已經吩咐下去,這段時間叫手下人收斂些,免得讓他起了疑心不敢來!”

    劉澤清久歷陣仗,既然讓王燃知道了自己的計划,就不可能再放他出門。而且對劉澤清來說,如果身邊有一個能“窺測一兩步…”的人輔佐自己,人生的完美豈不指日可待!

    因此劉澤清根本不管王燃所說“兵戈本就是不祥之事,泄漏天機易受天譴。”等借口,說什么“道長既然已經推算了,就應該推算到底…”…大有你要是不推算,就不用等天譴了,我現在就先遣了你的意思。

    最后逼得王燃不得已只好找了個“事關重大’須從名字、八字、四柱、風水、星象等若干層面相互印証,方能探得先機…”的借口,緩了一緩。

    劉澤清顯然很重視這項工作,日程安排的很緊。既然星象只能等到晚上觀察。現在就看風水好了…今天的工作絕不能拖到明天再做。

    雖然中間又有謝三賓來訪等事情發生,但也未能阻止劉澤清地加班加點的決心。

    說起謝三賓純屬自找倒霉,他本來是不了解劉澤清投靠左夢庚計划的,他之所以來劉澤清處是因為在家里等的心急,想要趕緊接王燃回去,好推斷自己的命運。上次從劉澤清處回去后。王燃給謝三賓的答案是“還沒看清楚,需要再觀察一下…。”

    而對劉澤清而言。謝三賓也是一個不可多得的人才,本身也家資丰厚。既然自己下定了決心另投明主,而風月道長與自己意見相同,都覺得“向右”更好。干脆就把事情挑了出來,反正馬上就要動手了…并當場逼迫著被嚇得面無人色地謝三賓寫下了效忠書。

    于是晚飯前。在“皆大歡喜”的氣氛中,劉澤清親自帶著王燃與謝三賓二人在自己的中軍駐地“看”了起來。

    說實話,劉澤清不愧是個老行伍出身,帶兵的本事雖然不如他搜刮地皮地能耐大。但也是有模有樣。親兵營的士兵一看就是久經殺伐之士,個個全裝慣帶,持刀執槍而立。

    劉澤清顯然很自信,扭頭問道:“吾之軍士,頗雄壯否?”

    王燃尚未回過味來,謝三賓已經恭維道:“熊虎之士!”

    劉澤清又帶著兩人到帳后一望。糧草堆如山積。

    劉澤清又得意地問道:“吾之糧草,頗足備否?”

    謝三賓又立刻回答道:“兵精糧足!”

    兩人倒是對答如流,把一旁地王燃聽得一陣納悶…有必要把群英會蔣干中計的對白搬出來嗎?

    “不單是這些,我還有專門的火器營,從火炮到鳥銃一應俱全。他賈寶玉有的,我全部都有…”劉澤清狠狠地說道:“到時候只要他賈寶玉來,就跑不了他,乖乖就范還則罷了,如若不然,我就調集火炮炸散了他!”

    “可是,我聽說賈大人.賈寶玉病了…不知什么時候才會好。”謝三賓期期艾艾地說道。

    “他還能一直病下去?”劉澤清不屑地說道:“再等上几天,如果他的病還沒好,就說明他的病很重…一個病夫有什么可怕的…到時我就提兵直接殺到蘇州城替他永遠解了痛苦…我已經派人調查過了,這家伙的頭痛病可是很重的…”

    話既然已經挑開,劉澤清自然就不再藏著掖著,把計划全盤托給了王燃,讓他連夜推算。

    而王燃也沒有陽奉陰違,的確進行了細致的推算,不過沒有選用自己的神棍專業,而且選擇了作戰推演。

    真是越推演越心驚,劉澤清還真是一個內戰內行、外戰外行的家伙,計划一環套一環,覆蓋了從偵察、兵力部署、火炮配置、地點選擇等一系列過程,整個計划除了挑不出什么大的破綻,而且每個環節都有几個選項,以應付意外的情況。

    在王燃看來,如果此計划到時真的得以實施,盡管自己對他帶有几分防備,但也會被打的措手不及。根據火力對比,自己突圍倒是問題不大,但一場大規模的內亂肯定是避免不了。如果滿清再借機插上一手,日后就算是平定下來,南明也得傷上几分元氣。

    整個事情顯得很滑稽,王燃拿到了對付王燃的全部計划,但想要解救王燃卻是有心無力…光了解對手的計划也沒有用,以自己目前被半軟禁的狀態,也沒辦法安排對策。不要說自己,就是茗煙也早被劉澤清接到了軍營之中。

    而更滑稽的是,現在王燃還要對此計划進行評估和完善,以增加消滅自己的可能性.這實在令王燃是哭笑不得。

    不過話雖如此,王燃還是對方案進行了調整。包括兩項內容,一個是依據自己的作戰經驗,修正了計划中的几個小破綻,讓計划看上去更合理。

    第二還是根據自己的作戰經驗,將方案的各個可選項,如火炮的部署陣地等都確定了下來。對王燃來說,將變動控制在最小是目前自己唯一可做的事情。

    當然這兩項內容都進行了神棍式的包裝,以符合自己所說的風水、星象等學說。

    “真是自掘墳墓。”王燃好笑地嘆了一口氣。

    “道長,您這話是什么意思?”王燃身邊響起了謝三賓的聲音,倒把王燃嚇了一跳.看來自己考慮問題太專心了,竟然沒注意守在外屋的茗煙發出的暗號…

    謝三賓壓著嗓子,臉上全是著急的神色:“您是不是說,劉大將軍這次不會成?”

    王燃一愣,隨即明白了過來。謝三賓雖說寫了效忠書,但心里還是不踏實,一直想知道劉澤清是不是他命中的“貴人”,在他看來,王燃對劉澤清也該觀察夠了,正想問最終結果,一聽王燃這話,哪能不亂?要知道,他現在可是已經踩在了謀反的船上…如果事敗,就是一個滿門抄斬!

    謝三賓的情況要比王燃好一些,只是被監控,沒有被軟禁。在劉澤清看來,謝三賓與王燃不同,他有家有業,只要簽下了效忠書,就不敢起二心。儒家講究的是威武不能屈,你寫下了效忠書,就等于失了大節,再說你什么身在曹營心在漢也沒有用…只要控制著他現在不去向南明告密就可以了。

    王燃剛想說話,卻一眼瞧見挂著桌邊的一段縵繩晃了一下…這是他特意設計的一個連動機構,可由外面的茗煙控制。

    王燃笑著拍了拍謝三賓的肩頭:“不要擔心,我說的‘自掘墳墓,是指賈寶玉。”

    “此話怎講?”

    “我曾為這位年輕的將軍推算過,他命中屬火,而且是非常大的火。所以他的命很硬,別說屬土、屬木、屬金的制不了他…”王燃開始胡扯:“便是劉將軍這樣命中屬水的一般情況下也制不了他。”

    “那…”謝三賓一頭汗水。

    “但現在的情況卻不一樣了,我們這一方的水太大了,完全可以克的住賈寶玉的火。”王燃說道:“從人的角度來看,劉將軍名中帶水,還是水瓶座的,這是大水…從地利的角度來說,這里是太湖,又是湖州,還是大水…而從天時來說,最近几天都會是水星當頭,又是大水…”

    “這天時、地利、人和都屬和.就連這份方案,我所做的調整也全都合上一個‘水’字”,說著王燃揚了揚手中的方案:“這么大的水…賈寶玉還要來這里,不是自掘墳墓嗎?!”

    “太好了,這下我總算是放心了…”謝三賓一臉的欣慰。

    “你能這么想,我也就放心了…”王燃笑容有些許的扭曲…好容易的一個策反機會丟失了,想利用謝三賓傳遞情報的計划破滅。

    戲既然已經演完,王燃主動岔開話題:“不知謝施主找貧道有什么事嗎?”

    “哦,差點忘了”,謝三賓的正事有了答案,也就想起了另外一件事:“蘇州的董小宛董姑娘想要見您,說要隨您出家修道,現在就在我家里,您見不見?”

    董小宛?出家修道?王燃一怔,尚未答話,門外已傳來了劉澤清的聲音:“當然要見,董姑娘可是秦淮八絕之一,也沾了個‘水’字!”

    謝三賓沒有騙王燃,第二天王燃剛見到董小宛,女孩就微紅了雙眼:“道長,我想隨您修道…”很顯然,冒襄負情背義之事對女孩的打擊相當的大。

    王燃的眼睛也是紅的,不過不是像女孩那樣是出于感傷,而是一夜未曾睡好。

    拿眼角瞄了瞄一旁的劉澤清和謝三賓,王燃嘆了一口氣說道:“董姑娘,修道之途艱辛無比,你這又是何苦呢…”

    對于劉澤清的全程陪同,王燃是可以預見而且是可以理解的…馬上就要起來了,當然不能允許掌握了全盤計划的人出任何問題,尤其是在與外界的接觸上面。

    其實王燃倒真有點冤枉劉澤清,劉澤清對王燃應該說戒心是越來越小了。他從王燃這里拿走計划后仔細研究了近一夜,雖然沒看出什么“水分”,但王燃更改的几處小破綻卻也讓他佩服不已…原來作戰是真的可以用八卦推算出來的。

    這一方面增加了劉澤清對王燃的信任與佩服,另一方面也更加重了他留下王燃的決心,因此,他今天專程抽出時間陪同王一見董小宛,除了防止意外之外,還有表示重視的意思在內,只可惜王燃不會領他的情。

    “道長,我已經想明白了…世事不過是過眼煙去,唯道永恆”,董小宛語氣堅定地說道:“我愿意從此脫離俗世,追隨您探尋天道。”

    我都脫離不了俗世,追隨我還能探尋什么天道。王燃微笑著說道:“修道貴在修心,倒不必刻意追求脫離俗世.豈不聞‘大道隱于世’…”

    女孩與劉澤清、謝三賓三人疑惑地互相看了一眼.只聽說過“大隱隱于朝,中隱隱于市…”,這“大道隱于世”倒還頭一聽說。不過想想也有道理,人家風月道長不就是在紅塵俗世中歷練的嗎?他們當然沒想到風月道長是真的記錯了。

    眾人剛琢磨明白這個道理,又聽到王燃對女孩說道:“況且,你雖有尋道之心,但是否與道有緣卻未可知。這樣吧。我寫兩個字給你,你拿回去參悟參悟,到時再定也不遲。若有所解,我自當收你為徒。”

    王燃這句話大家倒是輕松理解…總不能誰想拜師就拜師吧,既然是收徒弟,當然要收些有慧根的…

    看著女孩點點頭,王燃便走到書桌旁。當著劉澤清等人地面提起筆在一張空白的大紙上寫了兩個字。

    “東風?”女孩勉強地辨認出了王燃那筆只能用龍飛鳳舞方能掩飾几分的臭字,喃喃地念到。就在女孩像想起了什么剛要開口說話。王燃立刻搶先打斷。

    “不錯,這‘東風’就是你命中注定的兩個字…”王燃一邊說著,一邊又在字下面簡單几筆畫了一個很奇怪的圖形,然后遞給女孩。接著說道:“這個圖形看似簡單,卻也有無窮奧妙,其中的禪機等你悟到了自然明白…”

    看著女孩若有所思的模樣,王燃說道:“你回蘇州去吧,那里是你的福地。回去后找到臨‘東風’之所,把這幅字于破曉之前挂在那個地方,待上一時半刻便會有所領悟,到時你自己就會明白是否與道有緣…。”

    王燃話中所含禪機實在太厚,大家均是一頭霧水。不過董小宛地求道之心顯然很重,當即便拿了畫回轉蘇州。

    對此劉澤清倒頗有些可惜…他已經深深地陷入了王燃的“水”字圈,現在他干什么事情都講究結上“水”緣…王燃只好又瞎編了一套什么“董小宛雖出身秦淮,但本身卻并非‘水’命…”的話讓他釋懷。

    。。。。。。。。.。。。。。.。。。。。。。.。

    “二爺”,董小宛離開后的當晚,茗煙悄悄地問王燃道:“您說董姑娘會把情報送回去嗎”

    王燃打了個呵欠,說心里話他也不確定女孩會不會照著自己的意思做,盡管王燃對董小宛是暗示再暗示,但當著劉澤清的面,話說地還是非常隱晦。

    “要是董姑娘沒送過去怎么辦?”茗煙不放心地問道。

    “那只能說明她與‘道’無緣了…”

    “二爺,我是問我們該怎么辦?是偷著跑呢,還是明著沖?”茗煙說道:“總不能在這兒等著看他劉澤清起兵謀反吧…”

    “真要到了那一步,咱們怎么也要干掉劉澤清再走。”王燃的口氣里也帶出一股狠勁:“先讓他們來個群龍無首!”

    王燃這句話并沒有和茗煙開玩笑的意思,他的確已經找好了這樣的打算…自己手里的手銃、手雷等玩意兒也不是吃素的。

    但從他內心而言,他并不希望這樣做,因為在沒有通盤做好准備的情況下,干掉了劉澤清就意味著引發其手下十萬人馬的動亂,沒有統一領導之下的亂兵雖然不會對國家政權形成大地威脅,但對社會治安、老百姓的生命和財產卻會造成相當大程度上的損害…沒有了紀律約束,士兵比土匪更土匪,比強盜更強盜。

    更重要的是,王燃現在還沒有掌握到底有多少人與左夢庚相通,但有一點可以肯定,劉澤清絕對是其中勢力最大的一股,只有快、准、狠地將之完全鎮壓下去,才會真正起到敲山震虎的效果。

    因此要說王燃不擔心是不可能的。

    “賈寶玉已經自蘇州啟程”,劉澤清興奮地跑過來告訴王燃:“這個笨蛋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來送死的,竟然還擺出一副抱病堅持工作的樣子…道長,我覺得你的‘水克火’太有道理了,要不這家伙怎么才到太湖沒几天就病倒了?”

    。。。。。。。。.。。。。。。。。。。。。。。。

    也許正如劉澤清所說,這位年輕的兵部尚書有些水土不服,路過之地很少出來露面,與當地迎接他的官員也只是簡單地說上几句話后就繼續開拔。

    而今天就是兵部尚書進入兵營的日子!

    “好!”劉澤清一拍桌子,壓抑不住的興奮:“果如道長如言,軍營的東北確實是‘大水’之地…那賈寶玉從那個方向過來后就被克昏了頭,居然把大隊人馬和所有重火器都留在了營門外,只帶了一百人壓著餉銀過來見我…我本來還在擔心他來個魚死網破,現在可是十拿九穩了…”

    “要是擱在平常,他擺出這么一付以誠相待的姿態,說不定我還會被他感動一把…”劉澤清獰笑道:“不過這一次…嘿嘿,對不住了…”

    “劉將軍所說不錯,現在確實是十拿九穩.這件事若有十分,現在已是有了九成九的把握…”王燃拈須說道。

    “那剩下的那一分是什么?”劉澤清、謝三賓明顯地貪心不足。

    “是‘天意’!再高明的人也不可計算出上天所有的想法,不過兩位不用擔心”,看著兩人微變的臉色,王燃笑著取出兩個錦囊,遞了過去:“這是昨晚耗我十年功力參詳而得的天機…若是事情順利就不必拆開了…若有意外,則可打開錦囊,足可應對那一分天意!”

    劉澤清和謝三賓均是大喜,放好錦囊,劉澤清笑道:“既是最后一分也被道長計算出來了,那還有什么可擔心的?道長,你就安心在此作法等候,一有了好消息,我第一個派人告訴您…”

    劉澤清倒不是不想讓王燃一起去,而是王燃事先跟他說什么“此事有殺孽,須得當日作法化解,將之轉為功德”,殺孽都能轉成功德,這讓已經信奉轉世輪回的劉澤清大加佩服之外當然表示十分的同意。

    正如神棍總綱的第八條指出,“謊言說的越大,其可信度就越大。”

    王燃當然也不愿意公然拋頭露面,“風月道人”的名號可是很好用,如果讓別人看見風月道人與劉澤清一起被抓,對這一身份的威信、神祕感可都是一個硬性損傷。

    至于劉澤清留下的名為服侍、實為暗中控制的几個人倒是好辦。王燃可是精通“天地無極、乾坤劍法”的高人。

    。。。。。。。。.。。。。。。。。。。。。。。。

    半炷香的功夫后好消息果然開始頻傳。

    “轟…轟…轟…”遠處傳來不間斷的巨響,茗煙側耳聽了一會,興奮地說道:“一定是我們的海軍,他們開始從太湖登陸了…”

    “轟…轟…轟…”由遠及近又傳來一陣震天巨響,夾雜著令人心顫地馬嘶聲,茗煙再次分辯了一下說道:“一定是我們留在兵營西北角的人.劉澤清的火炮陣地和重裝騎兵肯定完了…這個笨蛋,還真把它們都放在了我們的最佳射程內!”

    “轟…轟…轟…”的炮聲夾雜著“砰…砰…砰…”的槍聲從極近的地方傳來,茗煙禁不住激動地站了起來:“看來我們藏在箱子里的火炮和士兵已經和劉澤清對上了,暗探也全部發動…二爺,你說這家伙會投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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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0-26 21:06:11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卷 風月下江南 第九章

在得知對手全部作戰計划及兵力部署的前提下,以少勝多就不再是奇跡了。但其他人包括祁彪佳、張煌言等人并不了解此役的尚有一位戰斗在隱蔽戰線上的風月道人,于是一場以湖州為中心的平亂戰役再一次成為傳奇將軍賈寶玉的神來之筆。

    后世的作戰教科書更直接將此戰作為“斬首行動”的創始戰役。因為通過對這次戰役的研究明顯可以發現,紅方,也就是賈寶玉一方的作戰目的從一開始就是針對藍方首腦,也就是劉澤清本人。

    在事先准確而全面的情報工作支持的前提下,紅方出其不意地突襲了藍方中軍所在地,在將其配屬的火力與突擊力量擊毀后,形成了對藍方首腦所在部的局面火力優勢,一舉擒獲藍方首腦,徹底摧毀了藍軍的抵抗意志。

    至于被后來稱之為東海艦隊第一役的太湖登島作戰,在該教科書中被描述成震懾藍方的配套舉措。

    當然也有人認為此戰的成功在很大程度上要歸功于“浪子回頭”的劉澤清。他不僅迅速投降,而且表現出了極強的配合性。

    劉澤清在對手還沒有提出相應要求的時候就第一時間通令全軍放下武器,并先于對手提出了各項潛在不穩定因素,輔助對手在最短時間完成了對部隊的重組,令人感覺他准備了這么長時間就是為了投降一樣。

    這留給了大家很大的想像究竟。實際就當時的情況而言,雖說賈寶玉打了劉澤清一個措手不及,但劉澤清顯然還具備一戰之力,如果他橫下一條心。縱然不能拼個玉石俱焚,但率殘部脫離戰斗應該不成問題.賈寶玉的突擊部隊雖然由于火炮而占據了場上地火力優勢,但機動優勢卻是明顯不足。

    這一點老于戰爭的劉澤清不可能看不出來,而過去劉澤清的作戰經歷中,“打不過就跑”更是他一貫奉行的策略。但這一次為什么卻在戰斗剛剛打響了八分之一炷香的時間后就毅然宣布投降了呢?

    劉澤清的兒子在研讀軍事歷史學的時候,也曾就這個問題詢問過自己的父親。而這時地劉澤清已經成為國家級雜交小麥頂級專家。

    面對兒子的疑問,劉澤清的解釋是從供奉神龕的桌子抽屜中取出一個錦囊。里面寫著一位高人贈給他地一句話“天意不可違,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劉澤清的兒子也聽說過這位風月道人地名字,作為一個道佛雙修的人寫出這樣的話并不奇怪。

    “當我看到這句話后。我立刻明白了這位高人的苦心…他是想讓我親眼看看違抗天命地后果…”年近古稀的農業專家劉澤清眼角濕潤:“幸好他最后沒有放棄我…這才能有我的今天,你知道嗎?其實我很小的時候,我娘。也就是你奶奶就曾經給我算過命,說我命中注定就是一個種田的…”

    這場戰役確實有太多的地方值得大家品味,除了劉澤清如此迅速地投降外,當初的太湖首富謝三賓的表現也著實令人感到怪異。

    他居然在劉澤清宣布投降之前就搶先大喊:“我投降。我愿意捐錢,捐十萬,不,二十萬,不,我愿意捐出我全部的家產…”

    不可否認。他的這種行為在一定程度上起到了擾亂劉澤清軍心的效果,對促成劉部的投降有著一定的促進作用。但為什么他在雙方情況還很不明朗的情況下就毅然決定脫離原來的陣營呢?他就不怕劉澤清惱羞成怒先拿他開刀嗎?

    “拿我開刀?肯定不會。”時任軍隊財務審計署特別顧問的謝三賓一提起這件事就不免洋洋得意:“風月道長已經指點過我‘天意不可違,破財才能保命”所以我當時就把所有家產全都捐了出去,要不然我哪還有機會穿上這一身軍裝…你瞧我現在多風光,那些軍隊搞財務工作的見了我沒有一個不害怕的…他們那點貓膩,全是我玩剩下的…風月道長判我命中有‘兵’,果然如此…”

    依據神棍總綱的第三條,“騙一個人并不難,騙了人之后讓他永遠不會發現自己受騙也不難,難的是騙了人之后還能讓他一輩子感激你,不管什么時候都堅持維護你…這才是最難最難的啊…”

    王燃雖然入門較晚,但卻很有慧根,又肯鑽研,并且堅持理論聯系實際,這是他能率先進入領悟并實現這一高層次的神棍方法論的重要原因。

    不管別人有多少疑問,此戰役的確給王燃帶來很大的收益。

    劉澤清的家當全部被他順利接收,當然得除掉被摧毀的劉澤清中軍配屬的火炮及重裝騎兵.這讓王燃非常心疼,在他看來,這原本都應該是自己…代公家管的。

    幸好有謝三賓在,否則王燃肯定是几天都睡不好覺。謝三賓堅決執行了王燃留給他的錦囊妙計,不僅毫無隱瞞地捐出了所有的家產,并且主動“勸說”其他在劉澤清裹脅下簽了效忠書的富豪鄉紳們。

    說實話,這還得對劉澤清表示一下感謝,他的效忠書几乎覆蓋了湖州、嘉興的一大半有錢人。有這個把柄在手,倒省了張三綁架勒索的功夫了。

    當然在這件事上,張三也是很有功勞的,他加班加點整理出的“為富不仁排行榜”及相應的財產統計表起到了很大的決策輔助作用。

    依據這些材料,王燃將富豪鄉紳們分成了几個檔次,前十名的肯定是要求捐出全部家產,然后還有捐九成的、八成的等不一而舉。對于那些膽敢隱瞞家產的,二話不說,比照前十名進行…人嘛,都得講誠信!

    話又說回來,光棍只打九九,不打加一,因此即便是對于那些捐出所有家產的,王燃也給他們留下了一條活路。

    除留下部分生活必需的保障外,提供了很多工作機會,象給軍隊或地方政府掃地、洗衣服什么,到西涼河挖沙子,到船廠做工人.有興趣擺個小攤做生意的王燃還可以提供低息貸款。而謝三賓則以祕密聘用的形式成為了張三的助手,以輔助張三更好地完成各財閥的資產審計工作。

    除了這些可以計算得出的收益外,還有許多看不見的收益。

    劉澤清的十萬兵馬在一天之內便告易手,這極大震撼了南明的其它地方勢力,而王燃又適時以兵部名義發出了“眾志誠誠,合力對外”的號召,宣告只要從現在不再通敵,便既往不咎的決定,讓所有蠢蠢不安的心都暫時停止了騷動。

    不可否認,王燃的威望達到了一個新的高度。伴隨而來的有更大的畏懼,也有更多的警惕。畢竟這位兵部尚書所經之處,勢力全部被重新整合,就連江北四鎮也被他并吞了三個…

    “二爺,董小宛董姑娘要見您…”王燃正在琢磨怎么使用這筆戰爭橫財更合理時,茗煙進來說道:“說是想要回那幅字畫…”

    “字畫?噢…我想起來了…”王燃怔了一下便想了起來。

    當時王燃與茗煙被困于劉澤清處,雖然掌握了對方的行動計划,但卻苦于無法將情報及作戰部署傳遞出去,而此時恰巧遇到董小宛前來求道,王燃便擬定了讓董小宛將情報帶回去的計划。

    王燃送給董小宛的那幅字的確另有玄機。所寫的“東風”兩字是用于提醒董小宛品詩居開業之時,現任兵部尚書就是風月道人為她推算過的“東風。”

    叫女孩將這幅字“于破曉之際挂與臨‘東風’之所”,便是想讓她在天剛亮的時候挂在王燃在蘇州的住處門口,那個時候應該是燕山巡查的時間。

    至于王燃畫的符號實際上就是聯絡標識,已經負責情報工作的燕山只要看見便會明白這幅字的用意所在。

    那張白紙當然也不是一張白紙,在見董小宛的前一天晚上,王燃與茗煙便用了一種特制的隱形藥水將劉澤清的計划與王燃的安排事先寫在上面,想看時只需用相應的藥水涂抹便可現出原樣。

    下面的事情就很順理成章了,凌晨一個女孩悄悄徘徊在王燃住處,如此可疑怎能不引起燕山的注意.于是在女孩剛剛挂好字,還沒來得及參悟,便被看到標記的燕山當場拿走。當然女孩也順帶著被軟禁了起來,直到戰事結束后才被釋放。

    雖然事后燕山几次親自及派人向女孩真誠地道歉,但女孩還是很火大,在被釋放后立刻就從蘇州趕到了湖州要見王燃,一是要回被強搶去的字,那可關系到自己的求道之路…二也想問王燃要個說法,不就是在你門前挂了一幅字嗎,用得著關自己好几天嗎?

    “這不是我原來的那幅”,董小宛只淡淡掃了一眼,便將手里的字畫遞還給王燃,臉上的喜悅已經化成了薄怒。

    “怎么可能不是呢?”王燃一臉的冤枉,心中卻是暗暗叫苦…這當然不是原來的那幅字,那幅字在經過處理后早已面目全非,現在的這幅是王燃剛寫出來應付差事的。

    說心里話,王燃對女孩懷有很重的歉意,利用人家辦了事情還把人家關了好几天。當然,不是像對待犯人那樣的關押,只能算是軟禁。對這件事,王燃并沒有責怪燕山,在那種情況下,如果是他也只能這樣做.這時候哪怕是走漏一點風聲也可能引起整個計划的崩盤。

    但不管怎么說,王燃總感覺自己利用了一個女孩對自己的信任。人家剛剛遭受情人的背叛,找到自己那是因為把自己看成了唯一可以信賴的人,當然這個“自己”指的是風月道人身份的王燃。

    女孩對兵部尚書賈寶玉身份的王燃也很不錯。據當時留守的燕山匯報,在得知王燃“生病”后,女孩來看他好几次,盡管都沒見著,但還是每天都安排送來飯菜。兵部尚書喜歡品詩居的風味可是聞名蘇州。

    為平衡自己的內疚,王燃決定先把字畫“還”給女孩,然后找個適當的機會以風月道人的身份對女孩善加開導,幫助她重新樹立起積極向上的人生觀。憑女孩的才貌,只要走出冒襄的陰影,尋找到一份屬于她的幸福應該不是一件難事。

    “這幅字當然不是!這幅字乍看上與我那幅沒什么不同,字體也是一模一樣。但只有稍微用心就可以發現很多問題。”女孩指著王燃手中的字畫,邊比划邊說道:“您看這個‘東”我那幅這一‘橫’是彎的,這一幅卻寫的很直…還有這個‘風’字,我那幅中‘勾’一直挑到頂上,這一幅卻只到了中間…還有這個圖形…”

    王燃聽得一邊冒汗,一邊贊佩女孩的記憶力…她簡直可以媲美掃描儀了,當然由此也可以想像女孩是多么重視這幅字。

    “這個…呃…可能是他們拿錯了…”王燃鎮靜地解釋道:“要不這樣。你明天再來,我讓他們好好找找…”…這次,我比著原來那幅描,就不信你還能挑出毛病。

    “拿錯了?您這里有很多幅這樣的字畫嗎?”女孩狐疑地看著王燃。

    王燃一時語塞:“這個。呃,是這樣的。上次大家看了風月道長給你寫的字后都很感興趣。大家都是書法愛好者嘛,就臨摹了几副。可能有點混了…我讓他們再找找…”

    “臨摹?那幅字只是寓意深刻,字地本身卻是非常不入流,你們臨摹它有什么用?”女孩臉上的懷疑之色更重:“大人。要不您讓我去找…我曾經臨摹過它好多遍,一眼就能看得出那幅才是真的…”

    雖然被女孩嚴重打擊了自己的書法水平,王燃卻根本來不及郁悶,他終于確信自己是不可能在字畫上動什么手腳了。

    一錯不能再錯…沉默了一會兒,王燃一咬牙:“那個,董姑娘。你地那幅字畫被我給弄丟了…”

    看著女孩不敢相信的面容,王燃趕緊補充道:“你不要著急,我負責請風月道長再給你寫一副…我跟他很熟,他一定會幫我這個忙的。他要是不答應,我就把他給抓起來。”

    “這種事情講得就是一個‘緣’字,哪有以人力強為的道理…”女孩痴怔了一會兒,象是想明白了什么問題一樣,喃喃地說道:“風月道長曾告訴我說,當我把這幅字于破曉之前挂在臨東風之所后,自己就會明白是否與道有緣…現在我明白了,連字畫都已不在,自然是說我與‘道’無緣…”

    女孩心灰意冷的模樣雖然讓王燃有些心疼,不過這也算是歪打正著,讓女孩重新張開雙手迎接新生活的前提自然是先滅了女孩地出家求道之心。

    “既然我與道無緣,那我與佛應該有緣。”女孩喃喃地說道。

    王燃一口茶立刻噴了出來。

    董小宛的修佛之心比修道之心來的更突然,也更猛烈,女孩當即便要告辭回轉蘇州,看樣子是准備立刻去找一間尼姑庵來個青燈伴古佛。

    如果真讓女孩就這樣出家,估計不僅自己良心難安,日后被柳如是、寇媚等人知道也輕易饒不了自己,王燃趕緊攔住女孩:“你不能出家!”

    “為什么?”女孩奇怪地看著王燃。

    “這個,呃,我明天再告訴你…明天你肯定就會了解你不能出家的理由…”在現時地想不出好辦法的前提下,王燃只好拖著時間。

    。。。。。。。。。。。。。。。。。。。。。。。。

    正所謂天無絕人之路,車到山前必有路,雖然王燃苦思冥想了一晚上也沒想出什么好辦法,明知道女孩是受了冒襄的刺激,但又不能明說。畢竟這是一件哪壺不開提哪壺的事情。不過第二天事情終于有轉機,夏完淳和小肉票…以及他們的家庭老師來到了湖州。

    夏完淳和小肉票是有事找王燃,妙玉之所以跟過來,據夏完淳介紹,主要是出于考慮學生們的功課問題。

    “妙玉師父,見到你真是太好了…”王燃像見到親人一般沖著妙玉就熱情地迎接了上去,把眾人嚇了一跳,妙玉也受驚般地往后倒退了好几步。

    在簡單介紹了一下董小宛因情受傷而決定出家的經過后,王燃說道。 “妙玉師父,你只要對董姑娘說她與佛無緣就可以打消她出家的念頭…”雖說王燃一直沒弄明白妙玉為什么對自己一直是冷淡有加,但目前也只有她能解此燃眉之急。

    “你為什么不想讓董姑娘出家?”妙玉秀麗的臉龐對著王燃的時候總像是挂著千年的冰霜。剛才被王燃突發動作掙出來的紅暈像沒有出現過一樣。

    “呃,我只是認為讓這樣一個正值青春風華的女孩出家很可惜…別人出家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為了一個男人就從此隱居山林、青燈伴古佛,作著自我放逐的生活,我覺得很不值。”王燃說著猛然想起面前的妙玉也是因為一個男人才出地家,雖然和董小宛的情況不一樣…一個是被人拋棄。一個是未婚夫早逝.但這么說顯然有些刺激人。

    果然妙玉一下站了起來,正待王燃想解釋自己無心之過的時候。就聽到妙玉淡淡地說道:“難得賈大人有這份見識,我就去見見這位董姑娘。但貧尼有言在先,若果是無緣也就罷了,但要是與佛有緣。出家人也不打誑語…”

    王燃沒想到這件事如此順利,趕緊陪著站起來笑著說:“您放心。肯定是無緣,董姑娘她根本不適合出家…那么喜歡吃東西,直接就不符合佛家要求的‘戒貪’這一條。”

    這一條倒是切中要害,當初董小宛寧可負債累累以至于被人逼婚。也不愿意放棄自己酷愛美食的這個愛好。在王燃看來,只要妙玉抓住這一點一說,董小宛出家這件事馬上就可以搞定。

    王燃所料不差,一炷香的時間過后,董小宛與妙玉聯袂而出。

    “賈大人,謝謝你把妙玉師父找來。”董小宛說道:“妙玉師父說我與佛有緣…我決定出家了…”

    “什么?”王燃一口茶再次噴了出來。

    “妙玉師父”,王燃頭痛地提醒著妙玉:“這么貪吃的人與佛也有緣嗎?”

    “修佛貴在修心,不必十分囿于佛家清規。”妙玉并不看著王燃,淡淡地說道:“因此修佛并不需要強行戒除口舌之欲…為戒而戒,也入了‘妄執’…打個不恰當的比方,當年佛祖也并未要求豬悟能戒美食,反而將他封了個淨壇使者…”…不會吧,難不成佛史還真有豬八戒其人?

    王燃剛想開口,妙玉卻像是要把王燃地話全部堵住一般,說道:“只要心中有佛,便處處見佛.董姑娘出家不僅不用戒除喜愛美食這個習慣,也不必要非得去庵內受戒、隱居山林、青燈伴古佛,過什么自我放逐的生活。”

    這么好?那出家和不出家有什么區別?

    “不過董姑娘是為情所困,此乃情債,此后自然沾不得這個‘情字’。”妙玉接著說道:“當然這也正是董姑娘與佛結緣之辦.只有出家修心,日日誦念經文,才能化解這一段孽緣,脫胎換骨,重新做人.即便是修不得成佛正果,卻也可以修得來心世。”

    既然妙玉已經揭開了董小宛的傷疤,王燃也就顧不得再遮掩什么,一下站了起來:“戒了‘情’字?一個人要是戒了情字還有什么?…人這一輩子不就是圍著一個‘情’字嗎?…修來世?這一世都修不好還談什么來世!…董姑娘,不管你采用什么樣的方式,為一個男人負心這么小的事出家,值得嗎?”

    王燃的語氣從未有的急迫,董小宛怔著說不出話,妙玉卻也站了起來。

    “小事?你說男人負心是小事?”妙玉變得有些激動:“你知道男人負心對女孩意味著什么嗎?意味著她從此對人生失去了信心,永遠不可能再找到真心待她的人,一輩子生活在后悔與絕望之中…只有出家才能化解這一段孽緣,以修來世。”

    王燃禁不住暗暗搖頭,這么具有肥皂劇風格的獨白也能說的出來。妙玉完全有資格去當苦情戲地編劇…王燃終于發現自己向妙玉求助是多么的愚蠢。這小尼姑什么心態,自己出家,就非拉著別人一起出家嗎?

    “天天敲木魚就能真正解了你的情債嗎?”王燃火大起來:“錯了,出家只能說明你沒有信心忘記那段感情,這也說明你根本就不會真正忘記那段感情…妙玉師父,冒昧地問一句,你已經出家了,你真正忘了你自己的那段感情嗎?”

    妙玉像是被王燃說中了心思,俏臉有些發白,拈弄佛珠的動作明顯有些加快,看著王燃的眼神不再淡漠,几乎是咬著牙問道:“賈大人認為如何才能忘記?”

    “既然男人負心這件事這么大,就更不能出家了!”王燃并沒有因為妙玉的激動而弱了自己的氣勢,他更大聲地說道:“憑什么負心的家伙生活的幸福美滿,左妻右妾,自己卻要深山孤寺、冷冷清清呢。這也太沒有天理了!”

    “那又能怎樣?”妙玉看著王燃:“難道讓我…呃…董姑娘去鬧去吵去報官?還是哭著去哀求那負心之人收留她?”

    “這兩種方式都不對,既不用去鬧,也不用去求”,王燃說道:“應該通過自己的努力讓自己生活得更好,起碼比跟那個負心的家伙在一起的時候要好。只有自己尋找到了幸福,才能真正地淡忘前一段的痛苦…以董姑娘的條件,找到一個愿意真心待她的人并不難。我們可以想像,當你幸福地已經想不起來那個壞蛋的時候,在一個偶然的機會又碰到了他。那是一個多么讓人感到心情舒暢的事情…讓自己幸福也就是對那負心之人最大的報復!”

    “真心待她?”妙玉冷冷地打斷王燃的暢想:“女人在被拋棄以后面對的只能是當面的諷刺與背后的嘲笑,除了佛祖,誰還會真心地對她。”

    說著妙玉緊緊地盯著王燃,眼神中透著一絲嘲弄:“如果是賈大人,會嗎?”

    “我會!”話趕話趕到了這個份上,王燃只好硬著頭皮頂了上去:“我上次在品詩居就說道,我暗戀董姑娘已經很久了,很多人都可以為我作証。”

    一旁的董小宛與妙玉都怔住了,過了半晌,妙玉清冷的聲音再次響起:“你有什么資格說這些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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