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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絕對官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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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蕭逸]白如雲[全書終]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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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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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8 21:11:13 |只看該作者
  龍勻甫聞言不由臉色一紅,呆想了想,才苦笑道:「其實愚兄蒙姑娘救命之思,還有什麼不可說的……只是……」
  哈小敏淺笑道:「龍大哥要是有難言之隱,就不要說了!」
  「沒有……沒有!唉!說來話長了,尚請姑娘不要見笑才好!」
  這才把自己身世,如何自幼和伍青萍聯姻;又如何遇白如雲劫鏢,金風剪伍天麒,如何去找自己出面,這才憤怒來此,滿心想把那伍姑娘救出,卻不料這白如雲實在是武功高強,自己不敵,以致於翻落澗下,適逢哈氏父女相救。
  他滔滔不絕地說著,時而歎息,時而搖首,卻把一旁的哈小敏,聽得勝上白一陣,紅一陣,時而低首,時而驚愕。
  最後長長吐了一口氣,微微一笑道:「我明白了,這麼說,青萍妨是你末過們的妻子了!那更不是外人了!」
  龍勻甫不由愈發窘了,他苦笑道:「愚兄雖與那伍姑娘,自幼有婚約,卻是甚少見面,至今就是互相面對,也是不認識……姑娘莫非認識她麼?」
  哈小敏一笑道:「豈止是認識,我們還是結拜的姊妹呢!」
  龍勻甫不由張大了眼睛,竟似不信,哈小敏輕歎了一聲道:
  「我不是騙你,要說起來,我這位青萍姊,人真是好人;只是她現在,確實已不在白如雲那裡了,聽說早就走了!」
  龍勻甫不由得一怔,起先白如雲面告,他還不信;可是,此時經哈小敏再一證實,他卻不能不信了。
  他不由皺了一下眉道:「只是!她既逃出,又為何不去找我們呢?定會在路上遇見我呀!」
  哈小敏心中不由暗笑道:「傻子!她是不會去找你的!」
  她心裡這樣想著,已由不住臉上帶出了一些顏色。龍勻甫是何等智力,一看就知其中必有蹊蹺,當時追問小敏道:「姑娘可知這其中的原因否?」
  哈小敏聞言,不由低下了頭,她心中琢磨道:「我是說還是不說呢?」
  要是不說呢,何忍見這龍勻甫如此傻找!就是找到了,又有何用?要是告訴他吧!豈不是令他傷心?她心中不由一直權衡這事情的輕重,只是娥眉微顰,良久卻說不出話來!
  龍勻甫早已等得不耐,苦笑了笑,道:「哈姑娘,莫非知道這其中有什麼隱秘麼?」
  哈小敏權衡輕重之下,還是以不說為妙。當時抬起頭,笑了笑道:「我不知道什麼隱秘,你不要多心,我勸你傷癒之後,還是早些回去,或許會遇到青萍姊也末可知,總之……」
  他苦笑搖了搖頭。哈小敏心中暗想道:「這龍勻甫看來,是和我同一個下場了……都是苦命之人。」
  可是她不由又接想道:「不,我比他還可憐,他雖然失去了青萍,但他和青萍姊之間根本談不到感情二字,可是我……我的全部感情,卻早已給了小雲哥了!」
  想到此,不由一陣傷心,委屈得一雙眼圈都紅了,那品瑩的淚水,只是在一雙大眸子裡轉呀轉的!
  龍勻甫見狀,心中好不納悶,暗想:「這姑娘是怎麼了?我還沒哭呢,她倒先難受起來了!」
  由是心中愈安感激,當時笑了笑道:「姑娘不必為愚兄傷感,我想人生都是命運作祟,其實想開了也沒什麼!」
  哈小敏聞言,情知他是會錯了意。不由苦笑了笑,也不說破,只看了他一眼,苦笑道:「你說得很對,有時候人生不可太認真,照你方纔所說,分明是白如雲一心苦戀著我那青萍姊姊,可是最終呢?青萍姊姊既定,白如雲又得到了什麼呢?他雖然又打敗了你,可是,我相信他內心卻一定遠比你更痛苦重傷心……依此看來,天下真正快樂的人實在是少得可憐。龍大哥只要想到達點,也就不以得失為念,一切心安理得了。」
  龍勻甫不由心中十分佩服,想不到她小小年紀,竟然有此見解,一時不由癡癡地看著她,竟發起呆來。
  哈小敏說出了以上的話,其實她並不由衷,因為她知道「有情人終成眷屬」。
  這句話也許在那時社會裡,並不一定是可能的,可是對於像身負奇技的白如雲、伍青萍來說,那是十分可能的。
  因為他們並不會受到現實的束縛,他們都是超現實主義的高人俠士,只要他們彼此相愛,除了他們自身之外,什麼也不是他們之間的阻礙了!
  哈小敏見他只是盯望著自己,倒顯得不大對勁,不由窘笑了一下道:「小妹之言,大哥以為然否?」
  龍勻甫這才驚覺,不由俊面一紅道:「想不到姑娘小小年紀,對於人生卻看得如此透澈,較之愚兄之平庸,真不知高上多少了!」
  哈小敏連連笑道:「龍大哥真是取笑了!」
  龍勻甫一面謙遜著,心中可又想到了另一個問題,不由向小敏道:「經姑娘如此一說,愚兄倒是茅塞頓開,對於白如雲,倒可不必過於追究;只是他又把伍老鏢頭劫去,不殺不放,究系何故?倒令人費解了!」
  哈小敏想了想,道:「這……」
  雖然她心中又想到,白如雲此舉,無非是想引伍青萍轉還;再不就是示思伍天麒……
  她想到有此可能,卻又不願再打擊龍勻甫痛苦的心情,只是搖了搖頭,佯裝不知!
  其實白如雲用心,只求心安,倒沒什麼別的用心,可是也難免令人有所懷疑罷了!
  一夕夜話,東方已微微透出了曙光,二人感情的深處,都留下了慘痛的深痕。他們都是自認不快樂的人!
  哈小敏看了一下天色,失口笑道:「你看,光知道說話,天都快亮了,我可真糊塗,龍大哥好好養傷吧!」
  說著站起身來,姍姍地外行而出,龍勻甫雖然意猶末盡,可是也不好再攔著人家,只含笑道:「打擾姑娘了!」
  哈小敏匆匆走回房中,一時心中感慨萬分。一夜末睡,也確實有點累了,一個人往床上一例,不知不覺間已入了夢鄉。
  待她一覺醒轉之時,卻發現身上竟為人加了一條薄毯,小室之中陽光正熾。
  她口中「呀」了一聲,忙不迭翻身坐起,心想這一覺睡得可好!
  起身後,看看日已偏西,這一覺竟是睡過了頭了。匆匆漱洗之後,見桌上放著一個托盤,內有精緻菜錦四式,心知是花姑為自己送來的,就是那床毯子,也是花姑替自己蓋上的。
  這花姑是看著她長大的,平日照顧小敏簡直是無微不至,起居飲食,服侍得周到已極。
  小敏坐下來,心中卻不由想道:「我今後闖江湖,花姑是不會跟著我去了,恐怕那種日子是不會有家裡舒服了!」
  飯後,她把自己衣物,簡便地打成一個行李,先放在床頭。心中卻在想:「這事情我要辦,就得辦成功,要不然可要丟人了!」
  你想哈小敏此時心中想些什麼?原來小敏自聞龍勻甫昨夜一番訴說之後,非但不再恨他,反而起了一番同情之心。
  她心中已決定夜晚冒險一次,到「碧月樓」去把那位金風剪伍天麒救出來。
  然後,自己就決心下山去闖蕩江湖去了……
  其實所謂闖江湖,那完全是一個幌子,主要這姑娘的用意,是想借此能把白如雲忘了!
  她想了一陣子,悄悄走出房間,走到了父親房中,見哈古弦正自跌坐在蒲團之上打坐,哈小敏又輕輕地遲了回來。
  可是哈古弦卻睜開了雙目,微微一笑道:「鬼鬼祟祟地幹什麼?」
  哈小敏臉色微微一紅道:「我……我想給您老人家說幾句話!……」
  哈古弦哈哈一笑道:「請坐!請坐,不要客氣!」
  小敏依言坐了下來,哈古弦打趣道:「姑娘有話請說,老夫洗耳恭聽!」
  小敏不由皺眉一笑道:「您老人家是怎麼了嘛,人家是有話給您說呢!」
  哈古弦哈哈一笑,遂由蒲團之上站了起來,用一雙大袖子往身上拂著,一面隨口道:「要闖江湖去是不是?」
  小敏不由臉色一紅,驚道:「咦?……您老人家怎麼知道了」
  哈古弦喃喃一笑道:「我怎麼不知道?你的事還能瞞過爸爸的眼麼?」
  說著又歎了一聲道:「這是你的心意,爸爸也不便來管你,不過孩子,你已經決定了麼?」
  哈小敏點了一下頭道:「我已經決定了。」
  哈古弦皺了一下眉道:「到什麼地方去?」
  小敏臉紅了一下,慢慢道:「到什麼地方……我也不知道……反正是到處走走吧!」
  琴魔哈古弦點了點頭,微笑道:「四海為家是不是?」
  小敏不知父親是在挖苦自己,聞言還點了點頭,哈古弦又笑道:「住在哪裡?吃呢?」
  哈小敏不由一怔,這一點,她還真沒想到,當時怔了一下,也尷尬地笑了笑道:「那……那還不容易……」
  哈古弦連連點頭道:「容易!容易!好好!你是現在就走麼?」
  哈小敏搖了搖頭道:「現在不走,我想明天走!」
  琴魔哈古弦仰天想了想,那張紅光捏亮的臉上,並沒有帶出一些不愉之色,遂問道:「你來找我,就是為了告訴我這個麼?」
  小敏頓了一下,又顯得很不安,道:「不是……還有……」
  哈古弦追問道:「還有什麼事,你說吧!我一定答應你!」
  小敏紅著臉道:「那位龍勻甫,爸爸預備怎麼處置他呢?」
  琴魔哈古弦心中微微一動,遂道:「等他傷完全好了以後,再看著辦吧!」
  小敏突然杏目一睜,英氣勃勃道:「白如雲做事也太荒唐了,把人家傷了,還把那位伍鏢頭關起來了……哼!」
  哈古弦心中不由一動,暗想:「她怎麼變了?」
  從前列白如雲一口一個小雲哥的,現在居然直呼起對方名字來了,而且言詞之間,頗有憤憤不平之意,哈古弦有意一笑道:「這是人家的事,我們管不著。」
  不想小敏冷笑了一聲道:「我們為什麼管不著?」
  哈古弦一翻眼皮道:「唷!你還想怎麼樣?還想插手管閒事呀?」
  小敏定了定心,才徐徐道:「我決定去把那伍鏢頭救出來。」
  哈古弦哈哈一笑道:「姑娘,你不是說笑話吧?」
  哈小敏不想父親競如此輕視自己,頓時臉色通紅地辯道:「我才不說笑話呢!誰像您老人家,救人也救不徹底;光救小的,老的就不管了,那算什麼?」
  琴魔哈古弦不由呵呵一陣大笑道:「好丫頭,你倒教訓起老子來了……真是膽大已極!」
  哈小敏仗著父親平日寵愛,聞言知道父親不會真氣。
  當時面現紅霞,又嘻又笑道:「當然咯!……您老人家自己說說看,明明知道那伍天麒被關在樓上,您為什麼不去救呢……還有……這龍勻甫既救回來了,往那房裡面一丟,您老就不管了,這些就算是救人了麼?」
  哈古弦被女兒連連訴說著,非但不怒;卻反而嘻嘻笑著,一面抓耳搔腮,怪態百出。
  最後往那又粗又短的腿上重重拍了一把道:「罵得好!罵得好!」
  說著他又放聲大笑了起來。
  哈小敏不由又氣又笑地看著這個老爸爸。
  哈古弦卻伸出手,在女兒臉上擰了一下,一面笑道:「誰叫我有這麼一個好女兒呢?我要是把這些事都做完了,我女兒不是漢事做了麼?」
  說著又自放聲笑了起來。
  哈小敏一面摸著臉,羞怯地白了父親一眼,嘻道:「您老人家說完沒有?也不怕笑裂了嘴巴……」
  哈古弦這才收住了狂笑,一面搖頭微笑道:「好!好!算你厲害,算你厲害!可是姑娘!你認準了定能成功麼?」
  哈小敏不假思索道:「大概沒有什麼問題……那兩個小鬼雖扎手,可是我還不怕他們!」
  哈古弦冷笑了一聲道:「恐怕不止北星南水兩人吧?」
  哈小敏不由一驚,道:「小雲哥!啊!不是,白如雲不是已經出去了麼?」
  她平日叫小雲哥叫慣了,所以又馬上改過來,臉色也跟著改了!
  哈古弦倒不去注意她這些,聞言後冷冷地看著她道:「要是白如雲,倒也不去說他了……」
  小敏怔怔地看著父親道:「那……那還有誰呢?」
  琴魔哈古弦點了點頭,道:「你可知道,那墨狐子秦狸又回來了?」
  哈小敏不由吃了一驚,當時張大了嘴道:「什麼,怪老道回來了?」
  琴魔哈古弦背負著雙手,走了幾步,冷笑了一聲道:「丫頭!你自信你這身本事,能對付得了麼?」
  哈小敏果然是半天都不說話,過了一會兒,哈小敏笑了笑道:「爸爸您別急,我有辦法了!」
  哈古弦轉過身來,哈小敏眨了一下美麗的眸子道;「怪老道,平日對我最好,就算他看見我,也不會把我怎麼樣的,何況這件事,本來是他徒弟不對,我就給他講理!」
  琴魔哈古弦點了點頭道:「要說怪老道喜歡你,那倒也不假;不過他的脾氣,你也不是不知道,白如雲交待下來的事,他還敢不聽麼?我看他也是無能為力!」
  哈小敏不由又皺起眉頭來了,心中暗想:「這倒是真的,墨狐子秦狸雖是小雲哥的師父,可是小雲哥的話,他卻是不敢彆扭,這可怎麼辦呢?」
  最後她又把目光注定在哈古弦臉上,微微一笑道:「我又有辦法了,不過您老人家同不同意,我就不知道了!」
  哈古弦怔道,「你說說看!」
  小敏一笑道:「我的辦法是,您老人家也和我一起去,怪老道出來了,您老人家就去對付他一時,我趁機下手,您看這辦法好不好?」
  哈古弦雙手連搖乾笑道:「這呀,一點也不好!」
  哈小敏不由嘲著小嘴道:「這麼說,您老人家是怕怪老道了?」
  琴魔哈古弦嘻嘻一笑道:「你不要用激將法……我反正是不去!」
  哈小敏不由拉著父親一手,又搖又笑道:「爸爸去嘛……去嘛……保險沒有什麼事!」
  哈古弦連連搖頭,張大了嘴道:「保險沒有事?我和怪老道一向是貌合神離;你不是不知道,上一次白如雲請客,你沒見我們兩個已經暗中鬥上了?好傢伙,這一次要是找上門去,那還得了?不去……不能去!」
  哈小敏又磨了半天,哈古弦只是搖頭,最後哈小敏不由氣得往前一站道:「那我就一個人去,再不然叫花姑陪我去。」
  哈古強大聲道:「誰?花姑?你叫她去送死呀!」
  哈小敏冷笑一聲,道:「人家才不怕死呢!」
  哈古弦不由臉一紅,嘿嘿一笑道;「好丫頭,你這是罵我怕死。」
  他忽然拍了一下手道:「也罷!我就跟你去一趟……就是死了,為了女兒也認命了:「
  哈小敏先是一喜,可是聽到後來,不由頓時又楞住了,她走上前,緊緊地抓著父親一手道:「爸爸,怪老道真的就這麼厲害麼?」
  琴魔哈古弦微微一笑道:「他徒弟的本事你都見了;師父還用多說!」
  小敏不由低下了頭,吶吶道:「那……那……爸爸還是不要去了……我們再另外想辦法!」
  哈古弦笑著拍著小敏,安慰道:「孩於不要失望……你幾曾看過爸爸怕過人來?爸爸既然說了去,山也擋不住,等會兒,等天黑了我們就去!」
  哈小敏此時偷看父親臉色,雖然微笑著,可是那兩團雪球也似的眉毛,卻微微蹙著,像是仍然懸著一腔憂心。
  她想到父親一身絕頂武功,自己也只不過得到了十之一二,平日就沒見他發過愁,由此可知,父親心中果然把那墨狐子秦狸視為一個大大的勁敵了。
  當時雖被父親安慰著,心中也不無猶豫,琴魔哈古弦見狀,不由又連聲笑道:「沒關係,沒關係!我父女給他來一個措手不及,就算那怪老道能及時趕到,恐怕也無濟於事了!」
  小敏被父親這麼勸著,才算寬心大放。父女二人又談了些應該小心之處,這才定好時間,小敏轉身回房中走去!
  她回到了房中,把自己一向未曾用過的寶劍,由牆頭上摘了下來。
  當她雙手模到那冰涼的劍鞘之時,她心中卻不無感慨地想道:「莫非我還要殺人麼?……」
  忽然她呆呆地挨了搖頭道:「不!我不能殺人……南水北星雖然專們和我鬥氣,可是他們是好人。」
  最後她仍然把它背繫在了後背,心想我只是帶去嚇唬嚇唬他們,這兩小鬼也太目中無人了。除了白如雲以外,可以說他們是誰也看不起,今天晚上,有機會得給他們一點顏色看看!
  她又從衣袋中找出了一個人皮面具。這面具還是半年以前,自己向白如雲要的,今夜正好取出來應用一下,想著就把這面具戴上了,再對著鏡子照一照,果然連自己也認不出來了。
  好容易等到了晚上,月亮出了老高,哈古弦還沒來,哈小敏已迫不及待,披掛齊全走到了父親房中,卻見哈古弦仍在窗前,就燈看書呢!
  而且寬衣便履像似沒有一點事似的,哈小敏不由皺著眉道:「爸爸!時候到了,您老人家怎麼一點準備也沒有?還不換衣服了」
  哈古弦放下書本,笑道:「還要準備什麼?……這樣還不行麼?」
  哈小敏上下看了父親半天,道:「您老就穿這一身?」
  哈古弦在窗前滴溜溜轉一轉,嘻嘻笑道:「就憑這一身,今夜要和那墨狐子秦狸作一番周旋,姑娘你說使得麼?」
  哈小敏不由一笑道:「您老人家還有什麼不行的?不過……還是小心點好!」
  哈古弦嘿嘿一笑道,「不用!不用!怪老道自詡高人,今夜我老頭子要煞一煞他的威風!」
  也是這句話,提醒了他自己,墨狐子泰狸一生傳奇事跡很多,簡直把他說成了神仙一般,琴魔哈古弦雖同他比鄰而居,可是一向河水不犯井水,二老雖時常見面,卻是很少說話,而且是一說話就吵架!
  今夜,琴魔哈古弦實在不忍叫女兒失望,所以只好大膽地冒一次險,順便也想會一會墨狐子秦狸,看看他到底有什麼超群本領!
  他心中雖知道,自己不一定是對方敵手,可是至不敵時逃走,也是不難,因此他才答應了。
  別看他外表鎮靜,其實他內心比誰都急!只是他卻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緒,不使顯出而已。
  哈小敏拉住父親的手道:「爸爸,我們怎樣去?」
  琴魔哈古弦笑笑道:「自然是坐船去了……」
  他說著話,推開窗戶,看了一看天色,點了點頭道:「好了!我們走吧!」
  這老人說著話,只把一雙大袖向上挽了挽,仍然是松襟便履。
  哈小敏情知父親一向對敵,就從來沒有換過什麼緊身衣服,也從來沒有帶過兵刃,見狀雖覺父親太大膽了一點,可也不十分驚異。
  哈古弦已快走出們口,忽然笑了笑道:「小敏,你去把爸爸那支洞簫拿來,等會兒你划船,我吹簫,如此良夜,我父女放舟河上,真是好一番消受也!」
  哈小敏聞言心中一動,她心中奇怪,父親一向是不吹簫的,平素只是彈琴,記得有一次自己問爸爸,那支翠策爸爸既不吹,要來何用?爸爸曾回答自己說,那是他的兵刃。
  今日看來,父親雖說是吹簫行樂,實則定是以此來對付那墨狐子秦狸了。
  想著不由怔了一怔,口中低道:「是牆上那支翠簫麼?」
  哈古弦點頭笑道:「是的!」
  小敏這才奔回房中,由牆上摘下了一個長形的紫魚皮套管,由其中抽出了這支十八孔的洞簫,只覺入手冰涼,其寒刺骨,而且入手頗重。
  映著月光,閃閃生輝,哈小敏心知父親這支簫,定是一件稀罕之物。
  當時跑出,把簫遞給了父親。
  哈古弦接翠簫在手,目開一線,兩隻手在簫身上一陣撫摸,不由長歎了一聲,道:「孩子!你不要小瞧了這支簫,爸爸曾仗以成名武林垂六十年之久。」
  他望了天上明月一眼,猶不曾忘記,三十年前,退出武林之最後湘江一戰,以此小小一管翠簫擊斃名噪大江南北的「九連環」和多指雙尼。至今回思起來,猶是不寒而慄!
  這時小敏已遠遠把小舟行向溪尾,尖聲叫道:「爸爸快來吧!」
  哈古弦就空一晃這枝洞策,發出一陣噓噓之聲,隨之往頸後一插,身形向下一蹲,口中叱了聲道:「爸爸來啦!」
  跟著那粗短的小腿,往上微微一彈,整個人身,就似同是一隻海鳥也似的只是一起一落,已輕飄飄地落在了小船之首。
  那小船竟是連動也沒動一下,哈小敏在船尾放下了繩子,』回頭方想再叫一聲,不想一抬頭,父親竟已立在了船身,不由笑道:「好使的輕功!」
  哈古弦哈哈一笑道:「這個好麼?你再看這個!」』
  這老頭兒想是一時象興大起,他口中說著話,也不見雙膝彎曲,只把一隻大袖向下一揮,猛然把丹田之氣向上一提。
  他整個的人身,藉著大袖上這一揮之力,「噗嗤!」一陣疾風之聲,已拔起了兩丈多高。
  這時小舟已行至溪中,哈古弦起在空中的人,猛然向下一折,成了頭下腳上之勢,直向船上倒栽了下來,哈小敏不由張大了嘴,驚叫了聲:「小心!」
  可是再看父親,那倒栽下的身子向下一衝,只聽到船板上輕輕的「奪!」的一聲。
  哈古弦竟藉著小小一支翠簫,輕點在船面之上,整個人依然倒立著筆也似直。
  他那飄拂在空中的長鬚,被風吹得飄向了一邊,再加上肥大的衣衫,乍看起來,就如同是畫中仙人也似的,哈小敏不由拍手笑道:「爸爸好本事!」
  哈古弦突然往回一抽右手翠簫,一扭腰軀,四平八穩地落在了船首,哈哈大笑了起來。
  小敏不由一面搖槳,一面撤嬌道:「我不管,這一手您老人家得教我!」
  哈古弦微笑道:「你別小看這一手,要是沒有二十年以上練氣功夫,想也別去想!」
  小敏還是不依道:「我不管嘛……人家要學嘛!」
  琴魔哈古弦歎道:「你這孩子!爸爸這一身功夫,要是不教給你,難道還帶到棺材裡去不成?不過要等你把那套『洗髓經』練成了再說!」
  哈小敏心中這時只是羨慕著父親一身好功夫,聞言不由不服道:「那白如雲,人也不過才二十多歲,怎麼能練那麼一身好本事?我從小就跟您老人家練功夫,怎麼還比不過他呢?」
  哈古弦一手捻著長髯,聞言點了點頭道:「我不是曾給你說過麼?你小雲哥,是人中之傑,天賦質票,都是高人數等,這種人,在茫茫人群之中,是千萬人中難覓其一,自然又當別論了!」
  他說著,又歎了一聲道:「還有你龍大哥,論骨格質稟,都不差白如雲分毫,只是差在一個『沉』字……唉!這真是武林之中無獨有偶的奇材。」
  哈小敏不由傷感道:「這麼說,我是一塊不成材的料了?」
  哈古弦不由呵呵一笑道:「你不要自責過甚,以你稟賦智力,在女孩之中,確也是難覓的佳材了……只要好好加以造就,來日定可光大武林!只是……」
  哈古弦不由長歎了一聲,看了女兒一眼,十分傷感地道:「只是你自小被你娘寵壞了……不忍心叫你吃一點苫,要是依著我,四歲那一年,就想教你站八式,可是你娘說這麼一點孩子要是練死了呢?」
  他說著聲音變得小多了,又搖了搖頭道:「後來你娘走了……我好幾年心裡不好受,也沒十分督促你,直到你十歲那年,我才算真正下工夫教你。所以你真正學功夫,還不到十年,能有今天這種成就,已經是大大令我滿意了……只要你能照此勤練下去,想到白如雲和龍勻甫今日這種成就,並不是沒有希望,只是看你用不用功了!」
  小敏見父親一提到母親,總是傷心不已,像是有無限感慨,當時忙打岔道:「爸爸!你不是要吹簫給我聽麼?怎麼也不吹了?」
  哈古弦連連點頭道:「好吧!我就吹來!」
  說著自頸後抽出了那支翠簫,一時湊口,凝神屏氣地吹了起來。
  琴魔哈古弦,把這支翠簫湊近口去,細細吹奏著,立刻水面上蕩起了一陳極為細柔的簫聲,一時如天樂飄臨;婉轉如新鶯出谷,在曲折的小溪上往返迴繞,極盡柔懷。哈小敏頓時感覺心意清爽,神智清朗,幾疑身在夢中,不由拍手贊起好來。
  哈古弦一直吹了約盞茶時間,才把這支翠簫往頸後一插,歎息道:「這一曲玉閣樓台,我已二十年沒有吹了……想當年和你母親泛舟溪面,吹奏這一曲時,情節竟是和今夜極相彷彿……」
  哈古弦抬頭看了一下天色,又看了看對面坐著的小敏,不由搖頭歎息了一聲。
  接著,他繼續道:「而今二十年匆匆歲月,為父我已滿頭華髮,呈現老態,你母親卻是一去不歸……每思及此,怎不令人引為恨事?」
  這平日豪氣縱橫的哈老怪,於思念往事的一刻,也不禁陡有傷懷,連連歎息不已。
  哈小敏知道父親無意的一曲《玉閣樓台》,竟自勾起了無限傷感,不由笑道:「您老人家也不要再難受了……悲歡離合,原是人生難免之事,並不是爸爸一人……不過……」
  她說著也不禁有些傷感了,想到母親,總認為她太狠心了——心中也不禁有些酸酸的!
  琴魔哈古弦不由苦笑了一下道:「你娘心眼是太窄了一點!其實夫妻反目,本是人間常事……又何必如此認真?竟至十數年來不屑顧我……哼!」
  說著他由鼻中哼了一聲,面帶冷笑地道:「就是不顧我們夫妻之情,也要顧顧母女之愛呀!她就真忍心連你這女兒都不要了麼?」
  說著那雙眸子灼灼生光,像有無限怨恨似的,哈小敏不由心中一陣難受;但她惟恐使父親更加傷心,尚自勉強裝著淺笑道:「也許她老人家,這些年以來一直遇著難以脫身的事情也不一定……女兒此次下山,天涯海角,一定要找到她老人家,然後再回來和爸爸團聚,爸爸!你說這樣做好不好?」
  琴魔哈古弦不由苦笑了笑,他知道女兒這番心思,只不過是癡心妄想罷了!
  當時笑著搖了搖頭道:「傻孩子!你娘是不會回來的了……不過你這番孝心,誠然可感,也說不定能辦到……」
  說著他忽口中「啊!」了一聲,忙問小敏道:「你看那『桑詢坎』已過了,快些轉過去吧……我們只顧得說話了……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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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回 英雌救老 自投羅網

  哈小敏也自驚覺,忙把船首掉轉,逆流劃了一陣,才至一石岔處,想就是那「桑詢坎」了。
  小敏把船馳進石岔口內,然後把船繩繫好,父女二人才相繼下船。
  這時天色愈發黑沉,四野黯然,只是些秋蟲的鳴聲,噪耳不已。
  琴魔哈古弦看了一下天色,點了點頭道:「時間是到了!」
  哈小敏跟著父親身後,向前走了幾步,已見到白如雲這廣大庭院的圍牆,高有兩丈五六,連綿曲折,乍看起來,真似有萬里長城的威勢。
  哈小敏不知如何,心中一陳膽怯,口中叫了聲:「爸爸!」小敏說著緊緊抱住了哈古弦一臂,竟自停步不走了。
  哈古弦不由一怔,回頭道:「你……怎麼啦?」
  小敏微微皺了一下眉道:「我……我有點兒怕……還是不去算了!」
  哈古弦不由哼了一聲,低叱道:「胡說!來也是你要來的,現在又不去了,你怕什麼?」
  哈小敏不由臉一陣紅,吞吐道:「我怕要是小雲哥回來了……見了面多不好意思……」
  哈古弦怔了一下,連連搖頭道:「到達時候,你還是放不下他……你放心,他沒有回來,快走吧!」
  哈小敏這時想是為父親這麼一激,膽力立刻又壯了起來,聞言後點了點頭道:「好!我去!」
  這時二人已來到那老大圍牆之下,圍牆四側水聲潺潺,敢情有七八處開口,供院內池水流出。往昔日子裡,小敏都是身著油綢水衣靠,由這些開口中,縱身泅去,可直達那「碧月樓」。
  可是今日跟著父親,哈古弦因不會水,所以只對著那水面看了看,沒發一言。
  哈古弦明白女兒心意,當時點了點頭道:「你還是用你老法子潛水進去,先想法子到碧月摟救人。」
  哈小敏皺著蛾眉道:「爸爸呢2」
  哈古弦笑道:「我自然翻牆過去……誰敢攔我?」
  小敏點了點頭道:「可是那伍老頭子要是不會水怎麼辦?」
  琴魔嘻嘻一笑道:「這一點我當然知道,就算他會水,你帶著他一個老人也不方便。」
  說著他手捻著頜下幾根短鬚道:「我去給你弄船,劃到樓下等你,可能有一會兒耽誤,你要耐心等著!」
  小敏這才笑道:「好!就是這樣!」
  她說著就自身上革囊中,取出一件極薄的油綢水衣靠來,匆匆穿好。
  月夜之下,看起來真像是一個大馬猴,只是通體又黑又亮,她把披在肩後的兜帽往頭上一拉,連頭也看不見了,回頭對哈古弦一笑道:「您老人家多小心,我走了!」
  哈古弦笑了笑道:「你還是管你自己吧!」
  哈小敏點了點頭,就見她並直了一雙腿,足尖微微一點,已起在了半空,那婀娜的身材,在空中只輕輕一折小蠻腰,已臨水面,再一挺脊,已成了筆也似直。隨著那疾流的水面上,只炸開了一條大八字紋,並沒有一點水響之聲,她的人已不見了
  琴魔哈古弦不由點頭笑道:「這孩子好水性!」
  然後抬頭看了一下圍牆,長吸一口氣,那皮球也似的矮軀突然升空而起,往牆頭上一落一滾,並不少停,已然翻了進去。
  且說哈小敏縱身入水之後,只覺水寒更甚昔日;原因是夜深了,水溫自然降低了。
  她在水中打了兩個寒噤,可是人已泅出了七八丈以外了,只輕輕一延玉臂,又分雙掌,已把頭冒出了水面,再看眼前形勢,已進到了圍牆之內。
  這一條水路,在她本是輕車熟路,只略一打量,吸了一口氣,一收後脊,又埋身於碧波之中,纖足在水中一陣猛踹,就活似一隻大鯉魚似的,潑刺刺又游出了十數丈以外。
  又前行了一會兒,才再次把頭抬了起來,水面上靜靜的,沒有一點聲音,也沒有什麼船隻,只有一艘大花船,遠遠繫在水中一小亭之上。小敏知道,那是白如雲專用的遊船。
  她想了想,覺得花船太大,操縱不易,而且如此救人,定會令人發現,
  她在水面環視了一下,心中想:「還是讓爸爸去找船吧!我先去救人要緊!」
  想著把身形游進到水邊,一路輕輕泅水前行,此時已到了那大池。水面極廣,往南可見自如雲昔日宴客的「水鏡軒」,拱形的大洞門,排水聳立著,門洞上朱紅的大廈,映著月光,閃閃生輝。
  哈小敏往左右看了一下,卻朝北面游了過去。
  這時她眼中,已看見了「碧月樓」的樓影,樓上似乎還有隱隱燈光。
  哈小敏心中想著:「原來他還沒唾,只是不知南水北星這兩個小傢伙,現在在什麼地方?」
  想到了這兩個小鬼,哈小敏不由蛾眉皺了一皺,因為這兩個小鬼平日和自己的感情處得不好,就是沒事見了自己,還要故意刁難一番,更何況今日了。
  而且使她擔心的是:這兩個小東西,一身武功,俱得白如雲真傳,真要是動起手來,自己雖然不怕他們,可是他二人要是齊上,那自己還真是自問不敵!
  她心中這麼喃咕了一陣,但身軀已泅進到碧月樓前十丈左右,果然樓上燈光清晰可見。
  哈小敏正方自一喜,卻聽得身後水面嘩嘩一陣響,不由嚇得她忙把頭向水裡一縮。
  等過了一會兒,再把頭浮出水面,卻見竟是一艘兩頭翹的小船飛快地馳了過去。
  船上迎風站著一個白衣童於,哈小敏只一眼已看出了正是南水。
  哈小敏見南水,此時眼光正在水面上搜著,左右看個不停,心知這南水素以鬼詐見稱,必定是被他發現了自己行蹤。
  想著眼前是一個小亭,小敏忙把身形靠進亭角,一面偷偷打量南水動作。
  這時南水又把船頭掉了過來,在小敏方才視探處打了一個轉,口中咦了一聲,自語道:「他媽的!是我眼花嗎?一定是鯉魚……明兒個叫廚房用網把魚都網盡,省得老嚇唬我……」
  說著雙手攏著竹篙,一路朝「碧月樓」馳去,小敏心想:
  「糟了!這小鬼一定是去碧月樓。北星一定在那邊,兩個小鬼湊在了一塊,可就不太好打發了。」
  想著不由玉手在水面上輕輕一推。「哧!」一聲,打出了一股水箭。
  這股水箭在南水船後丈許處,才「嘩!」的一聲,落了下來,發出了不小的聲響。
  就見南水猛然一個倒身,已轉過了身子,口中叱道:「誰?」
  可是水面上除了一些震盪的水紋之外,任什麼也沒有,南水不由用手摸了一下脖子,道:「什麼玩藝?」』
  說著又把船頭轉扭過來,用手中竹篙,朝著先前水紋處,猛然攪了一下,口中尚發狠道:「我叫你跳!」
  不想一竹篙下去,什麼也沒有搗著,這時小敏已潛水泅進了岸邊,遠遠看見南水這種動作,甚為好笑。當時運足了內力,在水面上又劈了一條水箭。
  這條水箭,哈小敏可是用足了力量的,他不是向水面打去,卻是直朝著南水身上射去。
  南水此時正低頭看水,聽得聲音,心知不妙,一抬頭,那水箭已臨面門,不由大吃了一驚,尖叫了聲:「好小子!真大膽!」
  一面猛然朝那水箭上伸手迎去,「啪!」一聲,水花四濺,弄了南水一身一臉都是水,南水口中怪叫了一聲,不由把船朝著小敏藏處一路撐去,這時小敏卻由水中猛然躥起,伏身上了岸。
  南水已高叫道:「好小賊,小爺爺看你往哪裡跑?」
  這時小船已離著岸邊有五六丈距離,南水想是怒到了極點,口中罵著,猛然在小舟上,一頓雙足,那小舟被跺得向下一沉,他人卻如海鳥掠空也似,「颼!」一聲,陡然騰身而起,宜向岸邊上落去。
  哈小敏這時已把油綢衣靠脫了下來,隱身在岸邊蕪草之中,南水連躥帶跳已差不多來至身前,哈小敏前後略為打量了一下情勢。見遠近無人,不由心中暗想,不如就先把這小子拾掇下再說!
  想著猛然由草中往起一站,笑道:「南水,你幹什麼?」
  南水回身一看,不由滿面氣憤地道:「咦!是你呀!」
  說著他扭下了臉,道:「哈姑娘,你半夜三更不睡覺,到這裡來幹什麼?」
  哈小敏這時順手拔了一根草,一面走出道:「玩玩呀!」
  南水一雙明亮的眸子,上下打量著小敏全身,哼了一聲道:「玩?有什麼好玩啊!」
  小敏這時己走近他身前,笑道:「你身上怎麼啦?下河洗澡了?」
  南水就從來沒見過哈小敏對自己說話有這麼客氣過,心中已知大有蹊蹺。
  當時只氣得臉上一陣白,後退了一步道:「哈姑娘,你憑什麼用水澆我?你今天可要給我說清楚!」
  說著話,一隻手叉著腰,氣呼呼地,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動武之勢。
  小敏見他一身雪也似白的衣服,已被水濕了個透,尤其是頭髮更是水淋浴的,都貼在了頭上,樣子狼狽已極,不由「噗嗤!」笑了一聲。
  這一笑,無疑已承認是自己搗的鬼了,可是她尚裝著無害似地道:「誰用水澆你?你不要找麻煩!」
  南水本已在氣頭上,只因為哈小敏是怪老道最喜歡的女孩兒,又是白如雲的客人,自己雖怒,尚不敢發作,此時小敏這麼一笑,南水這股氣可真是再也忍不住了,只見他一翻大眼道:「麻煩?你裝得倒蠻像呀?」
  說著左右看了一下,想是也怕有人看見似的;見左右無人,他的膽子可就更大了。
  哈小敏心說:「好小鬼!你還敢先動手,是又怎麼樣?」
  想著又「噗!」地笑了一聲,南水重重地向前跨了一步,厲聲道:「笑什麼!有什麼好笑?沒見過是不是?」
  哈小敏也不生氣,只用手指著他被水淋濕的身上,笑瞇瞇道:「我看你這一身穿得還怪體面的……真可惜……」
  說著又格格笑了起來。
  南水已被氣得全身發了抖,但見他青著小臉,用手摸了一下腰,似乎忍了一忍又放下了。
  哈小敏知道南水慣用一柄「蛇骨槍」,是用十二節亮銀骨節連環串綴而成,一頭為蛇形銅頭,一頭卻是—個如意扣尾。
  平日不用時,可當腰帶似地圍在腰上,用時只需用手按開如意扣,向外一抖即出,可謂是一柄極為厲害的兵刃,此時小敏見他用手摸了一下腰,已猜知他是在摸這條「蛇骨槍」,心中不由動了一下。
  可是她依然不動神色,仍然是格格地笑著,南水這時已央叫道:「不要笑,不許笑!」
  小敏才止住了笑容,道「幹什麼這樣凶?我就要笑!」
  說著又笑了兩聲,南水這時卻用手指著她道:「哈小敏!我告訴你!一個男人,是無論如何,不能受女人的氣的……今天你用水澆我,我是絕對不能饒你!」
  小敏這時收斂笑容,口中啊喲了一聲,翻了一下脖子道:「唷!你絕對不饒我?你還預備怎麼樣?想打架是不是?」
  南水見哈小敏這種隨便樣子,似乎根本沒把自己看在眼中,不由更是有氣地道:「我的本事是少爺教我的,你欺侮我,就等於欺侮少爺,你就是等少爺回來告我,少爺也不會怪我。」
  小敏心想這小子倒會拉關係,明明自己心裡害怕白如雲責罰,卻用這種話來拉關係,好名正言順地出手,可見這小東西相當鬼詐。
  當時聞言看了看他,又笑道:「你說了半天,我也不懂你的意思,我還有事,我要回去了!」
  南水冷笑了一聲道:「哈哈!回去?打了人你想回去?」
  小敏佯怒道:「你想怎麼樣?」
  南水用手把淋濕的頭髮,向後歸置了一下,冷笑了一聲,道:「我先問你,黑天半夜,你來幹什麼?少爺又不在家!」
  小敏笑了笑道:「我愛來玩玩不行呀!就是白如雲在家,他也管不著我呀,你更管不著了!」
  南水不待她說完,已冷笑著道:「你知不知道樓上關著人?你知不知道少爺叫我和北星負責一切,出了事是你擔還是我擔?」』
  他像是說出了理,愈說聲音愈大,哈小敏一擺手道:「我不聽這些……你快讓開路我要走!」
  說著就往前走,南水卻把腳斜跨出了一步,有意攔住她的去路。哈小敏用手一推他,道:「讓開!」
  這一下南水可算抓著理了,大叫了一聲:「好!你先動的手,可不是我!」
  說著猛然一閃腰脊,讓開了哈小敏的手,就勢一沉右掌,用「切手」,直向哈小敏手腕子切了下去,同時人卻滴溜溜轉到了哈小敏身後。
  哈小敏其實早就有心下手了,見勢此道:「南水,你敢對我無禮,可別怪姑娘我不客氣了,今天我要給你點厲害嘗嘗了。」
  南水見哈小敏身形一拱,已退出了三尺以外,並不逃走,這才知對方也是有意找自己打架,卻有意逼自己先下手。
  不由心中愈發氣憤,叱道:「好!我上了你的當了,不過我並不怕你!」
  說著再—次躥身,又到了哈小敏身前,向前一拱身,雙手向前一抖;用「夜叉探海」之勢,猛然朝著哈小敏兩肋上插了下來。
  哈小敏想不到南水身手如此俐落,當時也不敢過於輕敵,猛然把一雙玉臂,向兩外方一分,用「童子分桃」式,已把甫水雙臂擋開。
  可是她身子卻不中途停止,猛然向前跨了一步,一抖右臂,口中叱了聲:「去你的吧!」
  哈小敏這一掌用了七成力,猛然直朝著南水前心,直劈了過去。
  南水哼道:「有這麼容易?」
  猛然凹腹歎胸,哈小敏果然竟是差著尺許沒有打上,南水見機會難得,猛然張開五指,朝著哈小敏右手「曲尺穴」上就抓。
  哈小敏猛然打了個旋身,已閃在了南水身側,用「分筋錯骨手」中的第八式「雲中見爪」,候地向外一伸手,直朝南水右肋腋下一寸八分傍開一寸許的「期門穴」上插了下去。
  這「期門穴」屬足厥陰肝經,以飛、雲、搖、晃、旋五法手勢,只要點傷,準死無疑。
  何況哈小敏這一勢「雲中見爪」,暗藏分骨之法,手指雙疊著,只一抖出,那南水已不由驚出了一身冷汗,他可知道這種「分筋錯骨手」的厲害,不要說真讓她插上,就算只是點上,也不是好玩的。
  當時只急得「啊!」了一聲,猛然一按雙掌,用「一鶴沖天」的絕技,霍地拔空而起,向下一落,已飄出了七八尺以外。
  可是耳中卻聽得哈小敏嬌此道:「你還想逃麼?」
  跟著人影一閃,哈小敏已到了眼前,南水恨得叫了聲道:「你真下毒手呀?」
  哈小敏蛾眉一挑道:「對你這種東西還用客氣嗎?」
  聲到人到,雙手陡地向外一伸,反曲著十指,用「野馬分鬃」的手法,向南水琵琶骨上就插。
  南水一咬銀牙,心想:「好傢伙,又是分筋錯骨手!看樣子,今夜我是打人不成,反被人家打了!」
  他腦中想著,可真不敢怠慢;可是,他腦中卻不由奇怪地想著:「這姑娘今夜是怎麼了?真是手下一點也不留情,簡直是給我玩命!」
  無可奈何,既動上手了,勢無中途而罷之理,當時一皺眉,心想:「你想死!我可不想死,我不是打不過你嗎?我跑開總行了吧?」
  想著對方雙掌已到,南水就勢向前一撲,猛然施了一招「一翻二挺」。
  只見他身子向地下一例,「唰」地一翻,卻踢出了兩腿,直往小敏雙肩兩處「肩井」穴上踢去。
  哈小敏想不到,南水還有這麼一手,倒不由大吃了一驚,足下「倒踩蓮枝步」,「颼颼!」退後了丈許,可是南水卻把踢出的雙足,向回一收,借勢往地面上一躍,只聽見「颼!」一聲,他整個人,竟反躥出了兩丈五六,他口中哈哈笑道:「我走了!算你厲害!」
  哈小敏才知上當,心中不由大急,自己費了半天工夫,竟是沒有把他拿下,若容得他跑了,那可就一切都白費了。
  想著心中一急,不由順手摸出了一把「菩提子」,向前一跨步,右手「太君摸盔」,口中此了聲:「打!」
  手指上一運勁,「嗤!嗤!嗤!」一連撤出了三粒,三粒菩提子一出手,上下打成一線,直朝著南水後影疾如電閃似的打了過去。
  南水耳聞哈小敏口中叫了聲「打!」已知必有暗器打到。
  這小子武技果自不凡,只見他右手往懷裡一探,跟著向外一抖手,發出「噗嚕嚕!」一陣疾風之聲,已把那條得心應手的奇門兵刃「蛇骨槍」亮了出手。
  他身子往下一蹲,猛然把身子「喇」地一下轉了過來,掌中蛇骨槍「秋扇揮螢」向外一亮,「嗆!」一聲,已把奔向面卻和前胸的兩顆苔提子,打向了半空,遂見他一抬腿,「叭!」一聲,又把奔往下身的一粒給踢飛了。
  三粒菩提子,竟然被他舉手投足間,給打了個乾淨,手法可謂奇快。
  可是這時,哈小敏卻已怪鳥也似地,躥到了他身前,這姑娘今夜是存心要把南水拿下來,嬌軀向下一落,口中叱了聲:「南水你還想逃麼?」
  只見她玉手向外一展,銀光一閃,已把寶劍撤在了手中,跟著身子往下一伏,欺身而進。
  哈小敏抽劍在手,嘴角往上微微一挑,似嗔似怒地喝了聲道:「南水,要逃也可以,卻要露兩手功夫看看!」
  說完這句話,劍尖微微向下一壓,人已躥了過去,掌中劍「恨福遲來」,向外一送,直向南水心窩就扎,南水到了此時,也只有狠心一戰,別無他話了。
  只見他狠狠地在地上跺了一腳,掌中蛇骨槍已「嘩楞楞」一聲掄了起來,用「烏龍出塔」之勢,直向哈小敏劍上捲了過去。
  哈小敏往後一拍劍,、南水卻向下一矮身軀,蛇骨槍側啦啦地揮出一片銀光,以「橫掃千軍」之勢,宜向哈小敏腰脊上纏了過去。
  哈小敏本來以為對付南水,也不過十數個照面,定可把他制服於掌下。
  卻不料打了半天,依然是不分勝負,因為心中念著竹樓上的伍天麒,不由焦急萬分。
  可是愈急身手愈益顯得不俐落,七八個照面之後,非但沒有估著上風,反倒有兩三次,差一點為南水蛇骨槍所傷。
  這一來,哈小敏不由又驚又怒,暗想這樣打法可不是玩的,還是早些施展絕招,把南水制服了好。想到此,她一緊掌中劍,展開了一套「殘陽劍」法;這是琴魔哈古弦得意的一套劍法,施展開來,果然不凡。只見寒光閃閃,忽東忽西,只施出了十數招,那南水已顯得氣喘吁吁,手忙腳亂之勢。
  哈小敏這時劍指明月,明明是一招「笑指天南」,南水掄槍「醉打斜陽」,『嘩啦啦」地朝著小敏劍上就撩,猛然間,就見哈小敏娥眉一展,「嗤!」一聲輕笑道:「南水!你輸啦!」
  南水本已覺出不妙,見狀急忙向回一帶槍尾;可是小敏已如同車輪也似地,轉到了南水背後,整個脊樑,已貼在了南水背上。
  那口劍卻點出了一圈劍花,只把玉臂猛可裡一晃,這口劍如一條卷尾銀蛇,突地反捲回來,只聽見「嗤!」的一聲。
  南水嚇得口中「啊唷!」了一聲,驚魂之下,再一打量身上,那件雪白上衣,前襟竟為哈小敏鋒利的劍尖,整整劃開了尺許長的一道口子。
  這一嚇,南水不由嚇出了一身冷汗,奮力向外一躥,往下一投槍,方想以「孔雀剔羽」向後揮去,可是他仍然晚了一步。耳中就聽得哈小敏「嗤」地一聲道:「你躺下吧!」
  南水就覺得「臂儒穴」上一麻,口中「啊唷!」叫了一聲,「咕咚」一聲已就地倒下。
  哈小敏還不大稱心,用小蠻靴,輕輕把躺在地上的商水,翻了個身兒,又低頭看看,只見南水緊緊地閉著雙目,順著口角直流涎沫。
  小敏知道他果然是昏了過去,當時才收回了劍,暗叫了一聲道:「好厲害的小鬼!」
  又拿出綢巾擦了擦面上的汗,想了想,又把南水那支「蛇骨槍」仍然給他纏在腰上,雙手把南水提了起來,輕輕擱在一片蘆葦之上,心中想著好在所點的穴道並不是什麼大穴,並無生命危險,十二個時辰之後,自會醒轉,眼前大可放心行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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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8 21:11:43 |只看該作者
  哈小敏安置好南水之後,勿匆走到池邊,又換上那件油綢水靠,縱身入水,向前游了五丈,卻見南水原先乘坐的那艘小船,仍然飄浮在水面之上,在水面直打著圈兒。
  哈小敏不由一陣心喜,暗想這可真是天助我也。
  想著一個猛子,已潛至那小舟停處,雙手托著船底,直向「碧月樓」方向飛快游去。
  果然這一條水路上十分寧靜,四周邊,雖然有幾處燈光亮著,卻並無人出來。
  哈小敏心知,白如雲手中雖有五六十人,卻是被白如雲管理得規矩十分。素日無故,竟是連下山也不許隨便;尤其是在本莊院之內,有些地方,也不能隨便進入,這「碧月樓」就是不許擅入之處。
  因此入夜之後,這附近幾乎是連一些人聲也聽不到,因此她才能如此大膽前去駕舟。
  小舟已臨竹樓之下,哈小敏輕輕露出水面,把繩纜繫好猛自躥身而上,卻帶出一陣輕微水響,哈小敏不由吃了一驚。
  其實這「碧月樓」是她平日常來之處,莊中之人多已見慣,即使發現也不以為怪。
  可是此番行動,她卻是有一種「作賊心虛」之感,處處顯得極不自然。
  這時帶出了些水聲,直把她嚇得芳心通通直跳,竹樓之下靜悄悄的,沒有一些人聲。小敏定了一會心神,又把油綢水靠脫了下來。
  這才輕輕地走了過去,她本是輕車熟路,一拐彎,已摸到了梯口,一頓足尖,「颼!」一聲,已上了樓,只見那問正室房門虛掩著,內裡尚透出微微燈光,想系室中人並未入睡。
  哈小敏左右看了看,並未見北星蹤影,心中不由暗喜,忖道:「我此時再不現身救人,更待何時?」
  想著一閃身,已進到了屋中。
  昏暗燈光之下,果見一老者背影,正側睡在軟床之上,似乎已睡著了。
  桌上的燈光只撥得豆點大,一閃一閃發出昏沉沉的光輝。
  哈小敏見此人身上蓋著長方毛巾,只流露出花白的頭髮,背影似頗碩長。
  哈小敏不由輕輕地叫了一聲:「伍老伯!」
  床上人只伸了一下腿,並沒有出聲,哈小敏又叫了聲:「伍老伯!」
  那人含糊哼了一聲,小敏不由蛾眉微顰道:「我……我是哈小敏,是青萍姊的結拜姊妹,令婿龍勻甫已被我父女救回家中,現在……」
  不想那人仍然是動也不動,哈小敏不由又走近了一步,急促地叫道:「喂!喂!伍老伯!不要睡了。」
  那人這才含糊地說道:「我沒睡!你說吧!」
  哈小敏這才嚥了一日唾沫,心想這老傢伙架子還不小呢!人家是來救他,他卻擺出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連頭也不轉過來看一眼,真是豈有此理!
  要依著她素日的脾氣,真想抖手一定,只是此番救人,她是成心和白如雲賭氣而來的,費了半天力,如果一定,豈不前功盡廢?
  所以只好把這一日怨氣悶在肚子裡,又向前走了一步,低聲道,「現在我是來救你出去……小船就在樓下,快起來走路呀!」
  不想這人卻搖了搖頭道:「我……我……不走!白如雲太厲害!」
  小敏氣得跺了一腳道:「你這人真是……白如雲不在家,你放心,我父親也來啦!有他老人家對付墨狐子沒有問題,你倒是快點起來呀!」
  那人口中慢吞吞地「啊!」了一聲,才又伸了一下腿,依然是背朝著哈小敏道:「哦!原來如此?……可是你為什麼要救我呢?你不是白如雲的朋友麼?」
  哈小敏面一陣紅,心想:「老東西到這個時候,話還這麼多疑,真是討厭!」
  可是人家問,自己又不便不答,只急得皺著眉頭道:「哎呀!您老就別問這些了,反正我是一萬個誠心來救您的,只請您放心就是!」
  床上老人冷笑一聲道:「不說清楚,我是不走的!」
  哈小敏氣得一跺腳,竹樓顫動了一下,發出吱吱之聲,她恨聲道:「您……」
  結果還是歎了一口氣道:「告訴您老伯,我恨白如雲,所以我來救您,這總該相信我了吧!」
  床上人聞言似乎抖了一下,卻是沒有說話,哈小敏已等得不勝心焦,緊皺著蛾眉道:「老伯!我這是為您好……您到底走不走?」
  床上老人依然是背朝著小敏,不聲不動,哈小敏心中氣可大了,她哼了一聲道:「白如雲這人您老應該認識得很清楚了吧!他是一個非常殘忍厲害的人,您落在了他的手中,還會有什麼好的結果……還是快走吧!」
  床上之人非但不說話,卻發出一聲冷笑,這一來哈小敏可氣壞了。
  突然她見床上老人,伸出一隻手,在那長滿了亂草般的頭髮上一摸一抓,那些白髮簌簌落下,卻露出了黑亮的頭髮。
  哈小敏不由大吃了一驚,後退了一步,驚道:「你……是誰?」
  這人哈哈一陣大笑,倏地坐起了身來,卻見他雙手一伸,伸著懶腰道:「小敏!你變得比以前可愛了!」
  這人說著話,突然轉過身來,哈小敏只覺得雙目一陣發昏,雙腿一軟,「撲通!」一聲跌坐在地上。
  「小……小雲哥!是你……」
  不錯,這突然轉過身子的人,不是那金風剪伍天麒,卻是佔著小敏全心的白如雲!
  哈小敏想到,一霎那之前,自己還在如何地責罵著他,此刻對面相見,不由羞了個面紅耳赤。她兩眼含滿了淚水,只是用晶瑩的目光看著這突然現身的白如雲,一句話也說不出了。
  他這個神秘的人……他是慣於在人們驚奇中出現的人物……他好像永遠是超人!
  哈小敏這一霎時,真想哭,如果有個地縫,她一定會拚命鑽下去的。
  可是當白如雲那種冷酷如寒冰也似的眸於,在她身上舞動之時,可憐的小敏,在這霎那,她就像一隻待宰的羔羊……她幾乎不知自己是該如何來處置她自己了!
  白如雲那憤怒的眸子,放射出冷電也似的目光,在哈小敏身上轉著。
  他雙手仍是互扭著,發出一陣剋剋的骨響,只見他一抬腿,已將一張空花彫欄的靠椅,踢得飛了起來,「嘩啦」的一聲,落出十丈以外的水中。
  他大聲地咆哮道:「小敏!你這賊丫頭!你說!我有什麼地方對不住你的?你為什麼要這麼對我?」
  頓了一頓,他更加大聲地吼道:「你說!你說啊?」
  哈小敏抖成一片,她流著淚道:「小雲哥……你聲音可以小一點不?」
  白如雲厲聲道:「小雲哥?誰是你的小雲哥……」
  他的那張俊臉,已氣得蒼白,聲音仍然是那麼大地吼道:「你憑什麼要恨我?你說!」
  說到「你說」這二字之時,只見他那頎長的軀體一晃,已閃到哈小敏身前,雙手一探,又把哈小敏舉了起來。
  那鋼鈞也似的十指,深深陷在小敏的臂膀之中,他猛力地搖晃著她叫道:「你說啊!你為什麼恨我?」
  哈小敏再也忍不住,竟自嗚嗚地哭起來,那亮晶品的淚水,一粒粒同珍珠也似地,從她潤紅的小臉上流了下來。
  她實在是不知該怎麼回答白如雲的問題。本來人家就從未表示過喜歡自己,自己能說得上人家變心嗎?她雖有一身本事,尤其是此刻,很可以舉手之間,給白如雲一個厲害。
  可是,這一切,她連想也沒想過,因為白如雲已在她心中,留下了神聖和威嚴的影子……就是白如雲殺了她,她也不會跑的,更不要叫她反抗了。
  她邊哭,邊道:「你打死我……吧……不要問我!」
  白如雲深深鎖著兩道劍眉,顯然,他仍在暴怒之中;只是他實在不懂,哈小敏為什麼會突然變了。
  如果一個普通的人恨他,他是不會感到奇怪和憤怒,可是哈小敏恨他,他實在想不通。
  他鐵青著臉,緊緊咬著下唇,氣得聲音發抖道:「你不要哭,哭也沒有用!你要說!」
  哈小敏只是低垂著眼皮,逃避他冷電也似的陣子道:「我知道哭……沒有用……可是……忍不住……」
  說著又放聲哭了兩下;可是馬上又忍住了,還偷偷地看了白如雲一眼。
  白如雲瞬也不瞬地盯視著她。
  他生平最怕女人哭。只要一哭,他的心就亂了;雖然他一生之中,只體會過兩三次,也只限於青萍和小敏二人;可是她二人哭,都具有相等的威力,確能使他在極度的憤怒之中軟化下去。
  他深深地皺著眉,舉著哭成了淚人似的哈小敏,一時真不知該如何才好。
  他冷笑了一聲,道:「你以為一哭就可以沒事了?」
  哈小敏拍攝著道:「是嘛!入家不是叫你打嘛……你乾脆打死我算……何必還要問!」
  這幾句話,又重新勾起了白如雲的怒火,他狠狠地把小敏往一張桌子上一放,震得「通!」地一聲,然後他厲聲道:「小敏!你不能這樣對付我!你知道我一向是對你很客氣的;可是你今天做的事,我實在不能原諒你,你也不要哭,哭是沒有用的!」
  說著他由身上抽出一條雪白的綢巾,往哈小敏手上一塞,後退了一步。
  哈小敏心中這一霎時,真不知是何感覺,她抬頭看了白如
  哈小敏看著心中忐忑不安,只是癡癡地看著他,白如雲走了一圈,又盯住她道:「好!就算是你爸爸救的;可是現在你來做什麼?你為什麼要救伍老鏢頭?莫非我對他不好麼?」
  哈小敏怔了一下,嘴角向上彎著,白如雲皺眉道:「不要笑!你說呀?」
  哈小敏本想笑的,被白如雲說破了,反倒笑不出來了。她帶著尷尬的表情道:「我以為你……要殺他!」
  白如雲大吼道:「放屁!誰說我要殺他?」
  哈小敏嚇了一跳,立刻噤若寒蟬。白如雲罵出了這句話,立刻臉上也帶出一些不自然的神色,因為他到底也不大習慣用這種話罵人,更何況對方又是一個姑娘,他罵了這句話,臉紅了一下,又暗道:「就算我要殺他,你管這個閒事幹什麼?我以前殺了多少人,你也沒有管過呀?」
  哈小敏只吞吞吐吐道:「不願意你再……參殺人,所以……」
  白如雲氣得又叫道:「放……」
  下面一個字,他沒有說出來,他實在被哈小敏氣昏了頭,臉色紅一陣白一陣,不知如何是好!
  哈小敏見此時白如雲氣頭又上來了,她顯得很不安。頓了一頓,偏又不知找什麼來安慰他,只是睜著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著他。
  白如雲冷笑了一聲,道:「你也不要這麼看我,我知道我一向對你是太客氣了……你今天做出這種事,我要重重地罰你……我也要把你和其他的犯人一樣關起來的!」
  哈小敏先前以為白如雲所謂的要罰,只不過是一時的氣話;因此聽後非但不怕,還覺得蠻好玩的,此時一聽,他竟是要把自己關起來,不由大吃了一驚。
  她明白白如雲,平日是如何地關禁那些經他自已審定的犯人的。
  如今卻想不列,竟要以此來對付自己,當時不由怔了一下,抖聲道:「小雲哥!你要把我關在哪……裡?」
  白如雲此時己走至窗口,憑窗遠眺,聞言後頭也不回,冷冷地道:「你還以為我會像對伍氏父女一樣,把你關在這樓上麼?你是作夢!」
  他回過身來,臉上依然是不動聲色地道:「我要把你關在我的竹牢之內……和怪老道,以及其他的犯人關在一起的!」
  小敏聞言不由大急,頓時跑上前去,猛然拉住白如雲一隻手,抖聲道:「小……雲哥!我求求你,你不能對我這……樣!我會受不了的!」
  白如雲一掙,脫開了哈小敏的手,閃向一旁,他那凌厲的目光,狠狠地在小敏身上掃了一下,哈小敏受此羞侮,不由眼圈一紅,眼淚更禁不住,又簌簌地落了下來。
  白如雲看著她,停了一會兒,肯定地說道:「你要在那竹牢之中懺悔……一直到有一天,你真正的悔過了,我才把你放出來!」(LHJ:原來自命為正義、公正之神的白如雲就是這樣判別人入獄的,那他的監獄裡恐怕也是冤氣沖天了吧。)
  哈小敏用手背擦了一下流出來的淚,用流淚的眼睛看了一下狠心的白如雲,說道:「要我懺悔些……什麼呢?」
  白如雲來回地走了幾步,猛然回頭道:「你每天要見我三次……因為你對不起我……」
  小敏不由雙目一展,芳心一喜,說道:「好!我願意……」
  白如雲冷笑了一下,看了她一眼道:「並不是我本人,是我的畫像,每日由南水拿去,你要看它一次……」
  哈小敏立刻感到一陣失望,在白如雲明顯的語句之下,她感到羞澀、失望和惱恨!
  她重新感到,眼前的白如雲是個無情的人,自己對他的愛情,並不能打動他一絲一毫,他竟要這麼來對付自己一個女孩子!
  她不由猛然抬起了頭,可是白如雲也正在看著她,他那雙明星也似的眸子,從那裡散出了自信和固執的光芒,一向嬌慣任性的小敏,在他這種超然的目光裡,競又再次地軟化了。
  她流著淚,心中暗暗地想:「我是沒有辦法反抗他的,一切只有任由他了!」
  我想:全天下每一個人,在他們一生之中,也許他們是一個超越武夫;也許他們是騷人墨客;也許他們高官厚爵;也許她們嬌縱任性;也許她們淫蕩荒弛;可是這些人,不管他們是男是女,是強是弱,上天都在他們命運之中注定了,要他們對一個人馴服,他們一定會去服一個人!
  眼前嬌縱的哈小敏,她的命運之中,也許注定了,這姑娘是該給這個人馴服的,這人就是白如雲!
  你曾經見過一個父親責備他的兒女麼,而他的兒女雖有一時氣憤,卻不會對他父親記仇的。甚至再舉一個低下的例子來說,一個主人用木棍去打一條他養的狗,雖是棍下成傷,可是到了傍晚,那條受傷的狗,仍然會回到了它主人的膝前,這為什麼?因為子女對父親有了愛的依附;甚而那狗對主人,也是有「愛」的存在,所以「愛」能消滅一切意念的萌芽!
  哈小敏對白如雲,也是這樣的。儘管有時候,她覺得他冷酷無情,可是白如雲只要稍加顧視,她的那些意念,就會不翼而飛了。
  這種心理,在她心目之中,久而久之,已成了一種慣』例,她並不會發覺它有什麼不正常……卻反而能自其中,享受些心靈上的安慰。自然這些安慰,也許要以更多的眼淚去換取來的;可是,當歡樂和微笑輕浮在人們面頰上的時候,誰又會再去追憶那些已過去了的傷感和痛苦呢?
  哈小敏抬頭看著白如雲那種堅毅的臉色,她的勇氣霎時就沒有了!
  她停了很久,才歎息了一聲,說道:「你關吧……不過我父親也一定會救我出去的,你絕打不過他!」
  白如雲似乎想起了一件事,愕了一下道:「你不提我倒忘記了,我現在要去找他……」
  說著他反身奔至窗口,回頭冷笑了一聲道:「你好好等在這裡,不准離開!」
  小敏見狀,微微一笑道:「你不怕我會走麼?」
  白如雲這對已走至竹欄,聞言只朗聲道:「一切隨你!」
  他說著這句話,人卻像是一隻海鳥也似地陡然騰起,玉手揮處,一節節極小的竹節,落向了水面,在這黯然的深夜裡,他那偌大的軀體,倏起倏落,在水面上用足點著這些竹枝,霎時就看不見了。
  只是飄揚著沉痛的歌聲:
  「悠悠天地心
  淒淒斷腸人
  我有千腔仇
  世人皆我敵
  ……」
  哈小敏不由叫了聲:「小雲哥……」
  她飛快地撲到竹欄旁邊,可是沉沉黑夜,哪裡看到他的影子?哈小敏但覺一陣莫名的傷感,不由癡癡地注視著歌聲來處,無限的珠淚,又傾眶而出。
  她默默地想著:「我應該如何呢?是留在這裡,還是逃走呢?」
  她腦子裡這麼想著,腳下卻像一萬斤重似的,連移動一下都沒有力,最後她歎息了一聲,仍然走回房中,坐了下來。
  她是決定等待著,白如雲所賜給自己的命運;其實她是樂意接受的!
  原來這一切,都早在白如雲的智算之中,自從龍勻甫一翻落在澗底,再加上哈古弦父女的出現與突然失蹤,白如雲已算到了定是哈氏父女所為。
  因此,他更想到了,他二人既救了龍勻甫,定也會來救伍天麒的,所以他先自放出了口風,說自己要離家數天,就連南水北星二人,都以為他是真地離開了,其實,他根本未曾離開這莊園一步。
  他偷偷地把金風剪伍天麒,藏到了另一隱秘之處,自己卻偽裝成伍鏢頭睡在床上,果然哈小敏上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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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8 21:13:20 |只看該作者
第15回 同困斗室 大歎苦經

  再說琴魔哈古弦,見女兒縱身入水之後,這才展出一身輕功,只一飄身,已越過了圍牆,哈古弦對這帶地勢,十分清楚,不一會兒,已越過了三四層院落,施展出一身小巧功夫,躥高縱矮,真是輕比狸貓,一霎間,已馳到白如雲用來禁閉犯人的竹牢,只聽得一聲聲的哭叫之聲,不絕於耳。
  哈古弦歎了一口氣道:「這小子倒真是替天行道,自立王法了……」
  因知竹牢附近,有白如雲收伏的東海雙啞坐鎮,這東海雙啞武功相當了得,自己雖是不怕;可是萬一被他們發現了身形,吵叫起來,對自己十分不利,還是避道而行為妙。
  他想著就遠遠避開了那片竹牢,縱身上了一條山道,橫越過這片牢房,直向禁錮墨狐子秦狸的那間白石房子行去。
  這是一間特製的禁室,建築得十分精緻堅固,是專用來禁鋼那些武功極高之人的。
  山道上盡生著高可過膝的荒草,兩旁的桐樹,不時飄下些枯黃的葉子。
  琴魔哈古弦遠遠看著那幢石室,只見室前有一根兩股雙生的長竹,卻盡去枝葉,竹梢頂尖,卻掛著一個四方的燈籠……被夜風不時地搖晃著,發出一片昏黃的光色,景致十分淒涼。
  哈古弦心想:那怪老道如果真回來,一定還關在這地方。
  「唉!也怪可憐的……教了半世徒弟,臨終卻讓徒弟關起來了……這也真是奇聞!」
  琴魔哈古弦腦子裡這麼想著,忽覺身側桐樹梢上,似是有一條黑影一閃,哈古弦一擰雙腿,「喇!」一聲閃出一丈五六,一掌護胸,一掌禦敵。再往那一桐樹梢上看去,哪裡有一點蹤影?
  哈古弦眨了一下那雙老眼,心說:「莫非我眼花了不成?再不這人就是頂尖兒武林高手。」
  他心裡這麼滴咕著,最後還是認為自己看花了眼,當時展開身法,三個起落,已到了那石屋門前,側耳聽了聽,沒有一些異聲。
  敢情這座房子,全系丈許厚的大石板砌成,莫怪那墨狐子秦狸關在裡面,竟是出不來了。
  琴魔哈古弦來此之意,只是視探一下,看看那秦狸是否關在裡面。那自己就大可一切放心了。
  否則那秦狸若在室外,自己行動就要小心了。想著已至門口,哈古弦隨手在地面,拾起了一粒極小的石子,對著石室內輕輕一彈,耳中聽到石子落地之聲,卻是沒有一些回音。
  哈古弦那團白棉花也似的眉球,不由往當中緊緊皺了皺,暗想:「莫非裡面沒有人了?」
  想著他身軀末晃,已如同電閃也似地飄身入內,身形一弓,疾速向一邊石壁上一倚,停住了身形,這時眼前一切,都看清楚了。自己面對著的一間石室,正是風口以來,關禁怪老道的那間房子,可是只見滿室白骨,那座用骨架成的方榻之上,竟沒有墨狐子奏狸的蹤影。
  冷夜裡,這些白骨,發出綠閃閃的磷光,卻有幾分陰森森的感覺。哈古弦見那厚有八尺的青石牢門,也是開敞著,白骨的長榻前,有一盞發著極暗青光的提燈,這證明室中人離去未久。
  琴魔哈古弦以往在江湖之中,素以機智見長,可是眼前情形,他競分辨不出有什麼蹊蹺之處,方想轉身而出,卻見那骨榻之上,有一張寫著字的素箋,像是墨跡新干。
  這一來,哈古弦也不禁勾起了好奇之心,當時頓了一下,腦子想:「這是什麼玩藝,也許是墨狐子秦狸,留給白如雲的話……」
  他抓了一下頭,又左右看了一眼,暗討道:「也許裡面有什麼機密,我且不管,進去看看再說。」想著,上肩水平地一晃,人已飄進石室之內,就手把那張寫了字的紙拿起來,只見上面歪七扭八地寫著幾個字,竟是回文。哈古弦學識廣博,他認識回文,他不由在那盞昏燈之下仔細一看。
  只見上面寫的是:「多謝光臨,後悔莫及。」
  是擠湊而成的文體,琴魔哈古弦不由大吃了一驚,方想不妙,卻見那石門,突然「轟!」地一聲,關了個嚴絲合縫。同時一陣哈哈大笑起在室外,哈古弦飛快地撲近牆邊,就著碗大的窗戶向外一看,果見迎風立著一個黑袍枯瘦的道人。
  這道人歪冠拖袍,唇如紅火,面色卻是黝黑無比,琴魔哈古弦不看還罷了,這一看,不由頓時無名火起,大吼了一聲:「老道!你搞什麼把戲?還不開門請我出來?」這道人正是墨狐子秦狸,他此時像是高興到了極點,手足舞蹈地嘻嘻笑道:「小鬼頭腦聰明透了……果然不費吹灰之力,就把這老怪物抓到了……嘻!真行!」
  墨狐子秦狸說著話,不時用長指甲在頭上扣著,發出「梯梯」之聲,姿態怪惡已極!
  哈古弦眼珠一轉,已知自己今夜是上了白如雲師徒大當了,如今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更不是發狠賭氣的時候!想著他不由「撲嗤!」地笑了一聲。
  墨狐子秦狸正在得意,見哈古弦非但不怒,競自笑了起來,不由一怔。
  哈古弦眨一下那光亮的眸子,道:「老道,這是怎麼個說的?開玩笑可不是這麼開的啊!」
  墨狐子秦狸一豎怒眉,嘻嘻道:「老琴幫子!你以為我是跟你開玩笑嗎?……哈哈!你真是見鬼了!」
  哈古弦嘻嘻一笑道:「怪老道!這是怎麼一回事阿?」
  秦狸翻了一下眼皮,咧嘴道:「你倒怪會裝,什麼事?你自己心裡有數……還用我多說麼?」
  他、只手摘下了道冠,右手連這在頭上扣著,連連搖頭笑道:「小鬼頭是有兩下子……我真服了他……哈!這一下有你進來,我是該涼快幾天了……老幫子,你好好呆在這裡吧!」
  琴魔哈古弦手扶著石壁,只氣得臉色一陣陣發育,心中狠狠地罵道:「好小子,竟敢欺侮到我老人家頭上了!我豈能與你干休?」
  他看著墨狐子秦狸那種得意的樣子,不由快氣炸了肺。心說:這老頭更是可惡,他竟尾隨了我一路,有意乘我看信時,把門關上……簡直是可恨透了。
  雖然心中這麼賭誓發著狠,但表面上並不十分表露出來,這一霎間,他腦中一直在轉著意念,見墨狐子秦狸只是看著自己咧嘴傻笑,不由強忍著氣道:「老道!你雖然把我關在裡面,可是你自己以後也不見得會好受!」
  墨狐子秦狸嘻嘻一笑道:「我怎麼不好受?」
  哈古弦歎了聲道:「你進來,我們仔細談談你就知道了!」
  墨狐子哈哈一笑,哼道:「老幫子!你這種計,只能騙三歲的小娃娃,卻用到我頭上來?」
  說著忽然「哦」了一聲,用手捂著嘴,不發一語,哈古弦心內納悶,皺了皺眉道:「道兄!你這怎麼了?」
  墨狐子秦狸,看著他搖了搖頭:「我都忘了,小鬼頭關照我說,你這老傢伙,一向是詭計多端,叫我千萬不要給你多說話,我只顧一時高興,竟是什麼都忘記了!」
  哈古弦不由心中一冷,心想:「好個白如雲,果然是精到了家。這一點也防到了一著,看來今夜想出去是夢想的了!」
  他想著不由怪道:「白如雲他不在家麼?」
  秦狸看了他半天,想回答,又不說話,最後自忖著這種話沒關係,才冷笑了一聲,說道:「誰說的?他一步也沒離開家啊!只是張羅陷阱,你和么女可都上當了。」
  哈古弦心中一陣難受,差一點想哭,心想,不用說,我那女兒也一定上當了。
  當時苦笑了笑,沒說什麼,倒是墨狐子秦狸,似乎怔了一下道:「么女兒倒是個好孩子……不知小鬼頭,要怎麼處置她,已經這麼久,大概也捉住了!」
  琴魔哈古弦這時—聲不響,腦子裡不停地轉著念頭,他知道這墨狐子秦狸此人,武功雖是入了化境,可是論智力,可只是中人之質,到了此時,也只有以智去取勝他,好令自己出去。
  想了一會兒,已有一計,只是他不出一聲,過了一會兒,見墨狐子秦狸只是向山下看看,樣子似頗焦急,心知他是等白如雲到來。
  琴魔哈古弦不由冷笑了一聲,見墨狐子秦狸果然為自己冷笑之聲引得轉過了頭。
  哈古弦立刻裝著不看他,然後長歎了一聲,自言自語道:「被徒弟騙了,還得意,天下也有這麼笨的人?」他一面說著,還搖了搖頭,逕自走到白骨長榻邊上,坐了下來。
  墨狐子秦狸果真一怔,他偏過頭來想了想,仍然不出聲,琴魔哈古弦嘻嘻笑道:「他雖然把我關在這裡面,可是你自己卻也上了小鬼頭一個大當,你知道麼?」
  「你少來這一套,歇歇牙吧!」
  琴魔哈古弦打了個哈哈道:「好!好!算我多話,可歎你這一大把子年紀了,卻為徒弟騙得連什麼都不知道了!」
  說著他又自歎了一聲道:「天下偏有這麼多笨人……可悲!可歎!」
  說著膘了那墨狐子秦狸一眼,卻翻了一個身,不再去理他了。
  墨狐子秦狸被琴魔哈古弦這幾句話,說得勝上紅一陣白一陣,只是用眼瞪著遠處,半天沒有說話,又過了一會兒,他不禁有些狐疑起來,暗想:「小鬼頭做事一向精明,怎麼這麼久,還沒有把那么女兒拾掇下來?……」
  想著不由踱到了門口,向外望了望,又踱了回來,把刷子也似的兩道眉毛皺了個緊,哈古弦見狀,心中不由有了幾分把握。
  當時咳了一聲道:「老哥哥,我們兄弟,可都叫小鬼頭給騙了……你別再犯疑心了!」
  墨狐子素狸向前走了一步,冷笑道:「你多說些什麼?那麼你說說看,我怎麼被騙了?」
  琴魔哈古弦齜牙一笑道:「你知道那位姑娘到哪裡去了?」
  墨狐子搖了搖頭道:「我怎麼會知道?咦!你問這個幹什麼?」
  哈古弦心中一喜,當時冷冷笑了一聲;又看了墨狐子秦狸一眼,才曬然道:「我就知道你不知道!」
  秦狸搖了一下肩膀,嗤道:「這麼說,你是知道咯!」
  哈古弦冷笑道:「我當然知道……嘿嘿!白如雲以為能瞞過你,卻知道瞞不過我!」
  墨狐子秦狸臉色一變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哈古弦由骨榻上一翻而下,用手拍著長袍道:「什麼意思?意思可大了!」」
  素狸不由雙手緊緊地握著,恨聲道:「老幫子!你說話可要當心點,要是造出謠言來,我可不饒你!」
  琴魔哈古弦嘻嘻一笑道:「老道,你聽不聽?不聽,就算了!」
  秦狸大叫道:「你說!你說!」
  琴魔哈古弦此時心中也甚為驚心,生伯白如雲突然到來,那麼自己的謊言,就難免要被揭穿了。
  聞言冷冷一笑,道:「告訴你老哥哥!那伍姑娘,被小鬼頭暗中關在一個地方,卻騙你說她偷偷溜跑了……」
  秦狸雙眼發直,哈古弦繼續道:「可是那地方,被我無意發現了……小鬼頭,知道我老頭子要救她,所以用計把我誘來,卻讓你這傻蛋來看著我,他是知道,也只有你才是我的勁敵……可笑你倒是真的聽話!」
  墨狐子泰狸,聽得頭上直冒汗,全身發抖道,「這是真的?」
  哈古弦冷笑道:「到了這個時候,你還不相信,真是傻得相當可以了!」
  說著還搖了搖頭,又歎了一口氣,墨狐子秦狸,卻一跳而起,道:「我去看看他!」
  說著就要走,哈古弦不由大吃一驚,大叫道:「喂!老哥哥……你要上哪兒去啊?」
  墨狐子秦狸說道:「去找小鬼頭問問呀!」
  哈古弦張開大嘴,哈哈大笑了幾聲,道:「說你傻,你怎麼真傻!我問你,你上哪裡去找呀?」
  墨狐子秦狸,氣得頭上青筋直冒,恨聲道:「上碧月樓!」
  哈古弦吃吃地笑了幾聲,墨狐子秦狸大叫道:「你笑什麼?你這老……鬼!」
  哈古弦歎道:「現在白如雲還會在碧月樓?你真是作夢了,他把我關起來,又有你看著,這時他早已放心大膽地去找姓伍的姑娘了。」
  秦狸一腳踢碎了一塊石壁,恨聲道:「他……找伍姑娘也沒什麼,為什麼要騙我!」
  哈古弦心中一動,暗想:「看來這老傢伙,也不算太笨……還能想到這點。」
  想著嘻嘻一笑道:「他倆個要私奔了……你還在作夢I留下那個老狐狸守著家!」
  墨狐子泰狸氣得怪吼了一聲,往起一躥,人已到了哈古弦面前,大叫道:「你說的是真的?」
  哈古弦作了一個苦笑,還把兩手一分,聳了一下肩道:「怪不得人家叫你墨狐子……你這傢伙疑心是真大!」
  墨狐子秦狸偏頭想了想,又回過頭來,仔細看了一會哈古弦的臉,點了點頭道:「好!我相信你,你告訴我,那伍青萍被關在哪裡?我去看看去!」
  琴魔哈古弦,聞言冷笑了兩聲道:「老哥哥,照你這麼說,兄弟我可成了兔蛋了……唉,這麼大的歲數,你可是怎麼長的啊!」
  秦狸滿頭黑髮一根根直豎了起來,哈古弦見狀,不由馬上冷笑道:「真是,你圖的什麼?人家圖什麼?……我為什麼這樣好心告訴你?啊!結果,我說完,述叫你把我關在裡面,平白無故,我在小鬼頭面前落一個惡人,我又為的什麼呢?唉……你這人呀……」
  墨狐子秦狸這才想通,不由冷笑道:「這麼說,你是要我把你放出來,你才肯把關伍青萍的地方告訴我是不是?」
  琴魔哈古弦翻了一下眼皮,哼道:「不是這樣是什麼?我幹嘛做這種好人哪!」
  墨狐子秦狸因見白如雲久久不至,再加上哈古弦這番謊話,說得有頭有尾,不由真動了疑心,暗忖:白如雲果是一心只念著那伍青萍,一定是生恐自己反對,又怕哈古弦打抱不平,這才用這一條計。他心中這麼一想,不由信以為真,愈想愈覺有理,當時重重地在地上跺了一腳,道:「好!我放你出來,可是你要帶我去那個地方,你答不答應?」
  哈古弦迫不及待地連連點頭道:「行!行!你倒是快呀!慢了他跑了,可不怪我!」
  這老人一面說著,一面力貫掌心,只要墨狐子秦狸一開門,他將以這種「三陰絕戶掌」,給秦狸一個厲害,以洩他被囚之恨!
  墨狐子秦狸豈知有他,當時走到門前,右手方往那門閂上一摸,正要扳開的當兒。
  突然一聲急此道:「慢著!」
  墨狐子秦狸不由驚得一怔,那只本來要開閂的手,也不由自主垂了下來。
  卻見白影一閃,秦狸是何等身手之人?自然有了警覺,當時一晃身軀,已斜躥出七八尺外,驚魂乍定之下,向這發話人一打量。
  卻見門口迎面挺立著飛個長身白衣少年,正是那白如雲!
  墨狐子秦狸不由又是一怔:「咦!是你!你不是……?」
  白如雲匆匆往前定了幾步,目光向關在石牢之內的哈古弦投了一下,冷笑道:「怪老道,你想幹什麼?」
  秦狸老臉一陣通紅道;「我……我……你不是找伍姑娘去了麼?」
  白如雲劍眉一挑,狠狠地往地上哼了一口道:「呸!虧你還說得出口,這麼大歲數了,卻是沒有一點主見……」
  他冷笑著又膘了哈古弦一眼,琴魔哈古弦,這時臉色紅得跟紫茄子也似的,心中真是叫苦不迭。
  白如雲鼻中哼了一聲,又往前走了幾步,親自用手在門鎖上摸了模,見鎖得很牢,這才放了些心。
  當時回頭看著墨狐子秦狸道:「我就知道你這人耳根子發軟,別人只要三言兩語,一定能把你給說服了。」
  墨狐子秦狸笑了笑道:「總算還好……否則……」
  白如雲冷冷地道:「要不是我正好這時候趕來,這老傢伙一定被你給放出來了,我們不是前功盡棄麼……」
  他愈想愈氣,一雙光亮的眸子,不停地在秦狸身上轉著。
  說也奇怪,這墨狐子秦狸平日是何等厲害之人,個性更是出了名的倔強,可是在這個他一手調教出來的徒弟面前,竟是一些也展不開。
  此時被白如雲這種眼神,看得臉色紅一陣白一陣,口中嘿嘿地傻笑兩聲道:「小鬼頭……我錯了!我是太粗心了……好在沒出什麼錯!」
  說著他一隻手握著拳,狠狠地在另一隻手掌心上擊了一掌,恨聲道:「娘的,這老幫子害得我好慘!」他口中罵著,猛然轉過頭來,狠狠地往石牢中的哈古弦望去。
  哈古弦見此時情形,自知詭計為人拆穿,一時半刻想要出去,可是妄想了。
  此時心中反倒平靜了下來,可是他對白如雲這種舉動,心中大是不滿,再怎麼,自己總是他長輩,對長輩如此,殊為令人可恨!
  尤其是自如雲那一句「老傢伙」更給他帶來了憤怒與震怒,方自氣血上衝,卻見墨狐子秦狸尚自回頭狠盯著自己。
  這老頭子再也忍不住了。
  當時冷笑了一聲道:「老道!我們都是這麼一大把子年歲的人,被一個小鬼這麼戲耍著,傳揚出去,那可是丟人丟到家了,也真難為你這個師父是怎麼當的?」
  墨狐子秦狸大吼了一聲道:「去你的!你又想挑撥離間?」
  哈古弦冷哼了一聲,冷電的目光,卻又轉到白如雲身上。
  白如雲正自微笑地看著他,他雙手互抱著,樣子似極為悠閒,哈古弦的氣可就大了。
  他冷笑了一聲道:「小鬼頭!你這是什麼意思?」
  白如雲曬然道:「沒什麼意思,就是請你老在裡面多休息幾天!」
  墨狐子秦狸聞言,也在一旁搓了一下手道:「對!叫他涼快幾天,叫他頂我的缺!」
  白如雲冷冷地搖了搖頭,道:「你先不要說話,等會兒我們再談!」
  墨狐子秦狸怔了一下,白如雲遂把目光轉到了琴魔哈古弦身上。
  哈古弦聽了白如雲的話,氣得滿頭白髮聳上一陣,他氣得狠狠地咬著牙道:「你……你憑什麼把我關起來?」
  白如雲冷笑了一聲,晃了一下身子道:「那就要問你自己了!」
  哈古弦大叫道:「問我?有什麼好問的?我又不是怪老道,隨便你這麼侮辱……你說!」
  哈古弦的吼聲更大了。
  白如雲作了一個手勢,微微一笑道:「小聲一點……」
  哈古弦大吼道:「小個屁!媽的!我偏要大聲,你怎麼樣?」
  白如雲微微一笑,心說這老東西原來也是火爆脾氣,和怪老道是一樣的……
  對付這種個性的人,他是最有辦法。
  他歎了一聲,看了墨狐子秦狸一眼,有意道:「走!我們走!關他幾天,看他還凶不凶?」
  墨狐子秦狸嘻嘻一笑道:「好!我們走!」
  哈古弦不由大急道:「你們敢?我……我……」
  墨狐子秦狸回頭齜牙一笑,道:「我們怎麼不敢?咦!你不要忘了,你現在是犯人,你客氣還來不及呢,還敢發狠?」
  說著就拉白如雲往外走。
  琴魔哈古弦氣得直發抖,到了此時,他也真狠不起來了,主要的是他惦念著小敏,他急於想要知道小敏的下落,和白如雲要如何對付自己父女,也正因為他有這麼多顧忌,所以暫時不得不軟下來。
  當時只好強忍著心頭暴怒,歎息了一聲道:「罷了,老夫縱橫一世,卻想不到臨終會受你們師徒的氣……」
  他接著說道:「小鬼頭你回來,我們好好地談談!」
  白如雲回身一笑,滿面春風地道:「你老人家氣消了是不是?」
  哈古弦心中暗罵:「好王八蛋……」
  可是表面卻裝著平靜,冷冷地哼了一聲道:「我有話要問你……」
  白如雲點了點頭道:「好吧!你老請說吧!」
  墨狐子秦狸不由冷笑了一聲道:「老幫子,我可告訴你,你再想玩花樣,在小鬼頭面前,你可是耍不開。」
  哈古弦憤怒的目光向秦狸掃了一眼,恨聲道:「老道,我們之間沒有完,你等著瞧吧!」
  墨狐子秦狸嘻嘻一笑道:「好!好!我等著你的……」
  這時白如雲已走到了那石牢門前,和琴魔哈古弦當中隔著一個小圓窗戶。
  白如雲站定了身形,用炯炯有神的目光注視著哈古弦道:「你有什麼話說?」
  哈古弦此時可真把白如雲恨之入骨,可是他知道自己此時的生命,完全操縱在對方手中,自己縱橫江湖一輩子,犯不著落在這麼一個黃毛小子手中。
  當時強忍著內心一口冤氣,冷笑了一聲道:「小鬼頭!你怎麼能這樣對我?我們並沒有什麼仇恨呀7」
  白如雲冷霜的臉上,並沒有帶出一點表情來,只是點了點頭道:「不錯!我們本來是沒有什麼仇……」
  哈古弦冷笑道:「那麼,你為什麼要如此,還有我那個女兒,你又把她怎麼樣了?」
  白如雲擦了一下眼皮,冷冷地道:「和你一樣!」
  琴魔哈古弦立刻一怔,驚道:「你把她也關起來了?」
  白如雲冷冷的面頰之上,這才露出了一絲冷笑,那冰寒的目光,在哈古弦臉上轉了一周,才說道:「哈老爺子!我們是老鄰居,又是多年的朋友了,白如雲雖是個性怪僻,但是待你們父女也不薄……」
  他提高了嗓音又道:「可是你們卻出賣了我,你們救走了龍勻甫,我並沒有說什麼,可是你們居然得寸進尺……」
  哈古弦臉色不由驀然通紅,白如雲冷笑了一聲,又接著說下去,道:「居然再來偷放伍鏢頭,哼!哈老怪!你們也太欺人了!」
  哈古弦頭上青筋暴跳,方開口說了聲:「白如雲……」
  不想白如雲已截斷了他的話頭,插口道:「你以為天下只。有你們一家是好人麼?你以為凡是住在我這裡的,都會被我殺害麼?哈!」
  這豪放的青年人,說到此,竟自仰首狂笑了起來,那種迥蕩的音波,使在場之人,無不被震得心神級漾,因此更加深了哈古弦的憤恨!
  他咬緊了牙,看著這個年輕的後輩,白如雲收斂了狂笑,恢復了冷靜的態度。
  他的手互捏著,冷冰冰地道:「可是你們太笨了,我只不過略施小計,你和你女兒分別都入了圈套,哈古弦,你要在這間冰冷的房子裡反省,一直到有一天你親口向我說你改過了,我才會把你放出來,否則……」
  這年輕人轉動了一下那雙星星也似的陣子,接道:「你就在這裡住一輩子!」(LHJ:就因為他們得罪了你,就要關一輩子?你是誰?這樣的的人還有資格撐「俠」?我呸!)
  他說完了話,再也不多停留,回頭叫道:「老道,我們走!」
  墨狐子秦狸齜牙一笑道:「真有你的……走!」
  說著就要轉身,琴魔哈古弦簡直把肺都要氣炸了,他一時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憤恨。
  當時厲聲大吼道:「小雜種,你也躍人太甚了,你是我什麼人,你居然能訓起我來了!」
  他大叫道:「我老人家稱雄江湖的時候,你這小子還不知道在那山上當猴崽子呢!」
  白如雲和秦狸本來要走,聽了這種話,反倒停步不走了,並且回過了身子。
  哈古弦已經氣得上氣不接下氣,口中狂噴著氣,連連道:「好小子,真氣死我了……」
  他狠狠地說:「要不是我在這房子裡,小於,我不活劈了你……」
  他口中又罵了一些極難聽的話,並且用掌擊碎了好兒處劈石,砂石交濺,聲勢也端的驚人。
  然後他方似少歇姿態,用力地把身子向那所白骨所堆成的床上倒了下去,兀自氣息呼呼有聲。
  白如雲一聲不哼地容這怪老人發完了一陣脾氣,他才又走到了那小窗口。
  他微微皺著兩彎劍眉,探首窗前,誰也不會想到,他此時是用著何等關懷的目光,在顯示著這個暴躁的老人,他微微歎息了一聲道:「哈老爺子,你這是何苦……事實上,我還是不會放你出來的!」
  哈古弦由床上一翻而起,他大吼道:「你給我滾!你想叫我求你可是作夢,小鬼頭,你死了這顆心吧!」
  白如雲正不知如何回答他這句話,墨狐子秦狸這時卻嘻嘻一笑道:「這老傢伙簡直是給臉不要臉,你哪有這麼多話給他囉唆,餓他八天,你看他比誰都乖!」
  哈古弦用火紅的眼睛,掃了這怪老道一眼,心中恨透了這師徒二人。
  墨狐子秦狸只對他齜牙一笑道:「老兄弟,有你來了,我可真高興,我要好好歇歇了……其實裡面並不苦,每天有人送飯,沒事睡睡覺,好得很!」
  他說到此,嘻嘻一笑;用手一拍白如雲肩膀道:「小鬼頭,走!我們爺倆弄一罈酒,好好喝他兩盅,嘻!」
  白如雲不由劍眉一皺,心中卻暗暗想著:「老道是不能給他過一天好日子的,才出來幾天,他酒癮又犯了……」
  當時,目光一轉,卻見關著哈古弦緊鄰的那問房子門敞開著。
  這間房子一切設備和隔壁都一樣,只是沒有內中的那些骷髏而已。
  白如雲目光一轉,計已上心來,當時隨著秦狸走了幾步,已快到門口,他不由對秦狸小聲道:「老道!你從這房子進去,趴在窗戶上看看,看看他在幹什麼?」
  秦狸齜牙一笑道:「好!」
  說著,輕輕走進了這間石室,不想他方向那窗口上一趴,卻聽見「碰!」的一聲。
  墨狐子秦狸猛然轉身,卻見這問石房的門,已經關上了。他不由怪叫了聲:「小鬼頭,這是怎麼回事?」
  白如雲微微一笑道:「老道,我全是為你好,你已經自由了一個多月,而且你又犯了酒癮了!」
  墨狐子不由臉色一楞,一霎時他才想到,原來自己也被白如雲關了起來了。
  頓時他尖聲叫道:「小鬼頭,你這小子……」
  忽然,他想到和他要硬是不行的,頓時把話嚥住,用著調笑的口吻道:「好!好!我不喝酒,我是逗著你玩的……你不要嚇唬我……」
  白如雲微微一笑道:「誰給你開玩笑,你好好地住在裡面吧,明天,我再來看你。」
  墨狐子秦狸不由一陣發指,臉色驟變,方要發作,猛然窗口現出了個人影,正是琴魔哈古弦,他冷笑著看著自己。
  墨狐於秦狸不由臊得臉上一紅,把那腔無名火強壓了一下,尚裝著微笑道:「小鬼頭是給我鬧著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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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8 21:13:31 |只看該作者
  哈古弦這一霎那,竟自反怒為喜,笑得眼睛都成了一條縫,他哈哈大笑兩聲,道:「怪老道,原來你就住在隔壁呀!這可真是失敬了,我們真是老朋友!」
  墨狐子冷笑道,「你作夢,小鬼頭敢不放我出去!」
  他說著猛然轉過了頭,可是,已經失去了白如雲的蹤跡,這一來,他立刻楞住了。
  照以往的經驗判斷,白如雲是走了。
  墨狐子秦狸這一霎那真想哭,正自是說不出的又氣又恨,哈古弦卻又嘻哈一笑道:「老朋友!死了這條心吧!你那好徒弟早走了,你不是說這裡面挺舒服麼?哈!你就在裡面亨享福吧!」
  他說著搖著那大頭道:「我可舒服透了,有老哥哥你陪著我,我是什麼都不愁了!」
  墨狐子秦狸不由猝然大怒,怒此了一聲:「老鬼住嘴!」
  他猛然閃到那窗口,伸出右掌,「哧」地劈出了一掌,直朝著哈古弦後心猛劈了過去。』
  琴魔哈古弦狂笑了一聲道:「老道你敢動粗的?」
  可是他心中卻明白,墨狐子秦狸這種身手,可是非比尋常,雖是隔著一窗,要叫他打上,那可也頓時了賬。
  哈古弦有見於此,就在墨狐子秦狸一出聲的當兒,他已用「黃蜂護尾」的疾勢,「唰!」的一聲,把身子轉了過去,就勢「呼!」的一聲,也劈出了一掌。
  當空起了一聲輕炸,濺起了滿空砂石怒濤,二人都不由被震得後退了一步。
  琴魔哈古弦卻嘻嘻一笑,道:「想不到你的火氣比我還大?別人伯你,難道我老頭子也怕你不成?」
  他口中雖自這麼說著,一條右臂,只覺得齊根發痛,幾乎連舉起都難了!
  這才心裡有數,知道雖然表面上,二入功力相敵,可是對方所練內氣,已小小傷了自己,看起來這墨狐子秦狸,果然是不可輕易招惹的人物了!
  另一方面,墨狐子秦狸見自己這麼厲害的「乾天劈空掌」力,仍未能把對方傷了,心中也不由一楞,當時聞言嘿嘿冷笑了一聲,道:「老頭子,你我之間是永遠也沒有完,現在是大家都被關著……我也沒有心情給你胡纏……」
  他說到「大家都被關著」這一句話,面上帶著一陣苦笑之色,極為不自然地搖了搖頭。
  哈古弦永遠除不了玩笑之態,這時又嘻嘻笑了兩聲,點了點頭,說道:「我們是一條線上拴著的兩個螞炸,跑不了我,可也跳不了你,我們往後走著瞧!」
  墨狐子秦狸怒視了他一眼,心中抑制著無比的怒火,猛然地飛起一腳,照著一個斗大的石鼓上踢了過去,只聽見「砰」的一聲大響,頓時為他踢了個粉碎,琴魔哈古弦不由大吃了一驚。
  墨狐子秦狸這時候就像發了瘋也似,他口中憤恨地罵道:「他媽的!,他媽的!」
  只見那枯瘦的兩隻長腿連連飛舞著,一時發出了雷也似的鳴聲。
  那些石桌石床石几,不管什麼,只要被他踢著的,頓時就開了花,石碎砂濺,整個石牢裡,蕩起了一天煙雲,聲勢也真是驚人!
  琴魔哈古弦這時才算真正看到了秦狸的武功,也不禁驚得連連咋舌不已,心說:「好傢伙!這老狐狸原來已練成了這麼厲害的功夫,原來火性這麼大,幸虧我還沒有十分地招惹他!」
  當時一聲不哼地在一旁看看他。
  墨狐子秦狸一個人發了一陣脾氣,少說也有一盞茶的時間。
  他把那房子以內所有的東西,舉凡床几椅等……無不踢毀了一於二淨。
  然後他怒喘著氣,坐在被踢碎的亂石之上,一雙眼睛更似要噴出了火來。
  哈古弦見了,搖頭一笑道:「乖乖!好厲害!」
  墨狐子秦狸怒視著他道:「哈老頭子,我勸你不要逗我,我可不是好惹的!」
  哈古弦吐舌一笑道:「這個我知道,你既然有這麼厲害的一雙腿,為什麼不把牆踢開,我也沾沾你的光……」
  墨狐子秦狸怒叱了一聲:「我叫你住口!」
  哈古弦縮了一下脖子,嘻嘻一笑道:「好!好!我住口!只是你生這麼大氣,是給誰生呢?」
  墨狐子秦狸不由偏過頭來,由窗口看著惹厭的琴魔哈古弦。
  本來他是一腔怒火,正待借題發揮,可是當他看到哈古弦那種蒼老的面容,忽然他心中有了一個突然的啟示。
  他不由苦笑了一下,搖了搖頭道:「哈兄弟,我們都是這麼老的人了,在人世間,又還能活幾年?」
  哈古弦嘻嘻一笑道:「說得是呀!」
  墨狐子秦狸眨了一下眼睛,嗟歎道:「我們又何苦為敵呢,是不是?」
  琴魔哈古弦見這怪老道,果然會有此感慨,的確是很難得了。
  登時哈哈大笑了起來。
  墨狐子秦狸不由老臉一紅,吶吶道:「你……你莫非不以為然麼?」
  哈古弦猛然收斂了笑容,當時鼻尖哼了一聲,一面往地上哼了一口,道:「老狐狸,到現在你才想通呀!哼!」
  墨狐子秦狸一怔道:「這麼說你是早就想通了?」
  哈古弦往起一站,一面走著,一面笑道:「哈!這還用多說。」
  說著他站定了身子,回頭看著墨狐子秦狸,冷冷道:「我只是笑你,已經是快一百歲的人,你哪裡來這麼大火氣?」。
  他說著用手指著隔壁的那一大堆碎石道:「你以為這樣可以顯出你的功力好是不是?到了晚上,看你睡哪裡?……你說那小鬼頭又是你徒弟,你犯得著給他生那麼大的氣麼?」
  哈古弦滔滔地說著,墨狐子老臉之上,可是紅一陣白一陣,只朝著哈古弦直翻白眼兒!
  哈古弦難得找到這麼一個適當的機會,來感化這麼一個厲害的敵人。
  他走近了一步,又說道:「你和小鬼頭之間這種不正常的相處,的確令我這外人想不通……有時候我真懷疑,到底他是師父呢?還是你是?」
  墨狐子秦狸發覺情緒又有些不對了,當時動了一下身子,苦笑一聲道:「我們先不談這個好不好?」
  琴魔哈古弦哪肯放棄這個機會,當時冷笑了一聲,又踱了幾步才道:「為什麼不談?這才是問題之中的問題!」
  墨狐子秦狸長歎了一聲道:「老東西,你只是看到側面的一面,事實上小鬼頭和我之間的感情,是任何人也想不到的好,我們都是放在內心裡的好!」
  墨狐子秦狸一口氣說到這裡,卻為哈古弦打斷了他的話,
  他微笑道:「他把你經年累月地關在石牢之內,就算是對你好嗎?好在什麼地方?」
  墨狐子秦狸對於這一點,有時氣儘管是氣,可是卻不會改變他和白如雲之間的感情。
  哈古弦見他如此,心中倒頗為感慨,他知道這一對奇異的師徒之間,有著極為親密的感情,是不容許任何人破壞的!
  他當時苦笑了笑,點了點頭,「也許你們之間是有感情的……只是我卻看不出來而已。」
  墨狐子秦狸同意地點著頭,他嘻嘻地笑著說:「是這樣……是這樣……我們之問的感情,任何人也看不出來的。」
  他終於想通了這點,連連點著頭道:「他關我全是為我好!」
  哈古弦哼了一聲,秦狸看了他一眼,道:「你也許不信,他是伯我出去亂殺人!這是我的老毛病,我是除不了!」
  哈古弦笑了笑,道:「所以只有把你關起來?」
  秦狸站起了身子,把頭湊近在窗口道:「這房子裡面那些骷髏和骨架,都是我殺的!」
  哈古弦聽了這話,不禁吃了一驚,墨狐子秦狸這時頗似傷感地歎了一口氣道:「小鬼頭能就能在這裡,我只要殺了一個人,他準知道,而且不出十天,那人的屍體,他一定會給我運回來,留下骨頭送到這房子裡來。」
  說到此,他的聲音都顯得有些發抖起來!
  琴魔哈古弦驚奇地看了一下達房中的骨架,少說也有百數十具,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他掠得了半天才道:「……殺這麼多人幹什麼?」
  秦狸抬頭看了他一眼,說道:「我恨世上任何人……尤其是那些有錢有勢的人,我只要發現了他們,我就一定放不過他們……」
  他說著顯出一副咬牙切齒的姿態,十分猙獰,哈古弦搖了搖頭歎道:「有錢有勢的人,並不一定都是壞人呀!」
  秦狸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道:「是的,我也知道,可是……」
  琴魔哈古弦搖頭一笑道:「老朋友!這麼說,你這徒弟一定也沒做錯,怎麼把你關起來?」
  秦狸慢慢地抬起頭來道:「可是我現在已經改多了……尤其是當靜夜裡,我睡在這些死人骨頭上……」他嚥了一口唾沫,又說道:「這些人都是死在我手裡的人。……老兄弟,你想那種滋味有多不好受!」
  哈古弦撲嗤一笑道:「當然不好受,要是我,我還害怕呢!」
  墨狐子秦狸冷笑了一聲道:「小鬼頭這種處罰我的方法,也難為他怎麼想出來的?倒還是真有作用,慢慢地,我真是改多了!」
  哈古弦這時對白如雲,自心中確實有了一番新的認識,當時歎了一聲,微微一笑,懶散地說道:「改多了也不行,這一次不是已把你請出來了麼?怎麼又關起來了?」
  墨狐子秦狸臉一紅,他歎了一口氣,左右看了一眼,才附在窗口小聲道:「我這次出去,又殺了三個人……也許又叫小鬼頭知道了……這小子真是厲害!」
  哈古弦像是聽神話一樣地聽著!
  二位老人家,也可說是武林中的怪傑,這麼一說,非但消除了彼此的敵意,反而顯得更親近了。
  墨狐子秦狸長歎了一聲,站起來走了一圈,又回過頭來道:「還有我愛喝酒,這也是小鬼頭看不慣的地方,他說我每次殺人,都是喝酒的關係……」
  哈古弦齜牙一笑道:「這他可沒辦法制止你了!」
  墨狐子秦狸冷笑一聲道:「他怎麼沒有?」
  哈古弦一怔道:「頂多不給你喝,可是你一出去還是要喝呀,這是沒用的!」
  墨狐於連哼了兩聲,似乎難以啟齒似的,可是最後他仍忍不住說:「你絕對想不到……這小子辦法有多絕,那可真叫人沒辦法!」
  哈古弦真是聽出了神,當時眨了一下眼皮道:「什麼辦法這麼絕?」
  秦狸紅著臉,歎了一口氣道:「你可別笑!」
  哈古弦已經想笑了,可是他忍著點了點頭道:「好!我不笑,你說吧!」
  秦狸走了一圈,又走到窗口,才低聲道:「這小子還是每天照樣送酒來,而且菜特別好,都是我最愛吃的!」
  哈古弦眼睛已經瞇成了一條縫,道:「這不合了你的胃口嗎?」
  秦狸冷笑道:「你往後聽呀!」
  他苦笑了笑,才接下去道:「第一次我不管三七二十一』大吃大喝了一頓,酩酊醉倒,可是到我醒來的時候,不知怎地,全身衣服,競自被人扒了個精光!」
  哈古弦不由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
  墨狐子秦狸紅著臉道:「你不要笑,這都是小鬼頭之意,叫南水北星那兩個小王八蛋做的。」
  說到南水北星,老道氣又大了!
  他重重地哼了一口道:「這兩個小王八蛋,只是聽他一個人的話,他叫他們幹什麼,他們就幹什麼!」
  哈古弦笑瞇著眼道:「後來呢?」
  墨狐子秦狸冷冷道:「哼!一直到第二天晚上,那兩個小鬼才又把衣服送來,可是晚飯照樣有酒有肉!」
  他搖了搖頭道:「我是見酒連命都不要了,跟你一樣的!」
  哈古弦並沒有反對,事實上他確也是如此,墨狐子秦狸看了他一眼道:「我後來臉皮也老了,心說剝衣服就剝衣服,反正沒有人看,我還是照喝不誤!」
  哈古弦哈哈大笑道:「你真行!真有你的!」
  墨狐子秦狸臉色通紅地笑了笑,道:「真行?一點也不行!誰知道有一次喝醉了,又被兩個小鬼把衣服給剝了,等我一醒,四周全、是人,有男有女,他們也不說話,只在外面用眼睛看著我,我的老天,可把我給弄慘了!」
  哈古弦聽到此,忍不住又自縱聲大笑了起來,連眼淚也笑出來了。
  墨狐子秦狸也尷尬地笑了起來。
  他邊笑邊歎道:「這一次我算是丟了大人了,可是我不服氣,心想我只要少喝一點,不喝醉就行了!」
  哈古弦點頭道:「是呀!」
  素狸看了一眼道:「可是小鬼頭連這一層也想到了,那酒裡,他早已放下了迷魂砂,哪伯你喝一口,只要你喝就非醉不可,我一連上了七八次當,每一次還是被剝了衣服,圍著一大堆人看,後來,我是再也不敢喝了,就是沒有放藥,我也不敢喝了……你說這小鬼有多精!」
  哈古弦不由搓著手,連連點頭道:「這小子是有一手!」
  秦狸哼了一聲道:「豈止有一手,簡直是鬼靈精,我這一輩子就沒碰過這麼足智多謀的人!」
  哈古弦歎了一聲道:「要不,我老人家怎會被他關在這裡面。」
  他說著不由苦笑了一下,用手捻著領下的長鬚,看著墨狐子秦狸道:「老道,你我都是這個年歲的人,可是卻連一個小孩都鬥不過!」
  「誰說不是,這小鬼頭有時候讓人恨得牙癢癢,可是有時候又逗人喜歡,我真是拿他沒有辦法。」
  哈古弦伸了一個懶腰道:「唉!想不到我琴魔一生稱雄武林,到老來會叫一個黃毛小子給關了起來,這要是傳揚出去,我這張老臉可丟光了!」
  說著轉過頭來,看著一窗之隔的墨狐子秦狸,笑了笑道:「我看你倒是習慣了,滿不在乎的樣兒!」
  秦狸長歎了一聲道:「在乎又怎樣……其實小鬼頭對我是真好,要不是他這幾年好好管我,我簡直不知壞到什麼份上了,所以……唉!」
  他搖頭一個勁苦笑……
  琴魔哈古弦這時打了一個呵欠,例身在那白骨堆成的長床之上,歎了一日長氣道:「呵!真涼快!」
  他睜著一雙大眼睛看著頂房,腦中卻想到了愛女哈小敏,不知白如雲如何處置她了?
  當時忍不住叫了聲:「老道!」
  秦狸哼了一聲,哈古弦道:「我女兒現在怎麼了,你知不知道?」
  秦狸冷冷地回答道:「我怎麼知道!不過你放心……小鬼頭是不會把她怎麼樣的!」
  哈古弦心中這才稍微放心,他忽然想起了一樁心事,當時又由骨床上翻了下來,皺著雪球也似的兩道眉毛,道:「這麼說來,小鬼頭還真是一個好孩子!我還以為他愛殺人,如此看來,倒不盡然!」
  墨狐子秦狸齜牙一笑道:「你說他愛殺人,倒也不假,可是他只是殺那些最壞的人,和我就不同了,不過也不一定……反正這小子個性怪得很就是了!」
  琴魔哈古弦腦中思索著一個問題,此時忍不住問道:「老道,我問你一件事,你可得老老實實地回答我,怎麼樣?」
  墨狐子秦狸一笑道:「行!我們現在是無話不談。」
  哈古弦臉色微微一紅,吶吶道:「小鬼頭到底對我么女兒怎麼樣?」
  墨狐子秦狸一怔,當時嘻嘻一笑道:「好個老幫子,你是想給我徒弟說親是不是?你口口聲聲罵白如雲,原來你心裡也喜歡他是不是?」
  哈古弦一瞪眼道:「你可別胡說八道,誰給他說親?我只是隨便問問而已!」
  墨狐子秦狸仍是神秘地笑著,他點了點頭道:「其實,小敏這孩子樣樣都好,我還真喜歡她,要能給小鬼頭配成一對兒,那可就是天生的一對,地設的一雙……」
  談到此,他竟然停住了,面上卻帶著了一片淒憫之色。
  琴魔哈古弦自然看出來了,當時冷笑了一聲,道:「可是天底下的事,哪能這麼如意,不是我老頭子說一句你不愛聽的話,小鬼頭有時候也太狂了……你說我們小敏哪一點……」
  他突然又覺得,不該把這種事說得太露骨了,當時氣得臉色通紅,恨恨地吐了一口氣,又接下去道:「老實說,我們么女兒也不見得看上他,非要嫁他不可!」』
  墨狐子秦狸笑了一笑道:「當然,當然……」
  哈古弦看了他一眼,歎了一聲,「只可憐這孩子從小就走了娘……剩下我這個老爸沒用……要是他娘如今在這裡,這孩子哪能受這個委屈?」
  這老頭子說著,竟自差一點流下了淚來。
  他腦中重新想到了那個離開他的女人——綠娘石瑤青,那是一個極為護短,而且武功絕高的女人,哈古弦每一次想到她,總難免要流下幾滴老淚。
  墨狐子秦狸笑了一下道:「算了吧,老兄弟,你又想起了老伴兒來了是不是!」
  哈古弦冷笑道:「我只是氣白如雲,不該對我們么女兒這樣罷了,哼,他不是討厭我們麼?等這兒事了啦,我就叫小敏下山去,我們躲開他總行了吧?」
  墨狐子秦狸歎道:「這又是何必?」
  哈古弦笑了一聲道:「何必?」
  他狠狠地接下去道:「這是我最客氣的辦法了,要照著我過去的脾氣,我就先把這小於的腿打斷,然後我們再走!」
  墨狐於秦狸噗嗤一笑道:「小鬼頭什麼地方錯了,你要把他腿打斷,你要說出你的理由來呀!」
  哈古弦臉一陣紅,一時答不出來,只是連聲地冷笑不已,墨狐於秦狸心裡有數,當時歎了一聲道:「老兄弟!這事不只是你氣,有時候想起來我也氣,不過說起來也不能怪小鬼頭,我們做長輩的人;只能從旁觀察他們小兒女的動態,加以管束,卻不能硬要他們怎麼樣……這種事情,很難處理的,卻不能意氣用事……」
  哈古弦心中一驚,倒想不出這墨狐子秦狸居然有此見識,自己一向倒是把他智慧給輕估了。
  當時點了點頭道:「老道你說得對,所以正因為如此,我才想叫么女兒離開這裡。」
  墨狐子秦狸皺了一下眉頭道:「離開也不是辦法。」
  哈古弦這兩天為女兒的事,已用盡了心思,這時聞言不由追問道:「那你說該怎麼辦?」
  秦狸歎了一聲道:「其實我看小鬼頭並非對么女兒沒一點情,只是這小子的心,實在難猜得很!」
  說著,他搖了兩下頭,空氣沉默了下去。
  琴魔哈古弦忍不住問道:「那位伍青萍姑娘到底是怎麼回事?」
  秦狸長歎了一聲道:「老兄弟,這都是緣份,你說么女兒有多麼好,又沒婆家,和小鬼頭不正是一對兒麼,嘿嘿……」
  他看了哈古弦一眼,下面卻不好說下去,當時又頓了一頓道:「那位伍姑娘再有一萬個好,可是人家是已經有婆家的人了,這怎麼行?」
  墨狐子秦狸也不禁有些氣。
  可是,當他想到了,他自己也曾經全力促成著這件事情時,他不禁氣就消了一半,只是心中愈發有一股說不出來的苦味。
  琴魔哈古弦歎了一聲道:「那龍勻甫現在還在我那裡養傷,這孩子人品什麼,都還不錯,按說那位青萍姑娘得人如此,也真該心滿意足了,只是這樣子,她好像還不大願意似的。」
  墨狐子長吁了一口氣道:「這就是緣份了。」
  他又接一句說道:「不過,據我所知,那位姑娘,還從來沒有見過這姓龍的小子。」
  哈古弦一怔道:「是這麼著?」
  墨狐子點了點頭,說道:「只是她又跑了,什麼時候不好跑,單等這個時候,她還答應說等我回來再走,誰知道還是先跑了,這一來事情就更難辦了,一邊是要女兒,一邊是要媳婦兒,再加上小鬼頭更急得都快瘋了!」
  他說到此時,長歎了一聲道:「這丫頭算是把這一夥人都害苦了。」
  琴魔哈古弦皺眉道:「那這可怎麼辦了啊?」
  墨狐子秦狸咧嘴道:「管他呢,反正小鬼頭有的是辦法,我們往下看吧!」
  琴魔哈古弦苦笑了笑道:「反正苦的是我們小敏。」
  墨狐子秦狸搖頭道:「話可不能這麼說,我看這幾個角兒,誰也痛快不了,包括你我在內。」
  哈古弦愈想愈氣,不由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鼻中哼道:「白如雲你也欺人太甚了,總有一天我要叫你知道我哈古弦的厲害!」
  他氣憤憤地說著這句話,回頭看了墨狐子秦狸一眼,冷笑道:「天可不早了,睡覺吧!」
  墨狐子齜牙一笑,道:「老朋友,我勸你還是安下心來,要不然,以後的日子可不好過,這是實話。」
  哈古弦這時一揮右手,油燈立熄,然後,他拖著沉重的軀體,又倒在那架白骨堆成的床上,發出了一陣吱吱的怪響聲。
  這兩位風塵怪傑,一時也只有自認了這種滑稽的命運,暫時保持了寧靜。
  須臾,相繼鼾聲如雷。
  白如雲略施小技,不費吹灰之力,居然把哈氏父女相繼成擒,心中不由十分愉快,最後又把墨狐子秦狸也關了起來,他知道這老傢伙脾氣特別大,所以乘著秦狸和哈古弦問答之際,他卻輕輕地溜開了。
  他由這所石牢中輕輕踱出,天上沒有月亮,陰鬱的天空裡,尚且飄著細細的雨絲,這正是惱人之夜,白如雲不由長長地歎了一口氣。他心裡想:「這兩個人,我都關起來了,現在該怎麼辦呢?」
  忽然他心中一動,他想到了那碧月樓中的哈小敏,不由怔了一下,暗付:「我可太大意了,竟忘了叫南水北星兩個人去看看她,隔了這麼久,說不定她早就跑了!」
  想著不由足下加勁,直向碧月樓奔去,一口氣馳到了湖邊,方想施展「一葦渡江」的絕招,直奔竹樓去,無意間,卻見岸邊葦草中,有人影一閃。
  白如雲不由一驚,口中此道:「哪一個?」
  那人倏地由草中騰身而起,口中也自驚呼道:「是……誰?」
  白如雲立刻劍眉一皺,哼了一聲道:「北星,深更半夜你不睡覺,在這裡搗什麼鬼?」
  北星此時著黑色長衣,滿臉驚慌之色,他手中尚似抱著一人。
  這時見向自己發話之人竟是少爺,不由寬心大放,他大叫道:「少……少爺,可不好了,……南水……南水……」
  白如雲這才看清,他手中所抱之人,正是南水,只是一身水濕,如同死人也似地躺在北星臂彎裡,白如雲不由吃了一驚。
  當時身形一躥,已到北星身前,伸出雙臂,已把南水接了過去,勿勿道了一聲:「走,跟我來!」
  說著幾個起落,已撲至一幢樓室之中,北星這時也勿匆點上了燈。
  自如雲把南水放在一張床上,皺眉道:「他怎麼了?」
  北星臉紅脖子粗地道:「小……的也不知道,我找……他老半天,才在水邊找到……他。」
  白如雲揮了一下手道:「算了,這麼大了,連句話也說不清!」
  說著忙低頭看了看南水臉色,又用手摸了一下脈門,才點了點頭。
  當下猛然在南水背心上擊了一掌,順勢擰了一把,南水立刻口中「啊哼!」了一聲。
  白如雲臉上帶著微怒,後退了一步,倚著一張桌子,目光炯炯地盯著他。
  南水在床上翻了兩個身,口中哇哇地乾嘔了兒聲才坐了起來。
  這時北星已撲上去,緊緊地握住他一雙手,滿臉關切地問道:「南水……你怎麼了?」
  南水怔怔地看了他一眼,這才想到了是怎麼一回事,當時大吼了一聲:「好個哈小敏……」
  北星不由大吃了一驚,慌忙用手將身後的白如雲一指,吃吃道:「少……少爺在……」
  南水一抬眼,才發現白如雲就站在眼前,當時不由嚇得臉色一青,頓時就呆住了。
  白如雲冷笑了一聲道:「你剛才說什麼?」
  南水嘴唇蠕動了半天,吶吶地道:「我說哈……小敏……」
  白如雲厲聲道:「哈小敏怎麼樣?哈小敏可是你叫的?」
  南水哆嗦了一下,這兩個小鬼,平日真是天不怕地不怕,可是只一見了白如雲,真無異是老鼠見到了貓一般,這時白如雲一發脾氣,南水可嚇壞了。
  當時馬上改口道:「哈……小姐,哈小姐……」
  白如雲冷哼了一聲道:「你們這兩個小混蛋,膽子是愈來愈大,居然目無尊上,你說這是怎麼回事?」
  南水抖聲道:「少爺不是關照我們要照顧……門戶……麼……我……」
  白如雲斥道:「那你怎麼會被人給點了穴了,我的臉都叫你給丟光了。」
  南水臉一陣紅,吶吶道:「小的……正在划船……不想那哈哈……小姐,把小的引到岸邊,小的問她話,她不但不理,反和小的打了起來,後來……後來……」
  白如雲哼道:「後來就給人點了穴道了?」
  南水嚅嚅道:「是……哈姑娘……點的。」
  白如雲望著他冷笑了一聲,當時揮了揮手道:「好!你們下去,下次要是再有這情形,你就不要見我了。」
  南水哭喪著臉,對著白如雲彎了一下腰道:「是……」
  北星也彎腰道了聲:「是……」
  白如雲橫目掃了他一眼,北星已紅著臉走在南水身前,小心地扶著南水站起來,二小傻傻地又看了白如雲一眼,才慢慢地向室外走去。
  白如雲冷冷地看著二小走出,心中十分不悅,他喃喃地自語道:「這丫頭膽子也太大了,居然敢把南水給打傷了。」
  他說著轉身走了出來,水面上靜悄悄的,他還遠遠看見那碧月樓上,仍然有閃閃的燈光。
  他心中暗暗懷疑道:「怎麼還會有燈,莫非那哈小敏真的仍在樓上,聽憑我的處置麼?」
  他心中這麼想著,就不再猶豫,當時順手在一棵老樹上抓下了一枝枯枝,就手折了十幾段,身形展處,已自騰空而起。
  水面上此刻起了一串波紋,白如雲頎長的身形,就如同一隻戲水的海鷗也似,一連串的起伏身影之中,已經消失了他的蹤跡。他踏進那「碧月樓」前,輕振二臂,已用「一鶴沖天」的輕功絕技,陡然拔空而起,輕輕往那竹欄杆上一落,真是身輕如燕。
  竹樓閣室內,透出了一片昏暗的燈光,白如雲就耳聽了聽,並沒有發覺任何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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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8 21:13:48 |只看該作者
第16回 流水無情 老怪救徒  

  他輕輕附在窗縫間,正想向內偷看,忽然臉色一紅,又把頭收了回來,舉手在窗上輕輕叩了兩下,發出「篤,篤!」的兩聲。但不見回聲,順手把窗戶推開,一躍身,已騰身而入,卻見哈小敏蜷臥在竹床之上,抱著膝蓋兒,早已入了夢鄉。
  白如雲不由搖頭歎息了一聲,心想她還真是個小孩,這種情形下,她居然也能睡。
  想著輕輕走到了床前,見床上有一棉被,白如雲順手拉起,給她蓋在了身上。
  他這一霎那,心情十分沉重,自己暗想著,對於眼前的哈小敏,本來談不到什麼感情,可是卻是自小看著她長大的。
  他愣愣地看著床上這個姑娘,心情沉重地思念道:「這姑娘也同我一樣的可憐……她自小就失去了娘……只跟著她的爸爸……」
  「她任性、嬌嗔,有時雖是愛施個小性,可是不可否認的,她是一個善良的姑娘……」
  白如雲深深地皺著眉頭,望著床上的她。
  床上的小敏,卻是恬靜地微笑著,那微微弧形的嘴角兒,有時向上動一動,雖在睡夢之中,仍可看出那淺淺的一雙酒窩,長長的睫毛,在又細又彎的娥眉之下,更增加了青春的嫵媚,幾根青絲散亂地拂在暈紅的面盤兒上,那麼隨風飄動著。
  白如雲不由冷笑了一聲,心道:「你倒是不當回事兒……」
  可是那先前的一番震怒,此刻竟自消散得沒了影兒,他在她床前站了一會兒,心中猶豫著,不知是否應該把她叫醒,可是當他把手方一伸出去,他又不禁慢慢地收了回來。
  同時,目光一轉,無意間,卻見她手心抓著一個紙球兒,白如雲不由心中一動。
  白如雲輕輕伸出二指,把那紙球兒從她手中夾了出來,哈小敏口中嚶嚀了一聲,微微轉動了一下身子,又唾了過去。
  白如雲拿著這紙團,覺得熱熱地,心中懷疑道:「這裡面到底是寫些什麼?」
  當時遲疑了一下,遂把這個紙團兒打了開來,再往那紙團兒上一看。
  他不由立刻臉色紅了,俊目一掃榻上的小敏,心中卻想道:「真可恨,她怎麼把這東西也翻來了?」
  原來那發皺的紙上,寫著一筆秀麗的字跡,是:
  「白雲深處曾為客,
  青萍隨波任浮沉,
  ……」
  正是伍青萍離開此處時,所留下的筆跡,怎麼會到了這姑娘的手中?
  白如雲忙把這紙團揣在了懷中,面色不禁有些訕訕,他冷冷的目光,注視著床上的小敏,心中由不住連想起道:「怪不得她對我突然變了,原來是為了這個,唉!真是一個可憐的姑娘……」
  想到此,他不禁雙手互捏,在房中踱了一周。
  這是一番煩惱的思慮,古往今來多少聖賢豪傑,也許他們能日理萬機,但是所不能當機立斷者,唯此惱人的情思耳!
  白如雲踟躇了一陣,愈發覺得眼下的事,難以處理了。
  可是他畢竟是一個異於普通人的人,在感情上來說,他也可說是「拿得起,放得下」之人。
  他想到了青萍,想到了那緊繫著自己內心的姑娘,立刻使他意念堅強了起來。
  他回過身來,頻頻皺著雙眉,暗暗地想:「我白如雲是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這一生,我只知我要做什麼,我必須做,可是卻決不能被兒女柔情所牽制,尤其是不能一錯再錯……」
  「最不該的是,我愛上了伍青萍,可是我既然愛上了她,一任天涯海角,或海枯石爛,決不能轉移我對她愛的初衷。」
  他緊緊地咬著一口貝齒,又回目看了一下床上的小敏,雖是楚楚可人兒。
  但他卻接下去想道:「……不論她是如何癡心,不論她怎麼可愛,我都不能對她心存異心……否則我將是一個不可饒恕的罪人了!我決不能改變!」
  他心裡這麼想著,果然意志又堅定了不少,自己用手加額,緊緊按了按,忽然床小的小敏又翻了個身兒,她口中含糊地道:「小雲哥……小雲哥……」
  白如雲不由陡然一驚,急速轉過身來,卻見哈小敏仍是閉著水汪汪的雙目,哪像是方才痛哭過的樣子,這兩句話,卻是她夢中的囈語。
  白如雲一任是鐵鑄的漢子,到了此時,也不禁有一種說不出的淒然之感!
  諸位,白加雲真如同筆者手下描敘的那麼冷酷無情麼?
  不!他絕對不是!相反地,他有火也似的熱情,和濃厚的感情,只是他一直把它們壓制在內心而已,或許說他表達的方式,是異於常人罷了。
  這些都是由於他有著過份淒涼的身世,和崇高至上理想的目標,因此久而久之,養成了他這種孤僻的怪性,和異於常人的情感!
  可是,他到底是一個有感情的人,這是不能令人否認的!
  哈小敏這兩聲「小雲哥」,聲音是那麼脆弱婉轉,可是卻似兩支冰箭也似的,深深刺入了白如雲的內心,他臉色帶出了一片誠恐驚惶之色!
  他這一生中,從來沒有這種經歷,甚至連類似這種的經歷都不曾有過!
  他幾乎不敢再在這裡留下來了,當時移動了一下腳步,可是夢中的小敏,卻似有意捉弄這個少年也似,她斷斷續續地由口中又說道:「我……小雲哥……你不要走,不要走!」
  她口中這麼叫著,嬌軀竟自猛然由床上坐了起來,人也醒了,原來竟是一個夢。
  她微微吟哦了一聲,睜開了那雙含露也似的晶瑩陣子,一雙玉臂向後撐著。
  突然她驚叫了一聲,道:「小雲哥……你真地在這……裡?這……」
  白如雲這時神色極不自然,他本已回過了身來,哈小敏這麼一叫,他反倒不好再走了。
  當時臉色微紅地點了點頭道:「我是在這裡……你……」
  哈小敏不由低頭一看,自己是坐在床上,而且身上還蓋著一床薄被,不由微笑道:「小雲哥!這被子是你為我蓋的?」
  白如雲搖了搖頭,臉色微紅地道:「我……沒有!是你自己蓋的。」
  哈小敏秀眉微皺,自語道:「奇怪啊,我記得沒有蓋呀!」
  她一面揭開被子,由床上下來,微微笑道:「小雲哥,你什麼時候來的?怎麼來了也不叫我一聲,多不好意思……」
  她一面說著,一面自桌上倒了一杯茶,雙手送到白如雲面前,就好像是在她自己家裡一樣,白如雲這時本已落座,見狀哼道;「姑娘不要客氣,還是你自己喝吧!」
  哈小敏臉色微紅,說道:「我自己再倒!」
  她一面說著,還真又給自己倒了一杯,又瞟了白如雲一眼,就杯呷了一口,口中還叫道:「好涼!」
  又看了白如雲一眼,笑道:「我最喜歡喝涼茶,冷冷的,真過癮,小雲哥,你呢?」
  哈小敏自言自語說了幾句話,人家也沒接碴,她倒能從容應付,又喝了一口茶,眨了一下眼睛道:「小雲哥!這麼晚了,你還沒睡呀?……」
  可是話一出口,連她自己也覺得這句話說的有些多餘,不由自己暗暗地忖道:「廢話,人家睡了還來?」
  當時不由低下了頭,她轉著一雙明亮的大眸子,只扭著一雙腳尖。
  一雙鳳目來回地盤弄了一會兒,空氣仍然是那麼平靜,白如雲仍然用著晨星也似的一雙眸子牢牢地盯著她,也不說話。
  哈小敏盤弄了一會兒足尖,心中可不禁有些犯嘀咕,偷偷地展了一下蛾眉,往白如雲的坐處窺了一眼,玉面禁不住地紅了一下。
  當時笑了笑道:「剛才,你沒來,我一個人……可真是嚇死了,老是聽見窗戶響,也沒見個人影兒……」
  白如雲仍是不發一語。
  他永遠是安靜著他的智慧,要在靜中去觀察和分析一個人!
  哈小敏說了半天,白如雲一句話也沒接,她心中又驚又怕,不知道對方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當時秀眉微微一皺,但霎時又恢復原狀。
  她小心眼裡不由想:「反正我給他裝糊塗到底!」
  想著抬起手理了一下秀髮,回眸—笑道:「小雲哥!你看我頭髮亂不亂?」
  白如雲這時似是又好氣又好笑,只面上一點也不帶出來,哈小敏嘟了一下嘴道:「不理人就算了!」
  說著走到一張古銅鏡前面,獨自在鏡前搔首弄了一會兒姿態,把一蓬秀髮一會兒弄高,—會兒又弄低,嘴裡冗自不停地念道:「討厭死了,找找剪子把它都剪了!」
  不想這話。出口,只聽見「叭!」一聲,一溜白光一閃,小敏腳前落下一物。
  哈小敏不注意,不由吃了一驚,口中「唷!」了一聲,後退了一步。
  再低頭一看,原來腳前那東西,不是別的,正是一把白光閃閃的小剪子,是白如雲順手自桌上拿下丟過來的。
  哈小敏不由玉面一紅,斜目膘了白如雲一眼,半差半笑地道:「怎麼!這句話你聽見了,真叫我剪頭髮?你呀!你真是個大壞蛋!」
  說著把那小剪子拾起,不想目光一掃,只覺得這剪刀形狀特別,頗為小巧玲戲,雪也似亮,不由看一眼,這一看,她可馬上不笑了。
  只見那雪亮的刃口柄邊,有一個小小的「萍」字,她秀眉一皺心想:「這不是青萍姊姊用的暗器『金風剪』麼?」
  當時不自然地笑了笑,嘴角微微一撇道:「這是萍姊的暗器嘛?」
  說著,順手往桌子上一丟,白如雲本是順手由桌上拿起丟過去的,例還不知是伍青萍留下的暗器,當時聞言不由往桌上瞟了一眼。
  哈小敏哼了一聲道:「我還以為你眼睛只會看前面呢!」
  白如雲不由俊臉一紅,這才點了點頭道:「你的話也該完了吧!」
  哈小敏忍不住「噗嗤!」地笑了一聲,忙用手捂著櫻唇,一面嬌哼道:「誰叫你一直不理人家呢?」
  白如雲冷笑了一聲,說道:「小敏!你不要太隨便了,你要想到你現在的身份和立場說話才好!」
  哈小敏後退了一步,小手一捂嘴道:「暖呀!我現在是什麼身份呀?」
  白如雲不由雙目突地一睜,射出了逼人的冷光,哈小敏心裡一驚,叫了聲:「小雲哥……」
  這一聲小雲哥,果然有點用,白如雲立刻不由軟了不少,他仍然忿忿地盯視著她。
  哈小敏眼圈紅了一紅,低下頭道:「小雲哥……你還要生我的氣呀?我……我已經知道錯了!」
  白如雲這時站起了身子,冷笑了一聲,道:「哼,知道錯了?你知道個屁!」
  哈小敏抬起頭,眨了一下大眼睛,道:「真的……我不騙你!」
  說著話連聲音都抖了,白如雲這時站住了腳步,冷冷地說道:「小敏!我不明白,你為什麼這一次這麼大膽?」
  哈小敏臉色緋紅地道:「我膽子很小……小嘛……」
  白如雲冷笑道:「很小?」
  哈小敏怔怔地點了點頭,白如雲上前一步,說道:「好!我問你,你憑什麼把南水打傷了?」
  哈小敏心中暗道了聲:「糟糕,這麼快就被他發現了……」
  當時紅著臉辯道:「沒有打傷……我只是點了他的穴……」
  白如雲寒著臉道:「點了穴還不夠?北星、南水是我貼身的小童,你打傷了他,跟打傷了我是一樣!」
  哈小敏心想:「這倒和南水的論調差不多。」
  當時臉紅紅地說不出話來,白如雲又冷笑了一聲道:「平常我對你一再容讓,你倒以為我怕了你,哼!這一次,是無論如何也不能便宜了你!」
  哈小敏哭喪著臉兒,半天才說道:「那……小雲哥!你要怎麼罰我呢?」
  她忽然笑了笑,往前跳了一下道:「這麼吧,你罰我站好了!」
  說著她馬上跑到了窗口,筆直地站在窗前,一面回過臉,笑道:「我站一夜好不好?」
  白如雲冷笑了一聲,哈小敏馬上改口道:「隨便你甲我站多久,你不叫我走,我就在這裡站一輩子……好不好?」
  白如雲哈哈大笑了幾聲!
  哈小敏還以為他不生自己氣了,不想白如雲笑聲一斂,厲聲叱道:「哈小敏,你少在我面前來這一套,我已經說過了,天一亮,你就乖乖跟我到牢房裡去……」
  哈小敏作了一個無可奈何的姿態,道:「好罷!隨便你罷!反正我已經跑不了啦!」
  白如雲見她這種不在乎的姿態,卻也拿她沒有辦法,當時恨恨地道:「你本來可以逃走的,但是你為什麼不跑?」
  哈小敏不由慢慢低下了頭,她苦笑了一下道:「反正我在哪裡都是一個孤單可憐的人,我又何必跑?」
  白如雲對於她這句話,倒是出人意料之外,當時怔了一下,遂道:「小敏!我真不知你現在會變成這樣?你怎麼會變了……從前你不是一向很快樂嗎?」
  哈小敏抬起了頭,幽怨地看著他,苦笑道:「小雲哥,這不該來問我,應該問問你自己!」
  說著她眼圈一紅,又要落下淚來;白如雲不禁呆了一下,其實小敏的話已經說得很明顯,他只須略微想一下,也就知道她話中之意了。
  只是他卻對這問題不敢過深去思索,只怕令自己陷於苦惱之中!
  他搖了搖頭道:「我怎會知道?」
  哈小敏鼻一酸,又落下了幾滴淚,她用噙滿了眼淚的一雙大眼睛,看著白如雲。
  只見白如雲今夜穿著愈發俊逸,一襲雪白長衫,自左胸一直到下擺,繡著一叢墨竹。
  白如雲那種挑出的兩彎眉毛,就似兩條飛龍,淡濃適宜,襯著那一雙星星也似的眸子,寬闊的雙臂……如貝的一口細齒,英姿諷爽,雖是在沉默中,但那種好男兒的豪氣卻縱橫於斗室之間,哈小敏不敢過於對他逼視。
  「他是頂天立地的奇男子,他是人中之俊……」
  哈小敏這麼讚歎著他,可是:「他卻是一個冰冷無情的人……」
  哈小敏又低下了頭,她似有萬種幽怨,可是此時竟是一句也吐不出來,白如雲冷笑了一聲道:「小敏!我們是鄰居,我們兩家和平地相處下去,你可不能任意胡來,這一次我把你父女關起來,只不過是對你們一個小小的懲戒,今後要是再有這種類似情形,哼……」
  他站起了身子,冷笑了一聲道:「那可怪不得我要不客氣了!」
  他說著話,大袖一揮,人已躥窗而出,全身落在了竹欄之上!
  夜風展動著他那一襲儒衫,宛如畫上仙人一般。
  哈小敏又叫了一聲:「小雲哥……」
  可是她的小雲哥,卻是沒有理他,身形如箭也似地投向了水面,沉沉黑夜裡,蕩起了他淒涼的歌聲:
  「悠悠天地心
  淒淒斷腸人
  我有千腔仇
  世人皆我敵
  ……」
  哈小敏又叫了一聲,撲到了竹欄邊上,哪裡有白如雲的影子,她不由扶著欄干,把臉埋在雙臂裡,喃喃自語道:「狠心的小……雲哥……狠心的……」
  龍勻甫自認識了哈小敏之後,給他心中帶來了無比的困擾,只要一閉上眼睛,小敏那亭亭玉立的影子,就浮上了他的眼簾。
  這種現象,他想起來十分可怕,可是他雖自命一世奇俠,卻不能控制他自己的感情,這一夜,他總是在床上翻來覆去,久久不能入睡。
  他和伍青萍,很小的時候,雖然在一塊玩過,可是那印象也是模糊得很,再說,二人之間有什麼感情,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因此對伍青萍,他只是在名義之上有責任,既然是自小就訂過婚,有了婚約,龍勻甫就得負起這個准丈夫的責任來。
  因此在他驟聽了伍青萍被擄的消息之後,自然十分震怒,不過千里迢迢地來到了此間,竟是撲了一個空,尤其可恨的是,竟連伍青萍的面也沒有見到,她居然先自偷逃了,龍勻甫每想到此,總是費解十分。
  正在這個時候,他見到了哈小敏,她美麗的姿態,大方的談吐,無形中已佔滿了他的內心,甚至於有時候他已把陌生的伍青萍忘了。
  現在他用大部分的時間,去思念這個他認識了不久的哈小敏,卻用一小部分時間去想那個理論上是他妻子的伍青萍,至於他本身的傷處,反倒是不放在心上了!
  晚上花姑為他撐上了燈,仔細看了看他的氣色,低笑道:「龍相公氣色好多了!」
  龍勻甫點點頭道:「這幾天,可把你們累壞了,我也該好了!」
  花姑笑下笑道:「其實我是沒什麼,我們小姐倒是累了點兒!」
  勻甫臉上微微一笑道:「是的!你們小姐為了我受累不少,等我好了以後,我一定要好好謝謝她。」
  花姑娘倒了一杯茶,又走到他床前,皺眉道:「你可知道我們小姐……」
  說到此,她竟突然把話中途停住,闊口一咧,嘻嘻一笑道:「我的話是怪多,無怪我們小姐說我,我知道我就是有這個碎嘴子的毛病!」
  龍勻甫只聽她一提到小姐,病彷彿立刻就輕了不少,誰知她這句話,卻又只說了一半,當時不由大急,忍不住追問道:「你們小姐怎麼?……」
  花姑咧口一笑,不好意思搖了搖頭,道:「沒什麼!沒什麼!等會兒我們小姐又要怪我多話了!」
  龍勻甫忍不住問道:「沒關係,你說出來,我不告訴你們小姐就是!」
  花姑看了左右一眼,吞吐了半天,才嘻嘻地笑了笑,遂道:「其實告訴你也沒什麼!你可知道我們小姐要下山去了!」
  龍勻甫不由一怔,遂道:「下山?她……她什麼時候下山?」
  花姑不由「噗!」地笑了一聲,龍勻甫不由俊臉一紅,忙把目光轉向一旁,卻聽花姑粗著嗓子道:「你別急,就是要下山也要等你傷好了以後,現在只不過順口一說而已!」
  龍勻甫心中,這才鬆了一口氣,當時不由看著窗外出了一會兒神,心中卻由不住想道:「不知道她為什麼好好地要下山去?不過……」
  他轉念一想,心中卻不禁大喜,暗付:「她既下山了,以後少不得還會和我碰著,豈不較在這地方好得多!」
  想到這裡,不由眉舒目張,微微笑了起來,花姑見狀,不由皺了一下眉頭道:「相公你笑什麼?」
  龍勻甫才知道自己,竟是失了常態,笑了起來,當時不由漲紅了臉,吞吞吐吐道:「我……沒有呀!」
  花姑這麼大歲數了,還有什麼看不出來,當時心中不由一動,暗討:「這小子果然是對我們小姐有情了!」
  當時抿嘴一笑,也不說破,二人又閒聊了一會兒,花姑也就退出去了!
  龍勻甫心中一直惦掛著小敏,只是今夜她一直沒有來,不要說她沒來啦,就是連她的聲音也沒聽見,龍勻甫不禁心中十分納悶。
  他有意地把呻吟之聲放大,可是這一次,就是沒有一點用,連哈古弦也沒有出現,最後他不禁歎了一口氣,對著床前那盞油燈,不由苦笑了笑,心想:「我今天是怎麼了,怎麼變成這個樣了?」
  想到了以往那些英雄氣概,不禁喟然長歎了一聲,拚命搖了搖頭,當時把油燈的光撥暗了些,翻了個身,把眼睛閉上了。
  可是他腦子裡全是哈小敏的影子,竟是無法入睡,奇怪的是這偌大的一所宅子裡,竟是一點沒有聲音,像是一個寂靜的山洞一樣的冷清。
  龍勻甫腦子裡充滿了各種思緒,紊亂成亂七八糟的一團,簡直是無法入睡,他試探著運動調息了一番,覺得運功自如,身上氣力也恢復了不少,他知頂多再有七八天,也就可以完全恢復了。
  可是緊跟著問題就來了,傷好了又該如何呢?再去找白如雲?
  他苦笑著搖了搖頭,暗忖道:「白如雲卻是武技高我一籌,再打也是打不過他的,反倒徒受其辱!」
  當時睜開雙目,不由發了一會愣,這個問題本來他並沒有十分地去深思,可是此時這麼一思索,不由感到非常為難了!
  也正在這個時候,他耳中似乎聽到了一些聲音,龍勻甫本未入睡,不由立刻止住了思潮,仔細地傾聽下去,果然那聲音發白室外。
  似乎是有二人在爭辯的口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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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8 21:14:06 |只看該作者
  龍勻甫不由立刻坐了起來,把几上的燈光撥亮,據他估計,此時時刻差不多己快接近子夜,如此深夜,怎麼還會有人吵鬧?何況尚在哈氏父女的居處,這似乎是有些奇怪了!
  龍勻甫不由皺了皺眉,那聲音更清清楚楚地傳入他的耳中了。
  他聽到花姑的口音此道:「喂!朋友。你怎麼不講理?要見我們老爺,明天再來,今天是真的不在家!」
  跟著另一個極為怪異的冷笑之聲,一人細著嗓子,尖聲尖氣道:「你這個女人是誰?這麼多管閒事?哈老頭子我又不是不認識,你只等閃開了,我老人家愛怎麼著就怎麼著,惹急了,可有你好看的!」
  龍勻甫不由心中一驚,暗付:「這人怎麼如此大膽?哈古弦可不是好惹的!」
  想念之中,又聽到花姑厲叱一聲,似乎已動了氣,另聽到那尖聲尖氣老人的嘻笑之聲,看情形,像是花姑沒有佔著什麼便宜。
  緊跟著,卻又聽到花姑大叫道:「老鬼!你竟敢自己往裡闖,你是活得不耐煩了!」
  跟著風門格格的一聲大響,似乎有人闖了進來,龍勻甫不由大吃了一驚,心說這人膽子也太大了,竟能破門而入,主人父女既不在家,自己雖是在此療傷,可是又焉能坐視著來人如此橫行。
  當時心中一急,不由順手在枕下,把長劍抽了出來,右手一按啞簧,「嗆!」一聲,生光耀眼的一口長劍已亮了出來!
  他這裡長劍才一出手,已聽見冷冷一聲大笑道:『好小子!你倒享福,可把我們三個老傢伙急壞了!」跟著入影一閃,龍勻甫驚魂之下,床前卻多了一個乾瘦的老頭兒。
  這老人一頭亂草也似的白髮,最奇的是卻結得一頭小辮,散搭在前後左右,面色蒼白,又瘦又高,領下三紹羊須,卻也同樣結著三根小辮子,那樣子卻是怪異已極,身著一襲短過膝頭的長衫,說青不青說白不白,足下是高筒白襪,一雙芒鞋,簡直是不倫不類。
  龍勻甫匆匆向這人一打量,不由又驚又喜,當時大叫道:「師父,是你老人家呀!」
  這老人嘻嘻一笑道:「好猴兒崽子!你還想給我動傢伙不成?」
  龍勻甫不由臉一紅道:「師父你老人家怎麼到這裡來了?」
  說著匆匆把劍收回了鞘中,這時那花姑卻由室外猛然撲了進來。
  龍勻甫見花姑這時臉色已漲成紫紅顏色,頭髮也開了,她手中執了一口寒光閃閃的魚鱗雁翅刀,一進室門,不論三七二十一,口中叫了一聲;「老鬼,你看刀吧!」
  花姑似乎已為這老人氣紅了眼,一進門就直朝著這老人撲去。
  掌中更是絲毫也不留情,由上而下「力劈華山」,摟頭照著老人就劈。
  這怪老人口中驚叫了聲:「好凶的娘們!」
  他口中這麼叫著,只見他那細如竹竿也似的身子猛然向外一扭,就像麻花也似地扭了個圈兒,最奇是雙足仍立在原處,連動也沒動一下。
  花姑這一日刀,卻是擦他衣服砍了個空。
  醜女花姑一刀落空,已看出了來人果然大有來頭,無奈羞刀難入鞘,連番被這老人戲耍,已氣得忍無可忍,當時忙向外一抽刀。
  她用心是想,把這一刀末盡之勢改劈為削,直斬對方中盤。
  可是這突然現身的怪老人,本身已是武林中傳奇末見的人物,那一身傑出的功夫,可說是已到了超凡入聖的境地了。
  花姑這一刀雖是又猛又險,可是在怪老人眼中,真是視同兒戲一般,休想傷他分毫。
  花姑的刀勢方改,老人已嘻嘻一笑道:「好娘們,你這是給老頭子玩命!」
  他口中這麼說著,身勢仍是原樣,可是左手一翻,大袖上卻捲起了一股疾風,只聽見「嗆!」的一聲,正卷在了花姑手中這刀口上。
  只聽見花姑口中「啊唷!」了一聲,身子通通一連後退了好幾步。
  她手中那口刀,更是「嗆啷啷!」的一串大響,被老人這麼一卷之力,飛出了丈許之外,撞在了石壁之上,擊得火星直冒。
  龍勻甫見狀,不由又驚又急,當時大喊道:「花姑快住手,那是我師父呀!」
  花姑這時為怪老人袖上勁風一連逼退了七八步,差一點坐倒在地,早已無名火起。
  她生平火性最烈,生就一副可殺不可辱的脾氣,素日就是哈古弦也要順著她一點,一個鬧不好,她可是出口就罵人。
  今日無緣無故為一個陌生的老人,這麼戲弄一番,這口氣,她又豈能受得了?
  當時早就哇哇怪叫了起來。
  龍勻甫說完這句話,她倒是愣了一下,可是那老人卻嘻嘻一笑道:「你這兩手還想給我老人家遞爪子?我看你才是不想活了!」
  龍勻甫不由忙道:「師父!你老人家少說幾句吧!」
  不想他這句話尚未出口,花姑又再次怪叫了一聲,撲了上來。
  她這次卻是雙手齊下,用「金豹露爪」的招式,十指齊開,分向老人兩肩頭上,猛然抓了下來。
  怪老人冷笑了一聲道:「說你遞爪子,你倒還真用爪子!」他說著話,身形一轉,快如電閃星掣也似的,只一閃,已飄出了丈許以外,人已到了牆角。
  花姑這一雙手,可又是落了空。
  她從門口到現在,一連施了七八招厲害的招式,卻是連對方衣角也未沾一下,心中不禁又驚又怒又怕。這時不由頓了一頓,只把一雙赤紅的眼睛,緊緊盯視著那牆角的怪老人,喉中呼呼有聲。
  這怪老人此時,卻是仰頭一連怪笑,他生就一副大嗓子,這一連怪笑,如同梟啼也似的尤其是在靜夜中,真令人汗毛悚然!
  龍勻甫也不由吃了一驚,當時叫了聲:「師父!你老人家可造次不得,這是哈古弦老前輩府上的人,你……」
  怪老人笑聲一斂,斜目看了床上,尖叱了一聲:「小子給我住口!」
  龍勻甫不由嚇得一呆,知道這位師父,可也是動了怪脾氣了,今天活該花姑倒霉。
  無奈自己身受此間主人父女如此大恩,報答尚來不及,如何敢如此得罪?
  當時不由急得臉上變顏變色,只是卻又奈何不得,只急得雙手連搓。
  那怪老人冷笑一聲道:「哈老魔有幾個腦袋,竟能如此待我這老朋友!哈!」
  他尖笑了一聲,一雙深凹在眶子裡的眸子,向花姑一掃,冷焰逼人,露出一口白牙道:「好個醜婦,來!來!來!你就把你一身本事,都施展出來。我老頭子倒要看看你有什麼能耐,今天我倒要為你的主人,好好管教管教你一下子了!」
  他說著話,身子依然是紋絲不動。
  這時花姑已把落地的刀拾起來,老人的話,她聽在耳中,早已是氣憤膺胸,可是她心知這老人一身功夫,竟似還在主人哈古弦之上,自己萬萬也不是對手,只氣得緊緊咬牙切齒,一雙紅目之中幾乎要冒出了火來,龍勻甫見狀不由急得發抖道:「花姑,請看我面子……千萬不要……」
  話尚未說完,只聽花姑大吼了一聲,道:「我與你這老狗拼了!」
  龍勻甫不由「啊!」了一聲,刀光閃處,花姑早已撲到了老人身前。
  龍勻甫這一聲還沒有叫完,只聽見「嗆!」一聲,跟著黑影一閃,再看自己師父,已全身倒貼在了房頂之上,花姑這一刀,卻是砍在了石壁之上,直震得手腕發麻,手中刀又差一點落地。
  她怒目上視,房上怪老人卻向下一墜,只憑右手三指,輕輕捏著一塊石頭,競把全身半吊在高空,晃來晃去,搖個不停。
  這種「老猿墜枝」的輕身功夫,在屋頂上如此施展,可足以驚人了。
  花姑不由嚇出了一身冷汗。
  「老鬼,你欺人太甚!」
  她如同瘋了也似撲上,這一次,卻是一跨步,掌中刀「點天燈」猛然向上一挑。
  怪老人嘻嘻一笑,身形旋身而下。
  可是,花姑早已料到達一點,她一聲不哼,猛然把使出去的刀,向回用力一帶,足下一搶步,「唰」地也是一個大轉勢。
  身子可是已跟著到了怪老人身邊,她心中想到:「這一次看你再往哪裡跑?」
  思念之間,手下可絲毫也不敢怠慢,當時一擰刀把,刀花一閃,魚鱗雁翅刀已乎過了刀身「秋風掃落葉」,只聽見「颼!」一聲,刀身上是一片白色的寒光,如同一條玉帶似的,直向怪老人腰上猛然纏了過去,勢於是又猛又疾!
  那怪老人,此時面目是向著另一面,花姑刀到,可說是他根本沒看見。
  可是這位一代奇人,畢竟功力有異一般,他鼻中只微微哼了一聲。
  花姑刀到,他猛然一個擰身,刀口已到了他腰上,這可是到了刻不容緩的時刻了。
  就聽他口中叱了聲:「來得好!」
  猛然見他伸出一隻乾瘦如柴的手,只向刀身上一擰,無巧不巧,卻正捏在了花姑的刀刃之上,這種驚人的手法,巧妙可是到了絕頂,只要差上一絲一毫,那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花姑大驚之下,向回一奪刀,無奈這刀口雖是為老人二指捏上,卻如同是挾在了萬鉤的鐵壁縫中一般,一任她用盡了全力,休想搖動分毫。
  她這裡奮臂施力,那怪老人卻嘻嘻冷笑道:「怎麼著?你服氣了麼?」
  花姑用力搖了兩下,仍絲毫不動,怪老人倏地一翻左手大袖,喝了聲:「去吧!」
  大袖向外一翻一揚,花姑可真聽話,頓時通通一連又退好幾步。
  這一次卻是「噗通!」一聲,坐在地上。
  怪老人低頭看了手中鋼刀一眼,目開一線,冷冷地哼了一聲道:「破銅爛鐵也要傷人?」
  他說著話,右手已貼在刀面之上,猛然見他雙目一張,喝了聲:「斷!」
  只聽見「啪!」一聲,那口厚有三分許的魚鱗雁翅刀,竟自為老人這種神力,從中一斷為二,他猛笑了一聲,順手向後一丟,「噹!」的一聲。
  花姑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氣,一時之間竟自呆呆地坐在地上,再也沒有力量站起來了。
  老人望著她齜牙一笑,回轉頭對龍勻甫看了一眼,哼了一聲道:「小子!別看熱鬧了,還不下來收拾收拾跟我走路,等會老幫子回來可麻煩!」
  龍勻甫對師父這種舉動,萬分不滿意。可是他卻不能表露在面上。
  當時歎了聲,道:「師父你這是何必?……」
  怪老人一翻眼皮道:「哪來這麼多話,你倒是走不走?我老頭子跑幾百里路來找你,可不是鬧著玩的!」
  龍勻甫不由皺了一下眉。
  怪老人不由搖頭一笑道:「我倒是忘了,你原來是受著傷,難怪睡在床上呢!怎麼樣,要不要緊?」
  說著已走到床前,伸手把在他手腕子上,略微歇了一會兒,點了點頭,道:「好傢伙!傷得還不輕呢……不過大有起色了!你是怎麼攪的?」
  說著一雙眸子,上下在他身上亂轉著,龍勻甫不由歎道:「師父!不是我說你老人家,這一家人,可都是弟子的恩人,你老……唉……」
  說著又重重地歎了一口氣,眼光向一旁窘態畢露的花姑瞟了一眼。
  怪老人不由臉色一紅,這才想到,自己果然行動太冒失了,那琴魔哈古弦雖和自己有一面之緣,可是如此折辱他的家人,恐怕哈古弦也勢難和自己甘休?
  當時不由傷了一下。
  可是這三百老人,避居滇、貴已久,養成了一副怪僻偏激的個性,凡事只知任性去做,很少想到是否應該,至於要叫他向一方低頭,那卻是萬萬別想的事情。根本是不可能!
  此時雖想到了這事情,是自己做得有失風度,可是並不後悔!
  當時臉紅了一下,又冷笑了一聲道:「她自己動手打人,又怪得誰來,哼,哈古弦有什麼了不起,他要不服氣,卻叫他到滇西來找我好了!」
  話聲一完,他猛然叱了一聲:「來得好!」
  只見他右手向外一揮,「叮噹!」一聲,一對瓦面透風鏢,卻被他大袖揮了出去,在牆上撞得火星直冒!
  緊跟著花姑朝他撲了上來。
  龍勻甫真料不到,這花姑竟是如此難纏,居然是接二連三地襲擊,誰知她那身功夫,比起這位水夢寒師父來,那可真是差得太遠了。
  當時唯恐她又要吃虧,不由叫道:「花姑使不得!」
  可是一言甫畢,只覺人影一晃,跟著「噗通!」一聲,花姑已倒在了地上,再也爬不起來了。
  怪老人卻是雙手負袖,連連地冷笑不已。
  龍勻甫這時一撩被子,已下了地,大驚道:「她……怎……麼了?」
  水夢寒冷笑了一聲道:「放心,她死不了,我只點了她的穴道,兩個時辰後自會醒轉……」
  他看了地上的花姑一眼,冷冷地點了點頭,接道:「這倒好,省得再麻煩!」
  龍勻甫才算放下心,可是心中到底不是味兒,當時又歎一口氣,看了這位師父一眼,搖了搖頭道:「你老還是這個脾氣,她一個看門的女人,何必和她—般見識……」
  水夢寒本是一肚子氣,此時再被龍勻甫這麼一埋怨,不由勃然大怒。
  只見他雙眼一瞪,方要發作。
  龍勻甫不由吃了一驚,他知道這位師父若要惹翻了,那可是不得了,或許把哈古弦這所房子也給拆了,那時候自己可是得罪人家更大。
  當時不由忙改成了笑臉,鬆口氣道:「得了,你老人家鬆鬆氣吧,大老遠跑了來,何必呢!」
  水夢寒本已要發作,聞言不由轉了一下眼珠,死死盯著龍勻甫,看了一看,才沒好氣地道:「還不都是為了你這小子,我沒說什麼,你倒怪起我來,惹火了我,把他這鳥房子給他砸了,他又能怎麼樣?」
  龍勻甫聞言,不由出了一身冷汗,心說:「乖乖!我一點也沒猜錯,這玩意可是來不得!」
  當時忙陪笑道:「師父這可施不得,你老不是找我嗎?現在不是找著了,我跟你走,不就沒事了,可別砸人家的房子!」
  水夢寒這才化怒為喜,當時重重地在龍勻甫身上拍了一巴掌,怪笑道:「你早跟我走,不就沒事了?來!我背著你。」
  龍勻甫一心想見哈小敏一面,可是真要是現在哈氏父女回來了,那還真不能想像,說不定也和這位師父翻了臉!
  想到這裡,他可真是不能留在這裡了,不由望著水夢寒苦笑了笑,歎道:「你等等,我還得整一整呀!」
  水夢寒翻了一下眼皮道:「你有多少東西,還用得著整?」
  龍勻甫顧視了左右一下,確是除了一口長劍以外,別無長物,不由皺了一下眉頭道:「就這麼樣走了?」
  水夢寒怔了一下道:「不這麼走還怎麼著?還真要我砸他們房子?」
  龍勻甫對這位師父,可真是哭笑不得,當時又笑又氣地道:「我在這打擾了人家好幾天,人家還是我救命恩人呢!難道說,連走的時候,一個招呼也不跟人家打?」
  水夢寒短眉一皺,道:「哪來這麼多的禮節,我老頭子就不知道這些,你倒是走不走?不走我自己走。」
  說著一轉身就要走,龍勻甫不由急道:「師父你別急呀!」
  水夢寒轉過身來,尖聲道:「那哈老頭子不是不在家麼!你怎麼打招呼?」
  龍勻甫苦笑了一下,道:「得了,我方才是急昏了頭腦,已經把人家得罪到了家,還打什麼招呼!」
  水夢寒看著這個愛徒,一時愁成這樣,不禁嘻嘻笑道:「小子,沒有什麼大不了,不就是打了他傭人嗎?諒那哈老頭子度量還不至於這麼小,你何至於愁成這樣?什麼事都有我為你頂著,你怕什麼?」
  龍勻甫心想:「人家度量小,要是你老人家,早不知要氣成什麼樣子了?」
  想著不由哭喪著臉,點頭道:「我不是怕啊!只是你老人家平白無故,惹了這個麻煩,認為太划不來就是了!」
  水夢寒尖聲怪笑道:「你就別管我了,我們走吧!」
  龍勻甫定了定神,走到書桌前,見椅子四寶全備,當時抽出筆來,一面磨著墨,心想:「總要給人家留個字啊!」
  水夢寒已走了過來,伸手把筆接了過去,在現中飽浸墨汁,一面笑道:「好辦法,還是你想得周到,我老人家給他留下一句話,也好叫他明白明白!」
  龍勾甫不由皺眉道:「還是我來寫吧,你老人家……」
  水夢寒一瞪眼,道:「放屁!你算老幾?」
  龍勻甫只好歎了口氣,當時把紙鋪好,道;「好吧,你老人家請寫吧!要客氣一點!」
  不想他說完話,卻不見人來,當時忙回過身來,卻是這位老人家,已將筆在粉牆上大書特書起來,龍勻甫不由大吃了一驚,口中「啊嘻!」了一聲,心想:「這是幹什麼?還用得著在牆上題字?」
  遂聽水夢寒哈哈一笑道:「你看看師父這字留得好不好?」
  龍勻甫忙趕上一步,舉目牆上,水夢寒龍蛇飛舞地寫著:
  「字示古弦老兒:
  小徒勻甫,今已帶回,專此致謝。
  令僕對客不恭,代為薄懲,希
  不怪我!嘻!就此別矣!
  三百老人水夢寒壁書」
  龍勻甫宜看得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心內是叫苦不迭,暗忖:如此看來,這梁子是結定了!
  但老人既已留下字語,擦也擦不掉了,他不由氣得鋼牙緊咬,當時重重地跺了一腳道:「好吧!我們走吧!」
  水夢寒對壁觀賞了一陣,嘻嘻一笑,就手一抖,已把手中毛筆拋了出去。
  龍勻甫這時已把劍背在背上道:「我們到哪去呀?」
  水夢寒一翻眼皮道:「自然是回去呀,你這小子居然連家也不想回了,莫非哪個小姐把你給迷住了?」
  這雖是一句戲言,卻是無巧不巧,正說中了龍勻甫的心病,當時不由俊臉一紅,吶吶道:「你老人家別打趣了,弟於是來辦事來的,如今事也沒有辦好,怎麼能走?」
  水夢寒齜牙一笑道:「不就是伍家那點事麼?這個你放心,我們三個老的這一次都出來了,我們是各人辦各人的,我只管找你,我著了我是什麼都不管了。』」
  龍勻甫不由一驚道:「三位師父都出來了?」
  水夢寒尖笑了一聲道:「還不都為了你這寶貝徒弟,我們這三百老人一生只收了你這一個好徒弟,有一點事,那還不全軍出動?真把你給寵壞了!」
  說著連連晃著頭,那滿頭小辮子,就像是小鼓槐也似地舞了起來。
  龍勻甫聞言不由皺了皺眉,心願:「這三位老人家何至於全體出動,就是對付白如雲,來一個也夠了,這可真想不透!」
  他也知道,自己這三位師父,一個個都是怪異到了家。
  最難惹的是那三師父星潭,平日對自己更是寵愛得無微不至。
  她這一次要是知道自己受了傷,那還得了?
  當時他想到這裡,不禁深深皺著眉頭,生恐另外二位老人家已闖下大禍,以至於不可收拾。
  水夢寒見他立著直發楞,不由咦了一聲道:「小子!你今天是怎麼了,有什麼事值得你這麼發愁?」
  龍勻甫這時,真是有話說不出,他雖是懼白如雲,可是由於哈小敏的緣故,他卻不願過於對他深究,此時突聞木蘇和星潭也都下山來了,他們既是分頭辦事,難免就會找到了白如雲那裡去,萬一要是有個好歹,那可真是自己的罪惡了。
  當時不由對水夢寒道:「師叔,白如雲有個師父,外號人稱墨狐子,姓秦名狸,這個人可扎手得很呢!」
  水夢寒哼了一聲道:「不錯,這個怪老道是有真功夫,可是哼哼,他要是敢惹上我們三個,那可是自我麻煩,你放心吧,你星潭師父有辦法對付他,她是有名的智囊!」
  龍勻甫一閉眼,心想:「完了,果然是這位師父去了,這老婆子是有名的難惹,這說不定又要惹下什麼禍?」
  當時不由忙問道:「大師父呢?」
  水夢寒笑道:「他也閒不下,他跟你星潭師父一塊去了!」
  龍勻甫聽說只是皺眉不語,當時看了師父一眼道:「我們走吧2」
  水夢寒這時已由身上掏出了一條絲帶,先在龍勻甫身上轉了幾轉,再往自己身上勒,身形半蹲著,往上一站,已把龍勻甫背在背上。
  龍勻甫在他身後問道:「師父!我們還去不去找他們?」
  水夢寒搖頭道:「那是他們的事,我們是各管各的。」
  說著已走出了房子,龍勻甫不由回過頭來,依依不捨地最後看了這房子一眼,他似乎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若有所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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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回 錯中有錯 將計就計

  水夢寒背著龍勻甫出了石室,展動身形一路兔起鶻伏,直向山下飛墜而去,龍勾甫卻是默默無語,所不能釋懷者,卻只是哈小敏的影子。
  他不由深深地皺著眉頭,心中感慨地忖道:「我和她之間的緣分,只是這麼一點點……這一別恐怕是再會無期了。」
  想著心中不勝悲感,真恨不得再回到那所石室之內,見見哈小敏,和她談一談才告別。
  可是有這位師父在場,這話可是說不出口,再者水夢寒已知自己訂過親了,斷然是不會允許自己再和別的少女接近。
  因此有好幾次,他話已到了唇邊,卻又臨時忍住了,最後他不禁心中長歎了一聲,暗想:「多情自古空餘恨,一個伍青萍的事情還沒有解決,可萬萬不能再結識哈小敏了,那一定是沒有什麼好結果……還是早早把這情念打消吧!」
  想著只好把心一死,安心地隨著師父回返雲南去了。
  筆者乘這師徒二人趕路之際,不妨調轉筆頭,回過來談一談白如雲那邊的情形。
  碧月樓那可憐的哈小敏,自白如雲離開以後,她那一顆癡情的心,由不住片片碎了。
  這可真是惱人的一夜,她心中懷著數樁心事,哪又能睡得著呢。
  淒涼的長夜,襯著嘩嘩無情的流水聲音,時有三兩聲梟鳥的夜鳴!
  小樓在夜風裡吱吱地搖晃著,這是冷漠的長夜!
  哈小敏雖有一身功夫,可是到底是年幼的小女孩,脫不了一般少女的情懷,有些事情不去想也就沒有什麼,可是愈去想,就愈嚇人!
  本來她膽子很大,可是貓頭鷹一再地叫著,她立刻想到,從前花姑告訴過自己,貓頭鷹半夜裡叫,就要死人!
  她不由睜大了眼睛,在這房子裡看了一遍,心裡已有些膽虛了。
  偏巧今夜的風,似乎特別大些,那扇竹窗,由於白如雲走得匆忙,沒有關好,被風吹得開來開去,吱吱響個不已。
  哈小敏一古腦坐了起來,伸出手,想把床前那盞油燈燃亮些。
  可是,當她手方一伸出的霎那,她不由驚嚇得全身一陣抖戰,差一點怪叫了起來!
  原來,不知什麼時候,那窗前卻直挺挺地站著一個人,一個雞皮鶴髮的老太太!
  這人面對著床,燈光太黑,小敏一時卻看不清楚,可是她突然的現身,竟是輕比落葉,哈小敏適在咫尺,竟是沒有聽出絲毫聲音,再加上此時此景,哈小敏可真以為鬼怪出現了。
  一時之間,直把她嚇得牙關咯咯直響,卻是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這人忽然怪笑了一聲,午夜裡那聲音冷若堅冰,就連身為俠女的哈小敏,也再忍不住,嚇得怪叫了一聲,倏地向後縮了幾步,顫聲道,「你……你這老婆婆是誰?……是誰?」
  這老婆婆向前又走了一步,「嗤!」地笑了一聲,露出了其黑如墨的牙床。
  哈小敏再也挺不住了,直嚇得鬼叫了一聲,雙手猛然抱在自己頭上,大叫道:「你……老鬼……不要走近我!不要走近我!」
  因為她的聲音太大,那老婆婆似也怔了一下,果然站住不動了。
  她用右手二指,在唇上按了按,噓道:「不要叫,不要叫!」
  哈小敏這時只覺得頭皮發炸,身上一根根的汗毛都直豎起來了!
  她抖聲道:「哎呀……你是誰嘛?」
  這老婆婆兩手往腹上一抱,連連地怪笑了幾聲,倏地伸出枯瘦如柴的右手,在空中用又長又白的指甲,很快地寫了一個字,道:「我姓這個……」
  哈小敏哪裡看得清她寫的是什麼,由於此時,這老婆婆走近了些,她已看清了老婆婆的樣子,她肯定地相信自已有生以來,沒有見過這麼醜怪的老婆婆。
  她那雙眸子,分明已離開了眼眶,半垂吊在目眶之外,只要頭一動,那雙眸子也跟著晃來晃去,就像是一對小小的銀鈴似的!
  她頭上的白髮,又多又密又長,螺旋也似的,在頭上挽了七八個發卷,只剩下尺許來長的亂髮,一卷更披散在肩後,臉上皺紋層層相疊,每一掀唇滿口沒有一顆整牙,卻露出其黑如墨的牙床。
  這確是一個形同鬼梟的女人,任何人乍一看她,也會為她嚇出一身冷汗!
  哈小敏連眼淚都嚇出了,一面抖聲道:「你寫的什麼?……寫的什麼?是不是鬼字?」
  老婆婆「噗嗤!」一聲笑了,她冷冷道:「小姑娘你不要怕,我是人不是鬼,不要胡說八道,小心我生氣了,把你活活抓死!」
  說到「抓死」二字之時,她揚了一下手,哈小敏嚇得又往後縮了一下!
  她呆呆地望著這老婆婆,抖聲道:「你是人,怎麼長成……這樣?」
  老婆婆想是為了她這句話激怒了,只見她那一雙銀鈴也似的眼睛,倏地向上一翻,射出了兩股奇光,哈小敏不由用手捂著嘴,嚇得「啊!」了一聲。
  怪老婆子厲聲沉哼了一聲道:「我要不是看在我徒弟的面子上,就憑你這句話,也非抓死你不可!」
  哈小敏不由心中一動,頓時膽子大了些,她不由慢慢放下了手,道:「你徒弟是誰?」
  老婆子聽到了徒弟二字,她立刻笑了,滿臉的皺紋,就像是開了花也似的,全都展開了,可是多出的皮肉,像布片也似地都垂在下額,益發顯得難看!
  她連連地笑了笑道:「我徒弟?嘻嘻……」
  哈小敏追問道:「你徒弟是誰呀?」
  老婆婆向前走了一步,她身子微微下彎,她臉上的表情,這一霎那,可說是怪相到了極點,那兩彎杏眉,連連向上聳著,一面輕聲道:「小姑娘,我說出來你臉可別紅!」
  哈小敏心中一動,忖道:「我幹嘛臉紅呀!」
  當時轉著那雙大眼睛,怔了一下道:「我……不險紅,你說呀!」
  老婆婆突地又直起了腰,右手摸著下巴,又皺了一下眉毛,道:「我問你,小姑娘,你可是被一個姓白的小子給關在這裡?」
  哈小敏一怔道:「老婆婆,你怎麼知道的?……你是誰?」
  老婆婆點了點頭,自語道:「這就不錯了……」
  接著她又連連地怪笑了幾聲,道:「我當然知道……」
  說著她又把身子彎了一些,神秘地笑道:「我問一個人,龍勻甫你知不知道?」
  哈小敏被老婆婆這種神秘的態度,搞得怪不自然的,此時突然聽她問出龍勻甫來,不由臉色一紅,吶吶道:「我……我知道……老婆婆你問……」
  老婆婆一伸手,笑了:「好了,好了,這就沒有錯了!」
  哈小敏不由眨著眼睛,心說:「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呀?」
  那老婆婆笑瞇瞇地看著她,聲音不像方纔那麼冷地說道:「小龍就是我的徒弟,小姑娘你知道了吧?」
  哈小敏不由吃了一驚,她久已領教過三百老人的大名,卻不知道,竟是這個怪老婆子。
  當時忙由床上,翻身而下,對著老婆婆冉冉下拜,一面紅著臉道:「原來是……老前輩,晚輩方才太失禮了。」
  這老婆婆一掄鬼爪,攏了一下披在肩後的白髮,仰天一笑,說道:「照說嘛,這個禮是應該受的……」
  哈小敏行過了禮,心中不由嘀咕道:「我認識龍勻甫,也不過才幾天,怎麼會連他師父都知道了?」而且老婆婆口中話意,更透著無限神秘,真令自己搞不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怔怔地站了起來,老婆子手一伸按道:「你坐下!」
  哈小敏心中說:「呵,你倒成了主人了?」
  想著就坐在床邊了,老婆婆伸手把桌上的油燈撥得大明,立刻這房子裡就顯得亮多了。
  哈小敏這才看清了,不由更吃一驚!
  可是老婆婆卻露出如濃墨的口腔,笑道:「我要好好地蔞蔞(看看之意)!」
  說著上下打量了小敏一遍,不禁忘情地怪笑連聲。哈小敏不由怔道:「婆婆你笑什麼?」
  老婆婆一收笑容,連連點頭道:「小模樣不壞……我老婆子看看都喜歡。」
  小敏聞言,不禁玉面通紅,當時粉頸低垂,對於眼前這怪老婆子的來意,她仍是如墜五里霧中,心中不禁噗通噗通地跳了起來。
  老婆子見小敏如此,不禁大聲怪笑了幾聲,就好像是她自己家一般。
  哈小敏不禁在心中想道:「這老婆子膽子也太大了……她這麼大聲說笑,難道就不怕別人聽到麼?」
  哈小敏想著不由抬起了頭,癡癡地看著她,這老婆婆一面笑,一面點著頭道:「你還不認識我吧?」
  哈小敏又點頭又搖頭,一副茫然失措的樣子,益顯嬌柔萬態。
  考婆婆收斂了一下笑容,高聲道:「我名字叫星潭!」
  哈小敏啊了一聲,她腦中對這風塵怪姥的印象,可是太深了,平日父親口中,把這位老婆婆說得幾乎成了怪物一般可怕。
  她做什麼事情,都喜獨來獨往,這星潭尚在十五六歲少女時代,即曾以「鬼女」的綽號名滿江湖。
  百歲之後本已少出,偏巧倦游滇南之際,巧遇武林另外兩個怪人,木蘇和水夢寒。
  這三個怪物,平素都是一副狂傲的個性,一向是目高於頂,這一次卻是例外,居然彼此一見,各自都傾心,一問年歲,三人竟都是整整一百歲。
  這情形突然觸起了一段遐想,三人竟各自報生辰,在點蒼山結拜為義兄妹,定義名為「三百老人」。
  這件事,立刻傳遍了武林,聞者無不動容,尤其是綠林道上的人物,聽到了這項消息之後,簡直嚇得屁滾尿流,蓋三人之中,只出其一,已是不敢相惹的人物,何況三人這麼一結義,那簡直是不敢想像了。所幸三人結義之後,卻是更少走動武林了,不久就收了龍勻甫這個徒弟。
  三百老人一生怪僻,全天下絕少投緣之人,所以雖年高百齡,卻都未能收得一個弟子。
  此番由於木蘇帶回了這個徒弟,根骨智慧,俱都是極上之材。
  三老以垂暮之年,好容易喜獲如此高徒,不由大喜,遂對這龍勻甫寵愛到了萬分。
  三人各自搶著把絕技傳授給他,有時為了搶援,常弄得彼此不快。
  可是有這位弟子從中化解,居然彼此倒也相安,十年後造就出了這位不可一世的少年俠客龍勻甫。
  只因為這龍勻甫幼受極寵,雖是天稟極上,卻尚未盡得三老真傳。
  這也是如今為什麼龍勻甫的武功,稍稍差白如雲一籌的原因,否則,白如雲是否是他的對手,那可就難說了!
  三老之中,因是同年,以月分論之,木蘇居長,水夢寒次之,星潭算最小。
  他們三人,一生之事多如天星,一時卻是說他不清,容後慢慢敘出。
  可是就哈小敏道聽途說的些許,此時見將起來,已不禁令她頻頻動容了。
  星潭此時自報了名字,咧口一笑道:「你只知道三百老人,小姑娘,我告訴你,那是我們三人的總稱,我再告訴你一聲,我們三人之中,任何一個人在外面行事,報名都是三百老人,其實,我並沒有這麼大歲數。」
  哈小敏點了點頭道:「這……我知道。」
  星潭點點頭道:「別人無所謂,你卻應該知道。」
  哈小敏不由又怔住了。
  她想到今天晚上,怪事可真多,這位星潭老婆子所說的話,怎麼句句令人費解。
  星潭說了半天,順手從桌子上拿起一個茶壺,嘴對嘴地喝了幾口,把茶壺放下!
  哈小敏怔怔地看著她,對於她一舉一動,都像是看怪物一樣的。
  星潭又顧視了左右一下,道:「我本來以為找你是件難事,所以自動地討下了這個差事,卻想不到一來就找著你了,這樣也好,免得我又要大鬧一番,這麼樣吧……」
  她微微沉吟了一會兒,又道:「你跟我走吧!」
  哈小敏不由一驚,奇道:「星老前輩,你是要救我出去不是?」
  星潭點了點頭道:「這是當然!」
  哈小敏先是一喜,可是後來卻為難起來了,不由把一雙蛾眉緊緊皺了皺,道:「這……這不太好……」
  星潭不由一怔,她後退了一步道:「咦!這是為什麼?」
  哈小敏不由臉色大窘,她心中不由氣道:「你這老婆子,何必要管這個閒事幹什麼?」
  當時皺了一下眉頭道:「我父親也被關在這裡,我走了,他怎麼辦?」
  星潭仰天一笑道:「這個你放心,有人去救你爸爸[」
  哈小敏不由一喜道:「誰去救?」
  星潭不耐煩地道:「反正有人就是了,你這姑娘活太多,要不得。」
  哈小敏不由玉臉一紅,初次見面,就被人家罵話太多,在一個女孩子來說,是不大好意思的。
  星潭見小敏被自己說得低下了頭,也不禁有些不大好意思,當時輕輕拍了她肩膀一下,道:「你爹不是外號叫金風剪伍天麒的伍鏢頭麼?」
  哈小敏不由大吃一驚,忙二抬頭道:「弄錯了……哎,你老人家全弄錯了!」
  星潭不由退後了一步道:「什麼錯了,他不是個保鏢的,是個什麼?」
  哈小敏這時才知道,原來她把自己當成了伍青萍,怪不得問長問短,還當是他徒弟的媳婦兒呢?
  當時不禁又氣又笑,忙由床上站了起來,笑道:「老前輩,你老人家別搞錯了,伍天麒不是我爸爸,我姓哈,我是哈小敏。」
  這話才一說完,那老婆婆立刻滿頭白髮,一根根地直豎起來,咬牙切齒道:「你說什麼?」
  哈小敏見她這生氣的樣子,可真是嚇人,尤其是那雙眼睛,簡直全凸出到目眶以外了,射出冷冷的奇光,再襯著她那副怪相,真令人不寒而慄!
  哈小敏不禁打了個寒戰,她抖聲道:「本來嘛……是真……的!」
  話還未完,就聽見一聲怒叱,跟著她只覺得雙臂一陣奇痛,已被星潭一雙白骨瘦爪,緊緊地抓住,她那蒼白滿疊皺紋的臉,已逼近在她臉前。
  哈小敏幾乎嚇得要哭,她掙了一下,畏縮道:「你……要怎麼嘛?」
  星潭倏地一抬雙臂,哈小敏己被她舉在半天之上,就聽她厲聲道:「難道你不是伍青萍?」
  哈小敏已被嚇昏了頭,抖聲道:「是……不是……不是!」
  她一連重複了兩聲,星潭不由皺了一下眉頭,她是有名的機智多詐,此時緊緊盯住哈小敏的臉;不由噗嗤一笑,緩緩又把哈小敏放了下來。
  星潭自言自語說道:「我差一點被你騙了,好丫頭,你想我是什麼人,豈有被你欺騙之理,哈哈!」
  她張嘴笑了兩聲,哈小敏被她連抓帶嚇,眼淚都嚇出來了,只是望著她發楞。
  星潭笑了兩聲,見小敏沒有說話,她越發相信自己的猜測沒有錯了。
  當時露出了黑牙床,又嘻嘻笑了兩聲,伸出乾枯的瘦手,在哈小敏頭上摸了兩下,道:「你為什麼要說瞎話?」
  她笑了一下,又接道:「不過你這孩子是夠聰明的,挺對我老婆子的胃口,等回去以後,我好好看看你,要是有造化,我就破例收你這個徒弟。」
  哈小敏是又驚又怕,突聞此言,禁不住內心一陣狂喜,她猛然抬起了頭,嘴皮動了動,可是轉念一想,這句話卻是沒有說出口。
  她流動著水波也似的眸子,驚恐地看著眼前這個怪老婆子,微微接頭道:「唉,老前輩,你是弄錯了。」
  星潭立刻皺眉,不說道:「什麼弄錯了?」
  小敏時時真想笑,明明自己是哈小敏,這老婆子卻硬要把自己當成伍青萍。
  此刻見星潭虎視眈眈地看著自己,她知道只要說了實話,這老婆子也許一怒之下,把自己……
  雖然自己和她並沒有什麼仇,可是這種怪人做事,往往不能以一般常人來估計的。
  儘管如此,自己總不能冒名為伍青萍呀!
  哈小敏想到這裡,略微猶豫了一下,終於把心一狠,一咬銀牙道:「老前輩我要告訴你,你實在是弄錯了,我姓哈叫小敏,伍青萍是伍青萍,絕對不是我!」
  她一面這麼說著,一雙眸子一直在星潭身上轉著,生怕她有什麼動作,
  星潭聞言之後,倒是沒有再動手,只怪笑了一聲,盯著哈小敏忿忿道:『哈……小敏?怎麼又跑出來一個姓哈的?這可是怪事!」
  小敏聞言也不禁有氣,把自己當錯了人,已經是夠氣的了,最氣是她於脆否認自己的存在,懷疑沒有自己這麼一個人……這真是太氣人了!
  她想到這裡,不由嘟著小嘴,冷冷地道:「什麼怪事?難道我就不是人了?」
  星潭這時果真也被弄得有些糊里糊塗,她那張原本就醜的臉,再加上懷疑、氣惱、猜測等等的因素,更是愈發醜陋了。
  她轉著那一雙銀鈴也似的眸子,在小敏臉上身上,滾上盤下盯了好一陣,最後仍然是將信又疑。
  最後她搖了兩下頭,吶吶地道:「天下哪有這麼巧的事?伍青萍被關在這裡,你也關在這裡?她爸爸被關著,你爸爸也被關著?……而且你也是個小姑娘……」
  哈小敏聽她這麼說著,再一想,果然事情是真巧,看來要使她想信,真要大費一番唇舌了。
  當時不由頻頻地皺著娥眉,一時不知給她怎麼解說才好。
  星潭見狀,忽然臉色一沉,只見她仰天一陣怪笑,厲聲道:「你今天給我說實話,你以為我是好說話的人嗎?」
  她接著一揚右手,離著那竹窗子少說尚有丈許,可是由她掌上所發出的掌風,已呼的一聲,把那扇微微掩著的竹窗,大大地打了開來。
  她接著對小敏獰笑了一聲,道:「我不露一手功夫,你大概還不知道我老婆子是幹什麼的?你看看!」說著話,就見她猛然已閃身到了窗前,一雙鬼爪連連向著窗下抓動著。
  說也奇怪,隨著她十指抓動之下,樓下立刻響起了一陣清晰的嘩嘩水響之聲。
  星潭雙手抓動更急,似如此七八下之後,猛見她大吼了一聲:「起!」
  只見鬼爪揚處,競由竹樓之下,匹練也似地躥起了兩根水柱,俱都粗如兒臂,隨著怪老婆子雙手揚處,穿窗而入。嘩啦啦流了一地都是。
  哈小敏不由嚇得目瞪口呆,心驚道:「我的媽!這是什麼功夫呀?」
  她只知道有一種悶掌,練時是以井水為靶子,可是那井深最多也沒超過一丈的,練到最好的,也只能一掌打出,水花四濺,就這樣,一般人沒十年的純功夫,還辦不到呢!
  而此時這竹樓,少說也有好幾丈高,這老婆婆,競能憑著一雙瘦爪,非但擊水成珠,竟能以本身所練的內氣,實實地由水中提抓出兩條水柱來,這種功夫,不要說是目睹了,就是聽一聽,也足以駭人了!
  哈小敏目視如此神威,不禁臉色陡變,星潭露了這麼一手絕功,不由回目看了驚楞的哈小敏一眼,仰天一陣怪笑,道:「怎麼樣!小姑娘?你可看見了?我這種『鶴爪功』你自信受得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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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8 21:14:42 |只看該作者
  小敏不由癡癡地搖了搖頭,星潭立刻擺下了笑臉,可是哈敏卻接著說道:「老前輩,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幹嘛要發脾氣呢?」
  星潭本以為她已馴服了,誰知竟說出這種話來,當時不由勃然大怒,只見她仰天大笑,厲叱道:「你不明白?我是叫你在我面前乖乖地說實話,你要是再敢有半句虛語,我就把你心肝五臟抓出來!」
  她一面說著話,雙手還比著一個抓的姿態,瘦鬼嶙嶙煞是怕人!
  哈小敏嚅嚅地道:「我是哈小敏,你不能把我變成伍青萍!」
  星潭翻了一下眼,強忍著心中的疾怒,問道:「那伍青萍到哪裡去了?」
  哈小敏心中也不禁有些氣惱,當時看了她一眼,本想狠狠頂撞她一句,可是,她到底考慮到後果……她立刻又變得懦弱了。
  她歎息了一聲道:「唉!老前輩,我和你一樣,我怎麼會知道呢?真是太奇怪了。」
  星潭老臉一陣紅,忿忿地氣道:「奇怪?有什麼好奇怪的?我不問你,我問誰呀?」
  小敏把手一攤,翻了一下眼道:「可是我不知道呀!這總不犯法吧?」
  星潭立刻被這句話,引得暴怒起來,頭上雪白的長髮一陣聳動。
  忽然她臉色又恢復了原態,長歎一聲道:「也罷……」
  她一抖雙掌,已實實地抓在了哈小敏的一雙肩頭上,一面收手切齒道:「小姑娘,我告訴你,我一生最不願意和後生小輩動手的,你可不要想惹我……我會發怒的!」
  說著那一雙手,在微微地顫抖中,就如同十支鋼鉤也似的,深深陷入小敏的肉內。
  哈小敏不由痛得花容失色。
  她央求道,「婆婆!你下手太重了,把我弄痛了。」
  星譚怔了一下,嘻嘻一笑,鬆開了雙手,她站起了身子,在這竹樓上走了幾步,緊緊地皺著雙眉,嘿嘿又笑了兩聲道:「嘿!弄痛了……」
  她看了小敏一眼,道:「你害怕了是吧?」
  哈小敏茫然點了點頭,星潭面上,立刻展出一片慈樣的額色。
  這是哈小敏自見她以來,最和藹的面容了!
  星潭轉著一雙眸子,上下又打量了她一會,心中不由暗暗地想道:「看樣子她是不會說謊的,那麼,我又如何來處置她呢?」
  哈小敏見她沉默不語,不由忿忿道:「青萍姊姊已經逃走了好幾天了,我不騙你,婆婆!」
  星潭點了一下頭,道:「她到哪裡去了?」
  小敏搖搖頭道:「沒有人知道,誰也不知道!」
  星譚不由掀開乾癟的嘴唇,笑道:「這麼說你真是姓哈了?哈什麼來著?」
  小敏接下去道:「小敏,大小的小,敏捷的敏。」
  星潭在她說話時,目光始終注視著她,心中有一種極微妙的感觸。
  事實上,她已確實對眼前這個姑娘,有了極度的好感,只是她暫時把它放在心中罷了。
  哈小敏說完了話,臉色微紅,星潭重複念了一遍她的名字,反向道:「那麼你為什麼也住在這裡呢?」
  哈小敏搖了搖頭,分辯道:「不是,我不是住在這裡……我……」『星潭疑惑地道:「那?為什麼睡在這裡?」
  哈小敏聽她這麼一問,不由激起了說不出的傷感,她嚅嚅地道:「我……我也是被關在這裡的。」
  星潭奇怪地問:「為什麼呢?也是白如雲?」
  小敏流淚道:「是我錯了……所以他才關起我來……」
  星譚更是奇怪,追問道:「你錯了?什麼錯?」
  小敏本不想回答,可是在星潭那灼灼有神的目光之下,幾乎不容她不答,甚或多作猶豫也不能夠。
  她終於搖了搖頭道:「老實告訴你吧,我是想放走他的人,他生氣了,所以把我關起來……不過!不要緊,婆婆!」
  星潭見她說話的時候,臉上青紅不定,也猜不透是什麼原因,小敏又接道:「你老人家對我的好意,我謝謝你,我在這裡也沒什麼苦……所以,你……你還是走吧!」
  星潭冷笑了一聲,道:「你小小年紀知道什麼?哼!」
  小敏不由吃了一驚,星潭目射精光,略微思索了一會兒,才道:「你以為白如雲為什麼要把你關起來?」
  哈小敏輕輕歎道:「他只是略微懲罰我罷了!」
  星潭搖頭道:「胡說八道——」
  哈小敏不由大吃了一驚,怔怔地看著她,星潭自言自語道,「好小子,還想一箭雙鵰,走一個來一個……沒有這麼便宜的事!」
  她看著哈小敏,半天才獰笑地點了點頭,道:「可憐的姑娘,你難道不知道白如雲垂涎你的美色麼?」
  哈小敏知道這老婆婆完全誤會了,當時急忙連連搖頭,道:「不!不!他不是……」
  星潭已厲叱一聲道:「胡說!」
  哈小敏癡癡地看著她,心中真是又急又氣,可又無法多辯,星潭跟著站了起來,接道:「我決不忍心叫這麼好的姑娘,落到了惡人之手……」
  她走了幾步,停住了,忽然;笑道:「對!就是這個主意!」
  小敏在一旁不明就裡,不由傻傻地問道:「什……什麼主意?」
  星潭低下頭對她說:「小姑娘,你不要怕,我要救你!」
  哈小敏真是有苦說不出,其實她是有意讓白如雲把自己關起來的,要是想跑,她早就可以跑掉了,現在這個怪老婆子,卻是決心決意,要把自己救出去,這簡直是誠心討厭。
  她不由緊緊地皺眉,這種話又不好解釋,女孩於家臉皮嫩,怎麼好意思說出口呢?
  星潭冷笑了一聲,又道:「白如雲不是把伍青萍抓到這裡來麼?哼哼!這回我也要把你帶到雲南去,也叫他到那裡去找我……哼哼!」
  她一連哼了兩聲,臉上煥發出得意的光采,不由雙手一拍,發出了「啪!」的一聲。
  她露出了黑牙根笑道:「對!這個法子好!我就是這麼辦,一面既能救出了你,一面更可給我出出氣……」
  哈小敏微笑了一下道:「他要是不去你們那裡呢?」
  星潭連連搖頭道:「不會!不會!」
  小敏心中暗忖道:「小雲哥對我並沒有什麼感情,他又怎會跑這麼遠,去救我出來?這婆婆是白費心機了。」
  想著只是發楞,也不說話。
  星潭似乎對自己這條「以牙還牙」的計策,十分得意,而且充滿了信心。
  她高興得撫掌大笑了起來,一面連連道:「太妙了,太絕了!」
  小敏肚子裡說:「哼,妙個屁!絕個屁!」
  這老婆婆還是說做就做,當時晃著頭道:「白如雲這小子,絕對想不到我老婆子有這一手,哈哈!」
  她接著道:「你是他的心肝兒,你要是丟了,他還會不急得發瘋,,然後……嘿!對了!我給他留封信,這小子見了信,不急死才怪……」
  她說著走到書桌前,見竹簡內斑管如林,順手拿起了一管筆,用口吮吸嘖嘖有聲。
  只見她那漆黑的牙床,和筆尖真是一個顏色,小敏翻著白眼看著她,心中卻想:「這倒省了墨了……」
  星潭吮了半天,在抽屜裡找出一張紙,匆匆在紙上寫了幾行字,寫的是:
  「哈小敏已為我帶返雲南,想要留她活命,速至滇西找我,並以伍青萍交換可也!
  三百老人星潭匆匆」
  寫完了,對著紙又笑了笑,遞與小敏道:「你看看這樣寫可好?」
  哈小敏看了看,臉色不由一變道:「什麼……想要活命……」
  星潭不由仰天一陣怪笑,用手指了小敏一下道,「傻閨女,那是騙他的,不這麼寫,他怎麼會看了馬上就去呢?」
  她冷笑了一下,接著又道:「這小子也是太狂了,哼!打狗也要看主人面呀!居然敢惹到我們頭上來了,這一次他要是去了,我老婆子不給他一點顏色,他也不知道我的厲害……」
  說著,頓了一下,又道:「也叫他知道馬王爺是三隻眼!」
  哈小敏聽得星潭這麼說,可是心中還是不大得勁兒,一個勁地發呆,腦中不由暗自思討道:「看樣子,我是不聽她話也不行,不如就跟她一塊走算了……反正我也想出去闖一下江湖,這一下倒是稱心如願了。」
  可是她只要一想到白如雲,就不禁又有些放心不下了,星潭那一雙陣子,卻牢牢地在盯著她。
  她皺了一下眉,忽然一咬牙道:「好吧!我跟你走,可是你老人家可不能虧待我;要不然我情願在這裡。」
  星潭笑得攏不了口,連連點頭道:「當然!當然!我不虧待你。」
  哈小敏心中忽然有一個念頭,這念頭更令她決心跟著星潭走。
  她站起來,眉尖向上一挑,暗循道:「我真傻,這正是一個最好的試探白如雲的好機會……他要是真對我有情……決不會忍心令我被人抓去受苦……一定會來救我……」
  「可是他要是不去呢?……」
  哈小敏咬了一下牙,心想:「他要是真不去,那就證明了他對我一點也不夫心……我也好死了這條心了……」
  想著她雙眼連眼圈都紅了。
  星潭哪知她心中在想些什麼,當時還以為她在耽心她的父親,不由脫口道:「至於你父親,你可以放心,木老大已經去了,他一定會把你父親救出來的……」
  小敏知道她口中的木老大,是指三百老人之中的木蘇。
  她本沒想到父親,被她這麼一提,反倒增了一層憂慮,不由皺眉道:「木老前輩就算救出了我父親,可是,我父親又怎會想到我上哪兒去呢?豈不是要急死了?」
  星潭倒沒有想到這一點,頓時不由怔住了,她忽然站了起來道:「那,我就去一趟……可是也許你父親已經出來了?」
  小敏不由微笑道:「這樣吧!我帶你老人家同去一趟,親自對爸爸說一說,他老人家知道了好放心,你看好不好?」
  星潭點了點頭道:「也只有這樣了,事不宜遲,我們這就走吧。」
  哈小敏點了點頭道:「好吧!你老人家要小心一點,不要驚動了他們。」
  星潭不由仰天一笑道:「我老婆子向來到哪裡去,就從來沒有怕過誰,你跟著我走,我們是見一個殺一個,見兩個殺一雙,別怕!都有我呢!」
  哈小敏皺了一下眉,道:「最好別殺人。」
  星潭仰天笑了兩聲,道:「我也不想殺人,只是要看他們的造化了。」
  她說著猛然站起了身子,道:「我們走吧!船就在下面。」
  哈小敏用手摸了模背後的長劍,吶吶道:「老前輩,我總覺得這樣不太好。」
  星潭不耐煩地道:「走吧!別畏首畏尾了,沒有錯,來!我背著你。」
  哈小敏臉一紅道:「不用,我自已會走。」
  這時星潭已把竹窗推開,略微環視了一下,微微對小敏招手道:「來!船還在下面。」
  哈小敏已走至窗前,星潭用手一指,道:「你先下去。」
  哈小敏有意在老婆婆面前,顯露些身手,當時一擰腰,已上了窗閣,她回頭一笑道:「我先下去咯!」
  星潭點了點頭,哈小敏一提丹田之氣,直向那湖中小船上飛墜了下去。
  不想她身方下墜,陡然一聲清叱道:「好呀!我看你還往哪裡逃?」
  跟著由竹樓下嘩嘩一陣水響,劃出了一葉小舟,南水北星,一站船首,一站船尾,小船飛快地朝著哈小敏落身處馳來!
  哈小敏耳中聽到叱聲,無奈身形已自降下,足尖一點船面,小船連著顫動了幾下,再一看,才算是看清了,不由秀眉微皺道:「南水北星,你們是怎麼回事,老跟我找麻煩?我可不是好欺侮的啊!」
  南水北星各著一身勁裝,每人背後插著一把寶劍,在南水手中,還拿著一枝大竹筒子,口上還嵌上了一塊亮晶晶玻璃一樣的東西!
  二小聽哈小敏如此說,各往前移動了一下,北星結巴著道:「不是……我們麻煩!……是你麻煩……你……」
  北星話末說完,南水已經擺了擺手道:「北星!你不要說話,我來對付她!」
  但哈小敏聞言不禁大怒,叱道:「喲!你來對付我,彌算什麼東西嘛?」
  南水聞言也不生氣,回頭對北星道:「把船划近些!」」
  北星很不服氣地答應一聲,把小船划到近前,這時兩條小船已然靠在一起了。
  南水轉過了頭,上下地望了哈小敏一眼,冷笑道:「你別管我是什麼東西,我負責整個山莊的安全,我先問你,過條船從哪弄來的?」
  小敏好不生氣,可是不願與他糾纏,強忍著道:「偷來的,怎麼樣?」
  南水突然哈哈笑了兩聲,那神態輕狂極了,他笑著說道,「偷來的?你再偷一條船給我看看!哈哈!偷來的?……哈哈……哈哈……」
  聽到他一連串的冷笑聲,小敏不禁大怒,叱道:「就是偷來的,你敢把本姑娘怎麼樣?」
  小敏話末說完,南水突然搖手止住了她的話,很嚴肅地說道:「你別耍賴,你以為我就不知道麼?、你看,這是什麼?」
  南水說著把手中的竹簡搖晃了幾下,小敏幾乎被他氣得吐血,聞言道:「是什麼?是你們家的牌位!」
  這句話罵得很損。按說南水一定會暴跳如雷,卻不料這小子居然很冷靜,口中發出了「噗!」的一聲,表示對哈小敏那句話很卑視。
  然後冷冷說道:「這是我特製的『縮地鏡』,我就知道我們不在,你一定搗鬼,所以準備了這玩藝觀察你的行動……不久前見有人划船來找你,兩個人鬼鬼祟祟地談了半天,我就知道有花樣,馬上和北星趕來,果然你跳下來……哼哼!現在人贓俱在,你還有什麼話說,說完跟我上樓,要好好整治稱!」
  哈小敏真是又氣又笑,心中也著實佩服這鬼靈精,當時抬頭看了一下,星潭卻低頭看著自己,面上似乎還帶著笑容。
  小敏哼了一聲,勉強忍著心中氣,對南水道:「你忘了,你這條命還是我手下留情的呢!要不然你現在早就死了,你還有什麼好神氣的?」
  她的話方一說完,北星氣呼呼地道:「還……有什麼……話說……打!打……吧!」
  這小於還真說打就打,身子猛然向前一衝,卻被南水搪臂擋住了。
  北星心猶末甘,直朝著南水翻白眼兒,南水拉著他道:「我已經說了,先讓她說,說完了我們再整治她也不晚!」
  北星往後退一步,掙開南水的手道:「你……好心!我要不……救救……你……你在草裡……點穴……死!……」
  哈小敏聽出來,原來先前自己點倒南水的事,北星也知道了,還是他救南水的,這倒引起了他同仇敵愾的心,氣反比南水還大!
  當時雙臂環抱著,被二小氣得鼓著小嘴,她也不說話,看他們究竟怎麼樣?
  北星的話,果然對南水是一個極大的刺激,他狠狠地看了哈小敏一眼,道:「那老太婆呢?」
  北星接道:「老……太婆呢?」
  哈小敏抬頭看了一下,心生一計,頓時哼道:「你們說話可要規矩一點,那位老前輩,可不是好惹的!」
  南水哈哈大笑了兩聲道:「什麼老前輩,半夜裡偷船?」
  北星也發出破鑼也似的一聲大笑,只是重複著南水的話道,「老前輩?……哈哈……偷船?半夜?哈哈!」
  二小此刻這種狂態,真是任何人看了也受不了,哈小敏見他們居然敢如此褻瀆星潭,就知道他們可要自討苦吃了。
  她想著不由接頭看了一眼,想不到那窗邊的星潭,此刻竟是失蹤了!
  哈小敏禁不住心中一驚,頓時脫口喊道:「老前輩!」
  樓上靜靜地沒有回音,哈小敏又喊了一聲,仍然沒有回音,她不由秀眉微微一皺。這時那南水卻在一旁冷笑了一聲道:「她走了吧?我們也不去追她。」
  北星對南水的短句,向來是不肯放過的,當時湊近了一步,道:「她走了吧?我們也不去追她!」
  說完這句話,他又退回原處。
  二小兩雙明亮的眼睛,虎視既既地看著她,哈小敏一時反倒失了主張。
  她望著二小,無可奈何地歎了一口氣道:「你們到底打算怎麼樣?」
  南水依然是環抱著雙手,用著不屑的眼光看著她,聞言淡淡笑道:「不打算怎麼樣,只請你跟我們去見少爺去,你要是不去……我們兩個也只有……也只有……只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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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8 21:15:09 |只看該作者
第18回 敗北自恨 燕侶回巢

  北星對著小敏,比了一下拳頭,表示也只有以武力來解決的意思!
  哈小敏忽然笑了兩聲,像一連串銀鈴也似的,她用一隻纖纖玉手,指著南水道:「我要走,小雲哥也管不著,而且是他親口對我說的,我可以隨便……你們又有什麼權力來管我?」
  話尚未說完,南水已發出了一聲狂笑道:「權力?」
  北星沙啞的喉嚨,也笑了一聲,道:「權……力?」
  南水回頭看著北星,身形微微搖曳了一下道:「我們不懂!」
  北星本是站得好好的,見南水如此,他也學樣,一隻手叉在腰上,身形搖晃道:「我……我們不懂!」
  小敏被氣得一時也忍不住了。當時一抬手,「嗆!」的一聲,把寶劍撤出了鞘,寒光一閃,只見她柳眉倒豎,杏眼圓睜,嬌軀一矮,颼的一聲,已躥到了小船船首,掌中劍,往二小一指道:「你們廢話少說,誰要是不服氣,誰就上來,這一次姑娘我不會再留情了!」
  就在她抽出寶劍的霎那,甫水和北星二人,一齊驚叫了起來!
  北星破例先開口道:「乖乖!乖乖!好厲害的……婆……婆娘!」
  南水回頭糾正他道:「不是婆娘……是女人!」
  北星連連點頭道:「是……是……女人!女人!」
  小敏叱了聲道:『你們是找死!」
  一壓手中劍,已翩若驚鴻似地躥到了對方小船之上,舉劍就刺。
  南水閃身讓開,他口中大叫了聲:「慢著!」
  北星也沙啞叫了聲:「慢著!」
  小敏果然頓了一下,卻見北星慢吞吞地自頸後抽出了一口長劍,南水也把劍抽出來了。
  南水因上次挨了白如雲的罵,不敢再造次,當時回頭對北星道:「北星,這一次你可看見的,我們是給她好好講理的,她先抽出寶劍要我們好看,我們是被逼才還手的,好!現在我們開始對付她!」
  北星傻傻地直點頭,口中尚道:「號!我們開始對付她!對付她!」」
  二小說著話,一齊把劍尖意抬,比著哈小敏,四隻亮閃閃的眸子,更是緊緊地盯著她,連眨也不眨意下,南水口中念道:
  「遠比一枝花!」
  北星接道:「近看牛屎巴!」
  然後換了一個角度,南水口中念道:「掀開裙子看!」
  北星道:「滿腿都是疤!」
  接著他們足下轉動,義換了另一個角度,哈小敏一時氣得全身發抖。
  論年齡,她比二人也大不了多少,本是童心末泯,南水北星編唱的歌,算是真傷透了她的心,當時尖叱了聲:「混蛋!」
  她向前舞了一片劍光,口中抖道:「兩個小王八蛋!」
  一時再也忍不住,嘴一撇,竟自嗚嗚有聲地哭了起來。
  二小被罵得臉色通紅,南水看了北星一眼道:「什麼玩藝嘛!罵人!」
  北星最是怕事,此時見小敏一哭,早就失去了主張,當時結結巴巴道:「糟……糕!糟糕!」
  南水冷笑了一聲,紅著臉道:「何必呢!有話好說!哭什麼勁呢!」
  北星忙把劍插回了鞘中,二楞子也似地道:「對……有話好說!何必呢!何必呢!」
  說著雙手一分,還做了一個無奈的姿態!
  哈小敏冗自哭個沒停,一面把寶劍收了回去,她哭了好;會兒,還擤了兩次鼻涕!
  南水北星只皺眉看著她,他二人本是抱定雄心,今夜,無論如何要給哈小敏一個好看的,卻想不到現在竟會弄成這樣。
  於是都不禁互相埋怨了起來。
  北星結巴道:「看,她哭!」
  南水這時也挺不住了,紅著臉道:「我們也沒打她呀!」
  北星扣了扣腦瓜,又點了點頭,南水哭著臉說道:「好了,不要哭了……我和北星不打你了!」
  北星傻傻地道:「我……和南水也不打你了!」
  南水看了他意眼,罵了聲「傻蛋」,北星翻了一下眼皮。
  小敏愈想愈氣,更認為是受了莫大的委屈,嗚嗚哭得更響了!
  這一來二小急得連連搓手,瞻前顧後,南水歎道:「我們是嚇唬你的,其實並不想打你。」
  北星點頭道:「是的,是……是這樣的!」
  哈小敏本是哭得傷心,聽了這句話,忍不住抬頭呸了一聲道:「別不要臉……誰怕你們,嗚……」
  二小一怔,哈小敏又接哭道:「一對小飯桶,臭美?」
  南水苦笑道:「誰知道?」
  哈小敏正在哭,見二小急成這樣,忍不住「噗!」一聲笑了。
  當時看了二小一眼,又抽搐了一下,繃著小臉,欲笑還泣,二小更是怔住了,北星咧著大口嚷道:「笑了!」
  南水忙用手指在唇上按了一下,噓道:「噓!禁聲!」
  北星忙停住了笑聲,看著南水,在二人之中,南水顯然是個「主腦」人物,一切都唯他馬首是瞻,、他把一隻右手輕輕地按在右額上,極力地做出一個思索的樣子,北星卻是眼巴巴地看著他。
  他對南水,一向是存有無比的信任,而南水每有思慮時,總是這副樣子,因此北星一看,就知他是在思忖對策,南水放下了手,慢吞吞地道:「現在我們問你,那個老婆子到哪去了,我們只要對付她就行了!」
  北星點頭表示贊成,直直地看著哈小敏!
  哈小敏抽搐了一會兒,心想給他們兩個小鬼鬧個什麼勁,反正那星潭既走,自己也沒地方去了,乾脆還是回到竹樓上去,一切聽憑白如雲發落了。
  她想著冷笑了一聲道:「她走了,我哪知道她上哪去了?我現在上樓去,有什麼事小雲哥自會找我,用不著你們操心!」
  說著正要往竹樓上躥去,南水道:「請等一下好不好?」
  哈小敏蛾眉一挑道:「我已經要回去了,你們還有什麼好囉唆的?」
  南水由袖筒裡面,抽出了一個竹筒來,一邊鑲著一塊亮晶晶的水晶,正是他們所特製的「縮地鏡」,原理頗似今日之望遠鏡。
  他揚了一下道:「讓我先看看那老太婆在不在樓上?」
  說著方往眼睛上一湊,猛然間人影一閃,一聲尖叱道:「要死咯,這是什麼撈什子?」
  南水只覺得手中一緊,再看,那「縮地鏡」,已到了別人手中了。
  在他和北星之間,眼前卻站著一個雞皮鶴髮的老太太,正是方才偷船的那個老婆婆!
  星潭把竹鏡搶在了手中,先對哈小敏叫了聲:「不許上去!」
  哈小敏抖聲問道:「你老人家上哪裡去了?」
  星潭只是玩著手中的筒鏡,也不回她的話,玩了一會兒又湊在眼睛上,往遠處看了看,不禁大叫道:「妙呀!妙呀!」
  南水這時已認清了敵人,猛然叱道:「哼,老太婆!」
  星潭正在看得高興,聞聲不由吃了一驚,忙放下了「縮地鏡」,往南水看了一眼道:「你叫什麼?」
  北星這時早已怒不可遏,在一邊大叫了聲:「打,打!打死老太婆!」
  星潭把竹筒一合,揣在懷中道:「這東西還挺好玩,算是送我老婆子的禮物,看在這一點小禮物的面子上,我饒了你們,還不快給我滾!」
  說到「滾」字時,她右手一揚,南水北星一齊向後翻了個滾兒。
  二小倉促爬起,那老太太已在另一隻小船之上,招手對小敏道:「你過來。」
  哈小敏縱身到了老婆婆那條小船上,南水這時大叫道:「反了,反了,北星,我們上!」
  北星結巴道:「老婆娘?打打,老婆娘!」
  星潭本來已操槳出去了四五丈,聽見二小這種罵語,一時不禁勃然大怒,頓時哼了一聲,問小敏道:「這兩個小子幹什麼的?」
  哈小敏道:「是白如雲的書僮!」
  星潭大聲道:「太沒有個樣子,簡直不像話!」
  她回過頭來,對二小子看了一眼,不想二小子也是篙槳齊施,飛快地向她們追了過來!
  北星破鑼也似的嗓子,仍然大叫道:「醜老婆娘……老婆娘!」
  星潭猛然往起一站,小船定在了水面,二小的船霎時追近,南水把手中竹篙往船上重重一丟,叫道:「老太婆,你好大的膽,居然敢到這裡來撒野,今天小少爺們可要教訓教訓你!」
  北星此時也放下了手中的木槳,結巴道:「不要放她……跑掉……打!」
  星潭有生以來,哪裡被人如此戲耍過,此時滿頭鶴髮聳聳欲立。
  她那張老臉,更是愈發顯得難看了,忽然呵呵笑了兩聲道:「無知頑童,滿口無禮。」
  她對著二小招手道:「來!來!來!你們過來呀!」
  二小本是飛快地追來,此時見狀,不由各自一楞,俗謂:「行行匹夫志,悠悠故難星。」星潭這種輕鬆滿不在乎的樣子,倒令二小一時莫測高深了。
  他們不由馬上停住,不敢妄動了。
  二人四隻眼,齊齊地注視著星潭,此時雲破月來,如霜的月光之下,老婆婆這副尊容,仍是他們一生之中從未見過的!
  只見她一雙眸子,如同一對小鈴鐺也似地垂在目眶之外,搖搖欲墜!
  臉上皺紋更是層層相疊,再襯在頸後的白髮,便是畫上鬼梟也不過如此。
  二小本是一股子氣,先前雖是和她亦曾答話,卻是沒有看清,此時這一細看,都不禁幾乎嚇得怪叫了起來,南水膽子最小,嚇得叫了聲:「我的媽,北星我們快走!」
  北星傻傻地道:「不打……就走?」
  南水尚未答話,只見那婆子已厲吼了聲:「去吧!」
  她雙掌向外一翻,水面上立刻起了一個極大的漩渦,提起了丈許高的一個大浪,二小嚇得各自把身形騰起,那巨浪,已把他們那足下的小舟,整個吞投了,就連星潭足下的小舟,也禁不住連連晃動不已起來。
  二小往下面一落,各自發出了一聲驚叫。
  總算讓他們踏著了一下欲沉的船板,各自把身形騰上了岸邊。
  他二人身形方目落地,當空一聲冷道:「小東西,你們還想跑麼?」
  二人已是驚弓之鳥,猛一抬頭,眼前一棵老樹,那伸出的
  一截枯枝之上,站著一個黑衣怪婆,赫然又是那怪老婆子!
  南水尖叫了一聲,掉頭就想跑,卻為北星硬拉住了,只見北星抖道:「我們兩個……一齊……上……」
  南水這時勉強仗膽,抽出了劍,北星也抽出了劍,星潭仰天一笑道:「好,我倒要看看白如雲的高足,到底又有些什麼厲害本領?」
  她說著微一舒身,已由樹枝上,飄飄地落了下來,大袖一舞,已撲了上來。
  南水尖叱了一聲:「北星你到後面去,我在前面!」
  北星這時早已挺劍而上,用「鳥籠穿塔」的劍招,直點星潭後心!
  南水矮下身軀,這時亦施了一招「風捲殘葉」,劍上蕩起耀眼青光,直向星潭腰上就斬。
  二小一前一後,劍幾乎是同時遞出,就在雙劍合擊之下,那怪老婆子陡然一聲長嘯。
  兩口劍「嗆」的一聲,擊在了一起,冒出了幾點金色火星,再看時,卻已失去了那老婆婆的影子。
  南水北星,素日隨白如雲練功,也算是得承名師指點,雖然,白如雲末十分指點,可是二小已頗有所獲,對於武學之道,已可說是「登堂入室」了。
  可是眼前這老太婆,所施出的這種身法,竟令他二人簡直是見也沒見過。
  倉惶之下,再一抬頭,那老婆婆赫然又坐在那截枯枝之上。
  至此這老婆婆才啟口一笑,露出一口極黑的牙床,仰天笑了兩聲道:「你們叫什麼名字,」
  南水似乎嚇壞了,吶吶道:「我叫南水,他叫北星!」
  北星重複道:「不,我叫北星,他……叫南水!」
  星潭怔了一下,又嘿嘿笑了兩聲道:「你們的功夫差得太遠了,太遠了!」
  她搖了搖頭,自樹上飄身而下,二小嚇得後退了一步,老婆婆笑了一聲:「別怕,我不會打你們的!」
  她向前走了一步,頓了頓,道:「像你們這種本事,要想跟我動手,那簡直想也別想,你們可以回去了!」
  方說到此,二小撒腿就跑。
  星潭大叫了聲:「站著!」
  二小又嚇得馬上站住了,星潭走近了幾步道:「我也不是叫你們馬上回去,現在我告訴你們,白如雲要問,那位哈姑娘誰救走,你可以告訴他說是我!」
  她哼了一聲道:「我名字是星潭,也就是龍勻甫的師父!」
  二小立刻打了個寒戰,心想:「怪不得呢?原來是那姓龍的師父,……好傢伙!」
  南水聽後一拉北星掉頭就想跑,星潭已一晃身子,閃到了南水身前,右手一伸,如同抓小雞也似的,一手把南水舉了起來,一面厲叱道:「我不是說了,不叫你跑?你這孩子怎麼不聽話,我摔死你!」
  說著向外一揚,水已被拋出了三四丈外,總算她沒有用什麼力!
  南水空中「細胸巧翻雲」,輕輕落在了地上,雖沒有摔著,可已嚇得臉色蒼白。
  北星連忙跑過去,用右手緊緊地抱住他的肩膀,同時眸子內閃出仇恨的光,看著星潭拳腳欲動,他恨恨地說:「不要……理她……我們告訴……少爺!」
  星潭又立刻發出了一聲長笑聲,點頭道:「不錯,我就是要你們去告訴你們少爺,不過得等我走了之後。」
  她緩緩地說道:「我先要把你們點了穴。」
  二小不由一驚,星潭仰天笑了兩聲道:「不過你們不要怕,這穴道在一個時辰後,自會解開,那時我老婆子已走遠了,你們再去告訴白如雲,知不知道?」
  她說著話,左手微抬,當空「嗤!」地微響了一聲,北星「吭!」一聲,翻身就倒。
  南水方叫了聲:「我與你這老婆子拼了!」
  方自撲上,星潭曬笑著,右手絞指,「嗤!」地一聲,南水也應指而倒。
  這種「隔空點穴」的手法,在三百老人星潭手中施出,可真是駭人了。
  星潭舉手之間,制服了南水北星,她仰空舞動了一下枯爪,嘻嘻笑道:「一對小東西……」
  方欲奔回小舟,陡然,一聲冷笑道:「星潭,你也欺人太甚了!」
  星潭不由大吃一驚,摹地轉過身來,卻見離自己不及一丈處的一棵大樹下,站著一個全身白衣,劍眉星目的年輕人。
  星潭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氣,一張老臉驀地通紅過了頂,驚忖道:「這是誰?出沒在我星潭附近丈許,竟是沒有讓我聽出一點聲音?……」
  這麼想著,她冷笑了一聲道:「你是誰?」
  這長衣少年哈哈一笑道:「星老婆子,你口口聲聲要傳話給我,此刻我來了,你卻又認不得,豈不好笑?」
  星潭吃了一驚,遂仰天怪笑道:「啊!原來你就是白如雲?幸會!幸會!」
  白如雲雙手一抱,彎腰施了一個禮,但是他臉上卻罩著一層秋霜,冷冷地道:「星前輩,此行有何賜教?」
  星潭雙目意瞪,只覺全身血液怒張,她一連向前衝了兩步,本是舉爪欲抓,可是她卻突然停住了,抬頭看時,白如雲毫不動容。
  星潭不由心中動了動。
  她內心已深深地嘉許著這少年的沉著和勇氣。
  當時忍不住又怪笑兩聲道:「白如雲,我老婆子本是欲為我那徒弟出一口惡氣,可是……哼!我勝了你也沒什麼光彩,你樓上的那位姑娘,我要把她帶回去,你要是想令她安然回來……你先得把那姓伍的姑娘送回來,要不然……哼!」
  白如雲冷笑了一聲道:「要是不送去,你又怎樣?」
  星潭怪笑一聲道:「我就取哈小敏的性命!」
  白如雲不由怔了一下,卻想不到這星潭,竟會說出如此話來,一時怒焰膺胸,也不禁狂笑了一聲。
  墾潭本來已經回身欲行,聞得白如雲這般笑聲,她不禁又轉過了身來。
  她此時臉色顯然異常難看,皺紋滿佈的臉上,帶著陰沉之色,哼了一聲道:「你笑什麼?莫非我老婆子做不出來麼?」
  星潭向著白如雲走前了兩步,憤憤地嚷道:「實在說,我是恨透了你,今天真得給你點顏色看看,只是我老人家,一輩子最不願意和後生晚輩動手,龍勻甫是我徒弟,有一天,他會打敗你……小子!」
  這老婆子說著話,一顆怪頭不停地搖晃著,像是怒到了極點。
  這時水面上,水花響了一下,二人都不由一驚,星譚忙向水面道:「我馬上來了,你在船上不許動!」
  星潭遂又對白如雲冷笑了一聲道:「哈小敏就在那條小船上,你有本事就從我老婆於手上,把她奪回去,哈!諒你也不敢!」
  她說著猛然回過身來,身形一縱,就要往水面一撲,可是當她身形方自往空一縱的當兒,猛然一股勁風,直往後心襲來。
  星潭是久經大敵之人,哪裡那麼容易為人暗算,這疾烈的勁風方自襲到。她口中低叱了聲:「來得好!」
  只見她身形向前一彎,用「蜉蝣戲水」之勢,「唰」地一個側翻,輕若蝙蝠也似,躥出了兩丈四五,身形輕巧巧地,已落在了地面。
  這一來,這位老婆子,可不禁怒火上衝了,當時仰天一笑道:「白如雲,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在我面前動手,我看你是找死!」
  她這話方一出口,白如雲已用「八步趕蟬」的輕功絕技,一起一落,已站在了她的面前。皓月之下,這少年劍眉上挑,星目泛威,雪白的長衣隨風舞擺。
  他臉上何嘗有畏懼之色?
  此時聞言後,嗤笑了一聲道:「前輩要走也可以,卻得留下些功夫,讓白如雲心服口服!」
  星潭仰天一笑,點了點頭道:「好!好!這可是你自找的,可怨不得我老婆子了!」
  她一面說著話,兩手互換著,各把衣袖捲了起來,展出兩條又黑又細的骨臂。
  白如雲口中叱了聲,道:「晚輩得罪了!」
  他猛然向上一領左掌,足下是「急跟浪」,一連跨進了三步。
  跟著身形,已可說是到了星潭跟前,星潭向下一矮身軀,察招換勢,快同斗轉星移,勁道更是用到虛實莫測,真有一掌分生死之感!
  這一招一撤出,雖是招式平分,可是這位久經大敵的人眼中看來,卻不由大大地吃了一驚!
  她悶哼了一聲,大腳向後一錯,身形半蹲,容得白如雲掌尖逼進,眼看已臨腹下的霎那,她口中叱了聲:「閃開!」
  右掌一翻,用「燕子舞翅」的擒式,直向白如雲右手腕子上就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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