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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絕對官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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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司馬紫煙]彩鳳飛[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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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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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1 21:35:12 |只看該作者
  傅玉麟一笑道:「沙老辦事很精細,有勞林會主了,沙老還有其他的消息要你轉告的沒有?」

  林子輝道:「有的,盟主在路上殺死的兩個人,身份已經查明,都是陝甘兩路的綠林人物,一個叫……」

  莫秀秀不耐煩地道:「雞鳴狗盜之流,誰去管他叫什麼名字,林會主,他們是不是豪傑盟的?」

  林子輝道:「豪傑盟單是一項秘密,屬下不得而知,但綠林道上的知名人物,多半單上有名。」

  傅玉麟笑笑道:「這兩個傢伙恐怕還不是豪傑盟中的人,我在總壇將豪傑盟的資料約略地看了一下,豪傑盟主白雲殘想跟天道盟一決短長,還不至於使出這種手段。」

  林子輝道:「沙老指示上也是如此推出,認為綠林道會盟在即,這兩個傢伙可能是想制住盟主,在盟會上大大露臉一下,結果白送了性命。」

  傅玉麟又問道:「還有什麼事?」

  林子輝道:「盟主造訪少林之舉,屬下希望能暫緩一兩日,最近兩天,登封來了幾個陌生的江湖人,少林也大舉徵調附近的好手,好像有什麼事情。」

  傅玉麟道:「那會有什麼事情,跟我的行動有何關係?」

  林於輝道:「屬下不清楚.屬下與少林本院近在咫尺,跟他們的弟子也有交誼,可是這兩天他們對本盟的人似乎顯得生分起來,昨日屬下遇見了少林俗家弟於神刀封九於,本來與屬下私交尚篤,可是屬下昨天跟他打招呼,他竟視如未見,故意偏過頭去,好像有點不大對勁。」

  傅玉麟哦了一聲,沉思片刻才道:「今天就打擾林會主一夜了,請林會主代制拜帖一份,明日一早投上少林去。」

  林子輝忙恭身道:「盟主賜示,屬下深感榮幸,但拜會之舉,能否稍候一、二日,畢長老已經有通知,於一、二日內,會同羅長老即可趕至,那時候再去……」

  傅玉麟道:「等他們幹嗎?我又不是去打架,迅速通告畢、羅二位長老,叫他們不必來了,你準備帖子,一准明日拜山,別的事件都不必管了。」

  林子輝只是個分會負責人,對盟主的命令自然不敢違拗,將二人恭迎到自己的住處,整治上房,侍候他們住下了,傅玉麟也很客氣,與天道盟中幾個略有身份的盟友共餐,垂詢了一下他們的生活情形,因為登封是少林的本院所在地,嵩山少室就在登封境內,這兒的武林人士很多,大部份是少林弟子,天道盟的人都是家傳武學,人數並不多,但全是當地殷實富戶,生活倒過得去。

  用過酒飯後,傅玉麟很早就休息了,第二天一早,林子輝親自持了拜帖,引導正副盟主前往少林而去。

  帖子投到嵩山下院,那是少林接待武林同道的地方,傅玉麟與莫秀秀緩緩策騎,讓林子輝先上去。

  沒有多久,林子輝滿臉尷尬地伴著一個中年僧人來了,離他們坐騎前五、六丈處,那僧人止步合什道:「貧衲慧能,奉掌教方丈上明下鏡之命,恭迎二位施主。」

  傅玉麟一皺眉頭,他知道少林是以明性慧覺證果六輩排行,現任掌門明鏡大師屬明字輩,而這慧能卻是第三代弟子了,自己以一門之尊,對方只過一個三代弟子出來迎接,這倒乎太藐視人了,但他臉上並沒有表示,只微微一笑道:「有勞了,請問大師父在貴門司何職份?」

  慧能道:「貧衲為嵩山下院知客。」

  傅玉麟也不在意,催騎緩進道:「請吧!」

  慧能轉身前行,林子輝挨近低聲道:「盟主,情形好像不大對,少林如臨大敵,把羅漢陣擺出來了,排在山門兩側,屬下把帖子投進去,他們只派了個三代弟子前來。」

  傅玉麟笑道:「人家是名門大派,行事自有禮數。」

  林子輝低聲道:「凌盟主以前也來過一次,他們是以明字輩長老出迎的,今日顯有敵意。」

  傅玉麟道:「我的年紀太輕,榮任盟主,完全是你們抬愛,在別人眼中,可不是這種想法。」

  前面的慧能裝作沒聽見,低頭疾行轉個彎不見了。

  林子輝道:「羅漢陣是在敵對的情況時才排出來的,他們一共是一百另八名,分為三段,每段各擅少林一項絕藝,以先後分降龍刀、伏虎杖與太祖拳,盟主要小心一點。」

  傅玉麟笑道;「我知道,大概他們對我這個盟主的身份還有存疑之處,想要考較一下。」

  說著也轉過山道,果見兩排僧侶,都在三十至四十之間,分兩列站開,每列前面的十八人空手,中間的十八人持杖,後段的十八人執刀,傅玉麟朝莫秀秀看了一眼,低聲道:「別下馬,我們一直闖過去。」

  莫秀秀道:「那不太好吧!我們要顧全禮數。」

  傅玉麟冷笑值:「秀秀!我們現在不是洛中雙英了,如果不能在馬上通過這羅漢陣,天道盟也可以解散了。」

  莫秀秀只得不響了,跟著他徐徐策馬而進,慧能已立定身子道:「二位請把坐騎交給貧衲。」

  傅玉麟道:「不必,寺門前有拴馬樁,我們自己過去,大師父自管請便,我們認得路。」

  拴馬的木樁在寺門之側,卻在羅漢陣之後,慧能知道他們要騎馬過去,不再堅持,合什一拜道:「那就請二位亮劍吧!二位在江湖上俠名久著,榮任天道盟主後,敝寺更是仰慕異常,乃不揣冒昧,以求教誨。」

  傅玉麟微笑道:「好說!好說!愚夫婦是求教而來,等貴寺的達摩劍陣賜示亮劍也不遲。」

  達摩劍陣乃少林的鎮山之學,非到必要時不展出來的,傅玉麟的話意中已經表明這羅漢陣還不值得他亮劍,慧能呆了一呆道:「二位武功卓絕,小衲失禮了。請!」

  大袖一揮,做了個姿勢後退過一邊,傅玉麟策馬繼續前進道:「秀秀!這第一陣都是徒手,你不便交接,交給我來應付,第二陣就用你的馬鞭試試看。」

  莫秀秀點點頭,將馬少勒,距離較遠,傅玉麟一直過去,那兩列每僧人隔半丈站立一人,傅玉麟一連超過三個人,見他們都沒有動作,不禁微微一怔。

  慧能在後道:「施主遠來是客體寺循例禮讓三招,十八手太祖拳,乃從第四式開始請益。」

  遭到第四對僧人處,他們四拳齊發,攻了出來,傅玉鱗徐徐驅馬,如同未覺,拳到他身半尺處,就被他身上所發出的勁氣所阻,滑過一邊,那些僧人臉上均有驚色,但隨即收拳,恢復原來的姿勢站好。

  一連通過四對,都是如此,只是每超前一對,那些僧人的拳鋒就逼近一寸,可見他們的功力是越來越強。

  到達第八對僧人之前,他們的拳鋒已經可以擊到傅玉麟的身上,傅玉麟依然不動,拳頭打在傅玉麟的身上,傅玉麟含笑如故,那兩名僧人卻被反震了回去,而第九對的兩名僧人更苦,他們用的勁力更足,反震之力也大,剋剋兩聲,竟把他們的腕骨震得脫了臼。

  慧能在後變色道:「易實就虛,攻其所弱。」

  傅玉麟回頭正色道:「大師父,傅某以禮投帖拜山,非為尋釁而來,如果是互相切磋,傅某自然不便拒絕,假如大師父要認真,傅某就無法奉陪了。」

  慧能的臉上微現怒色道:「小僧職在司客,對何等客人,以何等禮數接待,施主一招未發,即輕易通過太祖拳陣,小僧心折無限,敬請繼續賜教。」

  傅玉麟也有點生氣,道:「好!見到貴掌教方丈時,傅某倒要道謝一下,少林的待客之禮太令人感動了。」

  他催馬疾行,兩邊的僧人發動得也更快,拳風呼呼,全逼上來,傅玉麟只探出一指,左點右戳,未等他們的拳風臨體,指勁已發,擊中在他們的穴道。

  馬到第二陣前時,十八人已倒了九雙,林子輝跟在後面過來,眉色飛舞地道:「盟主神功無雙,屬下心儀萬分。」

  慧能走上來,扶起一名僧人,想拍開被制住的穴道。

  傅玉麟臉色微沉道:「慧師父,隔空制穴手法多有師承,你不懂就不要亂解,否則出了岔子可別怪到傅某頭上。」

  慧能一掌拍上去,那僧人反現痛苦之色,全身僵直如故,嚇得他也不敢再試了,莫秀秀道:「玉麟,替他們解了吧!這一來就演成誤會,難以解釋了。」

  說著正要伸手解穴,慧能道:「不勞女施主費心,小僧雖然解不了尊夫手法,但敝寺還有人。」

  傅玉麟沉聲道:「別理他們,秀秀!下面看你的了,要乾淨俐落一點,別讓人家看不起我們天道盟。」

  莫秀秀道:「玉麟,這不是我們的本意呀!」

  傅玉麟道:「我知道,少林掌教方丈明鏡大師是有道高僧,天道盟與少林素無怨隙,我以盟主之尊,親自投帖拜晤,並無失禮之處,他們竟如此相待,我相信這一定不是掌教方丈的本意,因此其中必有緣故,你出手重一點,只要不傷他們的性命,儘管把他們全撂下來。」

  莫秀秀驅馬到他身邊,啟口欲言,傅玉麟又放低聲音道:「明鏡大師已九十高齡,平時不大管事了,這恐怕是有人受了豪傑盟的蠱惑,才會有這種情形,你不必顧慮,聽我的沒錯,把事情鬧大了,吵得明鏡大師出面,才解釋得清,否則天道盟又要樹一強敵,徒增麻煩了。」

  莫秀秀也覺得情形不太對,天道盟在江湖上很受推重,即使與少林無甚交往,以禮來訪地不應受到這種接待,看來真是有人搗鬼了,因此她也不客氣,雙腿一夾馬腹直衝了過來,手中長鞭抖成了一圈鞭花。

  那兩列的僧人也各舉伏虎杖,或前或後,迎頭砸下,但他們卻沒有莫秀秀的鞭快,鞭影飛舞中,但見兩排人像風中的茅草,順著次序倒下去,剎那間已突過了十八手三十六人合組的伏虎杖陣,最絕的是每個人都在頸下著鞭,被鞭梢所擊,顯出一個紅點。

  傅玉麟自後面緊緊催馬追上道:「繼續闖,一人管一邊,記住他們用的是大砍刀,勁力必沉,又是短兵器,動作也一定快,你必須以快制快。」

  莫秀秀心中有數,也立刻瞭解傅玉麟的暗示,把飛鳳劍式化為鞭招,一路舞過去,這次她有心展示神技,鞭梢所指,專擊對方的手腕,但聽見一片嗆啷之聲,每一個人手中的厚背戒刀都被她擊落在地下。

  等她闖過了降龍刀陣,傅玉麟也同時過來了,他那邊卻毫無聲息,懷中卻捧了一大堆的刀,原來他是施展了空手奪刀的絕技,把每一個人的刀都奪了過來。

  闖過羅漢陣,也恰好到達寺前,傅玉麟下了馬,回頭一笑道:「得罪!得罪,傅某多承厚賜,卻因為要入內禮佛,攜帶凶器,未免冒讀佛祖,只好留下一點紀念吧!」

  他把懷中的十八口戒刀往地下一拋,跌在青石板鋪成的硬地上,居然不發出一點聲音,可是那十八口戒刀卻震成一堆碎鐵,他彎腰拾起一塊小鋼屑,納入兜中,笑道:「禪語雲,一粒米中藏大千世界,傅某取一塊碎鐵,權志降龍之盛典,以作他日之思,慧能師父,請你帶個路,讓我們先洗洗手,好入殿參拜佛祖。」

  慧能整個地呆了,沒想到威震天下的羅漢陣,竟被對方兩個人在不到一盅茶的時間內,輕而易舉地破了。

  而且破得那麼慘,除了最先的六個人沒有出手,還能維持原狀外,其他的百餘同門東倒西歪,狼狽不堪,而且有一半的人被制住了穴道,倒在地下起不來。

  傅玉麟見慧能不開口,乃笑笑道:「林會主,慧師父可能有點不舒服,不敢麻煩他了,你帶我們進去吧!」

  林子輝也被二人的神功驚得呆住了,聽見傅玉麟的招呼後,才趕了過來,踏入寺門,是一片石板鋪成的空院,直達大雄寶殿,約摸有百十丈見方,卻寂無一人。

  他怔了怔,繼續回前走去,快到大雄寶殿時,裡面轉出三個灰衣的中年僧人,中間一僧沉聲道:「來人止步,佛祖寶殿,豈可容閒人私闖。」

  聲若洪鐘,震得人耳鼓發麻,林子輝為他們的威勢所懾,不但停止了步伐,也忘了開口說話了。

  傅玉麟跨前一步道:「天道盟主傅玉麟,副盟主莫秀秀專誠來訪,請教三位大師法號。」

  中間那僧人道;「貧衲性風,這是敝師弟性水,性月,職掌下院住持,恭候良久,敬請指教。」

  說著三人一字排開,嗆然聲中,各自由袈裟中翻出一枝長劍,抱劍待敵,傅玉麟微愕道:「三位這是什麼意思?」

  性風冷冷地道:「天道盟勢傾天下,少林還接待得起,二位不是要指教一下敝寺的達摩劍陣嗎?敝師兄弟等人雖是二代弟子,對達摩劍式已稍事涉獵,敬候高明。」

  傅玉麟微怒道:「傅某此來乃為有要事與貴掌教相商,此外別無他意,門外列羅漢陣相迎,已蒙寵遇,又得三位大師如此器重,傅某更感三生有幸了。」

  莫秀秀在旁道:「玉麟,你好像在賭氣了,這就失去了我們此來的本意,不要把事情弄糟。」

  傅玉麟忍不住道:「我雖然年少技淺,當不起名門大派的重視,但天道盟成立已有數十載,在武林中也不算是個小組織,不著僧面看佛面,我以盟主身份具銜投帖造訪,是代表整個天道盟來的,他們這種態度是什麼意思。」

  性風冷笑道:「施主太客氣,比盟主名帖更具威風的通知,敝門也收到了,所以才嚴陣以待,以免施主失望。」

  傅玉麟聞言倒是一怔道;「此話怎說?」

  性風冷笑道:「沒什麼,貧衲只有一句話,少林乃佛門之地,門戶洞開,十方施主都可以自由來往,唯獨身懷凶器的江湖人,少林可是不准他們撒野的地方。」

  傅玉麟怒道:「你說什麼?」

  性風凶凶地道:「貧衲的話,施主自己明白。」

  傅玉麟究竟要自顧身份,不便跟他在口頭上逞辯,乃沉聲道:「看來事情或許有了誤會,但傅某不必對你們解釋,請將貴掌教方丈的佛駕請出一談。」

  性風道:「可以,但施主必須先過了我們這一關。」

  傅玉麟也不再多說了,長劍一振出鞘,挺身回前道:「閣下乃少林二代弟子翹楚,才得榮任下院住持之位,如果有人指示你這麼做,就把那個人叫出來,如果這是你自己的意思,你就做得孟浪了,我現在不跟你多說,只問你一句話,我的名帖投到掌教方丈那兒沒有?」

  性風冷冷地道:「沒有!掌教方丈不是任何人都可以見的。施主的名帖在下院就歸了檔,由本座接下了。」

  傅玉麟怒道:「憑你也配?」

  性風冷冷地道:「本座執掌下院,主要的職務就在甄別來訪貴客的的身份等級,以施主的身份,本座已接待得起。」

  傅玉麟畢竟年紀青了一點,實在接待不住了,搖劍直進,性風沒有動手,旁邊的性水揮劍架開,性月則同時遞出一招,劍指正胸,勢速力猛,傅玉麟微吃一驚,覺得少林的技業倒底不可輕視,這指胸一劍,離身還有尺許,即感勁風迫人,絕非護身真氣所能抗禦的。

  因此他微一仰身,將距離稍稍拉長,爭取到這徑寸的先機,使對方的招式遞空,他自己的長劍已撤了回來,勁蓄手腕,往性月的劍上撩去,當然一聲激響,性月再也沒料到傅玉麟的變招如此穩健,內勁又是如此充沛,疏於防備之下,一柄長劍立刻脫手飛出。

  性風見狀呆了一呆,隨即笑道:「好身手,難怪閣下將少林當作無人之境,任意來往了,二位師弟請退下。」

  性月滿臉羞慚,性水也悻然退後,性風卻沉著臉,一聲不響,默默地遞出一劍,傅玉麟見這一劍來勢平緩,知道佛門之學主靜,越是平淡無奇的招式,越為威猛,當下不敢怠慢,雙腿迅速前後交叉布好廠最能用力的姿勢後才揮劍迎上,又是一聲激響,火光四射。

  傅玉麟只是手腕受震,覺得這和尚勁力不小,幸虧自己應付及時,才沒有被逼到下風,而性風的身子則晃了一晃,可見他的內力還是略遜一籌。

  這一來立刻激起了他的怒意,平板的臉上激起一片紅色,輕叱一聲後,運劍如飛,剎那間攻出了十幾手。

  傅玉麟早有準備,對方一把劍勢變快,他也跟著應變,變得比對方更快,劍來封劍,招來拆招,不但將性風的攻勢完全封住,而且還反攻了十幾手。

  兩人交手到十八手後,性風的達摩劍式似乎到了一個階段,退後一步,變換姿勢,待作第二階段的攻擊。

  傅玉麟拄劍一笑道:「閣下剛才把話說得太滿了一點,傅某縱然不才,倒底是一門之長,你接待不了的。」

  邊說邊往他的胸前一指,性風低頭一看,臉色大變,原來他的胸前袈裟上,已被劍鋒割裂了兩個交叉的劍痕。

  以動作時雙方的距離來說,這兩道劍痕也只能割到袈裟為止,不會傷及身體,但傅玉麟割破他的袈裟,他還毫無知覺,在技藝上,分明已落下乘。

  因此他的臉色一變之後,回頭朝殿中道:「弟子無能,有辱師門盛譽,敬請各位師叔賜援。」

  話說完之後,殿中又轉出四名老僧,一個個形容枯瘦,只是雙目炯炯有神,他們出來後,也不講話,電閃分為四個方向,將傅玉麟困在中間,然後其中一人,用手朝傅玉麟指了一指,示意他出手。

  傅玉麟聽性風稱他們師叔,知道這必是少林寺中明字輩的元老高僧,可是對方連口都不開,只用手勢叫他動手,也未免太欺負人了,劍眉一掀,正待說話,那老僧卻已明白他的意思,張開嘴,指指自己的嘴,都是沒有舌頭的。

  性風道:「這四位師叔都是天生的殘疾,自幼就失去了舌頭,不能說話,他們一直擔任本寺藏經樓護法長老,很少與外人接觸,施主也不問他們的名號了,就請指教吧!」

  傅玉麟倒還沒怎麼樣,林子輝卻變色道:「副盟主,您得上去跟盟主聯手才行,少林把四殘都派出來了。」

  莫秀秀愕然道:「四殘是怎麼樣的人物?」

  林子輝愕然道:「就是這四位,他們是掌教方丈的師弟,專門從事劍術的演練,據說造詣之深,在少林無人能及,平時任藏經樓護法,從不出面,今天不知為了什麼!」

  傅玉麟和豪氣干雲,大聲笑道:「沒什麼!是少林太看得起我們了,秀秀!既然如此,我們就一起上吧!」

  莫秀秀才到他身邊,那四名老僧已經發動,四劍齊至,出手雖緩,劍上卻帶著破空的勁力風聲,足見他們修為之深,傅玉麟是識貨的連忙道:「秀秀!龍翔鳳舞。」

  這是他們的一句密語,也是天道技藝中最精湛的一套劍式,因為莫秀秀是女子,輕靈有餘而腕力不足,所以凌寒水把一套劍祛分開,莫秀秀專攻輕靈的飛鳳劍法,傅玉麟則專攻雄渾的飛龍劍式,龍翔鳳舞是雙人聯手的起式,傅玉麟一聲招呼過後,雙劍翻飛,迎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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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發表於 2010-12-1 21:36:08 |只看該作者
第 六 章


  這四名老僧不僅形容枯瘦,動作也很遲緩,但他們劍上的勁氣卻凌厲無匹,所以緩緩遞出的一劍也帶著呼呼的劍風而傅玉麟與莫秀秀雙劍運劍如電,卻不帶一點聲息,這是劍道中的兩個最高的境界。

  一方面是峙如洲岳,得一穩字,另一方面則輕如流雲,動若矯兔,深得靈字真諦,相互交手近二十餘合,未聞劍器交觸之聲,雙方都是以招式來化解對方的攻勢,因此戰況並不熱烈,卻充滿了緊張。

  林子輝張大了嘴,忘其所以,拚命拍手叫好,那一邊的性風卻臉色深重,他是達摩下院的住持,也是少林一派二代弟子中的拔尖人物,武功造詣很深,自然也看出傅玉麟與莫秀秀在劍上的造詣,深深感到不安。

  他四位師叔修為很高劍出有聲,表現了至剛之威,但那兩個對手太不平凡了,出招如電,倏無聲息,卻不是柔勁而是內力修為到化欲為巧的境界,比諸少林四殘又高了一層,假如照這情形發展下去,很難取勝對方,唯一希望的是傅莫二人這種戰法極耗真力,不易持久,如果能耗過百招之後,才有勝望,但現在才過了三分之一,是否還能拖那麼久呢?

  戰局慢慢僵持著延續下去,到了八十招之後,性風的臉上才有了一絲笑容,他擔心的危機已快過去了。

  四殘仍然穩健如恆,發劍的威力不減,傅玉麟的劍勢也仍然如舊,但莫秀秀的出手更快了,舞成一團劍影,把她的人都罩在裡面,劍鋒上挾起尖銳的呼嘯聲。

  聲勢加厲了,但卻顯示出她的內力不繼,似乎很難拖到百招就會落敗,只要她敗了下去,剩下一個傅玉麟就很難招架四殘的聯手,少林的盛譽可以維持了。

  果然戰局進行到第九十八招時,光噹一聲輕響,莫秀秀的長劍與兩個老僧同時接觸,無法掌握住而被擊飛出去,莫秀秀的身子也跟著飛了出去,可是她在空中居然伸手抓住了劍柄,又飛了回去,正待重新加入戰圈。

  傅玉麟卻沉聲喝道:「停!秀秀,你不必再上來了。」

  四殘也住手止戰,莫秀秀道:「為什麼,我又沒敗?」

  傅玉麟笑道:「這四位大師都是少林有道高僧,大家點倒即止,難道非要見血才算勝負嗎?」

  那四名老僧都點點頭,似乎同意傅玉麟的說法,剛才將莫秀秀長劍格飛的兩人,還對她舉單手作禮以示歉意。

  莫秀秀急了道:「你一個人能應付得了嗎?」

  傅玉麟笑道:「我們是來請見掌門人商量事情的,又不是來拚命,較量到此為止,四位大師是否能容傅某人內?」

  那四名老憎微微一怔,接著都搖搖頭。

  性風得意地微笑道;「閣下既然在敝寺的劍下落敗,還要提出那個要求,不認為太失天道盟主的身份嗎?」

  傅玉麟看了他一眼道:「你能作主嗎?」

  性風道:「掌門方丈正在入定,敝寺一切事務,貧衲作得了主,現在請三位下山去吧!」

  傅玉麟一笑道:「大師雖是下院住持,但身份還低了一點,傅某不見到掌門方丈,定不下山。」

  性風怒道:「傅施主,你雖是天道盟主,但還嚇不倒少林,較技已分高低,你還賴著不走,敝寺可要不客氣了。」

  傅玉麟沉聲道:「不客氣又待如何?」

  性風冷笑道:「施主不知自愛;敝寺依照武林規矩,要驅逐三位出寺了,少林可不是容人撒野的地方。」

  傅玉麟冷笑道:「大師父,傅某已經盡了最大的忍耐,力求和平,如果你再這樣冥頑,傅某也不惜得罪了!」

  性風怒道:「傅施主,因為你是天道盟主,敝寺才按照武林規矩接待,你再糾纏不休,敝寺就不給你留面子了,真要把你們趕了出來,天道盟還好意思在武林立足嗎?」

  林子輝忙道:「盟主,他們以多為勝,我們也算不得丟臉,還是先回去,等二位長老來了之後再行……」

  傅玉麟沉聲道:「胡說,我已經叫他們不要來了,難道你沒有照我的吩咐通知他們嗎?」

  林子輝道:「屬下昨天已轉示盟主的口諭,但今天……」

  傅玉麟道:「今天怎麼樣,你認為我們就該這樣走了?」

  林子輝頓了一頓才道:「剛才副盟主已經兵刃脫手,照一般的規矩,今天的事只好到此為止。」

  傅玉麟笑笑道:「好吧,看來今天是見不到掌門人了,性風師父,你說過能負責的,希望你負責到底。」

  性風傲然道:「當然了,施主如果不服氣,以後不妨多帶幾個高手前來,敝寺也接得下來。」

  傅玉麟笑了笑道:「好吧,我也不會帶人來,而且就在登封縣等候兩天,如果貴掌們人出定之後,沒有什麼表示,傅某也不再多等了,言盡於此,告辭了。」

  說完招呼莫秀秀正待離去,殿後忽然傳出一個蒼老而洪亮的聲音道:「盟主,請留步,老衲這廂陪禮。」

  隨著語聲,走出兩個灰衣老憎,發眉皆白,但神光湛然,步態穩健有力,那四名老僧立刻恭身垂手。

  性風也怔了一怔,隨即上前見禮道:「弟子叩見掌門師尊,師尊不是入定了,怎麼又出關了?」

  那老僧也不理他,朝傅玉麟一禮道:「老衲明鏡,這是敝師弟明果,因不知盟主駕蒞,致座下弟子多有得罪,萬祈盟主見諒,師弟,你把性風帶到後面去。」

  傅玉麟聽說這老僧就是少林掌門人,忙拱手為禮。

  性風卻臉色微變道:「掌門師尊,弟子身犯何罪?」

  明鏡臉一沉道:「你還敢強辯嗎?」

  性風道:「弟子不敢,但請掌門人賜示。」

  明鏡道:「傅盟主駕蒞,你是如何接待的。」

  性風道:「弟子布列羅漢陣,但傅施主夫婦連闖三關,弟子又遣出達摩下院護法師弟,以劍陣求教,再度失風,不得而已,才請出四位師叔,方始將他們攔住。」

  明鏡冷冷地道:「你做得很好啊!」

  性風道:「弟子完全是仿照門規。」

  那四名老僧中一人走了出來,比手作勢,似乎在為性風辯護,明鏡歎道:「師弟,你們也是的,身為藏經閣護法,怎麼可以擅離職守,跟著他去胡鬧。」

  那老僧又將手連比,明果上人道:「師兄,這是小弟的不對,小弟因為常要隨侍師兄入關,所以告知全寺上下,在人關的時間內,概由性風全權調度。」

  明鏡輕歎道:「你怎麼能信任他呢?」

  明果道:「性風是師兄的嫡傳弟子,人也很能幹,以前師兄曾有指示說他將來可能繼承衣缽,小弟想讓他先歷練一下也好,卻沒有想到會有這種事,但也怪不得他,以四位師弟的劍術修為,尚且不知道落了下風,他又怎麼看得出呢,實在是傅盟主的劍技太神妙了。」

  說完又道:「性風,雖然你是二代弟子,但大家都對你很器重,才叫你擔任這個職務,除了掌門人與我之外,你的地位已在眾人之上,你也應該好好振作,不負我們的栽培,今天你實在太冒失了,如果不是我與掌門人恰好收關出定,傅盟主一下山,整個少林就毀在你手上了。」

  性風一怔道:「弟子愚昧,請師叔指示。」

  明果一指四殘道:「你看看他們背後。」

  性風移目望去,但見四殘的背上都有一道裂口,但只割破了袈裟,分明是劍氣所致,不禁臉上變色。

  明果道:「傅盟主已經勝了,你卻看不出來,一個勁兒的自誇威風,如果等傅盟主下了山,在江湖上傳言此事,少林多年盛譽,豈不全叫你毀了?」

  性風駭然跪下道:「弟子無能,弟子知罪。」

  四殘跟著跪下,連連用手直比,似乎在為性風求情,而且引咎自責,明鏡道:「這怪不得你們,你們生具殘疾,耳目之用本來就差一點,何況傅盟主是趁莫女俠兵刃脫手時施為,你們的注意力分散更不會想到了。」

  傅玉麟一笑道:「大師法眼如電。」

  明果道:「傅盟主,老衲並未親見,只是聽後殿的司值弟子轉述,從判斷而得的結果。」

  傅玉麟道:「那麼是傅某誤會了,如果大師是眼見適才交手的情況,卻等到這時才出來,就令人難解了。」

  明果道:「老村如果在旁目睹,斷然不會叫座下弟子險些做出這些貽羞門戶的事了,倒是盟主的行動,令老衲有不解之處,盟主劍術高超,明明已經得勝了,卻不肯見示,不知是何居心,敝寺並未開罪盟主呀。」

  傅玉麟笑道:「在下有沒有得罪貴派呢?」

  明果道:「沒有,洛中雙英的俠名,敝寺一向是十分敬重,聞知盟主繼凌大俠之後主掌天道盟,方為武林慶幸得人,卻想不到盟主會拿少林來開刀立威的。」

  傅玉麟忙道:「大師言重了,傅某絕無此意。」

  莫秀秀也道:「我們一直在好言相向。」

  明果冷冷地道:「傅盟主後來的幾句話,老衲都聽見,敝弟子雖有不是之處,但傅盟主居勝而不明示,豈不是存心欺負他們學藝不精而想折辱他們一番?」

  傅玉麟:「大師要這麼說,傅某也不否認,傅某的確是想下山等兩天,聽候貴掌門人賜示的。」

  明鏡道:「劣徒無狀,難怪盟主生氣,但少林與天道盟素無怨隙,盟主何必挫少林以揚威呢?」

  傅玉麟:「掌門人見責得極是,但傅某有一事請教,前任凌盟主亦曾拜訪過貴門,卻沒有受到貴寺如此之厚待。」

  明鏡道:「凌大俠是依禮投帖下訪。」

  傅玉麟道:「傅某也是依禮投帖先容,卻只有一位三代弟子下來領路,到了寺門外,更蒙以羅漢陣盛迎,傅某自知年輕技疏,不也奢望厚待,但是傅某系以天道盟主身份投刺,總得為天道盟爭口氣吧!」

  明鏡一怔道:「有這等事?」

  傅主麟:「投帖的是敝盟林會主,貴寺首先接引的是一位慧能師父,這都是立可證明的。」

  明果立刻道:「性風,這是真的嗎?」

  性風只得點點道:「是真的。」

  明果怒道:「你好大膽子,誰叫你這麼做的?」

  性風道:「弟子在兩夜前就接到一張名帖,是一對蒙面的男女青年投來的,名帖投在弟子的禪床上,而且還用重手法點死了弟子院中侍奉的慧……」

  傅玉麟一怔道:「我們幾時另投過一張名貼的?」

  性風道:「那夜我回到臥室中時,二位剛好殺完了人要離開,我自承無能,無法追上留下二位,但少林豈容二位如此欺人,怎能怪我對二位不敬。」

  傅玉麟道:「你看準了是我們嗎?」

  性風道:「昨夜二位蒙著面,倉促之間,怎麼能辨清楚,我只有個朦朧的印象,何況見過二位的慧性已死。」

  明果道:「性風,你為什麼不立刻稟告呢?」

  性風道:「因為師尊與師叔是坐關的緊要時刻,這些小事弟子不敢打擾,何況弟子想天道盟主或許不會做這種事,所以只叫本門僧俗弟子加意留神。」

  林子輝道:「難怪我見到貴派幾位俗家朋友,平時尚互有來往,不知怎的突然轉變態度,原來是為了這緣故,可是這絕不是敝盟主所為,傅盟主伉儷是昨天才到登封的。」

  性風冷笑道:「洛中雙英已榮登為天道盟正副盟主,難道到一個地方,還要先向分會會主報到不成?」

  傅玉麟沉思片刻道:「假如真有這種事,倒是怪不得大師誤會,這一定是豪傑盟設計陷害。」

  明果點點頭道:「傅盟主不會做那種事的,性風,慧性是你最親信鍾愛的弟子,這也怪不得你,不過這種事必須要求有確實證據,你做得太魯莽了。」

  性風道:「弟子是拿到確實證據後才如此決定的,弟子愚昧,不知傅盟主已然得勝,還以為四位師叔勝過了他,對慧性之死不加追究,只以本門實力令其知難而退,完全是遵照師尊所示,息事寧人的做法。」

  明果道:「這又不對了,人命關天,如果你真有確實證據,就該追究到底,怎可私自了之?」

  性風道:「慧性是弟子自行引進的,尚未入門,而天道盟這些年聲勢雄大,凌駕武林,弟子不願意為一個人而掀起事故,導致少林與天道盟交惡,才有此息事寧人之舉,如果弟子做錯了,弟子自願受責。」

  明鏡大師輕歎一聲道:「你做得對,少林雖是武林一脈,卻以禮佛修行為主,能夠不輕易引起戰端最好,傅盟主,少林絕無與天道盟爭勝之意,你大可放心,敝寺四位師弟多蒙劍下留情,老衲在此謝過。」

  傅玉麟聽出他語中已有不滿之意,忙道:「掌門人,傅某久仰盛德,以禮叩訪,雖因誤會而致動干戈,傅某等仍未失禮數,適才貴門下說已握有確實證據,請出示一下好嗎,傅某問心無愧,絕非前度夜訪之人。」

  性風道:「那夜留下的名帖與台端今日所留完全相同,這就是證據,難道我們會誣賴你不成?」

  說著在懷中取出兩份大紅貼金的名帖,放在地上道:「就是這兩份,一份是前夜收到,一份是今天才收到的。」

  傅玉麟忙道:「林會主,你去仔細看一看。」

  林子輝上前看了一下才詫然道:「名帖倒是沒錯。」

  傅玉麟哦了一聲道:「林會主,這倒要你解釋一下了,我因為未備名帖,一切都由你代辦的。怎麼會有兩份呢?」

  性風冷笑道:「這份名帖手工極細,絕不可能是臨時仿製的吧,這個證據難道還不夠確實?」

  少林諸僧都臉泛怒色,傅玉麟也沉聲道:「林會主,這是你經手代辦的,你應該有個解釋。」

  林子輝臉現惶色,道:「屬下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拜帖是屬下在登封縣一家最大的銀樓中訂製的。」

  傅玉麟道:「這就奇怪了,難道他們會打制兩份?」

  林子輝道:「如果有人誣陷,那一定是銀樓中有問題。」

  莫秀秀道:「這是什麼話,難道人家知道我們會來拜訪,老早就預制了一份,前天晚上先來投上一份?」

  林子輝道:「只有這個可能,十年前凌盟主上少林來拜會時,也是由屬下經手,在那家銀樓中訂製名帖,如果有人知道盟主將來少林,就會想到必然也會在那家銀樓中訂製,因為這兩分名帖不僅形式大小相同,連上面所剪帖的金字也完全相同,出於一人之手,屬下唯有這個解釋。」

  傅玉麟沉思片刻才道:「既然有了這種事,我們有口莫辯,只好從銀樓上追究了,掌門人,為了避嫌起見,我們都留在這兒,由貴寺派人查詢一下如何?」

  性風冷笑道:「假如你們都安排好了,還查詢得出嗎?」

  傅玉麟道:「我們的人都留在這兒,由貴寺派人去到銀樓中將經手的人帶來對證,只要來人指證另一份名帖是我們訂的,傅某立刻自裁以謝。」

  性風立刻道:「好,我這就去。」

  說著正要拔腿離開,傅玉麟卻道:「大師等一下,你還沒有問明是那一家銀樓呢?」

  性風頓了一頓才道:「是的,貧衲太忽忙了。」

  眼睛望著林子輝,傅玉麟心中忽地一動,朝林子輝丟了一個眼色,林子輝已然會意道:「是東街集祥銀樓。」

  性風冷笑道:「林會主,你明明是在南城永泰號訂製的。」

  傅玉麟微笑道:「大師父怎知道的。」

  性風自覺失言,忙解釋道:「登封縣城內只有永泰銀樓最大,上次凌盟主來拜會時,也是在那兒訂製的名帖。」

  傅玉麟道:「大師父對這此事倒是打聽得很詳細。」

  性風道:「貧衲主掌達摩下院,兼理一切對外事務,自然要諸事留心,這是貧衲的份內之責。」

  傅玉麟一笑道:「可是連來方的賓客名帖在哪處訂製的,大師父都不肯漏過,似乎關心得太過份了。」

  性風怒道:「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傅玉麟道:「另一份名帖可能是有人預先訂製以備陷害傅某,大師父既然知道我們的交往情形,倒是不能避嫌。」

  明鏡大師一怔道:「盟主可是懷疑小徒?」

  傅玉麟道:「傅某不敢懷疑是誰,但前夜有人前來投帖殺人,只有令徒一人知道而不稟告掌門人得知,似乎也太難以令人相信了,傅某不能無疑。」』

  明鏡大師沉吟片刻才道:「小徒為什麼要誣陷盟主呢?」

  傅玉麟道:「傅某擔任天道盟主前,已經與豪傑盟的人數度衝突,才知道豪傑盟對天道盟早存野心,連敝盟中都有不少人為其貫通,安知不會在其他門戶中著手?」

  明鏡大師道:「若說小徒會與豪傑盟的人串通起來,老衲實難以相信,小徒自掌理下院後,根本就很少外出。」

  傅玉麟道:「那他怎麼會知道我們是向永泰號訂製名帖之事,掌門人,豪傑盟野心勃勃,志在稱霸武林,天道會盟之日,他們的人已揚言能控制天下大局,而且其手段無所不用其極,傅某此來,正是向掌門人提醒此事。」

  明鏡大師道:「可是老衲相信少林不會有人跟他們勾結,小徒更不可能跟他們串通一氣。」

  一言未畢,忽而殿瓦上有人接口道:「不見得,你們太信任他了,很可能會把多年基業毀在他手上。」

  少林群僧都為之一震,明果上人喝道:「什麼人?」

  揚身就待往殿上撲去,殿上卻同時衝下一條人影,明果舉掌欲擊,卻發現那人是個身披袈裟的僧侶,連忙伸手托住,落地後臉現驚色道:「這不是慧性嗎?性風!你說他已經被殺死了,怎麼還活著呢?」

  性風臉色大變道:「弟子不知道,屋上一定是天道盟的

  說著飛身一縱,就跳上了大殿,屋上的人大喝一聲道:「下去,你想溜也來不及了。」

  一股凜烈的拳風,將性風硬逼了下來,跟著跳下一人,卻正是天道盟的護盟四老之———伏虎拳羅鐵漢。

  傅玉麟微怔道:「羅老,你怎麼來了?」

  羅鐵漢向傅玉麟恭身行禮後道:「屬下不放心盟主孤身遠行,特地趕在盟主前面,早到了三天,一直隱身在暗中觀察,恰恰探悉了一項陰謀。」

  傅玉麟忙問道:「什麼陰謀?」

  羅鐵漢轉身道:「掌門人,請你仔細地看一下,這可是貴門下的三代弟子慧性?」

  明鏡大師看一下:「不錯。」

  羅鐵漢冷笑道:「少林什麼時候收了女徒了?」

  明鏡大師駭然變色道:「施主此言怎麼說?」

  羅鐵漢用手一指明果手中托著的慧性道:「掌門人稱查一下就知道了,何須在下多言。」

  慧性被點住了穴道,明果大師在他身上摸了一下,厲聲道:「性風,你說這是怎麼回事?」

  可是性風已不會說話了,他的身子往下一倒,口角鮮血直流,已經嚼舌自盡了,少林群僧失色。

  羅鐵漢道:「這是豪傑盟中的細作,兩年前已經打入貴寺了,此後就一直在令徒的禪房中侍候作息,在下於三天前,見他在外面與一陌生女子私談後回到寺中,也是一時好奇,因為貴派法規清嚴,年青弟子不會與女子秘談的,才跟蹤而來,那知道他回寺後,竟與令徒相擁登床,在下才發現他是個女的,這是貴寺的門風所關,在下本不便多管,可是見到他取出一張名帖,竟然是敝盟主副盟主聯銜具名,在下覺得不能不管了。」

  明鏡臉色鐵青,頓了一頓才道:「施主還聽到什麼?」

  羅鐵漢道:「他們說的話聲音很低,在下聽不見,乃在山下等候,天將明時,見此女悄然外出,在下將她擒住,逼問之後,才知道敝盟主的行蹤已經在豪傑盟的監視之中,他們商定要利用這個機會挑動敝盟與貴寺交惡。」

  傅玉麟急急道:「羅長老,你怎麼不早告訴我呢?」

  羅鐵漢道:「早說了有什用,這種事如非屬下恰好碰上,聽人告訴了也不會相信,再說屬下還不知少林的態度如何,這種事有關門戶聲譽至大。」

  明果大師惻然道:「施主不必說了,這是少林管束不周,才出了這種貽羞門戶的劣徒。」

  明鏡大師的臉色更為難看,合什作禮道:「傅盟主,老衲擇徒不慎,致有今日之失,除深自咎責外,謹致歉忱。」

  傅玉麟忙道:「這是豪傑盟的陰謀。」

  明鏡大師道:「事情發生在敝寺,破壞清規的是老衲門下首徒,老衲無以責人,自此刻起,老衲即自辭掌門之職,面壁自懺,對不起,寺中遭此變故,老衲也不能再款待各位了,異日當另行遣人赴貴盟謝罪。」

  傅玉麟道:「在下是請求掌門人共同商討對付豪傑盟的方法,豪傑盟對貴派已經展開了行動。」

  明鏡道:「老衲已非掌門人,此事留待下一任掌門人與盟主商量吧!明果師弟,即時鳴鐘召集全寺弟子,赴本院大殿集合,我先去等著。」

  語畢前眾人合什一禮後,轉身就走了,傅玉麟見事已如此,自是不便再留,只得也告辭了。

  四人結伴離開了少林下院,但聽得鐘聲大鳴,許多少林弟子紛紛向山上趕去,回到登封縣林子輝的家中,他正想去找永泰銀樓的人去理論私鑄名帖之事,傅玉麟阻止道:「不必去了,一定是豪傑盟的人預先在那兒打通了關節,他們是生意人,怎敢與江湖幫派作對呢?』」

  羅鐵漢道:「而且事情鬧開了,就要把少林門人私藏女子的事公開出去,還是不宜張揚的好,盟主,屬下想經此一來,少林必然會跟我們站在一條陣線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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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1 21:36:18 |只看該作者
  傅玉麟搖搖頭道:「不,羅長老如果早告訴我,私下把這件事告知少林,或許還能邀得他們的合作,現在卻不可能了,豪傑盟如果將此事公開出來,少林還有什麼顏面在江湖上立足,我想少林今後最多只有退出糾紛,兩邊都不管,否則豪傑盟一定會向他們提出要脅。」

  莫秀秀道:「這是豪傑盟故意陷害他們的。」

  傅玉麟道:「不錯,那個叫慧性的女子,一定是豪傑盟有計劃的安排,首先引誘性風失德,然後再喬裝入寺,進一步控制他,起初性風也許並不跟他們同流合污,但豪傑盟以此作為要脅,而性風在少林的地位已很高,失德之事聞之師門,必然不蒙見諒,無可奈何之下,只好接受威脅,再加上慧性終日相隨,他就只好接受控制了,這雖是豪傑盟的故意安排,但性風自己修為不夠,自律不謹,也怪不得別人,少林只好忍氣吞聲,接受對方的威脅了。」

  羅鐵漢道:「這簡直豈有此理,如果不是我們的揭發,少林說不定會整個被豪傑盟所控制,他們是真正的受害者,理應同仇敵愾,與我們站在同一條陣線上才是。」

  傅玉麟輕歎道:「他們心裡是有這個想法,但性風以下院住持的身份,居然在寺院中私藏女子,傳聞出去,少林數百年的清譽就將毀於一旦,他們不敢冒這個險。」

  林於輝道:「難道他們不怕我們把這件事宣揚出去嗎?」

  傅玉麟道:「我們不能做這種事,因為我們不是豪傑盟,何況這麼做了也沒多大用處,少林為顧全名譽,一定矢口否認,只要豪傑盟也加以支持,反倒變成我們造謠了,說不定還會使少林逼得站在對方那一邊去,因為我們缺少證據。而豪傑盟卻擁有絕對的證據。」

  眾人不禁為之默然,在登封等了一天,果然少林派了一個首座長老明瞭夤夜造訪,說明了少林的態度,明鏡大師引咎遜退,由他的師弟藏經樓住持明果繼位,那個被制的女子慧性則由豪傑盟的人私下出面領回了,唯一的條件是要少林不得與豪傑盟作對,否則必將此事公諸天下,豪傑盟的條件起初並不限於此,還要少林協同與天道盟作對,但為明果大師斷然拒絕了,說如若豪傑盟據此要挾的話,少林寧可見棄於天下,也要傾全力與豪傑盟周旋到底,最後總算達成協議,僅維持少林保持中立。

  明瞭大師轉述新任掌門人的歉意,希望能獲得傅玉麟的諒解而且提出一項保證,如果天道盟需要助力,少林的俗家弟子可以暗中支援,因為少林傳統中分僧俗兩系,俗家弟子雖屬少林統轄,卻另有體制,目前尚不知此事,但明果大師可以轉告俗家長老,也是俗系的最高負責人霍元甲全力支持,以此對天道盟作道義上的聲援。

  那個叫慧性的女子是性風的俗家遠親,雙親俱在,如果少林不遵所從,則豪傑盟將發動所有慧性的家屬,入官鳴告少林弟子誘拐,所以少林只好讓他們把人帶走了。

  傅玉麟對這一件事慨然允諾守秘,而且感謝了少林的支持,把千恩萬謝的明瞭送走了,才回頭對羅鐵漢道:「羅老,我判斷得如何,豪傑盟是不會放鬆的。」

  羅鐵漢吁了一口氣道:「盟主見解深遠,處事精練,尤在昔日凌盟主之上,屬下十分傾佩,好在能得少林俗家弟子支援,也算是一場收穫,霍元甲號稱千手如來,一身技業內外兼修,俱臻化境,得此老為助也算不虛此行了。」

  傅玉麟道:「能夠不要他們幫助,還是盡量避免的好,少林俗家門人中,我也有幾個朋友,知道僧俗兩系並不十分投契,因為少林對俗家收徒,規定十分嚴格,必須要在少林本院持城三年,最後通過羅漢堂的測試,才算正式入籍,目的在避免俗家長老濫收門人,而俗家弟子在山上時,常受寺中同門歧視,頗引起俗家長老之不快,如果把性風失德之事傳告出去,很可能會引起少林門戶之變。」

  莫秀秀道:「這是他們自己允許的。」

  傅玉麟道:「千手如來性情剛決,並不一定肯接受少林本寺的調配,除非告訴他原因,少林自己不肯說的,明果上人雖然答應轉告,也不會說明真相。他把這個權利交給了我,假如我們需要少林的助力,就必須對霍元甲說明真相,這雖然是他們的家醜,不怕告訴自己人,但總以避免為佳,明鏡上人引退,只是一個謝罪的藉口,但霍元甲得知此事後,所持的態度如何不得而知,我們又何必增加別人的困難呢,只要少林能保持中立就很好了。」

  羅鐵漢一歎道:「盟主太為別人設想了。」

  傅玉麟莊容道:「羅老,我參加天道盟,就不是為了替自己設想,雖然天道盟主是一個很光榮的職位,但這個職位必須要以性命去保持的,成天在凶險中打轉,又有什麼好處呢,如果為了成名,我與秀秀在江湖上闖了幾年也創下了洛中雙英的名號,雙劍之下,未落敗績,也聊可自慰了,為了自己打算,我們就不該擔任這個盟主,洛中雙英總比天道盟主安全得多,樹敵既少,被擊敗的機會也少。」

  羅鐵漢臉上一熱道:「是,屬下愚昧。」

  傅玉麟卻一歎道:「羅老,照理說,我不夠資格對你說這些的,因為你是江湖前輩,聲望資格閱歷都比我強得多,以今天的事情為例,如果不是你擒住那個女子為證,我與少林怕恐就難免一場衝突了。」

  羅鐵漢忙道:「盟主此言屬下實不敢當,因為對方的注意力全放在盟主身上,屬下才可以僥倖成事,何況屬下不出頭,盟主亦已識透了性風的狡計。」

  傅玉麟道:「我只是覺得性風可疑,卻沒有證據,而且也沒想到性風是受女色之惑,今天羅老如不是提出了確證,我對少林就很難解釋得清楚,這些話不說了,還是回剛才的話題上吧,我替少林著想是有道理的,因為這些武林門戶,有著利害關係,不能完全按照江湖的道義來行事,如果不替別人多設想一下,很可能就會引來無窮的麻煩,不僅陷天道盟於孤立無援之境,還會樹下許多強敵。」

  羅鐵漢道:「盟主說得是,凌盟主在職時,對各大門派多方容忍,屬下等一直埋怨他的態度過於軟弱,現在才知道其中原委,有時不能完全以個人的心性草率行事。」

  傅玉麟一歎道:「當我以洛中雙英的身份行俠江湖時,是不會想到這些的,身任盟主之後,才意識到責任的重大,以心比心,我對少林就不作苛求了,何況天道盟只是道義的組合,還可以有點個人的自由,那些武林門派,卻跟我們不同,他們更有許多難以想像的顧慮。」

  莫秀秀這時才道:「玉麟,少林之行,得到了這樣一個結果,可見豪傑盟手段之厲害,到武當去我們可得慎重一點了,因為我們還不知道豪傑盟設下什麼圈套呢?」

  傅玉麟沉思片刻道:「對,我要好好考慮一下,今天幸虧是羅老適逢其會,預悉了陰謀,以後不可能再有這麼好的運氣,萬一陷入了圈套,反倒是得不償失了。」

  羅鐵漢道:「無論如何,這一次盟主是不能再單身行事了,請容屬下追隨左右。」

  傅玉麟笑道:「那當然了,今天對付少林四殘的劍陣,我們的人手就太孤弱了,假如不是秀秀配合得好,要勝過他們很不容易,秀秀你今天很出色。」

  莫秀秀嘟著嘴道:「你還好意思說呢,你叫我施展龍翔鳳舞那一式,卻又不跟我配合,害我丟個大人,你自己卻偷偷地發招沾光,大逞威風。」

  傅玉麟笑道:「龍翔鳳舞一式威力至巨,施展之後,勢必傷人不可,我們卻不是去逞能的,萬一傷了人,事後就更難解釋了,你是我的妻子,受點委屈總沒關係吧!」

  莫秀秀這才一笑道:「我是你妻子卻不一定要受委屈,但我是副盟主,就必須受委屈來捧你盟主的場。」

  羅鐵漢也笑道:「副盟主劍藝高超,力戰兩百招都不會有問題,今日未滿百招就失手,屬下一直想不透,原來副盟主是故意造成那個局面的。」

  傅玉麟道:「四殘並不是少林的高手,少林也不是以劍術見長,這一套才行得通,武當卻是武林中第一流的劍派,可不能再冒險了,而且這一次可不能再讓人冒名投刺來造成誤會了,我們要多去幾個人,以壯聲勢。」

  羅鐵漢道;「畢長老已在途中,指日可到,沙兄與裘兄因為不放心盟主,也悄悄地來到了。」』

  傅玉麟哦了一聲道:「怎麼不讓我知道呢?」

  羅鐵漢臉現尷尬之色道:「並非屬下等不遵示諭,而是盟主身負重托,屬下實在不敢大意。」

  傅玉麟笑道:「我知道,你們是帕我江湖經驗不足,容易受暗算,才跟著來照應我。」

  羅鐵漢低頭不敢說話,顯然是默認了,停了片刻才鼓足勇氣道:「屬下等也不是對盟主如此,凌盟主以前有所行動時,屬下等也是悄悄追隨著的,因為盟主為一盟之長,系全盟安危榮辱於一身,萬不能有所失問,屬下等護盟有責。」

  莫秀秀笑道:「好了,我們知道了,對四位關顧之情,我們是很感激的,既然來了,就請來見見吧!」

  羅鐵漢正待應命而去,傅玉麟卻道:「不必了,各位的行蹤很穩秘,連豪傑盟都瞞過了,可見四位行動之穩練,不如還是在暗中行動吧,請羅老轉告其他三位,要他們一定在半月後趕到漢陽分會,跟我一起拜晤武當。」

  羅鐵漢道:「那沒問題,屬下等五、六天就可以到達了。」

  傅玉麟笑笑道:「你們怎麼走都行,我卻要在半月後才到,這樣才可以牽制對方的注意,使你們方便行事,預先偵知他們的行動,從容部署,在少林是運氣好,到了武當,可不能再出岔子了。」

  羅鐵漢連連點頭道:「盟主考慮周詳,屬下等定然不辱使命,那屬下就告辭立刻上路了。」

  傅玉麟道:「好,我們明天早上出發,你告知沿途執事人員,除非有特殊重大的事故,否則就不必跟我聯絡,有事情我會去找他們,我不想驚動很多人。」

  羅鐵漢應命而去,傅玉麟這才對林子輝作了一番指示,回到房中,催促莫秀秀立刻準備啟程。

  莫秀秀愕然道:「你不是說明天才走嗎?」

  傅玉麟笑道:「我是那樣說過,但盟主有權改變行程的,我不想走到哪兒都被人盯著,所以來個出其不意。」

  莫秀秀道:「這樣不是要跟羅長老失去聯絡了嗎?」

  傅玉麟道:「我就是想擺脫他們,在他們的照應下,雖然較為安全,但也失去了給對方下手的機會。」

  莫秀秀道:「難道你希望豪傑盟的人找上來?」

  傅王麟道:「是的,秀秀,你別忘了,我們加入天道盟的最初目的只是為了對付白雲殘,並不是為了成名創業,我只想快點把事情解決了,好恢復我們自由之身,過我們自己的生活,利用天道盟去對抗豪傑盟,不僅勞師動眾,而且費時太久,最好是找個機會,讓他來找上我們。」

  莫秀秀道:「他會來找我們嗎?」

  傅玉麟道:「我想會的,雖然他訓練了勾漏九侶,但從已經照過面的兩個人看來,武功比我們還差得多,要想除掉我們,他必須親自出面,有護盟四老跟著,他沒有機會,所以我們必須要給他造成機會。」

  莫秀秀想了一下才道:「你怎麼說我就怎麼做,反正我一切都聽你的,可是我還要請你三思,慎重而行,因為你說我父母都可能仍在人間,對白雲殘的仇意就沒有那麼深了,你又何必要冒險呢?」

  傅玉麟道:「仇不仇是一回事,當年的懸案也必須追究個水落石出,所以我不怕冒險,快點把事情解決了,我們也可以擺脫江湖,回家去安頓下來。」

  莫秀秀是個很柔順的女孩子,雖然學了一身很高的武功,卻沒有江湖兒女的豪邁之態,從十幾歲開始就跟傅玉麟在一起已是一切都聽他的,自己很少表示過意見,而傅玉麟也確實是愛護她,所以這一次仍然是沒有意見,草草地收拾了一下衣服,連馬匹都撇下了,越窗而出,就這麼悄悄地走了,這也是傅玉麟的意思。

  他認為騎著馬太過招搖,很容易就被人認了出來,倒不如步行來得方便些,趁著夜色;沒有行人的時候,他們施展起輕功來疾行,也不比騎馬慢多少,這一夜他們趕了七八十里路,來到另一個縣城裡,傅玉麟投宿時,又到街上買了兩身衣服,自己扮成個年青仕子,莫秀秀則穿了普通婦人的服裝,拖了長裙,將兩人的兵器裹在一起,用藍布一包,就好像是一把雨傘,完全看不出原來的樣子了。反正時間還長,他們改為日間行走,夜裡投宿,走走停停,更沒有人會注意這一對年青的夫婦是叱吒風雲的武林奇俠了,莫秀秀是很喜歡這種走法的,因為沿途慢慢地行,既不累,又可以娓娓談心,遇見風景好的地方,則駐足瀏覽一下,是他們同行闖蕩江湖以來,最逍遙快樂的一段日子,約摸走了六七天,他們也走下了六百多里,快進入鄂境了,可巧在近午的時候,天色乍變,接著雷雨交加。

  武功再高,也擋不住豪雨,兩個人沒辦法,因為恰好在山道上,連個躲雨的地方都沒有,只好加緊腳程急馳、遠遠看見半山上有一處山廟,遂一直竄了進去。

  那是一座荒廢的月老祠,廟中已無人看守,蛛網處處,灰塵滿案,連神像也都破舊不堪了。

  且喜廟中無人,他們換下濕衣,殿角倒是有一堆枯枝。想是乞兒來此過夜時燃火烤食所剩,他們也生起了火,慢慢將濕衣烘乾,等候著雨停,等著等著,雨不但未停反倒下得更大了,莫秀秀愁苦了臉,正想開口說話,忽聽得廟口鶯聲嚦嚦,接著進來了一批女子。

  總共是四個人,都是二十出頭年紀,滿頭珠翠,穿著很妖嬈,兩個人合打一把傘,提了兩個大食盒,嘻嘻哈哈地進來,看見他們,一個女子就喲了一聲道:「這兒已經有人了,那可怎麼辦呢?」

  後面的一個女子卻道:「這有什麼關係呢,各燒各的香,各拜各的佛,總不成有了人,咱們就不燒香了。」

  說著都進來了,一面抖落身上的雨水,一面打開食盒,裡面竟然是幾樣全份的熟菜與香燭紙錢。

  她們七手八腳地把菜端上神案,一個年紀最長,約摸是二十五六的女子上來朝傅玉麟一福道:「這位相公,借個火行嗎,這廟裡本來有個廟祝胡老三,今天不知道上那兒去了,相公可曉得?」

  傅玉麟道:「姑娘請便,敝人是來此避雨的,過路之人,不知道這兒有廟祝,也沒看見人。」

  那女子道了謝,在火堆上把香燭點上,捧到神案上,眾女一起拜祝了一陣,然後起來,紛紛地在一個破舊的籤筒中各求了一枝簽,又到破舊的快散的簽架上,各自撕下舊得發黃的簽紙,互相對看了一陣,然後朝兩人停身之處圍上來,仍是最長的一個女子道:「相公看樣子是一位先生。」

  傅玉麟順口道:「是的,敝人一直在教塾,最近應一個遠親之邀,到漢陽去教館,所以才攜眷遠行。」

  他看這些女子都不像什麼正經女子,為了怕糾纏,預先就表示自己是個有妻室的人,那女子笑了一聲道:「那就太好了,我們都是城裡倚雲館的姐妹,因為這廟裡的月老神仙最靈,我們年年都在今天來求籤問問終身。」

  傅玉麟哦了一聲道:「原來各位姑娘都沒有許人。」

  那女子一笑道:「先生可能不知道倚雲館是什麼地方吧,那是有錢的老爺們消遣的場所,我們都在那兒混,但想到風塵飄泊不是歸宿,所以才拜拜神仙求個依托,那知道胡老三不在,我們的籤條又不會解,幸好碰上了先生,您是個秀才相公,就麻煩您指點一下吧。」

  傅玉麟道:「這個……敝人恐怕也不太懂。」

  莫秀秀卻道:「玉麟,月老祠簽多半是文人遊戲筆墨,沒什麼難解的,你就幫她們看看吧!」

  那女子笑道:「是啊,這位娘子真和氣,難怪有這麼好的福氣,嫁得個如意郎君,叫人羨慕。」

  莫秀秀笑笑,傅玉麟卻道:「她的福氣好,就不會嫁到我這個窮酸,跟著我受苦了,長途跋涉連轎子都坐不起。」

  那女子道:「先生說哪裡話來,我們是風塵裡打滾的苦命人,看得比別人透些,有錢不見得就幸福,上我們那兒去消遣的老爺們,個個都是有錢的,家裡也有著三妻四妾,他們還是不滿足,要出來鬼混,那像你們這麼恩愛。」

  說著把籤條遞了過來又道:「我叫謝晚雲,這是柳輕雲。柳依雲,她們是親姐妹,這是姚曉雲,我們都是雲字排行,先生!您看看神仙對我們是如何指示的?」

  傅玉麟接過來一看,卻是兩句唐詩:「採得百花成蜜後,為誰辛苦為誰忙。」不禁皺皺眉頭,不知如何解釋,謝晚雲卻苦笑一聲,道:「我雖然識不了幾字,卻也混了幾年,聽先生一念,我就明白了,大概我這一輩子都沒指望了。」

  傅玉麟只得道:「姑娘也別灰心,這簽詞作不得準,如果真要靈的話,就不會破落成這個樣子。」

  謝晚雲又苦笑一聲道:「先生,您別安慰我了,月老祠的簽是靈的,就因為神仙老菩薩說真話,才落得香火寥寥,人總是喜歡聽好話的,只有會奉承人的菩薩才香火鼎盛。」

  傅玉麟一怔道:「只有人求神佛,那有神佛奉承人的?」

  謝晚雲笑道:「怎麼沒有,神仙也是人修的,佛是靠人拜出來的,不懂得人情的神仙,怎麼發達得起來?」

  傅玉麟心中一動歎道:「姑娘的言詞精闢,好像是看破世情,歷盡滄桑,才有此憤世之思。」

  謝晚雲又是一笑道:「先生,吃咱們這口飯的人,連籤條都求不到一張好的,叫我怎麼高興得起來。」

  傅玉麟也不禁為之默然了,這時柳輕雲擠了過來道:「謝大姐,你別一個人把這位先生給佔著,也讓我們問問。」

  謝晚雲道:「小柳兒,瞧你這張嘴貧的還像話嗎?秀才娘子還在旁邊呢?你也不怕人家見怪。」

  莫秀秀笑道:「沒關係!沒關係!」

  柳輕雲遞上籤條道:「先生,您瞧瞧我的。」

  傅玉麟接過一看,也是兩句詩:「佳期應在花信後,星光不掩月光明。」

  乃微笑道:「這位姑娘貴庚?」

  柳輕雲一笑道:「咱們這種人還會有貴根,要是有了貴根,也不會於這種見不得人的生計了。」

  傅玉麟見她纏錯了,微微一皺眉頭,謝晚雲道:「人家是問你幾歲,你纏到哪兒去了,先生,大丫頭只知道扁擔橫在地上是個一,您可別跟她戲文。」

  柳輕雲紅著臉一笑道;「原來貴根就是問幾歲呀!奴家可怎麼知道呢?我是今年二月滿的二十三歲。」

  傅玉麟道:「恭喜!恭喜!明年一定有喜訊,照簽上說是二十四歲就恭喜了!佳期應在花信後,花信者,二十四番花信風也,當是指二十四歲而言。」

  柳輕雲眉開眼笑地道:「真的啊,先生,您可不能哄我這苦命人,簽上可曾說奴家會嫁怎麼樣一個人?」

  傅玉麟不禁沉吟片刻才道:「姑娘!我是照簽上解的,准不準可很難說,照簽上指示,姑娘乃是二房之份。」

  謝晚雲道:「這可準極了,小柳兒,南鄉的王員外不是說明年要討你回去做小嗎?你還推三阻四的不答應,現在月老菩薩有了指示,你可沒推托了。」

  柳輕雲嘟了嘴道:「要是嫁給那老王八蛋做小老婆,我寧可在傳雲館裡當一輩子的婊子。」一面說一面把籤條丟在火裡燒了,謝晚雲把她推開道:「小柳兒,人家先生是斯文人,你別滿口動粗的行不行?王員外家的大老婆整天病在床上,你嫁了過去,雖然是個二奶奶,但是大小家產一把抓,有什麼不好的?」

  柳輕雲道:「好!你為什麼不嫁了去?我混了幾年,到臨了還是嫁個老甲魚,不是窩囊透了頂,要是有先生這樣的人才,別說是做二房,就是第七八房咱也甘心的。」

  謝晚雲忙道:「你越說越不像話了,先生,別理她,她是個瘋丫頭,您還是給別人再解了吧。」

  接著是柳依雲,姚曉雲都把籤條送過來,上面都是些詩句,而且是些吉詳的話,傅玉麟—一解了,博得她們異常歡喜,謝晚雲笑道:「今天真是幸運,能遇見先生,解得這麼樣細,比原來的那個胡老三強多了,對了,打擾了半天,還沒有請教先生貴姓大名。」

  傅玉麟本來想杜撰一個姓名的,但心中一動,又臨時改念,照實道:「我姓傅,叫傅玉麟,內子叫莫秀秀,我們夫婦都是洛中人氏,剛從咸陽出來。」

  邊說邊細心觀察,除了謝晚雲臉上不動聲色外,其餘三個女子的臉上,都掠過了一絲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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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1 21:36:36 |只看該作者
第 七 章


  傅玉麟心中有了底子,而且從這幾個女子的名字上,也生出了警覺,他記起了上次到天道盟的一男一女,男的叫上官蘿雲,女的叫方億霞,他們都是白雲殘的弟子,屬於勾漏九侶,而方億霞是投入白雲殘門下後才改的名字。

  看來這個黑道梟雄對莫九霞是舊情未忘,將他的弟子都命名為雲或霞,而這四個女子定必也是勾漏九侶中的人了,但不知她們將施展什麼手段。

  想到這幾,他不禁佩服豪傑盟的行事,他們不僅消息靈通,而且還兼通陰陽,配合了天文地理,居然算準了有這場大雨,更算準了自己會在此地避雨,配合了這個計劃,看這四個女子的言語舉措,這是一個籌思已久的計劃,絕不可能是臨時湊合上的。

  警覺既生,他不準備即時揭穿,決心將計就計,倒要看看她們耍什麼花樣,但他又擔心莫秀秀不明就裡,受了她們的暗算,因此他含有深意地看了莫秀秀一眼,用手指輕圈作了個暗號,那是他們行走江湖時預定的暗號,發現有警兆時,不必說話,圈圈手指,就等於是招呼了。

  莫秀秀看見的他手指時,會心一笑,原來她也留上心了,眼睛看著地下,同樣也回了他一個手勢。

  傅玉麟心中一動,覺得女人究竟心細,他是現在才發現破綻,莫秀秀卻早注意上了,因為這四個女子冒雨進來的,身上都淋濕了,可是地下卻只有淺淺的濕印,而他與莫秀秀腳印卻比她們明顯得多。

  四個女子是在他們之後進廟的,滂沱大雨之下,他們的鞋子應該濕得更厲害才是,何以只有淡淡的水印呢?

  這證明一件事,她們是早就藏身在附近了,看見他與莫秀秀進廟,才跟著過來,傅玉麟回憶一下上山的路,記起在廟的右上角另有一座屋子湘距約百來丈,因為遠在廟的上面,他們才就近入廟避雨,而這四個女子,多半是從那所屋子裡過來的。

  相距百丈,在這樣的大雨下,很難不濕鞋底,可見她們的輕功絕佳,一路上必是點地飛行而至,到了廟門附近,才腳踏實地,嘻嘻哈哈地進門,所以腳底水印很淡。

  她們具有這等身手,益發可以證明是勾漏九侶中人了,且喜莫秀秀已有警覺,他也可以放心應付了,遂也故作輕狂,跟她們嘻嘻哈哈地談笑起來。

  從談笑中,他發現那個叫謝晚雲的女子較為深沉,年紀最大,喜怒不露,是一行人中的領袖,也特別注意她的行動;由於他的眼睛有意無意間瞟看她,謝晚雲稍稍感到有點不安,起立笑道:「今天真難得,碰上傅相公這麼一位有才的先生,替我們解了簽,只是我們很慚愧,無以為敬,如果照一般的慣例,封上幾錢銀子那又太不成敬意了。」

  傅玉麟笑道:「這是什麼話,敝人又不是以此為業的,大家萍水相逢,也算有緣,算不了什麼。」

  柳輕雲道:「可是我們總不能白白打擾先生呀!」

  傅玉麟用手一指案上道:「實不相瞞,愚夫婦路過此地中途錯過了打尖的地方,各位大姐如果不憚冒昧,那些酒肉菩薩也享用過了,就請轉賜讓愚夫婦也沾點喜氣吧!」

  柳依雲叫道:「那太好了,這原是準備了來吃的!」

  謝晚雲白了她一眼道:「好什麼?這些粗東西,傅相公是識書人,怎麼看得上眼,人家是跟咱們開玩笑。」

  傅玉麟笑道:「大姐言重了,傅某落魄窮途,三餐幾至不周,才攜眷遠行,求食他鎮,說句丟人的話,如果愚夫婦到館子裡打尖,最多買兩碗粗面,還捨不得叫這種好菜呢?因為傅某對各位稍盡綿力,才靦顏相求。」

  謝晚雲一笑道:「先生說得大客氣了!咱們姐妹整天侍候人,雖然有大魚大肉,卻吃起來毫無胃口,每逢這一天,我們弄幾樣粗菜上這兒來,一則是敬敬菩薩,再者也為了自己姐妹聚聚,菜是我們自己燒的,可實在說不上口味,只是為吃個興兒,如果先生不嫌棄就請將就用點。」

  傅玉麟大笑道:「那裡!那裡,玉手親調,一定倍增可口,娘子,你也餓了吧!乾脆打擾她們一餐吧!」

  莫秀秀一皺眉道:「相公!你怎麼可以向人家開口呢?」

  傅玉麟笑道:「沒關係,君子不拘小節,她們問道於我,我解之以惑,也算是她們一日之師,有酒食先生饌,夫子已有明訓,又有什麼不可以的。」

  謝晚雲笑道:「奴家可說不出什麼大道理,只覺得傅先生這麼和氣,不像一般讀書先生那麼酸氣沖天,一點酒菜,不成敬意,娘子是否賞個險呢?」

  莫秀秀一怒臉道:「謝謝!我不餓,你們請吧!」

  她裝作生氣,自顧走向一邊去了,姚曉雲輕輕一碰傅玉麟道:「秀才娘子打翻醋缸了。」

  傅玉麟大笑道;「拙荊是鄉下人,不識世務,不要去管她,唯小人與女子為難養也,夫子誠不我欺。」

  他這邊狂態十足,莫秀秀卻噘著嘴走到另一角去了,這邊謝晚雲與柳輕雲把酒菜搬了下來,放在地下道:「酒杯可只有一個,先敬先生吧!」

  說著倒了一杯雙手奉上,傅玉麟接了過來,他行走江湖多年,閱歷頗深,一觸鼻就知酒裡沒什麼東西,心中微覺奇怪,照情形看,她們是應該在酒裡弄手腳,為什麼毫無征像呢?遂一仰脖子喝了下去,卻用內力逼住。

  謝晚雲接過杯子道:「沒想到先生如此好酒量,我們沒帶太多,只有讓先生多喝點了。」

  傅玉麟:「那怎麼可以,我不能掃各位的興。」

  謝晚雲道:「我們本來就不會喝,不過意思一下。」

  說著淺淺抿了一口,又遞給柳輕雲,她也輕抿了一下,依次交給柳依雲、姚曉雲。每人都沾沾嘴唇,一碗酒才去了小半碗,倒是酒杯四周都印上了她們的胭脂。

  謝晚雲接了過來道:「你們也是的,怎麼把杯子弄髒了,叫先生怎麼喝呢?該打!該打。」

  傅玉麟狂興大發道;「沒關係,沾自美人香唇,尤增酒興,大姊千萬別擦掉了,讓傅某也略親芳澤。」

  說著要搶杯子,謝晚雲忙躲過了道:「不行,那太冒犯先生,讓我擦擦乾淨再奉敬先生。」

  說著在身邊掏出一方絹帕,將酒杯四周的唇印都擦掉了,才遞給傅玉麟道:「這杯酒我們都喝過了,剩下的半杯就是我們敬先生的,先生可別嫌棄。」

  傅玉麟接杯在手,鼻中已聞到一股香氣,令人有點頭暈,暗道:「你們好狡猾的手段,把迷藥沾在帕於上,利用這個機會才下到酒裡,我要是著了你們的道兒,連玉狻猊三個字都該除名了,還當什麼天道盟主。」

  但他表面上卻不動聲色,舉杯一飲而盡,暗用內力,將這半杯酒壓在一邊,不讓發作,謝晚雲見他喝下了這杯酒,臉動喜色道:「先生真是海量,乾脆用壺喝吧!」

  傅玉麟道:「因所願也,不敢請耳,你們都不喝?」

  謝晚雲道:「我們量淺,還是讓先生盡興吧!」

  傅玉麟接過酒壺,骨嘟嘟的將大半壺酒都灌了下去,順勢把那半杯帶藥的酒又吐了回去,然後放下來道:「不行!不行,獨飲無趣,你們都敬過我了,我也該回敬一口,來!來!來,大姐先來。」

  他一把抓住了謝晚雲把酒壺硬塞過去,謝曉雲無可奈何,只得喝了一口,他又抓住了柳輕雲,手法奇快,柳輕雲要躲沒躲開,臉色微變,正待掙扎。

  謝晚雲卻因為傅玉麟頭露出武功手法,以為他的藥力已經開始發作,瞪了她一眼道:「小柳兒,傅先生一片盛情敬你,你拿個什麼矯,又不是沒陪男人喝過酒。」

  柳輕雲只得也喝了一口,以後的柳依雲、姚曉雲則不待吩咐,自動地在他手上喝了,傅玉麟搖搖酒壺道:「遺憾!遺憾,只此一壺酒,我再想喝已沒有了。」

  謝晚雲一笑道:「那傅相公,你若是真有興,回頭到咱們歇處,咱們陪你喝個痛快的。」

  傅玉麟笑道;「那傅某可不敢去,人都說溫柔鄉是英雄塚,勾漏院是銷魂窟,傅某有幾條命?」

  他故意念錯了一個字,謝曉雲已經聽出來了,神色微變道:「傅先生,你說什麼?」

  傅玉麟道:「我說溫柔鄉是英雄塚,勾欄院是銷魂窟,雖是唐突了各位大姐,但也確是實話。」

  謝晚雲這才放下心來,以為自己聽錯了,媚然一笑道:「傅先生,你放心好了,勾欄煙火花青樓雖然不是好地方,但我們對先生十分尊敬,不會害你的。」

  傅玉麟道:「各位大姊盛行可感,但是你們的師父可僥不了我,到時候不抽我的筋,剝我的皮才怪。」

  謝曉雲聽出不對了,一縱而起道:「傅娘子,你快過來,你家相公喝醉了,不知說些什麼?」

  莫秀秀忙過來道:「相公!你是真醉了。」

  謝晚雲道:「是啊!我們那來的師父呀!」

  傅玉麟醉態可掬道:「我沒醉,一壺酒是醉不倒我的,可是我的頭昏眼花,四肢無力,秀秀!這四個小妖怪分明是勾漏山裡九怪之流,我才著了她們的道兒。」

  謝晚雲冷笑道:「先生在開玩笑。」

  傅玉麟道:「不開玩笑,剛才我使出六成功力,抓住她們的手,她們竟若無其事,可惜我已中了計。」

  莫秀秀神色一寒,嗆然拔出劍道:「是真的嗎?」。

  謝晚雲一示眼色,三女各作戒備,每人由腰間取出兩枝短劍,將莫秀秀圍了起來,謝晚雲一笑,才道:「是真的,莫秀秀!只可惜你的漢子太不正經,發覺太遲了。」

  莫秀秀沉聲道:「你們在他身上弄了什麼手腳?」

  謝晚雲道:「沒什麼不過是千年醉而已。」

  傅玉麟斜倚在地下道:「千年醉,這個名稱倒新奇,大概不是毒藥吧!那還不要緊。」

  謝晚雲冷笑道:「自然不要緊,你吃下去的藥量很輕,不過百分之一,要一醉十年才醒。」

  傅玉麟大笑道:「十年一覺揚州夢,贏得青樓薄倖名,倒也痛快,秀秀,你走吧!看她們要如何擺佈我?」

  莫秀秀情急地望著他,但見傅玉麟兩指交疊,那是他們安全的信號,芳心大定,立刻裝腔作勢地道:「你倒說得輕鬆,一醉十年,天道盟的事交給誰管?」

  傅玉麟道:「你!你可以代攝十年。」

  謝晚雲笑道:「只怕沒這麼輕鬆吧!金風凰,你要想你漢子安全無恙,就放下兵器,乖乖地跟我們走。」

  莫秀秀道:「你做夢,這是他自作自受,你別拿他來威脅我,你們殺了他都不關我事,可別想我低頭。」

  謝晚雲道:「金鳳凰,如果我不給他解藥,十年之後,就算他不死,也是個廢人了,你得想想清楚。」

  莫秀秀道:「原來解藥在你身上,那好極了,趁早乖乖地拿出來,我饒你們不死,否則……」

  謝晚雲哈哈大笑道:「否則怎麼樣,金鳳凰,不怕你狠,我們有四個人,卻只有我一人身上帶著解藥,你本事再大,也無法把我們都留下吧!」

  莫秀秀道:「我只要留下你就夠了。」

  謝晚雲哈哈大笑道:「金鳳凰,上次四弟與九妹在天道盟吃了虧,回來說起你很了不起,所以一直就盯住你們,不過我也很佩服你們,居然把我們在少林籌謀多年的工作給破壞了,可是今天,你們就得認了。」

  莫秀秀運劍要撲過去,其他三個女子短劍齊發,將她攔住了,謝晚雲跳到一邊笑道:「金鳳凰,聽說你們在天道盟成的親,到現在還不滿一個月,你的漢子就見異思遷了,可見你馭夫無術,如果你漢子不是色迷心竅,怎會著我們的道兒呢?這種丈夫不要也罷!當著你的面都這樣不規矩,要是背著你,更不知荒唐到什麼樣子了。」

  莫秀秀咬牙不去理她,運劍如風,攻向身前三女,那六枝短劍漸漸擋不住她了,柳輕雲道:「大姊,你要麼就來幫個忙,要不就快走,我們恐怕擋不住她。」

  謝晚雲看莫秀秀一枝劍使盡威風,臉色一變道:「沒用的東西,都給我退開,讓我一個人來鬥鬥她。」

  柳輕雲忙道:「大姊,你一個人更不行了。」

  謝晚雲怒道:「胡說,勾漏九侶第一次出道,就被老四跟老九獨斷獨行,丟了個大人,這一次如果再砸了,咱們九個人都別想再混了,我們非把這兩個傢伙放倒弄回總壇去,豪傑盟聚會在即,我們必須得露一手。」

  柳輕雲道:「大姊!您誤會小妹的意思了,我是說咱們犯不著跟她鬥狠,放著傅玉麟在手上,你帶著解藥一走,還怕他們不低頭?」

  謝晚雲道:「剛才的情形你們不是沒看見,傅玉麟在莫秀秀心目中的地位,並不如我們所知的那麼重要,我走了,你們又攔不下她,有個屁用。」

  謝輕雲道:「她捨得擱下傅玉麟不管嗎?」

  謝晚雲道:「你懂個屁,天道盟在莫秀秀的心中,比什麼都重要,她絕不會為傅玉麟而放棄天道盟。」

  「可是傅玉麟是天道盟主,把傅玉麟弄到手就行了。」

  謝晚雲道:「不放倒莫秀秀,你們就別想弄到傅玉麟,必要時她寧可殺了傅玉麟,也不會讓他落到我們手中的。」

  柳輕雲一愕道:「她下得了手嗎?」

  謝晚雲冷笑一聲道:「剛才傅玉麟當著她的面都敢跟我們胡調,由此可見他們夫婦的感情如何,有什麼下不了手的,何況師父要的是莫秀秀而不是傅玉麟。」

  柳輕雲頓了一頓才道:「可是你制得住金鳳凰嗎?」

  謝晚雲瞼色森寒地道:「拼了命我也得跟她鬥上一鬥,勾漏九侶中我是老大,我不信當真會輸給她。」

  語畢搖動一雙短劍,直撲莫秀秀而來,雖然她只有一個人,但氣勢比三人聯手強多了,莫秀秀振作精神,也只能打成個平手,剎那間兩個人已交手十幾個回合,雙方都是精招盡出,險惡萬分,因為兩個人都想一招制敵。

  謝晚雲的肩頭被劍鋒擦過,削破一點浮皮,鮮血將衣衫濕了一大片,但她的短劍也挑散了莫秀秀的髮髻。

  看起來似乎莫秀秀略佔上風,但以決鬥的情勢而淪,則還是她吃虧,因為她的長髮披散下來,擋住了視線,而謝晚雲攻得太急,使她伸手去掠一下的時間都沒有。

  這一來她立刻由平手轉入下風,變成了被動地採取守勢,尚幸劍藝精湛,未曾受傷,卻已險象百出。

  柳輕雲與柳依雲看出便宜,也加入夾擊,莫秀秀更是危急,大聲叫道:「玉麟,你到底被藥迷住沒有?」

  傅玉麟依然斜倚在地下道:「我也不曉得,謝姑娘,你這千年醉吃下去有什麼徵象?」

  謝晚雲已經把莫秀秀逼到殿角,聽傅玉麟還能開口回話,倒是微微一怔,手中變劍逼住莫秀秀,採取一個有利的攻擊位置,回頭看看傅玉麟道:「奇怪!你還沒發作。」

  傅玉麟道:「剛才還有點頭昏,現在似乎好了。」

  柳輕雲訝然道:「大姊!是不是劑量不夠。」

  謝晚雲道:「不會的,照我所下的劑量,連一頭牛都會醉倒了,也許是他體質較佳,時間還沒有到。」

  傅玉麟笑問道:「那點劑量如果要醉倒四頭牛,還要多少的時間才能見效?」

  謝晚雲一怔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傅玉麟道:「你回答了我的問題,我就告訴你。」

  謝晚雲臉色微異道:「曉雲,你給他一劍。」

  姚曉雲站在傅玉麟不遠的地方,聞言劈手刺出一劍,傅玉麟輕輕一滾避過,單腿撩出,勾在她的腳踝上,姚曉雲一個重心不穩,摔倒在地,手中的雙劍也拋開了。

  傅玉麟振衣起立,哈哈大笑道:「一頭已經倒了,其餘的三頭大概也快了,謝姑娘,現在你明白了沒有?」

  謝晚雲大驚失色,詫然叫道:「你……」

  一面叫,一面移身向外奔去,傅玉麟一長身,飛快地掃一在她前面道:「你帶著解藥一走,豈不害苦了她們?」

  謝晚雲拼將全力刺出一劍,傅玉麟輕輕一招手,握住了她的腕,將她拋到地道:「第二頭也倒了。」

  柳輕雲與柳依雲見狀大驚,奪身想走,但才動了兩步,就雙雙摔倒下來,莫秀秀上前一看她們四個人,但見一個個口吐白沫,雙目緊閉,人事不省,不禁詫問道:「玉麟,你是怎麼弄的,把她們都制住了。」

  傅玉麟笑道:「沒什麼,借花獻佛而已,把她們給我準備的千年醉藥酒,回敬給她們自己來享用了。」

  莫秀秀道:「你自己不是也喝了酒嗎?」

  「那是沒摻藥的,喝了自然沒關係。」

  莫秀秀道:「哪一杯酒是滲藥的?」

  傅玉麟道:「第二杯,她們每人先喝了一口,謝晚雲的藥抹在手帕上,利用擦抹唇印的機會下在酒裡。」

  「可是這酒給你喝了呀?」

  「不錯!我曉得有毛病,喝下去用內勁逼住了,最後我喝乾壺裡的酒,又吐了回去,每人敬她們一口。」

  莫秀秀這才笑了起來道:「你真是個鬼!」

  傅玉麟笑道:「她們這一手可真聰明,利用酒色雙管齊下,只可惜找錯對象,我有了你這麼一位艷如天仙的美貌妻子,這些庸俗脂粉怎能打動我呢?」

  莫秀秀心裡十分受用,嘴上卻一撇道:「這麼說來,她們如果比我漂亮,你就會上當了。」

  傅玉麟笑道:「不知道,但我想可能性很少,有誰能比得上你呢?我的小秀秀是天下無雙的。」

  莫秀秀白了他一眼道:「貧嘴,現在怎麼辦?」

  傅玉麟道:「隨便你,殺也好,放也好。」

  莫秀秀道:「怎麼問我呢?你是盟主,該由你決定的。」

  傅玉麟道:「我的決定怕你生氣。」

  莫秀秀道:「我才不會生氣呢,你是想放了她們。」

  傅玉麟點頭道:「不!我想帶著她們一起走。」

  莫秀秀一怔道:「這是做什麼?」

  傅玉麟道:「從今天她們下毒的手段來看,豪傑盟不僅靈通,而且也確有能人,今天的這個計劃不但要人謀,而且還得配合天時,他們能把天候地理都配合運用,實在了不起,今天我們運氣好沒上當,以後可難說了,因此為了萬全起見,我們不如扣留住這四個人質。」

  莫秀秀皺皺眉頭道:「辦法雖然好,但帶著四個人走路可不方便。」

  傅玉麟笑道:「沒什麼費事的,我們不必帶著她們,豪傑盟自己會有人來,我們只要把謝晚雲身上的解藥取出來,掌握在手裡,叫他們的人帶著她們跟我們走。」

  莫秀秀不信道:「他們還有人嗎?」

  傅玉麟道:「一定有的,她們的計劃是制倒我們,帶到總壇去,那絕不可能抗著我們走,必然有人會來接應的。」

  莫秀秀道:「那就照你的意思做好了,為什麼怕我生氣呢?難道我還會吃你的醋不成?」

  傅玉麟笑道:「不是怕你吃醋,而是怕你看不順眼,因為帶著她們,就得整天跟我們在一起。」

  莫秀秀道:「在一起我又有什麼看不順眼的?」

  傅玉麟道:「秀秀,你知道我父親是個名醫,我在未學武前,跟父親學醫也頗有心得,對各種藥物本草,我攻治尤廣,千年醉的藥性我瞭解很清楚,帶著這些人,我如果不想殺死她們,每天就得為她們理脈按摩,斟量給一點解藥,使她不解藥性,也不一直昏睡下去,因此……」

  莫秀秀道:「那也沒什麼關係呀!」

  傅玉麟道:「我還得脫掉她們的上衣,每天上胸乳處扎六針,維持住她們的內氣不竭。」

  莫秀秀道:「我不會在乎,你為什麼要這麼費事呢?乾脆放了她們,我們自己小心點就是。」

  傅玉麟道:「扣她們為人質的目的,並不是只為了我們的安全,主要的是想把白雲殘引出頭來作一個了斷,因為我們真正的對象是白雲殘而不是豪傑盟。」

  莫秀秀道:「白雲殘會來嗎?」

  「不知道,但扣住他的四個弟子,說不定會把他引出頭來,除去了白雲殘,豪傑盟不攻自解,不是省事多了。」

  莫秀秀道:「真能如此,我絕對支持的。」

  「你不會對我誤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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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1 21:36:53 |只看該作者
  莫秀秀笑道:「玉麟,說這話就生疏了,別的不談,我相信你絕不是個好色之徒,我已經嫁給你了,你對我都不沾一下,大概不會在她們身上動歪心思的。」

  傅玉麟大笑道:「只要你諒解就好了,我考慮到這種做法,豪傑盟可能會大事渲染,指責我別有用心,這些誣蔑全靠你澄清了,因為你是我的妻子,你的話才有人相信。」

  莫秀秀道:「玉麟,就是你真對她們做了些什麼,我也會替你辯解的,因為我是你的妻子;你所做的一切全是為了我,連你擔任天道盟主,也是為了我,我會那麼不識好歹嗎?假如你能使這四個女子背叛豪傑盟而歸順到我們這邊來,就是她們要嫁給你,我都不會反對。」

  傅玉麟一皺眉道:「你說到哪兒去了?」

  莫秀秀笑道:「我不是說笑話,她們真的對你有意思,在你回敬她們酒時,雖說她們別有用心,卻一點都不勉強,可見她們心裡是很喜歡你的。」

  傅玉麟道:「你越說越不像話了。」

  莫秀秀笑道:「我是個女人,也知道一個女子對鍾情的男人是什麼態度,以謝晚雲來說吧,她以為制倒你了,卻沒有拿你的性命來威脅我就範,可見她對你……」

  傅玉麟忙道:「沒有的事,你沒聽她說嗎?她認為我們的感情不睦,所以才沒動這個主意。」

  莫秀秀道:「那是說給別人聽的,而且是怕別人用這一著,失手傷了你,豪傑盟對我們的行動了如知掌,我們的感情如何,她還會不知道嗎?」

  正說到這,傅玉麟用手一比道:「又有人來了。」

  這時驟雨已歇,莫秀秀靜下來一聽,果然有沙沙的腳步聲移近,移到廟門口一看道:「來了一乘轎子。」

  傅玉麟也去看了一下道:「我們等的人來了。」

  莫秀秀道:「何以見得呢?」

  傅玉麟道:「這是一乘官轎,卻只用兩名轎夫,走在泥濘的山道上,腳步沉穩,分明是練家,這乘轎子是來抬我們兩人的,這下子恐怕他們會很失望了。」

  說著轎子來到廟前,抬轎的前一名轎夫衝進廟裡,一看情形就怔住了,轎中傳出一個甜美的聲音道:「孫五,怎麼了?」

  孫五立刻回頭道:「小姐,廟裡有人,改天再來燒香吧!」

  轎中人道:「各燒各的香,有人管我們什麼事?」

  孫五急得想回頭,可是轎簾已掀開了,一個十八九歲的盛妝麗人跨步出來,看見四女東倒西歪的情形,臉上神色微微一變,嬌聲問道:「這兒是怎麼回事?」

  她的容貌十分秀麗,卻另有一付雍容的神態,使人感到她身上有一股特異的氣質,悄目望向傅玉麟時,使他微微一震,隨即笑道:「姑娘是來燒香的嗎?」

  那女子道:「是呀,這兒是怎麼弄的?」

  傅玉麟一指道:「這四位大姐喝醉了。」

  那女子一皺眉道:「罪過,罪過,怎麼在廟裡酗酒呢?也不怕冒瀆菩薩,她們是什麼人?」

  傅玉麟道:「他們與在下萍水相逢,並不認識,只是因為避雨才邂逅,她們都求了一枝簽,神明指示,她們今年的終身都有佳兆,一高興之下,都喝醉了。」

  那女子眼珠轉了一轉道:「孫五,你認識她們嗎?」

  孫五道:「是城裡的幾個粉頭。」

  那女子哦了一聲道:「原來是風塵中的女人,難怪這麼不知檢點,不過也怪可憐的,孫五,既然你知道她們的落腳處,就送她們回去吧,用我的轎子。」

  孫五答應一聲,正要上前,傅玉麟道:「且慢,她們雖是風塵女子,到底男女有別,你怎麼能去動她們?」

  孫五一橫眼道:「關你什麼事?」

  傅玉麟道:「天下人管天下事,我既然看見了,自然要管,你家小姐雖是一片好心.卻也不應如此。」

  孫五正待發作,那女子卻道:「這位先生說的也是,男女授受不親,孫五,你跟錢二把轎子抬進來,我來扶她們上轎吧,幸虧我的轎子還在,四個人勉強塞得進去。」

  傅玉麟笑道:「這位姑娘貴姓?」

  孫五又橫眼道:「你問這個幹嗎?」

  傅主麟道:「我當然要問清楚,這四位大姊年紀都很輕,萬一你們抬走了,沒送回去……」

  那女子一笑道:「先生看我們會做那種事嗎?」

  傅玉麟笑道:「這可很難說,世上什麼樣的人都有,人心不古,什麼壞事都有人做。」

  那女子道:「先生這麼一說,我只好不管了,可是讓她們醉倒在廟裡,萬一遇上了壞人又怎麼辦呢?」

  傅玉麟道:「不要緊,我會在這兒等著,等她們酒醒之後,再送她們回去,總不能讓人不明不白地把她們帶走。」

  那女子一笑道:「先生有這片好心,我就不便多事,那就麻煩先生了,孫五,我們走吧!」

  傅玉麟笑道:「小姐不燒香了?」

  那女子道:「廟裡給她們弄得一片狼藉,神明有知,恐怕也氣跑了,燒香也未必有靈驗,還是改天來吧!」

  傅玉麟笑笑道:「小姐是早知她們醉倒在此嗎?」

  那女子一怔道;「我若知道就不來了。」

  傅玉麟道:「如非早知,怎會連香燭都不帶呢?」

  那女子笑道:「廟中自有廟祝代備香燭,也好額外賺幾文,我又何必那麼小氣自帶香燭來呢?」

  傅玉麟又問道:「小姐是第一次來此廟燒香嗎?」

  這時那孫五又抬著轎子進來,氣洶洶地道:「這又關你什麼事,你一個男人家,跟我們小姐多嚕嗦什麼?」

  傅玉麟臉色一沉道:「你是什麼東西,敢在我面前大呼小叫,如果你不再閉口,我就對你不客氣了。」

  那女子笑道:「先生是讀書人,何必跟一個粗鄙的下人一般見識呢?不過我與先生素不相識,確也無攀談之必要。」

  傅玉麟冷冷地道:「姑娘,我多問兩句是有道理的,我的妻子在這裡,她也不算醜,因此我對姑娘絕無他意。」

  那女子臉色也微沉道:「先生,我因為看你穿著一襲儒衫,相敬斯文,才以禮相向,先生說這種話,我就不必再說什麼了,對不起,我要告辭了。」

  說著彎腰要去抱謝晚雲,傅玉麟道:「等一下,姑娘要把她們帶走,至少得說出門裡姓氏,以便交代。」

  那女子直起腰道:「我只是可憐她們,先生如果不放心,我就袖手不管,讓先生招呼她們去。」

  傅玉麟一笑道:「可以,但是請姑娘把轎子跟這兩位貴下相借暫用一下,我好帶她們上路。」

  那女子一沉臉道:「先生這是什麼意思?」

  傅玉麟笑道:「沒什麼意思,她們沒喝醉以前,我跟她們談了一下,她們說過一會有人會來接她們。」

  那女子道:「我不明白先生說的是什麼?」

  傅玉麟道:「沒關係,我懂得就是了,這乘轎子原是準備抬愚夫婦的,我要留下並無不當,說借用只是客氣而己。」

  那女子變色道:「這人是個瘋子,孫五,我們走。」

  傅玉麟道:「姑娘要走,傅某不便強留,但轎子一定要留下,姑娘如果怕回去不好交代,就說傅玉麟借用了。」

  孫五臉色一橫,怒聲道:「混帳,你是強盜。」

  口中說話,舉手一拳擊來,傅玉麟伸手一托,覺得這漢子勁力很沉,冷冷一笑道:「要動蠻你還差得遠。」

  孫五的拳頭被托住,掙了一掙,未能掙脫,另一隻手一翻,由靴筒中拔出一枝匕首急刺而來。

  同時另一個叫錢二的漢子也閃到傅玉麟身後,雙掌齊發,直擊而下,傅玉麟運足了氣,硬挨了他兩掌,雖然感到真氣有點浮動,但他的護身真氣暗勁發出,卻將全二的雙掌都震得腕部關節脫臼,痛叫著跳開。

  傅玉麟前面也同時動作,托住孫三拳頭的手一扭一絞,將孫五的一條胳臂卸下,扯動身形、使他一匕刺空,跟著推進出去,孫五夠狠的,踉蹌跌出時,仍然不忘反擊,揚手將匕首飛擲而出,直奔傅玉麟門面而來。

  莫秀秀一直冷靜旁觀,這時忍不住了,厲叱一聲道:「無恥鼠輩,還敢暗算偷襲。」

  喝著長劍直砍而下,傅玉麟伸掌拍落匕首道:「秀秀,別傷人,留著他們要抬轎子呢?」

  莫秀秀平著劍身,拍在孫五的頭頂上,將他擊昏過去,跟著又用劍尖一戳,制住了拔足想逃的錢二,冷冷地道:「你犯到洛中雙英手中,還想溜嗎?」

  兩個轎夫都被制住了,那女子仍是神色很平靜,淡淡地道:「原來你們是會武功的江湖人。」

  傅玉麟一笑道。「姑娘,你也別裝了,勾漏九侶中我們已經見識過六位,你是九侶中的老幾?」

  那女子頓了一頓才道:「我不是勾漏九侶中的。」

  傅玉麟不禁一怔道:「你不是勾漏九侶中的?」

  那女子道:「不錯,我姓白叫白劍珠,外號叫五湖龍女,是五湖水道的總瓢子。」

  傅玉麟哦了一聲,對這個名字感到很生疏,遂即一笑道:「那你必然是豪傑盟中人了,跟她們還是一夥的。」

  白劍珠道:「豪傑盟雖然統率天下綠林,但我的五湖水域卻不受豪傑盟節制,我也不是豪傑盟中的人。」

  傅玉麟冷笑道:「你這話騙誰,如果你不受豪傑盟節制,為什麼會和勾漏九侶在一起。」

  白劍珠笑笑道;「因為她們是我叔叔的弟子。」

  傅玉麟哦了一聲:「原來你是白雲殘的侄女兒」

  白劍珠接道:「不錯,現在話說明白了,你聰明一點,就讓我把人帶走,你們天道盟跟我叔叔作對,我不想涉足其間,因為她們來找我幫忙,我是為了好玩,才幫她們出了點子,既然栽了,我算是領教高明,讓我把人帶走,給我一個面子,以後我不再找你們麻煩。」

  傅玉麟冷冷地道:「假如我不答應呢?」

  白劍珠沉聲道:「那你就是自己找麻煩了,天道盟中的人多半靠走鏢為生,五湖水道還沒有找過他們麻煩。」

  傅玉麟道:「姑娘這一說是認為我非答應不可了?」

  白劍珠冷笑道:「答不答應在你。」

  傅玉麟沉聲道:「傅某從不接受威協,人我是決定留下了,因為她們要暗算我,我要扣住她們找白雲殘理論去,姑娘既然不屬於豪傑盟,傅某也不想得罪,但姑娘想藉此要挾天道盟,那可辦不到,天道盟如果有一趟鏢落在五湖水道中,傅某就立誓蕩平五湖。」

  白劍珠臉色一變道:「你知道五湖水道中有多少人?」

  傅玉麟道:「不知道,傅某接任天道盟主未久,還沒有詳細打聽一下江湖上的情勢。」

  白劍珠道:「我現在可以告訴你,天道盟與豪傑盟的人手加起來,也強不過五湖水道去,凌寒水擔任盟主時,也不敢對五湖水道有一點不敬。」

  傅玉麟仰天一笑道:「洛中雙英在行道江湖時只有兩個人,然而對天道盟與豪傑盟的人也沒有假以詞色,五大門派,我們一樣開罪過,人多可嚇不倒我。」

  白劍珠冷冷地道:「那時你們只有兩個人,現在可不同了,你得為天道盟的人想一想,惹得起我們嗎?」

  傅玉麟道:「姑娘既為五湖水道總瓢把子,也得替貴屬下想一想,一旦雙方破臉成仇後,傅某的劍下一定斬盡誅絕,毫不容情,你惹得起我們嗎?」

  白劍珠怒道:「你是決心跟我頂上了,咱們就走著瞧。」

  傅玉麟一笑道:「是你先找上我的,白姑娘,你想必知道,天道盟主這一個位子,只是受了凌盟主所托,勉為其難而已,我們對它毫無興趣,傅某隨時可以擱手,但你這總瓢把子丟得下嗎?如果你要為私人的恩怨遷怒天道盟,我可以立刻辭去盟主,退出天道盟,專心跟五湖周旋,那時你對貴屬下可不好交代了。」

  白劍珠沒想到傅玉麟會來上這一手,而且傅玉麟說的也確是事實,一時倒沒了主意,頓了一頓才歎了口氣道:「傅盟主,今天的事是我不對,我並沒有存心幫家叔跟你作對,只是久仰盛名,想跟你開玩笑而已。」

  傅玉麟冷笑道:「千年醉可不是隨便用來開玩笑的。」

  白劍珠道:「我曉得,但我並沒有想害你們。」

  傅玉麟道:「如果我不是也懂得藥性,將計就計,反過來把她們給制住了,送到了令叔那兒就不好玩了。」

  白劍珠道:「沒有的事,我不是立刻帶人前來接應了?千年醉是我的,解藥也在我身上,沒有給她們,這裡是我的勢力範圍,絕不容豪傑盟的插足,所以謝晚雲她們一定要先來找我才敢行動,請你相信我,我絕不讓他們把你們帶走的,因此我也不能讓你帶走她們。」

  傅玉麟道:「謝晚雲可不是這麼說的。」』

  白劍珠一笑道:「我知道,所以我給了她一瓶假的解藥,勾漏九侶還有三個人在我的別莊中被千年醉醉倒在那兒,她們自己也同樣服下了千年醉,只是被我用藥鎮住,只要她們敢不聽我的話,十二個時辰內,她們都將倒下來,在我的控制之中,你能不被千年醉所制,可見你也是個行家,不妨在她們身上試探一下,證實我的話是否屬實。」

  傅玉麟不禁一怔,彎腰在謝晚雲的脈門上扣住試了一下,然後又從謝晚雲的懷中取出一個藥瓶,打開來聞了一聞,再用舌尖舔了一舔道:「不錯,她們受迷的情形很深,超過了她們所服下的劑量,這解藥也是臨時性的。」

  白劍珠道:「我唯恐她們食言,所以先留下了這一手,傅盟主,現在你總該相信我的話了吧!

  傅玉麟道:「你的話沒有錯,但你跟白雲殘的關係,使我不敢太信任你的用心。」

  白劍珠道:「白雲殘與我雖有叔侄之親,但我並不太支持他的作為。而且他一直想把五湖水道納入豪傑盟之下,我始終沒理這個碴,你如深入瞭解一下就會知道的。」

  傅玉麟道:「那麼姑娘為什麼要幫她們算計我?」

  白劍珠道:「我不是說過了嗎?完全是開開玩笑,因為二位的盛名太轟動了,尤其是最近這一段時間,威鎮天道盟,劍懾少林寺,使我忍不住想私下較量一下,但是絕無惡意,傅盟主如果信得過我,就請把這四個人交給我。」

  傅玉麟想想道:「天道盟與豪傑盟勢成水火,總須一決,我希望知道姑娘是站在那一邊。」

  白劍珠沉思片刻道:「如果白雲殘不是我叔叔,我會站在盟主這一邊,家叔的野心太大,除了五湖水道之外,幾乎全納入他的指揮之下,而且連白道上,也被他掌握了一半的實力,這種行為是江湖道所不容的,但他是我的長輩,我不能公開與他為敵,只好兩不管了。」

  傅玉麟道:「這麼說來,姑娘還是反對他的。」

  白劍珠道:「我可以暗中為盟主盡一點力。」

  傅玉麟道:「謝謝姑娘,如果姑娘肯幫我們一個小忙,就請把這四個人交給我。」

  白劍珠道:「你要她們有什麼用呢?她們不過是家叔的弟子而己,就是扣為人質,也不能威脅家叔。」

  傅玉麟道:「實不相瞞,我們找令叔是另有私人的恩怨。因此我們並不想掀起殺劫,我雖然擔任了天道盟主,卻一直單獨行動,就是想引他來私下解決一下。」

  白劍珠道:「他不會來的,他做事最穩,行蹤最隱秘,連我都不知道他在什麼地方。」

  傅玉麟道;「所以我才想留住這四個人,放出空氣,讓大家都知道我扣住他四個弟子,假如他置而不問,那麼在豪傑盟到盟會時,對他的威信將是一個大打擊,我想他在盟會之前,一定會來把問題解決的。」

  白劍珠沉思片刻道:「不一定有效。」

  傅玉麟道:「但也不妨一試。」

  白劍珠道:「可是她們中了千年醉的迷藥,那非立刻解救不可,我又不能把解藥給你,否則家叔就知道是我在幫你的忙了,我雖然不怕他,卻也不便公開跟他作對。」

  傅玉麟笑道:「這個不勞費心,傅某也解得了。」

  白劍珠不信道:「千年醉是先父的不傳之秘,配方既難,解方更難,家叔動了多少腦筋,我都不肯給他,盟主居然能解得了,我倒有點不信。」

  傅玉麟笑道;「千年醉不是府上發明的吧!」

  白劍珠道;「不是,先父是得自一位隱名的異人,因為此藥的性能過於歹毒,又能制人於無形,故而再三告誡不得輕洩,盟主是從何而得知的?」

  傅玉麟笑道:「是家傳的,也許配方不與姑娘的完全相同,但必能解得了,姑娘如若不信,我們可當場試驗。」

  白劍珠道:「我是有點不信,舍間在不遠處就有別莊,那兒的藥物很齊全,盟主就到那兒去配一劑如何?」

  傅玉麟想想道:「可以,對姑娘方便嗎?」

  白劍珠道:「沒什麼不方便的,勾漏九侶還有三個在那裡,盟主當他們的面將解方配出,家叔知道了也怪不到我身上來了,這樣你把人帶走,我也好對家叔交代。」

  傅玉峰道:「為了不使姑娘為難,只好打攪了。」

  白劍珠含笑上前,把孫五與錢二弄醒過來,也為他們把脫臼的關節接上,手法十分熟練,然後笑斥道:「你們整天目中無人,今天也過上扎手的了。」

  孫五與錢二見白劍珠與傅玉麟之間,似乎並無敵意,不禁臉現驚色,白劍珠也不多作解釋,把勾漏四女都扶上轎子,擠成一大堆命二人抬著,她自己朝傅莫二人作了個邀請的姿勢,隨著轎後,步行向山上而去。

  行有兩三里,果見一所別在,在半山腰間,正是傅玉麟在山下看見的那一片莊屋,只是到了臨近後,才知道它的規模遠比山下所見的寵大,因為這是一片四地,他們所見到的只是樓房的屋頂而已,整片在院用竹包圍住,竹包上全是牽花,有一塊橫額題著「劍珠小築」四個字。

  只是其中往來的人都是女子,看不出有一點江湖習氣,傅玉麟首先讚了一聲道:「好氣派。」

  莫秀秀笑道:「怎麼都是些女孩子呢?」

  白劍珠道:「這是我平時讀書練劍的地方,除了孫五與錢二兩個貼身衛土之外,自然用不到別的人手,就這兩人也是多餘的,因為他們是先父的手下,對我十分忠心,到哪裡都要跟著,我才帶著他們。」

  說著來到裡面,白劍珠將二人邀到一所精舍中坐定,傅玉麟遊目四顧,心中暗暗地吃驚了,這個精舍想必是治學的地方,放了許多書籍,都是天文地理星象河圖洛書等奇門經風典以及一些詩詞等養性之作。

  這倒像是個高人隱士的居室,不像是個女孩子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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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八 章


  白劍珠見他們二人對室中的陳設十分注意,心中也不免有得意之態,笑笑道:「蝸居簡陋,倒叫二位見笑了。」

  傅玉麟忙道:「白姑娘太客氣了,此地只合神仙居,若非白姑娘預示向份,傅某再也想不到此間主人是……」

  他忽然往口,因為他覺得底下的話不便說出口,但白劍珠已經自動接下去道:「是一個綠林水道魁首對嗎?」

  傅玉麟訕然地道:「任何人也難免有此想法的。」

  白劍珠嫣然道:「不錯!這是免不了的,別說傅盟主不相信,讓我水道屬下的弟兄來到此地,他們也不會相信,我在五湖總寨視事時,照樣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女魔王,雖然不至於滿口粗話,但絕不是現在這付樣子,所以我每年必須有一兩個月要到此地來,養養性情,恢復自我,否則常年處在那般粗人中間,會把我逼瘋的。」

  莫秀秀哦了一聲道:「白姑娘在水道中是另一付面目嗎?」

  白劍珠笑道:「不錯,這是環境所遏,不得不然,綠林豪雄,不分水陸,都是些粗獷豪邁的彪形大漢,如果我以文弱的女兒之態出現,還能鎮得住他們嗎?」

  傅玉麟聞言不禁喟然輕歎道:「卿本佳人,奈何……」

  他又止住了口,莫秀秀知道他未出口的兩個字是『作賊』。不禁皺眉怨道:「玉麟!你怎麼說這種話呢?」

  傅玉麟也歉然笑笑道:「在下一時失言,多有冒瀆,萬祈恕諒,不過傅某之慨歎,確是出之肺腑……」

  白劍珠有點感動,但也有點幽怨,輕輕一歎道:「盟主雖交淺而言深,但我卻深為感激,江湖綠林,實非女孩子家歸宿之地,我也不是有心戀棧斯職,實在是擺脫不了,因為家叔野心勃勃,並不以豪傑盟主為滿足,進而有稱霸武林之圖,我若是一放手,五湖水道必將人其掌握,更將助長其勢,所以我只好撐下去。」

  傅玉麟問道:「白姑娘主長五湖水道有多久了?」

  白劍珠道:「五年了,自家師退隱後就交給了我。」

  傅玉麟點點頭才笑道:「難怪我們對白姑娘很陌生。」

  莫秀秀道:「五年的時間並不短,只能說我們孤陋寡聞,白姑娘,我們出道江湖雖然五六年,但是多半是在河洛一帶,五湖地處江南三湘,而我們與綠林道中朋友極少交往,因此對你的大名未能深知。」

  白劍珠卻一笑道:「別說是二位了,就是綠林道上的人,對我的名字也知道不多。」

  傅玉麟道:「是啊!我就任天道盟主之後,對天下武林道的概況也作了一番詢示,可是對五湖水道卻知之極淺,但知五湖水道的主持人是個神秘的女子。」

  白劍珠道:「也不算神秘,五湖負責人很少與人交往,二十五年前是家師,五年前輪到我,敝師徒先後執領五湖三十年,除了此山本寨的弟兄,以及各處的舵主外,也很少有人知道我們,家師退隱此地後……」

  傅玉麟問道:「令師也在此地嗎?」

  白劍珠笑道:「是的,其實我的師丈是此地真正的主人,我在此地只能算半個主人,因為我學武功時住在這裡,而家師伉儷閉門深隱,不大理事,我閒時就來理理家。」

  傅玉麟道:「那我們應該拜見一下。」

  白劍珠道:「不必了,家師伉儷就是為了怕麻煩,才把五湖水道交給我掌理,二位老人家閉門清修,連我都不大見得著,他們根本不見外人。」

  傅玉麟道:「那就不敢驚擾了,請代為致意一聲。」

  白劍珠道:「也不必,他們在後山另築精舍,與前面隔絕了,根本不問外面的事,否則勾漏九侶也不敢上這兒來了,我也不敢利用這兒跟二位開玩笑了,因為家師曾一再告誡,說天道盟是武林俠義組織,即使侵犯到五湖水道,也不准與之為敵,今日之舉,全是我個人好奇,跟二位開開玩笑,如果給家師知道了,一定會大罵我一場。」

  說著站起身來,一拍手道:「把另外三個也送來。」

  屋中的待大早已把謝晚雲等四女抬到屋裡,放在古首的空房裡,聽見她的招呼後,一個侍女道:「小姐,另外那三個男的一直留在左廂房中,是否要送過?」

  白劍珠道:「不必了,傅盟主,我們去看看吧!」

  她領先朝左廂房行去,傅玉麟夫婦只得也跟著,左廂房中有兩張床,一張上放著方憶霞,另一張上則是上官夢雲與另一個年輕男子,都是酒氣熏天,沉醉如泥!

  白劍珠道:「這三人中有兩個是二位認識的,傅盟主也可以看出他們是真的中了千年醉的迷毒,因此我的話也可相信了,我的確沒有陷害二位之意。」

  傅玉麟接道:「白姑娘言重了,我們如果不相信,就不會跟姑娘到此地來了,這一個人叫什麼名字?」

  白劍珠道:「叫孫靄雲,是九侶中的老五,還有老二劉麗雲與老三裴流雲,勾漏九侶中以謝晚雲居長,但是論武功,則是劉麗雲與裴流雲最精,她們兩人被家叔倚為左右手,時刻不離,二位如果碰上她們可得小心點。」

  傅玉麟笑了一笑,不置可否,白劍珠道:「我知道傅盟主劍術蓋世,不會放在心上,但這兩個人的機心極深,狡智百出,更兼一身都是歹毒暗器,有一次她們來到此地,差一點連我都吃了虧,幸得家師及時趕至解危,痛懲了她們一頓,每人斬掉一枚手指後才放她們離去,二位如果看見只有九個手指的人,千萬要小心她們的暗算,因為她們都是笑面虎,臉上笑嘻嘻地跟你說話,趁人不提防時就猝施殺手,我就是中了她們的袖底飛針。」

  莫秀秀道:「她們居然敢對你公開出手。」

  白劍珠一歎道:「說來說去還是為了想把五湖水道納入豪傑盟中,家叔叫她們來說項,被我一口拒絕,她們臉上毫無表示,以前別人也來試過,我不疑有詐,也沒作防備,誰知她們在告辭的時候一拱手,袖底的暗器就發了出來,雙方距離又近,我連中了二十八針。」

  傅玉麟道:「針上可會淬毒?」

  白劍珠道:「她們意在挾我就範,針上只有使人昏迷的藥物,因此家師也僅斬指為誡,可是她們對二位就不會這麼客氣了,一定會使用致命的毒器。」

  傅玉麟拱拱手道:「多謝提示,以後我們會小心的。」

  白劍珠笑道:「盟主別客氣,現在該輪到我請教了。」

  傅玉麟不禁一怔,白劍珠道:「盟主別誤會,在武功劍技上,我自承不如,我要請教的是有關藥物方面,盟主說過能解得千年醉藥性,我倒是希望領教一下。」

  傅玉麟笑笑道:「姑娘真要考較我一番?」

  白劍珠道:「那倒不敢當,家師丈隱居在此,廣治雜學,我每次來到這裡時都受到不少的教益,而家師對藥物之學,尤多心得,她老人家說千年醉為不傳之秘,所以才嚴禁我輕易使用,我不過為了一時好奇,在今天拿出來試了一下,如果盟主也能配出解方,則家師知道我也可以免於受責,何況我對這門學問也很感興趣。」

  傅玉麟想想道:「這配方所需的材料很難覓取的。」

  白劍珠笑道:「這個請傅盟主放心,在這所劍珠小築中恐怕比最大的藥材號還齊全,連天山雪蓮子,北海毒龍草,南荒王梅實,東土芝靈根,我都能拿得出來。」

  傅玉麟笑道:「姑娘收藏之豐,令人不勝艷羨,但我所要的東西雖極為平常,卻不易覓取,我要二十年陳醋半斤,百草霜四兩,黃熟梅子十枚,幼桃實若干。」

  白劍珠一怔道:「二十年陳醋上那兒找去?百草霜又是什麼東西,黃熟梅子倒還有一點存貨,可是桃梅同時,十月天上那兒去找新發的幼桃呢?」

  傅玉麟道:「這四樣東西都是必須的。」

  白劍珠想了一下道:「傅盟主請等一下,我去問問家師看,她老人家修真的丹房中,說不定會有這些東西。」

  說著告聲簡慢,就匆匆地走了,莫秀秀道:「玉麟,你在搗什麼鬼,我從沒有聽說用藥要這東西的。」

  傅玉麟笑道:「當然用不著,我是故意難難她,其實普通的東西也能將就使用,只是我要的東西效用較佳而已。」

  莫秀秀道:「這位白姑娘人不錯,你為什麼故意難她。」

  傅玉麟道:「我是有原因的,你看這付橫軸。」

  他把莫秀秀又拉回客廳,指著一付懸在東牆上的橫軸,那上面勁書著一闕名詞人蔣捷的虞美人,題意是聽雨:「少年聽雨歌樓上,紅燭昏羅帳:中年聽雨客舟中,江闊雲低,斷雁叫西風;而今聽雨僧廬下,須已星星也,悲歡離合總無情,一任簷前點滴到天明。」

  莫秀秀道:「這首詞說明人的三種心情,因時而移,意境深遠,不愧是名家之作了。」

  傅玉麟道:「別去管詞境,你看那署名。」

  莫秀秀看了一下道:「五湖餘人,這又有什麼關係呢?」

  傅玉磷道:「你記得那暗中為我們解困贈藥的劫後生吧,我懷疑那人就是你父親赫連達。」

  莫秀秀愕然道:「可是這字跡並不像呀!」

  傅玉麟道:「前面的書法筆路是不像,可能是在心平氣和的狀態下所書,用新換的筆觸,可是到後來落款,受詞境的影響,觸動心情,落筆時就不覺流露出舊日的筆路了,這五湖餘人四個字與劫後生三字的筆法是一樣的,而且劫後生寓劫後餘生之意,也就是五湖餘人的意思。」

  莫秀秀征然道:「這五湖餘人會是誰呢?」

  傅王麟道:「可能就是白劍珠的師父,也就是你死而復生的父親,多年來又另外成了家,隱居在此。」

  「怎麼可能呢?」

  傅玉麟道:「有一點跡象,白劍珠不是說她師傅嚴禁與天道盟結怨嗎,天道盟與綠林道冰炭不相容,因為天道盟友以保鏢為業者居多,跟綠林道是死對頭,若無特別的原因,怎會對天道盟特別客氣呢?不過這種事也不能太莽撞,必須小心地求證一下,所以我故意出了個難題,白劍珠去問她師傅了,這位前輩如果對藥物本草之學很感興趣,聽見我要的四樣東西,一定會忍不住出來跟我相見的。」

  「何以見得呢,那四樣東西並無出奇之處。」

  傅玉麟一笑道:「東西不出奇,但聽在行家中就不同了,能同時提出這四種東西來,就是一件不簡單的事。」

  正說著,白劍珠已陪侍一位中年的美婦人一同前來,向二人介紹道:「這就是家師,崔乙真。」

  傅玉麟與莫秀秀連忙以晚輩之禮拜見了,崔乙真對他們很客氣,也很注意,笑道:「聽珠兒說起冒犯二位之處,我感到很不安,特地前來向二位致歉。」

  白劍珠在背後扮個鬼臉道:「傅盟主,你出了個難題,害得我拼著挨罵也得去向家師求援了,你為什麼不說百草霜就是鍋灰呢?害得我翻遍了本草也沒找到這一味藥。」

  傅玉麟笑笑道:「這是一個俗名。」

  崔乙真卻笑道:「不算俗名,而且也不是任何鍋底灰燼都可以將就的,必須要煉丹之家,用新鍋經過百草為柴,長年累積才有效,功能祛毒清火,必須是練藥的人家才有這樣東西,十分珍貴,傅盟主能說出這個名目,可見對本草之學,造詣精深,我忍不住出來討教一下。」

  傅玉麟連道不敢當,崔乙真笑道:「聽說傅盟主能解千年醉的藥毒,可是所列的四味藥物都是我所未知的,好在我丹室中另設花塢藥圃,盟主要的四味藥引都還齊全,不知能不能讓我在旁邊看看盟主配藥。」

  傅玉麟道:「當然可以,晚輩也希望前輩在旁指點一番,聽白姑娘說前輩專事煉藥的丹房,晚輩能去打擾一番嗎?」

  崔乙真道:「那是我與外子清修的地方,十分簡陋。」

  傅玉麟道:「前輩既是對這一門學問很有研究,就不該拒絕晚輩所請,製煉這種稀有的丹藥,器物材料,一點都不能馬虎的,白姑娘這兒雖是各物齊全,但未必就合用。」

  崔乙真想想才道:「好吧!如若外子在家,他是一定不肯見外人的,好在他這兩天外出未歸,大概沒關係。」』

  白劍珠愕然道:「師傅!原來師丈出去了。」

  崔乙真笑道:「以前他不大出去的,這兩年來才偶爾出去一趟,這一次出去最久,兩個多月了還沒回來。」

  白劍珠道:「師丈出去幹嗎?」

  崔己真道:「我沒問他,多半是雲遊、採藥,或者是行醫濟世、我們閉門清修煉藥,自己也吃不了,自然要拿出去救人,以前都是我去,近幾年來才換他出去。」

  傅玉麟道:「二位前輩仙隱不忘濟世,可敬可佩。」

  崔乙真笑道:「那不過是聊盡本份而已,像傅盟主年紀輕輕,已擔任起行快濟世、領袖武林的事業就更可敬了。」

  傅玉麟謙辭幾句,然後道:「秀秀!煉藥是件很乏味的工作,你不必去了,在外面等我吧!」

  白劍珠笑道:「家師丹房是不讓外行人進去的,傅夫人,我也是外行,我陪你在外面玩玩吧!」

  莫秀秀知道傅玉麟是想進一步去證實那個男主人是否為自己的父親,那就不能讓白劍珠知道,所以才留下自己,白劍珠也必須留在外面作陪,自然不加反對,於是傅玉麟跟著崔乙真到後面去了。

  穿過幾重門戶,經由一條曲折的山道,才彎到一個小山凹中,倚壁而泉,架著幾檻草廬,空地上有花圃,有藥圃,竹林中有三四頭斑鹿,水塘中兩頭白鶴棲息,古松、竹亭,有獨木橋跨澗而渡,也有老樹虯蟠,端的是一片怡靜的神仙境界。傅玉麟不禁歎道:「前輩伉儷真懂得享受,白首仙侶,在此福地合籍雙修,凡世幾個能夠。」

  崔乙真歎道:「我當年領袖五湖水道時,那裡懂得這些,都是下嫁外子後,才領略到閒中之趣,這兒的一草一木,都是外子佈置的,我總算也亨了幾年清福。」

  進入草堂內,四壁都掛著條幅,或書或畫,都是充滿著恬淡的胸懷,表露著一個人避世歸隱的心情。

  傅玉麟看那些書畫,一手落款怡真子,想必是崔乙真的手筆,另一手則為署名五湖餘人,字跡筆法,完全是那個劫後生筆路,心中更有幾分把握,尤其是一付對聯:「樽前常愧故人遠,往事蹉跎,誤卻莫干煙霞,凌霄寒水,劫後方知餘生閒。舊夢依稀,笑看殘天白雲,祁連青山。」

  對仗不算工整,但卻把天道盟中上一代的幾個人,都包括進去了,也約略地談到一些恩怨情仇糾結,傅玉麟心中已經確定了,乃笑問道:「這位前輩的怡淡胸懷,的確令人欽折無限,但不知他老人家的高姓大名。」

  崔乙真道:「他姓叢,名申仁。」

  傅玉麟一怔道:「重生人?是重生為人的意思嗎?」

  崔乙真笑道:「盟主聽錯了,乃叢林之棲,申酉戌亥之申,仁義之仁,我第一次聽他報名之時,也誤為那三個字。」

  傅玉麟哦了一聲,心中暗笑道:「假如你還沒瞭解他的過去,錯的是你,這分明重生人三字的諧音。」

  但他口中仍不經意地問道:「這位叢前輩必然是絕世高人,單看這一筆字,就可以想見他的武功火候。」

  崔乙真道:「外子的內外兩途俱臻上乘,如果有意在武林中闖蕩,大概還可以算得上是個高手,只是他無意及此,我們閒下也切磋過一下武功,他都是故意隱蔽住自己的功夫,不過我想他跟天道盟一定頗有淵源,因為我們結侶後,他就叫我誡約所部,絕對不准與天道盟作對,而且對豪傑盟白雲殘十分討厭,我收了劍珠為徒,他知道是白雲殘的侄女後,為此大加反對,後來看見劍珠的心性行為都不像她叔叔,才勉強同意了。」

  傅玉麟道:「前輩認識白雲殘嗎?」

  崔乙真道:「我與白雲殘是同一鄉里的人,還有點遠親,但與外子結縭後就不來往了,以前我怪他太過嬌情,但白雲殘曾經派他的弟子來暗算劍珠,使我覺得此人的確可鄙,認為外子不屑理他有道理的。」

  「前輩與叢前輩結縭有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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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五年了,我們是無意邂逅的,大家一見如故,就在一起了,不過說也慚愧,我對他的過去卻一無所知,今天我邀盟主進來,也是想問問盟主,是否認得外子。」

  傅玉麟道:「晚輩接任天道盟主未久,對盟中舊有的老一輩都不太清楚,但天道盟中並沒有一個姓叢的。」

  崔乙真道:「我想這個姓也許是假的,他說他是餘杭人氏。餘杭屬五湖水道所轄,我曾令所部詳細調查過,整個餘杭都沒有一家人是姓叢的。」

  傅玉麟道:「天道盟中對重要一點的武林知名之士,都總有一付圖容,可惜我沒能見到叢前輩,否則倒可以……」

  崔乙真道:「我曾替外子繪過一幅小像,你看看。」

  她打開一個木櫃,取出一軸書卷,傅玉麟接在手中,心裡咚咚直跳,天道盟中有赫連達的圖容,他曾經牢記在心,現在只要一看,就知道真偽了,可是他打開書卷後,不禁大失所望,畫中人是一個中年書生,俊逸秀朗,完全不像赫連達那種威猛嚴肅之狀。

  可是他要掩上書卷時,心中一動,因為他知道天道盟早年的四個元老都精易容之術,像自己的師父,也就是前任盟主凌寒水,就曾以另一付面目與自己相處多年,一直沒被發現過,直到莫秀秀劍傷凌寒水後,在他身上搜出一付面具,才知道與師父是同一個人、那麼這畫中人也可能是戴著面具的,可是想想又不對,如果叢申仁就是戴著面具的赫連達,他們夫婦同室而居,總不會不知道吧!

  因此他想了半天才道:「崔前輩,晚輩不認識,可是又似乎有點印象,能否再請問一聲,他身上什麼特徵。」

  崔乙真道:「像那一種特徵?」

  傅玉麟道:「比方說,他胸前是否有個劍疤,直透後背,如果有的話,晚輩倒可以猜測一下。」

  崔乙真遲凝片刻才道:「我不知道。」

  傅玉麟不禁大感詫異,崔乙真紅著臉道:「盟主精於醫道,我不妨明說了吧,我們結侶雖有十幾年,都是真正的神交夫婦,不過是結伴而居而未有肌膚之親。」

  傅玉麟怔然道:「為什麼呢?」

  崔乙真伸出一雙手道:「傅盟主,你是峽黃聖手,不妨把把我的脈,就知道是什麼原故了。」

  傅玉麟把了一下她的脈,驚道:「前輩是原石之體。」

  崔乙真道:「不錯,就因為這先天之痼症,我才一直沒有適人,直到三十五歲邂逅外子,他也看出我的體質,自動要求結侶,而且他說他也不能人道。」

  傅玉麟問道:「確實是如此嗎?」

  崔乙真道:「我知道不是的,我也懂得醫道,初見他時,我知道他是個正常的人,但我們結識後,他竟然用藥物閉死了自己的生育機能來配合我,正因為如此,我才感於他一片深情,擺脫一切,跟他終老此間。」

  「多年來二位一直分室而居了?」

  「是的,我們終日相對,不過是棋酒之交,互相連手都沒碰過,要說神仙伴侶,我們倒是真正合乎條件了。」

  傅玉麟道:「那就難怪了,叢前輩是否不苟言笑?」

  「他一向都是於此,喜怒不形於色,但我知道他必然有很深的心事,或許於他的過去有關,因為他經常長吁短歎,那當然是背著我的時候。」

  傅玉麟深思片刻,最後決定不告訴她真相了,因此一笑道:「前輩,你們既是神仙眷屬,又何必去探究呢?」

  崔乙真卻莊容道:「不,我一定要知道他是誰?是什麼在煩擾著他,我們雖然沒有夫婦之實,但我們的心底,卻已建起了更堅厚的感情,我相信再也不會有什麼力量能分開我們了,我只希望能解開他心裡的結,我曾經勸他拋開一切,到一個沒有人的地方去渡更清靜的生活,但是他拒絕了,拒絕的原因無非,就是為了五湖水道,他說絕不能讓五湖水道為豪傑盟所並,我要知道他為什麼放不下。」

  傅玉麟道:「晚輩可以把叢前輩的本來面目猜到十之八九,但是為前輩計,還是不說的好。」

  崔乙真道:「不,我要知道,你說起本來面目我也想起了,我知道這付形相不是他的本來面目,這付畫容是十年前

  (非常抱歉,此處少了三頁,希望同道給補上)也不敢違抗我,天道盟主雖然已三易,但天道掌門的身份卻沒有移交出去,你們都在我的轄制之下。」

  傅玉麟連忙恭身道:「是,弟子遵命。」

  叢申仁道:「好吧!叫秀秀進來,告訴她我是你們祖師的大弟子,也是天道門的掌門人。」

  崔乙真笑道:「你這個掌門人如果真的有權威,為什麼不把白雲殘制裁一下,他也是你門中的人呀!」

  叢申仁臉色一寒道:「誰說我不制裁他,只是現在的白雲殘已非昔比了,他不知在那兒又練得了一身歹毒的功夫,我們都制不了他,否則凌師弟也不會讓他逍遙至今了。」

  崔乙真道:「連你們老一輩的都制不了他,為什麼卻要讓兩個孩子去涉險呢?這不是存心把他們往虎口裡送?」

  叢申仁歎道:「你以為我們真的置身事外吧!想想這兩個孩子跟我們三個人的關係,誰會害他們呢?讓孩於們出面,白雲殘的戒心會鬆懈一點,我敢說寒水跟九霞一直在釘著他們,真到危險關頭,大家都會出來的。」

  才說到這兒,忽而屋角的鐵馬發出一陣急響,崔乙真臉色微變道:「前莊示警,有強敵侵人。」

  叢申仁忙道:「是那個不長眼的,敢到這兒來?」

  崔乙真道:「多半是豪傑盟中的人,也許是白雲殘自己來了,否則孩子們不會告警的,快去看看吧。」

  叢申仁道:「你跟玉麟去一下吧!真是白雲殘的話,你們盡量應付,非至必要時,我不能出面,因為我一出手,就會被他看出武功路數,那就不便了。」

  崔乙真不以為然地道:「有什麼不便的,正好揭開當年的一筆舊帳,洗刷一下你自己,對孩子們有了交代。」

  叢申仁道:「怡真,我倒不是怕舊事被揭開,因為我是存心造成那局面的,我是怕我在世的消息揭露後,寒水與九霞那一對又將受到拖累了,等他們結合了再說吧!」

  崔乙真這才無言一笑,卻也不敢多耽擱,帶著傅玉麟匆匆地來到外邊,但見白劍珠與莫秀秀都手執長劍,被六個人圍住,而孫五錢二與一些莊中的侍女則都被點倒在地下,傅玉麟急著就要衝過去,崔乙真卻低聲道:「稍等一下,情況不太嚴重,我們看看再說,那兩個年輕的卻是九侶中最狠毒的一對,其餘四個老的不知是何路數。」

  傅玉麟遂依言跟著她將身形隱住,悄悄地移近,遂聽得裴流雲道:「白劍珠!你要放明白一點,憑你五湖水道一點力量,碰得起豪傑盟嗎?因為盟主一再囑咐要對你客氣一點,我們要先向你打個招呼,大家都是自己人,你又何必吃裡扒外呢?」

  白劍珠怒聲道:「胡說,什麼叫吃裡扒外,誰又是你們的自己人,五湖水道跟你們豪傑盟毫無關係。」

  裴流雲微笑道:「豪傑盟是綠林道的組合,五湖水道既在綠林,就該聽受盟主的轄制,只因為是盟主的侄女兒,大家才對你另眼相看,你可別以為自己真能抖起來了,你討好天道盟也不見得就提高了身份,還是把解藥交出來,幫著把莫秀秀制服住,我們就既往不究。」

  白劍珠怒聲道:「做夢!以前為了叔叔的關係,我不便跟你們作對,這次你們竟欺上門來,傷了我這麼多手下。」

  裴流雲冷笑道:「白劍珠,這一次我們可是有備而來,你那個老鬼師父也無法替你撐腰了,你知道這四位護法是什麼人,說出來不嚇你一大跳才怪。」

  白劍珠冷哼一聲道:「管他們是什麼人,不外乎是牛蛇鬼神而已,豪傑盟中還能找出好人來。」

  劉麗雲沉下臉道:「白大妹子,你罵我們兩句,看在師父的份上,我們不跟你計較,但你開罪了這四位護法。」

  白劍珠不等她說完就呸了一聲道:「開罪了又怎麼樣,有我在一天,五湖水道絕不會納入豪傑盟的組織。」

  劉麗雲剛要開口,一個紅面的老者早已不耐煩了,將手一揮道:「跟她嚕嗦什麼,把她撂下來就是。」

  裴流雲忙道:「哈大叔,我們有七個師弟都中了千年醉的毒,非要她的獨門解藥不可,所以我們才……」

  那老者哈哈一笑道:「那有什麼關係,在老夫搜魂手法之下,還怕她不乖乖就範?」

  劉麗雲笑道:「那就請哈大叔多加小心.千萬留下個活口,我們就怕大叔一出手就是殺著。」

  老者微微一笑道:「老夫雖然有出手不留活口的習慣可是臨行之際,白盟兄一再懇托,要老夫對莫秀秀稍留餘地,老夫既然答應了,何妨多破一個例,何況這姓白的女姓兒是白盟兄的侄女,老夫多少也會留點分寸的。」

  裴流雲道:「那就請哈大叔快點出手吧!先制服了她們,再去找傅玉麟跟崔乙真去,那兩人都比較扎手。」

  老者微笑上前,空著雙手道:「老夫哈太虛,這是我的三個師弟,吳太極、路太山與軒轅太妙,久居苗疆野人山,新近受白盟兄所邀,前來擔任豪傑盟的護法。」

  藏身暗中的崔乙真身子微微一震,低聲道:「原來是這四個老鬼,那倒是有點麻煩,無怪乎那兩個小鬼敢目中無人,登門生事,白雲殘怎麼跟他們拉上關係的?」

  傅玉麟忙問道:「這四人是什麼來路?」

  崔乙真道:「他們是苗疆赤身教主秦無極座下四大弟子,人稱苗疆四異,又被稱為匈魂四使,一身功夫登峰造極。」

  才說到這兒,哈太虛已經迫近兩女身邊,雙手分叉,十指箕張,朝二女抓去,白劍珠閃身躲開,莫秀秀卻不信邪,揮劍朝他的手上砍去,哈太虛口泛冷笑,不避反迎,竟用空手朝劍鋒抓去,叮然聲中,竟激出一蓬火星。

  莫秀秀雖然一劍沒有砍傷對方,可是她的腕勁不弱,也把哈太虛的抓勢震得一頓,不過自己卻遲了兩步,臉上顯出驚色,哈太虛也微微一怔道:「看不出這女娃兒還有兩手,竟然擋得住老夫一抓,好!好!有意思。」

  厲笑聲中,再度慢慢逼近,莫秀秀忙道:「白姑娘,這老鬼竟然練成了刀劍不傷的外功,我們還是設法脫身,找到拙夫與崔前輩出來合力拒敵。」

  白劍珠憂形於色道:「我已經發出警號了,他們可能是專心煉藥,沒有聽見,因為丹房與外面是隔絕聲響的,莫大姐,我們還是努力再抵擋一陣吧!脫身恐怕不易,好在我貼身的侍兒小珠已經前去告急了。」

  劉麗雲微微一笑道:「白妹子,你別指望那小丫頭,我早就把她撂倒在半路上了,等你們就範以後,自然會押著你們到後面去的,那時看傅玉麟與崔老婆子是否敢逞強。

  二女聞言臉色一變,連忙背貼背,凝神拒敵,哈太虛在獰笑聲中,張開雙手又撲了上去,莫秀秀與白劍珠雙劍齊發,一個掃腰,一個刺心,哈太虛則嘿嘿連笑,雙手齊落,將兩枝劍都抓在掌中,輕輕一勾,莫秀秀的劍叮然而折,白劍珠則早有戒備,乾脆脫手棄劍,身形縱起,兩隻繡足飛踢而出,應變出招,既疾且厲。

  哈太虛設有防到這一著,被踢中左右胸乳之處,白劍珠是纏足的,弓鞋細才盈寸,頂端尖尖,卻是包著鋼的,外蒙繡花緞面,看起來並不惹眼,哈太虛也沒十分在意,直到被踢中了,才感到疼痛徹骨,連退了好幾步。

  白劍珠見一招退敵,連忙一拉莫秀秀,兩人飛身而起,恍若兩頭彩鳳,往外飄落,腳尖落地,已在重圍之外,一指方向急喝道:「快往那條路去求援,我阻他們一陣。」

  哈太虛則吼道:「攔住這兩個臭丫頭,老夫非斃了她們不可。」

  劉麗雲與裴流雲四手齊揚,嗖嗖連聲,一大蓬的沒羽短箭罩向二人背後,白劍珠早有防備,飛身撲起時,已經解開了外衣的腰帶,身形落地,外衣也脫臂而下,振腕一抖,舞成一片布幕,護住了兩人,將那些短箭都揮落在地。

  可是吳太極與路太山肩頭輕晃,身形像兩縷輕煙射出,後發先至,竟然落在莫秀秀的前面,軒轅太妙則欺身急進,一手抓出,手指前的指甲長有三寸,尖銳如刃,嘶嘶凡響,把白劍珠的一件外衣抓成無數碎片,哈哈一笑道:「在我們老兄弟的包圍下,還能叫你們溜了出去。」

  伸手欲待再攻,哈太虛已自後趕上叫道:「老四!閃開去,讓我來收拾她們,非扒下她們的皮不可。」

  軒轅太妙止手閃過一邊,笑道:「大哥!你可不能生氣,白老哥交代過的,千萬不能傷她們的性命。」

  對面攔路的吳太極也笑道:「大哥!你一發火就想吃人心,那可得忍一忍,以便對白老大有個交代。」

  哈太虛怒吼道:「交代個屁,老子自打出娘胎以來就沒吃個虧,今天居然被一個小婊子給踢了兩腳。」

  軒轅太妙卻笑道:「大哥!白老哥是恩師教主的救命恩人,這次派我們來幫他共創大業,一再囑咐要聽他的指示,你惹怒了白老哥,教主可放不過你。」

  哈太虛這才頓了一頓道:「可是我的氣怎麼出呢?」

  裴流雲忙道:「哈大叔,家師只要您留下這兩個的活命,對其他的人卻沒有限制,您一定出氣,回頭可以找傅玉麟跟崔老太婆,抓住那兩個人,別說吃他們的心,就是把他們整個吞了下去,也沒人敢掃您的興。」

  哈太虛這才哼了一聲道:「好吧!死罪可免,活罪難恕,尤其是這個姓白的小丫頭,老夫非好好整她一整。」

  劉麗雲道:「可以,家師說過了,白劍珠如果頑傲不馴,不妨狠狠的整她一番,只是莫秀秀卻不能動她一下。」

  哈太虛怒吼一聲,飛身撲起,像一頭巨鷹自天而降,十指齊揚,朝兩個女孩子的頭上抓下來,指尖發出嘶嘶勁氣聲,可見他是動了真怒,二女惶然失色,前後受阻,欲避無路,藏身在暗中的傅玉麟與崔乙真都忍不住了,同時長身掠出,傅玉麟尤為情切,空中截住了哈太虛,錚然激響中,灑下一篷血雨,跟著落下一隻手掌,那是哈太虛的,這位青年英俠,天道盟主的功力畢竟不凡,一劍突出而創強敵,使得那些人都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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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九 章


  傅玉麟停身在兩個女孩子身邊,按劍四顧,意態飛揚,冷冷一笑道:「鼠輩!這兒可不是你們撒野的地方,傅某不願趕盡殺絕,網開一面,限你們立刻離開,並告訴白雲殘,不必如此偷偷摸摸,最好是挺身出來,跟我當面解決,否則我也會找上他的巢穴去要他的腦袋。」

  崔乙真也飄身落地,朝苗疆四異冷冷地道:「五湖水道與赤身教各處一方,河水不犯井水,你們助紂為虐,竟然吵到我家門上來了,當真以為我老婆子好欺負嗎?」

  語音一挫,又轉向裴劉二人道:「你們這兩個畜生更為可惡,前次來犯,我看在劍珠的份上,不予計較,想不到你們變本加厲,勾來了苗疆四個野鬼,就想吃住我老婆子了嗎?回去告訴白雲殘,從現在開始,五湖水道跟豪傑盟頂上,沒休沒完,叫他等著吧!」

  外圈的六個人顯然為傅玉麟一劍斬斷哈太虛的手臂而震住了,哈太虛忙著運氣止血,吳太極則取出藥物來為他療傷裹紮,其餘四人則聚在一起,低聲商量進退應付之策。

  傅玉麟微笑道:「白小姐、秀秀!你們受驚了?」

  莫秀秀為夫婿神勇,感到無限驕傲,滿足而嬌柔一笑搖搖頭沒有說話,白劍珠則欽佩萬分地道:「傅兄神勇可比天人,此四賊功力深厚,已練至兵刃不傷的程度,猶難御傅兄神力一擊,傅兄手中使的莫非是神兵利器嗎?」

  傅玉麟笑笑伸出長劍道:「此劍雖較為堅利,此不過純鋼鑄煉而已,可算不得是神兵寶刃。」

  白劍珠哦了一聲道:「那就是傅兄的神力過人了。」

  傅玉麟道:「傅某與拙荊同出一師,入門時間也差不多,雖因男女體質各異,腕勁略厚,但也會高出太多,更不會比白姑娘高明到那裡去。」

  莫秀秀忙道:「玉麟,你太客氣就變成虛偽了,我跟白小姐聯手拒敵,還鬧個手忙腳亂,你卻能一劍創敵,分明是高出我們許多,你那樣說,不是叫白小姐難堪?」

  傅玉麟微微一笑道:「我說的是真話,論武功實力,我們都差不多,只是我旁觀者清不易被人混蒙而已。」

  白劍珠一怔道:「你說什麼?他手上的功夫是假的?不會吧,我與莫姊姊盡力出劍,就是傷不了他們。」

  傅玉麟笑道:「那就是你們沒選中恰當的部位。」

  白劍珠道:「傅兄那—劍砍在什麼地方?」

  傅玉麟含笑道:「在手腕開節的地方。」

  白劍珠冰雪聰明,一點就透,朝地上的斷掌略瞥一眼,笑了起來道:「原來他們是戴了薄鋼的手套護腕,難怪如此堅硬,我們是一上來就被他唬住了。」

  崔乙真笑道:「劍珠,血肉之軀,把功夫練得到家,是可以避刃的,但絕不會把肌膚練成真鋼,砍上去叮噹作響,還會發出火星,你是閱歷太淺,否則憑我傳接你的劍術,斷不至給人迫得如此狼狽的。」

  白劍珠臉上微紅,訕然道:「我是被他們上來幾下子唬住了,現在知道了虛實。自然不會怕他們了。」

  語畢一揚劍,掠身而出,指著苗疆四異喝道:「你們護手的秘密已經被揭穿了,有本事再出來,讓本姑娘也砍斷你們幾隻爪子試試劍鋒。」

  軒轅太妙臉色一沉道:「小姑娘,我們大師兄是冷不防才吃了那小子的虧,雖然你已經知道我們手上戴了鋼套,但要想再來一次,恐怕沒那麼方便。」

  白劍珠傲然道:「不服氣你就出來試試。」

  軒轅太妙笑道:「你別急,有的機會,但我赤身教規是有仇必報,現在還輪不到你,叫姓傅的出來。」

  傅玉麟剛要舉步,白劍珠忙道:「傅兄,小妹忝為主人,已經麻煩了你一場,怎能再要你偏勞,讓我接這一場吧,也叫他們知道五湖水道不是好欺侮的。」

  傅玉麟聽她這麼一說,倒是不便再逞強,只得道:「我雖然揭穿他們護手之秘,但也給他們有了戒備,姑娘要小心一點,他們戴著這種特製的手套,不會僅僅是當作兵對之用,恐怕還另有陰毒的設計。」

  白劍珠笑笑道:「小妹知道,既然戴著手套,則那尖長的指甲也一定是假的,最多能射出當暗器使用而已,我自會防範的,若論使用暗器,我不會輸給那一個。」

  軒轅太妙聽她說出指甲可作暗器之用,臉色微微一變,他們未來之前,已經探聽過此間虛實,昔年五湖水道首領,五湖潛龍崔乙真是暗器名家,不僅暗器手法卓絕,接暗器、避暗器的功夫也超人一等,白劍珠是她的嫡傳門人,這一手功夫當然也相當高明。

  何況剛才白劍珠在阻擋九侶中劉麗雲與裴流雲的沒羽飛箭時已露了一手,確是相當老練。

  自己所擅的苗疆絕學彈指飛甲雖然不錯,但要用來以對付這個女孩兒,恐怕未必有效,而且即使有效也不值得,他們這次出來,最主要的目的就是除去傅玉麟,彈指飛甲手法很霸道,但對一個絕頂聰明的武林青年高手,只有碰一次運氣的機會,只要讓他在旁邊看一次,下次就失效了。

  軒轅太妙是四兄弟中最工心計的一個,他沉思片刻,才冷笑道:「姓傅的,冤有頭,債有主,你傷了我師兄一隻手,是你武藝高,但是此刻可不像個漢子,難道堂堂的天道盟主,只會躲在女人背後逞英雄?」

  這番話罵得很惡毒,稍微有點血性的人都會忍不住了,出乎意料的是傅玉麟毫不生氣,淡淡一笑道:「傅某在此作客,凡事當聽主人吩咐,未便愈越,而且劍珠小築是一片清淨之地,傅某也不願將之成為血肉屠場,否則剛才那一劍我就砍下哈老賊的腦袋了,你們要找我報復,可以換個地方。在這裡除非萬不得已,我不會輕易出手的。」

  軒轅太妙大感意外,連忙問道:「你要在那裡解決?」

  傅玉麟笑笑道:「隨便,出了大門,隨處都可候教。」

  軒轅太妙叫道:「好,我們就在大門口等你。」

  回頭一揮手道:「咱們走下!」

  白劍珠卻道:「等一下,你們擾亂了半天,豈能說走就走了?」

  軒轅太妙回送冷笑道:「小姑娘,你別急,我們既然來了,絕不會輕易就走的,何況我們只是退到大門口,等把傅玉麟解決後,就會輪到你們師徒了。」

  白劍珠還想攬阻,崔乙真道:「放他們走,我也不願他們的污血染髒這一片淨土,回頭到大門口一起解決去。」

  苗疆四異劉麗雲裴流雲等六人轉身出門出去,崔乙真叫白劍珠去把受制的人—一救起,莫秀秀道:「玉麟,你就跟他們在這兒解決算了,幹嗎又要拖一下呢?」

  傅玉麟道:「他們一心一意激我出手,必然有著什麼陰謀,我要研究一下,才知道如何對付。」

  說著把地下哈太虛的那只斷掌拾了起來,已死的肌肉已經僵硬了,他費了很大的事才把鋼套取了下來,仔細地把玩著,崔乙真也幫著他研究半天,最後將五枝指甲拔下來道:「這是風磨銅鑄制的,專破內家勁氣,賢侄是否有把握能應付得了,假如不太瞭解的話,還是由我去。」

  傅主麟道:「沒問題,家師為了培育我繼承他老人家的事業,對各種江湖詭計都詳加指點過,如果僅是這一點技業,小侄相信還應付得了。」

  一言甫畢,眼前人影輕飄,有人接口道:「人家把這只斷掌留下來給你研究,自然另有安排。」

  說話的是叢申仁,白劍珠飛撲過來道:「師伯,您老人家也在這兒,那真是好極了,傅兄,我來引見一下。」

  叢申仁笑笑道:「不必引見,我們在裡面見過了,劍珠、玉麟跟我的淵源還挺深呢,我們是自己人。」

  傅玉麟忙道:「秀秀,快過來叩見掌門大師伯。」

  莫秀秀怔了一怔道:「這位是……」

  傅玉麟道:「叢師伯是祖師門下首弟,也是天道一門的現任掌門人,你的父母,我們的恩師,都是他老人家的師弟,你還不快來拜見。」

  莫秀秀跪了下去,恭恭敬敬地叩頭,叢申仁將她拉了起來,聲音中略有激動地道:「不必多禮,好孩子,你很不錯,赫連師弟有後如此,也可以慰卻他一片苦心了。」

  莫秀秀道:「師伯見過我爹了?」

  叢申仁道:「是的,他遭難之後並沒有死,一直跟我在一起,直到你們出道繼長天道盟後,他才放了心,把你們托交我照顧,遠隱深山,不再履人世了。」

  莫秀秀身子一震道:「他老人家上哪兒去了?」

  叢申仁道:「不曉得,不過他已經見過你,感到很欣慰,你不必再去找他,到時候他或許會來跟你相見,或許不會,那要看情形了,你只要知道他很好就行了。」

  莫秀秀垂淚道:「弟子對他老人家孺慕異常,難道他竟這麼狠心,不肯讓弟子一見了!」

  叢申仁道:「你不以他的行為而恥嗎?」

  莫秀秀道:「天下無不是的父母,何況恩師已有指示,這是受了白雲殘所陷害,弟子怎會有此心呢?」

  叢申仁身子微震道:「很好,他聽見這番話一定會很高興的,我如果見到他,一定勸他來跟你一見……」

  傅玉麟道:「秀秀,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不僅岳父健在人間,岳母與恩師也都在,現在兩位老人家已經在一起。」

  莫秀秀興奮地道:「是真的?」

  叢申仁點點頭道:「是真的,他們並不知道還有我這個大師兄在,祖師收我在先,是為了執掌天道門戶,然後再收了四個弟子,成立天道盟以行吾道,叫我在暗中監督他們行事,遺憾的是我那年剛好有事離開,回來後已經發生那件不幸,我找到了你父親,由他的口中得知始末,事雖起於白雲殘,但師祖措置失當,造成你母親與凌師弟怨耦分飛,也有不是之處,對白雲殘昔年行為倒也可以原諒,只是他後來野心日大,網羅武林不肖之徒,成立豪傑盟,與天道盟作對,這是不可原諒的。」

  崔乙真道:「好了,這些事以後再說,應付目前的問題要緊,申仁,你怎麼知道他們另外還有陰謀?」

  叢申仁笑道:「他們出門之後,我在暗中監視聽到他們談話,好像這只斷掌是他們故意留下來的。」

  傅玉麟笑道:「小侄意料也有此可能,故而才設法拖延一下,將戰場挪到大門口,也是希望師伯對他們瞭解一下。」

  叢伸仁一怔道:「你算準我會去的嗎?」

  傅玉麟道:「師伯不跟我們一起出來,自然是想在暗中監視他們,在這種情形下,一定不會放過的。」

  叢申仁大笑道:「小子,凌師弟把擔子交給你挑,真是找對人了,你比我們老的都強呢!」

  崔乙真見他言語差一點洩底了,忙道:「申仁,你只是天道掌門,天道盟的事卻不與你相干,你管得太多了。」

  叢申仁連忙警覺道:「是,是,不過下一代如此出類拔草,我這掌門人也可以交差了。」

  崔乙真道:「那是以後的事,天道門戶與天道盟是兩回事,你這個掌門人在門戶未清之前,還交不了差。」

  叢申仁道:「那當然,在白雲殘未正門規前,我不會擺脫責任的,凌師弟雖然把盟主之責交了出來,他又何嘗置身事外,只是白雲殘又練得一身邪惡武功,我們正面都無法制裁他,只得在暗中活動而已。」

  崔乙真道:「他們又有什麼陰謀呢?」

  叢申仁道:「那倒不曉得,他們沒說,苗疆四異雖然都是以鋼掌為兵刃,可能構造各不相同,麟侄,回頭你小心一點。我還是不現身,在暗中策應較佳。」

  傅玉麟恭身道:「是,小侄理會得,如果小侄能應付得了,師伯根本不必現身,苗疆四異功力雖厚,小侄自信尚能對付,怕是那個赤身教主,那時恐怕非要借重您老人家不可了!」

  叢申仁笑笑道:「那還要說嗎,想想我們幾個老的彼此之間的關係,絕不會叫後一輩吃虧的,我先去了。」

  剛要走開時,傅玉麟道:「師伯,請等一下,還有一件事。請您要在此主持,秀秀,岳父大人決心遠隱,托大師伯代為照料,會有諭命,要你拜二位老人家膝下為女,你再來叩個頭,我們好重行拜見。」

  叢申仁道:「那不急吧!」

  傅玉麟道:「不,少時如何弟子能再傷得四異中一兩個人,卻不想取他們的性命;縱之逃逸,就要勞神師伯追躡下去,探悉赤身教主與白雲殘的下落,也好早點了結此事,因此可能有一段時間無法重逢,還是先把禮見過了。」

  叢中仁想想道:「你這小子真滑頭,非得套上我不可,難道不磕這個頭,我就不盡心了?」

  傅玉麟笑道:「弟子倒不是為此,而是為了秀秀,她一腔孺思無以寄托,師怕還是早點讓她有個叫爹娘的機會吧!」

  說著便按著叢中仁坐在崔乙真的旁邊,由莫秀秀跪下行了跪叩大禮,而且叫一聲爹娘。

  叢申仁口中雖說不急,但他心中卻是萬分激動,拉著莫秀秀起來,哽咽道:「好!好孩子起來起來,上天可憐我終於有了個好女兒。」

  崔乙真也是十分的激動,莫秀秀雖不是她所生的女兒,但她卻是秀秀親生父親的妻子,莫九霞不可能再跟赫連達重新結合,這個女兒就是她的了,所以她摟著莫秀秀,眼淚直滴。

  傅玉麟也以女婿之禮拜見了,崔乙真望著一對壁人萬分開心地道:「好!我們這對爹娘很慚愧,沒有什麼好東西送給你們,只有拼盡全力,幫助你們成就一番赫赫盛名了!」

  叢申仁道:「乙真,你不是對名心最為淡泊的嗎?怎麼又熱衷起來了?」

  崔乙真笑笑道:「我自己絕不想出名,但卻巨望下一代能出人頭地,這是天下父母心,到哪兒都是一樣的。」

  叢申仁搖搖頭道:「我真想不透你們女人,才一會兒工夫,竟會變得這麼多,這麼快。」

  崔乙真道:「你從沒有瞭解女人過,你不知道這一會兒功夫,對我的意義有多大,好了,你先走吧!在外面替我們掠場去,非到萬不得己時,你還是別露面。」

  叢申仁的身子一閃而逝,崔乙真道:「劍珠,你把兵對打點一下,今天我們得把苗疆四異都撂下來。」

  傅玉麟連忙道:「娘,他們找的是我!」

  崔乙真道:「我曉得,但他們恐怕不會按照武林規矩一個個來的,如果一哄而上,我們總得有點準備。」

  傅玉麟把奪來的那支鋼套戴上左手,又將拔下的指甲扣在袖管中笑道:「這護手鋼套製作很精,連顏色都與肌膚相同,如果不是秀秀砍了一劍冒出火花來,我真看不出是假的呢?讓我也來試試它的效用如何。」

  於是男女四人,結伴出門,白劍珠屬下的錢五孫二與莊中的侍女被解開穴道後,也都持械跟了出來。

  到了門口,外面的六人已有不耐之狀,哈太虛的斷掌已紮裹妥當,目中怒火如焚,厲聲叫道:「傅玉麟,你怎麼這麼久才出來,莫非想溜掉不成?」

  傅玉麟哈哈一笑:「我是給你們一點時間,讓你們想想清楚,趕緊逃命去,那知你們執迷不悟,一定要在今天找死,我才出來打發你們,你難道急著送死嗎?」

  哈太虛怒吼一聲,又要撲上來,莫秀秀飛身截住道:「你還剩一隻手,由我來打發吧!」

  單劍砍向他手腕部份,哈太虛連忙躲開了,單臂一抓攻到,莫秀秀的劍長,也不急於求功,專門用劍砍去他的手腕部位,倒是佔盡上風。

  軒轅太妙道:「傅玉麟,我們也開始吧!」

  傅玉麟微微一笑,輕輕撤出長劍,軒轅太妙已迫不及待地攻了上來,傅玉麟從容揮劍磕開。

  苗疆四異是赤身教四大高手,技藝不弱,他們這一搭上手,居然也戰得不分上下,頗為激烈。

  傅玉麟成竹在胸,出劍極穩,軒轅太妙手腕可活動之處的鋼套只有一點空隙,傅玉麟的劍居然每次都能找準那個部位,可見他劍術之精,軒轅太妙縱是招式靈活,戰來也頗為聽力。好容易找到一個機會,左臂一掄,攻向空檔,批頭暗勁突發,五枚風磨銅飛甲,布成梅花形,襲向他身上五處要穴。

  傅玉麟一直都 在注意這件事,對方飛甲出手,他的身子猛往後仰,施展鐵板橋身法,平倒下去,五枚飛甲擦胸而過,軒轅太妙哈哈大笑,身子縱起半空,右手的五枚飛甲也彈射而出,傅玉麟人在地下,對方來勢又疾,只得將長劍護身,搖起一片劍網,叮噹聲中,好容易把五枚飛甲又擋開去,可是軒轅太妙的身子又撲了下來,張開左手,抓向他的胸前,勢子更為凶厲,傅玉麟拼將全力,再揮出一劍,認位奇準,還是砍向腕間。

  那知軒轅太妙這一抓乃是虛招,劍鋒觸手,他回掌一撈,居然將劍身抓住,右手一揮食指伸出,竟是一枝藍汪汪的短刃,長約三寸,比住了傅玉麟的胸前笑道:「姓傅的,你沒想到這一手吧!」

  傅玉麟的確沒想到的鋼套中還有這樣一枝利器刃身發藍,顯然是淬過劇毒,因而一哼道:「高明,高明,我真佩肥閣下,小小一支手套中,怎麼藏得下這枝短刃的。」

  軒轅太妙道:「這是連在手套上的,我為了配合這付奇門兵刃,不惜犧牲,特地削去一根指頭,外面用飛甲作為套鞘,你根本就不會想到,傅盟主,你的武功真不錯,居然能躲開我十枚彈指飛甲,但這一手可要你的命了。」

  莫秀秀仍被哈太虛纏住,崔乙真與白劍珠見狀大急,要上來搶救時,吳太極與路太山左右齊出擋住了。

  劉麗雲見錢二他們也有上前動手之意,與裴流雲雙雙出來,站好姿態道:「你們別動,今天我們要對付的只是一個傅玉麟,盟主對五湖水道不想結仇,還希望你們能加入豪傑盟共成霸業,所以你們別自尋死路。」

  崔乙真知道這兩人的暗器厲害,回頭喝止道:「你們退下去,讓我來談一談,劉麗雲,你以為用威協的方法,就能叫五湖弟兄屈服了嗎?」

  劉麗雲笑笑道:「崔前輩,盟主不是要你們屈服,而是誠邀各位共襄大業。」

  崔乙真怒道:「做夢,我老婆子會吃這一套。」

  劉麗雲笑笑道:「前輩已經退休,五湖水道的總瓢把子是令徒自姑娘,而她又是盟主的侄女兒,只要把她請了去,五湖的弟兄都會相信的。」

  白劍珠也怒聲道:「我絕不會去的。」

  劉麗雲一笑道:「你會去的,因為盟主已經把令堂大人請去了,你總不敢違抗慈命吧!」

  白劍珠一驚道:「什麼?你們把我母親怎麼樣了?」

  劉麗雲道:「沒怎麼樣,你的事情太忙,把白老夫人一個人丟在家裡,疏於定省,盟主卻不忍見寡嫂受孤單寂寞,所以派人接了去要為侍奉,請她勸勸你不要抗上,跟長輩作對。」

  崔乙真怒聲道:「白去殘居然用這種卑鄙的手段來對付自己的嫂子,他還算個人嗎?」

  劉麗雲笑道:「前輩說得太嚴重了,叔嫂之親不會近於母女之情,如果白姑娘對生身的母都棄於不顧,盟主對白老大人偶有失禮也不算為過吧!」

  白劍珠沒想到他們會使出這一手,不禁呆了,片刻後才道:「恩師,你還是自己來出任五湖總領,弟子一個人跟他們去,看我那個叔叔能耍出什麼花樣來?」

  劉麗雲笑笑道:「白姑娘,千萬別來這一手,你的命值錢是因為你有五湖水道的那點實力,如果你想把五湖的統治權交還令師,我們少不得要對崔前輩不客氣了,那樣一來,你還是要勉為其難,何必又冤枉送掉令師的一條命呢?至在我們控制之中,你如果想救他的性命,就得聽我們的。」

  傅玉麟在地下道:「秀秀,不要受他們的威脅。」

  軒轅太妙將尖刃又逼前寸許道:「小子,你不要命了。」

  傅玉麟冷冷地道:「你殺得了我嗎?」

  軒轅太妙笑道:「小子,你的武功虛實,白盟主瞭若指掌,知道你還有兩手急救的精招,所以才設下了這手絕招對付你,你看清楚了,這枝尖刀並不一定要見血才能殺人,只要你肌膚沾上了一點,也能叫你皮骨無存。」

  傅玉麟道:「我知道,那是苗疆化骨池中蝕骨毒漿淬煉過的,沾肌就能使人全身化為血水,無藥可救。」

  軒轅太妙德道:「你倒是很識貨。」

  傅玉麟哈哈笑道:「正因為我識貨,才敢說那種狂話,你殺不了我,只要你的兵刃再進前兩寸,就是我反擊的威力範圍,到時候遭殃的是你自己。」

  軒轅太妙有點驚慌,但又不相信地說:「小子,你唯一可自救的就是龍飛七式中的延龍擺尾,可是你必須用肉掌來拍開這枝短刃,那你就死定了。」

  傅玉麟道:「不錯,可是我拍開毒刃後,那一掌還是可以擊中你的身上,蝕骨毒漿沒有解藥,你活得成嗎?」

  軒轅太妙不禁怔住了,呆了一呆道:「你要同歸於盡?」

  傅玉麟傲然道:「假如我一定要死,至少也得找個墊底的,所以我敢說你沒有一拼的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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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1 21:38:08 |只看該作者
  制人反而變成受制,這下子輪到軒轅太妙緊張了,居然把毒刃抽後了幾寸,哈太虛立刻過來道:「老四,你是怎麼了,你該知道本教的規矩,臨陣退縮是要受魔火練體慘刑的,你要是怕死,就該想到活罪更不好受。」

  軒轅太妙臉上汗水都流了下來,囁囁道:「小弟不敢。」

  哈太虛冷笑道:「你知道就好,我在這兒照應你。」

  軒轅太妙忙道:「老大,你別走近過來。」

  哈太虛道:「我曉得,我不會把自己也陪進去的,現在我離你五尺,這個距離可以照應著你,也不怕下手後他反噬,蝕骨毒漿發作的極快,他只有回擊一掌之力,你用心看住他,我可以保證你不死,最多跟他一樣,可是你必須得手,否則我就先劈了你。」

  軒轅太妙無可奈何地道:「老大,你可得快一點。」

  哈太虛抽出腰間的一枝短刀道:「誤不了事,但你可得拿穩一點,別沾上你挨不得的部位。」

  軒轅太妙摔摔頭,搖落臉上的汗珠,又將毒刃移前數寸道:「小弟知道,老大也請小心點。」

  莫秀秀忙問道:「他們在做什麼?」

  傅玉麟道:「他們準備我出手反擊時,軒轅太妙用胳臂擋住我一掌反擊,然後由哈太虛立刻切斷他那條手臂。」

  哈大虛大笑道:「小子,你很聰明,完全都料準了。」

  傅玉麟道:「但是我也可以自己斷掌的。」

  哈太虛微微一怔,隨即道:「不錯,可是你斷掌就無法再傷人了,我們有六個人在,還怕你逃得了嗎?」

  傅玉麟冷冷笑道:「假如我反擊的對象是找上你呢?」

  哈太虛臉色一變,隨即厲聲道:「小子,如果你找上老夫,拼著這條老命豁出去陪你了。」

  傅玉麟淡淡地道:「好,那我們等著瞧吧!你們兩人也注意一點,我不一定是找上誰呢?」

  這,一來連哈太虛也在威脅中了,他的神情變得跟軒轅太妙一樣地緊張,裴流雲陰惻側地一笑道:「傅玉麟,你不愧為天道盟主,在本身受制之下,還能威脅住對方。」

  傅玉麟一笑道:「那也沒什麼,只要把生死看得輕一點,這世上就沒有可畏懼的事。」

  莫秀秀韻聲道:「玉麟,沒有解脫的辦法了嗎?」

  傅玉麟道:「沒有,我沒想到他們會藏著這種歹毒的利器,才陷入這個局面,好在我不會吃虧,至少可以拖兩個陪死,說不定還有兩個呢?」

  劉麗雲笑道:「不,還有一個辦法,就是你接受我們的條件,我們一定會放過他。」

  莫秀秀沉思良久道:「好,我答應你們。」

  崔乙真忙道:「不可,他們言而無信。」

  劉麗雲道:「前輩錯了,家師並不怕傅玉麟,他的目的只是把莫秀秀弄回去,我們絕不食言。」

  莫秀秀痛苦地道:「娘,如果沒有了玉麟……」

  崔乙真拉住她低聲道:「傻孩子,你別忘了你義父大師伯還在暗中照應著,怎會叫他吃虧呢?」

  莫秀秀心中一定道:「他老人家來得及救應嗎?」

  崔乙真道:「絕對沒問題,他已練成了以氣取劍的功夫,十丈之內,遙空一擊疾若閃電,至少可以把那支毒刃撞偏,憑玉麟的武功,一定能脫出僵局的。」

  莫秀秀還在沉吟,劉麗雲道:「莫秀秀,你快作決定。」

  莫秀秀看看傅玉麟,見他仍是一派從容之色,毅然作下決定道;「我拒絕,如果我丈夫遭遇不測我就跟你們拼到底,發動天道盟所有的力量來替他報仇。」

  劉麗雲頗感意外道:「你當真不在乎他的生死?」

  傅玉麟哈哈大笑道:「對,這才是我的好妻子。」

  劉麗雲不禁也沒了主張,哈太虛道:「劉姑娘,莫秀秀不肯低頭,這該怎麼辦呢?」

  劉麗雲道:「那就沒辦法了,家師交代過不能傷她一根頭髮,我們只好再等下一次機會。」

  哈太虛道:「傅玉麟呢?就這麼放過他?」

  劉麗雲道:「傅玉麟的生死,家師並不關心,能除去他最好,可是事關二位安危,我不敢作主,聽憑二位自決。」

  哈太虛道:「殺死傅玉麟,就怕莫秀秀拚命。」

  劉麗雲笑道:「哈老,四位是豪傑盟護法,地位在我之上,這次任務責在四位,我們只是協助,怎麼問起我來了?」

  裴流雲也道:「四位雖是本盟護法,但各有門戶師承,彼此規律不同,哈老自已決定吧!」

  吳太極插口道: 「老大,兄弟提醒你一聲,本教規律有仇必報,你斷了一掌,回去對教主該如何交代呢?」

  哈太虛臉色一慘道:「不必你提醒,老四,干。」

  軒轅太妙一咬牙,毒刃直刺過去,傅玉麟果然用手一接,卻不是拍開,而是用掌握住了毒刃,突運神力,硬生生反推回去,刃柄擠進軒轅太妙的手掌中,他大叫一聲,連忙跳了開去,哈太虛手起刀落,將他那條胳膊砍了下來。

  傅玉麟一縱而起,揮動長劍,攻向一邊的吳太極,他連忙揮掌架開,那知傅玉麟的左掌中握著從軒轅太妙那兒拔下來的毒刃,剛好迎向吳太極踢起來反攻的一腿,刃尖刺進了他的小腿,吳太極痛呼滾開,發現是毒刃時,大驚失色,趕忙取出腰間的短刃,割下了自己的那條腿。

  剩下一個路太山,看見傅玉麟又向他追擊而至,畏懼他手上的毒刃,不敢迎敵,怪叫一聲,居然回頭就逃。

  傅玉麟敞聲大笑道:「你逃得了嗎?」

  毒刃化為一點寒光,筆直飛了出去,釘在路太山的後心之上,他跳了兩跳,咬咬牙,回頭想來拚命,但才行出兩步,雙腿一軟就跪了下來,身子跟著翻倒,很快地冒起一蓬暗紫色的煙霧,慢慢地人就開始消蝕了,就像是放在熱火的雪塊,只見一灘黑水,整個身子都不見了。

  傅玉磷叫道:「這霧氣也有毒,大家快返回去。」

  崔乙真連忙拉著莫秀秀與白劍珠退回屋中,劍珠小築中的人也急急地回來,傅玉麟最後進來,關上了門。

  莫秀秀連忙道:「玉麟,你自己怎麼樣了?」

  傅玉麟笑道:「沒事,我如中了毒,早就化成水了。」

  莫秀秀道:「可是你的手也沾上毒刃了。」

  傅玉麟舉起手道:「沒有,他們留下一雙鋼手套,原是想造成我錯覺的,那曉得竟幫了我的忙,隔著這層鋼套,不僅毒沾不上手,連利刃也傷不了我。」

  崔乙真拍拍胸道:「幸虧如此,剛才可把我嚇壞了,我還以為你大師伯會出手解救的,那知道他竟躲著不理,假如要有個三長兩短,秀秀可要恨死我了。」

  傅玉麟笑道:「大師伯倒不是不管,他老人家曾用真氣傳音告訴我,叫我沉著應付,必要時他會出手解救,是我回答他用不著,說我自已有辦法脫困。」

  話才說完,叢申仁的身影也飄了進來笑道:「你這小子真狠,苗疆四異三殘一死,我們都下不了這麼狠的手。」

  傅玉麟恭身道:「請師伯恕罪,弟子不是狠,是為防患未然,他們以這種歹毒兵器為用,弟子如不加嚴懲,日後別的人碰上他們就慘了。」

  叢申仁道:「那你就該一併剪除才對,赤身教仇念極重,你留下了三個人,他們肯罷休嗎?」

  傅玉麟道:「他們雖然仇念極重,卻有一個嚴格規定,在本身的恥辱未雪前,不准對別人出手,以後他們要找的人第一個是弟子,而弟子自有制彼之策。」

  叢申仁點點頭道:「這也罷了,他們在你手中吃了大虧,以後對付你也不容易,不過碰上了你可千萬要小點,還有一點,那枝毒刃威力至強,你弄到手了,為什麼又還給了他們,留著以後對付強敵不是很好嗎?」

  傅玉麟莊容道:「弟子幼從家父習歧黃之術,對用毒之道,尚具知識,但家父嚴誡以此害人,曾在醫祖神農像前立下重誓,毒刃系取自苗疆四異,對其之道,還治其人,尚不算過誓,如若用以對付他人,則必為天理所不容。」

  叢申仁點點頭道:「你有這種存心很難得,不枉為吾門傳人,倒是我這師伯太慚愧了。」

  傅玉麟剛要開口,崔乙真卻道:「申仁,你不是要去追躡他們,探出豪傑盟的根據地的嗎?怎麼又回來了。」

  叢申仁道:「本來我是有這個打算,可是聽劉麗雲說出那番話後,我覺得不必了,豪傑盟成立多年,始終沒有被人知道總壇所在,那是不可能的,因此我想了一下,認為他們根本沒有總壇,走到那裡就是那裡,也唯有這個方法,才能始終不被人摸透行蹤,我追蹤前去,也許可以找到白雲殘,但是我一個人也拿他無可奈何,等通知你們趕了來,他又換地方了,豈不是白費精神。」

  傅玉麟道:「那不是永遠找不到他了。」

  叢申仁道:「不,有了個機會,豪傑盟即將召開綠林道大會,他此刻已席捲大半的綠林勢力,身兼綠林道盟主,那一天他必然會去的,你們要找他,可以喬裝混人五湖水道行列中,也就可以見到他了。」

  白劍珠道:「他還會要我們參加嗎?」

  叢申仁一笑道:「綠林道並沒有完全加入豪傑盟,他有這個意思在此次大會中將綠林道與豪傑盟歸為一體,一定會通知你前去與會的,玉麟,雖然你與豪傑盟幾度接觸都佔了上風,但他並沒有把你放在心上,也許這次大會時,他存心要你前去一會,所以我認為他一定會預作安排,倒是你該考慮一下,是不是要去。」

  傅玉麟沉思片刻道:「弟子決定要去。」

  叢申仁點點頭道:「那也好,綠林大會召開時,去的人很多,我們都可以在暗中照顧你一下,雖然不一定能穩操勝券,但絕不會讓你受到損害的,既然你決心要去,我也得安排一下,找幾個幫手給你撐撐腰。」

  崔乙真道:「你還有什麼人可以找來幫忙的?」

  叢申仁笑道:「這幾年我雖然隱居此間,可並沒有放下我的責任,在江湖上也交了幾個隱名的高人,我得去聯絡一下,央請他們出來助一臂之力,大概沒什麼問題,還有一點,勾漏九侶中,有七個人在這兒,你打算怎麼辦?」

  傅玉麟道:「那是白姑娘留下的,弟子不敢作主。」

  白劍珠忙道:「傅大哥,你還跟我客氣什麼呢?經過今天這一戰,家叔與我之間,已經沒什麼可談的了,隨你如何處置好了。」

  傅玉麟道:「令堂大人被劫持而去之言確實嗎?」

  白劍珠道:「我不知道,但他們已經說了出來,大概不會有假,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

  傅玉麟道:「那很簡單,把這七個人的千年醉藥性都解了,放他們回去,要他們把令堂大人送回來。」

  崔乙真道:「白雲殘會答應嗎?」

  傅玉麟道:「我想會答應的,他既是豪傑盟主,也不會做出太不顧身份的事,假如他不答應,你可以在綠林大會上公開提出這件事,他還想在人前撐下去,就得裝下去。」

  叢申仁忽然大聲道:「不可以。」

  傅玉麟道:「為什麼,大師伯。」

  叢申仁道:「別忘記了他還是你們兩個人的長輩,你們可以為正義,為門規去聲討他,卻不能故意去破壞他的聲譽。」

  傅玉麟道:「他只要把白伯母送出來就保全聲譽了。」

  叢申仁道:「他不會,我對他瞭解很深,他是一個不計毀譽而從不改變決心的人,卻不是一個真正的壞人,有些事情是別人逼著他去做的。他明知是圈套,但也不肯低頭,正如這件事一樣,如果他不肯放出劍珠的母親,只是為了表示他不甘低頭而已,但如你們在綠林大會公開提出他劫持自己的嫂子而脅迫五湖水道加盟的事,他寧可殺了白夫人也不會答應的,他並不想這麼做,這是你們逼的。」

  傅玉麟一怔道:「大師伯,您這是什麼意思呢?」

  叢申仁輕歎一聲道:「我就是這個意思,一切的起因都在當年師祖的一著之失,如果師祖不把莫九霞迫令下嫁赫連運,什麼都不會發生了,白雲殘對莫九霞癡心苦戀,但九霞又鍾情於凌師弟,他都很清楚,如果九霞與凌師弟成了婚配,他也就死了這條心,可是九霞嫁了赫連運,才使他心中感到不平,既然要九霞嫁給一個她不喜歡的人,為什麼不可以嫁給他白雲殘呢?這一件事比九霞下嫁凌師弟更令他痛苦,才有他以後的倒行逆施。」

  傅玉麟吁了一口氣道:「大師伯,您指示吧!」

  叢申仁道:「把那七個人交給我帶走,我押送他們出去,到了外面,救醒他們後,叫他們換白夫人回來。」

  白劍珠道:「假如叔叔不答應呢?」

  叢申仁道:「由我負責,一定使你母親安然回來,假如她遭遇不測,就由我來抵命。」

  崔乙真道:「申仁,你是怎麼了,就算你來抵命,對劍珠有什麼用,她要的是自己的母親安然無恙。」

  叢申仁道:「可是玉麟的辦法也不是保全白夫人無恙,反而使我們也擔上同樣的罪孽,劍珠,你怎麼說?」

  白劍珠沉吟片刻道:「一切由您老人家作主好了。」

  叢申仁道:「好,你們都走吧!把這兒交給我,乙真跟劍珠到君山水道總寨去等候綠林大會的消息,玉麟跟秀秀還是按照原訂的行程,到武當去知會一聲,不過這次千萬別像上次在少林那樣了,帶同天道四老,規規矩矩地去拜訪,武當不比少林,他們的心腸較為偏窄,萬一起了衝突,他們會挾恨在心,反而惹下麻煩。」

  傅玉麟道:「弟子到少林也是依禮而往,並未逾越。」

  叢申仁道:「你們只是天道盟的正副盟主,在各大門派的眼中,天道盟的地位並不高超,你們只是洛中雙英而已,論江湖聲望,天道四老比你們高多了。」

  傅玉麟恭身道:「弟子遵命。」

  叢申仁輕歎道:「去吧!假如沒有重大的事故,恐怕要等綠林大會時,我們再會見面了,好自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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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1 21:38:26 |只看該作者
第 十 章


  崔乙真捨不得新認的乾女兒莫秀秀,堅持要陪這小兩口兒上武當去,所以把白劍珠先打發廠君山五湖水寨去坐鎮,以防白雲殘對五湖水道進一步下手,自己卻跟著傅玉麟與莫秀秀,慢慢向武當進發。

  而莫秀秀驟得慈母溫情,像雙依小人鳥般的,整日粘在崔乙真身邊,反而把傅玉麟給冷落了,傅玉麟知道叢申仁的真正身份後,也希望莫秀秀跟她的這位庶母多親近一下,因為叢申仁(赫連運)告訴了他一個最人奮的事實,他們的師父——也是他的父親凌寒水並沒有死,被莫秀秀的母親莫九霞救活了過來,這一對久歷情劫的情海急侶終於聚首了,但如果不得到赫連運尚在人世的消息,他們仍是無法結合的,這整個的一切,都要靠崔乙真來解釋證實。

  身為人子的傅玉麟自然希望早一日能目睹生父,一敘倫情,因此崔乙真的同行,雖然使他與莫秀秀親近的機會減少,他卻感到十分的歡迎,因為他想到凌寒水與莫九霞一定不會放心他們孤身遠行,很可能會追蹤在身後的,也只有利用這個機會,好早一點使那兩個人現身。

  唯恐凌寒水找不到他們,傅玉麟改變了計劃,不再掩藏行蹤了,每經一地,必然召集大道盟的人員,到所屬的分會去巡視一番,詢示一切會中的事務,同時也宣佈了下一程的目的地,以便天道盟中的人接待。

  這麼做的目的,無非是讓凌寒水便於追循,因為凌寒水是前任盟主,對天道明各地分會的所在一定很清楚,追蹤起來也方便得多,可是走了幾天,他很失望。

  也許是凌寒水不想跟他們見面,也許是沒跟了來,不管傅玉麟多麼留心,那兩個人卻連一點影子都沒有。

  每到一個地方,傅玉麟必須在夜間單獨離開寢室,出去轉一趟,想給凌寒水或莫九霞一個私晤的機會,甚至於離開時,還在臥室中留下一封密函,寫著:「弟子已悉大師伯下落,知恩師尚在人世,祈賜一晤。」

  他不敢說得太明顯,怕莫秀秀看見了多所詢問,揭穿了叢申仁的秘密,但就憑那幾句話,應該也有效了,可是每次回來,那封信仍是好好的留在原處,他在信口上做的暗記,也沒有被拆穿的痕跡,他幾乎要失望了。

  但直到他棲息在谷城縣的那一夜,總算有了消息,他放在密緘口上的一根短髮,在他回來時不見了,懷著心跳,他拆開了密函,留下的信不見了,另換了一張紙,是凌寒水蒼勁的筆跡寫著:「人死不能復生,寒水當不復再現於人世矣,善視汝婦,勿負吾望。」

  簡單的幾行字,使得傅玉麟心中興奮異常,只苦於找不到他們一訴衷曲,而有些事卻必須面述,不能見諸筆墨以留痕跡,他必須得想個法子讓他們現身。

  可是用什麼方法呢?這兩位長輩的技藝已經超凡人聖,如果不存心見面的話,他是一點辦法都沒有的。

  在天道盟總壇中,他費盡了心計,才引得莫九霞驚鴻一現,連面都沒見,話也沒來得及說一句就不見了。

  谷城已是武當山麓,天道盟在這兒只有一名會友,開設著一家小鏢局,鏢局裡也只有一個鏢頭,叫快劍張德洪,張德洪的劍雖快,但武當是劍壇魁主,門下弟子充斥天下,根本沒有他混的,幸虧仗著天道盟的招牌,才在谷城十三家鏢局中,接下一些武當弟子不屑為的生意,這已經算是給面子了,否則恐怕連鏢局的招牌都掛不起來。

  傅玉麟來到德洪鏢局後,一看局中寒酸的樣子,心中已經感到不是滋味,恰好天道四老也得到傅玉麟的通知,在同一天趕到了,張德洪倒是竭誠招待,張羅了五菜一湯,還是他上館子裡去賒來的。

  張德洪也算是一個支會的會主,但谷城縣只有他一個人,也是個光桿兒會主,傅玉麟喝了一杯酒問道:「張兄是形意門高手,怎麼業務會如此不振呢?」

  張德洪苦笑道:「形意門名存實亡,門戶星散,若非靠著盟幫的面子,屬下連飯都混不到嘴。」

  傅玉麟道:「可是我看街上其他的鏢局都很興望呀!是主顧不上門呢,還是另有其他的原因?」

  張德洪道:「這家鏢局是先父手中傳下來的,先父在世之日,倒還能維持,可是最近這兒年來,武當俗家弟子紛紛在此間設鏢局,掛起師門的招牌,大批的客戶都被他們承攬去了,屬下是靠著先父的交情,承攬了兩家藥店的生意,每年約摸有百來兩銀子的進帳。」

  傅玉麟道:「百來兩銀子夠花銷嗎?」

  張德洪頓了一頓才道;「將就著也夠了,好在屬下沒有額外的花費,推車子的是兩個小兒,屬下自己押運,省吃儉用,一年跑兩趟,不過幾百里路,全是自己人。」

  傅玉麟問道:「早先尊大人的那些主顧呢?」

  張德洪道:「都被武當拉走了,這兩家藥店是先父的結義兄弟,為了照顧我這個窮侄子,硬是不買他們的帳,其他的主顧畏懼武當的勢力,只好轉到他們那兒去了。」

  傅玉麟冷笑道:「你去理論過嗎?向總盟申述過嗎?」

  張德洪看看沙金炎,欲言又止,沙金炎道:「張老弟在六年前親到總壇申述過,凌盟主為息事寧人計,勸他到別的地方去立業,但老朽認為谷城一處,只有這一處支會,不宜撤除,所以私下來了一趟,見到武當俗家派老搏雲劍鐘大呂,他倒是很講道理,當時指定十家鋪戶,由德洪鏢局承攬,怎麼一下子只剩兩家客戶了呢?」

  張德洪苦笑道:「鐘老英雄在四年前仙逝,他死後,武當門下又開設了三家鏢局,把生意都搶去了。」

  沙金炎忍不住生氣逍:「這太欺負人了,你怎麼不早說?否則我早就再替你出頭了!」

  張德洪道:「屬下也曾一再向鄂東地區的分會主劉士鳴申述過,但始終沒有回音,屬下又不敢再上總不去。」

  傅玉麟沉聲道:「為什麼不敢來呢?」

  沙金炎道:「劉十鳴是孫公策的人,早已投向豪傑盟,盟主接任時,已經革除盟職了,上次張老弟越級申述,他已經很不高興,所以張老弟可能是顧忌他的緣故,不便再來申述,不過鄂東分會已經換人了。」

  張德洪忙道:「是的,新任分會主望山莊韓莊主倒是答應過幫忙,但他說事關武當,必須請示總壇。」

  沙金炎笑笑道:「這倒怪不得他,我們幾個人為了追隨盟主,最近都沒在總壇,也許已經報到總壇,我們還不知道,這次盟主親臨,必須會替你解決的。」

  傅玉麟道:「劉士嗚漠視盟友生計,似乎說不過去,就算他有心投靠豪傑盟,也該拉攏一下人心呀!」

  沙金炎道:「豪傑盟的人恐怕與武當的俗家子弟已有勾結,他當然不會去開罪武當了。」

  張德洪道:「是的,劉士鳴與武當的幾個新起之秀走得很近,那幾個人目前在武當俗家弟子中很有份量,也是這兒幾家大鏢局的主持人。」

  傅玉麟道:「谷城一縣並不富裕,怎麼會有這麼多鏢局呢?而且也養不活這麼多人呀!」

  張德洪道:「盟主有所不知,谷城雖小,卻離武當山很近,又當長江水路之中心,憑著武當的招牌,外路鏢局除了他們本門弟子外,都須在此地轉局,所以雖有十幾家鏢局,他們還是忙不過來。」

  傅玉麟作色道:「天道盟所屬的鏢局也要轉托嗎?」

  沙金炎道:「是的,不過這種情形很少,本盟的盟友多半走的短途,長途押送,差不多全是五大門派包辦下來了,其他四家門派的長鏢,也是到這兒轉托的,他們互有往返,禮尚往來,所以作得很好,天道盟下的鏢局以前有劉土鳴的緣故,武當也按照常例轉手,最近就不知道了。」

  傅玉麟想了一下道:「明天拜山,一定要弄個明白,今後天道盟所屬的長鏢,不讓任何一家鏢局接手。」

  沙金炎一怔道:「盟主,這要三思,我們這樣一來,勢必又要與五大門派作對了,犯得著嗎?」

  傅玉麟一歎道:「沙老,我不是跟他們作對,只要求一個公平的待遇,天道盟分佈天下,我們無法要求他們將承攬的鏢貨轉交給我們,自然也不能讓他們剝削,這個道理到哪兒都說得過去的成們不能太示弱,天道盟的組成,就是一些不屬於各大門派的武林同道自求生存,用正當的方法以謀利而不受五大門派的排擠,如果做不到這一點,我們這個天道盟就失去意義了。」

  沙金炎道:「盟主說的是,不過明天拜山時,勢必又鬧成僵局,那對我們很不利。」

  傅玉麟道:「那是難免的,羅老很清楚,連少林寺規那等清嚴,仍然被豪傑盟滲透進去,武當收徒如此之濫,豪傑盟的勢力一定可觀了,即使我們陪盡小心,那些人仍然不會放過我們,倒不如把態度放硬一點,使那些傢伙早點露出嘴臉來,給武當一個警惕。」

  伏虎拳羅鐵漢道:「盟主說得對,鑒於少林之變,可以想得到武當也差不多,武當道門的三清七子,倒是講道理的出家人,只是久受門下蒙蔽,不知道他們的俗家弟子跋扈到什麼程度,這也是叫他們清理門戶的好機會。」

  沙金炎道:「事關他人門戶聲譽,我們必須要有證據,總不能憑空口指認他們門人不肖啊!」

  傅玉麟道:「那當然,明天我根本不談這個問題,只就鏢局的問題提出請求,他們沒理由不答應吧!」

  沙金炎道:「他們可以答應,但也無濟於事,因為設鏢局不同立寨,總要客戶自己找上門來才行呀!如果我們前去硬把客戶讓出來,道理上就站不住腳了。」

  傅玉麟不禁為之語塞,莫秀秀忽然問道:「武當門下所設的鏢局通行那些地方?」

  沙金炎道:「黃河上下游是少林的地盤,長江南北則都是武當範圍,一枝鏢旗就可以通行無阻,西遊則是鳳尾幫的天下,關外屬長白劍派,塞上是崑崙的勢力。」

  莫秀秀笑道:「那就好辦了,至少對武當,咱們可以提出商量,尤其是谷城的德洪鏢局,可以掛起天道盟的招牌,擴大營業,由沙老從總壇調些人來幫忙。」

  沙金炎道:「人才沒問題,但要客戶上門呀!」

  莫秀秀笑道:「只要我娘肯幫忙,客戶絕對沒有問題,我們向武當提出要求,請他們收起兒家鏢局,由天道盟與武當共同經營,均沾利益。」

  張德洪苦笑道:「副盟主,以天道盟全力支持固然可以爭取到客戶,但對武當卻說不過去呀!」

  沙金炎道:「這是明著向他們爭利,道理上也說不通。」

  莫秀秀道:「我們有條件的,這是跟他們商量合作,否則五湖水道就不放過他們的鏢。」

  崔乙真一笑道:「孩子,你叫真會打算盤,這不是叫五湖水道來向武當挑戰了嗎?」

  莫秀秀道:「娘,這是你幫女兒的忙,五湖水道如果有麻煩,女兒與天道盟也不會坐視的。」

  沙金炎道:「夫人如肯合作,這倒是說得過去的,尤其是夫人與副盟主認了親,也可以名正言順地支持天道盟,向武當提出合理的要求,我們有五湖水道為後盾,要求就不算過份了,不知夫人可肯垂允。」

  崔乙真道:「五湖水道以前不管這些事,都是白雲殘在擔待著,現在我們跟白雲殘公開決裂,我又跟秀秀認了親,她是天道盟的副盟主,改變一下往例,在江湖規矩上也說得通,不過我只能表示支持天道盟。」

  沙金炎道:「這就夠了,其他方面,由敝盟出面向武當力爭,合作要講條件,而且江湖規矩是先入為主,武當行經大江南北,沒向五湖水道打招呼,已經是他們理虧,就憑這一點,武當也必須讓步不可。」

  崔乙真笑道:「看在秀秀份上,我還有什麼話說呢?只是武當跟豪傑盟聯合起來,我們可就兩面受敵了。」

  傅玉麟笑道:「娘,您放心好,武當大概不好意思公開宣佈與豪傑盟攜手合作,而豪傑盟則已經跟五湖水道決裂了,除非你放手讓出五湖的控制,否則總有一爭的,到時小婿身為天道盟主,也絕無袖手之理。

  這一下總算有了結論,傅玉麟與四老又商量了一下明天進行的步驟與應對對的言詞,然後才各自歸寢。

  第天天一早,張德洪手持拜貼,首先上途,拜貼共是兩份,一份是天道盟的,由傅玉麟會同四老具名,另一份則是五湖龍婆崔乙真具名。

  這邊七個人騎馬徐步登山時,張德洪帶來了回貼,則是武當掌門玉清道長具名,邀請人在武當下院玄真觀一聚。沙金炎首先表示不悅道:「豈有此理,天道盟主親臨,身份並不弱於武當,居然在下院接待。」

  傅玉麟笑道:「這倒怪不得他們,如果在本院上清真武寺接待,勢必經過解劍池,武當慣例,外人不得攜劍登山,如果要我們解劍,則又不便後齒,看來他們倒是具有誠意,免得彼此不便。」

  沙金炎道:「但也可能是來意不善,準備付之一戰,所以才不要我們解劍。」

  羅鐵漢道:「不錯,我們拜訪少林的事,他們一定有所耳聞,可能那些牛鼻子老道也曉得門下弟子有些問題,預作區處,免得為攜劍之事引起衝突,玉清老道畢竟是個有心人,只是這也表示情形不太樂觀,可能他對門下的弟子已失去約束的能力,才作此措施。」

  傅玉麟忙問道:「羅老對武當的情形很清楚嗎?」

  羅鐵漢笑笑道:「略有瞭解,武當本以玄真為主,但近幾年來,俗家弟子的人才輩出,技藝有青出於藍之勢,所以他們老一輩的多少有點裝聾作啞。」

  傅玉麟恍然道:「那就證明了豪傑盟的勢力已深入武當,我們必須要慎重一點,否則劍術在於火候,年輕一輩的再強,也不可能邁過上一代去。」

  沙多炎驚道:「盟主的意思是說白雲殘早已對武當著手滲透,把他的人慢慢地擠進武當了。」

  傅玉麟道:「這個可能性很大,白雲殘是個很有心機的人,既然能培育勾漏九侶,自然也能另外找一批人投入各大門派,一面吸取各家技藝,一面培植勢力,那些人除了武當的劍法外,又有白雲殘那兒帶了功夫來,自然容易出人頭地,嶄露頭角。」

  張德洪道:「盟主分析得很有道理,觳城縣新設的三家鏢局,主持人是武當的二代弟子,都是武當俗家長老仙人劍丁仲翔的門下,丁仲翔本人在武當諸長老中是最顢頇的一個,技藝也最低,可是這三個弟子卻都很不了起,習藝不過六七年,就技冠同門,在二代俗家弟子中脫穎而出,被稱為武當三英,在一連三年的武當本門切磋技藝會上奪魁,聽說去年時,玄真門老一輩的武當七子,也被他們擊敗了,因此武當的俗家門人聲勢益盛,搏雲劍鐘大呂仙逝後,丁仲翔師因徒貴,隱然已成為俗家長老中領袖人物。

  傅玉麟一皺眉道:「武當的情形怎麼這樣亂?」

  沙金炎道:「這是武當的傳統,玄真門下收徒,都在山上習技,擇人較嚴,俗家弟子則由俗家長老收錄後,隨師習技,到真武宮中叩拜一一下祖師張三豐的神像,然後由掌門人登錄名籍就算入門了,為了考驗勤惰,每年都舉行一次切磋會,以資觀摩,佳者由掌門頒給金花作為獎勵,俗家弟子不禁帶藝投師,更不禁參習別家技藝,所以武當劍技,倒是越來越精,聲勢也越來越大,在五大門派中,劍技一道,再無出其上者,也是這個緣故。」

  傅玉麟道:「這就給白雲殘以可乘之機了,今天我們要注意的就是這新起的三英,他們叫什麼名字?」

  張德洪道:「金龍劍客魏雲生,閃電劍錢若雲,還有一個女的叫飛雲劍薛治兒,他們的名號中各有一個雲字,所以又被稱為武當三雲,聲名響亮得很。」

  傅玉麟冷笑道:「勾漏九侶中非雲即霞,這一個人居然也以雲為名號,這倒是巧得很。」

  沙金炎一怔道:「還是盟主心細,屬下竟沒想到這一點,看來此事絕非巧合,他們一定是白雲殘的人。」

  博玉麟道:「光是憑一雲字不能算為證據,大家留心一點,我們一定能在他們的言詞舉措中找出蛛絲馬跡,但武當不像少林那祥,俗家弟子的勢力既然那麼大,只怕找到了證據也沒多大用處。」

  說著馬匹已近玄真觀,武當掌門人玉清道長倒是很客氣,率領本門長老多人,遠出五十丈之外相迎,傅玉麟連忙下了馬,恭身答禮,互道寒暄,然後步行來到玄真觀中迎賓大廳中坐下,傅玉麟一看周圍站立的門下,多半是俗家弟子,而武當長老中,僅七子為玄真羽士,俗家長老竟達十二人之多,仙人劍丁仲翔的席次僅在掌門之下,居於七子之上,益發見得俗家弟子的勢力。

  獻過茶後,玉清道長開口道:「傅盟主伉儷會同天道四俠與崔女俠聯袂賜顧,不知有何見教?」

  傅玉麟道:「傅某初接天道盟,理應向各大門派一一拜會,以盡禮數,另外還有一點小事前來相商。」

  說著一指張德洪道:「敝盟張支會主世居觳城,世代以保鏢為業,最近景況拮据,向付某乞援,站在天道盟友互助的立場,付某自不應坐視,已允准由敝盟全力支持。」

  丁仲翔立刻道:「這是好事,足見傅盟主體下之心。」

  傅玉麟笑道:「但是貴派在觳城設有十二家鏢局,執大江南北鏢行之牛耳,付某此舉,自當請求貴派允准。」

  丁仲翔笑道:「傅盟主言重了,保鏢求利,乃屬正當商務交易,各憑本事招主顧,與敝派是毫無關係。」

  傅玉麟一笑道:「丁前輩這樣一說,傅某感激不盡,事情也好商量了,嗣後由經過五湖水道所轄地區的鏢運,就請知會德洪鏢局一聲,由兩局共同承擔。」

  一言甫畢,武當俗家弟子多半變色,丁仲翔立刻道:「為什麼,武當從不與別人搭伙。」

  沙金炎笑道:「丁兄此言就不對了,據兄弟所知,凡經長江的鏢運,到了觳城,都是由武當所屬轉運的。」

  丁仲翔道:「不錯,這是我們五大門派的合契,也經天下鏢行同業所公認,而且這轉運乃是盡義務,只抽取押送酬金的一成,卻要擔負全部責任。」

  沙金炎道:「德洪鏢局也可以比照這個成數收酬。」

  丁仲翔道:「不必,武當自己擔負得了。」

  沙金炎道:「天道盟也是武林正式會盟,自然也可以參加五大門派的聯運協議契定了。」

  丁仲翔微笑道:「那當然可以,事實上貴盟已經參加了,有幾筆經過長江的鏢貨,都由敝門轉接了。」

  沙金炎道:「可是敝盟所設的鏢局卻沒轉接過貴派屬下的鏢貨,來而不往,敝盟太吃虧了。」

  丁仲翔傲然道:「那是敝門認為無此必要。」

  傅玉麟朝玉清道長道:「傅某此來,僅為提出一個公平互惠的要求,請掌門人裁決。」

  丁仲翔道:「此事乃屬俗家弟子的私務,由丁某決定就行了,不必麻煩到敝掌門人。」

  傅玉麟道:「傅某乃以天道盟主身份而來,凡事只取決於貴掌門人一句話,丁大俠究竟還當不了家。」

  丁仲翔冷冷一笑道:「掌門人,看來非要你擺句話了。」

  語氣之狂傲,簡直已經不把掌門人放在眼中,但玉清道長居然毫無溫色,平淡地道:「傅盟主,武當的情形略與別派不同,像開設鏢局的事,貧道等向不干預,俱由俗家長老主其事,盟主如以門戶之事見詢,貧道自可答覆,鏢行事務,刻下則為丁長老全權負責。」

  傅玉麟道:「設若丁大俠不同意,與敝盟起了衝突,掌門人是否也置身事外而不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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