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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絕對官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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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Chgor]夢醒修真錄[全書終]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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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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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16 03:01:53 |只看該作者
第廿三卷 器世界、第五章  羅嗦論修行知見  大境界的賭

劉迦乍見臨將臣,吃了一驚,暗道:“剛才我沈迷在那畫面中,全然不知臨將臣走過來了。”他想起一事,轉頭一看,見馨紅兒依然安靜地侍立在一旁。臨將臣見他神色有異,知他心思,當即笑道:“小白臉,別那麼多疑,老夫倘若想殺人,早動手了。”

劉迦暗歎慚愧,正定心神,問道:“大僵屍,你來幹嘛?你身上那血骷咒……”話音未落,他忽然怔住,眼前莫名呈現一種古怪的身體結構,內中能場濃縮凝聚到極點,已看不到任何光亮,就像黑洞一般,緩緩流動,交融聚彙,磅礡幽瀚,似乎稍有不慎,便有大爆炸的可能。

他看得入迷,忽聽臨將臣問道:“小白臉,你在發什麼楞,看著老夫的肚子幹嘛?”劉迦被他打斷,驀地醒過來,脫口而出道:“大僵屍,你體內能場好強勁,真是我從未所見。”

臨將臣聞言一怔,立時郝然而立,退開一步,森然道:“這話怎麼說?!”劉迦知他誤會,連連擺手,笑道:“我只是忽然發現自己能看到你體內的能場結構,真是怪啊。以前只有在你將能場散發出來後,我才能看到其結構,因為你的修為太高,將一切隱藏得無影無蹤。不知為什麼現在卻能直接看到,咦,是不是我功力又前進了。”

臨將臣見他並無惡意,稍放下心來,坐回原處,奇道:“你是怎麼做到的?我這能場屏蔽,連僵屍王也只能通過體會感知,無法直接眼觀。”說著他忽然苦笑兩聲:“小白臉,你到底修的是啥?專往別人肚子裏面看?”

劉迦稍想一下,笑道:“這可能還是和個人的知見有關系。這段時間我看了不少書,有許多觀念在不知不覺中徹底變了過來。我現在發現修行成就並不是件太難的事情,說穿了只是一個信心而已,一個人在修行路上最終能走到什麼樣的境界,其實從根本上而言,取決於這個人的信心。其他的諸如客觀條件、因緣際會等等,看似也對修行造成影響,但都不是絕對的。”

臨將臣搖搖頭,一臉不屑道:“這話我不同意,一個人信心再大,但沒那個天賦也不成。人與人不同,自身條件也不一樣,不同的天賦造成不同的修行成果。”

劉迦沈吟片刻,對臨將臣笑道:“你沒懂我的意思……”他心中漸有一個全新而完整的修行觀念,但這個觀念說來簡單,綜合論述又非其所長,特別是面對像臨將臣這樣有著深厚修為的人,方方面面都有極強的自我認同感,要打破慣有的認識,而認同自己的話,只怕更加難得厲害。

畢竟經驗對人而言,雖說是一種財富,但也是一種累贅。豐富的經驗可以幫人於危難處隨機應變,但面對一種全新的境界,以前的經驗帶來的感知和理解,反而成了幹擾,讓你習慣在前後認識的比較中、差異中來看待問題,與真實的一面往往相較甚遠。這也是為什麼高僧大德在接引弟子時,一旦發現對方從前的知識極為豐富、相當有學問,往往會讓弟子先放下這些成見和觀念,否則新的東西進入思維後,必在其舊的知識體系的幹擾下變成另外一個似是而非的樣子,從而失去其本來面目。

劉迦想了一會兒,心中閃過一個念頭,再捉摸片刻,似覺這念頭可行,便對臨將臣道:“大僵屍,說不定以咱們二人聯手之力,已能破掉你身上的血骷咒。”

臨將臣聞言,先是一陣大喜,但轉眼又覺不可思議,搖頭道:“你小子越來越不知天高地厚了,你以為那血骷咒是畫符捉鬼的小玩意兒,隨便擺弄幾個就能去掉的?我告訴你吧,任何高明的解咒法對它都沒用,因為血骷咒直接附在我的神識上,同時也直接連在我的修為根本處。一旦想強行解除它,無疑在自毀修行,咒沒解掉,倒是先變成一個小僵屍了。倘若老子變成小僵屍,不用僵屍王動手,只怕在頃刻之間,就不知有多少高手想來滅掉老子。”這臨將臣惹下的冤家債主遍布諸界,別人不敢找他麻煩,全是被其精深的修為所攝,但如果知道臨將臣的修為已退回原形,想殺之而後快的人數之多,只怕真要排隊了。

劉迦疑道:“血骷咒禁在你的修行根本處?”此語一過,他恍然道:“我明白了,你是說血骷咒所禁之處,與當年你們攝入體內的骷沙有極大關系。”臨將臣點頭道:“不是有極大關系,而是直接禁在骷沙上的。”

見劉迦默然,臨將臣暗歎道:“他雖是地藏轉世,但畢竟離當年境界還遠,有助我之心,卻無助我的實力。他只不過是因為多看了幾本書,一時興奮,便覺得自己的能力大大提升,唉……這小白臉早晚會害了老子。”念及此,又想到自己此時無法將劉迦硬拉回僵屍界去,劉迦又像是一個喜歡憑空想而非務實的主,或許根本無法替自己解除那血骷咒……頓覺前途一片黯淡,不知覺中已開始想像血骷咒暴發時自己的慘像了。

忽見劉迦抬眼,對他笑道:“大僵屍,我想的招和你那血骷咒全然沒關系,管他是誰的符咒,與咱們要用的法子並不直接產生關聯。我剛才只是不知道如何表達,怕把心中所想的東西越說越糊塗,反而誤了你。”臨將臣聞言一怔,奇道:“你說來聽聽看?”

劉迦正要開口,卻見玄穹與小阿菜已從隔屋走了過來,他正想打個招呼,卻見臨將臣對兩人擺手叫道:“你們兩個小家夥廢話少說,老子有重要的事要做。”言罷,他又對劉迦道:“別管這兩個小子,你繼續說。”玄穹和小阿菜相視莞爾,知他派頭極大,全不將別人放在眼裏,也就安坐於一旁,聽兩人說些啥。

劉迦笑道:“我在想,一個人為什麼能被別人用符咒或是禁制鎖定呢?”臨將臣苦笑道:“這就是你的理論?多新鮮的理論啊。”玄穹似乎也覺得劉迦的話過於簡單,忍不住笑道:“兄弟,一個人之所以能被別人禁住,那肯定是因為修為不如對方啊,就像一個普通仙人的能場強度不可能束縛住我,但大梵天修行者的能場遠強於我,必能將我禁住,這道理很平常啊。”

劉迦搖搖頭,對三人笑道:“我從出道以來,所堅信的修行原則與三位一樣,所有的認識和觀念都基於此。總認為能場越是強大,突破凡體境界越多越快,所受大自然的約束越少,越能靠近最後的真理,那真理在道家則呼為‘道’,在佛家則呼為‘真性’。”說著他神色稍而凝重,道:“其實這修行觀念只會帶來惡性循環。你體內能場越是強大,越考驗現有元神的承受力,就算一次次突破原有境界,走到下一個境界關礙時,勢必又要面對更加不可思議的天災和業力。也就是說越修到最後,風險越大。”

臨將臣奇道:“這很正常啊,越向高境界修,得到的神通越大,擺脫自然束縛的能力越強,自然而然會面對更大的風險。高風險才有高回報,這是天經地義之事。有什麼值得懷疑的。凡聖之別就在於,普通凡夫沒這個勇氣和膽子,去承受修行過程中的種種苦難,倘若修行是件很容易的事,人人都可做了,又哪來的凡聖之別?”

劉迦搖搖頭,道:“大僵屍,我現在就可告訴你,你這觀念絕對是錯的!修行觀念的對錯與否,不在於其過程給你帶來多少利益,而在於最終結果能不能讓你徹底解脫。倘若這觀念只是在修行過程中帶給你諸多神通、超強能力,但越修到後面,卻越是提心吊膽、顫顫微微,一不小心便前功盡棄,那麼這修行理念就肯定是錯的。”他以前很少和人辯論,因為其不擅長口舌之爭,面對像岐伯這樣的油嘴滑舌之徒,又或是面對白玉蟾這樣的鬼靈精,自然每辯必敗。不知是什麼原因,他在了解了諸多佛理,漸感通達其義後,那說理與判是非的自信竟油然而升。

破禪鋒在他體內對小雲笑道:“老哥的級別尚未到大阿羅漢,但就現在這模樣,有點‘辯才’無礙的能力了。”小雲奇道:“他自己知道他在何級別嗎?”破禪鋒樂道:“看他這樣子不大知道。不過這樣更好,讓他專注在修行中,什麼級別也別管,有無證得無量智慧,他自己到時候知道。任何人都一樣,不管修到何種境界,只要稍有疑惑、稍有煩惱、稍有困擾,那肯定不是至境。至境之時,全沒有這些,一切皆通、萬般成就、無為而無不為,不落於任”何相對之處,又能隨時住於任何相對之處,可破任何惑境,又可隨心而造任何真假實幻之境,一切只在一念,但看似又什麼都沒做……。”

小雲終於按捺不住地叫了起來:“哎呀,破禪鋒,你別說了,你越說我越糊塗呢。”破禪鋒微微一愣,轉而苦笑道:“其實我也是糊塗的,我只是拾人牙慧,依文解字,境界上的感知,我全然沒有。咱們半斤八兩,呵呵。”說著他語調一轉,樂道:“其實老哥當年將神通化作你的形象,真是想得周到啊,一有機緣觸撞,立刻便會走上修行之路,省去許多麻煩。”

小雲“嗯”了一聲,又道:“把神通化為一個宇宙,這麼大的事,真不知當年的他是如何做到的。”破禪鋒呵呵笑道:“至境之人,在助人之時,為了善巧方便,將一個三千世界藏於一粒芥子之中,又或是化一粒微塵為無量個三千世界,都不是什麼難事,因為他壓根兒就沒有一粒芥子與三千世界這兩種外相的知見障礙。無障礙處,便是其隨心所欲處,處處都無障礙,任何外境皆隨心轉變。”

咦,破禪鋒這說法倒是確有此事。

當年釋迦的弟子舍利弗等人去見維摩詰居士,舍利弗見維摩詰住的房間太小,不足十平米,心中暗道:“這房間他一個人住倒是不錯,夠經濟也夠適用的,可咱們這次來的人,只怕不下上萬人……嘿嘿,幸好我進來得快,就算沒找到座兒,起碼我的人進來了。後面那千萬人連門都別想進來哩。”

那維摩詰知其心中所想,當即讓屋外之人一一進來,管他天上的、地下的,凡是想進來的,一一進到這小屋之中。舍利弗見之驚訝之極,叫道:“這房子原來是可以澎漲的啊?說大就大,說小就小。”但走到戶外,卻見這屋子並沒變大,也並沒縮小,還是原樣。這才終於頓悟,原來所謂大小,也是人的知見障礙所致。真真假假,盡在一念,只看你站在哪個角度、住於哪個境界而已。覺悟者沒有知見障礙,便能站在任何一個角度、住於任何一種相對境界,但又不執著於那個角度或境界;像chgor這樣的,便是見境迷境、見色迷色的典型,看見美女便流口水、聽見什麼聲音便豎起耳朵,那眼、耳、鼻、舌、身、意六根,一天到晚都忙個不停,不然哪會更新得這麼慢?

卻說那玄穹三人見劉迦一語堅定地否定了臨將臣的話,又見其神色自信之極,不禁好奇感大增。

劉迦沈吟片刻,對臨將臣道:“大僵屍,僵屍王留在你身上的符咒,之所以能禁住你,還有,那些修為比咱們高的,之所以能禁住咱們,其實並非大家能場之間的強弱差異所致。而是咱們的觀念所致。”

說著他站起身來,整理了一下思緒,又道:“咱們以前的修行路子,是在一個既定的體系之下。這個體系內的規則是什麼呢?通過聚集天地精華,轉換自己身體內中能場結構,充分發揮生命的潛能,同時不斷超越已形成的種種境界。每當遇到一個境界大跨越時,咱們又再次凝聚更深厚、更強大的精華力道,用比外力束縛更為強大的力道,去突破與之相應的天災煞力,一旦抵抗不了,大家也就認同那個結果:重墮凡塵。咱們在這種體系下修行,觀念接受了這一切,認為這一切都是自然的,內心深處也就默認這個體系之下的所有結果。所有修行過程的操作方式、對自我身命的認同,比如什麼樣的狀態就算是生,什麼樣的狀態就算是死,什麼樣的事發生了,我就該應劫無果了,而這應劫無果的狀態該是什麼樣的具體模式等等,都在這體系內,都受制於其中的一切規則,該怎麼樣便會怎麼樣。”

他指著臨將臣,將手掌忽然握成拳頭,笑道:“僵屍王之所以能用血骷咒禁住你,是因為在修行體系內,有這樣兩個觀念:第一,符咒有力量,能禁住人;第二,能場強大的,能禁住能場弱的。你的修行道路一直在這體系之中,你的一切,不管是身體、還是思維方式,都一樣遵守這體系中的一切規則。遵守這規則,當然被僵屍王禁住,因為他能禁住你,和你可以被他禁住,不管在他的角度而言,還是在你的角度而言,都是合理的、都是附合這種修行規律的,在你們兩人內心深處,都認為這是順理成章的事。所以他自信你逃不掉,同樣,你也相信根本無法解掉他的符咒。這,才是他真正能禁住你的根本原因。”

話說到此處,他嘎然而止,卻見臨將臣三人聽得目瞪口呆,直愣愣地盯著他,說不出話來。但臨將臣畢竟經驗老到,瞬間轉過念頭,疑道:“你是說,只要我擺脫原有的修行觀念,就不受這血骷咒的束縛?他媽的,老子倒寧願是這樣,可你要我相信你的話是百分百正確的,在理論上我覺得可行,可真要做起來,只怕比順著從前的路子走,要更加難得多。”

劉迦笑道:“瞧見了吧?又回到我剛才說的話上面去了,是吧?我剛才說,修行的根本在於信心。這會兒你說什麼來著?”他見三人表情古怪,又樂道:“信心這玩意兒,說起來話就長了,如果我沒有切身體會,也不能肯定其深義所在。”

他長出一口氣,歎道:“如果沒有渾天成,我要跨過這一步,真得很難。正是因為當時遇到他,受他數語點拔,正好切中我的心事,我才能將法眼留在額前的形象去掉。”渾天成當時笑他“誰說法眼就必須要長一只眼睛在額頭上?既然不用長出那個眼形,何妨通身都是眼?”他那時驀地醒悟,一念轉過,那留在額前的眼形立時消失。區區數語,讓他第一次深刻地體會到知見、成見等諸多既定觀念對修行造成的障礙。

而後他雖然進境不大,但普香的出現和文吉的留言,都似乎在提醒他:向上積累,不如幹脆放下。

劉迦默然片刻,自言自語道:“嘿嘿,我忽然想起《道德經》上的一句話:為學日增、為道日損。要損的是什麼?要拋棄什麼?要放下的不只是簡單的世俗生活,而是咱們千生萬世以來沈澱在內心深處的種種積習,這些積習包括咱們的種種觀念,生死規則、凡聖規則、修行規則。一切存在與虛無,一切可用標准語言或觀念來定義的規則,都必須放下。這些東西放下了,知見障礙便沒了,迷性之物不在,自見本來面目,一切神通變化,本自具足,通達無礙。”

他玄穹欲言又止,當下笑道:“玄哥,其實我說的也沒那麼複雜啦。咱們以前的修行方式,是用神通來化解既有的障礙,剛才我說的,是先放下造成的障礙的心念,而神通自然顯現。兩者的因果順序不同而已。”

小阿菜疑道:“那這和你剛才說的信心有什麼關系?”

劉迦樂道:“你現在的信心在何處?你對什麼有信心?無非是對從前的修行方式有信心,相信它能帶給你種種成就和結果,你便落在從前的修行知見體系之內。倘若換過念來,你相信我說的,其信念也像相信從前的經驗一般深入,你便在新的體系之中。這不是信心是什麼?深信二字,便是沒有任何懷疑,任何猶豫。你的信念深陷在何種體系規則之中,便受那種規則的擺布,那規則之下的好壞結果都會在你的身上應驗。我想說的是,咱們需要改變的,不只是簡單幾樣修行法則或操作技術,而是從信念上就徹底轉變過來,從根本上轉過來。”

玄穹三人從未如此深入地思考過這個問題,從來都是在既定的修行方式下勇猛精進,總認為勤奮刻苦是得到大成就的唯一法門,只要能吃得苦中苦、便定能成為人上人。而人多有從眾心理,見大部分修行者都走著這樣的道路,心中便毫不懷疑這種法門的正確性。就算像玄穹和小阿菜這樣人生閱曆豐富的人,曾聽說過某某高人應劫無果,或是被某種境界所迷,或是前功盡棄什麼的,兩人所想到的也不會是其修行法門錯誤,而總是會自我安慰道:“我事先知道什麼地方有陷井,到時候便不會重蹈覆轍了。”卻不知掉進陷井的往往都是高人,往往都是這樣想過的人。

劉迦站在窗邊,看著院內的柳樹,歎道:“其實咱們以前的修行方式,在道理上來講,也是沒錯的,只不過越往後修,所付出的代價越大。因為面對的種種挑戰越強,外境的壓力和自身內心的困惑,都會越來越不可控,失敗的機率成倍提升。”

他似覺剛才的體系說還可以更深入、更徹底,與其轉換至另一種新的修行知見體系中來,不如幹脆打破所有知見業識,讓本來面目還原清淨無物之境。但一時他無法組織更有力的語言,那說服力便大打折扣,難以為繼。

臨將臣皺眉良久,一直沒有說話,忽然抬頭對劉迦道:“小白臉,你是如何想明白這道理的?”

劉迦搖搖頭,歎道:“其實這道理,以前破禪鋒對我說過多次,我一直沒能想深入。”他拿起桌上一塊玉簡,又道:“這玉簡中的內容,叫《妙法蓮華經》。這經文極長,內容多得要命,我本沒耐心看完,但見其序言簡介中說,此經告訴人如何成佛。我好奇之下,便細看此書。其中講的大多是一些曆劫以來的修行者如何成佛的事,可當我看到太多菩薩為了成就佛果,用盡各種方式法供諸佛,我一時不解,覺得奇怪之極。”

臨將臣做了怪臉,咧嘴道:“把東西送給別人,就能成佛?這算哪門修行?倒像是做官的人,送錢給上面的頭,求升官發財一般。”

劉迦點點頭,一本正經道:“開始我也納悶,雖說修行者尊師重道,供養自己的老師,這原屬正常之事。可以佛祖的境界,需要他們供養嗎?因此我越看越覺著不對勁。”說著他若有所思,又道:“但看到後來,我忽然有了感覺,這些菩薩的所作所為,用咱們習慣的語言來說,叫禮敬佛祖、供養佛祖,或者叫布施。但實則另有深義,並非是他們單純地想從老師那兒得到什麼。而是想通這樣的法子,放下自我、甩開那留在業識深處的種種思維慣性。”

說著他自己也覺表達困難,稍稍皺眉道:“《金剛經》上說,無人相、我相、眾生相、壽者相,便是要讓修行者去掉心中的分別心,去掉種種因相對觀念造成的障礙。其他障礙好除,比如我從禁界一躍而出這種事,沒有太多厲害關系,加上我的修行積累,不難做到。但倘若這些障礙是因為‘自我認同感’而造成的,就很難。比如我是什麼?我是什麼樣的人?我的自尊,我的做人原則,我的修行成果,我的生死,我的未來……特別是修行者,總想到修行成果來之不易,一天到晚謹小慎微,生怕一不小心就把多年的積累毀了。對未來看得更重。看得重便是有所執,便難以舍棄,這障礙便會根深蒂固地纏著你。”

他一邊說一邊來回踱步,自言自語道:“有所執著,便有所不舍;有所不舍,便有所牽挂;有所牽挂,便非大自在之境,非完美之境。倘若被外力攻擊,不管對手是人還是大自然,你的牽挂、你的挂礙、你的執著處,便是那破綻所在,一擊即破!修為再高,早晚也是個輪回的命!”他再想多說幾句關於信心的轉換使用,但想到自己也停在理論上,多說無益,便擬以後再說了。

說著他見三人依然困惑,終於不再羅嗦,轉而笑道:“大僵屍,這許多道理我雖然明白了,但能做到的依然不多,因為我也需要時間來轉換心念。不過,你那血骷咒,只怕我現在真有法子來對付它了。”

小阿菜本自疑惑,聽得此語,立時笑道:“小白臉,你要做就做,咱們也好看看你的理論如何應用在實踐上,他媽的,說了那麼多,把老子越說越糊塗。”玄穹微微笑過,對劉迦笑道:“兄弟,我見那《靈元仙鑒》中的‘六忘’之法,和你說的放下我執,多有相似,想來大凡至境總是一樣的,殊途而同歸。”小阿菜聞言一愣,側頭道:“我前時向藍沁打聽過《萬神圭旨》那東西,裏面說的‘五信’境界,倒和你現在所說的信心理論頗有些相像。”

劉迦聽得有人附合,原來稍有疑慮的心,此時更添堅定,當即開心笑道:“當年我師尊李淳風說的那句‘聖人以無為法而有差別’,現在我算是真明白了。聖人本無差別,有差別的是其修到無為境界的法門不同而已。”

臨將臣聽到此處,終於橫下一條心來,站起來身來,拉著劉迦的手腕,咬著牙說道:“好,小白臉,咱們就這麼辦!老子這命就交給你做試驗吧,倘若這試驗失敗了,我……我我我…..”他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好,畢竟如果試驗失敗,終於引動那血骷咒,他一生的修為也就毀於一旦,反倒不如一死了之。

卻見劉迦莞爾笑道:“如果試驗失敗了,我就陪你去冥界,如何?但如果成功了又怎麼樣?”臨將臣此時被他挑起情緒,心中也是興奮之極,叫道:“好!就是我前時說過的話,你如果替我解除血骷咒,我就做你的護法神!保護你直到完成你的願望為止!”劉迦樂道:“好啊,這賭注不錯,咱們就這麼定了!”

玄穹在一旁看得有趣,心中暗道:“瑪爾斯那邊打牌賭法寶,這邊卻賭命,這裏的賭博氣氛越來越濃厚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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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16 03:02:28 |只看該作者
第廿三卷 器世界、第六章  夢中又夢幻中幻  想起安若微

劉迦見臨將臣對自己不再懷疑,心中也多添一份信心,正想說兩句開心的話,跟著閃過一念,暗暗驚道:“為什麼我的信心要建立在別人的認可之上?這到底是我的積習所致,還是我對自己的說法也是心存疑慮?我說要幫臨將臣解除血骷咒,自己卻並未深信不疑,這……我這人也自大得離譜了。”

破禪鋒在他體內笑道:“未處困境,何須脫困?沒有迷惑,何須解悟?正因為你心中有種種障礙,才需要在實踐中印證那無障礙處。”劉迦聞言一怔,不禁笑道:“呵呵,瞧你這話說得,在實踐中印證?咱們這可是拿臨將臣的命來印證啊。”破禪鋒嘿嘿兩聲,苦笑道:“這確實有些離譜,別人禪宗二祖慧可,自斷一臂給達摩祖師表示求法的決心,你卻拿別人的命來堅定自個兒證道的信心,這這……這算啥??倒有些像大醜那科學家,先拿別人做臨床試驗,眼見成功了,再往自個兒身上招呼折騰。”但劉迦畢竟信心多於懷疑,覺得自己確有把握幫助臨將臣,也就沒有把破禪鋒的玩笑放在心上。

劉迦眉宇間閃過絲絲疑慮,已被臨將臣看出,臨將臣驚道:“小白臉,你該不會在懷疑你自己的說法吧?這試驗可是在我身上做得,來不得半點含糊,你失敗了可以重新再來,我的命卻只有一條!”劉迦聞言一笑,反而放下了心中雜念,樂道:“我說了嘛,如果失敗了,我陪你去冥界好了。”

臨將臣見他如此說,心中稍感安慰。劉迦將自己的想法稍稍整理,似覺細節雖有難點,但大方向絕對是可行的,當下便對臨將臣講解自己的法子。

兩人一個說,一個聽,卻未曾注意到破禪鋒對小雲笑道:“我老哥是個糊塗蟲,那臨將臣也是個傻瓜,全沒想到我老哥發的誓根本沒用。”小雲奇道:“這話如何說?那個我挺講信用的,如果試驗真失敗了,他一定會陪他去冥界的。”

破禪鋒苦笑道:“如果試驗失敗到毀了臨將臣身體的地步,那僵屍勢必輪回。這一輪回之下,以那僵屍對生命的理解,根本無法擺脫隔陰之迷,也就是說,他一旦失去這身體,立刻陷入迷糊狀態,緊跟著便隨著業力慣性的催逼,該向哪兒走就向哪兒走,自己根本控制不了。那冥界深廣無量無邊,十八重天界環環相套,是自然慣性中最複雜、最難測的區域,老哥現在的修為離當年地藏差一帽子遠,就算冒著巨險以肉身沖入冥界,又怎麼可能隨意追蹤臨將臣的方向?他的法眼尚未到法眼淨的地步,眼中看到的一切依然是心變現出來的,只不過比玄穹他們少些障礙而已。就算他用占察啟心輪,他的功力也沒到追蹤業力的地步。這這……這兩個家夥自欺欺人之下,啥都敢試!膽子超大!”但轉眼他又樂道:“不過,人要做成一件事,總是信念第一,這兩個糊塗蟲先自我迷糊一番,也算放下猶豫徘徊,多少向成功的方向邁了一步,總比老在原地打轉得好。我贊同老哥拿別人做試驗這一招,呵呵,這樣自己便可在失敗中總結經驗教訓,反正那僵屍不是個好東西,嘻嘻。”

臨將臣聽劉迦說得幾句,奇道:“小白臉,你是說你有辦法讓我暫時放下一些對身體的慣性知見?”劉迦點點頭,認真道:“嗯,也許不該叫放下吧,應該說,我有辦法暫時把你對身體的慣性認知先屏蔽起來,在一種類似混沌的狀態下,你的一部分修為觀念暫時不起作用,沒有這些觀念的支配,你的身體反應就會有一段相對的空白期,也就是暫時不會有慣性反應。在這種狀態下,咱們一定有法子解除血骷咒。說來並不複雜,就像我剛才說的那樣,血骷咒能禁住你,其根本是因為你和僵屍王都在這種修行知見體系內,都在這種生存和修行的慣性系統內,你的身體才會有與這知見體系相關聯的種種反應,比如血骷咒能禁住你,一旦你要解咒,就會自毀而亡等等,都因知見而有這事實。其實這事實說穿了也只是一種幻覺,是你的知見體系有這樣的機制認可,你的身體便會有這樣的反應。”

臨將臣稍想片刻,疑道:“你說的這些東西倘若是事實,那知見在我心裏面該是根深蒂固的東西,只怕與我的修為也是捆在一起的。你的修為不如我,如何能鎮得住我?如果你沒法的鎮住我,如果能阻止我的身體出現慣有反應?”

劉迦打了響指,笑道:“哎,大僵屍,你能提這問題,說明你完全聽明白了我剛才的解釋,不愧是元老級僵屍,的確與眾不同,嘻嘻。”說話間他陡然生出一念,對臨將臣道:“大僵屍,我先得說明了,我這法子並非是正道,倘若是明心見性的人,又或是已修到菩薩級別的人,肯定不會像我這樣硬來,一定有更好的法子。我剛才的知見體系說,也只是僅僅針對咱們修行的慣性而言,層次低得很,離大道正見尚差得遠,我只是擔心你的血骷咒,這才找了一個變通的法門。就算咱們解掉那血骷咒,倘若你想修行有成,切不可執著在咱們今天用的法子上。你明白我的意思沒有?”

臨將臣聞言一怔,點點頭,苦笑道:“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他乍聽劉迦忽然將剛才堂皇的演說降格,將剛才振振有詞的內容否定,難免詫異。但他見識極高,轉眼已知劉迦說這些話的目的,是不想自己誤入安若微那樣的識見混亂而顛狂,因此心中多有感激。畢竟要改造一個人的知見慣性,其難度不亞於狂瀾力挽,稍有不慎,即會墮入一個新的幻境中去。劉迦此時對修行過程中的次第境界已有相當理論知識,其內心深處希望臨將臣能跟著他一塊兒參究佛法,而非執著在某一種境界和神通之中。

小阿菜在一旁樂道:“我和玄穹也聽懂了小白臉的話,可就沒見他贊歎咱們倆?”說著他忽然靈光閃過,低呼道:“哎喲,這法子……”話未落音,卻聽見玄穹傳音道:“別說下去!對你沒好處!”小阿菜聞言一怔,轉頭看向玄穹,卻見玄穹一臉平和,就好像壓根兒沒說過剛才的話一般。

那小阿菜曾是一界之主,為人精明之極,稍辨其色,已深明其義,當下將那句未完的話改成:“哎喲,這法子……可真是妙啊!”他剛才忽然想到,劉迦所說的改變慣性下的知見觀念,從而擺脫自然慣性對修行者的束縛,對他自己也該有用,說不定一樣能使他擺脫阿修羅修行者的命運。

他一時興奮起來,正要脫口而出,卻被玄穹打斷,正是玄穹在暗示他:“你如果把你的想法說出來,那臨將臣定然先拿你做試驗!”小阿菜立刻醒悟,當下將話改口,想來臨將臣對阿修羅修行者的最終命運了解不深,該當不會猜到他剛才想說什麼。他看了看玄穹,暗贊道:“這玄穹心念轉得極快,真是世所罕有!”想起剛才險些自討苦吃,忍不住傳音給玄穹道:“我欠你一個人情!”卻見玄穹微微一笑,並不作答,只是淡淡地看著臨將臣和劉迦。

那臨將臣雖見小阿菜神色有異,但他內心瞧不起這些後輩,對阿修羅的命運更是素乏了解,也就懶得去多加猜想,只是哂笑道:“這法子果然妙得很,你現在才明白過來?”小阿菜非圓滑善巧之人,見他沒有識破自己心中所思,也就只是嘿嘿兩聲,不再言語。

劉迦站起身來,對臨將臣笑道:“廢話少說了,咱們動手吧。你先躺下。”臨將臣奇道:“躺著幹嘛?”劉迦笑道:“你只管照我說的做,反正我不會害你。”臨將臣搖頭笑道:“說得也是,老子就任你擺布一回吧。”說著他便就勢一躺,劉迦點點頭,道:“任人擺布這句話不錯,我就需要你有這樣的感覺,否則我啥都做不了。”

他見臨將臣躺得規規距距,又忍不住笑道:“你這挺屍的躺法夠標准,不愧是僵屍,這麼一躺,比真得屍體還像屍體!”臨將臣罵道:“小白臉!你要不要試試,老子把你也變成僵屍,說不定你躺得比我更標准些!”

劉迦莞爾,轉而又道:“你既然相信我,就一定要徹底相信我。從現在開始,我說的每一句話,你一定要照做。如果你亂來,不跟著我的節奏,解不了血骷咒是小事,讓血骷咒起了感應,那後果會是什麼,我還真不敢說。”臨將臣見他一臉認真,也知道這種事絕非兒戲,當下歎道:“隨你吧,老子就當自己已經死了。”

這臨將臣雖然說的是一句氣話,但劉迦聽在耳中,卻正中其意,立刻又點頭道:“不錯,我就需要你這樣,當自己死了吧!”臨將臣聞言一怔,轉眼已知其深義,當下笑道:“好個讓人放松的法子,徹底放松。”他既知劉迦要他徹底放松,幹脆息心止念,緩筋舒骨,完全將自己置於似睡非睡的狀態。

劉迦盤坐在臨將臣身邊,也跟著靜了片刻,忽然微睜雙眼,對臨將臣輕聲道:“把你附在神識邊緣的能場退開,別擋著我的原力。”臨將臣笑道:“你不是有法眼嗎?你不是已經能看到我體內的能場結構了嗎?自個兒解構那處的能場吧,別老是煩我,我正想好好休息一會兒呢。倘若我要用心退開那處能場,又如何放得松?”劉迦笑道:“你不怕我不小心碰著那血骷咒?”

臨將臣歎道:“我真有些擔心我是不是在一廂情願地相信你了。”說著他稍稍挪轉體內力道,在神識邊緣逼開一處縫隙,依然安靜地躺著。

劉迦法眼過處,立見其神識根處有一絲霧狀能場在悠悠回蕩。他法眼透晰一會兒,竟找不到那能場的結構所在,一時不解其意,心中暗道:“那定然就是血骷咒了,還好我壓根兒就沒想過用解構的法子來完成這事,否則現在就可以放棄了。”

他原力的分寸拿捏得極穩,分出一念,貼在那霧狀邊緣,緩緩直入臨將臣神識深處。剛走得片刻,猛感一股極寒之力陡然而現,瞬間便順著他的原力倒攀入他的大腦。劉迦渾身一抖,打了驚顫,暗道:“這僵屍的念頭竟有這般強烈!”

他被對方念力阻止,沒法直接闖入臨將臣神識深處,只好用法眼將臨將臣神識處奔逸過來的念頭一一解構,稍感好受一些。但沒想到轉眼又是百千萬個念頭從臨將臣的神識深處撲襲而至,那看似雜亂無章的思緒,轉眼竟變成刀光劍影的凜冽,蜂湧齊至,立現殺機,似乎把沖到此處的原力當作是敵人,欲聚殲之。

劉迦大吃一驚,正待讓臨將臣住手,卻在猛然間醒悟過來:“這些念力是臨將臣的修為積習自然產生的,這僵屍自己也未必清楚!他既然答應我放松心境,絕不會有想在此處誘殺我的念頭。”畢竟兩人修為差距頗大,就算劉迦能化解對方力道,但臨將臣如果真想要殺他,手段和機會仍然不少,沒必等到此刻動手。更何況兩人念力此時聚於臨將臣神識深處,隨時可引動血骷咒,臨將臣不會拿自己的命開玩笑。

劉迦眼見臨將臣的萬千念頭轉眼化作摧心奪命之力,此時已無退路,當下一念硬挺,瞬間一念化為萬念,見力拆力、遇沖化虛,絕不與之相抗。同時勉力再從自身神識處分出一念,瞬間布作一個小陣,順著前力跟至。他將此陣布於前端,臨將臣奔逸過來的所有念頭盡被導入此處,相互消解、融彙平衡掉了。

他心中一喜,將前念繞過小陣,從臨將臣那千星萬點的殺機中,穿插而過,安靜地停在臨將臣神識根處。

卻見眼前有一股旋流斑瀾橫陳,緩緩轉動,劉迦暗道:“剛才穿過的區域應該是臨將臣六識中的意識區,眼前這或許就是末那識區域了。”他知道這末那識在人的意識之後,是人的意識所依存處,是產生“我見”的根本。凡是由“我”這個主體產生的世界觀、人生觀、人我觀念、貪愛執著等等一切知見認識,全都和此處相關。咱們意識中產生的種種想法、種種念頭、種種思維習慣,以及關於世事的種種是非正誤的判斷,還包括對一切外境的認知,美醜觀念、喜惡分別、愛恨憂愁等等,全由此處開始。

打個比方吧,倘若哪位哥們兒在意識中產生“我是一個女人”這個觀念,他最多只會笑笑而已,認為這是一種變態心思。但如果末那識中的“我見”產生了“我是一個女人”這樣的觀念,那他就會真得認為他是一個女人,同時產生作為一個女人該有的種種情緒和思維。此觀念稍弱的,他很可能會痛苦於自己是個披著男人外衣的女生,此觀念稍強的,定會毫不猶豫地自宮而為女子,從此與男人世界拜拜。

換個角度,咱們常說深信佛法,何為深信?便是那信念堅固於末那識深處時,便是深信。倘若只是意識上的相信,離深信二字還遠得很。因此心理醫生常常告誡不自信的病患:“你要在每天睡覺前,不斷地重複相信自己的觀念,恒常持續,定會擺脫不自信的心靈。”究其根本,便是通過意識的反複回饋和強調,加強末那識中的自信觀念,最後自然而然地在意識中生出一股不可動搖的淩然自信。

再打個比方,有哥們兒說:“chgor,那你試著讓末那識產生一個觀念,你一定會發財成為億萬富翁,能成嗎?”咦,這是個好例子啊。偶常常都在這麼想哩。但偶的這個所謂“想”,尚停留在意識處,那末那識區(也就是咱們常說的內心深處)卻很難相信這會成為事實。為什麼?因為末那識中的“我見”擁有太多堅強的觀念,比如“我是個沒有背景的小子”、“偶長得不帥”、“偶只是個江湖混混”、“偶做事沒毅力”、“偶不會做生意”等等,諸多觀念相互纏繞,意識反饋回去的種種念識,立刻被這些強大的積習力量消解,偶跟著便會產生一個念頭:“唉,當億萬富翁這種事太難了,還是下輩子吧,今生就這麼鬼混吧。”此念根深蒂固,堅定到偶毫不懷疑偶的性別一樣。呵呵,改變積習,改變認知,改變業力慣性留在偶們身上的一切,非踏踏實實地認真修行不可,絕非兒戲啊。相反,倘若哪位哥們兒真能通過修行,從根本上、從內心深處、從末那識內甩掉那些消極的知見,以一種積極的、向上的、陽光的知見來重新定義自我,這末那識中的“我見”必定帶來與之相應的能力,讓你心想事成呢。

看到此處,想來大部分哥們兒都該明白劉迦想做什麼事了吧?他知道他此時沒有能力徹底根除臨將臣身上的血骷咒,便想在臨將臣的末那識區留下一個針對知見過濾的機制,消解臨將臣認為血骷咒早晚會毀掉自己的這部分身體認知,產生類似於“血骷咒只是小兒科的手段”這種知見,從而改變臨將臣的身體對血骷咒的慣有反應。

那臨將臣以前的觀念是什麼?一想到血骷咒就會膽顫心驚,末那識立刻會因之產生種種知見,緊跟著身體便會對血骷咒產生相應的種種反應,比如後果嚴重時自己會化為血水、後果輕微些自己也會變成小僵屍等等,這些身體反應一一調動起來,臨將臣不死才怪。但倘若臨將臣的身體對血骷咒的認知不是這樣,血骷咒發生時該有的種種效應,臨將臣的身體不與之相應,一個巴掌拍不響,那血骷咒的威力對臨將臣而言,只怕連玉靈子的無極遊魂手都及不上。

佛道兩家的修行法門中,常常說修為高的人,入水不能溺、入火不能焚,處荊棘中而無傷,處淤泥中而不染,其道理便是其境界所在,外境既來,心常寂而不動,不會因裏應外合而產生種種妄念,當然不會被諸相所迷。任世事千變萬化,美女來了、橫財來了、恭維來了、恐嚇來了、威脅來了,他內在沒有與之相應的東西,包容一切,又不駐留在任何一處,如何能受其害?

當然,劉迦現在用的這個法子很機械,也很有危險。生命的知見與慣性積習大有關聯,業力強大而不可思議,除非自己想改變,否則任何外力,都容易產生意想不到的惡果。這其實也是上面說的道理,你告訴一個人關於一件事的真相,可他的認知體系卻產生壓根兒不相信你的觀念,任你苦口婆心、任你妙口蓮花,全然沒用。為什麼?因為一個巴掌拍不響,他的認知體系內沒有與之相應的部分,如何相信你說的話?就如哥們兒甲看一個女人死活不順眼,見一次吐一次,哥們兒乙看同樣的女人卻視若天人尤物,沒有別的原因,各人的認知體系雖有共同之處,也有相異之處,這不同的地方,看同樣的女人便變現出了兩種全然不同的形象。

劉迦的念頭稍停之後,法眼順勢透晰臨將臣末那識區域的種種組合結構。那結構看似簡單,但多看得一會兒,卻發現其變化無端、交錯間雜,似乎每個地方都能借力,又似乎全無力道可借,直是牽一發而動全身的勢態。他自從見到這斑瀾旋流以後,一直小心謹慎,不敢妄為,便是因為他看了諸多佛法理論後,知道自己這法子大有風險,就算是臨時變通為之,也如在太歲上頭上動土一般。那臨將臣體內能場既深,修行多年所積累的認知也極為堅固,稍有大意,不僅幫不了臨將臣,劉迦受其強大知見幹擾,也很容易陷入幻境之中。但他急於想幫臨將臣擺脫血骷咒的束縛,就算不能幫得徹底,起碼也希望助臨將臣將血骷咒暴發的時間向後推延。

他布下幾個陣點,緩緩連出一個陣法,試著把臨將臣關於身體知見的部分堵在末那識內,而不讓其隨意操控臨將臣的身體反應。但那陣法剛一成型,立被沖散,他暗暗驚道:“人的知見頑固堅強之極,真是不可思議。難怪大凡有智慧的修行者,從不強求別人改變,往往借助機緣所在,用巧力而為之。可要等到我真擁有佛祖菩薩的智慧時,只怕臨將臣的血骷咒已發作千萬遍了,事情既已走到這一步,再怎麼也得試到底才行,否則我會對臨將臣失言了。”

劉迦見一個陣法不行,幹脆借著臨將臣心神稍靜之時,瞬間連下十個陣法,每個相鄰陣法所使用力道全然不同,這個硬阻、那個便導行,這個借力打力、那個便包容凝聚,總之每個陣法都不盡全力,只是消融對方部分力道,把剩下的去勢留給後面的陣法。這樣層層剝落,一時竟大見功效。

忽然聽見臨將臣笑道:“咦,老子忽然覺得這身子好爽,從沒這麼爽過!”

劉迦見臨將臣知見念頭中關於身體反應的那部分已然被陣法消融在支配身體之前,當下確認這部分知見對臨將臣的身體已暫時不起作用,就算血骷咒發作,沒有相關的身體知見與之相應,臨將臣已全然無礙。他心下大喜,恍然出定。

正見臨將臣坐在面前,一臉興奮地將上半身扭來扭去,似在體會身體感覺,又在對他笑道:“小白臉,這法子不錯,雖然沒有徹底解除血骷咒,但那玩意兒暫時對老子沒用了,也就成了個中看不中用的爛貨,由它在那兒吧。”他一時難以相信這是事實,只是不斷扭動著身子,似在深深體會那新的感覺。

劉迦抹去臉上的汗水,心中也是極為興奮,頗有成就感,跟著笑道:“虧得有你這個試驗品,現在我對假相的認識又提高了不少,那經文上講,知見產生幻境,其實現在看來,要打破幻境也沒我想像中的那般麻煩,只要勇氣足夠,膽子夠大就行。”

臨將臣點點頭,大笑道:“膽子夠大?他媽的,你在老子身上做試驗,膽子當然夠大,哈哈哈。”

劉迦越想越開心,又道:“剛才我在你的末那識處,還真是有些怕,擔心一失手造成大禍,沒想到一切並沒有我想像得那般複雜。”說著他忍不住開起玩笑來,樂道:“那《楞嚴經》上說,執著於諸境界,既是魔道。現在我替你暫時改變了身見,讓你駐留在新的知見體系中,不知道這算不算是魔道呢,哈哈哈……但想來做善事,再怎麼樣也不會是魔道吧?”

臨將臣聞得此言,竟是愣住,忽然間臉色凝重起來,皺眉道:“小白臉,我怎麼忽然有個想法。”劉迦見他神色陡變,奇道:“你想到什麼了?”

臨將臣疑道:“我怎麼忽然有種怪感覺,覺得咱們剛才做的一切,包括現你和我面面相對此刻,會不會也在幻境中?”劉迦聞言一怔,吞了吞口水,背上莫名透出一絲冷汗,問道:“你為什麼會這麼說?”

臨將臣站起身來,對劉迦說道:“我總覺得此事沒這麼容易,僵屍王的血骷咒從未有失效的時候,次次都成功,沒人能反抗,你這麼一小會兒便把他多年煉成的法術給破了,我總覺得很難相信。”說著他試著提力,又道:“雖然我的身體現在確實很舒服,也明顯感到那血骷咒對我暫時沒用了,可倘若這一切都是假的,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說不定咱倆依然處在剛才的狀態下,只是進入了另一個幻境而不自知?因為我太想解除這血骷咒了,你也太想在我身上驗證你的理論了,照你的知見體系說,完全有可能因為咱倆內心深處這種極度強烈的需要而變現出你已經試驗成功的幻境來。”

劉迦全沒想到會出現這樣的狀況,如果臨將臣感覺不錯,那麼剛才他所做的一切,全是在一種幻境之下,他根本就沒有阻住臨將臣的身見,甚至臨將臣依然躺在地上,自己的神識念頭依然停在臨將臣的末那識區域前。此時眼前的一切,包括自己和臨將臣,竟是在一個幻境中。他雖然開始沒有這樣想過,但此時被臨將臣一提醒,自己也覺得此事並非不可能,畢竟他自己內心深處也覺得這次的試驗太容易了些。

臨將臣見劉迦不語,又道:“你這麼瞎想沒用,人如果在夢裏面,哪會輕易明白他在做夢?能明白自己在做夢而馬上醒過來的人,畢竟是少數。就算一般人有過知夢而醒的體驗,也是偶有發生,並不會夜夜如此,大部分人、大部分時間都在夢中把一切當作真實的,絕不懷疑。就算像咱們現在這樣,產生懷疑了,也很難有法子立刻能清醒過來。誤入別人為你的幻境,很容易突破,但誤入自造的幻境,想要出來卻難得很。”

說著他轉頭對小阿菜和玄穹道:“喂,你們兩個小子也說說話,別在那兒傻看著。快說說看,你們覺不覺得在幻境裏面?”劉迦正在苦思,聞得這句沒頭腦的話,立時罵道:“有你這麼說話的嗎?倘若咱倆真在幻境裏面,這眼前的玄哥和小阿菜便是咱倆幻境中的人物,他們該說什麼,會有怎麼樣的姿態,全是由咱們對他倆的認知見識而變現出來的形象。就算他倆說這是真的,並非幻境,你又真能相信?”

果然,玄穹聽得兩個對話,立時皺眉道:“兄弟,這事有些麻煩了,不管我和天王說什麼話,或做什麼事,你都會認為那是你對咱倆的認知而產生在幻境中的形象。咱倆真不知該說什麼好了。”小阿菜點點頭,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好。

劉迦一聽此話,立刻對臨將臣道:“瞧見了吧,這就是玄哥說話的風格,穩重而實在,絕不浮誇。就算是在我產生的幻境中見到玄哥,我也會認為他會說這句話,因為這是我對玄哥的認知,認為他是這樣的人。那你說說看,說這句話的玄哥到底是真人,還是在我幻境中變現出來的?”

他本想讓玄穹和小阿菜說一些不相幹的話,或是做出一些離奇的舉動來,只要這兩人說的話或做的事,超出自己對這兩人的習慣認知,那麼眼前面對的一切,該不會是自己的心變現出來的幻境,而定然是在真實的境中。但轉眼立刻又想到,就算玄穹和小阿菜做了超出自己對他倆認知範疇的事,自己也難以判斷現在環境的真假。畢竟如果在真境中,玄穹和小阿菜為了幫助自己,一定會這麼做;但在幻境中,自己本來就相信玄穹和小阿菜是個樂於助人的好哥們兒,相信他倆會如此幫助自己,也就一定會變現出這樣的事來。根本無法通過這樣的法子來判斷。

臨將臣複又坐下,惡罵道:“這下可好,咱倆真假不分,就算死了,也不知道是怎麼死的!”劉迦心中漸起困惑,又看了看玄穹和小阿菜,向小阿菜問道:“小阿菜,你覺得我是在真境中嗎?”不待小阿菜說話,他又搖手歎道:“算了,你不用回答我,你的任何回答,都可能是我的心變現出來的。”小阿菜笑罵道:“他媽的,你小子到底怎麼了?我和玄穹活生生地站在此處,你竟然以為咱倆是你幻境中的人物,要不要試試老子打你一頓?”

劉迦搖頭道:“就連你現在說的做的,也都有可能是假的,因為如果我在幻境中,也相信你會這麼說,我對你印象就是這樣的。”小阿菜和玄穹相視苦笑,不能言語。

劉迦沈悶片刻,自言自語道:“我現在到底出定沒有?到底我此刻依然在臨將臣的末那識前,受其強大業識影響而產生了幻境呢,還是我已經出定了,在真實的世界中?”說著他忽然想起一事,不禁低呼道:“如果這是幻境,我到底是在臨將臣的幻境中,還是在自己的幻境中?如果是臨將臣的幻境中,那說明咱倆同入一個幻境;如果是在自己的幻境中,那眼前的臨將臣也是假的!”

臨將臣聞言罵道:“他媽的,你說我也是假的?這事很好驗證,我打你個半死不活,你就能知道我是假的還是真得了。”劉迦一臉苦相道:“別打,我的認知體系中本來就有這一條,遇到這種事,你肯定會用打我的這種方法來驗證。就算你打了我,也可能你打我這件事,也是由我的知見體系在幻境中變現出來的。”

臨將臣愣了半晌,一時無語。

劉迦越想越深入,越想越混亂,忽然想起安若微,他猛然叫道:“哎呀!我知道安若微為什麼會變成瘋子了!她定然也遇到了我這樣的狀況!其實天下的瘋子都一樣,分不清真假幻有,一切由心變現,我我我……我自以為是,亂用唯識理論,報應得好快!”一時千萬思緒湧了上來,他暗暗驚道:“說不定我現在已成瘋子了!我剛才曾給臨將臣說過,我這法子並非正道……定是因為我內心深處覺得非正道的東西,有危險、要出問題,因此我的心在那適當的環境下,順著我的知見將我變現成一個真假不分的瘋子了!”

念及此,他心中猛地一痛,環顧四周,竟覺眼前的臨將臣、玄穹、小阿菜、馨紅兒等人全都似是而非,又覺這房間空洞無物,再看自身,更覺此身體四大虛影,一切都變得又像是真的、又像是假的……他的任何思考、任何經驗、任何能力都無法讓他對此刻所處環境做一個令他相信的判斷,反而在其越來越迷糊的思維中,相互作用、相互幹擾,將沈澱在內心深處的諸多積習全都調動起來,腦中嗡嗡作響,似要顛狂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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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16 03:02:52 |只看該作者
第廿三卷 器世界、第七章  依文解意亂知見  誰來承擔

劉迦沒想到不知不覺漸入幻境,一時不知那幻境來自何處,但他畢竟已非前時的無知,知道所有幻境均源於自己的種種心念執著,只不過當真幻境至前,未必有能力擺脫而已。他默識前時看過的種種資料,想起《楞嚴經》中說過修行過程中有五十陰魔,使修行者會墮入暫時境界的執著而徘徊不前,最終前功盡棄。

念及此,他心中暗道:“說不定我此刻便是墮入陰魔中,因此才會犯迷糊得吧?”但轉念又覺不是,暗道:“不對啊,那五十陰魔是由於出現種種境界後,色、受、想、行、識的種種慣性知見隨之相應,以為到了最高境界,自欺欺人地歡喜湧躍一番。可我壓根沒出現啥境界啊?”

誰知他此念一起,眼前立刻光明一片,竟覺四方洞開、再無黑暗,那本來還在身邊的臨將臣忽然不見,一切都變得柔和而通透,渾身上下說不出的暢快。他見之一愣,立時苦笑道:“我我我……我的慣有知見體系沒打破,感官辨識的功能卻全然混亂起來了,真是想到什麼,立刻就會變現什麼出來,倘若我沒看過書,定然以為這是真的。”

他一念識破,眼前幻境陡變。他微微低頭,竟見自己身體變得粒粒如沙,每個細胞、每個分子、每一處細節竟如被分解出來一般,從未如此清晰過。他正感好奇,轉念憶起書中所說,微愣之下,不禁搖頭:“我的知見體系到底怎麼了?想到什麼,立刻變現什麼出來,我剛想到書上曾講過這種現象,竟然馬上就出現在眼前?”轉念又笑道:“我明白了,那末那識後面的阿賴耶識,可是一個超大資料庫,我千生萬世以來的所有知見、所有做過的事、所有的念頭和想法,都會一絲不漏地記下來。定是末那識和這超大資料庫相互作用,讓我以為看到了這樣的境界。”

此念一落,四周又化作一片虛空,轉而無數香花曼雨飄散而下,耳中傳來陣陣話語,他傾耳細辨,似覺有人在空中講經說法,但又不見人影,忍不住叫道:“是哪位高人在說話呐?”但轉念他又自笑起來:“我真是傻了,這定又是的我自個兒的知見變現出來的,經上說過的,修到一定境界會聽見有人在虛空中說法,一定是我記著了這段,所以才會…..”說到這裏,他心中驀地一怔,立時又驚道:“如果啥都是我的心隨著知見體系變現出來的,這麼下去可要糟糕,到底哪個境界是真的,哪個境界是假的,我完全沒法判斷。我此刻到底是已經出定還是在定中啊?”

他正感心驚,忽見眼前出現一個凶相橫暴的高大男子,個頭壯悍威猛,他微吸一口涼氣,脫口道:“聽楞嚴經上說,有魔王專門破壞修行者的苦修,你越想成道,他越要跑來搞破壞,難道眼前這大怪物也是我的心變現出來的?我那阿賴耶業中記得內容可不少啊。”

說到此處,咱們不得不聊聊劉迦的狀況。有哥們兒疑道:“知見障礙有這麼大嗎?可既然小白臉明白這個道理,就能出境啊,沒見過他那麼笨的。”哎,說起來,偶舉個例子吧。前時說起過,一個人千生萬世的業力和積習構成其知見體系,支配著他現實的人生,包括他的思維方式等等。換個話來說,千萬億人共同的業力和積習,同樣支配著大家共同的人生和思維方式,雖然個體上略有差異,但在大方面卻是一致的。由於這種共業所在,咱們這些生命在不斷輪回中,強大的慣性系統為了這業力的實現,自然而然地造就出種種反映咱們業識的環境來,以便這力道有消解之處。你四周的一切,都在告訴你這一切是真實的,比如鄰居的老頭死了,在告訴你:你的生命本來就是不可常存的;有人被石頭壓死了,在告訴你:生命是很脆弱的;你被火燙傷了,這是在告訴你:痛是一種很真實的感覺。撞到牆上,被彈回來,這是在告訴你:障礙是不可能隨意突破的。還包括什麼彎延的山路會給你人生坎坷的暗示,大海給你心胸寬闊的感覺,如此等等,每時每刻,隨時隨地,都有相應的環境在與你內心深處的積習和業力相應和,不斷地提醒你這一切的真實性,不斷地強化你的積習知見。這並非是人為的安排,而是因為這慣性系統太強大了、太複雜了,同時也太精確了,各種力道組合對應,環環相連、絲絲入扣,分亳不差。就算你在理性明白這道理,倘若不認真修行,也全然沒用。

劉迦一口氣學了那麼多,並未瞬間跨過那道障礙的坎,因此當境界現前,依然迷惑哩。

他見那男子紅發尖頂,赤裸上身,肌肉鼓漲,一見到他,二話不說,伸手就向他肩頭拍至,劉迦看得心驚,叫道:“如果他是我心中變現出來的,也該與我心中想像的魔頭有一般威力,這卻必須還手了。”他心念一動,已見那能場諸多結構,且強大兇悍,趕緊用法眼解構。

他雖然明知這是幻境,也記得那書上說:“如陷真假不明境界,可回光就己,反境觀心,自當佛眼明而業影空,法身現而塵跡絕。”但一般的幻境,甚至是美麗誘惑的幻境,尚能隨著意識不斷地反饋強化而努力克制心中妄念,可偏偏生死臨前的關頭,那對生死的執著卻立刻讓人產生趨吉避凶的本能,可見我執之頑固,隨時隨地都在支配生命的意識和行為,放與不放雖在一念,但境界的改變之巨,絕非單憑想像揣測便能理解到的。

那怪物似撲了空,怪吼兩聲,複又拍至,劉迦皺皺眉,暗道:“或許我該離開這房間,換個環境,說不定能讓我別迷在其中。”他甩念解掉對方能場,移身至觀心院內。

他人一閃而出,正見一群長相各異的男女魔鬼從一個大房間內沖出來,他大吃一驚,叫道:“書上說有天魔外道來干擾人的修行,果然是這樣!”

他此時被心中變現出來的形象勾起恐懼,與前時那些詳和之境對他的影響大不相同,此時為了保命,不知不覺陷入境中,全然沒了懷疑與分辨。那認假作真的心態,使他孤身面對強敵之時,立刻還原多年已不曾有過的戰鬥亢奮,牙關緊咬,閃念已將破禪鋒提至手中。沒想到破禪鋒竟倏地滑了回去,他驚道:“破禪鋒!這是怎麼回事?”破禪鋒默不作聲,不管他如何提力,總是不應。

劉迦不及多想,見身邊有力襲至,立時將對方來勢解構,伸臂橫劈而出,那白麵魔怪修為極高,身形一轉,已將混元力融掉,揮手間甚是灑脫。他脫口叫道:“好厲害的修為,這裏竟有這麼多高人!”但轉念又暗歎道:“能和我打個平手就算高手嗎?我算老幾?”他一邊念叨一邊凝神對敵,卻早忘了他眼中的這白麵魔怪正是玄穹。

那玄穹和小阿菜一直在書房內觀摩劉迦為臨將臣療傷,沒想到忽然間看到劉迦自言自語起來,兩人經驗豐富,立時知道他可能已陷入幻境,但由於不知那幻境來自何處,是以兩人除了詫異之外,並不敢隨便出手相助。

卻見那臨將臣猛地坐了起來,看著劉迦樂道:“這小白臉還是有點本事的,雖說沒徹底改變老子身體對血骷咒的反應,但我此時的感覺確與從前不同了許多。”他言語看似平靜,卻難以掩飾內心深處的狂喜,臉上橫肉忍不住微微顫動,暗暗興奮道:“這小白臉的知見體系說,倘若推而廣之,應用到神通的諸多層面,那境界實難想像。”卻不知劉迦的知見體系見解,在佛門的諸多境界中,仍然屬於相對較低的層次,只不過這群人乍遇新知,難免心生歡喜,也就是如此而已。

玄穹上前問道:“前輩,我兄弟他如何變成了這樣?”臨將臣細辨一時,見劉迦忽喜忽憂,忽笑忽愁,疑道:“這小子的模樣看起來,好像是知見結構被打亂了一般,他所使的招數,我這段時間多少也學過一些,有可能是他剛才神識念頭處在我末那識邊緣,被我的知見體系干擾了,那所謂的“我見”變現出來的東西和平時不大一樣了。按小白臉所說的,咱們平時的知見體系雖然也算一種錯覺,但畢竟相對穩定,一旦打亂了,就容易變成瘋子了,至少是別人眼中的瘋子了。咦,那安若微不就是這樣嗎?”

那臨將臣前時捉摸楞嚴經,雖然沒領悟透徹,但以他的修為,再陌生的修行方式,只要細加參詳,多少也能看出其精要所在。他雖然不能肯定劉迦陷在何種境界,但見其種種言語和表情,多少也能推知一二,當下又道:“按這小子自己的說法,人千生萬世積累下來的東西多得很,真是無所不包、無所不知,只不過機緣未到,有的東西不見得一定會在今生記起來。但如果這些東西在外力的挑撥下,被翻箱倒櫃地折騰出來,雜亂無章,再配合自己意識的種種想像拼湊,可夠亂的。”

小阿菜聞說,打動心中疑惑,頗有所感,忍不住上前謝道:“前輩,你見識非凡,讓後學晚輩多有領會。”臨將臣嘿嘿兩聲,笑道:“這小阿修羅,聽說你在練四禪八定,到幾禪天了?得幾種定了?要不要老夫試試你的定力?”小阿菜聞言一驚,忙道:“晚輩體內刀煞干擾甚強,能勉強用禪功壓制住就很不錯了,暫時還談不上什麼定力。”他對臨將臣一直心懷忌憚,這些日子雖見臨將臣與劉迦關係甚為融洽,但他自己卻從不敢說和臨將臣過多說笑,偶爾有過那麼一兩句,也總是擔心這僵屍的情緒比自己體內的刀煞還要不夠穩定,隨時可能發難。

玄穹沉吟片刻,對臨將臣道:“前輩,你修為甚高,見識也遠在咱們之上,不如煩你試試,用什麼法子打破他的幻境?而且剛才我兄弟恰在你神識深處用功,你對他的狀況應該多有瞭解。”臨將臣樂道:“這修仙的小子就是會說話,一句話說下來,把老子捧了不說,把責任也推給我了,好像是我讓他變瘋了似的。”

說著他試著提力,暗道:“這小白臉的修為雖然不如我,但我未必能傷得了他,倘若用力過輕,他反擊得太快,弄不好我就要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他揮出四成力道,向劉迦肩頭拍去,想來劉迦如果全然不知,他便能瞬間收回,如果劉迦反抗,他也能立刻加力將對方壓制住。這臨將臣見多識廣,知道像劉迦這樣自己走入幻境的人,只要有外力中斷其思緒,一般來說,也很容易出境。但那外力須得恰到好處,否則對方很容易迷得更深或是被境界轉換時的衝擊震傷。

他一拍之力看似平淡無奇,但在玄穹和小阿菜眼中,大見其雄渾厚實處,卻又飄若柳絮,剛柔並濟、攻守無痕,四野之內均在其掌握之中。兩人心中大大讚歎,同時又搖頭暗道:“他隨意這麼一掌,咱們在場的任何人都是躲無可躲、避無可避,這人修為高得離譜,難怪如渾天成這等少光天的人,他也全不放在眼裏。”

誰知臨將臣的大掌剛至劉迦肩頭,卻倏然頓住,轉而呵呵地對劉迦笑起來:“我忘了,你小子法眼的能耐極是厲害,只怕我就是用全力打過去,中途也就被你解構至虛了。”說著他站起身來,對小阿菜和玄穹笑道:“你倆暫時出去,我要來個狠的!”見兩人眼中憂慮,他又罵道:“叫你們出去就出去,這小白臉和老子多年的交情,難不成我會就此殺了他?倘若老子真要殺他,你們兩人站在此處與陪葬有啥區別?”玄穹笑道:“前輩多慮了,我是擔心前輩神功威猛,翻江倒海也只是小菜一碟,這觀心院是我劉兄弟心愛之物……”臨將臣擺擺手,不耐煩地說道:“我知道我知道,這小院是李淳風那娃娃送給小白臉的,我不會沒事毀了這院子的。”

見玄穹和小阿菜離開,他站起身來,嘿嘿笑道:“小白臉,自今生見面以來,咱哥倆還沒真正試過招,你現在的修為也大有長進,不如咱們就趁此機會比比?”他卻不知,他這幾句話在劉迦耳中,正是那魔頭的怪叫與恐嚇,劉迦不願在此屋內糾纏,當下閃身而出,臨將臣也跟著其身後。

劉迦人一落定,正好遇上玄穹。玄穹見他雙眼迷亂,知他尚在幻境中,趕緊上前,欲助他脫困。劉迦早已不辨環境,見有力襲至,立時解構,同時反擊。他一劈之下,混元力鼓蕩而出,玄穹看在眼裏,當即以極精深的真元力透出天干地支訣,化掉其來勢,並不反攻。

瑪爾斯等人正在一旁玩樂,聽得院內劉迦怪叫,立時沖了出來,正見劉迦與玄穹過招。

瑪爾斯一見此場面,立刻笑道:“小白臉與玄哥試招呢,咱們插不上手,繼續玩牌去吧!”眾人賭博正在興頭上,聽見瑪爾斯如此一說,都覺正是此意。那岐伯笑道:“他們在院內比修為,咱們回房間比牌技。他們鬥力,咱們鬥智,說起來,還是咱們的境界要高一些。只有粗野漢子才鬥力呢。”非所言在他身後笑道:“岐伯兄,你一句話把咱們的級別都向上猛抬了不少。”幹玉對岐伯眨了眨眼,傳音笑道:“那像我這樣文武雙全的美女,又算是啥呢?”岐伯臉上一陣漲紅,傳音支吾道:“你你……你是天地間獨一無二的,沒法做具體評價!”幹玉笑得花姿亂顫,卻未聽到岐伯在心頭暗罵道:“你是天地間獨一無二的怪胎!臭婆娘!”

眾人三言兩語,正待轉身回房,誰知這群人的談話,在劉迦耳中卻變作了種種嘲弄與挑畔,他心中暗道:“剛才在屋裏面的那個大魔頭已經很厲害了,先前那個白麵魔怪也非尋常,這群人中修為有高有低,但也不乏厲害角色,我身陷重圍,須得先動手解決掉這部分稍弱的,我才好專心對付那幾個厲害的。”

他動念之間,十指飛揚,混元力破空炸起,便如十道劍光疾射而出,同時原力化出數十道殺氣,直向瑪爾斯等人襲至。他此時的修為已精湛勝昔,這看似平平地攻擊,轉眼即將眾人困住。岐伯等人大吃一驚,立時高呼起來,個個出招相抗,一時雞飛狗跳、手忙腳亂。明正天站在前面,防不勝防,眼前陡現致命殺機,來不及反應,瞪著雙眼等死。

還好崔曉雨急中生智,以惑心真茫卸掉劉迦二力攻擊,把大部分來勢接了過去。但其中漏掉部分原力,依然擊中袁讓因和瑪爾斯兩人。袁讓因當場便暈了過去,瑪爾斯被震翻一個跟頭,躺在地上罵道:“為什麼大家都喜歡打我的頭?!再這麼下去,老子早晚有一天會變成傻瓜!”

聆聽修為甚高,未受其害,只在一旁笑道:“老哥越來越有個性了,我喜歡!”說著他高聲叫道:“破禪鋒,你躲到哪兒去了?老哥上陣,你怎麼不出來?”眾人聞言皆驚,岐伯在旁低聲罵道:“這蓄生也是個唯恐天下不亂的角色,一個小白臉還不夠,還要把那破劍叫出來,想來是安心收咱們的命了?”藍沁和夜貓子見機極快,拉上大熊貓,已在第一時間躲到混沌牒肚子中去了。其餘眾人一時不知發生何事,盡皆又驚又疑。

卻不知破禪鋒早知劉迦陷入幻境,當劉迦第一次提力想拉他出來之時,他早借著小雲力道躲進宇宙深處去了。小雲奇道:“破禪鋒,你幹嘛躲起來,臨陣脫逃可不該是你幹的事。”破禪鋒笑道:“他此時真假不明,倘若由得他用我殺人,我便是害他了。他清醒過來後,定會怪我。只要我不現身,有臨將臣和玄穹他們在此,老哥此時的修為要在他們面前隨心所欲地殺人,也未必有那麼容易。陷入幻境這種事,須得靠自己的心來解脫,別人縱然相助,卻無法提高他對自身種種障礙的認知呢。”小雲“嗯”了一聲,不再說話。

崔曉雨收力即止,趕緊上前問道:“哥,這是怎麼回事?你為什麼要動手打咱們?”玄穹在一旁叫道:“崔姑娘當心,你哥處於幻境之中,未必認得你!”

崔曉雨聞言大驚,猛感胸前巨浪撲至,她疏於防範,兩人相隔又近,已然不及反應,心中閃過一念:“我死在這裏!”此念尚未轉過,眼前兩片巨形刀光硬生生地直穿而過,竟將劉迦所出力道分斷挫開。餘下力道,又被另一股紫色柔力旋走。這兩道外力配合得天衣無縫,時間拿捏得恰當好處,她除了肩上長髮被三股力道激蕩的風浪掀起之外,並未受任何傷害。正是小阿菜以刀煞截斷混元力,玄穹順勢收掉劉迦殘餘力道,兩人心思相同,應變一致,因此才讓崔曉雨絕處逢生。

崔曉雨死裏逃生,趕緊向後飄出,紅著臉不斷喘息,轉頭對小阿菜和玄穹輕聲道:“謝謝天王和玄哥。”小阿菜搖搖頭,看著低頭沈默的劉迦,苦笑道:“這小白臉把咱們當作什麼了?見人就打,連他最信任的小妹子也不放過?”

那邊欣悅禪聞得此言,心中有氣,暗道:“這小妮子是他最信任的?我和他生活那麼多年……”咦,想到這裏,她忽然轉過一念,暗想:“我和他相處多年,他就算走火入魔,不記得別人了,也該記得我!”當下便向劉迦走去,幹玉知她心思,連忙從身後拉住她,叫道:“悅禪姐,那玄哥說了,宮主此時陷入幻境,可是六親不認!”幹玉話中,將“六親不認”四個字說得特別重,以示強調“你別以為從前和他有關肌膚之親,他就會認得你!男人發瘋到了連小情人都不認的地步,哪會識得你這原配黃臉婆?”

欣悅禪明白乾玉的意思,但轉念間心中更覺難受,似乎寧願死在情人掌下,也不願被他視作無關的外人,當下“哼”了一聲,甩脫幹玉的手,竟向劉迦走去。

玄穹和小阿菜同聲叫道:“別去找死!”後面的瑪爾斯躺雖躺在地上,仍不忘叫道:“要去也得把你臉上的面罩摘下來,不然誰認得你?!”混沌牒體內傳出大熊貓的憨聲道:“不能取下面罩的,倘若她被小白臉打傷了臉,破了相,就算小白臉醒過來,也不認得她了。”岐伯聽得惱火,頭也不回地罵道:“他媽的,她蒙在臉上的那層白布能擋得住小白臉的混元力?你身上的那層狗毛比她那張白布還要厚,何不去試試?看看小白臉能不能打死你?”

大熊貓聞言一怔,轉而嘀咕道:“我又不是狗,哪來的狗毛?咦,聆聽哥身上的毛倒有些像狗毛……”眾人聞言更驚,暗道:“這廝不知死活,敢惹聆聽?倘若這大狗配合著他老哥,一起向咱們發難,大傢伙可就是在劫難逃了!”誰知聆聽並未生氣,只是在一旁哀歎道:“當年跟著老哥的分身去那地球的九華山,變了一次狗,這狗名就永遠洗不掉了……我真傻,當初為什麼不變成一隻老虎?悔啊……。”

欣悅禪哪會聽他人之勸,兩步已跨至劉迦身前,冷冷地說道:“你犯了什麼毛病?還認不認得我?”

那劉迦在幻境中,被各種思緒干擾,腦中諸念紛呈,此起彼伏,亂作一團,正在沈默。忽見一蒙面女子走至身前,開口相詢,他本欲一掌推開,忽聽耳旁一陣細聲,密密麻麻,就如蚊翼在耳際扇動。他微感詫異,一時被那聲音誘惑,只覺那聲音甚是親切,似乎在很久遠以前,就曾聽過,而且每次聽到之時,總是有無量歡喜,一時竟視欣悅禪不存在一般。

欣悅禪正在暗中防範,見他沒有對自己不利,心中大喜,暗道:“他對我的感情果然不同,只是他不肯承認罷了,否則為什麼他寧願對姓崔的小丫頭動手,卻不願傷我?哎,沒想到他今生看似像一個無賴混混,內心深處卻這般羞澀多情。”再見劉迦呆在原地眉頭緊鎖,似有極大困惑,她趕緊上前扶住劉迦,柔聲道:“你到底在想什麼?是不是想到從前的事了?”她心中有個計較,既見劉迦對她與眾不同,乾脆想方設法讓劉迦憶起前事,說不定這小子恍然大悟以後,終能改邪去病,重新走回正道上來(她所謂的正道,就是天幽宮宮主啥事都別管,啥人也別理會,更別去出家當和僧,安心本分地呆在她身邊就好)。

那一旁眾人看得驚奇,瑪爾斯忍不住笑道:“呵呵,這小白臉果然看重欣姐,欣姐一出面,他的病都好了一半似的,真是有趣啊。”岐伯也在一旁樂道:“我道他是真得瘋了,原來害得是情病。多半是修行太久,太無聊,懷念那溫柔情懷了。他媽的,想女人這種事,直接說出來、做出來便好,也值得繞著彎子發這麼大的脾氣?險些要了咱們的命。”崔曉雨心思單純,很久以前便專注修行,已無甚男女之意,見此情景,微感詫異,暗道:“我哥的境界不該對男女之事有興趣啊,真是奇了。”幹玉更在心頭大歎道:“我以為欣悅禪自作多情,沒想到宮主果然對她餘情未了,這這……這真是想破腦袋也想不到的事啊。”

樓上的李照夕,自從劉迦移至院內後,便一直探個頭在窗邊,細細觀察,詳加記錄著眼前的一切。看到此處,也忍不住在日記上寫道:“我雖然執著于寫文章,但從沒聽說過執著在碼字上便會影響修行的。可我師兄如此修為,居然還放不開男女情愛,早晚必把一生修為毀在女人身上。”心中微感歎息,本想多寫幾句,順手猛批一下男歡女愛對修行的害處,但忽然想起自己一生從未涉及此道,難以準確描述愛情到底是怎麼回事,一時大感棘手。忽然想起上次離開地球時,自己曾搜羅了不少物事,趕緊從中翻出一大堆耽美言情小說,把主角的名字換成劉迦和欣悅禪,其餘的盡整段整篇地原文照抄,再加上些自我想像發揮,越寫興趣越大,心中暗暗喜道:“別以為我只會寫玄幻小說哩!”一時興奮,乾脆不理會樓下的主角到底在幹什麼,只管埋頭書寫,於頃刻間,融假於真、抄改結合,把原本的記錄文學變成了自由原創,境界跨度之大,實非常人之所能。

眾人見劉迦呆在原處,默不作聲,似乎對欣悅禪的態度也並非如眾人想像般熱烈,一時又覺怪異起來。瞻南山忽感身旁有人在念叨什麼,轉頭看去,正是齊巴魯安坐於地,手握訣印,微閉雙眼,口中念念有詞。他忍不住笑道:“胖仔,我兄弟已經安靜下來了,你不必念咒自保了。”齊巴魯聞言一怔,立時睜開雙眼,問道:“哦?他已經安靜下來了?”

那劉迦被耳旁細聲所誘,正在細辨,忽然那聲音消逝不見,他立時回歸原狀,猛見一個長發蒙面女子正在身邊,溫言軟語,似在勾引自己,他當即又驚又怒道:“好個魔女!竟然用魔法欺到我身邊來了!”

他話音未落,已反手扣住欣悅禪右腕,大力急透而出。那欣悅禪心中先入為主地以為劉迦識得自己,更以為他戀著舊情,就算發了瘋也不想傷害自己,全然不作任何防範,忽被劉迦扣住手腕,不僅沒有引起她的警惕,反而以為對方想牽自己的手,竟主動向前靠攏。

劉迦念出力至,混元力瞬間透入欣悅禪手臂。欣悅禪猛地驚醒,苦於脈絡被制,動彈不得,立時驚恐萬分,“啊”地一聲叫了出來!誰知她這一聲尚未叫完,臂內那強勁衝擊又消逝不見,劉迦又複沈默起來。欣悅禪不知他何以突然發力,更不知他何以又將力道全部收回,她被劉迦握住手腕,一時竟不知是該用力掙脫呢,還是由得對方繼續握著,心中漸起徘徊恐懼。

忽聽玄穹急道:“欣悅禪,別站在那兒,他可能正在努力擺脫幻境,你隨時都有危險!”欣悅禪雖知玄穹的話大有道理,但要她此時退到一邊,心中又矛盾得很。她不願否認剛才一廂情願的想法,如果就此退到一邊,那不就等於承認自己和其他人一樣,在劉迦眼中並無差別了?這是欣悅禪的作法嗎?當然不是。是以她稍作猶豫之後,乾脆不退反進,直接跳入小雲宇宙去了。

眾人見了,一時人人啞然失笑,明正天頓足歎道:“哎呀!我怎麼就沒想到跳進大哥肚子裏面去呢?小雲姐的家,可是最自在、最安全的地方,任那外面有多兇險,任由大哥如何發瘋,受害的可是外面的人,裏面的全然無礙!”岐伯苦笑道:“那你現在醒悟了,敢不敢跳進去試試?”明正天嘀咕道:“這……倘若我跳的時候,大哥正好發威怎麼辦?”一旁非所言歎道:“明老,別瞎想了,大傢伙都是這麼想的。”其實明正天所憂不錯,誰也不知道劉迦此時到底處於什麼狀態,說不定你一個漂亮的魚躍飛向小雲宇宙,前面半截身子進剛去,他立刻發起瘋來,逮住你後面那段身子骨,這後果可是不堪設想啊。

這群人不知,劉迦在幻境中,整個意識越來越混亂,各種畫面在眼前翻來覆去,各種境界交換出現。耳中又現種種異聲,有時響震如雷,有時妙如仙樂,但那異聲中又隱隱透出一絲看似細微卻總能在狂亂中安然而立的飄渺之音,似乎有著斬不斷、抹不去的頑強,總在他心靈最痛處輕輕撫過,像是一個母親在安慰孩子的痛苦,雖然那痛苦實在難耐,雖然那亂境如潮水洶湧,但那聲音總是不滅。

小雲奇道:“咦,那聲音好奇怪,好像是從齊巴魯那兒傳來的?”破禪鋒疑道:“好像是,但那胖仔哪有如此功力,能用咒語突破老哥的幻境?老哥的修為可遠在他之上啊。”小雲問道:“他念得是什麼?”破禪鋒細辨一時,更加奇道:“怪啊,這胖仔到底念得是什麼?我怎麼辨不出來?但我能肯定,絕對不是咱們經常念的心經,絕對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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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16 03:03:09 |只看該作者
第廿三卷 器世界、第八章  做外科手術的菩薩?不死之身

劉迦眼前的畫面、耳中的聲音、身體的感受,諸多種種混亂湧至而來,就像一個人忽然置身於陌生的鬧市之中,不分東南西北,不分遠近上下,紛擾迷惑竟無處不在,他只是愣愣地觀注著。那嘈雜中隱含的細微秘語,雖然總是貼在耳邊,但似乎難辨其詳,無法探知那究竟是什麼。他心中越感煩燥不安,越感種種衝動在情緒中起起落落,一會兒回憶起出道以前的事,一會兒又聯想到林思琪,再又想楊雪麗臨死前的囑咐,轉念又看到韓怡英滿臉的憂怨,似乎凡是他以為可以忘卻的、可以淡漠的、已經放下的、又或是不再擾心的記憶,甚至一些看似是千生萬世以前的記憶,也盡皆出現在腦中,經過他意識不自覺的改編組合,重新演化成眼前的種種畫面。

他神識也跟著那些畫面左撲右移,好像有無數個自己想出離這個身體,與那些場景相融合,不斷有抽心脫體之感掠過身體,陣陣失魂落魄閃過腦海。他緊咬牙關,努力克制體內心潮的起伏,強行用原力去擺平層出不窮的念頭。

他卻不知,他本已修到第二層的地藏十輪心法,被此時自身情緒悄然調動,順勢即把這力道火上澆油般傳向四周,整個觀心院內,大起陰陽莫測之意。再加上他原力的助力,一時間他立刻變成了混亂的中心。

各位要知道,咱們前時講過那阿賴耶識就像一個超大型資料庫,不分好壞、不嫌善惡,啥玩意兒都裝。咱們平時呢,隨著共業的大慣性系統運轉,個人身邊遇著不同的因緣和外境,只要阿賴耶識中有相關的資料,便會裏面外合地與之相應。產生貪、嗔、癡等等妄念,與外境一拍即合,緊跟著發生種種喜、愛、愁、傷等故事。這些事一旦結束,也就相當於程式運作告一段落,阿賴耶識會繼續記下這整個事件的經過,包括畫面、聲音、感觸等等。但倘若因緣未至,就算資料庫裏面有某些內容,沒有外緣的力道觸發,那些內容也就放在那兒,啥事沒有。

因此咱們普通人,就算日子再幸福、再痛苦,但生存過程也相對穩定,處在一個相對平衡的系統中。但劉迦此時不同,他對唯識理論依文解意,想用強力的手段幫助臨將臣,卻未曾料到臨將臣的“我執”異常強大,那與之相應的“我見”更是牢不可摧,遇到有力阻擋,立時反彈。反將他自身的知見體系打亂,這一亂之下,種種陌生知見立時回饋,竟將沉積在資料庫中的、但由於因緣未至並不會在此時產生作用的積習資料全都調動起來,該出來的出來的,不該在此時出來也出來了。就像你打開抽屜,本來只想拿一隻筆,但沒想到用力過重,失去常態,整個抽屜被打翻了,裏面的東西全倒了出來一般。

嗯…….好像越說越遠了,但既然已經說遠了,覆水難收,咱們不妨厚著臉皮再說遠些,要挨板磚就一次挨個夠吧!那催眠術的原理與劉迦所用法子極為相似,只不過在層次的深度上遠低於劉迦。心理醫生在對患者實施催眠術,首先要通過一些專業手段讓患者放棄意識,完全聽命于醫生的話語。其目的就是要讓患者放鬆意識的妄念,對其心靈深處(在心理學上叫潛意識或深層意識)進行探索。患者往往會在醫生的命令下聽其擺佈,別人叫他做什麼,他就做什麼,就好像支配這個身體的人是那個醫生而不再是患者自己。究其原因,在這樣的時候,操縱患者六識的權力暫時由外力接管了,因此才會出現這樣的事。但往往當醫生讓患者所做的事,是患者內心深處所極不願意做的,那患者的“我執”便會被觸動,隨之引起強烈反應,出現種種難受掙扎的樣子。劉迦面對的臨將臣,便是這樣,對手的“我執”之強,反抗之巨,兩人神識又連在一處,讓本身修為有限的劉迦跟著大受其害。

這也是為啥修為高的人從不用這樣的笨法子,而是用智慧,用善巧方便,借緣助人。你見過哪個佛祖菩薩像做外科手術似的給人調心的?胸外科和腦外科的門診?呵呵,只有像劉迦這樣敢於在別人身上做試驗的楞頭青,才會不管三七二十一地霸王硬上弓。但人總是要範錯的是吧?更何況像劉迦這樣的,好像是專門給眾生示現如何範錯誤、如何當反面教材的修行者,似乎在暗示咱們這些凡人:“看見了吧,這樣做是要闖禍的,我都當著大家的面犯過一次錯了,你們今後不會再走老路子了吧?”

那眾人正在議論紛紛,忽感周邊氣氛大變,瑪爾斯奇道:“咦,我怎麼覺得安若微又回來了?那感覺好奇怪啊。”岐伯叫道:“什麼安若微,是小白臉變得和那妖怪一樣了!”說話間,這群人已感身心不適,忽冷忽熱的體感、忽喜忽愁的情緒上下起伏而至,白玉蟾顫著聲,轉頭對幸計然道:“文老,咱們要不要找個地方躲躲?這樣折騰下去,咱們可又要走老路子啦。”幸計然想起前事,克制住體內隱動的暗流,上前對崔曉雨道:“曉雨啊,上次你姐發瘋時,全靠你制住了她,你哥現在的狀況只怕和你姐差不多,你能不能把他給制住?”這句話在外人聽來,就像是在說:你一家人都有發瘋的毛病,所以崔曉雨你對治瘋病的經驗該當極為豐富。

崔曉雨一臉憂色,道:“我沒有把握,我哥的能力要強得多,大家最好別呆在這裏……”話音未落,忽聽一側樓上傳來一聲慘叫,眾人儘是一愣,轉念已知是躲在樓上寫小說的李照夕被那劉迦的情緒擾至失控。還好他修為稍低,當場暈了過去,否則變成瘋子寫手,誰知道劉迦等人的歷史被他記成什麼樣子來?

這群人聞聲色變,立時一陣大亂,爭相向院外奪命而逃。畢竟劉迦此時的狀態尚未完全將情緒渲染開來,李照夕已經受創,要不了片時,劉迦自己徹底失控以後,這群人只怕沒人躲得過去。連在場的玄穹和小阿菜想起前時安若微發瘋時的樣子,也起了暫時躲避的念頭。但閃念間已知不妙,對正在向外飛奔或瞬移的眾人叫道:“別亂逃!當心有禁制!”

話音未落,逃得最快的明正天,已被觀心院上空的禁制彈了回來,落在地上,連聲叫苦道:“觀心院外是誰設得禁制啊?咱們進來時還沒有的。”聆聽在牆角樂道:“老哥動作好快,殺念一起,連門都關好了!”混沌牒在旁哭叫道:“聆聽哥,他要真發起威來,比那安若微還恐怖,你難道就擋得住嗎?你忘了上次安若微發瘋時的可怕了嗎?”

聆聽一直在讚歎劉迦,被混沌牒這麼一提醒,方才憶起自己也在這群人中,同屬被打擊對象,立時驚道:“哎喲!這關門打狗……不正是要打我這只狗嗎?!”他自思修為甚高,劉迦此時的修為所布下的禁制應該擋不住自己,立時金毛大閃,向外移去。

這聆聽長毛閃處,便是以力破禁,誰想到移至禁制邊緣,所出力道,全被禁制解構,導致整個身體失去防範、硬生生地撞在禁制邊緣,依然被彈了回來,正好落在臨將臣身邊,一時癱在地上、眼冒金星。

臨將臣笑道:“聆聽,小白臉這招厲害啊,把法眼之能布在禁制之中了,連我用來破禁的力道都全被他解構了,你以為你能沖出去?”聽他如此說,眾人方才知道他早已在暗中試過破禁了,不禁人人恐懼大起。聆聽翻身站穩,心中惶惑,咬牙罵道:“破禪鋒那死鬼,都到這時候了,怎麼還不試著阻止老哥發瘋?到底死到哪兒去了?”

倘若以力鬥力,臨將臣並不畏懼劉迦,但見劉迦情緒陡變,四周突起擾心之亂流,心中已知劉迦在幻境中啟動地藏十輪心法。他曾被這心法擾至無力可用,吃過大虧,知道縱有極大神通也無濟於事,便想離開此地,沒想到指力過處,全在禁制前石沉大海,這才暗暗驚道:“小白臉在幻境中到底看到了什麼?如此封院,是想要趕盡殺絕了!”他自襯自己雖沒把握殺死劉迦,可劉迦此時的修為也不可能殺掉自己,但倘若地藏十輪心法徹底啟動,在場所有的人包括他自己,那千生萬世的積習都將被調動起來,所有知見記憶盡被轉變為種種不可控的情緒,那時劉迦要殺自己便易如反掌了。念及此,他背上莫名流下數滴冷汗。

這群人卻不知,劉迦並未主動禁住觀心院。他陷入亂境不能自拔,早已分不清種種畫面聲音孰真孰假,一切都像是真的,一切又像是假的,眼中所見、耳中所聞、身體所觸,樣樣如夢如夢、般般蒙朧模糊。他唯有一絲清醒,那就是他知道自己一定在幻境中,只是暫時擺脫不了,暗暗尋思:“我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我學地藏十輪心法的目的就是為了要破執,要破除知見障礙,倘若自己的障礙都破不了,如何相助他人?”

咦,他有此一念,那地藏十輪心法竟隨心大動起來。豈料天下任何法門本無善惡、本無好壞之分,不同的人使用起來,不同的心境使用起來,效果竟是完全不同。那地藏十輪心法再怎麼樣,也只是一種法門,是一種基於善巧方便直指人心、助人解脫的法門,並無人為的分別差念。倘若他心中抱著助人之意,自己內在便相對清淨,地藏十輪心法以此基礎,自有除魔揚善之莊嚴,自有浩然堂堂之法相,他以靜臨動、以詳臨障、以善臨惡,以絕對之心破除相對之見,當然功效顯著;可他此時執於魔境,腦海中有的是恐懼、不安、臆想以及種種是非善惡之相對,何來清靜之意?何來絕對之之心?又如何達到那以絕對破相對的境界、以無心破妄執的灑脫?

反倒是心法失控之下,頃刻漫延。那神識根處的一群惡靈,前時本已漸漸調伏,此時被他逗引,也跟著轟然失控,更助其勢,他完全分不清那幻境到底是出於自身,還是被人火上澆油而有之。

他為了看清真相,以法眼遍觀方圓千萬裏,可偏偏又陷入那唯心所現、唯識所變的怪圈。你的心清靜,所見世界無非莊嚴法地,你的心亂了,種種外境也跟著你的心變現出般般與之相應的假像。他啟動法眼的目的,本是為了明境,可內心深處卻想證驗那魔頭是真是假。有此一疑,立見四周眾人個個都是魔怪、人人都是妖仙,且張牙舞爪、窮兇極惡,他心中尚有一念“我不能讓這些魔怪在這星球上害人”,動念之間,順手封了觀心院,並以法眼之能將其撐住,以免有人破禁逃脫。

他轉頭正見臨將臣(此時臨將臣在他眼中就是那個最厲害的大魔頭)以指力暗探觀心院的禁制,心中尋思道:“此人定是魔首,擒賊先擒王!”念畢已移至臨將臣身邊。

那臨將臣正在捉摸如何破禁,忽見劉迦閃至,他順手大力旋過,欲將劉迦帶至一邊。誰知劉迦有備而來,瞬間解構其能場,如入空境,混元力同時透指而出,正中臨將臣右肩!臨將臣大吃一驚,但他體內能場雄渾沛然,立時硬接了劉迦這一指,跟著體內大力向外暴起。但所有力道,只要一出身體,形成攻擊能場,立時全被劉迦解構。而劉迦的混元力卻招招都擊在他身上,他單憑著極深的修為全都硬接下來。

眾人看得目瞪口呆,連聆聽也忍不住叫道:“這算啥打法,一個硬上,一個硬挺,打鐵呐?”話音一落,卻見白玉蟾一臉漲紅、偏偏倒倒,搖頭晃腦地吟道:“身者心之宅,心者身之主;心之倡狂如龍,身之獰惡如虎。”辛計然在一旁顫抖得厲害,但聽見白玉蟾吟誦,忍不住問道:“老白,你嘴裏亂哼的啥?”白玉蟾恍兮惚兮,喃喃道:“這是老夫當年成道時,為後人寫的《金丹四百字》裏面兩句口訣哩。”玄穹本在一旁關注劉迦和臨將臣過招,忽聽此言,不禁疑道:“老白,這《金丹四百字》好像系張紫陽所著,並非你的文字。”白玉蟾聞言一怔,稍感清醒,叫道:“那是老夫借了張紫陽的名,內容可是我自個兒寫的。”辛計然被體內紊亂的情緒弄來打了一個擺顫踉蹌,歎道:“你這仙界的老賊,啥都不放過,連別人的名氣也偷!”

其餘眾人均受劉迦漫延出來的情緒干擾。好在劉迦此時的心念系在臨將臣處,餘勢對眾人的影響尚未到極致,大家暫時尚能承受。此時見白玉蟾率先失控,個個暗暗運功鎮攝心神,但不知能維多久。

崔曉雨伸手過處,在白玉蟾背上輕拍一下,白玉蟾立感一股熱流透身而過,神智猛然清醒,轉身對崔曉雨叫道:“曉雨,不妨給老夫多拍幾下!”崔曉雨柔聲道:“老白,這可是惑心真茫,用來惑人心智的。我剛才拍你,當是以毒攻毒吧,將你的心智從偏處帶過來,多拍兩下,只怕又要帶到另一邊去了,那時你瘋得更厲害呢。”可眾人既見崔曉雨如此之能,忍不住都想被她拍上那麼一兩下,寧願轉換至另一種心智失常的狀態,也不願在這兒承受劉迦情緒的漫延。

明正天一步跨過,蒼白著臉,對崔曉雨急道:“曉雨妹妹,老明快要承受不住了,麻煩你也給我拍上那麼一下子,把我的心智也扭轉一下吧?”崔曉雨以原力觀其神識,知他內心恐懼多於身體難受,當下搖頭道:“明大哥,你的修為比老白強上不少,尚能抵擋一時,沒必要用這法子。”明正天當那惑心真茫是抵擋劉迦惡力的預防藥,總覺得先拍上一下子,呆會劉迦心念轉到眾人之處時,正好能抵擋過去,跟著急道:“曉雨,我現在已快到極限了,你先給預拍一下,呆會兒大哥的那套來了,兩者正好抵消,豈不方便?”

崔曉雨知其不可理喻,難以解釋,只是搖頭不許。明正天急得一臉漲紅,忽感背心處一陣巨痛,眼圈一黑,歪歪倒倒地一偏,終於暈在地上。正是岐伯看得心煩,從後一指戳中他背上大穴,讓他暈了過去。大醜從旁歎道:“這法子不錯,暈過去後,不曉得外面的事,起碼身子上好受些。”岐伯一臉無奈,苦笑兩聲,對身後眾人喴道:“有哪位元還需要我幫助拍上一下的,只要修為比我低的,保證一巴掌暈過去。”

沒想到非所言、白玉蟾、瞻南山等修為稍低的,見明正天倒下,心中竟大起羡慕之意,再聽岐伯如此相問,雖然口中不說,但眼中都投來渴求的目光。岐伯為人不羈,沒那麼多觀念束縛,當下一一拍過,眾人頓時提前暈倒一片。

岐伯拍拍雙手,轉過身來,對林思音笑道:“思音妹妹,麻煩你也給我拍一下吧,我也想睡會兒,呆會兒你哥發完瘋,你再把我弄醒如何?”他不敢讓崔曉雨拍他,便是怕惑心真茫真會讓他心智失控,想來林思音的修為源自劉迦,又在自己之上,一拍之下,定能拿捏得恰到好處,當下也學著明正天預作準備,先暈過去再說,免去一時之苦。

林思音的修為與此時的瑪爾斯不相上下,要讓岐伯暈過去又不至傷害他,並非難事。但見慣了岐伯油嘴滑舌、吊兒郎當的形象,一時不知他在開玩笑還是真有此意,閃閃雙眼,問道:“岐伯大哥,你真得想暈過去啊?”岐伯嘿嘿兩聲,正待確認,忽見林思音猛地一抬頭,表情變得嚴肅起來,緊跟著連連搖頭道:“不呢,岐伯大哥,你想暈的話,找別人吧,我不做了。”

岐伯見她忽然變臉,奇道:“咦,小思音,你的臉怎麼變得比你大哥還快?”但他心思極為慎密,轉念已猜到另有其事,扭頭向幹玉瞧去,正見幹玉一臉邪笑地看著他,同時傳音道:“你是我的男人,哪能隨便讓其他女人瞎拍亂摸的?有我罩著你,你怕什麼?”岐伯一臉漲紅,唾了一口,知道幹玉定已傳音給林思音,說了類似於“我的男人我自己管,用不著別人插手”的話,心中鬱悶之極。他轉頭看向瑪爾斯,卻見瑪爾斯一本正經地搖頭道:“岐僵屍,別老想著暈過去,你瞧瞧人家玉靈子!多爭氣啊!”

岐伯扭頭一看,卻見玉靈子站在原地,雙手背在身後,泰然自若地看著劉迦與臨將臣爭鬥,全沒把四周陡變的氛圍當回事。岐伯看得愣住,當即失聲笑道:“他的無極遊魂手真有這般厲害?!”說著他渾身一顫,似覺體內情緒開始升騰起伏,心中開始暗叫不妙。

欣悅禪和戈帛等人本來一直在觀注劉迦,忽聽岐伯此語,也都忍不住轉頭看向玉靈子,一時想不通這小道士何以有如此定力,大為驚訝。

瑪爾斯見眾人好奇,趕緊像那解說員一般對眾人說道:“我發現了一個規律,小白臉發威時,咱們這群人裏面,凡是念他們佛門咒語的,全都沒事,不信你們看這邊還有一個。”說著他轉身指著一旁靜坐的齊巴魯。

眾人轉頭看去,果然如是。那齊巴魯正端坐一旁,口中念念有詞,也不知道他所念內容,但至少神色甚是安詳。岐伯苦笑道:“難道兩人念的都是佛門內部的暗號?只要有這個暗號的,就算自己人?小白臉發起威來,就不針對他們?齊巴魯雖然是佛門棄徒,但多少是個光頭,這玉靈子難道也算佛門中人?多新鮮啊。”瑪爾斯一臉認真地搖搖頭,說道:“我已經觀察玉靈子很久了,這小道士是個傻瓜沒錯,但傻人有傻福,你們看……。”他一句未完,忽聽一側傳來一聲慘叫,眾人大吃一驚,全都轉過身去。

這邊劉迦和那臨將臣之間的較量,早到了白熱化的地步。兩人相隔不到一尺,那臨將臣所出之力,不管再猛、再狠、再狂、再洶湧澎湃,只要剛一離體,盡被劉迦全然解構,盡散於無。而劉迦右手食指透出的混元力,就像一支以紫色為基,內中又含萬千變化的光劍,短而兇狠地刺在臨將臣右肩前一寸距離。可不管劉迦如何將能場集中放大,甚至指尖所出金光已在頃刻間連變萬色,那力道也始終停在距離臨將臣身子的一寸之外,再難向前一絲一毫。兩人就這麼一個全力直刺,另一個傾力抵抗,誰也不敢放鬆一點力道。任誰稍有疏忽,對方蓄積在兩人之間的狂潮立刻便會將對手毀得魂飛魄散。

玄穹和小阿菜都是經過大場面的人,高手之間,有時為了種種不可思議的原因而發生爭鬥,一不留神就可能帶來重大傷害,畢竟大家都是超級神仙級別的人物,毀天滅地只是打個噴嚏般容易。但還從未見過兩個高手將所有修為集中於一點,欲在如此小範圍內爭個勝負的。眼中只見劉迦與臨將臣那一寸之間的距離內金光四逸,兩人看得心神激蕩。

但劉迦與臨將臣的僵持也只維持了片刻。稍後,劉迦體內情緒被地藏十輪心法完全摧拔而出,隨其心念所指,盡向臨將臣撲面而至。臨將臣立感渾身大顫,稍不留神,劉迦的指力又向前進了半寸。

臨將臣心中亂極、體內諸多情緒莫名升起,精神再難集中。忽見劉迦眼中大放異光,臨將臣猛地一驚,本己快失控的心智,此時再難自製,一口氣提不上來,體內能場頓時如山洪巨泄,東奔西串,體外立刻處於全無任何防範之態。劉迦的指力卻趁著臨將臣全不設防的刹那,直擊而過,洞穿臨將臣右肩。但劉迦自身也難以承受體內異動所帶來的壓力,只覺腦間一股暈眩,喉頭陣陣酸甜急湧而上,一口鮮血噴出。兩人同時慘叫倒地。

臨將臣身心俱痛,一時無法站立。但劉迦並未受重傷,且心中念著一旁尚有其他妖怪,倒地後,忍著體內狂起狂落的巨潮,立刻翻身站起,雖然一臉鮮血,卻昂然傲視著不遠處的玄穹和小阿菜兩人。

他眼光所注,便是心之所系,那情緒被地藏十輪心法運化得無比奇妙,竟隨心而動,瞬間即將玄穹和小阿菜籠罩。玄穹和小阿菜見此大驚,強忍著腦海的嘔心痛楚,同時向後急飄。卻見劉迦喘著粗氣,眼露凶光,手中印訣翻飛,瞬間已將兩輪法訣演畢。

他正待仗念揮灑,忽聽耳旁那細微秘語變得濃重起來,頃刻間,那本似私人耳語的念叨已變得轟然巨響,就如虛空中有千萬人在齊聲高誦,響徹宇宙。他一時為之震攝,那法訣在短時間內無法由念成力,頓時消散,只是由著他體內紛亂的情緒渲染,其威力隨著他的自我干擾後,似不如剛才那般強烈。

玄穹渾身酸軟,抹去額前冷汗,對小阿菜問道:“天王,這是怎麼回事?好像有什麼東西在阻止他?”小阿菜咬咬牙,道:“他媽的,誰知道!這小子發起瘋來,竟然能擊倒臨將臣,這才是恐怖的事!”

話音剛落,恍眼卻見一旁的臨將臣不知何時已然再次站立,右肩衣袖被他自己撕下,卻見股肉鼓蕩處,完好無損,就似沒有受過傷一般。兩人見此更驚,同時暗道:“只聽說過僵屍有不死之身,但咱們從未見過真得不死之身,這臨將臣受如此重傷,瞬間復原,只怕真已修到不死之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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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16 03:03:25 |只看該作者
第廿三卷 器世界、第九章  心外求法者  皆是魔道

劉迦正待向他眼中的另外兩個魔頭(也就是小阿菜和玄穹啦)下手,瞥眼卻見臨將臣站了起來,他大吃一驚,倒吸一口涼氣,暗道:“這魔頭身體瞬間復原,竟是個打不死的?!”念及此,他立刻放棄小阿菜和玄穹,轉身直面臨將臣。

那臨將臣被劉迦用混元力洞穿右肩的瞬間,的確讓他驚詫萬分,畢竟多年來他就未被人如此創傷過。這身體的傷害對他而言,算不了什麼,那體內的骷沙是宇宙無始之初的本源物質,自我修復能力極強,轉眼即將他的身體復原。但劉迦與他拼鬥之時給他心靈上留下的震撼卻讓他難以置信。臨將臣也不是沒見過修為極高的仙人或是佛菩薩之類的角色,但那些人不喜歡爭鬥,也沒人喜歡用強,甚至連神通也不屑於示現,他也無法衡量自己與所謂極品高人之間的距離。雖然僵屍王能戰勝他,可僵屍王多年以來一直忙著升級的事(你就當他是在考研或是做學術研究好了),沒事哪會找他較量?當年地藏應劫時,他隨僵屍王到場,其實也是被逼無奈,憑著僵屍王那句“那地藏准是度咱們成為佛祖級別的人”,他才勉強應和。但地藏當時的修為已非同尋常,以慈心而廣度眾妖魔鬼怪,以生命佈施來感化眾生,一樣不喜歡強迫誰,以臨將臣那時與地藏的境界差距,當然也看不出地藏到底有多大神通。因此,多年以來,他早養成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觀念。

此時他與劉迦交手,片刻即被對方創傷,對他的自信打擊之大,外人實難想像。他清醒過來後,一躍而起,心中想到的居然不是找劉迦再打一架,而是發自內心的佩服與欣慰,獨自站在一邊暗喜道:“他有如此神通,替我徹底解除血骷咒只怕是早晚的事!”轉念又暗道:“難怪僵屍王三番五次要找到他,僵屍王雖然混蛋,但修為既在我之上,見識也非比咱們強,一定是想找他做更大的事。”忽然想起僵屍王曾說過地藏是助眾僵屍成佛之人,但沒人知道是哪個地藏,也沒人知道是地藏的哪一個化身或是分身,他心中奇道:“難道小白臉就是那個人?”

劉迦盯著臨將臣看了半晌,卻見對手並未再次攻擊,一時納悶。就是這緊張的情緒出現短暫中斷的片刻,他忽被耳邊那莊嚴森然的誦聲打動,忍不住細辨起來。稍一專注,立感那誦聲親切無比,雖然聽不清楚具體的內容,卻是密密麻麻、聲聲不止,轉眼即打成一片,鋪天蓋地之勢,就像千萬人在念誦一般。他的心靈漸漸為之開闊起來,漸漸為之愉悅起來,似乎自己是個疲憊已久的人,終於感受到大海的舒緩,終於感受到春風的淋浴。他這瞬間的轉念,眼前許多畫面竟漸漸消失,耳中的雜音竟悄然淡去,只剩那清晰可辨的念誦,似在心靈深處輕輕撫過,如清泉透體、醍醐灌頂。

他忘記了真幻之間的分別,幻真渾然一體,直是忍不住地脫口而出道:“好舒服啊!”此言一出,那念誦聲竟順勢直透神識深處,他猛地驚醒過來,恍然而立,以掌觸額,“哎呀”一聲,狂心頓歇,立感真妄無二。他腦中閃過一句經文“眾生於無身中受身,向無趣中立趣”,他不禁脫口而道:“本來只是個四大幻有的身體,我何苦執著著保有它?本來毫無意義的業識記憶,我幹嘛老是當個寶貝看待?真實幻境、恐懼解脫全是我自個兒想像出來的,我我我……可是自尋煩惱。”似乎一切觀念就在此刻盡要顛覆過來,似乎一切束縛就在此時盡要無著無落,似乎內心深處有一個壓抑太久的真實頃刻間便要跳躍而出。

待要一追而入,直捅破那迷悟之間的窗戶紙。可興奮之下,慣性知見立時還原諸相分別,心中又升起解脫與束縛的差異執念,觀念中又現‘空’與‘有’該有所不同的障礙,那非空非有、無困無解、心物一元、動靜不生的境界感知,尚未升起,已然落下。

他緩過神來,呆立一時,暗暗悔歎:“我險些跨過這一關,唉……”但轉念又自責起來:“我總想著一口氣頓證識智俱空的境界,這本身就是一種執著,剛才用那笨法子替臨將臣解咒,不正是因為我執著在文字上的理解才導致困惑的嗎?可見稍有執礙,魔境立現,我沒必要想太多了,一切隨緣就好。”他心緒平靜下來,漸已出境。

劉迦轉過此念,放下心中負擔,開朗許多,抬頭看了看觀心院上空,卻見藍天白雲,或舒或卷,想起剛才的迷亂,忍不住自言自語地笑道:“呵呵,《華嚴經》上說:佛與眾生、虛假夢幻、菩提煩惱,皆是一真法界。一真,一切皆真;一假,萬境皆假。其實真假都是偏執幻境,我未免小家子氣了些。”當下二話不說,竟向齊巴魯走去。

那破禪鋒見劉迦忽然走到解悟邊緣,正是又歡喜又緊張,沒想到劉迦知見障礙極是深重,雖說一念轉過,即如脫衣見體般輕鬆自在,可那看似窗戶紙般厚薄的距離,卻總像大海一樣的難測難知,他忍不住對小雲歎道:“他剛才險些頓悟而明心見性,就差那麼一點點,只是那麼一點點啊!”但稍後又樂道:“不過只要老哥願望不滅,成佛是早晚的事,我何必杞人憂天?”

眾人乍見劉迦再次面對臨將臣,以為兩人又要打一架,正在心驚,怕大打之下,毀了觀心院是小事,只怕在場之人全都要跟著陪葬。忽見劉迦開始沈默,轉而叫了一聲,跟著又自言自語,最後竟抬腳向眾人這邊走來。這群人以為他要向眾人下手,一時人人大懼,盡向四周散開。

那明正天躲在崔曉雨身後,頓足叫道:“大哥怎麼不打大僵屍了?咱們這些小人物哪經得起他一掌?”岐伯在一旁咬牙罵道:“這小白臉!老子以為今生跟著他闖江湖,早晚也得個正果,沒想到人算不如天算,老子跟錯人了!”聆聽卻在一旁歎道:“沒想到終於要死在自己的老哥手下了,這這這……。”他千萬年以來一直跟著地藏闖蕩江湖,忽然要面對輪回,說不定兩人就此分離,心中一時難過起來。

藍沁躲在混沌牒肚子裏面,見此情景,也被鎮住,尖聲叫道:“小白臉!你現在發瘋殺了咱們這些朋友,以後你醒過來要後悔的!”夜貓子急道:“藍美女,咱們還是別躲在混沌牒肚子裏面了,否則混沌牒被小白臉煉化了,咱們可要變成美女加禽獸的琥珀了。”大熊貓沒腦子,聽得“琥珀”二字,立時轉頭向夜貓子問道:“聽說琥珀是一種很珍貴的東西?”夜貓子心中氣苦,飛起一腳將大熊貓踢飛,惡聲罵道:“別給我開這種要命的玩笑!現在是什麼時候?”

小阿菜、玄穹、崔曉雨見劉迦放棄臨將臣,轉而向眾人走來,一時也是大驚失色,三人立時並肩而立,崔曉雨瞬間啟動惑心真茫,擋在眾人身前。小阿菜揮起煞影護住胸口,對劉迦叫道:“小白臉,你要動手便來個痛快的,省得婆婆媽媽得讓人噁心!”玄穹心細,見劉迦眼神與前時不同,疑道:“天王,別急著動手,他未必還在幻境中。”

劉迦見眾人緊張,心中負疚,當即笑著對眾人搖搖手,以示別無惡意。卻走到齊巴魯身前,結跏跌坐,接過齊巴魯雙手,以同樣的念誦與齊巴魯應和起來。

那齊巴魯剛才在念誦中,雖然相助劉迦擺脫困境,但兩人修為差距太大,這佛門棄徒已耗盡禪功,失去定力,不知不覺中,心已隨劉迦的幻境而動。劉迦清醒過來後,已知其理,心中感動,當即握其雙手,以大定之金剛念誦,相助齊巴魯反境觀心。這兩人間的念誦甚是奇特,前時齊巴魯念誦之時,瑪爾斯等人只見其嘴唇微動,聲音細微,不知他在念啥,可聽在劉迦耳中卻如洪鐘巨鳴。此時劉迦乾脆嘴唇也不動,只是心念,以原力與對方神識交流,更是威力無比。

齊巴魯猛得劉迦助力,那修為差距立顯功效,剛才的模糊恍惚、暗幽不明,此時竟如秋風落葉,一掃而空,大感空明脫透,煩惱俱寂。

他睜開雙眼,咧著大嘴樂道:“小白臉,怎麼樣?關鍵的時候還得靠我老齊吧?”劉迦笑道:“你這招是跟優婆離那老頭學的吧?”齊巴魯做了個鬼臉,奇道:“咦,你什麼時候知道的?優婆離那老頭說,如果遇到你發瘋,這招對你管用。”劉迦笑道:“我剛才知道的,但我也說不清楚為什麼知道,知道了就是知道了,沒有理由,沒有原因。”

一旁岐伯探過身來,揮起巴掌,從兩人腦後拍過,惡聲罵道:“他媽的兩個渾人,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有什麼話直說出來!別打啞謎!把咱們當作無知小兒是不是?”劉迦摸著後腦的疼痛,苦笑道:“我剛才陷入幻境,你不同情我,反倒打我,這算啥哥們兒?”岐伯一臉漲紅,罵道:“同情你?你剛才險些把大傢伙一窩子地端進冥界裏面去,這筆帳如何算?”小阿菜也在劉迦身後歎道:“小白臉,我說句公道話吧,你你……你欠大家的,實在太多了!”

劉迦想起剛才之事,知道自己在幻境中將眾人當作了對手,心中歉然,站起身來,對眾人笑道:“說實話,剛才險些讓大家受傷害……”岐伯唾了一口,笑駡道:“險些讓咱們受傷害?咱們明明已經受傷害了,你一句話就把你的罪過減輕一半,難道說修為上去了,算盤也比常人打得更精明了?”藍沁也在一旁連連點頭道:“不錯不錯,小帥哥今天不徹底做一個自我批評,大家就和你絕交!省得一天到晚提心吊膽地跟著你!”

劉迦搖頭莞爾,見明正天等人躺在四周,暗中分出數念,將其喚醒。

明正天剛一醒來,第一句話便是:“瞻大哥在何處?”瞻南山跟著醒來,坐在地上笑道:“明老,不用擔心,咱們還沒去冥界呢。”明正天臉上微紅,歎道:“還好,又是一場有驚無險的經歷,這些年過去了,老明的心靈越來越堅強了。”白玉蟾醒後,第一次事便是深吸一口氣,轉而對辛計然笑道:“今天天氣不錯啊,咱們睡了幾天了?”非所言搖搖頭,對劉迦苦笑道:“兄弟,今天的事,讓我對‘魔與佛只在一念之間’這句話體會甚深,當年聽佛印講這句話時,尚以為是玩笑,兄弟今日親身示現此境界,讓人頗有感觸。”

劉迦本已欠疚,再聽得幾人如此一說,心中更加過意不去,正待一一致歉,忽聽小樓上傳來李照夕的呻吟:“哎~~~,要說愛你不容易……”眾人聞言一驚,皆不知李照夕何以發出如此感歎?白玉蟾心思轉得快,立時皺眉道:“愛?小李子到底是在記錄歷史,還是寫香豔小說?這小子的筆頭不大穩,咱們可得盯著他!”

劉迦暗道:“我發瘋的時候,定是不小心震傷了他,讓他神智額些糊塗了。”念此及,動念伸手,將李照夕從小樓上硬生生的拽了過來。

李照夕尚未從昏倒前的寫作激情中走出來,兀自記著他的耽美言情小說,一見劉迦立時如見書中主人公一般,人尚未站穩,立時急問道:“你和你女朋友後來如何了?”劉迦聞言一愣,瞬間即從李照夕腦中調出無數念頭,當下驚得一身冰涼。

劉迦看得念頭之多,咱們難以一一詳述,但起碼有以下幾個重點,第一,李照夕把本來記載大家修行歷程的日記,已加進了纏綿悱惻的愛情細節,其主角已是劉迦和欣悅禪,且內容在純情和香豔兩方面兼而有之;第二,李照夕已經通過觀心院的種種通道,把先前寫好的分卷定章地扔到各個不知名的天界去了,而且複製了無數份;第三,李照夕心中認定他自己在寫一部偉大的小說,無論任何人也阻止不了他,已算劉迦或是他人用強,他也會寧死不屈地堅持做那個心中認同的自己。

劉迦心中暗暗叫苦:“李師兄的所作所為,倘被其他人知道,只怕會將他立時打死!”他本待溫言相勸,但轉眼見李照夕一臉自信與驕傲,立時垂頭喪氣,只是對李照夕苦笑道:“師兄,我沒有女朋友啊,我有女朋友這種事,已經是很多年以前的事了,你……能不能放過我?”他怕眾人知道真相後,痛扁李照夕,因此用暗示哀求道“求你寫日記的時候,客觀真實一點好不好?”誰知李照夕沒領會他的深義,反而開心地拍拍他的肩,笑道:“師兄,放心吧,我不會在日記中拿你開涮的!”

說話間,李照夕忽然憶起自己現在寫的部分多屬原創,一切是非對錯全掌握在自己手中,用不著與主人公探討,當即不理會眾人,轉身又回小樓去了。劉迦看著他的背影,哭笑不得。

眾人正忙著要劉迦補償剛才對大家的身心傷害,暫時沒功夫掛念李照夕,見之離去,又繼續糾纏劉迦。

劉迦想起前事,對眾人笑道:“我剛才陷入困境,說穿了很簡單,就是那自我認同感搗的鬼。以為自己學了不少東西,這也懂、那也懂,雖然境界未到,但事理上應該無礙了。卻不知人的業識深重之極,有此妄念,立刻回應,自造幻境而不能出。”

大熊貓在一旁嘀咕道:“說得多簡單啊,可我怎麼就是沒聽明白?”夜貓子搭著他的肩笑道:“憨貨,你這句話說得倒正是時候,只怕咱們大家心裏面都這麼想的。”瑪爾斯摟著大熊貓的肩樂道:“熊貓仙人,剛才你主人發瘋的時候,你怎麼沒跟著一塊兒瘋?”大熊貓聞言奇道:“咦,怪啊,你這麼一說……難道說我已不用做他的傀儡了?”卻不知劉迦當初不小心將他變作神獸,也只是機緣巧合,那小白臉為人善良,從未想過要他人替自己送死,是以常常想不起這勾陳神獸來,除了當年在金字塔中為了救人而讓它應過急以外,早忽視了這大熊貓是神獸的屬性,是以很少用咒語逼他出擊。

劉迦見眾人依然帶著疑惑,微覺尷尬,又道:“呵呵,其實說簡單些,就是我產生了一種自大的妄念,覺得自己早晚也能超佛越祖,早晚也是個見佛殺佛、見魔殺魔的大境界。卻不知人的業識深重之極,有此一念,種種惡習立時回應,為我製造出與我的妄念相搭配的境界。”岐伯不解,奇道:“你境界中看到啥?”

劉迦撓撓頭,樂道:“我我……我看到大家全是些妖魔鬼怪,嘻嘻,這不正是那業識的力量為了配合我的妄念給我製造的幻境嗎?”說著他轉頭指著臨將臣,笑道:“他就是那個大魔頭。”臨將臣想起剛才的事,搖頭苦笑不已。

劉迦攤攤手,樂道:“我有超佛越祖的念頭,有除魔的念頭,那支配意識的末那識立刻同阿賴業識中藏有的資料相互作用,在我的意識中製造出這境界來。其實這念頭很傻,是我的分別心在做怪。哪來的佛和祖可以超越?又哪來的佛與魔可斷殺?有佛與魔的概念,已然落入相對執著;有佛與祖的觀念,必有相對的眾生觀念,這已經是在自造知見障礙了,我不瘋才怪。其實佛與祖、佛與魔,都只在名相之中,我依文解意,不求甚解,所以才犯下這錯來。”

說著他想起剛才的恐怖體驗,歎道:“所謂佛法即非佛法,是名佛法。以前我一直不大明白這句話的意思,非得走了這一彎道,我才深有體會。所謂世內世外,只是一種方便的說法,統是一真法界而已。世界也本無佛法,若能了悟自心,諸法都是佛法,那覺悟者叫佛也行,叫其他名字也行。其實《楞伽經》中說得好,管你名稱叫什麼,仙人也罷、菩薩也罷、羅漢也罷,又或是這樣魔、那樣妖,凡是向心外求法者,皆是外道,都會陷入魔境。”

臨將臣聞得此言,疑道:“那你用所謂的知見體系,到底有沒有幫助我改變身體對血骷咒反應啊?”劉迦略想片刻,笑道:“暫時不知道,但我有法子知道,呆會咱們再來說這事吧?”臨將臣搖搖頭,一臉苦相,歎道:“我……我反正已經是這個樣子了,隨你折騰吧。”

眾人這才恍然,難怪剛才劉迦眼神中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他心中在除魔,那他自己便是英雄,他自己便是正道之士……岐伯苦笑兩聲,搖頭罵道:“我……我實在沒心情罵你了,反正咱們這群人也確實沒幾個好東西,你當咱們是什麼都無所謂。直說了吧,你準備如何補償大家?”眾人聞言盡皆稱是,畢竟倘若要細辨下來,這群人裏面除了玄穹、林思音和崔曉雨等極少數外,其他人看起來,多少都大有邪氣,什麼神界的強盜、魔界的女騙子、仙界的賊、修羅天的殺人王,以及變態僵屍…….人人都心中有數,大家的身份實在經不起嚴格論證與推敲。因此聽得岐伯之言,眾人趕緊順水推舟地把話題轉移開來。

劉迦指著齊巴魯,對眾人笑道:“剛才我從幻境出來時,體會極深,修行法門越是簡單越好,切莫以為越是複雜的、操作手段越高深的才是最好的,那可是自欺欺人。我有個非常簡單的修行法門,能讓大家在修行路上走捷徑呢,是胖仔剛才讓我醒悟過來的。”

這群人一聽得“捷徑”二字,立時大喜,明正天探身過來,叫道:“大哥,其他廢話就別說了,先說說這捷徑!”臨將臣和玄穹等人,都是在苦難中修行成功的人,這種人是最反對走捷徑的,總以為走捷徑是好逸惡勞的做法,一定得辛辛苦苦、踏踏實實地修行,那才算是正道。但此時聽得這“捷徑”二字出自劉迦之口,覺著奇怪,想來他不該隨口瞎說,也都圍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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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廿三卷 器世界、第十章  佛祖的哥們兒  真假信念

劉迦見眾人對所謂“捷徑”感興趣,立時笑道:“大家先不要誤會。其實天下法門都一樣的,沒有最好也沒有最差,當然也沒有所謂麻煩或是快捷,都是因人不同而有著不同的功效。就好像咱們這樣的生命,喜歡聽人說法、看經典、然後在各自的身體上和心靈上窮折騰。可我聽說有另外一個國土的人就不是這樣呢,只要有智慧的人瞪誰那麼幾眼,那被瞪的人立刻就悟了。適合你自己的,那才是最好的。如果修行的目的只是為了登到智慧彼岸,至於過河的工具是什麼樣的,完全不重要,就算是雙手爬水過河又如何?總不成你已經過河上岸了,還得背著你的破船吧?我所說的快捷,只是指操作手段簡單而已。”

岐伯搖搖手,笑道:“他媽的少廢話,你先一口氣把那捷徑說完,咱們還得打麻將、鬥地主呢。別浪費大家的時間。”非所言點點頭,低聲自語道:“岐伯說得是,那贏家無所謂,可咱們輸家卻急著翻盤呢。”

劉迦苦笑兩聲,暗歎道:“現在看起來,當年那萬年老妖對這群人的傷害,遠遠超過我的想像。如果不是她的陣法把他們帶到那星球上,讓大家無所事事的等死,他們怎麼會學會這賭博惡習的?在我眼中,無上甚深的微妙之法,在他們看來,只怕就是一坨屎而已。倘若我講的是賭術速成法,說不定他們興致會高得多。”

他一腔熱情立時被打消了一半,稍稍振作精神,一本正經地說道:“咱們原來的修行法子,不管是修仙、修任何神魔妖怪,包括僵屍吧,都是以這個身體為基礎的,以這個身體為中心,利用大自然的種種精華物質形成新的能場結構,來突破現有的局限,用一句話來說呢,叫‘君子善假于物’,善於利用大自然所存在的東西來成就自己的脫胎換骨……這法子並非不對,但這種形式上的修練到後面的境界是很有局限性的,修練進程也很慢……。”

正說到此處,忽見後排幾人在嘀嘀咕咕,心中納悶,稍稍細辨,卻聽得明正天在悄聲問道:“瞻兄,剛才昏倒前,我記得你欠我兩個法寶是吧?”瞻南山一臉漲紅道:“明老,這帳是怎麼算得?欠你兩個法寶的應該是戈兄吧?我印象中,我只欠崔姑娘的債啊。”一旁戈帛的語調略顯尷尬,沉聲道:“哼,明正天,不錯,我是欠你兩個法寶,但這也沒啥了不起的,只要我有機會做那一條龍,說不定你還倒欠我幾個法寶呢。輸贏乃常有之事,幹嘛老掛在嘴上?”非所言低著頭,一臉鬱悶道:“我欠了無數人的債,特別是欠曉雨的,只怕再過幾千年都還不清呢。”達摩克利斯在一旁勸慰道:“非兄,所謂‘債多不愁,虱多不癢’,輸得精光,一無所有,正是宮主所說的‘空’的境界呢,那可是高人啊。”

劉迦聞言難過之極,仰天暗歎道:“我不是一個好老師啊!我好不容易想給大家上堂課,講講心得,下面學生卻全無興致,這樣的老師早該下課了。”他想起從前在大學念書時,那教授在上面講得唾沫橫飛,下面的學生卻是五花八門的各行其是,心中忽然同情自己念書時的教授起來。

忽聞另一側藍沁正偷偷地對幹玉和瑪爾斯說道:“看那小帥哥的模樣,多半是想教咱們什麼成佛的法門了?”瑪爾斯嘿嘿兩聲,表情多有古怪,撓撓頭,疑道:“聽說那些佛祖菩薩個個都是大施主,一天到晚沒事就想著佈施什麼的,這種事對咱們賭博可沒好處,倘若人人都想著佈施、把自己的法寶輸光,那算什麼賭博?”幹玉笑道:“成佛這種事,離咱們遠著呢,我可沒那麼大的奢求。我的願望很簡單,跟著宮主混唄,只要他老人家哪天高興起來,咱們一口氣血洗他幾個天界,那法寶還能少羅?”

瑪爾斯聞言大樂,咧著大嘴,豎起拇指向幹玉贊道:“玉姐,你這個性我喜歡!”幹玉媚眼斜瞥著瑪爾斯,伸過食指在他下巴勾了一下,眨著眼笑道:“喜歡姐姐的話,可不是白說的,有什麼好東西奉送過來?”瑪爾斯聞言一怔,叫苦道:“玉姐,我只是一個窮神……”幹玉抿嘴一樂,莞爾道:“我不喜歡窮鬼。”瑪爾斯垂頭喪氣,低聲道:“玉姐,你好現實啊。”藍沁在一旁拍著他的背,笑道:“看見了吧?喜歡這種詞是不能亂用的,是要付出代價的。”瑪爾斯轉念又道:“可玉姐好像喜歡岐僵屍?”話音剛落,忽聽岐伯傳音過來罵道:“他媽的窮神!你小子再張著大嘴瞎說,老子和你拼命!”

劉迦聽得這些言語,只覺腦門上忽起一陣恍惚,暗道:“我想教大家走回正路上來,是不是有些一廂情願了?”想起玉靈子前些日子深信東方藥師佛,一個勁兒地念叨不停,心中又起一絲希望,振作精神,對著眾人勉力笑道:“大家看看玉靈師兄吧,他可是一個好例子……”眼光掃過,卻不見玉靈子的影子。

忽聽人群身後一陣鼾聲大作,眾人奇怪,轉身看去,正是玉靈子躺在地上,睡得正歡。這群人立刻笑道:“玉靈子果然極樂天真,啥時都能睡得著,那修為哪是咱們能比得啊?”

岐伯指著玉靈子,對劉迦苦笑道:“小白臉,你說你玉靈師兄是個好例子,呵呵,你想要咱們學他的樣?難道你說的捷徑就是睡覺?一口氣睡死?”本來眾人之中,臨將臣、玄穹和小阿菜等人,是很想聽劉迦細細道來的,誰知見了此場景,也難免在心中疑道:“這小白臉到底想說啥?難道他才從顛倒狂亂中清醒過來,神智還不大明白?否則哪能以玉靈子這等角色給咱們做示範?”

到得此刻,劉迦知道這堂課再也講不下去了,猛一垂頭,無奈地對眾人道:“你們大家先玩吧,我對我的理論還需要多加參詳一下。”眾人見他宣佈散會,當即作鳥獸散,頃刻便沒了人影,全都回到剛才那賭博的房間中去了。

劉迦轉頭看向玄穹等人,玄穹見他臉色多有氣綏,以為他確實沒有把自己的理論想明白,當即上前安慰道:“兄弟,有什麼好的想法,先別急著說出來,多想想,想成熟了以後,再拿出來大家討論,千萬別急。畢竟走捷徑和速成這種法子,大多源于一時興起,忽略了許多必要的因素,事過往往後悔。”

見劉迦無奈點頭,玄穹與小阿菜不想讓他過於尷尬,各自回房修練去了。臨將臣上前笑道:“現在該我了吧?你說說看,那血骷咒對我到底還有多少作用?”劉迦正待凝神細察,忽然心中閃過一個念頭,兩步走到玉靈子身邊。

臨將臣跟在他身後罵道:“還沒輪到我啊?”劉迦笑道:“你的事不急,稍等一下。”臨將臣苦笑道:“不急?是不急,等老子快死的時候才算急!”

玉靈子被劉迦猛然拍醒,立刻坐起身來,笑道:“兄弟,你瞧我,怎麼又睡著了?倒像那陳摶老祖一般,一睡成仙。哎,兄弟,你說說看,這世上真有睡覺成仙的法門?你前生見多識廣,應該啥都知道的。”劉迦見他認真,當即也坐下來,點頭道:“嗯,佛道兩家都有這樣的法門,我在資料中看到過,其他諸如妖界或是修巫者,也有這樣的法門。不過,他們不是真得睡,而是在類似睡的狀態中修行。因為人睡著以後,如果能讓元神出竅的話,沒有了身體束縛,反而能悟到許多修行真諦。那種狀態,有點類似人的身體剛死亡時的中陰身或是靈體,也有叫星光體的,但與中陰身和靈體的區別甚大。如果有法子修練這種狀態,許多道理不修而明。”

他剛才作了一次被人輕視的教授,心中多有落寞。現在忽然有玉靈子這樣的學生提問,好像教授猛然間找到了一個愛學習的學生一般,大感親切,心中微生知己之感。忍不住拉住玉靈子,將自己想表達的修行理念一口氣吐個痛快。就像一個失戀的哥們兒,無處伸冤訴苦時,逼到急處,逮著一個願意聽他傾訴衷腸的女子,哪管那女子曾經是他眼中的恐龍妹或是其他什麼的,狂吐鬱悶之下,立時覺得那女子諸多惡相瞬間即變現為一個難以替代的優點:你理解偶!知己往往都是這麼來的,不見得對方真得能理解你,重要的是他(她)正好站在了你需要找人傾訴的那一刻。

玉靈子現時正好起到了這個作用,讓劉迦心情大感寬慰,不禁在心中暗道:“玉靈師兄悟性雖然不高,但做人很踏實!”

玉靈子聽他解釋一番,臉上更增笑意,連連點頭道:“兄弟你的見識就是不錯,和別人不一樣,以後定然修到佛祖級別去,但你和那些佛祖不同……”劉迦知他下面要說的定然是“你和那些佛祖不同,你多才多藝,兼通佛道兩家法門,特別是那無極遊魂手,我可是只傳了你一個人,其他佛祖都不知道”之類的話,趕緊打斷他,笑道:“師兄,你什麼時候睡著的?以你的修為,怎麼可能疲倦睡著?”

玉靈子側頭一想,疑道:“說來也怪,我印象中,剛才你好像變得很恐怖,大家都想著逃命,我也想逃,可不知為什麼,一步跨出,卻睡著了。”劉迦聞言一怔,立時提出玉靈子腦中的念頭,見他所說並未有所缺漏,一時不解,暗道:“當時大家為了躲過我的情緒對眾人神識的干擾,明正天他們是被人用外力弄暈過去的。可沒人用外力弄暈他啊。在沒有外力的情況下,他除了被我震暈甚至震傷之外,別無選擇,怎麼可能睡得這般憨暢痛快?”

他想起一事,又道:“師兄,你平時在念那藥師佛的咒語是吧?你是怎麼念的?”玉靈子笑道:“這多簡單啊,就是那‘無極遊魂手’這幾個字。”劉迦聞言一愣,張大嘴“啊”了一聲,瞪著玉靈子。玉靈子這才醒悟,趕緊改口道:“不是不是,是‘藥師琉璃光如來’這幾個字啦。”

劉迦松了一口氣,疑道:“這可不是咒語,這是佛號啊。”跟著他又點頭道:“不過無所謂,念咒與念佛號,操作與過程或許有些差異,但想來目的都一樣,都是為了借其願力而已。”但似乎這樣說過於粗漏,並非他心中真實想法,欲待解釋,卻見玉靈子又笑道:“剛才你發威的時候,我正在念叨著‘無極遊魂手……藥師琉璃光如來’的東西,忽然莫名大起困意,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劉迦聽得有些蹊蹺,忍不住從他念頭中找出詳細端倪。這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玉靈子前時尚按照著破禪鋒說的,念那藥師佛的名號,倒也頗符合經中所說“持其名號,至心稱念而得其力”的作法。可後來那玉靈子起了新的想法,要把無極遊魂手和佛號融為一體,竟花了許多心思在這完全不搭邊的事情上面。他心思過於專一,不知不覺中,竟把那佛號念作了“無極遊魂手,藥師琉璃光如來”。雖然世間萬法平等,無有高下,在覺悟者眼中,無極遊魂手的地位該與藥師琉璃光如來的佛號沒有差別,可劉迦無論怎麼去想,總覺著怪異得很。

劉迦並未簡單否定此事,因為他心中有個疑問,那就是玉靈子在自己發瘋的時候,莫名睡著這件事,肯定是有原因的。既無外力相應,那原因必在玉靈子身上。可是以玉靈子的修為,除了念佛號以外,其他的本事大家都清楚得很,至少那“無極遊魂手”是不可能有這般威力的,能讓他隨心所欲地避開劉迦這等高手的襲擊,除非使這絕活的人本身就是劉迦這一級別的。

他心中疑道:“如果說玉靈師兄是因為念佛號而得力,這倒可以解釋,畢竟佛性遍佈盡虛空諸法界,念佛號相當於‘就地取材、身中取寶’一般。可偏偏他念的東西又這般古怪,哪有在佛號前還要加個‘無極遊魂手’這種稱號的?”劉迦轉頭看向玉靈子,見其一臉自信和滿足,心中暗道:“難道單單就是因為他內心深處確信這樣做是可以的、是可行的,所以他體內誘出了類似萬神圭旨般的信願力?是這信願力使他無意識中睡著,從而避開了我的情緒干擾?一般人的相信和信念,停留在意識思想中,那是假信;他的相信似乎是發自內心深處而來,不自覺、無意識造作的那種。”

忽聽玉靈子問道:“咦,兄弟,你後來怎麼又沒範病了?”劉迦笑道:“說來也很有意思,一般人很難相信的,是齊巴魯那胖仔幫了我。他的方法簡單,就是念佛號而已,只不過常人沒他那般定力,也就難達到他念誦時的威神震攝。他是在定中念誦的,而且一心針對我而來,所以我感應特別強烈。他那定力來源於優婆離傳授給他的金剛念誦,想來優婆離知道那佛號在我內心深處有著極強極重的標記,所以一喚就醒。嘿嘿,這佛祖在成道前,我就和他相識,咱倆也算是鐵哥們兒、好兄弟。”

玉靈子點點頭,問道:“哦?你倆這麼熟?那佛號不是藥師琉璃光如來了?”劉迦搖頭道:“不是,說來很簡單,那佛號是南無阿彌陀佛。”玉靈子樂道:“啊?還真有這佛祖?我一直以為這是那些禿子開玩笑的說法。咦,這佛號難道比我那藥師琉璃光如來還要靈驗不成?”劉迦搖搖頭,沉吟片刻,道:“師兄,這之間沒有誰更靈驗的比較。你不瞭解念佛號背後的原理,其實我也不大瞭解,但是……”他一時無法表達內心的理解,只覺得朦朧中有另一個思路在腦中成形,似乎有更深、更簡單、更透徹的世界觀要在他心中湧現出來。

他站起身來,在玉靈子身邊來回踱步,心中不斷迴旋著腦海裏的種種思緒:“如果說念佛號而得力,玉靈師兄卻是沒有完全按那念誦規則來的,但他卻在危急關頭實現了自我保護,讓他自己睡了過去。換個說法,或許真正起作用的,並非是他簡單念誦的一個佛號,而是他內心深處相信這念誦能給他帶來好處。真正起作用的,是那內心深處毫不懷疑的信念。是他自己救了他。”

但轉念他又想到:“那些早先成就的修行者,都有願力在三千世大千世界,只要人深信,必能得其力,這種事現在我不會懷疑。咦,為什麼我不會懷疑?嗯,想來是因為上次見到文吉時,我相信他所說的。”想到此處,他腦中閃過一個靈光,暗道:“其實玉靈師兄是不是念標準了,完全不重要,真正重要的是他自己一心深信而入。何況天下哪有什麼標準念法,換個空間或地點,那裏人的語言與地球不同,那佛祖的稱呼未必就是藥師琉璃光如來這幾個字了。就算是地球人,中國人念的佛號也未必與當初的梵文完全一樣,況且還有那麼多方言。可見文字的標準不是第一位的,心中的信念應該是最根本的。”

想到此處,他的思緒漸漸專注,尋思道:“其實念佛號而得力,未必只是因那些修行者有願力而已,眾生平等,佛性無二,人人都是佛,只不過有些人已經證得這個道理,有些人尚被自我知見障礙。念佛號無疑在尋求那本無二致的佛性,因此念佛相當於在念自己的本源,求佛相當於在求那個本來的自己,與佛心相印之時,便是自身佛性彰顯之際……”他抬頭看了看身邊的臨將臣,暗道:“其實我大可不必去改變臨將臣知見中身體對血骷咒的反應,只要能讓他深信我,深信我能助他改變,他知見體系中有了這個種子,必然會在不知不覺中起到自我調整的作用。他自己內心深處產生的改變,可比我強行做什麼陣法過濾得好。”他暗中決定騙騙臨將臣。

忽聽破禪鋒在體內笑道:“其實你要怎樣解釋都可以,萬法唯心,意根穩則千秋定、心起念則乾坤轉。你肯定什麼、確信什麼、懷疑什麼,都在知見體系之中。雖然這騰挪轉換,改變知見,能起暫時的作用,但最終達至境,還是必須打破所有知見,否則你仍是落在一個相對之中。”劉迦心中恍然,笑道:“破禪鋒,你比我適合當老師,總是能幫助別人肯定自己。”破禪鋒樂道:“老哥,你真沒出息啊,人要自己肯定自己、深信自己,才走得快呢。不過,你可以幫臨將臣肯定他自己,讓他的知見變過來,這血骷咒又不是什麼大不了事。嘻嘻,你倆其實是一路貨,懂得多,就是做不到。”

那玉靈子看劉迦發呆,忍不住疑道:“兄弟,你是不是又要範病了?倘若你真要範病了,我又要開始念那無極……藥師……。”劉迦莞爾一笑,拉著玉靈子的手,道:“師兄,你能一心專念佛號,想來定是慧根鋒利之人,畢竟這法門很難讓人真正深信,咱們大多數人可都不如你呢。不過,那佛號前面就不用加上‘無極遊魂手’幾個字了吧?”他怕玉靈子覺得自己這句話在辱沒“無極遊魂手”,當即又補上一句道:“我沒別的意思,只是想那天下諸般絕活,其名稱總是純粹些比較好……再說那藥師佛,他不是還沒學過無極遊魂手嗎?等有朝一日,你見到他老人家,慢慢將此絕技傳給他後,再改名不遲。”

玉靈子聞言大喜,笑道:“兄弟想得極是周到,那藥師佛確是不知道咱們這無極遊魂手,咱們何苦把這絕活的名稱加在他佛號前面,讓他占這個便宜?”想通此節,他連連讚歎劉迦隨時都不忘維護本門利益,早晚必能光宗耀祖,我青派城有此傳人,皆得益於我玉靈子眼光獨到。念及此,他歡天喜地,走到一邊加入眾人賭博戰團去了。

劉迦轉頭看看臨將臣,卻見臨將臣笑道:“你對付你這沒腦子的師兄,確實很有一套。”劉迦揚眉笑道:“我師兄不傻,也不是沒腦子。聰明機巧,並非智慧。聰明只能帶來虛幻的擁有,智慧卻終能帶來生命的解脫。大智若愚、大巧若拙,天地至理。”臨將臣搖頭苦笑兩聲,嘿嘿道:“你還真維護這傻道士。照你這般說法,你這師兄是有大智、大巧之人了,咱們反倒全是些傻瓜了。”

劉迦不想繼續這話題,問道:“你現在身體感覺如何?”臨將臣一臉無奈之相,搖頭道:“不是很清楚。我試著感覺了數次,好像確是與當初有些不同,但又不能肯定,嘿嘿……說實話,我不敢去碰那血骷咒。”

劉迦拍拍他的肩,笑道:“放心吧,沒事了,起碼暫時沒事了。我清醒過來後,已經用法眼查過你神識深處了。你身識中那些亂七八糟的知見內容,包括對血骷咒的種種反應,已被我用十個陣法完全消融在了它們能支配身體之前,你身體暫時不會對血骷咒有任何反應了。不信你立刻試試,出了問題我負責。”他擔心自己的理論不湊效,又擔心縱然理論是對的,可臨將臣並不能深信他,那正確的理論依然毫無意義。因此那看似隨意的幾句話,他背上卻是冷汗連連,只怕臨將臣一試之下,立刻誤事。可倘若臨將臣跨不過這一關,後面的結果只怕一樣也是個死,他寧願試著賭上一把。

臨將臣見他說得輕鬆肯定,大有毫不懷疑之勢,心中大喜。加上剛才劉迦在片刻間即將他創傷,他對劉迦的佩服早轉為對劉迦能力的深信不疑。當即點點頭,試著提力,直接衝擊那血骷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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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廿四卷 法爾如是、第一章  心的距離有多遠  聚眾之禍

劉迦見臨將臣默然而坐,過得一會兒,遲遲沒而動靜,不知他到底試得如何了,心中詫異。他卻不知,臨將臣對他深信不疑,既決定要以身試咒,自然是想來個狠的,對血骷咒刺激得越厲害,越能說明劉迦手段的效用如何。因此幹脆盤腿而坐,全神貫注地開始解咒來了。畢竟對血骷咒最大的沖擊,就是以法力解咒。

劉迦不知臨將臣的心思,也不知臨將臣解咒的手段甚為繁複,等了半天,見他沒而動靜,以為臨將臣膽小,終是不敢嘗試,忍不住暗歎道:“要打破自己習慣的觀念,畢竟是件很不容易的事。我且讓他慢慢去試好了。”

他閑著無聊,又擔心臨將臣誤事,不敢離得太遠,左右無事,幹脆也在臨將臣對面,結跏跌坐,細細回味前些日子看過的那些經文。

劉迦剛一坐下,便聽到破禪鋒在問道:“老哥,如果那大僵屍被血骷咒毀了身子,又沒法子修靈體,你真要跟他去冥界?你現在的修為去冥界,只怕有點找死的意味著了。”劉迦奇道:“欣悅禪和戈帛他們都去過冥界,我比他們修為要高得多,他們都沒死,為什麼我就會死?”破禪鋒笑道:“欣悅禪是被關在那兒的,監獄裏面也算安全吧?戈帛他們也只在冥界沒呆多久。你不同,你在那邊結的緣可不少,其他的不說,單是想借你願力來擺脫冥界的眾生就多得數不清,你現在敢去把那些願力接過來?你忘了文吉的話?”

劉迦搖搖頭,道:“我上次在定中看到許多地藏菩薩,雖然不是完全明白他們之間的關系,但想來冥界也該有我的分身才是,他們都在那兒,為什麼我不能去?”破禪鋒歎息一聲,道:“這種事我是沒法給你講明白的,但凡事隨緣,切不可把自己放在一個了不起的地位上,那修行過程中,最怕的就是自以為是,把自己看成是一個救世主或是大善知識,有此一念,必墮輪回。發願助人與自大不同,前者是慈悲,後者是不自知。凡事量力而行,盡可能看得遠一些,別被眼前的東西給亂了分寸。你多生以前發的願又不止一個,誰會知道你今生應的是哪一個願?”

劉迦暗道:“難道我今生真得就是為了臨將臣那些僵屍而輪回的?說實話,我寧願去冥界而不願去見僵屍王。畢竟從各種資料中看起來,冥界中還有我許多哥們兒呢。”他知那破禪鋒的意思是不贊成自己回冥界去,沈默片刻,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幹脆神識內返,來到小雲宇宙,正見欣悅禪在一個星球上安神打坐。

他很少見到欣悅禪打坐修練,這會兒乍見如此,倒有些奇怪了。他看得一時,忽見欣悅禪背後有紫光閃過,微感好奇。法眼透去,立見欣悅禪背心處有一股怪異黑焰連變數色,似要從背心分作三道能場直上頭頂,但每次沖至後腦處,總是回潮而去,難以破關。他暗暗奇道:“我只知道她練的塍能獄火與眾不同,但從沒見過這般在背心處分道而行的。”再稍稍探過,發現欣悅禪原力修為也極深,但似乎一樣受制於某個結點,遲遲不能暢行。

劉迦細辨片刻,暗道:“她那塍能獄火雖然怪異,也是由當初的真元力為基礎,但似乎她體內的真元力沒有與塍能獄火完全交融在一起。我自今生見她以來,一直就沒看到她修為向上提升,想來是法子有些不對?”

他此念一生,立時將欣悅禪體內諸力運轉狀況透晰清清楚楚。他看別人體內能場結構,就如看待陣法一般,以穩定為基礎,以運轉和協為原則,以攻守平衡為發展方向,以自我衍生、自我修複、不斷進階為最終目的。

因此他片時既知那欣悅禪的修為何以遲遲不能進階了,轉頭對破禪鋒說道:“本來真元力的修練,是對天地靈力的提煉與汲取,與大自然運轉之道是相符合的,因此真元力很容易隨著修練者不斷加固進行自我升級。她那塍能獄火極端屬性太強,很難找到其他物質平衡,全靠自身念力引導,因此離開冥界後,修煉起來就很不容易了。其實她現在修練的法子有點像臨將臣的狀況,由極端屬性的物質產生了極大的威力,但也受制於那極端屬性的牽制。只不過臨將臣通過吸血來平衡,而欣悅禪似乎尚沒有找到好的平衡法子。”

說到此處,他忽然疑道:“自見臨將臣以來,似乎沒見過他吸血,這倒是怪了,難道他的修為不用吸血了?又或是他吸血的時候,我根本沒機會見到?”

破禪鋒笑道:“老哥,這肚子裏面走經過脈的事,你倒是比誰都熟得很,任哪種奇特的修行法門,你現在一見便知其端倪。可那佛經上的種種玄文義理,你為啥總是參不明白?”劉迦聞言一怔,搖頭苦笑道:“你別說,還真是這樣。人很容易見到別人的不足,卻很難發現自己的問題。我的法眼看他們的修為漏洞,一眼而明,毫不含糊,卻沒法知道自己的結症在何處。”

正說話間,忽見欣悅禪體內能場有些紊亂,他一時不解,再辨幾時,又見她神識根處陣陣念頭翻飛而出,他微一捉摸,立知其理,忍不住暗笑道:“這女人聽到我和破禪鋒的話了,她要面子,又害羞得很,不好意思出口讓我助她,心中難免煩亂,嘻嘻。”

他走到欣悅禪身前坐下,見她細眉微皺,額前微有汗水,想起她一直執著在過去的情事記憶中,心裏漸起憐惜之意,暗歎道:“她那塍能獄火本可以用原力調節平衡的,只不過心中一直糾纏著過去的事,雜念頗多,以致那原力發揮出來的效用有限。說起來,這都是前生的我留下的業債。”

劉迦微閉雙眼,輕聲傳音過去:“你先別急著闖關,硬來是沒用的,試著放松,就當你從沒練過塍能獄火,好不好?”欣悅禪正自苦惱,忽聞劉迦之語,猛然一喜,再加上劉迦本存著安慰相助她的意思,那地藏十輪心法隨心而動,大起柔和安寧之境,欣悅禪立起感應,渾身上下如沐天華,舒服之極,不由自主地順著劉迦的話,將心緒徹底放松下來。

劉迦見她心境平伏,又繼續傳音:“修行之道,以圓融沖和為根本,去棱角之力、磨突兀之情,有柔才能有寬,有寬才有至大,至大才能容物。原力的虛懷若穀之境,正是以深淵能盛大海之博力,空其心境,隱去阻礙,自能化解塍能獄火的極端屬性。沒有了極端的相對,便走向中道,中道或靜或動,或取或舍,純任自然。”

那欣悅禪對他甚是信服,被其語言誘導,頃刻進入狀態。再加上劉迦修為所在,那地藏十輪心法善能對心而治,欣悅禪順其自然之下,竟不知不覺將原力的虛懷若穀之境漸漸打開。此境一起,那塍能獄火立刻如瀑布渲泄,直入深淵。欣悅禪當年能位居天幽宮中相,修為和見識本自與眾不同,只是由於其外表過於美麗動人,讓人常常容易忽視其雪質靈性。此時被那心境所導,恍然間憶起前時阿提婆等人提到的“杯子盛水”的說法,立時恍然解悟,幹脆一空再空、一損再損,徹底打破體內諸力的涇渭分隔,從前的真元力與塍能獄火竟相交融起來。

劉迦坐得多時,見她已入大定,不需要自己助力了,當即神識歸位,由她自練。

他再看那臨將臣,依然毫無動靜,忍不住暗道:“這僵屍要坐到何時去了?他這模樣,一時半會兒還不會出事。看他這般小心謹慎,我大概也不用擔心他會死在血骷咒之下。”

他心中一放松,便開始亂想。從臨將臣會不會死,自然而然地想到冥界,從冥界想到前生,從前生想到多個前生,從多個前生想到輪回的義理,忍不住對破禪鋒道:“破禪鋒啊,咱們通常說生命的輪回,其實這說法不對。所謂輪回,應該是心的輪回,是那個妄心的作用所致,由於妄心不止,才會假借風火水土不斷聚成新的身體,用那身體來了卻曾經的種種業力,同時也在新的環境中,又留下更多的業力,因此輪回才會無休無止。”

破禪鋒從他掌間滑了出來,插在地上,笑道:“大概是吧,那冥界十八重天,看似恐怖,其實和咱們現在所處的環境也沒啥區別,都是因那妄心在不同的身體假形下需要與之對應的環境而產生的,你沒那個心,那環境便拘束不了你。”

劉迦稍想片刻,又道:“說起來,聽說那西方極樂……”破禪鋒樂道:“老哥,你剛剛提到冥界,這話還沒說完,卻又轉到西方極樂去了,呵呵,動作真是快啊。”劉迦笑道:“是啊,一個人跑題往往有幾種特征,其中之一,便是容易跑向話題的相反面。說起這個相反面,我念小學的時候做語文作業,老師讓咱們寫反義詞,我是最能寫的,比如好的反義詞就是不好,壞的反義詞就是不壞……現在看來,這不好和不壞還真不是好和壞的反義詞,倒有可能是非好、非壞的中道之義呢,也就是語言文字難以表達的不可思議之境。或者可以說,非好,非非好;非壞,非非壞……嘻嘻,佛祖最喜歡用這樣的語法結構了。”

破禪鋒愣得一時,好不容易才結結巴巴地說道:“老哥,你這算是從小學的語文作業上悟道??”但很快他又笑了起來:“想來這也很平常,這世上有人從閨房之事上悟道,有人跳進河裏悟道,有人種菜的時候悟道,有人看小說時悟道……你從小學的作業上去參悟,嘿嘿,想來那小學老師便是你的大善知識了。”

劉迦莞爾道:“我只是隨便瞎說而已。”說著他腦袋一側,又道:“我剛才忽然想到啊,其實西方極樂應該不遠,就在咱們腳下,就在咱們坐的地方。雖然經書上說,那西方極樂遠得不可思議,可畢竟是針對凡夫的善巧方便之說而已。所謂遠近,是因為咱們的分別心所致,你觀念中有遠近的分別,有空間層次的差異分別,有高低上下的不同分別,有時間先後的分別……因此才會有遠近的距離,才會有昨天、今天、明天的時空差異,才會生老病死的時間序列。倘若沒有這些分別,這世界便是那樣,從未動過,從未開始,從未結束,從未……”他一時不知該如何表達,不知覺地撓起頭來。

破禪鋒聽得詫異,忽見他無語,這才松了一口氣,嘿嘿笑道:“老哥,如果不是看你撓頭的傻樣,我還真以為你從小學作業中悟道了呢。”劉迦搖頭笑道:“呵呵,這些都是意識中的念頭想法,與真相差距甚遠呢。”

說起“真相”二字,他忽然暗道:“不知道我的法眼能不能看到冥界去?”念及此,他放眼透出,凝神直入。過得一會兒,忽見一道刺眼光茫射了過來,他猛地一驚,不及防範,轉眼已身處熊熊烈火之中。

那火勢之惡,頃刻燃遍四野,無邊無垠,上不見天,下不見地,劉迦正在愕然,忽感身體灼熱難耐,卻聽破禪鋒叫道:“快收掉神通,退出來!”劉迦被他提醒,趕緊息念,立時回到前時的狀態。

他人一出境,心魂未定,喘著氣道:“這是怎麼回事?我並沒真得去冥界啊,那火怎麼烤得我這般難受?”說著他微感身上有異,低頭一看,更是大驚,那穿了多年的黑色西裝,居然就在剛才的片刻,已被燒得只剩幾絲爛縷。

劉迦轉頭對破禪鋒急道:“我剛才真得去了冥界?!”破禪鋒也急著叫苦道:“老哥啊,你現的知見體系與前時不同,動念之間,很容易引起境界外相的轉換,誰知道你剛才進的是冥界,還是自個兒變現了一個冥界的樣子出來?!沒事可別瞎想!”

劉迦想起一事,疑道:“我看到經書上說,念佛號可往生西方極樂,永脫輪回,而且一直修下去就能成佛。這事我不懷疑,畢竟我對化城的道理也了解不少,西方極樂的存在也和其他淨土存在的道理是一樣的,都是成道者的中轉站。可倘若念佛者定力不夠,在眼中變現出阿彌陀佛的形像,以為是阿彌陀佛來接引他,那豈不是上了大當?有可能這一念之差,立時陷入幻境而直蹈冥界呢。”

破禪鋒樂道:“老哥,我發現你每次提到冥界,下一步的思緒總是轉到西方極樂去,這關聯大有意思啊。呵呵,你的擔憂也點道理,不過,心魔和天魔雖然善能變化,可誰有這般神通能同時變化出西方三聖來的?倘若此人真有這般神通,其境界已不可思議,又哪會沒事變現這些形象來騙人騙己?那臨將臣的神通夠大了,你呆會兒讓他變變看,看他有沒有這等神通?你的神通也不小,不妨變來試試?”

劉迦不解,疑道:“這是怎麼說?一個形象而已,很容易變化的。”破禪鋒歎道:“老大,瞧不出你今生的念頭裏面,還藏有這麼多迷信的東西啊。你剛才說的,那是把佛當作一種形象來看待,當作一種外相顯現的神仙來看待,所以你才會想不明白,以為有形即能模擬。佛性無邊無形,無量神通,沒有那個境界,如何模擬?沒有那個境界,如何能照射出讓人大起歡喜之心的光茫?沒有那個境界,如何讓人煩惱盡去、頓生智慧?你和臨將臣變一個出來看看,那形象定是讓人惡心得要命呢,因為你們沒那個境界,假的東西只是造作。”

劉迦不信,搖頭道:“你的說法我不大相信,我現在就變一個給你瞧瞧,你讓瑪爾斯他們出來看看。”他試著想了想自己在定中曾見過的釋迦佛在忉利天說法時的形象,當即形隨意動,變作釋迦當時的樣子,心中暗道:“佛現世時,有三十二相和八十種隨形好,我只要變出來這些形象來,別人如何識破?”

破禪鋒看他變完,便對那房間叫道:“聆聽啊,你們快出來,有佛祖路過咱們觀心院,大家快來看啊!”話音一落,眾人已傾巢而出。

劉迦見眾人一出,立時做出慈眉善目的樣子,在半空端坐,同時沒忘了在附近施出一些雲彩、曼陀花雨,包括各種花香美樂。

卻見岐伯眨了眨,忽然樂道:“小白臉,你在做什麼怪?變得這般稀奇古怪的樣子,你又犯啥迷糊了?破禪鋒,你剛才說佛祖來了,在哪兒?不會是說小白臉變得這假像吧?”瑪爾斯撓了撓後腦,皺著眉對齊巴魯道:“胖仔,他變的這是哪位佛祖的本相?看著怎麼讓人別扭得很?你不是常說你家佛祖爺爺個個莊嚴得很嗎?這飛花下雨的,長得又肥,好古怪的長相啊?”齊巴魯搖頭道:“我也不知道,不過說起來,佛菩薩的心思總是很難猜的,有時候專門示現一些古怪的東西出來,惡心一下大家,讓咱們厭棄自己的身體……也說不准呢。”又見聆聽對破禪鋒笑道:“破禪鋒,你說的那佛祖在哪兒?”

劉迦聽得詫異,正要想方設法變得更好些,忽聽玉靈子對他叫道:“兄弟,你把身子變那麼肥大懸在半空幹啥哩?這是哪一種修行法門呢?”

到得此時,劉迦終於徹底失望,但他還是不甘心,忍不住在空中叫苦道:“你們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一看就知道這人是我而不是佛祖?”岐伯等人聞言一愣,這才確認劉迦在變化佛祖之相想試探眾人能不能識偽存真,轉而交頭接耳道:“說起來怪啊,咱們一看就知道是小白臉,這是怎麼回事?”非所言想了片刻,疑道:“可能是他變得太肥了,不大像佛祖吧?”齊巴魯搖頭道:“不是,雖然說不明白道理,但咱們就是知道他是假的。”

劉迦聽得惱火,收掉假形,疑道:“你們是修行者,當然能看出來我是假的。可修為低的,或是沒修為的,那一定會被我騙了。”破禪鋒樂道:“沒修為的人,他念佛號或是念咒得力,也能識別呢。”劉迦心中難解,大感鬱悶。

忽聽觀心院有人高聲道:“何方妖孽!?竟然在此假佛祖之形惑眾!還不出來受死?!”破禪鋒聞言一怔,趕緊溜回劉迦體內。

劉迦立時笑道:“終於有人承認我這假佛祖的形象了,說明我變得還是有些像嘛,不然如何惑眾?嘻嘻。”岐伯等人聽得院外的聲音,立時人人心中一個撲通,均自暗道:“這真是閉門家中坐,禍從天上來。”

話音未落,忽感一股金剛大力由院外襲至,劉迦“哎喲”一聲,想起自己清醒後,已悄然解除觀心院外的禁制,趕緊以法眼解構對方能場。誰知那力道並非迅猛,卻是雄渾之極,綿綿不斷。劉迦連連解力,對方的攻擊不僅沒有因此減弱,反倒是越來越強,越來越盛,其中沒有任何機巧變化,只是剛強有力,如雷震、如閃電,直劈而下,毫無猶豫,毫無拖泥帶水。奇怪的是,那人能場雖然強悍,似乎觀心院卻未受任何損傷。

劉迦以法眼解構對方能場,早已是熟巧之極,但見對方一味剛猛,他知道剛不可久之理,稍後必有衰竭之象,當下只是解掉對方攻擊,並不還手,待來勢稍有松懈,他立時便能抓住對手破綻。

他打好算盤,以逸待勞,正在暗道:“不知這人是誰?待會兒抓住他,問個明白,起碼也要定他個招惹是非、好勇鬥狠之罪呢。”此念未畢,忽感眼前一晃,一張黃色大幡驀地就在眼前,似要將自己裹在其中。

劉迦從未見過誰用幡作法器,此時乍然撞見,就像一床大被撲面而至,他揮手一掌劈出,那幡立時從中間凹了進去,但幡的四角卻順勢卷了過來,欲將他包在其中。劉迦大驚,動念之間,提起破禪鋒,直刺而去。他很少用破禪鋒與人對陣,此時情急之中,展劍而上,只聽嘩啦一聲,那幡即被撕開一個裂口,同時聽得破禪鋒叫道:“爽!我喜歡聽這嘩啦的聲音!”劉迦從那缺口處化光而出,剛一現形,卻發現那幡一角縛在自己腰間,渾身一陣大痛。

他收回破禪鋒,將劍分為數十柄,由內而外,再急刺出去。那幡被破為無數小塊。劉迦正待松口氣,卻見那被分成無數小塊的幡巾,轉眼為變成數十張大幡,再次合圍而至。他大叫一聲“越打越多!我不幹了!”心念過處,啟動心馳神往之境,直接跨出,遠遠離開這個星球。這才終於擺脫那幡的追擊。

他想起臨將臣,暗暗尋思道:“那人多半又是個自以為是的正道中人,但修為好像挺厲害,臨將臣正在入定,可不能讓他分心了。”他思量片刻,覺得自己此時修為雖不能對手硬打,但以法眼為基礎,變通諸力,未必就落下風了。當下動念又移回觀心院上空,不由得大吃一驚。

原來那人用幡只是吸引他的注意力,真人卻早已直入觀心院。

岐伯等人一直關注半空中的劉迦與人鬥力,卻看不見那對手在何處,正莫名其妙,忽見一個大胖和尚大踏步地走了進來。戈帛和達摩克利斯二人心念如電,已知這人必和襲擊劉迦的人大有關系,當下競相而上。

那胖和尚瞧見達摩克利斯手中印訣飛過,自己腳下憑空掀起一團旋流,雙腳立被大力拉扯,似乎大地生根一般。又見戈帛十指連出,十道金光立刻如巨釘似的插在旋流四周,就像兩人合造了一個監牢,欲將這和尚困在其中。

瑪爾斯在後面高聲笑道:“兩位功力恢複得好快啊,老達,咱倆現在有得拼了。”身旁幹玉低聲道:“這兩人困不住那肥和尚,咱們大家得一塊兒上!”袁讓因在一旁憂道:“大家一起上的話,小李子的觀心院只怕就沒了。”岐伯扭頭罵道:“這袁胖臉,你小子這般重物輕人?”袁讓因叫屈道:“岐伯大哥,我不是重物輕人,我是擔心沒了這觀院,大家以後打麻將沒場子。”話音一落,已見一側樓上的李照夕探出頭來,正急叫道:“大家能不能出去打?這小院可經不起折騰啊!”

眾人正在胡言亂語,卻見那胖和尚對達摩克利斯笑道:“咦,這神界的小子,居然修的是咱們佛門的時輪金剛大法,有趣。只不過這招‘般若慧海’沒有智慧,只有法術,也算邪門外道。”話音一落,人已站在眾人面前。他動作之快,似乎連化解戈、達二人攻擊的過程都沒有,便已跨出那旋流,直到這群人身前。戈、達二人反而站了他的身後,全然難信眼前之事。

岐伯先前已看出此人修為之高,自己絕非對手,再見這胖僧就在身前,他反應極快,立時雙手一攤,嘿嘿笑道:“這位大師,咱們只是院主的客人,嗯……這觀心院開麻將館,咱們都是來打麻將或是打牌的,和你剛才見到的那假佛祖不是一路貨。”他剛才聽人在院外罵劉迦是妖孽,這胖僧必是為除妖而來,是以他趕緊將眾人的身份撇清,想來聚眾賭博的罪名,總好過聚眾為妖。

那胖僧一臉笑意,看著岐伯的臉,道:“你這油嘴滑舌的僵屍,以為把牙齒藏起來,別人就認不出你來了?”大醜聞言一驚,脫出而道:“牙都藏起來了,你是怎麼認出來咱們是僵屍的?”胖僧嘿嘿兩聲,轉頭指著角落處的臨將臣,笑道:“他連嘴都閉著,可大家一樣能知道他是僵屍。”

他說完這話,臉色微變,又看了看臨將臣,稍稍皺眉。再環顧眾人,見夜貓子一臉陰險、大熊貓類似人魔,諸男多有凶相、諸女大現豔色,更加疑道:“你們這群妖魔鬼怪,聚在這幹什麼?只為打麻將?這怎麼可能?你們當我是傻瓜?”忽聽身後有人說道:“大師法名如何稱呼,在下玄穹見過前輩。”正是玄穹和小阿菜聽見樓下喧鬧,下來看個究竟,卻見道這胖和尚與眾人說話。

小阿菜見這胖僧出言不善,欲待出手,卻被玄穹攔住,同時傳音道:“這和尚修為在咱們之上,別動粗。”小阿菜點點頭,也回傳一句道:“嗯,打得過再打,打不過就講理!”

胖僧聞言微怔,轉身看去,忍不住連連稱奇:“怪了,仙界玄穹可是南瞻部洲的人啊,怎麼也在這裏?”說著他又指著小阿菜,搖頭道:“這人的修為明明是個極品阿修羅……”說話間,他忽然搖頭晃腦,來回踱步,自言自語道:“幸好老僧出定了,不然以這群妖魔鬼怪的本事,這星球上的眾生可有大災難了。讓我想想看,如何處置這群害人精。”

明正天聞言急道:“胖和僧,我可不是僵屍,只是一個修仙者,也沒害過人,你可不要濫殺無辜!”岐伯臉上漲紅,轉頭罵道:“他媽的明正天,你看不起僵屍?咱們僵屍界的王牌殺手臨大顧問可正在此處!”明正天被他嚇住,趕緊補上一句道:“岐伯大哥,我沒那意思,只是澄清一下事情真相!”岐伯頓足罵道:“真相只有一個,咱們大家夥是一群賭友,看見這觀心院開賭場,就跑來試試手氣!誰不相信的,可去問觀心院主人!”

眾人聽得此語,忍不住全抬頭看望樓上的李照夕。李照夕大吃一驚,暗暗急道:“任那天下哪個國家的法律,倘若要禁賭,賭場主人受的懲罰可遠遠大於賭客!”他趕緊揚起手中的筆,對那胖僧叫道:“我只是個作家,沒處去,在觀院心院租房寫小說,有空的時候幫主人看看家而已。”他說完這話,心中忽感鬱悶,暗歎道:“我印象中,自跟師兄出道以來,就只有在商廬星受到過阿塔西亞他們的歡迎,其他所到之地,不是險些送命,就是被人惡整。好不容易找了個地方安心寫作,卻又來了個看不慣別人賭博的怪和尚,只怕咱們的流亡生涯又要開始了。”

眾人之中,幹玉甚是狡猾,見那胖僧對眾人的話全不理會,只是來回踱步,似有心事一般,她暗暗起疑:“這胖僧的修為遠在咱們之上,要動手早動手了,何以在此猶豫?”她眼光掃過,看見角落處的臨將臣依然閉目調息,立時恍然,忽聽藍沁傳音過來道:“我明白了,這胖和尚沒想到這裏有這麼大一個僵屍,對自己的修為不自信,怕拿不下臨將臣,反而惹火燒身。”

幹玉苦笑兩聲,回傳道:“藍沁,什麼叫這麼大一個僵屍?有這麼形容僵屍級別的嗎?”藍沁嘻嘻笑道:“你和欣姐不是稱那岐伯叫小僵屍的嗎?有小即有大哦。”幹玉莞爾不語,但心中卻暗暗贊道:“這魔女心思轉得極快,一眼便看出那胖僧的顧忌。難怪以她那等修為,竟敢在諸界招搖撞騙,若非聰明之極,只怕早就死了。”她卻忘了,藍沁能在道上混至今日不死,聰明伶俐固是不錯,但其父威名卻也是法寶之一,許多高手皆因畏懼至尊神魔,才不敢過於得罪其女兒的。

那胖僧正在思量,忽聽一側的臨將臣沈聲道:“那胖和尚別走,老子的血癮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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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16 03:04:24 |只看該作者
第廿四卷 法爾如是、第二章  化城之說  不講理的和尚

那胖僧忽聽得臨將臣發話,臉色立刻陰了下來,他所憂之事正是這超級僵屍。

眾人聽得臨將臣開口,人人心中都是一喜,暗道:“好了,有臨將臣這大僵屍撐著場子,那胖僧未必就敢繼續發威了。”畢竟眾人自見臨將臣以來,早已從其種種表現看出,臨將臣能臭名遠揚於諸界,絕非誇張,此人確實有其過人之處,實力遠非眾人可以想像。

但此念一過,玄穹等人心中立時又黯然,抑鬱道:“沒想到有一天需要靠臨將臣這臭名昭著的僵屍來保護,真是白修了那麼多年。”但心中又實在不願讓那胖僧把眾人當害人精處置,一時情緒多有尷尬。

臨將臣見那胖僧轉頭看著自己,眼中只是疑惑,當下笑道:“不用問老子是誰,你猜得沒錯,老子就是臨將臣。”說著他又轉頭對岐伯笑道:“你剛才說老子是僵屍界的王牌殺手,這稱號我喜歡。”岐伯搖頭苦笑,默然無語。

那胖僧見臨將臣直言坦承,微感詫異,但轉眼已鎮定下來,點點頭,問道:“你什麼時候出界的?”臨將臣一直坐著沒動,只是笑道:“你問我這麼多幹啥?自己拿把刀子放血吧,省得我動手時你痛苦得很。”

瑪爾斯聽見兩人對話,忍不住在眾人身後低聲歎道:“要是我有臨大僵屍這般威風就好了,瞧瞧別人說的話,一句‘自己拿把刀子放血吧’,多帶勁!比起臨大僵屍,我這戰神的名號有些名不副實了……他媽的,老子這戰神的稱號早就名不副實了,還是窮神這兩個字適合我吧。”

其余眾人卻均自搖頭,暗道:“這胖和尚修為不低,想來也非無名之輩,如果臨將臣真殺了這人,只怕定會招致諸界高手圍攻,咱們的悠閑日子多半就要從此結束了。”

正說話間,忽見那胖僧臉色不再陰沈,轉而輕松自如地臨將臣說道:“呵呵,你這可是自己送上門來的,我佛門弟子不殺生,但你卻別想離開此處了。”他話音未落,眾人已聽見院外數人在高聲道:“那惡僵屍在何處?!”眾人這才恍然,這胖僧轉眼間已不知什麼法子把同夥招來了。

臨將臣聞言色變,他前時正在解咒,被這胖僧打擾,心中不爽,只是想用自己的名號把和尚趕走,內心並不想真打。倘若真要打起來,他那繁複的解咒手段正進行了一半,諸多力道正處於種種既定運轉機制之下,又如何動得了?他看出那胖僧修為在自己之下,本以為嚇嚇對手,那和尚應該知趣走開,沒想到那胖僧竟在片時之間,暗中傳來數個幫手,且修為一個比一個高,他立感情急起來,暗暗試著將力道退回原位。可體力稍一回潮,他立刻叫苦起來:“我解咒的力道已進入血骷咒中,被那符咒纏住了,哪能說退就退的?”一時進退兩難,大急起來。

其他等人聽見院外有人高聲,轉眼即有十多名高矮不等、胖瘦不均的和尚已在觀心院中間。其中兩人身形尚未顯現,已出手點中玄穹和小阿菜。那玄穹兩人對佛門弟子懷有極大的好感,沒想到這些僧人會一見面即出手,完全毫無防範之下,立時悶哼倒地。卻不知這群和尚在外面已探知這觀心院內的妖魔鬼怪中,除了臨將臣外,便是這玄穹和小阿菜的修為最高,當然是擒賊先擒王。

岐伯等人被眼前場景嚇住,一時人人張口結舌,說不話來。那明正天雖然害怕,但心中尚抱著一線希望,忍不住顫著聲,對前面的岐伯問道:“臨臨……臨大殺手,既然是僵屍界的那個王牌,對付區區十幾個人,應該是小事一樁吧?”卻聽身後瑪爾斯急道:“從我個人的信念上來說,我是堅信臨大僵屍有這本事的,可是你們看臨大僵屍他……”眾人聽他這話堵在半途說不下去,忍不住藐向一側的臨將臣,這才發現臨將臣臉色大現憂慮。

這群人多是察顏觀色的老手,看見臨將臣臉上出現了從未有過的緊張之色,人人心中一片雪亮,均自暗道:“這僵屍心虛了!咱們完了!”那瞻南山見群僧威風八面,不把眾人放在眼裏,本待上前自亮冥界身份,但轉眼見聆聽並未主動開口,他暗道:“就身份而言,聆聽比我有發言權,他都不說話,想來另有深意。”卻不知聆聽只想著找機會逃命,壓根兒沒想其他的(這廝眼中只有他主人地藏,別人的命從不當回事)。

眾人只顧著說話,卻未曾留意到群僧中有兩人大聲喝起,手中連施印訣,這方崔曉雨不斷後退,終於撐不下去,櫻聲倒地。

岐伯歪著嘴叫道:“和尚,你們連女人也打?而且是兩個打一個?!”

那胖僧笑道:“這女妖體內惑心真茫如此深厚,不是聖妖是誰?惑人心智的壞東西,又長著一副楚楚動人的外皮,不知幹了多少壞事!”這胖僧雖然面帶笑意,暗中卻在疑道:“這聖妖修為好古怪,何以惑心真茫中竟有原力?如果不是後面慧明和慧清兩位師弟曾經研究過惑心真茫,以她此時斂心藏識的能力,我還真不知她的修為有多高。這聖妖的修為只怕在剛才那個自稱玄穹的人之上!”但轉眼他又暗歎道:“我何必抬高這些妖魔鬼怪?咱們十八護法羅漢比他們強得多。”

這邊瑪爾斯聽胖僧如此評價崔曉雨,忍不住低聲叫道:“他說的那些罪名加在藍沁頭上還合適些,加在曉雨妹妹頭上,只怕有些名不副實,她那麼單純……”藍沁似笑非笑地道:“窮神,你這是在損我還是在贊我?!”瑪爾斯一臉漲紅,忙著解釋:“我這大嘴……你當沒聽見吧!”

非所言在旁歎道:“可惜曉雨妹妹那修為了,挨打不還手,如果是我,早就……”但想到自己的修為在此處太低,連說話的份都沒有,也只有黯然歎息。他從前修真時,曾在淡月頗有些名氣,但自從跟著劉迦出來以後,發現這世界之大,高手之多,早已漸漸沒了當初的驕傲,只覺得自己那渺小程度已到了不可思議的地步。

胖僧看了看眾人,點頭道:“今天收獲不小,一網打盡如許外道!真是天下蒼生之福了。”

臨將臣忍不住在一側苦笑道:“老子真不知這群禿子是如何定義外道的,小白臉是你們自己人,連他也是外道?”卻聽群僧中一位瘦高長者對著臨將臣厲聲道:“狂徒!你真以為這普天之下沒人拾奪得了你?老衲今日便超度了你!”

臨將臣雖然自大,但心思卻也縝密,早在暗暗尋思:“我現在沒法和人爭鬥,定被這群混蛋捉住無疑了。但倘若這群人知道老子的修為底細,那逃出去的機會可就沒多少了,不如扮得更加恐懼些,讓他們以為老子的本事不過爾爾,等老子解咒成功,那時血口大張,吃個痛快!”他心中有個計較,自己此時沒法動手,只有送死的份。但倘若那些和尚懼他神通廣大,勢必會趁此良機想盡辦法修理他,讓他變回小僵屍。可如果自己示弱,對方看不起自己,說不定也就是被送進牢裏關上幾天。在他眼裏,天下哪有什麼法寶和禁地能關得住他的?

果然,眾僧見臨將臣面現懼色,又遲遲未動手發難,一時均被他騙了過去,以為此僵屍終日遇見了對手,怕了。其中一位黑臉矮僧笑道:“我道臨將臣是個角色,原來也不過如此。”

那胖僧看了看眾人,轉頭對群僧笑道:“這群妖魔鬼怪,一起拿回空林寺吧?他們和這僵屍都是一夥的。”話畢,忽然抬頭對空中喝道:“妖孽!還不給我下來!”說話間,五指向上虛抓,卻無任何收獲。余者眾僧似乎都看出了什麼,一時間人人手中訣印翻飛,卻依然空無所獲,不禁面面相覷。

就在這群和尚動作的瞬間,瑪爾斯身後兩道金光倏閃而去。群僧一起大喝,連連升空阻攔,卻再也找不以逃離者的人影。岐伯等人正在納悶,卻見瑪爾斯捶胸頓足地罵道:“我怎麼沒想到啊!玉姐和聆聽怪太狡猾了!”前面眾人這才反應過來,那幹玉和聆聽站在眾人身後,趁著剛才眾僧注意力轉向空中的片刻,已然成功逃離,當下人人大悔,由於剛才被眾僧唬住,居然忘了逃命。卻不知幹玉手中寶物甚多,加上她自己又是個人精,對手稍不留意,就被她抓住機會溜掉;而聆聽修為也非泛泛,逃命的本事,也不亞於幹玉呢。此時群僧已將注意力回轉,沒人再能逃離此處了。

那胖僧聽得“聆聽怪”三個字,“咦”了一聲,皺著眉頭,對身前的岐伯道:“剛才那假扮佛祖的小子是誰?”

岐伯一臉無奈苦相,歎道:“我說了你也不會信,這叫大水沖了龍王廟。剛才那假扮佛祖的人,和你們是一夥的,都是你們佛家的人,說起來,他的本相應該是地藏菩薩呢。你連自己的祖宗也不識得,如何就斷說咱們是妖魔鬼怪?”瑪爾斯做人機靈,聽見岐伯如此說,也趕緊在後面補充道:“喂,我說那胖和尚,剛才那小白臉可真是地藏呢,不信你去找幾個佛祖菩薩來問問看?”

那胖僧幹笑兩聲,正想罵道“你當佛祖菩薩是你家的小廝啊?那麼容易找?”可轉眼想到佛祖菩薩雖然並非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角色,可《華嚴經》中不是常說“一花一世界,一葉一如來”嗎?經書上說遍虛空諸法界,到處都是佛祖菩薩,只是你自個兒修為不夠,看不到、認不清罷了。他有了此念,自覺尷尬,因此雖然覺得瑪爾斯的話離譜,但也並不那麼容易反駁。

眾人被瑪爾斯和岐伯的話提醒,忽然想起劉迦前生的身份,心中暗自盤算群僧不敢拿自己怎麼樣,一時人人心中寬慰起來,連明正天也開始笑道:“說得是啊,大哥可是地藏菩薩,應該是這群和尚們的師祖才對啊,咱們的級別算起來也是這群和尚們的長輩呢。”他說著心中開心起來,忍不住對那群僧人笑道:“喂,和尚們,你們的地藏菩薩是我大哥呢,你們可不要認錯人了!”

此語一落,忽聽“啪”的一聲,明正天的臉上紅了一片,留下五個指印,那瘦高長者森然道:“無知小兒,我慢自高,把地藏和你放在一個級別上,你當地藏是江湖混混啊?再胡言亂語,當心老衲第一個廢了你!”明正天撫著腫臉,頭暈目眩,有苦難言,一時竟痛得眼淚花都快流了下來,非所言轉頭勸道:“老明,該閉嘴的時候就閉嘴吧,油嘴滑舌這種事,不是你我所擅長的。”言下之意,似乎在暗示:油嘴滑舌這種事,也是要選時機的,你瞧岐伯瞎說了半天,就沒人打他,為啥你說了幾句,就挨打了呢?

余者眾人見明正天挨打,這才知道厲害,立時人人肅然。

那胖僧見瘦高長者出手,立時回頭道:“師弟,嗔怒乃修行者重病,不可任性!”那瘦高長者立時收斂,上前謝道:“罪過罪過,師兄教訓得是,我一定銘記在心。”岐伯聽得此言,立時哂笑起來:“呵呵,人都打了,喊兩聲罪過便了事,這懺悔來得好快。”

那胖僧見他出言相譏,並不作答。但岐伯前時關於地藏的話似乎多少也留在了他心中,暗暗尋思:“地藏就算示現,這群魔頭如何知道?但那逃走的怪獸倘若真得是聆聽,或許其中便大有文章了。”

齊巴魯在一旁看得鬱悶,他本來也怕挨打,但心中有話總是不吐不快,終於也忍不住歎道:“這裏的人好像不大認同小白臉菩薩今生的形象呢,可是……可是經上說,佛菩薩度化咱們這些後學晚輩,總是順著咱們的根性,咱們既然是江湖混混,菩薩要度化咱們,便應該以江湖混混的形象示現來度化咱們……難道這邊的出家人不懂這個理?”但轉眼又見群僧怒目相視,也只好咬牙閉嘴,暗暗自勉道:“老子就當是佛祖菩薩加持我,給我一個修練忍辱的機會!”他憋著一肚子氣念誦佛號,似乎所謂忍辱,就是以那肚中的惡氣能不能自產自消為標准。

他扭頭看見明正天撫著臉,一副可憐兮兮的苦相,又不禁勸慰道:“咱們佛門高僧為了接引弟子悟道,不惜棒打喝罵,你就當他們是在接引你吧。”明正天垂頭黯然,低聲道:“我還是喜歡大哥的接引方式……沒那麼殘酷。”

那胖僧對群僧道:“跑了兩個,加上剛才那個,外面一共還有三個,咱們先把這群人帶回去,慢慢拷問,自能找到余黨。能僥幸捉到這惡僵屍,也算眾生有福。”說罷,僧袍中展開一張黃幡,就地向空中一蓋,收掉觀心院,將眾人一起籠進其中,剎那消失。

卻說劉迦從那太空返回,立在遠處,見一群和尚在觀心院內困住眾人,破禪鋒怕他急著沖下去,趕緊叫道:“你先別忙著回去,那群人的修為個個都在二果羅漢以上,可不是好惹的,先看看情形再說!”誰知此話未完,劉迦蹤跡已被那胖僧感應到了,立時向空中大喝起來。

劉迦知道對手修為極高,自己很難藏匿,趕緊拿出地藏占察啟心輪,將自己隱在其中。他人一進啟心輪,種種感應立刻消失。那啟心輪乃當年地藏所留法寶,又豈是幾個羅漢級別的人能感應得到的?

劉迦正待細看,忽見幹玉和聆聽從人群後面化光而逃,當心兩人難逃群僧之手,立刻閃身而去,迎向幹玉和聆聽,又將兩人一起抄進啟心輪。那群僧既見劉迦的能場感應乍起乍隱,一時以為來了超級高手,人人動訣探查,卻再難找到劉迦的痕跡。

稍後,劉迦見群僧離開,這才轉頭向幹玉和聆聽問道:“這是怎麼回事?那群和尚為什麼要捉你們?”聆聽無奈搖頭,歎道:“老哥,還不是你在那兒耍酷惹的禍?你在半空中扮佛祖,把那和尚招來了,他見到臨將臣,又起了除魔之心,幹脆把他的師兄師弟全招來了。”

劉迦苦笑兩聲,轉頭又問幹玉:“幹玉,好本事啊,你怎麼就溜得出來?”幹玉吹開額前長發,莞爾道:“還是用的上次那串佛珠羅。那佛珠好用之極,不用咒語,也不用多高的修為基礎,只要長時間放在身上,自能與主人感應。”接著她又笑道:“宮主,你這占察啟心輪好厲害,離他們這麼近,可那群禿子壓根感應不到你。”

劉迦搖搖頭,沈吟道:“我剛才本想通過中陰區沖過來救你們,但這群和尚之中,修為奇高的不在少數,我擔心自投羅網。上次從臨將臣手中把你們救出來,那又不同,臨將臣當時自大得很,根本沒想到我會從中陰區過來救人,也就沒有對整個空間層次進行設禁。倘若當時臨將臣有防備,我救不了你們。”幹玉點點頭,又道:“宮主,我逃走之前,似乎聽那些禿子們說過什麼空林寺,想來那寺院是他們的巢穴。”

劉迦樂道:“巢穴?他們又不是土匪,說什麼巢穴?”說著他側頭尋思片刻,又道:“這群和尚都是一本正經修行的人,把大家夥捉去,就算不加傷害,只怕也會廢掉他們的修為,咱們得盡快去救人。”幹玉忽然撲哧笑了一聲,劉迦奇道:“幹玉,你想到啥了?”幹玉樂道:“說不定那群僧人會剃光瑪爾斯他們的頭,讓他們做和尚,洗腦改造,去惡從善,轉魔為聖。”

劉迦聞言愣住,似覺幹玉的說法未必就不是那些和尚的心思,當年釋迦佛現世的時候,不是也有許多外教邪道向釋迦佛挑戰,結果被他老人家一一調伏擺平,最後都成了佛門弟子的嗎?他想了片刻,暗道:“倘若那些和尚只是想讓大家改頭換面,或是皈依佛門,我倒覺得不是什麼大事,正好讓他們戒賭。但如果那些和尚和臨將臣最終爭鬥起來,只怕又有一場無法了結的惡戰。”

他釋出法眼在那星球探了良久,卻未見到有叫空林寺的寺院,一時納悶起來,疑道:“幹玉,你沒聽錯?真叫空林寺?”幹玉點點頭,道:“應該沒錯的,宮主沒探到瑪爾斯他們所在?”劉迦搖頭道:“這星球上有大大小小數十個國家,就沒一個叫空林寺的,我也沒看到瑪爾斯他們的蹤跡,真是奇了。”幹玉問道:“會不會那些和尚用神通屏蔽了寺院?”劉迦搖頭道:“不可能,和尚出家修行,不僅是為了自度而了脫生死,還要利人利他,沒必要把門關起來。”

他本欲用占察啟心輪找人,可要用此物尋人,須得將其展開,眾人就得暫時出離啟心輪,立刻就會被群僧發現。雖說這樣也算找到了目標,可卻又被對方擒住了,想來這不是大家所斯望的結果。

忽然想起一事,轉頭對聆聽笑道:“聆聽,你不是善於辨聽種種信息嗎?你查查那瑪爾斯他們被關在何處?”聆聽點點頭,伏下身子,暗暗默識。

過得良久,卻見聆聽疑道:“怪啊,那群和尚就在附近啊,只是沒在這星球上。”劉迦奇道:“不在這星球上?到哪兒去了?”聆聽轉過身子,從啟心輪向後看去,遙指著那遠處的星河,緩緩道:“看到那貌似一個大獅子的星雲沒有?就在那兒。”劉迦倒吸一口涼氣,沒想到那群僧人片刻已遠在天邊了。

他法眼透出,那星雲立在眼前,只見那星雲斑讕幻化、奇美絕倫,繁星點點、竟相生輝,不禁連歎天工造物之妙。他一邊查看,一邊贊道:“這星雲好大,單是恒星便有上萬億顆呢。”小雲笑道:“我的宇宙裏面也有這麼大的星雲,就沒見你贊歎過。”劉迦被她打斷,立時咬牙自責道:“該死!現在是欣賞星雲的時候嗎?”

劉迦片時掃過群星,仿佛能感應瑪爾斯等人所在,卻看不到其畫面,微感詫異,正在疑慮,忽見聆聽“咦”了一聲,叫道:“哎喲,那邊有一個化城!不知是哪位佛祖的淨土!”劉迦心中一凜,奇道:“聆聽,你怎麼知道?”聆聽笑道:“我在神獸中也算排名前幾位的,倘若沒點異能,能追隨老哥你闖江湖?那普賢文殊的白象和獅子能瞧得起我?而且畜生道中,有大神通的不在少數,沒點本事,早被其他怪物給吃了哩。”說著他內心莫名升起一股驕傲,咬著牙發狠道:“我得抓緊時間恢複我的修為,下次見到白象他們的時候,大家才有資格平起平坐呢。”

劉迦聞言暗笑,自言自語道:“我在<妙法蓮化經>上看到過化城一說,據說這樣的淨土世界有百千萬億,多得難以盡數。而且這種世界個個都大得出奇,無量無邊,雖在一真法界之中,卻又超然於諸天諸界之外。”幹玉奇道:“宮主,這是怎麼說?”

劉迦見她不解,笑道:“聽起來有些矛盾是吧?其實我的理解也有限得很,只知道這種世界很奇妙,它可能存在於任何一個空間,但又不受任何空間環境的約束,甚至不受時間的約束。你若對它心生向往,一心憶念,立時就會看到它在你腳下;如果你對它沒有信心,或是幹脆不想去,任你如何找都看不到。就算要用法眼的神通去尋找,也是很難的,這種事我也說不大明白,純屬心性運用的範疇。”

說著他想到玉靈子,又暗道:“玉靈師兄天天念叨的那藥師佛,他所創下的東方琉璃光世界,不就是一個化城嗎?不知眼前這化城是哪位佛祖的世界。”他正想翻閱資料查詢,破禪樂道:“別瞎忙活了,這是不可能查到的!”劉迦奇道:“為什麼?”破禪鋒笑道:“既在器世界之中,又非在器世界之內,無法按常理來判斷的事。地藏當年也沒把這些資料裝進我肚子裏來。”

劉迦稍稍一想,已明其理,關於化城的資料,在其他經書中多有提及,比如無量壽經中所說的西方極樂,藥師經中的琉璃世界,其他化城在妙法蓮化經中和維摩詰經中也多有提及,但在道理上大致相通,沒必要專門收集其他化城的資料了。總之佛祖所設化城,都是為了接引眾生到一個沒有惡道之所,從此擺脫輪回,安心修行,步步進階,皆成佛道。

他轉頭又對聆聽道:“你能確定瑪爾斯他們在那化城中?”聆聽搖頭道:“我只是說那邊有一個化城,但瑪爾斯他們的方位似乎又不在化城中。這是一種感覺,很難說得明白。”

劉迦既知前面是一個化城,當下寬心許多,對幹玉笑道:“瑪爾斯他們應該沒大事,那些和尚能在有化城的地方修行,該當不會是惡人,老瑪他們起碼無性命之憂,最多……最多被那些和尚教訓一下,讓他們受些佛法的熏陶。雖說我對化城的了解極少,但聆聽的判斷應該沒錯。”想起臨將臣,他又起隱憂,暗道:“不知道他們會如何對待臨將臣,倘若臨將臣不服管束,他們必定會殺一屠夫而安天下,臨將臣要是出了事,我就失言了。”

他隱隱覺得臨將臣不該這麼容易被人制住,畢竟兩人相處日久,他多少心中有數。前時那和尚雖然沒和他正面過招,但倘若單挑的話,他自己卻有把握將諸力變通使用後不落下風。可要他面對臨將臣,他自己卻實無勝算。雖然最近幾次都因自己用法眼將對方攻擊能場結構,臨將臣終不能傷到他,可他心中總覺得那是因為臨將臣有所顧及的原因,不願傷了自己,至於臨將臣的本事徹底發揮出來,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境界,他完全沒底。

劉迦獨自思量片刻,拿定主意,打開占察啟心輪,與聆聽幹玉一道,竟向那星河閃去。

咱們話分兩頭,各述其事。

那瑪爾斯等人被群僧用一張大幡蒙頭帶走,待得那大幡揭開之時,眾人卻發現落在一個寺院堂前。

岐伯扭頭一看,身後正是一座大雄寶殿,立時笑道:“最近這大雄寶殿看得可不少……”忽覺此地光線有些異樣,忍不住抬頭,卻見空中無雲,只是巨大的燦爛光斑流散飄逸,整個空中美麗炫目,以致於這寺院都顯得郝然生輝起來。

瑪爾斯嘖嘖贊道:“嘿,這寺院上空如此輝煌,有點像咱們神界的萬神殿了。”余者眾人也沒見哪個寺院有如此景致,一時都忘情地欣賞著天空的景致。

忽聽那胖僧笑道:“這群妖魔鬼怪,被人捉住了,卻有閑心欣賞景致,倒也並非俗漢。”他身後那瘦高長者沈聲道:“慧真師兄,咱們如何處置這群惡人?”胖僧笑道:“先讓他們去大雄寶殿懺悔九九八十一日,然後念華嚴經一萬遍,等這兩件事做了,再給他們剃度吧。佛門廣大,無不可度之人,只要他們真心懺悔,都是佛門弟子。”

眾人聞言大驚,面面相覷,一時無語。唯有齊巴魯樂道:“呵呵,我本來就是佛門弟子,不用再剃度了。念華嚴經一萬遍也是小事一樁……”忽然想起華嚴經版本甚多,忍不住上前問道:“喂,那位師兄,你說的那華嚴經是哪個版本的?”

那叫慧真的胖僧笑道:“全本的!”齊巴魯聞言一怔,臉上漲紅一片,立時語塞。瑪爾斯奇道:“胖仔,念經可是你的拿手戲,你有什麼好怕的?該害怕的是我啊,我從沒念過你們佛門那些經文,聽說挺拗口的,一不小心就要咬斷舌頭呢。”

齊巴魯叫苦道:“你前時沒聽說破禪鋒說過嗎,那完整的全本華嚴經,長得要命,根本是念不完的,就算咱們念上幾百年也念不完!”瑪爾斯聞言大驚,急道:“這是誰寫的經文?這不是故意害人嗎?胖仔,你們佛家那些老大,到底是修什麼的?”李照夕從旁插嘴道:“能寫這麼長的經文,多半是專修寫手的!宇宙級寫手!不然哪來那麼多的話說?不過,這也不難,只要命夠長,我也一樣能寫出讓人幾百年都讀不完的東西來。”

慧真不理會眾人胡言亂語,對那瘦高長者笑道:“慧遠,你們先在此處呆著,我去後房見見慧空首座,那逃走的怪獸好像有些來曆,慧空首座神通廣大,當能知曉。”說著跨步走向大雄寶殿後面去了。

岐伯見慧真走後,余者眾僧皆盤腿而坐,仿佛沒將眾人放在眼裏,轉頭對玄穹笑道:“玄哥,剛才他們暗算你,你輸得不值。以你老人家個人的修為來判斷,這群和尚是個什麼級別的?”玄穹搖頭苦笑,淡然道:“這群高僧都非泛泛之輩,就算不暗算我和天王,咱們也不是別人的對手。”

岐伯正想問下去,忽聽臨將臣傳音道:“小僵屍,這群人裏面,你和瑪爾斯那窮神,算是有腦子的,那邊姓戈的和姓達的也算有點機靈的,你們四人若是能幫老子拖住這群禿子,等老子把力道退完,這裏便困不住咱們了!”岐伯聞言一怔,回傳道:“臨大顧問,就咱們四人?就咱們這四個小角色去拖住那群怪和尚??再怎麼說也得叫上玄哥和天王兩人啊,咱們四人只夠他們一掌,不,只夠他們半掌!”

臨將臣罵道:“那玄穹清高得要死,哪會相助老子?那小阿修羅也是個沒多少智商的笨蛋,老子要你們和那群和尚鬥智,用不上他!”岐伯對那群僧人也多有畏懼,不敢隨便就上,不禁推諉道:“鬥智?臨大顧問啊,我的智商倘若能高過那群和尚,就不會被人捉來了。”臨將臣怒道:“老子不管!你做不到也得做,你怕死不敢做是不是?好,呆會兒老子脫困後,第一個就喝你的血!”岐伯聞言大恐,兩相比較,雖然他害怕這群不大講理的僧人,但臨將臣更加可怕,當即應聲道:“哎,別說了,我幹!”

他當即傳音給瑪爾斯、戈帛和達摩克利斯,道:“喂,三位,臨大殺手瞧得起咱們四個後輩小子,叫咱們和那群禿子周旋,讓他有時間脫困吶。”三人聞言驚道:“咱們如何是這群禿子的對手?!”岐伯罵道:“他媽的,這問題老子早向臨大殺手陳述過啦!不准!”瑪爾斯急道:“臨大僵屍為何看中咱們?”岐伯鬱悶道:“我哪兒知道?你自個兒問他去!反正不會是因為你長得帥!”戈帛笑道:“多半是看中岐伯兄油嘴滑舌,看中老瑪機靈多變,看中我和達相膽子大了。”

另外三人似覺此說有理,不禁暗暗點頭,心中各自認可道:“咦,臨將臣也算有眼光啊,看人還真准!”這四人被人捉住以後,一直鬱悶之極,忽然被人贊歎抬高,也不管這種強烈的自我認同感源於何處,是不是被人抬舉後的狂妄,當下大言不慚地暗暗商量起如何對付那群和尚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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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16 03:04:45 |只看該作者
第廿四卷 法爾如是、第三章  辨才無礙的妙人  奇異的暗點

卻說岐伯四人暗中商良如何臨將臣的要求,那達摩克利斯生性無拘無束,既想到要讓群僧轉移目標,當即對其他三人傳音道:“毀了咱們身後的那大雄寶殿,把裏面佛菩薩的雕像打個稀巴爛,這群和尚肯定會氣得要死,自然會把臨將臣的事放在一邊!”三人齊聲道:“啊?那這事讓誰去幹?!”達摩克利斯笑道:“老瑪是神界的強盜,專幹殺人放火的勾當,他最善長搞破壞,此事非他莫屬!”

瑪爾斯臉上漲紅,瞪著達摩克利斯,暗中罵道:“這大雄寶殿是這些禿子們的聖地,倘若老子毀了這大殿,他們確實會把臨將臣的事放在一邊,可轉眼就會送老子去冥界輪回了!我這窮神已做得夠淒涼了,你們還想讓我做死鬼?”岐伯笑道:“不見得就死,臨大殺手說不定把你變成僵屍,你我哥倆今後可就是同事兼兄弟,這也不錯啊。”

戈帛笑道:“岐伯兄,你和那大醜既然是僵屍,沒那麼容易被人打死,不如拼了一條命,去找個和尚吸上那麼一口,那群和僧忙著救人,咱們大家夥也有機會逃了!”岐伯呵呵笑道:“嘿嘿,我暫時不想被人拔牙。”忽然眼光瞥見坐在地上發愁的崔曉雨,暗暗尋思:“要不,我去慫恿這小妮子和那群禿子們打一架?這小妮子的修為高深莫測,倘若發揮到極致,說不定咱們有一線逃命之機?”但轉眼又搖頭道:“不行,這妮子為人不錯,沒必要讓她送死,再說了,倘若我真讓她去死在那群禿子的手下,小白臉一樣會殺了我……咦,我怎麼這麼倒黴啊,任誰都想殺了我?”

四人正在瞎想,忽見那叫慧遠的瘦高長者走了過來,對眾人厲聲道:“剛才你們沒聽見我師兄說嗎,全都到大雄寶殿去懺悔吧!”岐伯嘿嘿兩聲,愁道:“不是我們不想懺悔,而是咱們不知道如何懺悔,懺悔啥?先前我給你師兄說過了,咱們也沒幹啥惡事,就是在一起打打麻將,玩玩紙牌,就算要懺悔這聚眾賭博一事,好像也不用花上九九八十一天吧?”

慧遠見他一副死皮相,立時怒道:“你這不知好歹的僵屍,當心我……”岐伯見他發怒,趕緊急道:“瞧瞧,你又犯嗔怒了是不是?剛才你師兄可是說過的,嗔怒是修行大病,切不可隨便發火,那可是要出問題的!”

那慧遠被他提醒,驀地一愣,岐伯見他死死盯著自己,說不出話來,暗笑道:“這廝是個直腸子,不會變通的,容易擺布。”當下笑道:“你師兄說的話總是沒錯的,不然他能當師兄?倘若他說得不對,就該你當師兄了是吧?你不妨先到一邊去想想師兄的話,說不定頓悟成功,直接涅槃寂滅,與佛祖為伴,與菩薩做親,從此再也不用面對著我這苦命的小僵屍,大家各得其所,歡喜自在,阿彌陀佛。”

那岐伯咬定這慧遠不會對自己動手,心中放寬,那習慣成自然的胡言亂語忍不住一發不可收拾。沒想到這慧遠對其師兄所說之語,還真得極為看重,也確實知道嗔怒是佛門修行大忌,雖說岐伯的話讓他越聽越不是滋味,可修行者與凡夫不同的是,越是難忍之處,越是該忍之時,他咬著牙,嘴裏呼呼直喘,一時竟面紅耳赤,進退兩難。

身後眾人被岐伯的話引得一陣轟然大笑,齊巴魯上前樂道:“這位師兄,小僵屍說得沒錯,貪、嗔、癡真是幹擾咱們修行的大礙。你看我吧,剛才我也挺難受的,可我學會了忍辱,忍過去那一時,現在不是挺快樂得嗎?”那慧遠雖覺兩人明顯是在戲弄他,可他又覺得兩人的話並非全錯,一時尷尬起來。

忽見那坐在原地打坐的群僧中,站起來一人,這人看起來甚為年輕,不過二十歲左右,但面容嬌好,眉清目秀,就似一個女孩子似的。慧遠見他站立,立時上前道:“慧靈師兄,這群妖魔鬼怪牙尖嘴利,極能邪說戲論,我我……”慧靈點點頭,示意他不必與岐伯等人較勁,他自己卻向岐伯等人走來。

這慧靈見岐伯一臉愁相,知他是在故作苦狀,微微笑道:“佛前懺悔,對於各位的功力提升大有益處,何必視作苦事一件?”他的聲音婉轉輕揚,柔慈清涼,極為悅耳,眾人聽得陶醉,忍不住暗贊道:“這人說起話來,真讓人舒服,不妨聽他多說幾句,倘若是他讓咱們去懺悔,咱們說不定真就去了。”

岐伯見這人和藹可親,心中大起好感,暗道:“這是小白臉類型的人物,不是惡人,不用怕他。”當即上前笑道:“懺悔能提升功力,這倒是新鮮,不就是在那泥像面前跪著磕幾個頭嗎?倘若如此這般就能提升功力,那咱們還修練個啥?其他法門都可以不要了,直接每天下跪,功力漸長,早晚是天下第一高手。”

慧靈走到岐伯跟前,淡然笑道:“天下法門皆是因心而起,萬種法門無非對治萬種妄心,無妄心貪著者、無執著於空有兩邊者,即心即佛。懺悔法門,說簡單點,便是去我執,說複雜些,以恭敬心接高處能場流注到自身來,又何嘗不是妙事一樁?”

岐伯這群人頑劣異常,對於什麼“懺悔”啊,“我執”啊之類的說法,全無興趣,但忽聽其話中有“接高處能場流注到自身來”這一句,一時人人耳朵為之豎立,瑪爾斯上前奇道:“這是怎麼說?哪裏的能場可以流進我自身來?”

慧靈見眾人忽然興趣大起,莞爾一笑,對眾人道:“你們跟我來。”說著他走到大雄寶殿前,指著殿內三尊巨像,對眾人笑道:“各位比起佛祖之能,以為自己該算是什麼級別的?”眾人立時嘩然,岐伯樂道:“這不是拿咱們大家夥窮開心嗎?咱們連你都打不過,還要和他打?那不是找死嗎?”

慧靈笑道:“那就是說,在各位心中,這些佛祖的能力遠在各位之上了,也就是在各位心中有高下之分了。世間萬事,由心而現,你們心中既存在自己能力與佛祖之間的高下之別,無形中就有高與下的能場關聯,你一心深信他,恭敬他,禮拜他,也會在心上造成一個無形的高低位的落差。那能場就像水一樣,自高位流向低端。你自己的心放得越謙卑,去掉心中種種自滿與成見,空掉種種執著與過往,自居低位,那能場不就從高處滿處流過來了嗎?那道德經上不是說,天道損有余而補不足,你先處不足勢態,那些有余的自然流注過來,豈不甚妙?但倘若你功高我慢,自以為是,在心中把自己抬得老高,你此時便處在高端了,天道一樣要損有余而補不足,不僅你拒絕了高端能理的流注,你的修為卻自然而然地泄向其他比你更低的地方去了。”

眾人聞言全都愣住,先前眾人見這慧靈大有親和力,許多人都抱著無聊之時,找人說說話,化解一下雙方敵對氛圍的心態,這才圍上來與這僧人瞎侃,沒想到這慧靈三言兩語便讓眾人興趣大增,一時人人都忘了是被別人捉到此處的,像非所言這等,心中漸起向前輩高手學習的心境。

袁讓因聽得心癢,忍不住上前疑道:“照你這般說,我接收了那高人的能場流注,那高人的能場不是就減少了嗎?他樂意?”慧靈笑道:“哪會減少?你想想看,他修為那麼高,又無私心,更無諸相執著,與遍虛空諸法界渾然一體,不生不滅,其修為哪有增減?你這是把佛祖菩薩當作一種人的形象來判斷,以你的境界去思量比你高無量倍的境界,那可是無論如何也很難想透的。畢竟你我現有的一切,都是業識下的自我定義形成的,這種自我定義不斷在變化,用變化的思考方式去臆測不變的境界,是不可能有結論的。何苦去想這些無果之事,反正放低姿態,除了少些自尊與傲慢以外,並沒損失什麼,不如試試?”

非所言奇道:“就這麼用恭敬心磕頭就行?”慧靈笑道:“人要真得在心靈上處於低位,除了要有恭敬心外,不妨多將往昔所作所為盡行批判與否定,這樣也是一種主動降低自我、主動向高處接能的法子。你想想,一個人如果覺得自己從前所做皆是錯的,自悔不及,哪還會有自居高位、自以為是的心態呢?心變則境變,這是至理。”

眾人聞言大覺有理,齊巴魯是佛門中人,本自尊敬祖宗,現在又聽說了如此好處,幹脆拜倒佛前,連磕不止。非所言、袁讓因、瞻南山等人自覺修為低下,也學著齊巴魯的樣,試試那向高人接能量流注的法門。崔曉雨心無城府,見著那佛像莊嚴慈悲,想起安若微是自己唯一的親人,現在不知在何處,忍不住盈盈拜倒,替阿姐求個平安。瑪爾斯見藍沁也跟著拜倒,暗道:“藍沁是最自以為是的,她都信這事,想來不錯,老子也試試。”跟著也跪了下去,大磕其頭。那大醜對能量流向一說,極有興趣,當下也不多想,就算作是拿自己做試驗,也是見樣學樣。

慧靈見那玉靈子只坐在一邊念叨著,細聽之下,此老念誦的竟是藥師佛的名號,忍不住上前贊歎道:“這位道兄,你能如此深信地念誦一佛之名號,必是上根器之人。”玉靈子聞言大喜,站起身來樂道:“這藥師佛的名號雖然有趣,不過我還有更絕的……”本想與這人好好聊聊無極遊魂手,但想起前次劉迦提醒過他,那無極遊魂手是咱哥倆共同的絕技,對外人不可輕傳,連藥師佛也不例外,何況眼前這小子?當下又眨眼笑笑,道:“我現下不告訴你,等以後機緣到了再說吧。”

慧靈見他一臉高深莫測的樣子,暗暗稱奇,尋思道:“這群人中,也不乏奇人異士呢。”

唯有岐伯,戈、達二人覺得慧靈的說法多有怪異,難以盡信,不想上當。李照夕的人雖然與岐伯站在一起,但心中忙著構思小說,也沒心思聽慧靈說話。

那慧靈見這幾人難信他話中義理,又上前笑道:“諸法唯信而入,無信之力,任何法門都沒用。幾位既有空閑,不如看看華嚴經如何,此經雖然冗長,但任何一部分都可以獨立成章,古佛有雲:至心念誦華嚴經一遍,就算不成佛,也能於當生當世出離輪回。如此好處,試試又何妨?”

岐伯聞言樂道:“大家都說我油嘴滑舌,你這小和尚的油嘴更甚於老夫呢。啥勞什子的東西在你嘴上這麼一說,全都成了絕世妙法。”慧靈笑道:“佛祖慈悲,視眾生為己之子,既傳給後人修證無上菩提的法門,當然是給最好的,哪有父親對兒子!惜的道理?”說著他指向玉靈子,又道:“那位道兄的念佛法門,也是一樣,諸佛之願力遍布三千世界,說是一種能場波動也行,說是一種力道也行。那念佛法門,無異於兩人對話,對方說了許多,你不去聽,那話中內容自然永不明白。倘若你將心放在對方話語之中,自能知曉對方話中深意,多聽幾次,再加上互相交流之下,必能切入要旨而心心相印。你的心既能與高人的心相印,共振之下,大獲其益呢。”

戈帛笑歎道:“這位慧靈大師,你可真得算是辨才無礙的高僧了。”慧靈微微笑過,拿出一只玉簡,稍作停留,連變數個同樣的出來,交給幾人,道:“這便是華嚴經,各位有興趣不妨瞧瞧,我就不便打擾各位了。”說罷他向四人合什之後,走回原地坐下,安然靜默。

岐伯搖頭笑道:“這玩意念一遍,就能出離輪回?誰會相信這種鬼話?”戈帛沈吟道:“這種事難說得很,我家宮主當年也曾出家修行,想來佛門中定有許多玄奧之義咱們不明白,是以對諸多說法難以盡信。”他本擬向玄穹和小阿菜請教,但轉眼卻兩人坐在地上,似入深定,又覺不便打攪,不禁歎道:“玄哥和天王兩位,在任何時候都能安心定神,這才是真修為呢。”

四人一邊說話,一邊坐下,忽聽臨將臣傳音罵道:“他媽的,你們被那禿子給耍了,他不想你們反抗,自己又不想動粗,所以編了這麼大一大堆鬼話出來,你們這麼容易上當?一群傻瓜!”岐伯本來愁於如何向臨將臣交差,聽見臨將臣惡罵,靈機一動,立時認真地說道:“臨顧問,我智商有限,敵不過那小和尚,這華嚴經裏面記載了如何與人鬥智,我先看看再說,你別急。”臨將臣聞言一愣,脫口而出道:“啊??華嚴經講如何鬥智??你們當我是傻子??”

但見岐伯等人找到此借口後,幹脆視他的話如耳邊風,裝作專心看書的樣子,無論他如何威脅恐嚇,總是不理,臨將臣無奈之極,只好先放棄此念,依然專心於自己肚子裏面的事去了。

岐伯等人見臨將臣沒再聒噪,暗暗自喜,忽聽李照夕在一旁歎道:“這華嚴經簡直是一部超級玄幻小說,我……我當寫手的自信被徹底打擊了……”四人聽得詫異,卻見李照夕抬頭解釋道:“本來我以為我所記載的關於咱們一夥人的經曆,該當算是宇宙間第一傳奇故事,可沒想到看了幾頁這經文,才知道天下最會寫玄幻故事的人,是那些佛祖啊。”說著他搖頭歎息不已,暗暗尋思:“看來我真要徹底改行寫言情小說了,以我現有的水平和想像力,寫玄幻小說哪比得過那些佛祖?這些人寫起書來,盡是從三千世界說到一粒微塵,從不可思議講無量不可思議,敢想人之不敢想,敢說人之不敢說,我寫的東西比起他們的作品來,直如小兒科一般……而且這些人寫東西還不收版權費,任人隨便傳播,在市場推廣上比我又多了一層竟爭力啊。”一時心中多有落寞。

四人見他文人酸氣再次發作,均感無趣。

咱們把場面拉過來,看看劉迦幾人在何處先。

那劉迦閃身直入獅子狀星雲,待得停下之時,卻正見處在一個藍色星球上方,遠處繁星密布,流星奔逸,讓人心神俱醉。

他騎在聆聽背上,正待與聆聽商良找人一事,忽聽身後幹玉對聆聽笑道:“聆聽,我坐在你背上,你沒意見吧?”聆聽笑道:“只管坐好了,你們天幽宮的幾位,我從前只見過欣姐,其他幾位雖然我沒怎麼見過,但還都熟悉得很,大家也算老朋友了。”幹玉奇道:“這是怎麼說?”聆聽笑道:“欣姐就不用說了,她當年被囚於冥界,我見過她幾次,欣姐乃絕世佳人,我喜歡。另外呢,當年老哥在冥界與我聊天之時,常常說起天幽宮的事,也聊起天幽宮的人,對你的評價可是特別高哦。我還記得老哥常說:那西相幹玉是天幽宮中最聰明的人,只是心思走錯了地方,是以修為略遜於其他幾位,但任何人想要擺平她,卻絕非易事。”

幹玉聞言大喜,心中莫名升起一絲自豪感,暗暗感動道:“我一直以為宮主最認可南相,沒想到他心裏面最認可的還是我。”忽然想起先前曾做過不少吃裏扒外的事,一時間情緒竟起悔意。

劉迦聽得聆聽如此說,也點頭笑道:“這話不錯,幹玉,你確實聰明得很,我自愧不如。”他這話源自內心真實想法,幹玉何嘗不知?立感心中大大滿足,盈盈笑道:“得宮主一贊,幹玉榮幸之極。”

劉迦微微笑過,對聆聽道:“聆聽,你再默識一下,看看咱們現在所處地點離瑪爾斯他們有多遠?”聆聽搖頭道:“沒法子的,我知道他們就在這星雲之中,具體地方我現在探不出來。”破禪鋒笑道:“你那法眼還可以再向深一層進階的,不妨再試試?”

劉迦皺眉道:“這樣做的話,我擔心會花去太多時間。還是用啟心輪吧。如果那群和尚真在這時候出現,就算咱們走背運好了。”

說著他展開占察啟心輪,還是老辦法,將藍沁的信息輸出去,人便在不遠處等著。

只見那啟心輪諸環間大現光茫,稍後金光停在一個點上,劉迦上前細看,笑道:“我對我現在所處的空間也是一知半解,這是哪兒?”破禪鋒道:“那中央的園鏡可以用地藏十輪心法啟動,既然聆聽都說瑪爾斯他們就在星雲內,那園鏡可以直接帶咱們去。如果他們不在這空間內,這部分功能的運用就有些不同了。”

劉迦微微閉目,暗暗用心法與園鏡勾通,待得一會兒,卻見那園鏡中央射出一道金光,疾向星雲深處而去。劉迦法眼疾追,見到那金光所滯留處,立時拿著啟心輪,帶著幹玉和聆聽啟動心馳神往之境,直接落在那金光指示的終點。

他剛一落下,立時叫了起來:“這算什麼?啟心輪指示的終點處怎麼會只有一個暗點?而且不用法眼根本看不見!”那金光所追蹤的最終位置,茫然一片,除了四周遙見閃爍的星星以外,只是蕩蕩虛空。

幹玉放眼四顧,沒見到劉迦所說的暗點,當即拿出那串佛珠,停在胸前。過得一時,但見那佛珠悠悠而動,在她和劉迦之間盤旋。

劉迦笑道:“不錯,暗點正在佛珠中央。你這寶貝極是靈驗。”幹玉大是得意,樂道:“這佛珠跟了我許多年,與我這主人之間極有感應。”

劉迦凝視那暗點片刻,對聆聽道:“用占察啟心輪倒是可以進去,不過咱們從剛才起,就沒有用啟心輪隱蔽能場感應,也沒見他們出來找咱們,難道說這群和尚放過我這個大魔頭了?”聆聽笑道:“想來老哥你比起臨將臣來,這魔頭的屬性還是弱了些。”劉迦樂道:“說得也是,他們有臨將臣在手上,多半是考慮如何處置他了,像我這樣的小白臉,也就暫時沒心思來管了。”

話音剛落,卻見那暗點中幾道金光悠閃而出,劉迦暗叫不妙,恍眼之間已有三個僧人將他圍住了。劉迦是咱們閻浮堤世界生出的人(就是諸惡齊全、美醜兼具、亂七八糟的世界啦),早在修行的曆程中練出了群歐的經驗,不待眾人發言,二話不說,啟動心馳神往之境,轉瞬即逃離現場。

這三個僧人修為雖高,打架經驗卻稍遜於他,轉眼不見了劉迦,這才反應過來,對方已經逃了,趕緊發喊直追。

劉迦遠遠出現在另一端,身形未穩,已見欣悅禪從體內躍了出來。他知道那三個僧人要找到自己只是片刻之間,當下展開啟心輪,把眾人隱了。卻對欣悅禪笑道:“哎呀,你不安心在小雲裏面打坐了?”欣悅禪微微揚眉,柔聲笑道:“你都快被人當魔頭給捉住了,我哪有心思修練?”

劉迦嘿嘿兩聲,對她和幹玉笑道:“咱們先藏在這啟心輪裏面,過得一時,這三個家夥說不定要分頭找人,咱們等他們分開以後,用這啟心輪過去偷襲,一個一個逮住,手上也就有了人質。嘿嘿,咱們三打一,還是有把握的。”聆聽笑道:“老哥,還有我吶,我是畜生,你就忘了我?”劉迦連連點頭,樂道:“說得是,咱們四打一,穩賺!”

欣悅禪已很久沒和他並肩作戰,此時忽見他凝神與對手周旋,心中莫名歡喜,當即道:“看准一個,宮主用啟心輪偷襲,聆聽修為甚高,去撲對手的面門,我和幹玉左右夾攻,打他個措手不及。捉住後全扔進小雲的宇宙裏面,那地盤由小雲說了算,修為再高也沒用。咱們在小雲宇宙裏面再打他個半死,慢慢拷問。”

幹玉補上一句道:“幹脆在小雲裏面就徹底廢了那三個人的修為,用熾鯨靈藥控制住,逼著其中一個去報信,把其他幾個也引出來,在外面如法炮制。這麼下去,他們越打人越少,咱們可是大占便宜。而且裏面的人少了以後,天王和臨將臣他們也會見機行事,這樣裏應外合,縱然這群僧人修為比咱們高,也讓咱們全給拿住了。”

劉迦聞言大樂,笑道:“小阿菜說咱們天幽宮的人個個都狡猾得很,果然不差,這主意哪是佩達霍豪根想得出來的?”說著忽然瞥見那三個僧人分作三道金光向著不同的方向而去,他立時叫道:“瞧瞧,那群笨和尚還果然分開了,咱們上!”

那三個僧人剛才見劉迦消失後,轉眼即沒了能場感應,均感不解。但想來這小白臉修為並不怎麼厲害,多是有一些善於隱身的法寶,因此幹脆分頭尋找。其中一人離開不久,即被劉迦發現。

這人正在到處探識,忽感身後空間微度扭曲,大吃一驚,立時轉身相迎。正見一個齜牙咧嘴的怪獸猛然暴起,狂吼之中,已撲在自己眼前。

這僧臨危不懼,叫道:“孽畜!來得好!”閃過聆聽身子內撲出的一個身影,右掌作拈花之勢,遙取聆聽額前玄關大穴。聆聽體內正好撲出第二個身影,玄關被制,那身影立時消散。這僧人去勢未停,卻見聆聽背後發出萬道劍光,從上而下,籠罩下來,他無所畏懼,雙臂大展,以光吞萬象之勢相迎。忽感右側寒氣大起,知道有人從旁偷襲,趕緊禪功急震,化解來勢,緊跟著背心巨痛,頭暈目眩,再難支撐,緩緩跌倒。

那在背後發出萬道劍光的,正是劉迦,以寒氣從旁偷襲的正是欣悅禪,最後擊中那僧人背心的,卻是幹玉手中的佛珠。那幹玉一擊而中,開心笑道:“怪和尚,我這佛珠可是你們佛門高僧的寶物,專打自己人。”破禪鋒樂道:“這和尚修為不行,說不定老哥一個人就能對付呢,只是擔心另外兩個過來幫忙。”劉迦點頭道:“說得是,以這人的修為,就算單挑,我也不懼他。”

劉迦見此事順利之極,心中雖然歡喜,但卻不敢多加停留,當即提起這和尚,扔進小雲宇宙,眾人再次隱入啟心輪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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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16 03:05:25 |只看該作者
第廿四卷 法爾如是、第四章  滴水興波之能  升沈縛脫之殊

卻說劉迦等人隱入啟心輪,幹玉和欣悅禪立時躍進小雲宇宙。

欣悅禪在那僧人身上力訣齊施,先封穴再下咒。幹玉拿出熾鯨靈藥,將咒語打進去,扳開那僧人的嘴,給他硬吞下肚。兩人頃刻做完手腳,相視一笑,卻聽一旁小雲樂道:“嘻嘻,你們這樣折騰他,就不怕把他整死麼?”

幹玉笑道:“這和尚修為不亞於宮主,不這麼整冶他,怕禁不住他呢。”欣悅禪仍覺不夠放心,問道:“小雲,如果這廝反抗起來,你能隨時制住他麼?”小雲點點頭,笑道:“我這個宇宙是當年地藏用大神通演化出來的,這小小和尚的修為哪能和地藏相提並論?”

劉迦與聆聽神識內返,與三人一道圍住那和尚。

聆聽“啪”的一掌拍出,將那人震醒過來,劉迦叫道:“聆聽,你輕一點,你這一巴掌,十個明正天也給你震死了!”聆聽樂道:“他又不是明正天,不用擔心的。”劉迦搖頭道:“這些和尚不是惡人,只是和咱們有些誤會,咱們別隨便傷了人。”聆聽伸了伸舌頭,笑著伏在一旁。

那僧人醒轉過來,見到劉迦三人,立時跳起來叫道:“魔頭!”但忽然渾身乏力,雙腳酸軟,又再次跌坐下來。劉迦蹲下來,對他笑道:“魔頭?這可不是我的名字,我叫劉迦,人稱小白臉,你呢?”那僧人見他自稱小白臉,微感詫異,但轉眼又罵道:“天底下哪有自己稱自己為小白臉的?你這不要臉的魔頭!”

如果是前些年,劉迦定會因為別人這樣罵他而臉紅,可修到今天這個份上,哪還有什麼世俗的面子觀念?聽見這人罵他,不怒反笑:“呵呵,不要臉?要臉的話我就不會群歐你了。說吧,你叫什麼名字?”

那僧人見他如此無賴,盯了劉迦半晌,終於歎道:“唉,老僧落入你等手中,也算業債吧。我法名慧相。”說著他見劉迦臉上多有親和力,暗道:“這人面相沒什麼邪氣,說不定能去惡從善。”念及此,他抬頭對劉迦道:“你們怎麼和臨將臣在一起?要知道,一個人再怎麼清白,沒絕大的定力,那可是很容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臨將臣手上沾滿血腥,不知欠下多少業債……。”

劉迦搖搖頭,笑道:“這話可不全對,大家只看到臨將臣身上背了一大堆債,以為別人身上的業債比他少。那是因為他是個僵屍,身子骨一直沒死,所以這筆債一直算得很清楚。倘若他也和咱們一樣,有生死輪回,有新的一生,別人一時看不到你的他生他世積下的罪業,只看到你今生好像是清白的,因此也容易給你一個好人的定義。倘若咱們普通人的生命都像他那樣長,多生多世積下的業債說不定也不亞於臨臣呢。”

慧相一聽此語,不覺愣住,畢竟大家對臨將臣的判斷確實是這樣的,任何人要給這僵屍算帳,肯定都是從他的種種傳說算起,從他第一次吸血給人留下的印象開始算起,這千萬年積累下來,當然是數不清、算不完。可倘若臨將臣也和別人一樣有生死輪回,或是像其他僵屍一樣,修到一半就自爆了,仿佛今生的罪業就到此為止了,新的生命就算隨著骷沙的作用一樣是僵屍,但畢竟是另一生了,許多東西好像又可以從頭算過了。

但慧相心中對臨將臣這樣的僵屍成見甚深,一時很難轉得過來,依然歎道:“你們這些妖魔鬼怪最擅長就是戲論,我沒心思與你較嘴勁。”劉迦嘿嘿笑道:“那你說說看,你們怎麼會在那個暗點裏面?那暗點裏面是個什麼世界?”說著他想起前時聆聽的話,又問道:“這附近是不是有個化城?”雖然他自己也知道這樣問很傻,畢竟化城的存在,是很難用方位和具體座標來判斷的,但心中既有此疑問,總是忍不住想說出來。

慧相恍然不解,奇道:“化城?這裏有化城?在哪兒?”幹玉伸掌從其後腦拍過,笑罵道:“老和尚,可要說老實話哦。”慧相猛然被他一打,“哎喲”一聲,叫道:“女魔頭,打得好!”聆聽從旁吼道:“這個笨和尚,這附近有化城,這麼大的地盤你都不知道,你這出家人是怎麼做的?太不專業了!”慧相奇道:“這裏真有化城?那你們說說看,在哪兒?”聆聽為之一愣,更加怒道:“現在是我這怪獸在問你吶!可不是你這禿子在問我!”慧相罵道:“你這畜生,長得這般肥頭大耳,必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劣貨!”聆聽怒極反笑,磨著利齒,嘿嘿笑道:“你是不是在暗示我,如果我不吃了你,這肥頭大耳的長像就顯得有些虛偽了?”慧相聞言,渾身微顫,一時不知該說啥。

劉迦沒理會幾人的爭吵,暗暗尋思:“聆聽那麼自信,他的感應不該有錯的,或許這和尚真不知道呢。”他拉過那慧相的肩頭,又道:“你還沒說你們怎麼呆在那暗點裏面呢。”慧相正和聆聽罵得起勁,被劉迦這麼一插嘴,順口又罵道:“和尚我喜歡住哪兒就住哪兒!管你鳥事!”劉迦搖頭笑道:“這和尚的嘴巴也不是個省油的燈,罵起人來也個狠角色,你就不怕造下口業?”慧相聞言一怔,臉上漲紅,但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依然罵道:“老子罵你,可便宜了你,算是替你消業債了!”

劉迦暗覺好笑,忽聽小雲叫道:“哎,又有一個和尚到這附近來了!”劉迦站起身來,對小雲道:“小雲,你管好這慧相大師,咱們再去捉一個進來!”說著與欣悅禪三人飛身而出。

那慧相見此處只剩下一個小姑娘,立時大喜,當下站起身來,卻見小雲輕輕揮手一招,一陣摧枯拉朽的狂風陡然刮至,他幾個跟頭翻了出去,最後依然跌在地上。小雲笑道:“嘻嘻,別以為我是小姑娘就好對付哦,在這個地盤上,我可是老大。”

那慧相一雙眼睛睜得老大,不知對方用的是何種法術,就算自己沒被人制住,要在剎那間使出這般凶猛的攻擊,也是難上加難,似乎這小女生的動作,竟比人的念頭還要快。一時看著小雲驚詫萬分,實難相信眼前這小女生有這般悍猛修為,心中暗暗疑道:“這群害人精到底是什麼來曆?這小女子印訣不施、法咒不現,只是這麼輕輕一招手,就如一座巨大的山壓過來似的,好恐怖。”

小雲見他臉現詫異之色,忍不住笑道:“嘻嘻,老和尚可別自以為是哦,我剛才教訓你那一下,連千萬分之一的力道都沒用上呢。”慧相大搖其頭,連聲叫道:“吹牛!太吹牛了!妖魔鬼怪最大的特點就是喜歡吹牛!特別是不負責任的吹牛!”小雲莞爾一笑,不再理他。這慧相哪知道小雲並未瞎說,倘若小雲真要全力拍他一巴掌,無異於集整個宇宙的能場猛然間震他一下,有誰承得起?(當整個宇宙要與你為難的時候,那可真得是天誅地滅啊。)

那劉迦躲在啟心輪內,乍見一個僧人閃至,聆聽看准時機,突然現身,正將那僧人撞上,兩人能場都強勁之極,同時“啊”地一聲,各自向後飛去。劉迦高聲罵道:“聆聽!你這笨蛋!”說話間,手握破禪鋒直取那僧人。聆聽被人撞飛,不忘在後面叫道:“我這叫頭錘功!”

那僧人剛才被聆聽一撞,胸中微覺煩悶,正在奇怪這空間如此之大,就算是瞎子也不會相撞,不知是哪個倒黴蛋與我和尚竟有如此緣份,居然在這兒無盡虛空中也能相互撞飛。忽見眼前炫光萬丈,鋪天蓋地的氣勢中大現金戈殺氣,他猛然醒悟,向後急閃,伸臂直劈,以降龍伏虎之威猛振而出。

劉迦既知這僧人修為甚高,早就料到對方有機會還手,揮劍之時,已凝神於對手舉動。乍見前方能場異動,立時以法眼解構,人卻不停,直至那僧人跟前。那僧人應變急速,見對手敢於站得如此之近,想來此人定有近身互搏之絕技(他還真猜對了,只不過他定然沒猜出這近身互搏絕技的名字,可惜),當即不退不讓,雙掌直接握住劉迦腕脈,欲待震暈對手。

劉迦知道和這僧人硬拼定會大費周章,他要的是出奇不意。因此他解構對方第一波攻擊後,不給對方相應的發揮空間,立時沖至其跟前,逼其近身互搏。沒想到這僧人雖然看出他的目的,卻錯誤地選擇捉他手腕。

劉迦前時偷襲慧相,見其手段乃佛門“光吞萬象”之大氣魄,已知這群僧人的修行底子可能和當年印度佛門的實相宗如出一轍,此時再見這和尚的“降龍伏虎”極具威猛之意,心中已多有確認。

當年釋迦滅度後的幾百年中,印度佛門弟子在修行過程中,分成了實相宗、無相宗、定慧宗、戒行宗、無得宗、寂靜宗,各自把修行過程中的暫時境界誤作了智慧的極致,但由於這些弟子都在其各自法門中修行得頗為勇猛精進,因此具大神通者不在少數。達摩祖師在前往中土傳法之前,擔心這些人曲解佛意、得少知足、最終陷入無盡輪回,以甚深智慧將其一一調伏糾正。

劉迦先前在破禪鋒中的資料曾看到過這些內容,因此兩次見到這群僧人慣用的手段,心中已無懷疑,對其神通根源多少也算了解個十有八九。以虛對實、以空應有,正是劉迦慣用的法子。當即以虛懷若穀之境沈心落淵,那僧人體內修為一陣狂泄,心知不妙,趕緊固力,反制對手。

這僧人這一分神,頃刻即被繞至身後的幹玉用佛珠擊破體外防護,欣悅禪一片黑焰呼嘯而至,將其僧袍燒個精光,只剩一個赤溜溜的祼體在那兒。

那僧人定力之強,就算赤身祼體也毫不在意,認定眼前這小白臉比身後兩個修為高出甚多,定是魔首。幹脆一心不亂,以大定之力倒吸劉迦修為,背心卻分出少許力道擋住欣悅禪和幹玉。

劉迦見沒能一招見功,自己偷襲的優勢轉眼即逝,兩人體內能場於片刻間即成拉距之勢。他怕這和尚的援手轉眼就到,急中生智,當下分出一念將慧相從體內提出,扔在不遠處。幹玉見機甚快,閃至慧相身旁,將其提起來一頓暴打。慧相此時哪有還手力道,立刻被幹玉打得皮開肉綻、慘不忍睹,加上修為被制,定力全失,忍不住呼號不止。

那僧人見此大驚,叫道:“不可傷我師弟!”他稍一扭頭,忽感胸口巨痛,已被破禪鋒打穿身前能場,正擊中其胸前大脈,當即暈了過去。劉迦暗叫僥幸,話不多說,提起這和尚,與幹玉等人再次隱入啟心輪中。聆聽伏在劉迦身邊,一手撐著下巴,喃喃自語道:“剛才撞得我好暈啊。”劉迦暗暗驚道:“兩人互撞,這僧人啥事都沒有,聆聽居然被撞成這樣,還好咱們是偷襲,否則真打下去,就算不敗,也不知打到何時去了。”

眾人剛一隱沒,就見另一名僧人又閃了過來,這人顯然見到了這邊的動靜,立時趕過來援手,沒想到劉迦等人快上一步,已經逃了。

這僧人在原地徘徊片刻,正待要走,忽見不遠處倏地閃過一絲光亮,剛才那小白臉再次出現。正是劉迦已去掉對方兩個人之後,已感再無偷襲必要,幹脆光明正大地站了出來。

這僧人一見劉迦,立時厲聲道:“魔頭!你把我兩位師弟如何了?想要活命的話,就趕緊束手就擒,和尚我殺人可沒那麼多忌諱!”劉迦笑了笑,把破禪鋒拿在手中晃了晃,樂道:“你兩位兄弟確實被我捉住了,正在我肚子裏面呢。嘿嘿……”他本來的意思是說那兩個和尚在小雲宇宙中,畢竟平時大家在一起說話時,習慣了說“他的肚子”就是在暗指小雲的宇宙,可這和尚哪裏知道這層意思?

那和尚一聽劉迦的話,腦中轟然巨震,暗暗叫苦道:“我遲了半步,兩個師弟竟被這惡人給吃下去了!”他心中難受,一時竟氣苦至說不話來,劉迦見他一臉痛苦表情,奇道:“你幹嘛這麼痛苦?”

忽然想起佛門修練諸法中,有一種觀苦法,即覺世間一切皆苦,以此由衷地產生強烈的出世之心,先“舍生”而後“忘死”,以至於生死兩忘、情盡體現、凡聖無差。他暗暗尋思:“這人痛苦到如此地步,那舍生忘死的境界想來很高了,我得小心。”

正在思量,忽見眼前緩緩遊移過來一團水珠,這水珠只有巴掌大小,並無既定規則,只是這麼不經意間已飄到自己身前。他微一遲疑,那水珠不知不覺已附在其指間,但並無任何異樣,他暗覺奇怪,也沒多想,只是順手一甩,想將那水珠拋開。但這麼一振之後,卻發現水珠依然附在手上,反比前時更大了些,而且已覆蓋至整個手掌。

劉迦心中一凜,暗叫不好,體內大力急透,欲將那水團破開,沒曾想那水勢越來越大,竟順著手臂攀延而上,眨眼間已至肩頭。他大吃一驚,叫道:“我上當了!”他見以力硬突沒用,便虛穀泄能。可那水團似乎大有靈性,壓根兒不理會他的諸般手段,竟自顧自地向他整個身體鋪展開來。他忽感手臂舉止滯礙,暗暗急道:“等到這水布滿我的身體,我全身都動不了了!”他剛想到此處,四周莫名升起滔天巨浪,自己就像一個落入深淵的失足者,極速下陷,呼吸為之急促,心魂俱蕩,元神大有要被人掏空之勢。

那和尚站在一旁,似在自言自語,又似在沈思甚深的修行義理,或高聲或低言,或抑揚朗誦,或推敲排句,極是自在。根本沒將劉迦亂七八糟的動作放在眼中,仿佛知道對手早晚必將自陷羅網,他只需要伸出一只手,囊中取物就行了。

劉迦聽他朗誦的話中有道:“一微涉境,漸成嘎漢之高峰;滴水興波,終起吞舟之巨浪。嘿嘿,天下人自作聰明、自縛其身、自墜沈淪以後,卻又想解脫自在,殊不知哪有什麼飛升與沈淪,哪有什麼解脫與束縛,自尋煩惱而已。”

這劉迦一天到晚所想的事情,也正和那和尚一樣,盡是些如何解脫啊、如何破見啊、如何找到本來面目啊、如何回歸真如之性啊,總盼著有那機緣成熟的一刻,契入真相。

此時這和尚簡單的幾句話,卻被劉迦無意間聽進去了,不覺暗道:“滴水興波,終起吞舟之巨浪?這道理我明白,說的是人看似只有簡單的一個念頭,但往往由此念而起,牽一發而動全身,環環相扣,做出許多大事來,甚至本來是清靜無為的,因一念之差,而終於導致無盡之輪回。”念及此,劉迦心中驀地打了個驚顫,恍然醒道:“我知道了,他這水珠的運用正是此理。這看似小小的水珠,本來與無我毫無關系,倘若我心無滯礙,那水珠對我一點影響也沒有。但我心中有所執著,放不下身體識見,那水珠便會自然附在我身上,我越是用力反抗,那貪生的知見越是濃重,身體越與外物相應,那水珠在裏應外合之下,終會變成巨浪將我吞沒。”

他既想通此節,立刻放棄先前的種種施為,忍著身體的諸般難受痛苦,就在原地硬生生沈下心神,暗啟地藏十輪心法,使自己回歸該有的寂靜。他當年在渾天成的炬星陣中,曾用以這法子擺脫安若微,此時用來自然是順手之極。轉眼即已通過第二輪的循聲逐相讓自己安之素然,任生生死死、任來來去去,全不關注於心;管他是微塵細境或是嘎漢高峰、管他是滴水輕波或是吞舟巨浪,全與我自己無關。任那風刀過體,反正那身體不是我的;任那烈火焚軀,反正那痛苦也是幻影…..等等,諸多源於慣有知見的受想行識,盡在頃刻間被地藏心法壓了下去。

那附在他身體上的水團早已轉變成巨形旋流,正在撕拉、擠壓、吞噬他的身體,忽然間沒了著力之處,無法再掀起那翻江倒海之勢,豁然散作無數水花,落在劉迦的發際、臉上,又滑落在身上,最後滴在指尖,盡悄無聲息地流去了。

那僧人正在一旁吟誦,等著劉迦在自我折騰中漰潰,忽見眼前一片清靜詳和,這小白臉沒有繼續折騰下去,反而終於安靜下來,前時的水陣已不知去向。他一時以為自己沒看清楚,擦眼細看,依然如此,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暗道:“這魔頭竟能破掉滴水興波陣?”他見劉迦直立懸空,手中掐著一個訣印置於胸前,一時疑道:“這訣印我在哪本書上見到過,可一時想不起來是何種法門,真是奇了。”

劉迦平靜下來,漸感心無丘壑、純想喜悅,忽聽破禪鋒笑道:“要是你能悟得更深一層,許多境界就不求自破了,何必老在這見地上徘徊不休?你剛才是怎麼想通這個道理,破掉那和尚的水陣的?”

劉迦點頭笑道:“那水陣開始纏得我確實難受,整個身體好像要被掏空壓碎一般。後來那和尚吟誦的法語讓我忽然想到,這種難受並非源於那水陣有多厲害,而是源於我自己對身體諸相的執著,這才收心伏念,轉過那個境來。”說著他想起從前看過的經書,又道:“我記得當年維摩詰說法時,有一個天女以香花供養在場的諸佛弟子,那花落在許多菩薩身上,自然地滑落到其他地方去了,可落在舍利弗等人身上,那花便粘著不走。舍利弗當時不明其中道理,用力去彈,總也彈不掉。後經維摩詰解釋,他才知道,那些菩薩心不住相,花無著力之處,當然落向他方;可他和阿難等人,心中尚有諸多住相與不住相的分別,既有所住處,以為自己真實地存在,所以那花總能找到他,有所著落處。他們當時遇到的狀況,和我今天遇到的一樣。”

他想起剛才的事,自歎道:“我靈光顯現的時候不少,可總是沒有長性,離最終的智慧仍然太遠。”破禪鋒笑道:“你也別妄自菲薄,天下哪有無緣無故就突然頓悟成功的?哪位佛祖不是經曆了無數次的自我否定後,最終才一念制心而當下成佛的?既便是慧能大師,想來是多生多世的積累,一朝機緣到了,才成就無量智慧。一個人要成佛,所謂大悟十一次,小悟千百次,必經如剝皮般地層層蛻變,才能見到真相呢。”

劉迦站起身來,走到那正在發愣和尚跟前,恭身作了個禮,笑道:“全靠大師助緣,我才能有機會領悟甚深境界,真是感激不盡。”說著他動念將慧相和另外一個僧人從小雲宇宙提了出來,又道:“我們並無惡意,在下先前假扮佛祖也並非想惑人心智,純粹是一念之差,為了一時的好玩興致,沒想到造成雙方莫大的誤會。”他心中沒有了爭強好勝的念頭,反覺得一切誤會終能通過語言勾通解決,因此先將兩人交還對方,以示誠意。

那僧忽然見到兩位師弟,這才知道兩人沒有被人吃掉,心中立刻釋然,又見對方彬彬有禮,毫無蘊色,他心中反而微起愧意,當即正色道:“老僧法名慧培,剛才既是誤會,還望體諒。”他扶起兩位師弟站正,指著兩人道:“這兩位師弟,一位是慧相,一位慧銘。”他見劉迦既能破掉滴水興波陣,心中多有敬佩之意,再見兩位師弟無恙,說起話來也就輕松愉快許多。

劉迦分出數念,以原力助慧相止住傷處,並為其通關走脈,慧相得其大力相助,身體片時舒暢之極,忍不住叫道:“這是原力!?”劉迦點頭笑道:“不錯,慧相大師見多識廣,這正是原力。”慧相一臉驚奇之色,疑道:“我在古人留下的書中看到過,但從未見識過。你從何處學來的?”那慧培與慧銘也同時皺眉道:“原力?這名字並非太陌生啊。”

劉迦不便說“咱就是那天下聞名的天幽宮宮主”,一時遲疑,卻聽那慧培說道:“這位劉迦施主,看你言談舉止,不像個入了魔道的人,卻如何與臨將臣在一起?難道說你受制於此人?”他心中對劉迦既升起好感,難免便開始替他找一個不是魔頭的證明,想來君子不屑於惡人相處,所為多是不得已的事,眼前這小白臉說不定是受了那僵屍的挾制。

劉迦搖道:“不是你們想像的那個樣子,我和他的狀況有些複雜,可以這麼說吧,我在替他治病。”慧培“哦”了一聲,但又覺不可思議,疑道:“施主是醫者出生?剛才施主的手段大有我佛門特色,是不是無相宗的傳人?”

劉迦似覺這個問題很難解釋,倘若他說“我在替臨將臣解咒”,別人勢必會問“解什麼咒?”,或是“誰給他下的咒?”,又或是“解了咒以後再讓他痛快地去吸血嗎?”諸如此類,任何一種解釋都會有無數的下文需要回答,最後難免會說到“那僵屍王以為我是地藏菩薩轉世,所以逼著這臨將臣帶我去僵屍界”這一個關節上來。

他不想把事情弄複雜了,幹脆直接道:“三位既知我無惡意,不妨將我的朋友們送還給我如何?”慧培沈吟道:“老衲信得過你,但這事不是由我作主,不如你跟我們一塊兒去空林寺,見過首座和方丈,自能說得明白。人正不怕影子歪,你也不用擔心其他人誤會你。”

劉迦暗覺好笑:“人正不怕影子歪?嗯?這個說法雖然不大錯,可我的過去卻並非經得起這句話來細細推敲呢。”他一時遲疑,又道:“三位,我不擔心什麼,但我和你們有些不同,我是從南瞻部洲那個區域來的人,在性格和習慣上,多少和這邊天界的人有些相異,怕大家不容易勾通,不如麻煩三位替我……”他面對這三個人,心中了無障礙,但想到捉走臨將臣的人有十多個,而且這暗點中的狀況自己全然不知,最讓他擔心的是臨將臣在其中,自己隨便進入這暗點內,倘若因為臨將臣的事與對方發生爭執,要想出來可就未必容易了。

慧相見他如此說,立時笑道:“劉施主多慮了,南瞻部洲諸天界雖然與咱們這邊相距甚遠,但咱們對那邊的事也並非全然不了解,從前有段時間,慧岸首座就常到那南瞻部洲去。”劉迦奇道:“哦?他沒事經常跑那麼遠去幹嘛?”

慧培歎道:“說起來這事也是我宗門醜事,咱們有位師叔修出大神通後,漸入魔境,不願在宗門內受戒律的約束,便溜到南瞻部洲那邊去了。這本來也不算什麼大事,畢竟佛門中的行腳僧也不少。可沒想到他去了南瞻部洲後,迷於幻境,以為天下生命都是從他身上分解出來的。”劉迦點頭道:“嗯,這種幻境很危險,我在楞嚴經上看到過。”

慧培道:“倘若他當時在宗門內,大家一知道他有如此幻境,自有對治法門,讓他出離執著,可偏偏他當時遠離此地,也沒人幫助他。他自比作聖主,便在南瞻部洲隨心所欲,以自己的觀念強加於世人,雖然出於濟世之心,可做法卻與魔頭無異。後來他占據了一個極大的所在,想以此為據點,成為自己教化世人的場所,也就是說想另創宗派。”說著他抬眼望著劉迦,問道:“咦,你從南瞻部洲那邊過來,有沒有聽說過一個天界叫閻浮堤的?”

劉迦樂道:“你算問對人了,我就從那天界來的呢,有什麼事你可向我咨詢,我對那兒熟得很。”慧培點頭道:“那可就巧了,我聽說閻浮堤是那邊諸天界中極大的一個。我們那位師叔的落腳處,就在閻浮堤一界的邊緣星系,好像叫橦楠星系,其中一個星球,彙集了那一界內大量的無門無派的修行者。”

他說到此處,劉迦心中猛地一震,暗暗驚道:“橦楠星系?一個彙集了大量無門無派的修行者的星球?”他記得當初遇到小混元林思琪的那個星球,就處在橦楠星系內,現在忽然聽得此名,心中隱隱覺得不大對勁,暗道:“為什麼這個時候會有人提起這個地方來?”似乎命運總是這樣,當一件事情要發生之時,總是有許多你能感知卻又說不出來的征兆,一個接一個的細節緩緩出現,只是你無法通過這些細節的拼湊而提前得出某種肯定的結論。

慧培見他臉上大現驚異之色,忍不住問道:“你聽說過這個星系?”見劉迦點頭,他又道:“你修為甚高,對一界之內的事應該比常人了解得多。那個星球叫滓蓁星……”劉迦聽得怔住,這滓蓁星正是當初他遇到林思琪之處。

又聽慧培道:“我那位師叔發現那兒是一個人才既多、又很混亂的地方,他便很喜歡,再發現那兒有一個先人留下的傳送大陣,他更是歡喜莫名,幹脆據為己有,將陣法改造後,凡流落到那兒的人,只要沒本事逃出去,立時就會變成他的人,供他驅使。結果那大陣在數千年中,竟彙聚了千萬修行者。這些人來自諸界,不管善惡,一旦不少心流落到此處,立時被那陣法改造,成為他的人。”

劉迦的思緒隨著慧培的話一路走遠,正在心中暗道:“是啊,當初我和小混元在艾博拉的宮殿內,也曾聽艾博拉這麼說過的,那紫荊靈院被一個大神通者據為己有……”果然,他剛想到此處,卻聽那慧培又道:“咦,那地方名氣甚大,好像叫紫荊靈院,不知劉迦施主有沒有聽說過?”

劉迦所猜測的被人印證,腦中莫名轟然巨響,諸多漸被遺忘的記憶,就像決堤的江水,一時間全都湧了上來。林思琪的事他早已通過時間去淡化了,可他卻始終忘不了他在紫荊靈院殺人。這聯想就像一根導火線,由此及彼,轉眼間他又想起他在淡月外的惡行。從前他偶爾想到這兩件事,不會特別牽絆於心,此時不知為何,忽然被人提起往事,心中驀地湧出一陣絞痛,背上汗水岑岑而下。

忽聽小雲叫道:“哎呀,這是怎麼回事?混元力的顏色突然變得好快!”破禪鋒大急道:“糟了,他那混元力沒被地藏十輪心法壓住,這麼些年過去了,終於還是走到應劫的關口上來了。這這這……唉,這真是天理循環啊,他當初欠下那麼多命債,最終是要還的,沒有業力是躲得了的!”

小雲急道:“那還不如學臨將臣的樣,做僵屍呢,至少可以不死。”破禪鋒思緒亂極,脫口罵道:“你懂個屁啊,你以為臨將臣的日子好過啊?他看似身體不死,卻不知親身體會過千萬次死亡的經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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