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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絕對官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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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司馬紫煙]邊城故事[全書終]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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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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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14 03:06:14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以後的幾副也若有鬼似的,沙漠鼠押那一門,莊家准賠那一門,而沙老五押得也不大,每注總是五十兩,但是幾條莊下來,他也贏了將近有千把兩銀子。 

  弄到後來,大家都跟著沙老五手下注子了,雖不是每副都穩能贏,但十副中,莊家總要賠上個七八付。 

  一個時辰下來,沙老五贏了有兩千多,他的賭注也增加到每注兩百兩,但是莊家卻輸得眼冒金星,因為另外有幾個大戶都跟著沙老五下注,也有從別的桌上過來的。他們一注下去,都是千兩以上,莊家十注賠八注,輸下有好幾萬兩銀子了。 

  羅奇認為時間差不多了,朝沙老五點了一下頭,沙老五趁著莊家推出了最後的一條牌後,忽然把面前的近三千兩的注子一起押在天門上。 

  由於他這一突然加注,其他的人對沙老五也有了信心,紛紛加重了注子,天門上居然押下了二十來萬兩銀子。 

  那個莊家不禁直了眼,他沒想到注子會突然暴增到如此之巨的,但是又無法撤回式換手;因為賭場上標明這一桌上是不限注的,照規定,要換手也得等一條莊四副牌全部開完了才換手。 

  天門的賭注太大了,那個莊家戰戰兢兢地抓起了骰子,放在手中搖幌了半天,又在口中吹了口氣,然後習慣性地喊了聲:「通殺!」 

  打出了骰子,滾了半天,骰子定了之後,是一顆四、一顆五,莊家喊著:「九在手,天三手,上下挨順走!」 

  這是牌九桌上的術語,莊家自己拿了第一副,第二副給上家,第三副給天門,第四副給下家。 

  每個人都緊張地抓起了牌,只有莊家的牌留在桌上不動。等大家都過足了癮,開了牌之後,莊家才打開那兩張牌,因為這是一翻兩瞪眼的小牌九,也稱強盜牌九,亮牌必有輸贏,若有同樣大小的狀況出現,則是莊吃,沒有平手,最是硬不過。 

  沙老五趁大家的牌還沒有亮之前,就已經說了道:「這一副牌莊家是長梅九,通吃。天門是別十,上家是六點,下家是地牌配長三八點,照以前的骰子,出七點,三點,十一點的機會最多,其次是四點、八點、十二點,天門有九成的贏面,但是莊家換了副骰子,偏偏出了個九點,把最小的一副牌給了天門……」 

  他是輕輕鬆鬆地說的,但是其他人卻嘩然地叫了出來,莊家更是氣急敗壞地辯道:「你……胡說,我……我幾時換過骰子的……」 

  沙老五冷笑道:「換骰子沒關係,卻不該換上一副灌鉛的骰子,老子賭了幾十年,一聽骰子滾在桌上的聲音就知道了,媽的!這套過門耍到老子面前來了?」 

  那兩顆骰子還在莊家的面前放著,羅奇一直在監視著,見莊家伸手要去抓骰子,一把握住了莊家的手腕,指上一用勁,莊家痛得張開了手,掌心果然還握著兩顆骰子,大概想用手法換回來。 

  沙老五冷笑著把莊家面前的骰子拿過來,拔出一隻匕首,倒過柄來,在骰子上一敲,牛骨雕的骰子應手而碎,裡面果然有一團黑黑的鉛心,鉛較重,又容易溶化,把骰子中間挖空,灌進鉛後再封起來,重心偏定一面,也就會擲出預定的點子。 

  這不是很高級的手法,然而卻常見。 

  群眾更是鼓噪起來,莊家臉色雪白,有人開始大聲吼叫道:「九頭獅子,你出來作個交代。」 

  也有人罵開來了:「媽的!姓薛的,你整天把仁義公正掛在嘴上,可是你卻在賭揚裡玩假骰子,老子在這兒前前後後輸了幾千兩銀子,你得吐出來!」 

  整個賭場裡鬧得像一鍋沸水,終於有人把九頭獅子給拖來了,他是個身材高大的壯漢,滿瞼兜腮鬍子是金黃色的,濃眉大眼,顯示出他祖上必有胡人血統,也顯出了此人的凶悍,可是他的態度卻很和氣。 

  他先拱手陪笑,把大家都安撫下來了,然後把那個莊家叫過來,問明了情形,臉上一點聲色不動地道:「何飛龍,你到我這兒做事有多久了?」 

  何飛龍臉色如土,結結巴巴地道:「兩個月……」 

  薛交又問道:「你獨當一面,管一張台子又有多久?」 

  「三天,小的是三天前才接替劉三手的。」 

  「原來的劉三手上那兒去了?你知道嗎?」 

  何飛龍搖頭表示不知道,薛交道:「沒有人知道,但是我可以告訴你,他就在後院的地下,是我把他活埋掉了,至於他的罪名,則是賭錢時不規矩,偷換了兩張牌,跟他一起串通的還有薛大奎,你知道薛大奎是誰嗎?」 

  「是……您薛大爺的侄子。」 

  「不錯,我們老兄弟四個人,就只有我二哥有個兒子,我們薛家四房,就是這一條根,可是薛大奎不學好,跟劉三手串通了,在賭場上作弊,私下換牌,一共干了五次,沒被人抓到,只被我們自己的檢查發現了告訴了我,劉三手被活埋了,薛大全受什麼處分,你知不知道?」 

  「不……不知道,他不是回到內地去了嗎?」 

  「那是一句告訴別人的話,實際上他本人還跟劉三手埋在一起,他沒有受活埋的罪。是因為他自己知道犯了錯,沒等我施罰,就用小刀割腹自殺了。我相信你在接手之初,一定有人告訴過你,在我的賭場裡,只要有一點不規矩就是死罪,劉三手和我侄兒的屍體還埋在那棵大白楊樹下,執行的人已有我八個弟兄為證,如果有人不信,也可以去挖出來……」 

  何飛龍忍不住雙膝跪了下來:「大爺饒命!小的也不是存心做手腳,實在是今夜輸得太多了……」 

  「賭桌上雖是你在作主,但輸贏的卻是我……」 

  「小的是怕對大爺無法交代。」 

  「現在你作弊被人抓住了,不僅是對我無法交代,還要害得我無法對人交代。」 

  「薛大爺!饒命,饒命,小的還有家小……」 

  「你算是因公殉職,家小照規定有兩千兩銀子的撫恤,我會派人給你送去,絕不少分文。」 

  何飛龍只有連連叩頭,但是另有個大漢一聲不響,由後面刷的一聲一刀砍下,一顆人頭已滾了出去。 

  大家見他當場決人,倒是被震住了,薛交這才向四週一拱手道:「各位朋友,兄弟可以保證,這個何飛龍只是今天晚上第一次作弊,檯面上的那一注本場通賭,舍侄薛大奎和劉三手的屍體在後面院子裡,本場對於在場上玩弄手法,一向深惡痛絕,這一點請各位務必相信。」 

  經他這樣處置和解釋後,賭場中不滿的聲浪小了下去,薛交這才轉向羅奇一拱手道:「羅大俠尚有何指教?」 

  羅奇也不意外,只是問道:「閣下認識羅某?」 

  薛交哈哈大笑道:「在塞外混生活的人,如果不認識羅大俠,就算不得是場面上的人了。」 

  羅奇一笑道:「既然薛兄認識在下,那就好說話了,我們借一步談話如何?」 

  薛交道:「好,好,請到後面去。」 

  「在下還有兩位夥伴。」 

  「自然是一起請,沙五爺和郝大爺,是羅大俠身邊的哼哈二將,向來是不分開的。」 

  將三個人請到後面,一間精緻的小客廳中,居然設置有雅片煙塌跟兩名年輕姣美的艷姬,薛交道:「大俠要不要提提神,兄弟處有內地運來的上好雲土。」 

  羅奇皺皺眉頭道:「在下欠學,閣下請自便。」 

  薛交大笑道:「兄弟也不沾這個,所以聊備一格,是為了現在很多人偏好此道。」 

  羅奇微笑道:「這些東西化費頗巨,閣下在招待朋友方面,倒是真不小氣。」 

  薛交也笑道:「兄弟好不容易在此地混出了一點小局面,別看這窮鄉僻遠之地,賺錢還真容易……」 

  「錢沒有容易賺的,是薛兄長袖善舞,把此地經營得成了產金礦,這一點敝人是萬分佩服的。」 

  薛交歎了口氣道:「羅大俠說得好,但是為了要把此地度成一座金礦,兄弟也確實費了心力。」 

  羅奇神色微莊道:「點砂成金不難,只要有點辦法,誰都可以做得到,難在如何維持而已。這一畝三分地上,想插一手的大有人在,要把那些搗蛋的人擋回去,才是真正不容易的事。」 

  薛交道:「誰說不是呢?兄弟在這兒賠盡小心,唯恐得罪江湖朋友,但仍是難以令每一個人滿意。」 

  羅奇淡淡地道:「看這兒的情形,你薛兄應該是很上路的朋友,這一片江山打下來也很不容易,如若是一個不慎,毀起來卻很容易。」 

  羅奇笑道:「兄弟倒沒有如此神通,不過誰要是存心想跟我姓羅的過不去,必然要付出相當代價。」 

  薛交八面玲瓏,知道話已經逼近了,不能再裝糊塗,連忙道:「兄弟知道羅大俠不會無緣無故地來,多少是有點風聲眉目,才摸到兄弟這兒來,只是兄弟實在不知道在什麼地方開罪了大俠,但請大俠明示。」 

  羅奇淡淡地道:「有一批人,打著孔雀教的幌子,實際上卻是索倫貝子手下的密探,閣下知道這批人嗎?」 

  薛交定一定神才道:「羅大俠問到了兄弟,兄弟不能說不知道,不過兄弟跟那夥人不是一夥的。」 

  「那是最好,否則閣下就無法再在這兒混下去了,你想必聽說我在烏魯木齊辦了不少人,連此間的副帥李慕和都以通匪的罪名被押了起來。」 

  薛交神色一變道:「這倒不知道。」 

  「那是烏將軍怕多生事端,沒有明白地敞開來辦,但李慕和被押是事實,同案被扣的參將還有好幾個,案子牽連太大,要等京中另行派員下來,才能定案,這批人本來都是倚仗忠王爺為後台的,不過忠王爺和索倫貝子這父子倆這事辦事太糊塗了,恐怕會倒大楣,再也沒能力去包庇誰了。薛兄是否該衡量一下自己的處境……」 

  薛交經過一陣沉思才道:「多謝大俠關心,不過兄弟只是個布衣百姓,靠著山高皇帝遠,在這兒混下了一片局面,沒什麼後台,也不會受誰的影響。」 

  羅奇微微一笑,知道薛交必然是另有所倚,不全靠著忠王爺一方面,因此笑笑道:「但是薛兄如果要跟我姓羅的過不去,這一畝三分地的天下還是不算穩妥。」 

  薛交忙道:「羅大俠,兄弟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跟您作對,剛才賭場裡是敝屬下的人輸急了,但兄弟也立加處置,大俠如果看中了兄弟這個地方……」 

  羅奇搖搖頭道:「在下是有名的邊城浪子,浪子是沒有根的,我要你這片地方幹嘛?」

  「那兄弟就實在不知道大俠緣何找上兄弟了。」 

  羅奇道:「我找的不是薛兄,而是那批孔雀教徒,薛兄既然是這一方土地,我自然要找上薛兄了。」 

  「羅大俠,他們跟兄弟沒有半點關係。」 

  「但他們跟我有關係,他們突襲土爾扈特時,帶走了一批女人……」 

  「羅大俠,維吾爾人有這種規矩,戰勝一方可以把敗方的女人擄做戰利品的,將來要他們以錢財贖回去,這牽到雙方的利益,大俠何必多事呢?」 

  羅奇冷笑道:「那批俘擄中有兩個是我的女人……」 

  薛交臉色一變道:「那怎麼可能呢?」 

  「事實上的確如此,那兩個女的是回疆第一勇士哈倫泰的妹妹,是哈倫泰王子送給我的,薛兄,如果事情吵了出來,土爾扈特人放不過你,哈倫族人放不過你,我也會釘死你……」

  薛交急了道:「這跟我沒關係呀!」 

  「你是街坊土地,人窩在你的地盤上……」 

  「羅大俠,這要有證據的。」 

  「薛兄,我是賣一份交情,才先找你談一下,如果我把人找了出來,把證據攤在面前,那時就不容你置身事外了;薛兄,做人必須有擔待,你想刀切豆腐兩面光,至少在這件事情上辦不到。」 

  薛交還在猶豫,羅奇卻絕不給他退縮餘地,冷笑一聲道:「薛兄,我羅某從不依規矩行事,我先來打個招呼,只為盡江湖道義,我找到了此地,是不容你推托了,下次見面,我就沒有什麼客氣了,告辭!」 

  他雙手一拱,準備要離開,薛交才急了,連忙伸手挽留,羅奇道:「我不會那麼不上路,要你把人交出來,我只要一個地點,我自己找了去,只要薛兄你不說,我不相信你手下的這批人也有這麼硬的肩胛,當刀架在脖子上時,他們也有死不鬆口的種,再見。」 

  他帶著沙老五和郝方回頭就走,薛交忙追上來,羅奇冷冷地道:「薛兄,我跨出門口,最多不出十步,立刻又會回頭的,不勞相送了,我只要一個地點……」 

  薛交是頭狡猾的狐狸,但羅奇卻是個有經驗的獵人,不給對方有任何施展狡猾的機會,在羅奇跨出第八步的時候,薛交終於追上去,附在他的耳邊說了幾句話。 

  羅奇頓了一頓才道:「可能嗎?那上面能住幾個人?」 

  「外面的營房可駐紮百來人,因此住上三五十人絕無問題,至於後山的囚洞裡,最高可以關進兩三百人呢,目前只有二十來個維吾爾女人……」 

  「人數確實嗎?」 

  薛交道:「那批人是趁著黑夜,由李慕和的侄子李再興帶著來的,我也不知道確數,只是從代辦的口糧上,約略知道一點人數而已。」 

  他忙又補充道:「兄弟絕無所隱瞞,因為他們中間有幾個是孔雀教的教徒,兄弟僅知如此。」 

  「孔雀教不是在五十年前就被滅了嗎?」 

  「沒有真正的斷根,他們還有一部份門徒被留下來了,而且又有了新的教主,搭上了索倫貝子的門路,私下又開始拓展勢力,頗為可觀了。羅大俠,兄弟在此地生根,不想結這股仇家……」 

  「好,沒你的事了,我也不會把你牽進去的。」 

  薛交苦笑道:「羅大俠,你在我的場子裡鬧過事後就找到了他們,兄弟怎麼能撇得清呢?既然已經做了,只有希望做得乾淨一點,別留下禍胎。」 

  「薛兄決心介入了?」 

  「我不介入行嗎?孔雀教規第一條就是有怨必計,有仇必報,不把他們除盡,我再也無法安身。」 

  「假如山上有四五十個好手,我的人手不足。」 

  「沒關係,兄弟這兒還有百來個人。」 

  「能夠吃得下對方嗎?」 

  「這個卻不敢說,孔雀教東山再起,作育了一批人才,不過強龍不壓地頭蛇,總夠他們拚的。」 

  羅奇沉思了片刻才道:「不必硬拚,好在他們集中在一地,我負責騷擾,有機會就換掉他們幾個,薛兄如果肯幫忙,就請守好遠板城,不放一個人出去。」 

  「只是不放人出去?」 

  「是的,有人進來上山,你可不必管,只要不放人出去就行了,博克達山別無通路……」

  「可是他們要是全體衝殺下來,兄弟可攔不住。」 

  但是,羅奇也不差,一笑道:「那也沒辦法了,反正在大漠上,他們要容身很難,就算跑出去,逃命都不及,大概根本沒時間來找薛兄的麻煩了,而且,兄弟是他們心中頭號敵人,他們找到薛兄的機會不多。」 

  話雖不錯,可是羅奇行蹤無定,薛交卻是有根的,再者,羅奇是有了名的鬼見愁,不找人麻煩就是好事了,誰也不會主動地找上羅奇去。 

  薛交只有苦笑了,他希望能跟羅奇進一步,商量個辦法出來。但是羅奇卻無意久談,只是匆匆地走了,丟下個滿心焦灼的薛交。 

  不過薛交也算是聰明的,估計了一下利害關係,終於有所決定,不去通知山上了。 

  他知道那批人惹上了羅奇倒楣定了,犯不上把自己賭進去,而他自己實在惹不起羅奇。

  作成了決定之後,他倒是不敢懈怠,黃昏時分,一條軍漢下了山,在這兒,穿了軍衣的官兵是沒人敢動問的,但是薛交卻不理這一套。 

  馬在寨子外面,就忽地一跪,把馬上的騎土顛了下來,那個騎土動作很靈敏,連忙一個挺身起來,扶起馬一看,馬膝上破了一個洞,也掉了一塊皮肉,那顯然是人為的傷害,否則他下山時,馬還是好好的。 

  馬匹是遭了暗算,這位軍爺脾氣還挺大,拉嘴就罵開了,罵了沒幾句,薛交就帶了兩個人過來了。 

  他一見薛交就發作起來了:「薛老大,我的馬在這兒遭了暗算,你得給我一個交代。」

  薛交笑笑道:「馬伍長,怎麼可能呢?好好的,誰會暗算軍馬,別是不小心摔傷了。」

  那個姓馬的伍長叫道:「你來看看這傷口,分明是人用暗器傷的,你居然說是不小心摔的,薛老大,這兒是你的地盤。出了什麼事該你負責。」 

  薛交神色微懍,冷冷地道:「馬伍長,既然你還知道這兒是薛某的地盤,憑你一個小小的伍長,居然敢對薛某大呼小叫的?」 

  那位馬伍長呆住了,薛交平時對大營中的人都十分客氣,今天居然敢硬起來了,因此他一頓道:「薛老大,我是到烏魯木齊,大營中去投遞公文,這是公務,現在受了阻撓,這個責任可大了,延誤公務的罪名你知道多大……」 

  薛交冷冷地道:「薛某既不當差,也不吃糧,不需要知道這些事,抄家砍頭,也與薛某無關。」 

  馬伍長不知道薛交的態度因何改變了,但他知道事情有點不尋常了,冷笑一聲道:「好!薛老大,話是你說的,等老子從迪化府回來,就有你受的。」 

  薛交冷笑道:「這兒離迪化府說遠不遠,但是也有將近兩百里呢!馬伍長坐騎傷了腿,總不成一路走了去。」 

  馬伍長神色一怔,他想到是有人在搗鬼,現在看樣子,八成是薛交下的手,倒是不敢倔強了,裝作不經心地道:「城裡有大營的辦事處,我到那兒換馬去。」 

  「好教軍爺得知,大營中已經沒馬了,我昨天向孫營官打了個商量,把大營中的馬都借用了。」 

  「什麼?那是官馬,他憑什麼私借給人……」 

  「說的是,憑薛某一個老百姓,怎麼能把大營中的軍馬借調一空呢?但薛某就有這份交情,馬伍長,你是明白人,薛某這麼做,就是不讓人跟迪化再有連絡,有什麼交往的公文,都由薛某代辦,你明白了沒有?」 

  馬伍長下意識地摸了摸胸前,變色道:「薛老大,你好大的膽子,如果你劫取了公文,那可是如同造反的大罪。」 

  但是薛交身邊的兩個漢子已經掠了出來,一言不發,伸手就要拿人,馬伍長在戒備中嗆然拔出腰刀橫在胸前,但這兩個漢子毫無所懼,徒手進招,馬伍長一刀砍出,勢子很厲。但是快不過人家,握刀的手腕一下子被人家拿住了,指首間奇痛徹心,立時放開了手。 

  另一個漢子跟著上前,一把抓住了馬伍長的胸口,伸手入懷。掏出了一個信封。 

  隱秘處又閃出一個人,以極快的手法,攫去了那封信,薛交神色一變,拉刀正待動作,那人已冷冷地道:「奉我家公子諭,先借一閱,完後立刻交還。」 

  那正是羅奇身邊的哼哈二將之一沙老五。 

  薛交只有陪笑道:「原來是五爺,五爺什麼時候來的?」 

  沙老五冷笑道:「薛大爺不是明知故問嗎?我早就來了,這傢伙的馬匹還是我攔下來的……」 

  薛交又是一陣乾笑道:「原來是五爺,我正在奇怪。」 

  「沒什麼好奇怪的,我本來想等薛大爺下手的,可是薛大爺一直不見行動,我看他快過去了,忍不住才……」 

  「五爺誤會了,我不是不下手,而是想等他出城後,在路上再下手,城中耳目眾多,薛某不便明目張膽地在城中劫擄官差。」 

  「可是後來薛大爺還是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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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14 03:06:37 |只看該作者
  薛交只有苦笑道:「那是因為五爺已經下手了,薛某也只有豁上了,沙五爺,你想必也有知覺,由此到迪化的路上,薛某至少也埋伏了三四十人,分成十道關口,絕不會容人闖關出去的。」 

  沙老五也冷冷地道:「若非有了那些人的埋伏,我家公子幾乎以為薛老大還是不想表明態度呢!所以要在下擠一下,現在人已截下,隨薛老大如何處置好了,至於這封信,我家公子想先過目一下。」 

  薛交剛要開口,沙老五道:「薛老大也許不放心,公子也交代過了,這可能是一封真正的公文,公子是怕薛老大不便擔代,才叫我先出來,當著人面承擔下來,若是薛大爺認為自己擔當得了,我們就不多事了……」 

  薛交又是一驚,假如這是一封正式的公文,羅奇憑他跟烏克明將軍和裕貝勒的交情,倒是擔當得起,而自己卻大有不便了,因此只有陪笑道:「那裡,多謝羅大俠關心,其實薛某也不敢擅拆,還是要交給羅大俠的。」 

  沙老五微微一笑道:「好!那我就交給公子了。」 

  他又很快地閃身走了,薛交不禁有莫測高深之感,但也慶幸自己出頭了,否則叫羅奇懷疑自己的意念不誠,那就是吃不了兜著走了。 

  遠板城距迪化不過一天路程,快馬在三個時辰可達,他已經派人到迪化去探過消息了,雖然帥府的稍息封得緊,但他有他的法子,探出副帥李慕和與幾位有關的營官都被監禁起來了,也知道在迪化府處決了將近二十多名教匪,對這些教匪的身份,他是十分清楚了。 

  因此,他也知道,在這場奪權之爭中,忠王爺是輸定了,羅奇代表的恭王和裕貝勒父子,已經把忠王爺父子打得無法超生了,所以,他也作了決定…… 

  不知道那封公文或是私函中究竟寫了些什麼,因為那是秦無極寫給李慕和的。秦無極就是孔雀教主,秦無極在索倫貝子的翼護下,已經發展成了一股勢力,而且有一半打入了官方,所以才能取得了李慕和的合作。 

  不過,這一次,他們顯然是打錯了主意,秦無極致李慕和的私函落入了羅奇手中,無疑又是一項有力的證據。 

  不過,山上並未再有什麼動靜,迪化方面,也沒有人再上山去,時間就在大家的焦灼等待中過去。 

  大約是十天之後,遠板城來了四匹急馬,那是從迪化府趕來的,在遠板城沒有停留,直接上山去了。 

  薛交得到了消息,卻沒有來得及堵住來人,瞭解一下是什麼人,卻又碰上了胡狼郝方— —羅奇的另一個助手。 

  他對薛交笑笑道:「索倫貝子上山去了,薛老大最好作個準備,把人手調集一下,山上必有行動……」 

  「索倫貝子,他不是奉旨回京了嗎?」 

  「他還沒有到京,邊疆出事的快報就追上了他,他心驚肉跳,趕緊回來處理了……」 

  「那他不是要擔上抗旨之罪了嗎?」 

  「若是新疆孔雀教的事情鬧開來,他們父子兩個雖不至於砍頭,也得賜藥自盡,跟抗旨那種小罪比起來,實在是微不足道了……」 

  「羅大俠呢?」 

  「他自然會在該在的地方,做該做的事……」 

  「郝爺,若是索倫貝子自己帶了人衝下來,兄弟該怎麼辦?」 

  郝方一笑道:「你以前見過索倫貝子嗎?」 

  「沒有!兄弟只是個小角色,無由得見。」 

  「這不就得了?你根本不認識他,就裝著不知道就得了,何況他以後再也無法來找你麻煩了。」 

  「我可以裝作不認識,但是別的人卻認識。」 

  「那有什麼用?你可以不相信,真的索倫貝子已經奉旨回京了,在欽差大臣裕貝勒的監視下離開回疆的,你懂得奉旨這兩個字的意思嗎?」 

  薛交倒是一點就透,立刻笑道:「懂!懂,聖旨大於一切,索倫貝子既然奉旨回京,就不可能回到這兒來了。」 

  「對了,薛老大,你是個聰明人,可惜你沒有軍品前程,否則李慕和這個副帥的缺,你頂上就太合適了,恭王爺領袖軍機,兵部尚書是他的門生,以我家公子的交情,一紙八行,事情就十拿九穩。」 

  薛交也笑了,拱拱手道:「請上覆羅大俠,薛某是個很開竅的人,山上如果漏過一隻蒼蠅去,唯薛某是問。」 

  郝方笑著走了,薛交也含笑叫人把馬伍長押了起來。他實在很開心,因為他是有軍品前程的,隸屬於查緝營,那是由隆親王主管的為一個密探體系,他也有三品參將的實銜,在兵部掛過號的,派到這兒乃另有公務。他的身份較為隱密,有人只知道他有幾個有力的人士撐腰而已。 

  但羅奮顯然是知道的,提出來的條件也使他動心,他這個參將雖不假,但只有死後的一紙褒狀,風光後事而已,活著卻拿不到尊榮,而且也極少陞遷的機會,但是能夠巴到一個副帥的實缺,那就不簡單了,將來可以內調入閣,外放督鎮,成為一方大員了。 

  索倫貝子是帶了四名助手,氣沖沖地趕上了囚營,倒是把那兒的人嚇了一跳,那位孔雀教主秦無極忙上前見過禮道:「貝勒爺怎麼又來了?」 

  索倫氣極敗壞地道:「秦老,你一向老成持重,怎麼這次把事情辦砸到如此呢?」 

  「老朽沒有把事情辦得如何呀!這一切都是按照貝勒爺的指示辦呀?」 

  索倫貝子道:「偷襲土爾扈特,要脅烏克明,是我下令要你們做的,可是我沒叫你們去惹羅奇呀!我走的時候,不是還吩咐過你,叫你躲開羅奇一點,這傢伙跟裕榮的交情很不差,而且在塞外又是個地頭蛇,在我們沒有能控制全局前,不要去惹他……」 

  秦無極這:「是啊,老朽遵諭沒敢惹他呀!夜襲土爾扈特,都是趁著他不在鄰近的時候出動的,老朽打聽得很確實,他送白素娟上葉爾羌去了……」 

  「這不錯,可是你們為什麼把他的女人也搶來了?」 

  「沒有呀!我們擄了十幾個維吾爾女人……」 

  索倫貝子道:「那十幾個維吾爾女人中,有兩個人,叫天娜和琴娜,是哈倫族的公主,也是羅奇的女人,這件事大家都知道……」 

  秦無極變色道:「老朽確實不知,劫人的事,是福晉帶了幾個女弟子行動的,而且也一直由它們看管中……」 

  索倫貝子怒道:「福晉?誰是福晉……」 

  「老朽說的是陶靜靜陶姑娘……」 

  案倫貝子吼道:「那是個婊子,是條母狗,她是屁的福晉。秦老,你怎麼由得她胡鬧……」 

  秦無極臉上變得如同土色,顫著喉嚨道:「老朽該死!老朽派了幾個女弟子!協同陶靜靜去處理女俘,也許她也不認識。」 

  「那個婊子,她跟那個女回回耽過一陣子,怎麼會不曉得?她是為了想報復羅奇,故意帶走那兩個女回回……」 

  陶靜靜由後面衝了出來,煞白了臉道:「索倫,你不必大呼小叫,不錯,我是故意要帶走那兩個女回回的,為的就是給羅奇一點顏色看看!我也是為了要報復羅奇才跟你在一起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也答應的……」 

  索倫貝子沒想到她已來到臨近,先是楞了一下,然後歎了口氣道:「靜靜,我答應過你是沒錯,可是我記得也告訴過你,目前先別動他,等我們把李慕和弄上台去,成了迪化將軍之後,再作打算的。」 

  陶靜靜道:「但是我們突擊土爾扈特,那兩個婆娘也在那兒,難道我們把她們留下?」

  索倫貝子道:「為什麼不可以?邊城浪子在塞上是大名人,誰都不會去招惹他,留下他的女人,是賣一份交情,他也不好意思追究了,你們偏偏是豬頭腦,硬去惹上了他,你們知道他幹了什麼?」 

  陶靜靜忍不住道:「他幹了什麼?」 

  「他找出了我們在將軍府的暗樁,以教匪的名義,處決了三十七個人……」 

  這下子輪到秦無極緊張了 「是些什麼人?」 

  「什麼人?一半是秦老門下弟子,一半是我手下的線人,最糟的是你們這次打出了孔雀教的招牌……」 

  秦無極道:「那是貝勒爺的指示。」 

  索倫貝子歎了口氣道:「事情當然不能全怪你們,也怪我的心太急,想把烏克明弄走,那也是不得已,我這個西巡特使被裕榮弄垮了下來,面子上很難看,如果不把他們圈子裡得力的人也弄掉一個,我們父子就不能混了,可是現在……唉,我說什麼好呢……」 

  秦無極也不知如何是好,頓了一頓才道:「貝勒爺,你是奉旨回京聽候處分的,現在又回來,不是違旨了嗎?」 

  索倫貝子大聲道:「這次的事情如果爆了出來,我老子也抗不起,我非趕來不可,顧不得違旨那種小事了。」 

  連違抗旨都是小事,那麼這兒的事,果真是不小的了,秦無極張口欲問,索倫貝子道:「秦老,我答應過以官方的力量,幫助貴教東山復起,也已經動用了官中的勢力給你們掩護,讓你們名正言順地擴充實力,我可沒有食言。」 

  秦無極究竟是一教之主,不太習慣在斥責的語氣下跟人說話,因此沉下臉道:「貝勒!我們是有條件的,我派出了一半的弟子,打入了那些將領們的家中,為你控制那些人,有的為婢,有的為妾為僕,操著賤業,無非是報答貝勒這一番庇護之德,像這次的擄人事件,對我們毫無好處,可是你派個福晉來下命令,我們就乖乖聽命行事……」 

  索倫貝子神色一變道:「我說過了,陶靜靜不是福晉,我的福晉還在京師,她又怎麼了?」 

  秦無極冷笑道:「不怎麼,只不過福晉的官架子大得嚇人而已,老朽知道本教的聲名還不太好,在未能控制全疆前,還不是推出本教名義的時候,可是福晉認為沒關係,有事情她完全負責,老朽知道貝勒爺要怪我們操之過急,但這卻不是我們的主意……」 

  索倫貝子望著陶靜靜道:「陶靜靜,又是你自作主張。」 

  陶靜靜道:「做事情總要有個名義,如果不推出孔雀教,又憑什麼去扳倒烏克明?索倫,你別出了事就亂推責任,還有秦教主,你也別有了事就想逃避責任,事情雖是我的決定,但何嘗不是你自己的心意?你的那些弟子整天就在我面前抱怨,說沒有出頭的日子,說你們受了多大的委曲,說你們是堂堂的武林宗派,不是干密探的材料,我只是順著你們的意思作了決定而已,若非你們心中願意,我也沒這麼大的本事硬壓著你們同意……」 

  她看見秦無極低下了頭,話鋒更為尖利地道:「秦無極,你身為一教之祖,行事卻全無擔當,出了事就想往我一個女人頭上推,可以想得到,孔雀教在你手中,不會有太大出息了。」 

  這位姑奶奶倒不是省油的燈,一張嘴說出來的話又麻又辣,又直又傷人,她先把秦無極罵得開不了口,然後又道:「索倫,這次的事件全是你自己的主意,我不過是在行動時,劫擄了羅奇的兩個女人而已,即使換了別人,也不會留下那兩個女人的,因為行動時,根本無時間去盤問每一個女人的身份,我只不過湊巧是認識那兩個女人而已。我認識她們,她們也認識我,如果那時留下了她們,對事情也不會有什麼改變。」 

  索倫貝子道:「怎麼沒有?至少羅奇不會跟烏克明攪到一堆去,你不去招惹他,他不會主動地找你的麻煩,也不會去幫烏克明的忙,光是憑烏克明那個蠢材,既沒有魄力,也沒有這份聰明,敢翻我的底子……」 

  這下子終於把陶靜靜的嘴給堵住了,索倫貝子一歎道:「如果你放過那兩個女的,羅奇知道你賣了一份交情,至少也會置身事外的。」 

  陶靜靜冷笑道:「他不會重視我這份交情。」 

  索倫貝子搖頭道:「那你就錯了,羅奇是個江湖人,站在江湖道義上,他也會還你這份交情的。你別以為他有多恨你,你還不夠資格,他只是看不起你……」 

  這句話又觸怒了陶靜靜,暴烈地叫道:「他敢看不起我?我就要做件叫他後悔終身的事。」 

  索倫貝子冷冷地道:「你還能怎麼樣?」 

  「我宰了那兩個回回。」 

  索倫貝子突然進前一步,揮手一掄,啪啪兩響,摑了陶靜靜兩記耳光,把她打翻在地上。

  陶靜靜怔了一怔後,猛地跳了起來,手中已多了一隻匕首,她狠撲了過來,匕首刺向了索倫,口中還怒吼道:「王八蛋,豬狗不如的畜生,你敢打我……」 

  索倫貝子十分冷靜,輕輕一閃,避過了那刺,跟著一拳削下來,削在她的手腕上,使她痛得發出了一聲尖叫,喝的一聲,手中的匕首掉了下來。 

  索倫貝子跟著上前,一腳飛起,踢在陶靜靜的小腹上,這一腳很重,把她連踢了兩個跟頭,然後雙手抱著肚子,彎起了腰,痛得像一顆蝦米…… 

  秦無極在旁忍不住搓著手道:「貝勒下手太重了,福晉,不,不!陶姑娘已經有了兩個月的身孕,這下子恐怕是保不住了。」 

  索倫貝子冷笑道:「保不住最好,本爵也不想留下一個孽種,誰知這是誰的呢?」 

  陶靜靜的口中滲出了血。她的目中射出了厲光,怒吼著道:「索倫,你是畜生……」 

  索倫冷笑道:「怎麼,難道我冤枉你了?你打量我是死人,不知道你在幹些什麼了?你從紅燈會中帶來的那幾個人,那一個沒跟你上過床,要不是你像條母狗似的勾引他們,他們憑什麼會替你賣命……」 

  陶靜靜哇地吐出一口鮮血,人昏了過去。 

  秦無極要叫人來扶,索倫卻道:「把她送到地牢去,跟那批俘虜們關在一起,等羅奇來交給他。」 

  秦無極一怔道:「要交給羅奇?」 

  索倫歎了口氣才道:「是的。這次計劃的失敗,就是為了羅奇的插手,想起來我就恨不得劈了這條母狗,我行前一再關照別去惹羅奇,結果她還是小心眼兒,把羅奮的女人抓了來,唉!女人家總是難以成大事,尤其是這個女的,簡直是掃帚星。我遇上她之後,一直就在倒楣,沒一件事辦得順利的。」 

  秦無極道:「陶……咳!不說她了,這個女人的麻煩太多,貝勒爺弄在身邊也不是好事,只是要關她起來也會有麻煩,她身邊有四個人……」 

  索倫道:「秦老,你是怎麼了?像是第一次辦事的新手了,這還要我教給你不成?這批紅燈會的人到那兒都是惹禍精,只有一個辦法叫他們老實下來。」 

  他做了個手勢,秦無極身子一顫,連忙道:「老朽明白,老朽這就叫人去辦。」 

  索倫道:「俐落些,別又拖泥帶水的。」 

  「這次保證不會了,那幾個小子太跋扈,時常跟老朽的手下起衝突,以前是顧到貝勒的面子,不得不讓著他們一點,這會兒只說是要對付他們,兒郎們一定十分賣力。」 

  索倫道:「秦老,這又是你的不是了,我早就跟你說過了,我的人如果對你不敬,你只管出手教訓就是,只要處置公平合理,我一定支持你,那幾個傢伙不過是陶靜靜的手下而已,怎能聽任他們跋扈……」 

  「貝勒爺的手下對老朽倒是十分客氣,陶姑娘比較護短,老朽不便計較,原也是想等貝勒爺來了再申述的……」 

  索倫道:「好吧!要辦就快,那四個傢伙離開了紅燈會,那邊也在抓他們,我計算羅奇一兩天內必然會到,到時把他的人給他,加上陶靜靜和四顆腦袋,向他道個歉,請他置身事外……」 

  「要向他道歉嗎?」 

  「秦老!大丈夫能屈能伸,這不是鬧意氣的時候,再說,擄劫他的人本來是咱們的錯……」 

  「他肯接受嗎?」 

  「事情是陶靜靜干的,咱們把陶靜靜交了出來,他的人絲毫無損,道理上也過得去了。至於土爾扈特那邊,你乾脆把話說明白,是家父與恭王之間的事,除非他刻意要幫恭王的忙,否則就請他袖手,讓我們自己解決。」 

  「這一說他就會退出了嗎?」 

  「他如果想維持江湖遊俠的身份,就一定會退出的,否則就是他的身份有問題了。」 

  「他的身份會有什麼問題?」 

  索倫貝子神色忽地一莊道:「假如他還是不肯罷休,秦老就請盡一切努力,搏殺此人。」

  秦無極微有難色,索倫貝子道:「這件事非常重要,秦老務必不計一切犧牲,完成此一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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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14 03:06:56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章


  秦無極終於歎了口氣道:「是,老朽遵命,事實上他若不答應撤手,我們間就勢如水火,也非拚到底不可了。」

  接下來的話,他們就進入了低聲密議,沒多久,秦無極就匆匆地出來,吩咐辦事了。

  搏殺紅燈會中的四個人,雖然費了點手腳,但還是順利地完成了,最主要的是這四個人的人緣太差,人人都恨不得咬他們一口,加上秦無極派出了將近二十名高手,圍堵了四方,下手猛砍,他們雖然負傷頑抗,但也最多砍倒了一個人而已,除了四顆腦袋外,身子被剁成四團肉漿。

  陶靜靜被丟進地牢時,倒把天娜和琴娜嚇了一跳,因為她的人昏迷不醒,下體卻流血不止。

  天娜把看守的人叫了過來,那是個中年的婦人,姓卡,天娜叫道:「卡大娘,陶姑娘是怎麼回事?」

  卡大娘冷冷地道:「怎麼回事?是貝勒爺打的。她拿了刀子要殺貝勒,貝勒給了她肚子上一腳……」

  「索倫貝子又來了?」

  卡大娘淡淡地道:「是的,貝子爺是為了你們兩個人而來的,他聽說陶靜靜把你們抓了來,十分生氣,揍她也是為了這個,二位姑娘受委屈不會久了,等羅大俠一到,就會送二位出去的,照說現在就應該為二位換個地方的,可是實在抱歉,這兒太小了,住的人又多,連貝子爺都是跟大夥兒在一塊兒擠統鋪,也沒地方可以招待堂客們。」

  琴娜道:「我們倒沒關係,可是陶姑娘她受了傷。」

  「那不是傷,是小產。陶姑娘已經有了兩個月的身孕,肚子上被踢了一腳,自然留不住了。」

  天娜忍不住道:「索倫簡直不是人,對自己的骨肉……」

  卡大娘冷笑一聲道:「貝子爺也弄不清是不是自己的種,他就怕生下一個雜種,才乾脆打掉了。」

  「什麼?他怎可如此糟蹋人……」

  「糟蹋人?陶姑娘是怎麼個人大家都清楚,有四個人是紅燈會跟過來的,人人都上過她的床……」

  「那怎麼可能?」

  「天娜公主,陶靜靜是怎麼一個人你也清楚,我犯不上瞎編排她什麼?反正這個女人死不足惜,你們也別去管她了,貝子準備將她交給羅大俠,對二位的事作個交代。」

  「交給羅奇,這是為什麼?」

  「因為把二位捉來是她的主意,貝子爺不想背這個黑鍋,所以留得她自己向羅大俠交代去……」

  「不管怎樣,她現在受了重傷,你們該請個大夫來。」

  卡大娘笑道:「天娜公主,你是說笑了,這兒那來的大夫?而且你放心,她也死不了,婦人家小產很平常,躺兩天,休息一下就好了的。」

  「不過要是不去管她,這樣子也會死人的,至少你們該弄點止血療傷的藥給她服下去……」

  這是一個男人的聲音,來自卡大娘的身後,使她大吃一驚,跳開了一步,可是一柄尖晃晃的長刀緊貼著她的咽喉,一個滿臉大鬍子的男人冷冷地盯著她:「這位大嫂!羅爺已經來了,你不是要把人交給羅爺嗎?打開柵門……」

  天娜已經歡聲叫道:「郝大哥,你怎麼來了?」

  來人正是胡狼郝方,他露出牙齒一笑道:「二位姑娘,你們還好吧?沒受什麼傷嗎?」

  琴娜道:「沒受傷,羅爺來了沒有?」

  「來了,在前面跟薛老大一起捆人……」

  「捆人,捆什麼人?」

  「自然是孔雀教那批混球,這下子他們可是吃不了兜著走,真的要被一網打盡了。」

  卡大娘吃了一驚道:「羅奇跟誰一起來了?」

  「薛老大,遠板城的薛交,帶著他手下的四大金剛,二十八宿,反正是牛鬼蛇神一個不缺。」

  「薛交,他有這個膽子?」

  「怎麼沒有?咱們都小看他了,這傢伙原來還是個三品實授的參將,在敬王爺手下當差的……」

  卡大娘又是一驚道:「真沒想到他有這個身份,可是索倫貝子也在,他敢惹貝勒爺嗎?」

  「平時是不敢,可是索倫是奉旨調送回京的,在半路抗旨私自來到此地,他可神氣不起來了,才說錯了一句話,薛交就給了他一個嘴巴。」

  卡大娘難以相信地道:「薛交敢打貝勒爺?」

  「為什麼不敢?薛老大是個聰明人,他知道索倫貝子這下子是垮定了,別說是揍人了,殺人他都敢……」

  卡大娘吶吶地道:「教主也在這兒,我們還有幾十個好手,不會這麼容易被吃掉的。」

  郝方一笑道:「薛老大很有算計,你們這兒購伙食都由遠板城那兒包辦的,那是薛老大的地盤兒,他弄點手腳倒也不算費事!」

  「在食物中下毒?談都不要談,本教最擅長就是這一手,防備也最嚴,每人身上都有一枚試毒針,吃喝任何東西之前都會先試一下,一日三餐,每餐都是如此,已經養成了習慣,所以本教的人不會怕人下毒。」

  郝方笑道:「薛老大那兒也有幾個孔雀教,對你們的一切早就研究清楚了,他在食物中下的不是毒,只是下了瀉藥,而且是先派人來,下在小缸裡,喝過水的人都在瀉肚子,瀉得混身無力,然後我們跟著就來了。」

  卡大娘臉色大變,厲聲叫道:「難怪我們後洞裡有三個人從半夜裡就拉個不停,他們還以為是吃壞了東西鬧肚子呢?你們好卑劣的手段……」

  郝方哈哈大笑道:「薛老大那兒有的是各種人才,配的藥相當有把握,最多叫人拉上一天,渾身無力而已,絕對要不了命,而且一兩天准好。我說這位大嫂,看來你既不是孔雀教裡的要角,聽你的談話,你也沒有虐待兩位姑娘,我也放你一份交情,你留下鑰匙,趕緊躲起來吧。」

  「躲起來?我往那兒躲?」

  「隨便你,那兒讓人找不著就躲那兒,你要是落在薛老大手中就沒那麼舒服了,這小子為了爭功,正在力求表現,對孔雀教的人,他一個也不肯放過的。」

  卡大娘倒是十分識相的人,她見到郝方能來到這兒,就知道前面是完蛋了,否則只有一條通路,外人絕難通過重重警衛過來的。她不再多說,掏出了一串鑰匙,往郝方手中一塞,郝方道:「老大嫂,我再賣份交情,左邊那條小路是我跟羅奇負責的,你從那兒走,有我的夥伴沙老五在那兒,你說是我胡狼放你過來的,他也不會留難你……」

  卡大娘匆匆地走了。

  郝方開了門,放出了天娜和琴娜,也放出了十幾個維吾爾女子,沒多久,羅奇和沙老五也過來了。

  天娜和琴娜驚喜萬狀地上前,先捧起他的手親了一陣,然後嘰嘰呱呱地用維語向他訴說著。

  然後那十幾個女孩子也一起過來,擠成一團,爭著要向羅奇表示她們的謝意。

  羅奇也用維語安慰了她們一陣,然後帶著她們向外面離開去,琴娜這時才道:「主人,陶姑娘也在這兒?」

  羅奇淡淡地道:「我知道,我已經向薛交說過了,再放過她一次,不把她算在孔雀教的人一起……」

  天娜道:「主人,她被索倫打了一頓,又小產了,受的傷不輕,是否該找個大夫給她瞧瞧?」

  但是羅奇似乎沒聽見這些話,轉身走了出去……。



  口口  口口  口口





  陶靜靜又一個人上路了,單騎只影,一直進了玉門關。四周的環境自然不像塞外那樣的荒涼了,可是她的心境卻充滿了冷漠,癡癡呆呆的,整天不說一句話。

  說她的心空洞嗎?這也不然,她心中一點也不空,而且充滿了恨……最恨的一個人,自然是她自己,其次,則是羅奇,奇怪的是,她居然一點都不恨索倫,因為她的心中已經沒有了這個人的影子。

  只有一句話,她在一直耿耿於懷,難以忘記的,那是索倫在最後罵她的話——媽的,你簡直就是掃帚星,白虎星,誰碰上你誰就倒楣……

  真有這回事嗎?地是個頗為迷信的人,小時候她就找個瞎子算過命,那個瞎子說她是什麼孤鸞命,最好是出家當尼姑去,她沒在意,當作一場耳邊風。

  慢慢地長大了,她也沒把瞎子的話太放在心上,可是就有很多邪門兒。

  在家鄉,她認識了不少男孩子,有一個較為要好的,是個很英俊的少年,家中也做著大買賣。就在他們快要論及嫁娶的時候,那個男的家中遭了一場大火,把宅院燒得一乾二淨,而且那個男的一張臉也燒得如同鬼魅般……

  陶靜靜不是個很勢利的人,但也不是那種具有不朽的愛情的人,對方窮一點沒關係,但是變成那副鬼相,卻是她無法接受的事。好在對方也有自知之明,以後也沒再來找她,這一段情就莫名其妙地結束了。

  陶靜靜也難過了一陣子,剛好白素娟要出塞來接掌紅燈會,她也跟著出來了。

  白素娟似乎沾上了她的楣運,剛出塞的日子簡直糟得不能再糟,只差沒把命送掉,幸虧羅奇一再的援手,才慢慢地化險為夷。

  羅奇似乎頗為欣賞白素娟,而白素娟對羅奇也似若有倩,這本來就是一件很好的事,但是自己偏偏要不識相,硬插了一腳進去,而且更莫名其妙地與羅奇作起對來,結果卻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了………

  「我難道真是掃帚星嗎?」

  她雖然迷信,卻偏又是個不認命的人,否則就不會倔強負氣,要幹到底了。

  索倫貝子被薛交抓住了,羈押在遠板城。秦無極那批人也在一起,大概過了一個月的光景,聖旨再度到來,這次是派了一位親王——執掌宗人府的隆親王為欽差。

  皇帝對忠親王父子的胡作非為十分震怒,忠親王在京師賜藥自盡,索倫的貝勒身份也被廢掉了,雖然留下了一條命,但是諭命拘押回京,貶到奉天去守皇陵。

  這是皇親犯了罪最重的處分,罰回老家去守老祖宗皇太極的墳墓,那是永世不得翻身了。雖然還算是一個芝麻綠豆官,而且還管幾十個掃墓種樹的總管,但是在一位叱吒風雲的貝子而言,那幾乎是被打下十八重地獄了。

  聽到旨意後,索倫貝子自己都傻了,當時就大哭了起來。

  他老子賜藥自盡雖然堪悲,倒底還可以享受親王之禮入殮,而他被貶守皇陵,卻是萬劫不復了。

  但是聽見消息後,最傷心的人還是陶靜靜,一個勢可喧天的宗室居然垮了,是被她拖垮的。

  「難道我真是那麼不祥的一個人?」

  她立刻又否定了這個想法,至少她不肯認命。

  大概有了羅奇的交代,薛交不但沒有為難她,反而叫人把她接到遠板城的客棧裡,請大夫幫她看病、抓藥,招呼得很不錯,就是沒一個人去探望她。

  養了一個多月的病,她的身子總算復原了,薛交給了她一匹馬,她自己的口袋還被藏了有好幾千兩銀票,一包珍珠和小金塊,這些是索倫以前交給她的,所以她身邊的盤纏倒還是很豐盛。

  僕僕風塵,她踏入了祁連山,邁向歸程,她本來是不屑於回家的,出門一趟,鬧了個灰頭土臉,回家實在很沒有面子,但是她別無選擇。

  這次出去,她學到了一件事,要想轟轟烈烈地幹一下,必須要有兩個主要的條件,一個是錢,一個是人。

  她身上有幾千兩銀子,也有著價值幾千兩的珠寶,合起來,有一萬多銀子,可以置一片像樣的田莊了,但是要想混出一片天下來,還是欠缺得多。

  她在家中有田產,有生計,那都是父母留下來的,雖然那不是屬於她的,嚴格說來,該屬於白素娟,這些該是白家的財產,但一直都是由她的父母在保管,也沒嚴格地分過家,她相信白素娟不會再回來要這筆財產了,何況,她也有權利處理這筆財產,至少有一半的權利。

  另外,就是她需要人手,需要一些忠心而能聽她話,再還能辦事的人手,這種人只有在家中才有,陶家還有一些族中的子弟父老,多少年來,就是靠著她家生活的,他們不屬於紅燈會,算是陶家的私人,卻是她能動用的人。

  再者,陶家還有很多關係,她認為可以運用的。

  天色晚了,她歇在一家小客棧中,店主是一對老夫婦,聽說她第二天要過山,倒是勸她道:「姑娘,你再也沒什麼急事,也不妨等兩天,等有鏢客經過,或是有大批的商隊經過,搭在裡面一起走……」

  「怎麼,這條路上近來不平靜?」

  「姑娘,這條路從來也沒平靜過,一直是強人暴徒出沒的所在,只有大隊的商家,雇了保鏢同行,才能安全地通過,孤身的客人很少能逃過毒手的。」

  陶靜靜驕傲地拍拍身畔的劍冷笑道:「我不怕,我也有個好保鏢的。」

  看看她的劍,老婆婆道:「姑娘莫非是位保鏢的女達官?不然你就是會武功,也不能大意,鷹愁澗那邊,最近窩了一夥強人,厲害得緊呢!」

  「哦!有多少人,為首的叫什麼?」

  「人數倒不多,不過才十幾個人。」

  陶靜靜笑道:「十幾個人,我一隻劍足夠打發了。」

  「姑娘,那個盜首叫黑虎陳宏,聽說原來是黃河的水寇,寨子被官兵剿了,才會逃到這兒來。那十幾個人原來都是他手下,個個都跟凶神惡煞似的……」

  但是陶靜靜卻似乎連住下去的意思都打消了,她居然在快要天黑的時候,吩咐備馬上路。

  店家老婆婆以為她發瘋了,慌急地道:「姑娘!你現在就要走?天馬上就要黑了?」

  「天黑也沒關係,今夜月色很好,映著積雪,不比白天黑到那兒去。我想趕一陣,在天亮前越過惡虎嶺。」

  「姑娘,不行,沒有人能夜度惡虎嶺的,別說山上有強人出沒了,就是遇上了狼群,你這條命也保不住。」

  「山上有狼群嗎?」

  「是的,有好幾群呢!最大的一群有十幾頭,它們又狡猾,又兇猛,誰遇上了都無法脫身……」

  陶靜靜卻笑了起來:「山上不是還有黑虎陳宏那一夥人嗎?他們怎麼不怕狼群呢?」

  這一問把老婆婆也問住了,她歎了口氣道:「姑娘,我不叫你在夜裡過山是一片好心,並不是貪圖做你這筆生意。這樣吧!你住著好了,住到有大隊的人經過,你再跟著走,我們不收你一文錢。」

  陶靜靜微微一怔道:「這是做什麼呢?」

  「姑娘,我們是一對孤老,無兒無女,在這兒開著這家店,只是為著打發日子,並不指望著誰來送終。賺錢多了又有什麼用?我們只修個來生……」

  「哦……你們一直開著這家店!」

  「是的,這是祖上傳下來的老字號,開了一百多年了。本來我們還有兒子,孫子,可是兒子叫山上的強人給殺了,媳婦兒也被人霸佔了,孫子叫狼給刁走了……」

  陶靜靜聽了眉頭微皺:「都是黑虎陳宏。」

  她又問殺死老婆婆兒子和霸佔媳婦兒的兇手,老婆婆咬著牙道:「就是那頭畜生,他比老虎還凶,他手下的那批人也是一樣,個個都是凶神惡煞,山上的狼群本來還更多呢!都是被他們給殺死的。」

  很少開口的老頭兒這時才道:「老伴兒,別怨天尤人,我們的兒子是自己不學好,媳婦是天生的下賤,這都怨不得人。可憐的是小柱子,才只有八歲,卻叫狼給刁走了,這都是報應,你也認了吧!」

  老婆婆歎息著沒說話了,陶靜靜卻大致明白了,他們的兒子,一定以前也是強人一夥的,媳婦兒也是不安份的,後來媳婦跟陳宏勾搭上了,陳宏又殺了他們的兒子……本來,正經人家不會在這荒山野嶺間開店的,在祁連山道上,前後四五十里,就是這一家店子。

  不過這沒有阻止了陶靜靜上山的意思,反而更加深了她的決心,她不怕狼,也不怕那個黑虎陳宏,而且,這一夥強人引起了她的興趣。

  因為她要一個安身的地方,她不想回家,不想安安份份地過日子,她要去主動展開攻擊,攻擊羅奇。

  她運用了索倫貝子的關係,抓住了孔雀教,沒想到那麼龐大的一片勢力,一下子就被羅奮弄垮了。

  她也曾仔細地思索了一下失敗的原因,發現自己根本是走錯了路子——去利用官方的勢力。

  官方的勢力不是不能利用,如果是對付紅燈會中的白素娟,這股勢力是很好的靠山,但用來對付羅奇,就嫌不夠了。羅奇也有他官方的倚仗,他跟恭王父子的交情很深,而恭王父子恰好跟忠王與索倫貝子是敵對的,他們那一邊似乎還伏於忠王父子,硬碰起來,怎能不垮呢?恭王跟皇帝是親兄弟,忠王卻只是堂兄弟,親疏關係已差了一截,明擺著是鬥不過的。

  陶靜靜想明白了,要對付羅奇,必須還是仗著江湖人和江湖的手段。

  但是,洪大全那批人又是不可倚的。第一,他們失去了索倫貝子的靠山,正在彷徨無依,不敢有所作為,第二,他們那夥人不會把陶靜靜放在眼中,更不會聽她的話。

  陶靜靜要建立起自己的勢力,這個黑虎陳宏應該是個較為理想的對象。

  問題是如何把人抓在手中,陶靜靜似乎相當有把握,她手中有錢,除了身上的這一筆,還有她家中的一批不動產,還有,索倫貝子無意間透露的兩處窖藏,為數在二十萬兩上下。這筆銀子藏得很密,他出了事被拘押進京,一時不會想到去動用這筆藏銀,正好搶先一步弄過來。

  陶靜靜上馬的時候,夕陽已掛在山邊了,老婆婆直搖頭,她實在弄不懂,這個年輕的姑娘家,竟像是自己去送死似的。

  天色越來越黑了,但是黑的還可以看得見路,因為天際有一彎殘月,今夜是十月廿日夜

  山風很冷,馬在呼嚕嚕地噴熱氣,因為陶靜靜催得它很急,使它冒出了汗。這匹馬是她從塞外騎來的,夠得上是一頭駿馬,不僅身高,力壯,而且膽氣也足,遠處傳來的狼嗥聲色也沒有嚇著它。

  即使前面有五六頭巨狼阻路時,也沒有嚇住那匹馬,它只是揚起了前蹄,示威地長嘶著。

  陶靜靜也從馬背上下來了,右手握著劍,左手握緊了袖箭的發射筒,一筒是十枝小鐵箭,不只方便,而且威力極大的暗器。

  陶靜靜的背囊中還帶了四筒這種袖箭,這要多謝索倫貝子,他那官方密探頭目的身份可以找到各種功臣,打制各種的利器。

  那一群餓狼約莫有七八頭,由四五頭壯健的雄狼負責攻擊。一頭母狼悄悄地掩到馬匹後面,對準股間咬上去,陶靜靜呼喝一聲,射出了一枝袖箭。而同時,那頭駿馬也發動了攻擊,強勁的後蹄猛地翻踢出去,雄狼發出了一聲慘嗥,直大的身軀被踢得飛了出去,落地後幾乎立刻死去,一箭射中了心臟,跟著一蹄踢碎了它的腦袋,那怎麼還活得成。

  一狼死,引起了其他四頭狼的憤怒,一湧而上,都對馬匹展開了攻擊。

  那頭沙漠神駒凜然不懼,奮起四蹄,張開大嘴,咬著、踢著、跳著,使狼群無法迫近;而陶靜靜也配合著攻擊,她用劍刺,用袖箭射,沒有多久工夫,四頭雄狼都倒在血泊中了,那頭觀望的母狼發出了一陣慘嗥,帶了兩頭小狼飛快地逃走了。

  駿馬發出了勝利的嘶喊,陶靜靜也興奮地拍著馬頭道:「乖寶寶,你看,我們倆合作是天下無敵的,狼都殺死了,我們再上山擒虎去,把那頭黑虎的脖子用繩子栓起來。」

  她是對著馬匹說話,既然沒有指望馬兒能懂,也沒指望著馬匹會回答,因此那答話聲倒的確嚇了她一大跳。

  聲音是從石後傳出來的:「嘿嘿!這雌兒口氣倒不小,居然敢打咱們陳老大的主意?」

  「那倒很難說,陳老大最喜歡漂亮的雌兒,這個雌兒雖是黑了一點兒,卻黑得真俏,比那個叫金花兒的婆娘俏得多了,說不定會叫咱們陳老大看上了……」

  「要是陳老大看上了,你我就沒份了。媽的!老子還沒玩過這麼俏的妞兒,老范,我看咱們的運氣實在不差,輪到今夜巡山,恰好碰上這個雌兒,咱們先拔個頭籌,再捉上山去,就算陳老大中意,咱們也嘗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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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14 03:07:19 |只看該作者
  另一個叫老范的傢伙也笑著道:「不錯,不過咱們先說好,是那一個先上。」

  「阿彌陀佛,貧衲是出家人,與世無爭,這種事向不居先,跟在旁邊分一杯羹就行了。」

  敢情這傢伙還是個和尚,老范笑了起來:「賴和尚,你他媽的還算出家人?喝酒、吃肉、玩女人、殺人放火,你那樣不沾?還跟老子假惺惺,你分明是瞧這雌兒很扎手,你降不住,才跟老子假客氣?」

  和尚笑笑道:「隨你怎麼說都行,反正我佛如來知道,我和尚修心不修身。假如吃素念佛就能成佛作祖,西天的佛祖就會滿坑滿谷了。我和尚不想上西天,只想留在凡間快活,而且和尚知道你這傢伙只是銀樣蠟槍頭,上馬不到兩三下就丟甲卸兵,樂得讓你先上。」

  老范也笑道:「媽打個巴的臭和尚,你就看準了老子不行,告訴你,老子昨天才吃了一條狼鞭,勁兒足得很,至少也得折騰兩三個時辰呢!」

  「那敢情好,和尚修為有素,瞧著比吃著還過癮,你真要有那麼大的能耐,和尚就瞧個隔壁戲也樂得很。」

  他們兩個人的口中說著葷話,老范淫笑地逼近了陶靜靜,口中還道:「小妹子,瞧你殺狼的狠勁兒,你一定很夠味兒,老子就喜歡你這種潑貨,來!讓哥哥先疼疼你。」

  他撲前一抱,陶靜靜要躲,還沒有來得及,可是站在旁邊的和尚卻猛地跳了起來,口中發出一聲慘呼:「媽的,臭婊子,你敢暗算佛爺,哎喲!我的眼……」

  他雙手搗著眼睛,亂滾亂吼,但那樣只有使眼眶中的鐵翎箭更為深入……

  陶靜靜本來不是那麼深沉的人,可是經過索倫貝子那一次刺激後,她的人變了,變得深沉而冷靜。尤其是後來羅奇把她從牢間裡叫人拾出來,看也不看一眼,死狗般地往遠板城一扔,她的心已涼透了,從那時候開始,她在內心裡已不把自己當個人,她的胸中只充滿了復仇的火焰。

  在以前,她絕不肯讓老范這種猥褻的漢子沾上自己一點衣角的,現在,她為了達到目的,讓老范緊緊抱住也不在乎了。

  她的目的只是為了除去和尚,她的手中扣好了一筒袖箭,然後看準了時機發出去。

  誰都沒想到,老范已抱住了她,把她撲倒在地時,她會以一旁的和尚為攻擊目標的。

  和尚在地下滾了沒多久,就因為兩隻鐵箭深入腦中而氣絕不動了。

  老范也嚇得怔住了,把住了陶靜靜不知要如何才好,直到他胯間傳來一陣急痛,才痛得放手跳了起來。

  那是陶靜靜猛地曲腿一頂,膝蓋撞上了他的胯下陰囊,對一個男人而言,那是一種椎心的劇疼。

  老范的腰彎得像頭蝦米,在地下滾著,眼淚、鼻涕都流了下來,當他的疼痛稍微好一點時,他才想起了自己的處境,剛放開雙手,想去拉背上的大刀時,忽然大腿上又是一陣急痛。

  那是陶靜靜的劍,狠狠地一劍刺了進來,老范正想滾身脫開,陶靜靜冷冷的聲音響起在耳邊:「你只要敢隨便動一動,我的劍就往旁邊一拖,你知道旁邊是什麼?拖一下,你就可以上皇宮做太監了。」

  那一劍紮在大腿窩上,旁邊就是他的命根子,剛好挨了一撞,已經半死不活了,如果再被劍鋒拖過,必定是斷根了,老范果然不敢動了,只痛得口中哎哎直叫。

  陶靜靜冷笑道:「你嘴巴上再神氣呀,你不是喜歡潑辣的娘們兒嗎?姑奶奶夠叫你滿意了吧?」

  老范只感到一股涼氣打心裡冒起來,一聲都不敢出。陶靜靜卻夠狠的,箭仍留在他的大腿中,另一隻手扣著袖箭,錚的一聲,在他另一條大腿窩處又射上了一枝箭,老范又痛得嗥了一聲叫了起來。

  陶靜靜卻冷冷地道:「別吼!大男人,別這麼沒出息,當年你媽媽生你的時候比你現在痛得多了,她都能熬過來,你一個大漢子,就這麼怕疼呀……」

  老范只有乾啞地道:「姑娘!你乾脆給我一劍吧!」

  「我要殺你早就下手了。」

  「那……你要我幹嘛?」

  「我要你帶路上山去。」

  「什麼?你要上山,姑娘!上山有四十幾個人呢!你一枝劍對付得了嗎?」

  「我不必對付那麼多的人,只要對付黑虎陳宏就行了。把他收服後,我再準備接收鷹愁澗。」

  「啊!姑娘,你是來踢盤子的,你要在此地立基業?」

  「是的,莫非你認為我不行?」

  「不……姑娘,當鬍子老大並沒有規定什麼資格,只要胳膊粗,拳頭硬,人人都可以干。」

  「我不比這些,我只比箭利劍快,誰不服氣,我就宰了誰,殺到人人低頭才行。」

  「那也行,可是你得殺了陳老大才行。姑娘,那可不是開玩笑的,他的鋼刀無敵,有一身橫練氣功……」

  陶靜靜冷笑道:「那只是他的昔年之勇,現在他可沒有那麼勇猛了。」

  「這怎麼可能呢?」

  「我知道,他這些日子來,佔了山頭,佔了女人,酒色兼攻,也沒有精神練功夫了,黑虎成病貓。」

  老范還要開口,陶靜靜卻狠狠地用長劍拍了一下他的腦袋厲聲道:「少廢話!帶路,找黑虎陳宏去,我可不是非要你不可,宰了你我一樣能找他……」

  老范深呼吸了一口氣:「姑娘!你一定要想在這兒立足生根,我自然可以盡一分心,你只要能制得了陳老大,我可以保證大夥兒都聽你的。」

  陶靜靜心中一動問道:「怎麼,黑虎很不得人望?」

  「他得個屁的人望,搶到的財物他分大份,好一點的女人全叫他給霸佔了。弟兄們跟著他只有干苦差使的份,鷹愁澗本來有兩百多名弟兄,自從他來了之後,死的死,跑的跑,只剩下幾十個了……」

  「他難道沒有心腹嗎?」

  「那當然有幾個,不過那些心腹也不會真正地擁戴他,他對人刻薄寡恩,翻臉無情……」

  「那你們為什麼還要跟著他?」

  老范歎了口氣:「那是沒辦法,我們都是身上背著案子,在鄰近幾個縣城裡無法安身立足……」

  「那就跑遠一點……」

  「姑娘!沒這麼容易。山山有廟,廟廟有菩薩,我們沒那個本事,跑到那兒都是叫人趕的份兒!除非是不吃黑道這碗飯,可是我們又無法安份,只有想好好地撈足一票,能夠安安穩穩地過後半輩子,再慢慢圖打算吧!」

  陶靜靜道:「跟著我,我保證不出三五年,每個人都能撈到個三五千兩的,當然也要你們守得住,若是你們隨便亂揮霍,那還是一世受貧。」

  老范似乎不相信,陶靜靜冷笑道:「你別不相信我的話,就是現在,我也能拿出個三五十年的……」

  「姑娘!你有這麼多錢,什麼事不好幹……」

  「但是有些事就幹不成!我要人,要一批能聽我的話,替我殺人的人。」

  老范笑了道:「原來是這樣子,姑娘的嗜好真是特別,不過你找到山上倒是找對了,山上多的是亡命之徒,只要有好處,他們倒是不怕拚命……」

  「不但要能拚命,還要他們聽我的話。」

  「這恐怕是難一點,你必須拿出本事來。」

  「要降服陳宏,用什麼方法?」

  「什麼方法也不行,他那個人狂妄自大,不肯屈居人下的。他剛上山時,還是三大王,兩年不到,他就拚掉了上面兩個人,獨個兒稱王了。」

  陶靜靜想了一下道:「好吧!帶我找他去。」

  老范道:「姑娘!你最好先估量一下,手頭兒上是否真能對付得了他,否則你還是慎重一點的好……」

  「怎麼個慎重法?」

  老范變得很熱心地出了好幾個主意,陶靜靜笑道:「你怎麼這麼熱心地幫我忙呢?」

  「姑娘,第一是你舉手之間殺了和尚,他的功夫比我紮實多了,我又受了傷,拚你不過,只有替你出點力來保住性命。第二,我也受夠了陳老大的氣,實在很想換個頭兒,再者,姑娘若是成功了,我多少也有點功勞,可以巴個大頭目的位子。」

  「你有那個本事讓人家服你嗎?」

  「大頭目只是寨主的親信,服人的是寨主,現在山上的大頭目叫賽陳平吳大空,原來是個教私墊的先生,根本不會武功,只會出主意……」

  陶靜靜終於一笑道:「好吧,我們就這麼走吧!直接帶我去找陳宏,盡量少驚動人……」

  「姑娘,陳宏鬼得很,他也怕人暗算他,在他臥室的前面,養著一對看門狗。」

  「兩頭畜生也伯?」

  「不是真的狗,是一對啞巴夫婦,人很機靈,力大無窮,他們是陳宏真正的死黨,要見到陳宏,一定得先通過他們,由他們通報。」

  「啞巴能說話嗎?」

  「他們能呀呀地叫,也能比手畫腳,所以想要不聲不響地摸到陳宏那兒去是不可能的。」

  陶靜靜一笑道:「天下沒有不可能的事,咱家走著瞧吧!我今天就叫你來個見識!」

  她牽著馬,由老范領著路。老范的兩條腿上都受了傷,可是他咬牙忍著,越過了一道繩索架成的吊橋,橋很寬,居然可以拉一匹馬過去,橋下就是鷹愁澗,是祁連山道中最高的地方。

  陶靜靜道:「這麼重要的地方,也不派人守著。」

  老范笑道:「守什麼?咱們是幹強盜的,還怕人來搶咱們不成?山道兩頭兒都有派人去巡邏的,有動靜打個忽啃,山上自然會知道。」

  「你跟那個和尚就是巡邏的?」

  「是的,另一頭兒是孫小凌和莫天光,兩人一崗,一直到天亮。」

  「你們不怕狼?」

  「狼?祁連山的狼見了我們,老早就躲開了,他們可鬼的很,已經給我們殺怕了,山上的人炕上墊的是狼皮褥子,身上蓋的是狼皮,風雪天,披的也是狼皮,我們個個都是殺狼的祖宗,缸里長年不斷的醃著狼肉。」

  陶靜靜忍不住笑了道:「看你跟和尚的那付德性,也就跟狼差不多了。」

  默默地過了橋,終於走到一片山壁前,老范指著那片山壁道:「到了,人都住在壁洞裡。從門洞裡進去,經過通道,最後有一道小門,啞巴夫婦就住在靠門的小洞裡,再過去就是黑虎陳宏。」

  陶靜靜冷笑道:「這是你們太差勁兒了,換了我早就把黑虎弄掉了,你能不能找兩個幫忙的人?」

  老范道:「那當然行,找十個都行,可是姑娘必須要有把握,否則弄得山上棲不了身……」

  陶靜靜道:「你們放心好了,山上若是棲不了身,就跟著我回家,我家有著幾十種行業生計呢!每人管一項也餓不著你們!」

  「啊!姑娘的家在那兒?」

  「河南洛陽伏牛山莊,我姓陶,我爹娘原來都是塞外紅燈會的二當家,他們都過世了,現在是我自己當家的。」

  老范肅然起敬:「原來是陶姑娘,難怪你有這一身本事了,紅燈會可是大幫會。對了,我姓范名叫二,姑娘叫我范二就是,紅燈會……」

  「別提紅燈會了,我跟他們鬧翻了,所以我要自己創一番事業給人看看。」

  范二哦了一聲道:「說到那紅燈會雖然大,可是坐不到龍頭的位子,處處聽人家的也沒意思。」

  陶靜靜道:「就是當上了龍頭,也沒什麼意思,那兒全是些老傢伙,個個倚老賣老,沒把年輕一代放在眼中。」

  范二懂了,哈哈輕笑道:「那就更沒意思了,姑娘是打算在這兒另起爐灶,地方是選對了,只要拚掉了黑虎,這兒的人都能聽你的,不過這兒人數不多……」

  「慢慢地發展,把附近的幾個山寨都並過來。」

  范二道:「行!姑娘有這個心,我總幫姑娘策劃一下,不過目前咱們還是先得拚掉黑虎,快到啞巴夫婦的地方了,姑娘準備著……」

  他指指前面的窯洞門,陶靜靜一點頭,范二上前拍了門,沒多久,門就拉開了,出來了兩個人,目光盯著范二,范二道:「啞巴,請老大出來一下,有要緊事。」

  啞巴夫婦約莫都是四十上下,女的又高又大,男的矮了她一個頭,女的用手朝上指指,意思是說這是什麼時候了,事情真有這麼急嗎?

  范二道:「我知道現在是半夜,可是這位姑娘的確是有急事。」

  他的手指向了陶靜靜,她站在一個黑角中,火燎的光照不到。女啞巴轉頭過去,仍然看不清楚,移步向前,陶靜靜等的就是這個機會,格朋兩聲,兩支袖箭射出,一支中在咽喉,一支釘在心口上。

  近距離下,彈簧的勁道十足,兩支箭都沒尾而人,女啞巴的身子一撲倒地,男啞巴一聲急叫,猛撲而前,去扶他的婆娘,陶靜靜的劍及時出鞘撩了出去。

  她這支劍是女劍,又輕又利,是開了鋒的,刃可吹毛,只是不能碰擊而已,但用來殺人卻十分順手,啞巴的一顆腦袋飛起滾落一邊,兩具屍體一起倒了下來。

  這聲響也驚動了裡面的一間屋子,門忽地開了,一個大漢急急地出來,口中還問道:「什麼事?」

  話才問完,身子已咕咚一聲倒地,那是陶靜靜急閃在門口,矮下身子,橫撩出一劍。

  陳宏的手中挺著大刀,他卻沒防到腳下,陶靜靜的一劍把他的兩隻腳都掃斷了,痛得他滿地打滾,叫聲把所有的人都吵醒了,鬧哄哄地圍了過來。

  陳宏坐在地上終於看見了暗算他的陶靜靜,抓起手中的大刀就擲了過去,陶靜靜輕輕地閃過了,刀插進了山壁,可見這一擲手勁之強,可是他斷了兩隻腳,再也狠不起來了。

  范二這下子可神氣了,跳前一步笑道:「陳老大,這位是陶姑娘,她是來踹山頭的,要請你老大挪個位子。」

  陳宏厲聲吼道:「畜生!是你出賣了我?」

  范二道:「不是我,人家陶姑娘可是憑著真本事,在山下殺了和尚,上山後又宰了那一對啞巴,砍斷了你的一雙腳,看樣子你老大是必須要讓位了。」

  陳宏又是一聲怒吼,要起來去抓范二,可是陶靜靜的劍又來了,又快又急,掠過了他的頸子,一顆大頭又骨碌碌的滾過了一邊。

  山上全是盜賊,那一個沒殺過人?但是沒一個人能像陶靜靜這麼狠,她不但能殺人,殺得不留全屍,而且她也不在乎對方的傷殘。

  黑虎陳宏倒了下去,屋子裡又衝出一個女的,一下子撲在陳宏的身上哭叫道:「啊呀!這是誰呀?殺了我們當家的,我跟他沒完沒了……」

  有人想上前拉開她,可是陶靜靜卻冷冷地道:「是我殺的。」

  那個女的愕然抬頭,看見是個陌生的女郎,倒是怔住了,這山上沒有第二個女人了,這婦人可能跟不少人都有過一手兒,所以才敢大呼小叫的,但是對一個殺氣騰騰的女子,她就凶不起來了。

  倒是陶靜靜饒不了她,挺劍上前一步道:「我在上山之前,住在山下的小店裡,開店的是一對老夫婦,心地很好,他們知道我要上山,托我代找一下他們的媳婦,那就是你吧!」

  那個女的連忙搖頭道:「不……不是……」

  陶靜靜卻毫不容情地挺劍一刺,撲刺一聲,劍入心窩,然後她一腳踢開那女的身子,跟著拔出了劍,鮮血由劍口噴射出來,灑了個滿地。

  范二本來要拉開那女的,這時才搓著手道:「陶姑娘,她只是一個無知的婦人,你又何必殺她呢?」

  陶靜靜沉聲道:「我跟她沒私怨,也沒利害衝突。我是為了她婆婆的請求而殺她,這個女人為了要跟黑虎陳宏,唆使陳宏殺了她的丈夫。」

  范二道:「這倒不是,這個女的不太規矩,跟山上的好幾個弟兄都有來往,後來乾脆住到山上來了。她漢子來找她回去,被弟兄們打了一頓,可沒傷他的性命,是他自己想不開而上吊死的。」

  陶靜靜沉聲道:「在我手裡,不容許有這種不守婦道的女人,也不容許有亂七八糟的事發生……」

  范二苦笑道:「陶姑娘,這山上幾十個大漢子,就只看這一個娘們兒,現在大夥兒都沒指望了。」

  「以前叫陳宏霸著,你們又有什麼指望?」

  「陳老大總有看不見的時候,大夥兒還能偷偷地嘗口腥,要不就是悄悄地摸兩把也是好的,現在……」

  「以後我的手下可不准幹這種事,要女人,下山到鎮上找婊子去,在山上,可不准來這種不乾不淨的一套,以後山上不准養女人……」

  「陶姑娘,你在開玩笑,下山到鎮裡找婊子,那得多少銀子?咱們在這窮山上,大隊人馬動不了,全靠宰幾個落單的小股貨販,一年也攢不下幾兩銀子,連陳老大都不能常常去尋樂子,咱們這些弟兄更沒這個命了,鷹愁澗,惡虎嶺,本來就是個窮地方。」

  「那是以前,今後大伙都會有錢了,弟兄們每人月支五兩,隊長十兩,頭目二十兩,睡個婊子,一晚上不過一錢銀子,你們可以夜夜摟個婆娘睡覺……」

  山寨裡的弟兄都吵醒了圍過來,好奇地看著這個美麗而又潑辣的女郎,聽她說出這神話般的遠景,個個都呆了,還是范二比較跟她熟稔。發著問道:「那敢情好,咱們不是當強盜,而是幹上肥缺了,縣城裡當差的每月才一兩銀子,已經個個肥得像頭小豬了,五兩銀子,那還得了?可是姑娘,這不是說著好聽,咱們那兒來的銀子……」

  「這不用你管,我負責發就是了。一兩天內,我就發放第一個月的,只不過有一點,拿了我的銀子,就得聽我的命令,守我的規戒,不得有半點的違抗!」

  范二立刻道:「那還用說?陶姑娘,只要你能按月給銀子,那怕是要大夥兒拚上性命都成,以前咱們在這兒,也是手拿著腦袋過日子,但日子仍然過得很美。他奶奶的!每個月五兩銀子,叫老子當孫子都干,成了,陶姑娘,你這老大當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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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14 03:07:38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三章


  周圍的那些漢子都沒作聲,他們不反對換一個美麗而凶悍的女頭領,只是懷疑她是否能拿出那麼多的銀子。 

  陶靜靜沒有讓大家懷疑多久,她在第二天就照所約,發出了第一個月的銀兩。 

  本來,她打算兌換身上的銀票和珠寶才能發放的,可是她在檢收黑虎陳宏的遺物時,居然找出了兩千多兩的現銀,這證明了這位老大的確有點私心,他的弟兄們個個貧無分文,他卻坐擁巨金…… 

  兩千多兩銀子當然算不了大財富,可是在這貧窮的山上,那就是不得了的一筆大財了,陳老大一個人獨攢了那麼多的銀子,卻讓他的弟兄們窮得幾乎沒褲子穿,這位老大至少在同甘苦上做得太差了。 

  那些原來是陳宏的心腹也感到心涼了,他們跟老大的交情稍微好一點,但是他們仍然窮,而陳老大卻藏下了那麼多的銀子,對他們太不公平了。 

  陶靜靜還沒有分完陳宏的銀子,卻已經取得鷹愁澗大寨的全體擁護。 

  在往後的幾天裡,陶靜靜已經控制了整個山寨。 

  她從索倫貝子那兒學來的一些密探組織手法以及在紅燈會中得到的組織,使她很快地把這一夥盜匪組織起來了。 

  手上有了人,她又能辦事了,首先是把索倫在幾處的窖藏給起了出來,索倫只是在無意間透露出來的,當時他權傾一時,以為無人敢去動那些錢,那曉得他已瞬息失勢,陶靜靜也順理成章地把那些備以急用的藏金給弄了過來。 

  這幾十萬的私藏使她更具有聲勢了,有了錢也更有勢。她聘到一些好手,利用這些好手,再加上一些策略,威逼利誘,她吞併了附近的幾個山寨,形成了太行山中最強大的一股勢了。

  而且她也把索倫貝子手中一些私人耳目和班底也弄到了手中,這批人原來就不在編製中,只是忠親王父子私下建立的親信人員。 

  索倫失了勢,密探部門的勢力也加入了恭親王的掌握,有建制的人員都歸屬過去了,這些人都無所依靠,恭親王不會再用他們,甚至於要緝辦他們,因為他們以前仗著忠親王父子的勢力,多多少少有些違法凌人的事,這正是翻案的時候。 

  這批私人密探在主子當權時神氣得像一條龍,主子一失勢,他們不但惶如喪家之犬,也幾乎成為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尤其忠王爺是驟然失勢,沒來得及為這些爪牙們作一個安排,使他們變得很慘,所以陶靜靜找到了其中幾個人,再透過他們,倒是又成了一個班底。 

  這個班底中頗有些人才,不僅消息靈通,而且善於策劃,太行山大寨現在有人有勢有錢,樂得做幾件漂亮的事見來闖闖兒。 

  她先後發下了幾次通知,學一些大山寨的做法,規定了幾條路線,說明了鏢局及大伙客商經過時該繳的例費。例費的成數訂得很高,差不多是別處山寨的一倍,然而陶靜靜卻一口咬定了這個數字,分毫不減。 

  這條路上以前沒人敢收例費,因為這是一條黃金之路,是中國的絲綢、瓷器,茶葉輸往西方的唯一陸上孔道,每年有上百批大商旅由此通過,正因為有這麼多人要通過,而每一批商旅都有著雄厚的底子和背景,不怕綠林道的勒索。他們所雇的鏢客江湖路子熟,門道寬,本事出眾,維持了這條路的暢通,而且官府也特別在意,努力清剿,使這條路上集結不起大股的勢力。 

  這種太平歲月維持了近五十年。終於,又有第二股勢力出頭了,由一名叫陶靜靜的女頭領帶著人,總壇設在惡虎嶺上的鷹愁澗,那兒不過才兩三百人,她的勢力卻囊括了整個太行山。 

  這種傳說自然有人不相信。有兩支大商隊想強行闖關,他們隨隊護鏢的是少林門中俗家長老,而且還借了山西將軍的五十名親兵隨行,想碰碰這股勢力,結果卻很慘,兩批人都被打得落花流水,鏢客當場死去,五十名親兵無一生還,貨整個地叫人給截了下去。 

  太行山的盜賊中固然有好手,但可怖的是他們懂得利用地形,長弓急弩,灰石滾木,水火夾攻,他們有暇在一些重要而險峻的地方從容佈置,讓人防不勝防,就這樣吃了大虧。 

  這一戰使得陶靜靜很出名,一舉而吃掉了兩股大商團,使得別的商團的人再也不敢存抗拒之心,只有乖乖的繳買路錢過關。 

  山西將軍有五十名親兵被陷,自然很生氣,派了一些兵員及兩員參將,率眾三千人想要清剿山寨。 

  可是在出發前卻又打了退堂鼓,將軍的理由是未得朝廷指示,不得輕易發兵云云。 

  其實在山西境內用兵,將軍有絕對的權利,尤其是這種剿匪行動,更是將軍的職責,任何人都不能干涉的,當然將軍也要負點責任的。如果一次行動,損失的兵員在千人以上,將軍就很難保住自己的前程了,因為能坑下上千名軍卒,匪徒至少也該在上千人上下;而一處匪徒聚結在五百人以上,地方將軍就該申報朝廷,由朝中另加指示應付之策了,特別是在天下尚未真正統一,許多地方尚有所謂反清復明義師活動的時際,對這一點執行尤為嚴格。 

  據雲山西將軍也是在發兵的前夕,要拜本進奏朝廷,發現他的愛妾三姨太被人割斷了喉管,橫死在府內,最糟的是她保管的將軍大印不翼而飛。 

  兇殺現場留有一封密函,血跡斑斑,因為註明是給將軍親拆,自然沒有人敢代拆;將軍看完後,一言不發,立刻把字柬燒了,下令停止發兵。 

  以後將軍也絕口不提再發兵的事,儘管外面控告太行山盜匪猖獗的狀子多如雪片,將軍卻一概不理。 

  將軍的職責是主管一省軍事,他的兵是用來鎮壓反叛謀逆的。大行山鬧強盜,那是地方的事,責成地方官府處理即可,將軍府不管這些案子。 

  可憐的是鄰近的太行山的幾個州縣,都只有幾十名捕快公人,平時只能抓抓小偷,像這類大股盜匪,他們連碰都不敢碰,更別說是抓了。 

  太行山鷹愁澗總壇,在向下各處縣城中,都設有公開的堂口,徵收過路商旅鏢局的規費,公人們只有裝作不聞不問,甚至於執行公務,也要避開到百丈以外去。 

  在短短不到兩年之間,陶靜靜大頭領的名聲如日曬中天,她還是用她黑胭脂的外號,但是已沒有人敢稱她的外號了,甚至於也把姓氏給省略了,只稱呼她為大頭領。 

  太行山上只有大頭領,也只有一位大頭領,其餘的那些頭目們只能稱為頭領,上面冠個姓氏:如張頭領,王頭領等等,這證明了陶靜靜是獨一無二,唯我獨尊的。 

  不知道她用了什麼方法,她網羅了不少人才,在鷹愁澗中,她設了一座集英堂。 

  堂中是她由各地請來的貴賓,這些貴賓們不分男女,一律以先生稱之。每人身邊有一塊牌子,是銀鑄的,只要有著一塊銀牌,不但出入太行山各處山寨無阻,而且還能對各寨的人下達命令,指揮調度,不遵者立殺無赦。 

  這些貴賓們也的確很了不起,不但身擁奇技,而且有幾個確是江湖上極負盛名的技擊名家或一代宗師的身份。 

  陶靜靜能拉攏這些人前來幫忙,自然也更提高她的聲勢,使她的名氣更響亮了。 

  她幾乎成了西北道上最有名氣和最權威的女人,但也是最神秘的女人,很少有幾個人見過她,山寨中的事,她都是派范二代傳口令,范二本來是個小角色,現在地位一變而重要了,大家都改口稱他范頭領、范二爺或是范二哥了,他是綠林道上最神氣的人。天下的事,他都是一句話就敲定了。 

  不過他的一句承諾或一個命令,也的確是很有道理,以前的范二,既沒有這種魄力,也沒有這種擔代,所以大家都知道他不過代為發言而已,真正厲害的還是大頭領。 

  大頭領的確很忙,不但要忙太行山綠林道的事,還要忙著很多很多其他的事,這些事經常也是很賺錢的事,因為太行山的弟兄們收入都增加了不少,日子也過得比以前舒服多了,甚至於可以神氣活現地到山下的縣城裡去大搖大擺地走動一番,上酒樓喝酒,上窯子裡玩娘們兒,公人們對他們只會敬而遠之。 

  只有一點不好,就是外面沒人管了,內部的紀律卻嚴多了,規定很多,很苛,觸犯之後,處分很嚴,開始時,還有人不以為意,但經過幾次嚴懲之後,嚇壞了他們的膽,現在一個個都老實了。 

  陶靜靜規定最嚴的,就是不得欺凌良家婦女,犯了這一條而被砍頭的有一百多個,其中還包括了幾位寨主在內。 

  現在別說是一個女人單身是在山裡沒人敢去碰她了,就是一條母狗,在山裡也都是安全的。 

  嚴格的紀律為陶靜靜創下了善名,山中或鄰近的居民將她視作生佛菩薩,因為陶靜靜來了之後,他們雖然與盜為鄰,卻生活得平靜而安定,山中稅更不至,生產沒有剝削,比平地的收入高出很多,以前最苦的人,現在都有了點積蓄,他們都成了陶靜靜最忠實的擁護者。

  陶靜靜在太行山上創出了一片天。 

  在塞外,孔雀河畔,白素娟和羅奇坐在河畔聊天,這個女郎已經全心地投入了紅燈會,雖然紅燈會分作了南北兩路,但是由於忠親王的垮臺,索倫貝子的獲罪,紅燈會南路的勢力已大不如前,再加上無尾龍洪大全的領導無能,處事不公,重用私人的結果,使得紅燈會南路弟子離心背德,有不少人已偷偷地逃來北疆,投靠北路。 

  南路勢力的日消,相對地形成了北路勢力的日漲,這個趨勢是十分明顯的。只要白素娟流露出一點意思,北路的弟兄,可以毫不費力地將南路併吞過來,重合於一。 

  但白素娟是個很穩重的人,她不打算擴張,認為最重要的事就是把眼前所有的抓穩看牢,把北路現有的子弟們教育,訓練好。 

  就這些工作,已使她十分忙碌,往來輾轉各地,跟弟子們接觸,鼓勵他們,瞭解他們,聽他們的談話,不明白的地方曉諭他們,有困難的時候幫助他們。 

  這些工作以前從沒有人做過,都是一個命令下來,下面的子弟遵令實施而已。 

  雖然這些都是子弟兵,忠貞可信度較高,不會輕易叛變,不過老一輩的也知道了這種手段的不可行,陶靜靜的蠱惑帶走了一大批人,也使他們認清了事情的嚴重性,所以大家都衷心的支持白素娟的做法。 

  白素娟堅持不就任何名位,大家仍以大小姐稱呼她,但現在的大小姐在弟兄們心目中,無疑就是最高首領的意思了,每個人都對她尊敬而擁護。 

  除了紅燈會之外,白素娟心中唯一的空間,都被羅奇充滿了,所以兩個人在孔雀河畔碰了頭。白素娟立即拋開了一切,全心全意地陪伴在他的身邊,而這邊的負責人牛本初也很識趣,通令門下弟子,不管什麼事,都不准去煩擾大小姐,讓她能有足夠的空暇與羅奇作伴聊天。 

  兩個人都是互相傾慕已久的江湖男女,他們都能擺脫世俗禮教的束縛,很自然的把自己托付給對方。 

  沒有婚約,也沒有打算到將來,但他們都知道自己這一生將永遠屬於對方,沒有第二者能代替了。 

  望著靜靜的孔雀河水,羅奇低低地開口問道: 

  「白妞兒!」 

  「嗯……」 

  「你什麼時候能擺脫掉紅燈會呢?」 

  「我隨時都可以,只是我沒有辦法像天娜和琴娜她們那樣,跟著你四處去流浪。」 

  「流浪的生活並不苦。」 

  「這不是苦不苦的問題,我也不怕吃苦,而是價值的問題,在流浪中,我不但幫助不了你多少,反而會成為你的累贅,但我在紅燈會中,卻可以做很多事。」 

  羅奇經過一陣默默的思索之後才笑了一下道:「你是對的,我的想法太自私了一點,你是一朵幽雅的蘭花,只宜作室內清供而不適合簪佩須邊發角的,那只有委屈你在塞上等一陣子了,至多不過十年,我就可以安定下來了。」 

  白素娟沒有問羅奇在做什麼,只是問道:「十年夠了嗎?十年之後,你真可以定下來了嗎?」 

  羅奇歉然地一笑道:「假的,浪子就像是水中的浮萍,永遠也定不下來的,不過十年之後,我可以把肩上的責任卸下來了,那時我仍然會四處流浪,不過已經沒有壓力和責任了,也可以帶著你,我們只為生活的興趣而流浪,那時我們可以遊遍天下名川大山……」 

  白素娟也笑了道:「那我要趕快為你生下個一兒半女,等到那個時候,孩子有八九歲了,我可以丟下他,跟你到四處流浪去了。」 

  「什麼!你要生孩子?」 

  「是的,最少要生一個,這是我們為人子的責任,傳宗接代的責任,你放心,生下孩子有人帶,拖累不著你的。」 

  羅奇歎了口氣:「素娟,我不是怕拖累,其實我最喜歡孩子,有時看見人家的小孩子我都會忍不住抱一下……」 

  「是的,我看見過,你抱著人家的孩子又親又逗,因此,你一定會是個很慈祥的父親……」 

  「素娟,這麼多年,我一直不敢成家,不敢有家業,最主要的是我不敢有孩子。」 

  「為什麼?」 

  「我這些年,得罪的人太多了,其中不乏有權貴與有力人士,我單身一個人不怕他們,如果我有了孩子,那就縛住了我的手腳。」 

  「你怕有人會利用孩子來威脅你?」 

  「是的,這是我生平最大的缺點,假如我真有了個孩子,而別人挾持了那個孩子,要我做什麼我都無法拒絕!」 

  白素娟一聲輕歎:「斯人也,而有斯疾也。」 

  「我從小是孤兒,由一群維吾爾人把我養大的。聽他們說,是在大風雪中把我救回來的,當時是我父親用身子蓋著我,使我不至於凍斃,他老人家自己卻凍死了,所以在天倫之情上,我的感受最為深刻。」 

  白素娟輕輕一歎道:「你放心好了,我在孔雀河上游,找到了一塊小小的綠州,水草芳美,還有一片樹林,只有五方里大小,我已經向地主買了下來,闢作私邸,那地方十分隱蔽,四周全是流沙陷阱,唯一的一條通路在紅燈會控制中。我把孩子養在那兒,誰都傷不了他,我不說,你不說,別人也不知道我們有孩子。」 

  羅奇笑了一聲道:「可能我擔憂得太早了一點,我們在一起才兩三天,那裡這麼巧,就會有孩子了。」 

  「羅奇,我頗精醫理,知道我這幾天的生理狀況,是最容易受孕的時刻,本來我打算配 —副藥服下,杜絕成孕的可能,現在只要聽其自然就行,羅奇,你放心好了,我會很小心地處理一切的。」 

  羅奇寬心地吐了一口氣:「白妞!你真好,跟你在一起,我不要費一點心,你永遠都是那樣地善解人意……」 

  「這就是你喜歡我的原因嗎?」 

  「喜歡一個人的因素很多,但無疑的,這是最重要的一個因素。我不想欺負誰,也無意去主宰別人,但我最受不了的,就是別人來干涉我,告訴我,認為我該做些什麼,如何做?」

  白素娟一笑道:「就像表妹一樣?」 

  「是的,就像黑妞一樣,她雖然是個很可愛的女孩兒,可是太專橫霸道了,老是要順著她的意思走……」 

  「羅奇,這不公平,她在你面前已經收斂了很多。」 

  「我知道,她對我算是客氣的,但她生性已成,不知不覺間毛病就犯了,而且她太幼稚,太凶暴,得不到手就想毀掉,這種存心太可怕。」 

  白素娟一歎:「她是個很記恨的人,你們之間的結已經解不開了,有她最近的消息嗎?」

  「有!她最近混得很得意,在太行山當起女大王來了,太行山上七大寨以及附近六府七州四十八縣,所有的堂口都由她一把抓,進了嘉峪關,她是最有權勢的一個人。」 

  「盛傳新崛起的女強人黑胭脂就是她?」 

  「沒錯,最近胡狼郝方跑了一趟關內,在太行山見過她一次,前呼後擁,威風極了。」

  「短短兩年多三年不到,她怎麼竄升起這麼高的?」 

  「風雲際會造成的,索倫貝子留下的窖藏被她搶先一步弄到了,而後又把索倫所建的私人班底拉在旗下,形成她一半的勢力,再利用她老子生前的關係,拉攏了一些反清復明的義軍頭目。」 

  「什麼?她跟義軍也搭上了線?」 

  「是一批不明時勢的老頑固,堅持要匡復前明,還歸正統,殊不知朱家的天下早已失去了,前明的後幾任皇帝對老百姓們虧欠太多,那根本是一個不值得匡復的朝代。」 

  「這麼說我們該做滿清的順民了。」 

  「那也不然,我漢家天下,不能由異族入主,我主張驅除韃虜,但不贊成匡復舊明,天下不能永遠由朱家人統治下去的,上天給了他們機會,他們不好好掌握,沒有盡到育民,保民的職守,就該讓出來。」 

  「羅奇,你跟朝廷中的一些貴族,皇親都有交情,想不到你會是個反清的人物。」 

  「反清是我的民族情結,但我不會盲目的反清,也不會糊里糊塗地作一些徒勞無功的努力,到什麼時候,作什麼樣的反應,才是應變之道。」 

  白素娟正想問什麼,忽然羅奇把她一拉,兩個人雙雙滾進了河裡。而他們先前坐的地方,卻突然地掃上了幾枝鐵羽的短箭,箭身泛藍,顯見是淬上了劇毒。 

  有人襲擊他們,暗襲者連招呼都不打,就用淬毒暗器偷襲,可見心狠手辣。 

  羅奇低聲道:「素娟!你游水,在水底下潛游出去,離岸遠一點,別讓人傷到你,我來看看是那一個混蛋。」 

  他也潛下了水底,一個身子往上猛游,因為暗器的方向就是從那個方向來的。 

  在岸邊一塊大石頭旁,他探出了腦袋,看見了兩個鬼鬼祟祟的身影。 

  是兩個中年漢子,都作回民裝束,一個面目黝黑,身材適中,另一個則特別矮小,獐頭鼠目。 

  他們手中還執著發箭的短弩,慢慢地朝前逼進,前面的黑臉漢子還低聲道:「奇怪了,兩個傢伙中箭翻身落水了,怎麼半天還不浮起來呢?」 

  瘦小漢子道:「我的流星追魂弩箭上淬了劇毒,見血就封喉,他們若是立即毒發身死,要等屍體漲了才會浮起來,那有這麼快的。」 

  「要等多久才會發漲?」 

  「這那知道?最少也得三五天吧!若是叫魚吃掉了,就永遠不會起來了。」 

  「這怎麼行呢?大頭領要我們帶耳朵回去交帳的,口說無憑,我們光說殺了羅奇,鬼才會相信。 

  「這也簡單,隨便割下一對耳朵就行了,反正人的耳朵都是差不多的,還有什麼特別記號不成?」 

  「就是有特別記號,大頭領說羅奇的左耳垂有兩顆黑痣,她指定要那只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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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14 03:08:00 |只看該作者
  「這倒是麻煩,黑山神,你的水性較好,下水去把屍體拉上來,再割下耳朵好了。」 

  兩個人來到了落水的地方,黑山神詫然道:「宋鐘!你剛才發了幾箭?」 

  「兩箭呀!一弩最多可發兩箭。」 

  「我也發了兩箭,四枝箭都插在地上,他們根本沒中箭,可是他們的人卻落下了水,這是怎麼回事?」 

  「應該是我們下水躲一躲,先摸清來路,然後才可以想法子給你們一點厲害瞧瞧。」 

  話音是從他們背後傳來的,兩個人駭然回顧,只看見羅奇笑吟吟地站在後面,身上還滴著水,可是長劍已經執在手中了,宋鐘微帶駭然道:「浪子羅奇。」 

  「這不是廢話嗎?你是專程來殺我的,總不會不認識我。追魂箭宋鐘,黑山神胡三豹,中原道中最負盛名的一雙殺手,居然聯袂地找上我這邊城浪子,在下深感榮幸,只是不知道羅某何時得罪了二位。」 

  「浪子,你這不是廢話嗎?既然知道我們是殺手,又何必需要過節呢?殺手殺人是只問代價不問原因的。」 

  羅奇微微一笑:「我請問二位是受了誰的指使,大概也不會有正確答案了。」 

  「當然,這是我們殺手圈內第一遵守的規範。」 

  「很好,那我也不問了,但我總該知道我的身價值多少吧?」 

  「這個一般也是該保密的,不過對你倒是可以透露一下,殺你的身價是六十萬兩,羅奇,你實在值得自傲,宋某自經殺手以來,你的身價是最高的一個。」 

  「羅某也深感榮幸,二位接受的委託只有在下一人?」 

  對方頓了一頓才道:「不,你的那個女伴也有份,不過她的身價較低,只有二十萬兩而已。」 

  羅奇一笑道:「那實在很對不起,壞了二位的一筆大生意,八十萬兩可是一筆大收入。」

  黑山神笑笑道:「可不是,本來咱家已經洗手好幾年了,但是這筆收入太大了,咱家無法不動心。」 

  羅奇笑笑道:「現在偷襲已經失敗了,不知道二位是否還有興趣繼續幹下去。」 

  宋鐘尖聲叫道:「當然,我們採取暗襲只是為了圖省事,可不是我們真正的憑仗,一個殺手,最靠得住的本事還是武功。」 

  「那就放馬過來吧,在下恭候已久了。」 

  宋鐘丟掉手上的弩箭,解下了腰間的軟劍,抖了一抖後,伸得筆直,他又揮了兩下,掠空有聲,這都是為增加威勢,使對方造成心理的壓力。 

  但是這一套對羅奇是沒有用的。他手執長劍,毫無猶豫地逼近過去,臉上不現一點殺機,目中也沒有攻擊的意圖,可是等他一出手,就是致命的招式。 

  宋鐘萬萬也沒想到他的劍勢是如此的凌厲,幸好他身材短小,行動俐落;再加上經驗豐富,百忙中藏頭縮頸,總算避開了要害,只被劍鋒削掉了肩上的一片皮肉。 

  跳開後,一面把軟劍舞成劍幕。擋住再來的攻擊,一面喘息著道:「羅奇,你怎麼一出手就是殺著?」 

  羅奇微笑道:「你是來殺我的。你在施放暗器的時候,也沒打招呼,難道我還要向你客氣一番不成?」 

  「我們身份不同,我是殺手,而你是成了名的俠客……應該顧全身份。」 

  「那你可大錯特錯了,我羅奇只是個浪子,可不是俠客。浪子的定義就是亡命之徒,游手好閒,外帶好管閒事,喜歡打架拚命,喜歡漂亮的女人,總之是沒什麼好評,因此我也不必講究什麼身份。倒是我的劍下,殺死過不少有身份的大俠,他們之所以被我殺死,就是因為他們太講究身份,出手之前。要先讓我三招,結果他們差不多全是在三招之內倒在劍下的……」 

  宋鐘倒抽了一口冷氣,他是個成名的殺手,打鬥經驗十分豐富,也最擅長從對方的眼神中去捕捉對方的心態。只有在羅奇面前,他發現過去的經驗全不管用了。這個浪子口中說著話,眼睛很隨便地掃上掃下,彷彿漫不經心;可是他的劍卻凌厲刁鑽,不拘成式,信手揮出,招招皆險。 

  一面拚命抵擋著,一面向黑山神示眼色,希望他能配合著從另外一面攻擊。 

  黑山神也準備著,兩支判官筆早已撤在手中,人也站在一個有利的地位上,只要有一絲空隙,他會立即加入攻擊,偏偏羅奇的攻勢太密。守勢又太穩,他一直沒有機會,因此,他也只有向宋鐘做手勢,叫他移動位置。 

  宋鐘自然看得懂,而且努力地配合,一點點地轉動著,終於慢慢地把自己挪到面對黑山神的位置。 

  羅奇是必須面對宋鐘的,因此,這一轉,變成背對著黑山神了,這是很不利的情勢。 

  人的背後沒有長眼睛,而且由於體能的限制,人的手腳都無法在背後作太大而靈便的活動,因此,背後就成了攻擊的死角。黑山神有太多的機會可以出手了。 

  而且,他也等候到了一個絕佳的良機,羅奇一劍前搠,被宋鐘的軟劍纏住了,兩件兵器糾在一起,這時,他整個背後都是空門。 

  再也沒有比這更好的機會了,與羅奇對峙的宋鐘已不自由主地流露出一絲笑意,黑山神所攻的部位是後腰兩側,那是腎盂的所在,穿透必死。 

  那一絲笑意很快就變成了驚詫,宋鐘張大了口,似乎想要警告黑山神,但是太急促了,還沒發出聲音,變故已生,整個的過程只有宋鐘一個人看得最清楚。 

  宋鐘面對著河,也就是說羅奇和黑山神的背都對著河,黑山神蓄勢進攻的時候,河岸的岩石旁突然掠出一條人影,疾撲黑山神背後。 

  黑山神還沒夠上羅奇,人影已追上了黑山神,擦的一聲,黑山神的身子分成了兩截。 

  宋鐘正驚魂未定,心口突感一涼,真氣立洩,那是羅奇的劍造成的。在宋鐘為黑山神的遭遇而失神的時候,羅奇的劍乘勢刺進了他的心窩。 

  這不過是一剎那的事,羅奇抽劍回頭,看見斷為兩截的黑山神與凝立一旁的白素娟,露齒一笑道:「白妞兒,幹得好!一劍腰斬,你的劍術大有進步了。」 

  白素娟搖搖手中的劍道:「這兩三年來我練得很勤,就是不知道自己的進境如何?一直想找個機會試試手,沒想到一試就試出了人命。」 

  羅奇笑道:「你以前沒殺過人嗎?」 

  「不知道,我經過幾次激鬥,看見人在我劍前倒下,死了沒有也不知道,因為馬上又要接鬥第二個人了,今天是切切實實地知道我殺了一個人。」 

  「你有什麼感覺?」 

  「沒有感覺,就像拍死一隻蚊子一般,雖然拍了一手的血,卻沒什麼特別感覺,這些殺手是來殺我們的,我們起而反擊,殺死他們是天經地義的事。」 

  「白妞兒,你的江湖氣愈來愈重了。」 

  「是嗎?我倒不覺得,身為一個幫會的首領,有時必須心腸硬一點,有時我一句話,往往就是幾條人命,但我必須下決定,對人的生死感到漠然,大概就是如此養成的。面對生死抉擇的時候,我考慮的只是對方該不該死,而不是死得如何?死就是死了,好死與慘死沒什麼兩樣。」 

  羅奇歎了口氣道:「是的,不是人人都有你這份職責,也不是人人都像你那樣接觸到太多死亡的,所以也不能拿一般的女孩兒標準來衡量你的。」 

  「羅奇,你是否覺得我的心腸太硬,殺死一個人,居然一點感覺都沒有?」 

  「乍一聽之下,是有那麼一點,但是再深入想一想,也就不以為怪了,最重要的是你的例子舉得好,舉掌打蚊子,是最平常不過的事,連吃素念佛的人也常常拍蚊子,不以為是殺生,這與慈悲無關,是蚊子天生就該殺,而殺手們也一樣,他們比蚊子更討厭,為害更烈,我碰上這種人絕不輕恕,不管他們是不是來殺我的……」 

  「羅奇,以前有過別人雇殺手對付你嗎?」 

  「有過,不過那時我的身價還沒這麼高,所雇的殺手也沒這麼頑凶難纏,這兩個人都是中原一流殺手中的佼佼者,他們索取的代價也十分驚人。」 

  白素娟輕歎一聲道:「六十萬兩殺你倒不算高,因為現在你不但名揚塞上,而且還名動公卿,交遊廣及親王,督撫、將軍,想動你的確不容易,可是出價二十萬殺我就太沒道理了,知道我的人很少,只有一個無尾龍洪大全有此可能。」 

  羅奇微微一笑道:「洪大全不可能出這麼高的價格來殺死你的,他是個老謀深算的人,知道殺了你,不但對他毫無好處,反而會激起很多人的仇視去找他報復,他自己那條老命也就保不住了。第一,牛本初、陳大忠和沐世光三個人就饒不了他,這三位老太爺一發火,整個天山北路的紅燈會弟兄也就都發了火,這個麻煩他惹不起。」 

  「那就想不出誰會要我的命?我的命也沒那麼值錢?」 

  羅奇一歎道:「素娟,你明明知道是誰的,又何必故意裝糊塗呢?」 

  「你是說表妹!不可能是她的。」 

  白素娟雖在辯解,語氣卻相當軟弱,似乎她自己都不太相信,羅奇卻凝重地道:「除了她再無別人,只有她得到了索倫貝子的窖藏,出得起這麼高的價格,請得起這麼昂貴的殺手,只有她才會對我們同時下手,而且,在交手前,我們也聽見那兩個傢伙的談話了,只有一個人才會被人稱為大頭領,那就是陶靜靜。」 

  白素娟默然片刻才道:「表妹實在沒有恨我們的理由,對你,還可以說是你拒絕過她的感情,由愛轉恨,對我,她不該恨我的。」 

  「素娟,你又來了,她害你也不是第一次了,她可以用自己作餌,把你騙進了索倫貝子的陷阱,怎麼還不恨你呢?我以前就分析過,她恨你比恨我更烈,那種從小就積存起來的恨意,你一直比她強,比她好,比她高出一截,甚至於比身世,她都矮你一個頭,那是她最受不了的事。」 

  白素娟又低頭不響了,羅奇又道:「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原因,她要殺死你,就是為了紅燈會,正如我先前分析的,殺了你,可以栽誣在南路的洪大全頭上,陳大忠他們一定會率眾找洪大全算帳,牛本初他們也必會率眾向洪大全報復,她只要及時派人幫助這兩人,殺了洪大全,南北兩支紅燈會都落到她手中了。」 

  「表妹對我嫉恨之心或有之,她卻沒有那麼深的心機。」 

  「以前沒有,現在卻有了,她有許多智囊,以前的索倫貝子手下一批人失了靠山,都投到她那兒去了。再者,我聽說她利用已故父母的淵源,搭上了一些激進的老傢伙,高喊起反清復明的口號,打著義師的旗幟,又圖有一番作為呢!這批傢伙是唯恐天下不亂的……」 

  白素娟突轉憂色道:「這倒是件危險的事。舅舅和舅媽生前就喜歡跟那些人來往,而且還引了幾個人進了紅燈會,結果因為我爹認為紅燈會實力未豐,舉事尚未其時,力主先作生聚教養,才把那批惹禍精給堵了回去,表妹怎麼又跟那批人來往了呢?」 

  「她在三年前,只是利用突擊出手,殺了一個小盜首黑虎陳宏,在短短的三年間,居然一躍為整個太行山上的大頭領,有了十幾萬的手下,你以為這真是她能幹嗎?還不是有人捧著她,山西的義師有一半是寄身於綠林道的,也就是那些老傢伙的心腹子弟,他們擁護陶靜靜,一定也是有條件的。」 

  「表妹怎麼鬥得過他們呢?一定是被他們當作傀儡。」 

  「這個你倒是多慮了。陶靜靜不簡單,她自己手下有著索倫貝子的一批班底,不會被人牽著鼻子走的。」 

  白素娟望著地下的一對屍體發愁,羅奇又道:「不過黑妞兒這次太過份了,居然坑到了我們頭上,我少不得要給她一點顏色看看了。」 

  「羅奇,你要去找她?」 

  「是的,這些殺手都是屬於一個集團的,他們不會自己接生意,集團收了定金,一定要完成任務,才能收取另一手的尾款;所以這兩名殺手的失手,並不代表事情的結束,他們還會接二連三派遣殺手前來的,我必須去找到麻煩的根源,徹底的作一次解決。」 

  「可是表妹不會承認的。」 

  「當我找上她時,會把一切證據放在她面前,叫她無法抵賴的。」 

  白素娟雙眉緊蹙,訥訥地道:「羅奇,我請你……」 

  羅奇止住了她的話道:「你又要請我原諒她?這一點你大可放心,我要殺她早就下手了,尤其是當她為了報復,把自己出賣給索倫貝子的時候……」 

  「羅奇,那件事我聽說了,是索倫貝子強佔了她的身子,我敢說她的心思沒一點在索倫身上。」 

  「這點我承認,她從來也沒有把貞操當回事,很早以前,她已經跟男人鬼混,用自己作武器去引誘男人了……」 

  白素娟似乎又要提出答辯,羅奇卻歎道:「素娟,你別為她辯解,你根本不清楚她的行為,她第一次有男人是十六歲,早在你們耽於家鄉的時候。」 

  白素娟一愕道:「你怎麼知道的?我們初次見你的時候,她已經二十歲了……」 

  「我是浪子,浪子最大的本事就是能分辨少女和少婦。我初見到她,就已經知道她不是處女了,不過我也沒有看不起她,我對她還是挺客氣的。」 

  白素娟道:「不,你對她很隨便。」 

  羅奇歎了口氣道:「白妞兒,你說話要公平,不是我對她隨便,是她對我太大方,太不拘小節,剛見面沒多久,她就來拉我的手,抱我的肩膀,我承認,我沒有拒絕她是我的錯,但那是我顧及她的尊嚴,如果我立時把她的手甩開,是不是太傷她的尊嚴了……後來是她自己會錯了意,居然把我當作是一般男人一樣,應該愛上她,作為她的人幕之賓了。」 

  「羅奇,瞧你說得多難聽。」 

  「也許有點,但我沒有冤枉她,我後來經過調查,她在家鄉時就跟七個男人要好過,她已習慣於用自己的身體作酬勞,誘使男人為她賣命了。」 

  「這怎能可能?我跟她生活在一起……」 

  「你只是跟她住在同一座村落裡,可不是生活在一起,她的家離你家還有兩里遠呢!她整天在做些什麼?你根本不知道。素娟,對你自己不瞭解的事,不要單憑感覺去判斷或辯解,尤其是你身為一個大幫派的魁首,尤其要注意你的言語,否則就會失之公正,造成偏袒了……」 

  白素娟終於默然地低頭,只是道:「那些事你是怎麼去調查出來的?」 

  「我有朋友,各式各樣的朋友,我如果想知道消息,那怕是紫禁城裡的皇帝那一天晚上臨幸那一宮,我都有辦法查得清清楚楚。」 

  白素娟笑了起來道:「那倒的確不難,皇帝的行蹤都有起居證登載,由值日太監忠實填寫,花幾個錢,到宮中去找太監,翻翻起居簿就知道了,倒是陶靜靜的交往,你能問出來頗不簡單。」 

  羅奇笑道:「那更容易,她在家鄉人緣之壞,口碑之差是有名的,上一輩正正經經人家,沒一個對她有好評,還有那些被她耍過,甩掉的小伙子,提起她來也是直吐口水,要打聽她的事情,只要在路邊抓個人問問就成。」 

  白素娟又是一陣默然,片刻後才道:「你要找她去?」 

  「是的,不是為了她買兇手殺我,我早就想去找她了,她在太行山當強盜頭兒我不管,但她打著義師的旗號,任性胡鬧就不行了。」 

  「羅奇,反清復明是漢家兒女的心願,可不是胡鬧。」 

  「不,反清可以,復明則不行,天下不是注定該他們朱家的。問一問前明遺老,以及八十以上的老人,那一個對前明皇帝有何好感的?一個朝代亡了就是死了,不值得再去匡復。台灣的延平郡王鄭氏有多少兵力,就是因為沒認清大勢,還以復明為口號,才得不到民心的支持。」 

  「人各有志,這是誰也不能勉強誰的。」 

  「有些事情可以,有些事情則不行,他們手下有些年輕人,由於年歲太輕,認識不明,只憑著一腔熱血,跟著他們瞎胡鬧,甚至成為他們野心之下的犧牲,這些年輕人是我華夏的精英與國魂之所寄,我不能由著他們去把一批年輕人白白地坑了。」 

  「這是你要找表妹的理由嗎?」 

  「我有很多找她的理由,這是最重要的一條。」 

  「羅奇,我知道你決定的事是不會改變了。」 

  「是的,沒有一個人能使我改變,因為我的決定不是在衝動之下完成的,而是經過冷靜的考慮……」 

  「這麼說來,你早就決定要去找表妹了?」 

  「那倒不是,以前我對她還在觀察中,沒有決定要出面去制裁或遏止她,但是她派了這個殺手前來……」 

  「那只是發洩一下她的私怨而已。」 

  「素娟,從你的角度看,認為她只是發洩一下私怨,但從我的角度看,就不是這麼簡單了。」 

  「你的角度又是怎麼樣看呢?」 

  「為了殺我們兩個人,她付出了六十萬兩銀子,這筆銀子如果用來發展義師,該有多大的作用,你知道嗎?它是一萬義軍一年的糧餉,不管她用什麼方法,或是從那裡弄來的這筆錢,對一個義軍的女首領而言,這都不是一件值得原諒的作為……」 

  白素娟望著羅奇,問了一個很奇特的問題:「羅奇,不管她的作為有多不可原諒,你有權利去管她嗎?」 

  「這個……天下人管天下事。」 

  「羅奇,這個理由不夠充分。」 

  「我是她要殺死的。」 

  「那只是你為了私怨去找她,與她是不是義軍領袖完全沒關係,你也不能利用那些光明正大的理由。」 

  羅奇歎了口氣:「素娟,你是在探索我的身份?」 

  白素娟狡黠地道:「羅奇,我是有這個意思,我雖然把身子給了你,那只是為了兩情相悅,並不是要你負什麼責任,但我也算得上是一個義軍的女領袖,我至少該知道一下,我把自己托付給了一個怎麼樣的人。」 

  「素娟,我的身份不能說。」 

  「我並沒有問你的身份,你的外號叫浪子,我就接受了這個身份,也不想要你作什麼改變呀,但據我所知,浪子絕不會為私怨去找一個女人的麻煩。」 

  羅奇歎了口氣道:「好吧,我只能這樣回答你,我是一個道地的浪子。」 

  「那麼你去找表妹,不是為了私怨了?」 

  「不是,一個浪子難免會傷及一些女孩子的心,恨得要找我的人很多,我從沒有去找她們麻煩。」 

  白素娟一笑道:「好了,我要知道的也就是這些。只要你跟我這紅燈會女魁首的身份不衝突。我就不去問你做些什麼了,現在我們商量一下,如何去找表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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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素娟,是我去,不是我們去。」

  「為什麼我不能去?她謀刺的對象也有我。」

  「素娟,我去就夠了……」

  白素娟卻搖頭道:「羅奇,我不是去看熱鬧,而是真正地辦事去的,太行山中那些義軍首領,多半還是我父親身上的淵源,我舅舅和舅媽所以認識他們,也是透過我父親,所以我去比你說得通,也比較好辦事。」

  羅奇還要開口,白素娟道:「羅奇,我是現成的紅燈會魁首,到那兒都有我的份量,比你說得上話,你如果想把事情擺平,必須提出很多的證據和理由,否則表妹倒打一扒,你將有口難辯,因為你跟當今朝廷的一些要員,的確有著不尋常的關係。」

  羅奇沉下臉道:「這次我去不是去勸說誰,而是去除掉一些害群之馬。」

  白素娟一震道:「羅奇,有些人只是求復心切,手段或有不當,卻不會是害群之馬。」

  「那是你的看法,我著眼處卻是整個民族的光復大計,這些急公求利罔顧大局,只為了一己的名利,蠱惑那些衝動的年輕人,白白送死,這就是害群之馬,就是國賊。他們的行為,比起漢奸還要可惡,此輩絕不可輕恕。」

  白素娟不禁默然了,半天後才道:「你的看法應該比我深入,你要如何做,我不能干預,但是你也無法阻止我前去,因為我也認為此行很必要,大家都是盡自己的心。」

  羅奇也沒話說了,只是把她拉過來,吻著她的脖子道:「素娟!我愛你,就是因為你理智而講理;好吧!算你說服我了,我們一起走,不過到了地頭,則是各行各的,我把沙老五利郝方兩個人撥來保護你。」

  「我不要人保護,再說紅燈會中也可以抽出人來。」

  「你可以帶幾個紅燈會中的人去,但必須把沙老五和郝方帶在身邊,他們兩個人是黑道出身的,太行山上很多頭領都是他們的後輩,有他們在一起,你將多很多照應。」

  「那你呢?他們是你最得力的助手。」

  「他們不會離我太遠,仍然可以幫我踩地盤,問消息。只是我辦事時,用不著他們,也不希望他們在旁邊。」

  白素娟笑了起來道:「好吧!我總是聽你的。」



  口口  口口  口口





  宋鐘和黑山神的屍體在大漠上由紅燈會收殮了,他們是行刺魁首不成反被殺死的,遺骸沒有受到暴露已經算很好了,當然談不上優待和厚殮了。他們每個人身上有幾百兩銀子被紅燈會全沒收了,只賞了他們每人一具薄棺,草草地埋在孔雀河畔。

  紅燈會留下了話,如果兩人的後人或親友想要移靈回故里,可以到紅燈會來領回遺物。不過這是很渺茫的,當職業殺人的人對自己的家人是絕對保密的,因為他們欠人家的債太多,唯恐人家報復到家人頭上。所以對自己的身世和家裡都守口如瓶,不讓人知道的;何況這兩個人又是很有名的殺手,雙手充滿血腥。



  口口  口口  口口





  羅奇和白素娟又聯袂出發了,這一次是走得聲勢更浩壯,羅奇除了沙漠鼠老五和胡狼郝方外,還帶著天娜和琴娜兩個女郎。這對維吾爾的姐妹花身份很好,她們像是羅奇的姬妾,又像是他的侍女,寢息與共,照料著他的生活,可是白素娟進入到羅奇的屋子後,她們就識趣地退出來。

  白素娟此行還約了牛本初以及紅燈會中十幾名弟子。

  這十幾個人是牛本初陳大忠和沐世光精心所挑選的,除了心性之外,武功是第一要件,他們每一個人都夠得上是一流好手了,責任就是保護白素娟。

  白素娟不跟羅奇在一起的時候,保護的責任就落在他們的身上了。

  過了甘肅,折向山西,在將近太行山時,羅奇一個人悄悄地離開了,把沙老五、郝方、天娜、琴娜都留下了。

  他們這一夥人,聲勢浩蕩的直上鷹愁澗。剛進入了山路,就被一夥人擋住了,所謂擋住,也只有白素娟、沙老五、郝方、天娜和琴娜和牛本初六個人而已,十六名紅燈會兄弟則化整為零,早已用各種的方法,深入山區了。

  這一手是沙漠鼠和胡狼兩個人在路上傳授的,他們是黑道中的老江湖了,各種手法精熟。訓練這十六名年輕高手如何潛形藏影,如何摸哨,如何埋伏,如何深入敵陣等等。

  由於他們一路都留下了安全的記號,所以路上的六個人也很放心的前進。

  攔路的是范二,他現在很抖,搖身一變,已經是太行總寨前寨大統領,率了將近六七十名,服裝鮮明的漢子,攔住了路,還沒開口,沙老五已經罵出了口道:「范二哇!是你這小王八蛋,幾年不見,你這小王八蛋拽起來了,人五人六的像個樣子了,你那死鬼師父插翅虎呢?」

  范二已經四十多歲了,看來沙老五不比他大,不過沙老五完全是長輩的口吻,而范二居然也一抖索,連忙抱拳道:「是五叔啊!您老好,我師父早在十年前就過世了。」

  「什麼?十年前,那是我跟他分手沒多久。」

  「是的,師父是貧病而死的。那年見了您,您幫了咱們雜耍班子五百兩銀子,可是在經過太行山時,叫黑虎陳宏給搶了去,師父一氣就病了,死在山下的山神廟裡。」

  「你們這一夥徒弟們也就在山上落戶了?」

  「五叔,那是沒辦法,師父也沒教我們什麼功夫,人總得活下去。」

  「不錯,你小子可比你師父強多了,居然混成大寨主了,怎麼著?我這老叔經過還得付買路錢嗎?」

  「五叔言重了,事實上太行山經我們陶大頭領整頓以後,對過往的單身行商,已經不收買路錢了,咱們還設有堂口,保證行商在周圍五百里之內安全通行無阻,值千抽五收保護費,生意人家都感激得不得了。」

  沙老五一笑道:「哈!真一千兩收五百兩,還只管前後五百里,你們真好賺呀!」

  「五叔,錢是好賺,但也得有本事,您可以問問,以前的太行山前後五百里,是最危險的一段路,沒一家鏢局敢單獨上路的,總要等候著,聚集了四家以上,才敢一起走,沿途遇上大一點的堂口寨子,還照樣要燒香拜佛,那像咱們陶大頭領的魄力,一身跨十三處大堂口不說,還把那些散幫的江湖道全數合併起來,一塊路牌,通行無阻。」

  「早知道我們就在前面買塊路牌了。」

  「五叔,您別開玩笑了,就憑您五叔的江湖聲望,走到那兒不是列隊歡迎的,那裡還用那塊路牌。」

  「我這個老面子還管用?」

  「當然,別處小侄不敢說,在這太行山上,至少有六處堂口的龍頭大哥是您的晚輩,您要上那兒,只要說句話,小侄立刻派人送您過去。」

  「好,那我要去見陶靜靜。」

  「什麼?您要見大頭領?」

  沙老五微笑道:「不錯,請你去告訴陶姑娘一聲,就說塞外紅燈會的魁首白素娟姑娘和第八分堂的堂主牛本初老爺子來看她了,行程匆忙,沒有備帖子,只有口頭報名了,失禮之處,容當面謝過。」

  范二可慌了,結結巴巴地道:「大頭領……此刻不在後寨,大概明天晚上才能回來……」

  「哦!她不在,上那兒去了?」

  「不知道。,太行山有十三處大堂口,她經常是四處巡視的,所以誰也不知道她的准去處,各位可否等兩天……」

  沙老五笑道:「可以啊!你們那兒有像樣的客棧,咱們可以住下慢慢地等。」

  范二的臉上現出了難色,囁囁地道:「山下……有一家酒店,是劉老兒老倆口開的。」

  「我知道那一家,我們來的時候,還在那兒歇過腳。范二,白姑娘還帶了十幾名紅燈會的侍衛,那家破店只有兩間屋子,你叫我們一大票人往那兒擱?」

  范二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沙老五歎了口氣道:「范二,你這老小子還是沒長進,一點世面都沒見過。場面上的事兒,你就擔待不下了,白姑娘是塞外紅燈會的大魁首,紅燈會的聲勢比你們這太行山大了十幾倍也不止,人家一門之長蒞臨,你們首先就該把人接到賓館去住下……」

  范二臉上急汗直淌道:「這……太行山上沒有賓館。」

  「沒有賓館,那麼來人是如何接待的?」

  「誰的朋友誰自己接待。」

  「堂口上的貴賓呢?」

  「堂口上沒有貴賓,大頭領也從不在山上接待朋友,有事都在山下府城裡接洽。」

  白素娟這時忽然開口問道:「表妹的意思是不是也要我們在山下府城裡見面?」

  范二吶吶地道:「是……是的,白姑娘,大頭領臨行前確是如此交代過。」

  「她是明知道我們要來才躲開的了?」

  這次范二更不知道如何回答了,牛本初犯了性子道:「她根本就是躲在裡面不肯見我們,這臭丫頭,居然在我們面前搭架子來了,老子進去揪她出來。」

  他上前要衝,范二忙攔住道:「老大爺,大頭領是真的不在……」

  白素娟微笑道:「沒關係,她是我表妹,就算她不在,我也到她住的地方去等候。」

  「可是大頭領的住所是不准人進入的。」

  「她可以禁止別人,卻不能禁止我,我不但是她的表姐,而且從小一起長大的。」

  她跟在牛本初後面要往前闖,范二橫身欲攔,沙老五卻一閃到他身邊,手指輕戮,點在他的脅下,然後道:「范二,你放聰明些,別說紅燈會的大魁首你得罪不起,就是我沙漠鼠沙老五也夠你稍磨的了,今天的場面不是你接受得下來的,你還是在一邊涼著吧!」

  突然人群後掠出一排漢子,約莫有二十八左右,每人都手執一支勁弩,指向他們,為首的那名漢子叫道:「奉大頭領諭,來人立即下山,在府城等候通知接見,如欲擅闖一步者,格殺勿論。」

  牛本初怒吼道:「靜丫頭,你居然給老子來這一套,老子倒不相信你們真敢動手。」

  沙老五也沉聲道:「朋友,你們要認清楚,你們現在是威脅著紅燈會的牛堂主和白大魁首,只要傷了他們其中一人,你們每一個人都將死無葬身之地,到時候陶靜靜可包容不了你們。」

  那批漢子絲毫不為所動,沙老五朝范二道:「老小子,這些混球也許還不知道紅燈會,你可是明白的,你警告他們一聲別做傻事。」

  范二被沙老五點住了穴道,站著像個木頭人,苦著臉道:「五叔,沒用的,這批人是大頭領的貼身衛土,除了大頭領之外,誰都指揮不了他們。」

  「這麼說他們是由陶靜靜直接指揮的了?」

  「一般說來應該是如此的,只是今天卻不敢說,大頭領從兩天前開始就神秘兮兮,誰都不知道她的確實行蹤,有時都是她派人傳佈命令。」

  「派人傳佈命令,怎知那命令是真是假。」

  「每道口諭都有大頭領的金牌為憑,大頭領一共鑄了兩面金牌,隨時帶在身邊,只要來人手持金牌,那就跟大頭領親臨下達命令一般。」

  牛本初冷笑一聲道:「這狗賤人跟索倫貝子當了幾天側福晉,倒是把皇親權貴之家那一套學會了,還講究用金牌傳令,牛老子就偏不信這個邪。」

  他奮力地衝了出去,那群漢子倒是一點都不含糊,弦聲響起處,箭如雨集。假如他們是集中在牛本初一個人身上,牛本初應該會被釘成一頭刺蝟了。

  但那二十名漢子似乎心存不測,弩箭竟大部份集中在白素娟的身上。

  沙老五和郝方、天娜、琴娜四個人都像是早有防備,每人從背上卸下一塊牛皮盾牌,交合在一起,成了一塊皮幕,擋住了白素娟。

  有五六支箭奔向牛本初,他拔出腰間的大刀一陣揮舞,居然都砸開了。

  那批弩手發完了第一批箭後,又想裝上第二批箭,突襲就開始了,不知從那兒冒出來的人影,或刀或箭,或者是暗器,反正是一陣無情的屠殺,這批突擊者都身著黑衣,追擊著那列青衣的弩手。

  一來是事起突然,二來是雙方的技藝相差太多,弩手們雖然也有拔刀抵抗的,只是支持不了幾合,就被砍倒在地,眨眼間,二十來條漢子全部屍橫在地。

  沙老五又用手指一戮范二,笑笑道:「老小子,你看見了吧?這就是紅燈會的黑衛士,比起陶靜靜的那些貼身侍衛來,一個抵十個都不止,你還想攔嗎?」

  范二的臉都嚇白了,只是喃喃地道:「這可怎麼好?這可怎麼好?大頭領非剝我的皮不可。」

  沙老五冷笑道:「陶靜靜今天抓破了臉,這太行山已經沒有她混的了,你別擔心她來剝你的皮,她能保住自己的那身皮就不錯了。」

  大家一直向裡去,范二戰戰兢兢地跟著,其他的人則躲得遠遠的,不敢靠近一步。

  可見得陶靜靜的威風還是夠嚇人的,她太行山的手下硬是不敢進後寨,只有白素娟帶著一大批人進來了。

  前面有紅燈會的弟子開道,進行得很順利,後寨的房子很大,還是新起的,也住了些人,大部份都是侍奉的丫頭婆子,在寢室附近,還抓到了幾個面貌俊俏的年輕男子,油頭粉面,略一盤問,才知道他們是專門侍候陶靜靜的。

  牛本初直搖頭,白素娟無言歎息,胡狼、郝方卻陰陽怪氣地道:「她在這兒倒像是武則天了。媽的!這麼一個騷娘們兒,叫我們頭兒那一隻眼能瞧得上她」

  但陶靜靜的確是溜了,早一刻前才溜的,她手下的那批侍衛經不起紅燈會門下的一頓砍殺,她才臉上變色,兩匆地溜了,這一溜,跑得不知去向。

  整個太行山立刻亂得像一鍋沸騰了的水,到處亂冒泡,只有白素娟穩坐在鷹愁澗大寨。

  首先是白素娟和牛本初兩個人具名,用帖子請來了太行山上七處首領,關上大門,密商了半日,不知道他們談了些什麼,反正那七位首領有的興奮,有的慚愧,回到山寨立刻發佈一篇聲明。

  聲明他們這七個山寨,自郎即起奉白素娟為太行山總寨寨主,牛本初為副總寨主。

  然後就是胡狼郝方和沙漠鼠沙老五以他們的江湖關係,出面拜訪了另外的六個寨。有四個寨也同意了奉白素娟為總寨主。兩個寨不同意,結果他們當場展開了拚搏,兩名寨主和他們的心腹當場被殺,整個山寨解散,餘眾劃撥到其他的山寨或總寨。

  鐵桶似的鷹愁澗太行總寨,一下子就換了主,黑胭脂陶靜靜也很快地被人忘記了。

  只有一個人沒有忘記,那就是陶靜靜自己。當那兩個殺手的死訊傳到太行的時候,陶靜靜已經知道不妙了,這兩名殺手是目前中原一帶能找出最好的了,他們干了三十年,沒失過一次手,所以要價特高;卻想不到在這一次砸了。這也使陶靜靜知道了羅奇的真正實力。

  這個男人已經不是她能對付得了的,用什麼方法都不行,所以聽得羅奇和白素娟聯袂東來的時候,她知道已經不妙了,太行山是攔不住他們的。

  太行十三寨,有六個寨是所謂義師的結合,這六個寨,她是憑著死去的父母面子去拉攏來的,也因為有了這六個寨的支持,才使她的鷹愁澗成為太行山的第一把交椅。白素娟一來,這六個寨絕不會支持她跟紅燈會作對,而另外的七個寨雖然能控制一二,卻都是真正的江湖人,有幾個人與胡狼郝方和沙老五的關係不淺,這是場穩輸不贏的仗,殺手行刺不成,她的仗已經打輸了。

  那個時候,她已經動了撤退的念頭。

  所以當山上的那批侍衛被殲,她見機立刻溜走,倒不是狼狽得如一條喪家之犬,像上次逃出大漠的那般可憐了。

  她仍然有她的班底,那是索倫貝子遺下的一批人,大部份是探消息的眼線,但也有幾個出主意的智囊和擔任行動的好手級人物。

  所以她這一行仍然有近二十人,而且早已把太行總寨的金銀財富搬了出來,貯在府城。

  然後,她就在府城早就安下的一個秘窩中住了下來。

  那是一家退仕翰林的公館,老夫婦早已過世,只有一個女兒住了一大片屋舍。下人僕婦雖有不少,可是主人是個未出閣的閨女兒,也沒有親戚上門拜訪。

  只聽下人說小姐已經許字太原府的於公子,就等於公子上門迎娶了。

  這一天,魯翰林公館前來了一夥人,鮮衣怒馬,簇擁著一位風采翩翩的年輕公子。

  魯家的下人說是新姑爺來了,因為是一姓兩桃,而且兩家都沒有上人了,所以新姑爺先在魯府成親,算是入贅,然後再把新娘接到太原府去。

  看見門上掛了紅彩,也聽見鞭炮聲,知道他們行禮了,卻因為沒有一個親友上門賀喜,只有那批下人出出進進地忙著,魯家主人從來不跟人應酬,誰也不知道魯宅裡的情形,只是以神秘的眼光看著那棟與世隔絕的巨宅。

  儘管陶靜靜在府城躲得這麼好,但仍然沒瞞過有心人,這天深夜,兩條人影翻過高牆,才落到院中,卻已驚動了院中的巡者,四面八方圍了上來,當先一個青衣魁梧漢子喝道:「什麼人?亮出來。」

  兩個夜行人似乎沒想到這麼快就被發現,但仍是很從容,高大的一個立刻就道:「胡狼郝方,這是我夥伴沙漠鼠沙老五。」

  對方卻淡淡地回道:「沒聽過。」

  沙老五微笑道:「沒關係,我們本來就不是什麼大人物,再說我們出道闖江湖的時候,閣下還抱在媽媽的懷裡吃奶呢,就算聽到我們的名字也不會認識。」

  那青衣漢子被激怒了喝道:「大膽匹夫!居然敢到這裡來賣狂,你是活得不耐煩了?」

  沙老五哼了一聲道:「這是你自找的,沙大爺和郝老哥跟著我們公子羅奇,行走大漠多年,最近還陪著白素娟姑娘挑了黑胭脂的太行總寨,你小子不過是陶靜靜的走狗爪牙而已,卻睜著眼睛說瞎話……」

  青衣漢子怒極而喝道:「大膽狂徒!龍八爺來自太原府,就是沒聽說過你這混球。」

  沙老五還要開口,卻被郝方搖手止住了,移目凝注道:「太原府,天馬行空龍千里老英雄的門下八部天龍之一?」

  青衣漢子傲然道:「不錯,正是。龍某行八,人稱千臂龍,賤名海濤,閣下既然聽過敝上龍老爺子的名字,想必是江湖道上的朋友,不知前來有何見教。」

  郝方道:「郝某等奉敝上羅奇羅公子之命,前來拜會陶靜靜姑娘。」

  「你們找我們少夫人幹嘛?」

  郝方怔住了道:「陶靜靜是你們少夫人?」

  「不錯,他們在去年訂親,三天前才成的親,由於少夫人不喜歡熱鬧排場,所以才沒有公開宴客,婚禮只有我們弟兄參加,而且還是在下擔任的大媒。」

  郝方頓了一頓又問道:「據我所知,龍老爺子好像沒有後代,既無少主,又怎麼來的少夫人呢?」

  「不錯,我家老爺子是膝下無後,可是他在三年前將門下的大弟子於成志收為義子以傳衣缽,也成了龍門少主。」

  「於成志,就是那位拳劍雙冠絕,被人稱為粉面玉郎的少年英豪?」

  「你老兄總算有點見聞,不錯,就是這位少爺,不過咱們少主不喜歡這些脂粉氣太重的外號,所以由我家老爺子頒下了一個,叫濁世神龍……」

  郝方把濁世神龍四個字念了兩遍,然後才道:「我們不知道陶姑娘跟貴少主的喜事,今天是為了一點私事來請教一下陶姑娘的,既然她大喜還未過三朝,那倒是不便打擾,等改天再來請教。」

  他看出情勢不對,準備打退堂鼓了,那知龍八卻哈哈大笑道:「二位既是有事登門,而且還是少夫人的朋友,為什麼不堂堂正正地登門求見,卻要在半夜偷偷摸摸地越牆而入呢?」

  一句話把郝方問住了,頓了一頓才道:「我們要問陶姑娘的話很機密,所以才找個不受人注意的時間來。」

  龍八微微一笑道:「現在陶姑娘已經成了我們少夫人,她不會再有什麼私人秘密了,有什麼話,你問我好了。」

  「閣下能全權代表陶姑娘嗎?」

  「這個倒不敢說了,你們先把問題提出來,我能答覆的,盡量給你滿意的答覆,實在我作不了主的,自然會進去請示少夫人。」

  沙老五搖頭道:「我認為你沒這個份量,你還是進去把陶靜靜叫出來的好,我的問題,不是一個下人能回答的。」

  龍八怒吼一聲,衝前伸拳勁擊,沙老五的體形小,身形靈活,不但輕鬆地躲開了,而且還連掏帶打,在龍八的身上打了好幾拳。

  他落手雖重,但是龍八的橫練氣功很扎實,一點都不在乎,只是被打得哇哇怒吼,發拳更急,他似乎準備以體形來吃定沙老五了,拚著挨十幾拳而只求撈回一擊,當然,這一擊是沙老五無法承受的。

  郝方很著急,頻頻地問道:「老沙,你挨不起一拳的,快退下來,把這傢伙交給我。」

  可是龍八的拳勢更猛了,招招進逼,使沙老五無法脫出圈子,當然也很難退身換手。

  郝方亟待替進,可是另外有三四名大漢虎視眈眈地盯著他,每個人都手握著兵刃,無疑地,只要郝方有意行動,他們立將發動攔截。

  龍八已經把沙老五逼到牆角上,然後伸拳直擊沙老五的胸口,沙老五被逼無奈,只有伸臂直指,戳向對方的右眼,意圖拚個同歸於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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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發表於 2010-12-14 03:08:39 |只看該作者
  龍八已經看到了危險,但是他招式已經用老了,再也無法改變,只有一咬牙,加強拳勢擊過去。

  砰的一聲,他感到自己的拳頭結結實實地擊中了對方,但令他難以理解的是對方的身子柔軟如綿,毫無一絲抗力,這正是借力消力的最上乘內家勁力,也正是他這種練外門功夫的最大剋星。

  「這老小子在使詐,扮豬吃老虎。」

  這只是一個念頭在他心中掠過,苦難卻已經開始了。右目處一陣激痛,眼前湧起一片血紅,怪叫一聲後,他就什麼知覺都沒有了。

  沙老五一隻手指整個地戳進了龍八的右邊目眶,不但戳碎了他的眼珠子,也戳破了裡面的骨頭,直抵腦部。

  當他把手指拔出來的時候,不但有紅的鮮血,也有白的腦漿,龍八是絕對活不成了。

  沙老五在衣服上擦擦手指,朝郝方眥牙一笑道:「老郝,多謝你的合作,要不是你那一番做作,使這小子以為我真的挨不起他一拳,這一架還不知道要打到幾時呢?」

  郝方卻頗為關心地道:「老沙,你那一拳挨得怎麼樣?龍千里門下的八部天龍,打遍黃河兩岸無敵手……」

  「放心啦!我雖然在少林沒等出師就逃下了山,但是那些基本功夫倒還沒丟,我挨拳時背貼牆角,把勁力都引到牆上去了,根本沒挨著。」

  「可是我好像聽見了有折音的聲音。」

  「那是我體內勁力反彈,震碎了他的指骨,他以為我沙老五好欺負,也不想想我沙五爺在江湖道上混了幾十年,又豈是枚好吃的果子。」

  郝方一歎道:「你別忙著吹牛了,天馬行空是太原府的武材大豪,你殺了他門下八部天龍之一,這個麻煩可惹大了,恐怕你我兩顆腦袋都不夠賠的。」

  沙老五哈哈大笑道:「夠賠就是這兩顆,不夠賠也是這兩顆,那個龍千里如果是個講理的,就沒有找我們的理由,是他這個手下仗勢凌人,對我先下殺手的,他如果不講理,充其量也是個江湖惡霸,我沙某人一生最痛恨的就是這個江湖惡霸……」

  「好,好,說得好,閣下記得你說過的每一個字,因為你要為此付出很痛苦的代價,每一個字一塊肉……」

  聲音是從屋中傳出的,卻仍不見人影,沙老五明知道那必然是龍八所說的那個少主,卻一點也不在乎,拉開喉嚨罵道:「媽的!是哪一頭見不得人的畜生,躲在窩裡狂吠,有種的伸出腦袋來。」

  一聲怒哼,裡面出來了四個人,前面是一雙男女,男的白面俊逸,一身錦裝,大概就是那個什麼濁世神龍了。

  他的旁邊是面容平板,漠無表情的陶靜靜,在他們的身後,則是兩個中年漢子,與龍八的打扮相同,必然也是龍千里的手下,八部天龍中的兩個了。

  這四個人一出來,周圍那些壯丁們都躬身行禮,肅然齊聲道:「少主好,少夫人好。」

  沙老五卻連珠炮似的向陶靜靜道:「陶姑娘,原來你在屋裡聽熱鬧,卻放了一批走狗,在外面張牙舞爪地亂咬人,這可不是對待朋友之道吧!」

  陶靜靜怒聲道:「叫人家走狗,你們兩個還不是羅奇的一對走狗?」

  郝方笑笑道:「陶姑娘,你說這話可沒良心了,你明知道羅奇視我們如兄弟,我們稱呼他老大,我們可沒有什麼少主、少夫人這一套,你不妨問問這些走狗們。敢不敢管龍千里叫一聲老大。」

  濁世神龍於成志怒聲道:「我太原潛龍莊是個有規有矩的門戶,不是那種亂七八糟的江湖人組合。」

  郝方轉向陶靜靜,笑嘻嘻地道:「恭喜你,陶姑娘你又嫁人了,上次找了個索倫貝子,你還可以混個側福晉,這次弄了個少夫人,應該是結髮元配,怎麼悄悄地嫁人,連喜酒都沒請呢?莫非這回又是悄悄的嫁……」

  陶靜靜眼中噴火,卻是瞪向了於成志,怒聲道:「姓于的,看你的好安排,你怎麼對我交代。」

  於成志連忙道:「靜靜,別著急,我回去稟明義父後,他一定會承認你的。」

  陶靜靜冷冷地道:「你義父承不承認我並不在乎,潛龍莊再大也大不過我的太行山去,這個什麼少夫人我根本就沒放在心上……」

  於成志連忙道:「是,是,我一定殺了這兩個狗頭,來給你出氣。」

  陶靜靜冷笑一聲道:「這兩個人對羅奇很重要,你能殺了他們,一定可以把羅奇引來,但我怕你只是說得好聽而已,就像上次一樣,你收了定金,弄了兩個傢伙,結果反而把命送在大漠,而且還害我丟了太行山的基業。」

  於成志笑笑道:「靜靜,你那太行山根本就不能算是基業,白素娟只不過帶了二十個人,就把你幾萬人給整垮了,這種基業不要也罷。」

  陶靜靜憤然道:「提起這一點我就火,那些老傢伙都是你給我拉攏的,平時又是糧又是餉的,全靠我供應,到了有事情時找他們,一個個居然全拒絕了……」

  於成志微笑道:「靜靜,這可不能怪他們,那些山寨還是老一輩的在當家,他們原都是白家的部屬,你要他們去對付白素娟,他們當然不肯干了,白素娟現在是名正言順的紅燈會魁首,是當今義師的主力領袖人物,連我義父都對她敬重萬分,所以我也不敢去惹她。」

  陶靜靜憤極無語,於成志卻笑笑又道:「你別急,等這些老的一死,局面就會改觀了,那時候要風有風,要雨有雨,任你大權在握了。」

  「那要等多久?」

  「不會太久的,你別心急,只要我們好好合作,不出三年,准保你成為天下最有權勢的女人。」

  陶靜靜冷冷地道:「於成志,一百萬兩銀子,你已經支走了五十萬兩。」

  「那是支付的定金,事先付一半,事成後付一半,這是規矩,我可沒多貪一文。」

  沙老五逮到了機會,連忙道:「原來陶姑娘出的是一百萬兩去買動黑山神和宋鐘的,不過他們兩個卻只承認八十萬兩,有二十萬兩大概是作介紹費了。」

  於成志厲聲道:「胡說!殺手的酬金是最高的秘密,他們怎麼會說出來。」

  沙老五笑著道:「宋鐘在臨死前吐露的,殺羅奇六十萬,殺白素娟二十萬,他們不但招出了酬金的數目,連委託的事主都咬了出來,要不然白姑娘怎麼會一腳就找上了太行山,這兩項秘密是我們羅老大用一項秘密交換出來的。」

  陶靜靜不由自主地道:「他們兩家家小的下落,羅老大答應不追究他們的家人……」

  於成志忙道:「胡說!殺手的家人更是絕對的秘密,連我這個經手人都不知道,羅奇怎麼會知道?」

  沙老五一笑道:「但我們羅老大還真有本事,他確實知道那兩名殺手家人的下落,所以宋鐘才不顧職業道德,把一切都和盤托出了。」

  「他們的家人在那裡?」

  沙老五嗤的一聲笑了出來道:「濁世神龍,你這一個問題問得比泥鰍還蠢,別說沙老子不知道,就是知道了,也絕無可能告訴你的。」

  於成志臉上發青道:「姓沙的,你會說的,等我慢慢地消磨你的時候,你會將所知道的一切都說出來的……」

  「小子,沙老五等著你呢。我也知道,揭穿你浮報了二十萬兩的花帳,你小子腦羞成怒,一定不會有好臉色的,不過沙老子也不信你真能咬了我的鳥去,陶姑娘,我可真替你可憐,你怎麼老是找不到一個好對象呢?像這個繡花枕頭,他只是看中你的錢,何嘗有一點真心。」

  於成志只盯了他一眼道:「姓沙的,你會死得很難過。」

  倒是陶靜靜滿不在乎地笑笑道:「沙老哥,你不必為我擔心,我對自己嫁了怎樣的人十分清楚,於成志對我有幾分真心,我也明白得很,我們是互相利用。他要我的錢,我要他的勢力……」

  「可是你的錢已經花了不少,他的勢力卻一點都沒有受你所用。」

  陶靜靜側目看了於成志一眼道:「於成志,你聽見他的話了嗎?你怎麼說?」

  於成志道:「連我本人都聽你的指揮了,你還要我怎麼說?我現在只是少主,潛龍莊還由不得我作主。」

  陶靜靜冷笑道:「我知道你有多少斤兩,所以我也不會對你多作要求。眼前這兩個人,你替我宰了他們總行吧?要是連這件事都辦不好,你就別再指望從我這兒拿到一兩銀子了。」

  於成志俊美的臉上罩滿了殺氣,那是充滿了憤怒與屈辱的交雜反應,倒是沙老五笑嘻嘻地道:「小子,你大概到這個時候,才看清自己在陶靜靜心裡的地位吧,以前你大概還以為是你那張漂亮臉蛋迷住了她呢!殊不知道我們陶姑娘最瞧不起的就是小白瞼,在她太行山後寨中,倒洗臉水的,打洗腳水的,全是漂亮的小伙子,一抓就是一大把,漂亮英俊對我們陶姑娘而言,不值一個銅子兒。」

  陶靜靜微笑道:「沙老哥,我養小白臉,他在外面養粉頭兒,這種事我們雙方全知道,我們的婚姻也只是關起門來,自己哄自己玩家家酒已,別看他的手下在這兒叫我少夫人,在潛龍莊,見了龍千里,他連屁都不敢放一個,更不敢承認我們的關係。」

  於成志聽得實在無法忍受了,剛要開口,陶靜靜立刻截住他的話道:「於成志,難道我說錯了?你只要敢把我帶到潛龍莊,告訴龍千里,說我是你新娶的妻子,我立刻就把手上的一切交給你!」

  於成志道:「靜靜,這可是你自己說的。」

  沙老五乘陶靜靜沒開口以前就搶著道:「陶姑娘,假如你需要的只是這個,怕你可就輸定了,這小於沒什麼不敢的,他跟龍老頭兒早就貌合神離了,目前只是認為那個少主身份還有可利用之處,才勉強維持著,如果你肯把一切交給他,他拚著跟龍老頭子脫離關係也會幹的……」

  於成志忍無可忍,擰劍急刺,怒聲喝道:「饒舌的匹夫,拿命來吧!」

  劍勢十分凌厲,沙老五連忙用手中的軍刀架開了,於成志接著第二招的攻勢又來到了。

  他的劍發如雷霆,招招不離要害,輕快而迅速,而且腕力很強,沙老五連招架了十七八刀後,已是手酸臂麻,情急地叫著:「老郝,你快幫忙擋一陣,讓我喘口氣,這小於棘手得很,我老沙招呼不了。」

  郝方早就想上前了,可是另外兩個大漢也一直手拿著刀柄,眼睜睜地盯死他,只要他一有行動,那兩個漢子無疑會攔住他的。因此他只有急叫道:「不行,老沙,這兩個傢伙是潛龍莊下八部天龍的龍六和龍七,他們都是黃河水道上的一流高手。我一動,引發他們兩打一,情形更糟。」

  於成志得意地大笑道:「老小子,你對潛龍莊的規矩倒是很熟,潛龍莊人對敵,嚴禁群毆,只要是一對一,我們絕不准己方任何人出手相助,但只要對方不守規定,形成兩打一的局面,我們就不拘入場援手的人數了,只要你們這兩個人一聯手,我這兩個助手也加入進來,就有你們好看的了。」

  沙老五喘著氣道:「老郝,不管了。你不加入進來,我立刻就要完蛋了,你加入進來,展開我們雙方兩儀陣法,還可以支持個五六十招,或許老大就趕得上來救援了。」

  陶靜靜忙問道:「今天羅奇會來?」

  沙老五的肩頭已經挨了一劍,鮮血直流,喘著氣道:「他要我們先來找你談談,如果我們久留不出,他知道我們出了意外,一定會來救援的。」

  「找我談談?我們之間還有什麼好談的?」

  「他要我們來勸勸姑娘,別再浪費銀子去雇殺手了,黑山神和宋鐘已經是殺手圈子裡的頂尖人物,連他們都無法成功,以後也不會有殺手敢再接生意了。不過我們老大的耐性是有限的,這是最後一次的放過你了。在太行山寨中,你從後園的枯井秘道逃走時,他可以攔下你的,但他念在故舊之倩,但也希望你能夠識好歹……」

  陶靜靜憤然地跳腳吼道:「我才不領他的情呢!這一輩子我跟他作對定了,他有種就殺了我,否則我永遠跟他沒完沒了,只要我有一口氣在,我就不會放過他……」

  才說到這兒,沙老五哎喲一聲,中劍倒地,劍刺中在胸前,沙老五撫著創口,滾地直哼

  郝方再也忍不住,擺刀直進,於成志又揮劍跟他戰成一堆,同時道:「來個人補他一刀,免得他叫得煩人。」

  龍七答應一聲,抽出了大刀向前,郝方大叫道:「你們敢?對一個失去抵抗力的人,你們也敢下毒手?不怕我到潛龍莊去告你們嗎?」

  於成志哈哈大笑道:「不怕!因為你沒有命去告狀了,你活不過今天。」

  郝方也冷笑道:「老子就不信。」

  因他的刀勢很沉穩,只採守勢,一任於成志如何搶攻,他都是守得穩穩的。

  於成志心頭發火,而且還擔心羅奇真的及時趕到救援,因此朝龍六和龍七道:「快去把他解決了,上來幫我。」

  龍六道:「少主,聯手對敵,莊規不容的。」

  於成志怒喝道:「去他的莊規,你們就是受不了莊規的約束才跟我的,我們快點解決了這兩個傢伙,好從容對付羅奇,想想你們每月三千兩的額外津貼,就會忘記莊規了,宰了羅奇。你們還有十萬兩的賞金呢。」

  這巨額的賞金使得龍七和龍六精神一振,龍六執刀步向郝方,準備加入戰鬥,龍七則走向地上不住翻動呻吟的沙老五,舉起了大砍刀,一刀劈落下去。

  啊的一聲慘叫,但倒下去的則是要殺人的龍七。他在舉刀劈落的同時,地上的沙老五突然翻身揚手,兩枝小鐵箭飛射而出,射中了龍七的雙目,奪眶而入。

  沙老五則跳了起來,拾起地上的刀,揮了一下後,步向龍六道:「朋友,沙老爺只不過是皮肉之傷,還沒到要命的程度,於成志那小冤蛋兒經驗太差了,劍中要害固然不錯,但不夠深度還是要不了命的……」

  於成志愕然地道:「胡說!我那一劍至少刺進有半尺,那還不足以致命嗎?」

  沙老五笑道:「那只是你的劍刺出了半尺,卻不是我的身體受劍半尺,我出劍的同時,將身體後仰,拉開相互的距離,你的劍刺進去大概是一寸左右吧,那可要不了命的,因為我中劍之後,立刻倒下地上大喊大叫,讓你真以為得手了,其實陶靜靜該提醒一下我沙老爺的為人的。」

  陶靜靜忍不住道:「你為人如何,難道你是殺不死的?」

  「那倒不是,但我們在一起時,我老五也受過幾次傷,我都咬牙忍住了,幾次這樣大喊大叫過?變化多端,就一定有詐。你看老郝,他就毫不驚慌,因為他知道我挨的那一劍死不了,而是在引人上前送死。」

  於成志忍不住瞪了陶靜靜一眼,陶靜靜立刻怒道:「你瞪什麼?姑奶奶以前跟他相處過一段時日,只是同行出塞而已,一天連話都談不上幾句,我怎麼知道這傢伙如此狡猾,會裝腔作勢。」

  於成志道:「他的外號叫沙漠鼠,沙漠中的老鼠最是狡猾凶狠不過,你應該防備他的。」

  陶靜靜乾脆罵開了:「放你媽的屁!你難道不知道他叫沙漠鼠。你為什麼不防備?虧你還自吹為中原第一劍手,連出手的分寸都抓不穩,一劍中敵多深,能否致敵死命都不知道,還好意思怪我不提醒你……」

  於成志情急地道:「我又沒怪你。」

  「那你瞪著我幹嘛?告訴你,姓于的,你代雇殺手,浮報酬金的事我可以不放在心上,因為我知道你絕不會老老實實地報價,也一定會從中謀取利益的。」

  於成志有點不太好意思地道:「靜靜,我要錢,可不是拿去揮霍,我要在門戶中建立起我的勢力,就一定要有一批向著我的人,要這批人的支持,我必須要負擔龐大的支出,每個月都差不多要十萬兩銀子……」

  陶靜靜冷笑道:「你每個月從我這兒拿去的可不止是十萬兩銀子,那等於是我在替你養班底了。」

  於成志道:「靜靜,我們已經是夫妻了,怎麼還分你我呢,我的全部都是你的。」

  陶靜靜呵了一聲道:「是嗎?也包括了你在各地養的十個粉頭兒在內,我調查得很清楚,你一共有十個情婦,每處每月要五百兩的開銷,合計起來是五千兩,這些娘兒們也要我來養活?」

  於成志怔了一怔後連忙道:「沒有,我在各地都還有些生意,她們都是由生意上支付的。靜靜,若是我拿你的錢去養活別的女人,我就不是人了。」

  「你的生意?你的生意每一項都在虧本,沒一項是賺錢的,你以為我不知道……」

  「咳!靜靜,你不懂。」

  「我怎麼不懂?每個月我都要轉帳好幾萬兩銀子到你的生意上去彌補虧空,你的生意上養著太多的閒人,光拿錢不幹活兒,還會有盈餘?」

  於成志又歎了一口氣道:「我要津貼支持者,他們都在我的生意上掛名,才能名正言順地領取津貼,這樣才能避過我義父的耳目。生意是賺錢的,而且賺得不少,只不過我的負擔太大了……」

  「光是養女人,你就要每個月花費五千兩銀子,負擔當然是不小。」

  「靜靜,眼光放遠些,我養著那些女人不是為了個人的享樂。說句老實話,憑我於公子這份人才,只有讓女人倒貼的份,那裡還用得著我花錢去養女人,你既然調查清楚了,就該知道我養的那些女人,最年輕的都在三十以上了,我又不是有毛病,特別喜歡老女人……」

  陶靜靜忽然笑了起來道:「就是這一點我想不透,你於公子的胃口特別,養了一大批的老奶奶……」

  於成志耐著性子道:「靜靜,別胡鬧行不行,我的那些女人,實際上都是我的耳目,替我搜集消息的。」

  陶靜靜道:「我不信!」

  於成志冷笑一聲:「你不信我也沒辦法。」

  「那就表示你在騙我。」

  「我會用時間來證明一切。」

  「好吧!我相信你。不過,你要取得我的信任,必須先做好一件事。」

  「什麼事?」

  陶靜靜掠了沙老五和郝方一眼,道:「馬上把他們兩個殺了。」

  於成志冷冷笑道:

  「要殺他們兩個混帳東西,等於捏死一對蒼蠅,即使你不交代,我也絕不可能讓他們活著回去,何況我比你更恨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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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14 03:09:04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五章


  「你為什麼比我更恨他們?」

  「今晚是咱們的新婚之夜,春宵一刻值千金,偏偏卻被這兩個混蛋耽誤了好事。」

  「去你的!誰跟你春宵一刻值千金?」

  「洞房花燭,本來就是如此嘛!」

  「少囉嗦,要殺現在就殺,別盡說廢話。」

  這時的沙老五和郝方,雖表面上裝做得很鎮定,但內心卻難免有些恐慌。因他們只有兩人前來,而且已受了傷。反觀對方,卻是人多勢眾,尤其他們已察覺到,四周似乎早有埋伏,只要一發動,自己必定凶多吉少。

  不過他們都是干了大半輩子刀頭舔血生涯的硬漢,生死二字,在他們來說,已經算不了什麼。

  於成志這次決定自己親自出馬,為了贏得陶靜靜的芳心和信賴,他必須好好表現一下。

  當他正要揮劍撲出的剎那,忽見一名黑衣漢子慌慌張張奔至天井,望著他施了一禮,低聲道:「稟少莊主,老莊主駕到!」

  於成志頓時臉上變了顏色,連連回頭道:「靜靜,快回到房裡躲一躲!」

  陶靜靜卻顯得不大情願,哼了聲道:「我早就料到你是偷偷摸摸和我成婚的,現在既然老爺子來了,我非見他不可。」

  於成志猛一跺腳,道:

  「不成!你若見了我義父,事情就糟了。」

  「遲早要見的,我現在見他,正好可以把問題馬上解決。」

  「不成!絕對不成。靜靜,要為大局著想,若現在見他,咱們一切全完了。」

  「可是我若不見他,事情如何解決?」

  「船到橋頭自然直,他老人家最疼我,不然怎會把我認做義子?」

  「既然如此,我就更該見他。」

  「你聽我說,唯有這件事,是我瞞著他幹的,若現在讓他知道,他必定很生氣。」

  「若照你的意思,我該什麼時候見他呢?」

  「事情必須慢慢來,當生米已成熟飯後,我再找機會向他解釋,最後的結果一定是皆大歡喜。」

  「好吧!姑奶奶就暫時聽你的。」

  陶靜靜說完話,立即退回房中。

  就在這時,四名雄壯威武的勁裝劍手,已殺氣騰騰的由大門外進入天井。

  這四人分別是潛龍莊主天馬行空龍千里,手下八部天龍之四的龍一、龍二、龍三和龍四。

  接著,一名年在六旬開外身著黃袍的老者,威風凜凜的緩步走了進來。

  毫無疑問,這位黃袍老者就是潛龍莊主天馬行空龍千里了。

  龍千里威鎮八方,果然相貌不俗,雖然已上了年紀,卻依然紅光滿面。尤其兩道炯炯目光,有如冷電一般,足可穿人肺腑,只要和他對上一眼,便有不寒而慄的感覺。

  此刻,於成志已完全失去驕狂之態,急急躬身施了一禮道:

  「孩兒參見義父!」

  龍千里面無表情,揮揮手道:「免了!」

  接著四下掠了一眼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於成志依然神態恭謹的道:「這兩個傢伙無緣無故來搗亂,孩兒正要把他們拿下,不想義父來了。」

  「地上還有血跡,可見剛才必有打鬥,你的手下是否有受傷的?」

  「稟義父!老八不小心被那姓沙的戳中雙目,正在後面包紮,不過姓沙的也被孩兒刺中一劍。」

  龍千里兩太陽穴抽動了幾下:

  「那小子雖然受了傷,但看樣子傷勢並不重,龍八被戳中雙日,卻無疑已成廢人,你們這麼多的人,居然吃了他們的虧。若這事傳揚出去,豈不丟盡咱們潛龍莊的臉,簡直豈有此理!」

  於成志紅著臉頓了一頓,道:「孩兒正要下場擺平他們,不想你老人家就到了,孩兒有信心絕不會讓他們逃脫。」

  龍千里又望了沙老五和郝方一眼:「他們究竟是什麼人?」

  「義父必定聽說過,有個人稱邊城浪子的羅奇吧?」

  龍千里點點頭道:「那小子在塞外名頭不小,而且和朝中權貴也扯上了關係,為父當然聽說過。」

  「這兩人就是那小子的手下,也是那小子的死黨。受傷的叫沙老五,另一個叫胡狼郝方。」

  「果然來頭不小,他們怎會找到這裡來和你作對?」

  「孩兒也不清楚是什麼原因?」

  「好!現在就由你把他們拿下。不過要活的,待會兒為父要親自審問。」

  於成志立即掄劍向沙老五逼去。

  他因沙老五已受了傷,把他制住自然容易。

  沙老五雖然負傷,卻依然能拚力反擊,直和於成志對拆了七、八招,才漸漸露出敗象。

  一旁的郝方,眼見沙老五即將招架不住,也顧不得什麼江湖規矩,不得不加入戰團,雙戰於成志。

  這一來,於成志反而頓形手忙腳亂起來。

  龍千里一見情勢不妙,立即下令手下四龍上前助陣。

  四龍連手,威勢何等不凡,片刻工夫,沙老五和郝方便已雙雙被擒。

  龍千里下令手下人暫時把兩人點了穴道,押進一間空屋,然後緩步進入客廳。

  於成志只得也跟進客廳。

  龍一、龍二、龍三、龍四在把沙、郝二人押進空屋後,也進入客廳,隨侍在龍千里身側

  龍千里掃了四龍一眼,道:「你們暫時退到外面去,老夫要和少爺單獨講幾句話。」

  四龍應聲而退。

  此刻,於成志內心早就忐忑不安。

  當然,他是為了和陶靜靜私自成婚的事。

  龍千里在太師椅上坐了甚久,才慢條斯理的問道:「志兒,你可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嗎?」

  於成志弄不清龍千里問這話的用意,頓了一下寧道:「孩兒當然知道這裡是魯翰林的公館。」

  「你既然知道這裡是魯家公館,為什麼不在莊上,卻要到這裡來?」

  「魯翰林生前和義父是好友,臨終時曾囑托義父要多多照顧他的家小。現在魯家只剩下一位小姐和幾名老弱僕婦。孩兒前來,正是在照顧她們。」

  「這不是理由,你是潛龍莊的少莊主,要照顧的是咱們自己的莊院。至於這裡,我已經有派人前來,還用不著你。」

  於成志聽義父的語氣,似乎尚未察覺自己私自成親的事,雖然稍稍放心,卻又怕今晚的好事成空。

  對於陶靜靜的性情,他心裡有數,若洞房花燭之夜讓她獨守空幃,自己日後的日子就不好過了。

  看來今晚只有碰運氣了。

  只聽龍千里道:「志兒,你可知道我的來意嗎?」

  於成志搖頭道:「孩兒不知!」

  「我是來找你馬上回莊的。」

  於成志如聞晴天霹靂,呆了呆道:

  「有什麼要緊的事,要孩兒回莊?」

  「你義母找你。」

  「義母為什麼在夜間忽然找我?」

  「你回去見了她自然明白。」

  「義母找孩兒,隨便派個人來通知一聲就成,怎敢勞動義父親自前來?」

  「如果派別人來,你肯回去嗎?我是沒辦法,所以非親自前來不可。」

  於成志心頭大急,囁嚅著道:「稟義父,孩兒是否可以明天再回去?」

  龍千里顯出怒容道:「什麼?連我親自前來你也不肯回去?」

  於成志打了個哆嗦道:「莊上並未發生事故,義母也並非身染重病,孩兒天亮後再回去,又有什麼不可?」

  龍千里喝道:「大膽畜生!難道連我親自前來也叫不動你?」

  到了這種地步,於成志除了回莊,已是無路可走。呆在當場,根本不知再說什麼好。

  但他除了懊惱,卻並無怨恨,因為龍千里一向把他視為己出。老人家因無子嗣,把他認為義子,偌大的一座潛龍莊,將來他就是繼承人。若為這件事而義父子鬧翻,豈不自己反而做了無義之人?若龍千里一怒之下將他逐出潛龍莊,那就愈發得不償失了。

  龍千里再道:

  「現在馬上回去,把你帶來的人也一起帶回去!」

  「可是先前捉到羅奇的兩名手下以及老八的傷勢,必須馬上處理。」

  「剛才捉到的那兩個人,我還要親自問話。至於龍八,既然是跟你一起來的,你就該把他帶回去盡速療傷,莊上什麼藥物都有,留在這裡難道讓他等死不成?」

  「義父是否也要回莊?」

  「我的事用不著你管。」

  於成志不敢再說什麼,行了一禮,匆匆出了客廳。



  口口  口口  口口





  不管如何,於成志必須偷偷先和陶靜靜見上一面做個解釋。

  好在新房設在東跨院,和客廳隔著一個院落,不至被龍千里看見。

  進入新房,只見陶靜靜正一臉嬌嗔的坐在那裡。

  於成志為表示歉意,陪著笑臉道:「靜靜,娘子,勞你一個人久等了,實在抱歉!」

  陶靜靜沒好氣的道:「你現在來,是準備和我上床嗎?」

  「不!我真不知道該向你說什麼好。」

  「有話就講,自己想講的話,為什麼還說不知道呢?」

  「唉!老爺子要我馬上回莊。」

  豈知陶靜靜不但不驚,反而一喜道:「原來老爺子已經同意咱們的婚事了?」

  於成志苦笑著搖頭:「靜靜,這件事要慢慢來,我怎敢現在就告訴他?」

  「那麼他為什麼要咱們回莊?」

  「他是要我一個人回莊。」

  「你一個人回莊?我怎麼辦?」

  「靜靜,咱們的好事,只有向後延一天了。如果來得及,今晚我也許會趕回來。」

  「老爺子究竟什麼事要你回去?」

  「是義母有要緊的事找我,老爺子怕別人叫不動我,所以才自己親自前來。」

  「他現在走了沒有?」

  「還在客廳裡。」

  「為什麼不走?」

  「他要親自審問沙老五和郝方。」

  「原來他們已經被擒?」

  「有老爺子親自前來,他們根本跑不掉。靜靜,你不妨自己先睡下吧!老爺子問過口供後,必定馬上就會走的。」

  「好吧!誰讓我的命苦,連洞房花燭之夜都要獨守空幃。」

  於成志自覺過意不去,臨走時還特別在陶靜靜面頰上親了一下。



  口口  口口  口口





  龍千里果然命手下四龍,把沙老五和郝方押到客廳來。

  他對羅奇早已聞名,有關羅奇在塞外的作為,也知道不少,只是並未見過而已。

  龍千里先點了兩人的麻穴,再把暈穴解開,如此一來,沙老五和郝方頭腦雖然清醒過來,但人卻動彈不得。

  本來,龍千里原以為可以從兩人口中,完全問出自己想知道的事。豈知卻是「瞎子點燈白費蠟」,縱然他軟硬兼施,沙老五和郝方就是不肯透露半點口風。

  在這種情形下,龍千里也就懶得白耗時間,隨即命人再把兩人押回空屋,然後命令龍一道:「去把魯姑娘請來,要她一個人來即可,你們都下去休息吧!」

  大約盞茶工夫之後,一名面貌端莊秀麗、身材婀娜、風姿綽約的妙齡少女,蓮步姍姍的進入客廳,望著龍千里襝衽一禮道:

  「侄女拜見龍伯伯!」

  這名少女,正是魯翰林的千金魯月英,年方十九,自數年前父母雙雙過世後,便成了魯府的主人,也接掌了父母留下的萬貫家財。

  但她只是一個弱女子,從未在外拋頭露面過,如何能擔負起這大責任。所幸龍千里是他父親生前的莫逆之交,潛龍莊又近在咫尺,常常自己或派人前來照應。因之,魯月英對這位長輩一直十分感激。

  當下,龍千里指指對面椅子道:「姑娘請坐!」

  魯月英落了座,低下頭問道:

  「龍伯伯深夜前來,莫非有什麼重要事情?」

  龍千里喝了口茶道:

  「先前天井裡的打鬥聲音,賢侄女必定已經聽到了?」

  魯月英點點頭道:「侄女住在後院,聽是聽到了,但並未出來察看。」

  「全怨成志那畜生!不在潛龍莊,卻把歹人引到府上來打鬥,惹得賢侄女受驚,老夫真有些過意不去。」

  「龍伯伯放心,侄女相信於大哥絕不會吃虧的,這種事經常有,侄女習慣了,也就不再害怕了。」

  龍千里沉默了半響,忽然鄭重其事的低下聲音道:「賢侄女,老夫要向你問一件事,你必須說實話!」

  魯月英莊容道:「龍伯伯有事只管問,侄女怎敢欺瞞您老人家。」

  「好!那麼老夫就問了,聽說成志今晚在這裡和一個女人私自成婚,到底有這件事沒有?」

  魯月英楞了一下,頓了頓道:「您老人家為什麼要問起這件事來?」

  她的反問,等於已承認了有這件事。

  龍千里淡然一笑道:「既然有這件事就好,老夫想問的也只是這件事。」

  魯月英反而有些過意不去,脹紅著臉道:「並非侄女不主動向龍伯伯稟報,而是……」

  龍千里又笑了笑道:

  「是成志交代過你,要為他守密,對嗎?」

  「於大哥確實曾再三交代過侄女,這件事不能讓您老人家知道。」

  「你就聽他的話?」

  「他再三的鄭重交代,侄女怎敢不聽。」

  龍千里一歎道:

  「本來賢侄女和他才是最相稱的一對,他對賢侄女也一直存有愛慕之心,偏偏賢侄女已和別人早有婚約。」

  魯月英再度紅著臉低下頭,半響才道:「將來侄女的終身大事,一切由龍伯伯作主。」

  「如果由得了老夫作主,老夫當然希望你能和成志成為一對。可惜你已有婚約,而且是當年令尊決定的。不過還有變通辦法,只是必須先徵得你的同意。」

  「侄女想知道龍伯伯所說的變通辦法是什麼?」

  「由你出面和對方解除婚約,問題馬上就可迎刃而解。」

  魯月英頭垂得更低,不知再說什麼才好。

  龍千里凝望著魯月英的反應,繼續道:「賢侄女,你該明白對方是官宦人家,把你娶過門以後,根本不可能再顧到這邊,留下府上這偌大家產,又由誰來看管呢?即使令尊令堂在九泉之下,也必定無法瞑目。」

  「可是……」

  「可是你若能嫁給成志,那就不同了。他可以兩面照顧,如果你婚後仍想住在自己家裡,老夫也完全同意,所以老夫希望你仔細考慮。」

  魯月英長口吁了一口氣,道:

  「龍伯伯,您老人家說得固然有理,但婚事是先父在世時決定的,侄女根本沒理由和對方解除婚約,而且……」

  「而且什麼?」

  「對方久無消息,侄女縱然有這種打算,也無從談起。」

  「那就交給老夫去辦如何?」

  「這事最好從長計議。」

  龍千里似是也不便勉強,略一沉吟道:

  「好吧!反正你還年輕,要辦也不必急在一時。現在告訴我,成志把那個女人藏在什麼地方?」

  魯月英猶豫了一下才道:

  「就在東跨院的正房裡,龍伯伯,侄女因為受了於大哥的交代,您老人家最好別去驚動她。」

  「你見過那女人沒有?」

  「侄女沒見過。」

  「你放心!老夫只是去看看她,絕不為難她,現在就由你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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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14 03:09:25 |只看該作者
  魯月英無奈,只好起身在前引路。

  來到東跨院,新房中燈火早熄。

  龍千里道:

  「老夫若逕自闖進去,未免唐突了些,就由賢侄女代老夫叫門。」

  到了這種關頭,魯月英已是什麼都顧不得,立即上前敲門。

  室內很快便傳出陶靜靜的聲音,問道:

  「什麼人敲門?」

  魯月英頓了頓道:「姑娘請打開門,有人來看你了。」

  「是什麼人來看我?」

  「打開門就知道了。」

  陶靜靜曾是帶領過好幾萬人的大頭領,什麼大風大浪都經歷過,立即點上燈,然後打開門。

  她並不認識魯月英,但一眼發現站在魯月英身後的龍千里,心裡卻有了數。由於她已知龍千里來到這裡,自然也就料到這人必是龍千里。

  龍千里交代魯月英道:

  「你可以回去了。」

  魯月英轉身而去。

  陶靜靜雖已料定對方身份,卻故意問道:「深更半夜,老人家為什麼闖到一個年輕女人房間來?」

  龍千里並未跨進門檻,手拂長髯道:「如果姑娘不方便讓老夫進入房間,咱們就在門外談談也可以。」

  陶靜靜倒是大方得很,連忙閃身一側道:

  「既然有話相談,老人家請進!」

  房間已經點上了燈,龍千里跨進門去,逕自在椅上坐下,掃掠了一眼道:「魯公館是老夫常來常住之處,好像從來沒見過姑娘?」

  陶靜靜眨著眼笑口道:

  「我是魯府的客人,老人家當然不會認識。」

  「可惜姑娘不是魯府的客人,如果說是潛龍莊於少莊主的客人,也只能算對了一半。」

  「老人家認為我是什麼人呢?」

  「姑娘用不著不肯承認,其實你是誰,老夫早知道得一清二楚。」

  陶靜靜又笑了笑道:

  「老人家既然知道,何不講出來?」

  龍千里呵呵笑道:「如果老夫所料不差,掌管七大寨威名顯赫的太行山大頭領,應該就是姑娘了?」

  陶靜靜毫不吃驚,也望著龍千里道:「老爺子,如果本姑娘所料不差,潛龍莊老莊主天馬行空龍千里也該是你老人家了?」

  龍千里愈發暢笑道:「想不到陶大頭領竟有這等眼力,真是聞名不如見面,老夫實在佩服。」

  陶靜靜倒了一杯茶,雙手放到茶几上道:「老爺子用不著客氣,你深夜前來,必定有事,就請開門見山的講吧!」

  龍千里整了整臉色道:「姑娘請答覆老夫一句話,你為什麼要嫁給老夫的義子於成志?」

  陶靜靜不動聲色道:

  「老爺子是不同意?」

  「姑娘最好先答覆我的話,不應反問老夫。」

  「其實我早就明白老爺子不同意這門婚事,否則於少莊主何至於瞞著您老人家?」

  「姑娘還是沒答覆老夫的問話。」

  「若問為什麼,理由很簡單,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我想嫁給於少莊主有什麼不對?」

  「可是這事總該先讓老夫知道。」

  「那只能怨於少莊主事先沒告訴老爺子,錯不在我。」

  「姑娘說得固然有理,但老夫卻有一事不明。」

  「老爺子請講!」

  「堂口太行山義軍大頭領,手下統領弟兄數萬之眾,身份何等尊榮,為什麼憑著一番大事業不幹,卻忽然想到嫁人?」

  這幾句話,正說到陶靜靜的癢處。

  她歎了口氣道:

  「難道老爺子不知道我現在已經混不下去了麼?」

  龍千里微微一笑道:

  「姑娘有什麼混不下去的?」

  「羅奇和紅燈會魁首白素娟前幾天已經挑了我的太行山總寨,七寨寨主也大部份背叛了我,我現在已無容身之地。和少莊主成婚的事,說來也是迫不得已,老爺子何必感到意外?」

  龍千里默然許久,忽然搖了搖頭,嘿嘿笑了幾聲道:

  「陶大頭領,咱們從前從未謀面,但在傳聞中,你卻絕不是這樣懦弱的人。事實上你本來也很了不起,一個年紀青青的女子,能號令數萬名的反清復明義師,早已稱得上是位巾幗英雄,女中丈夫了,想不到……」

  陶靜靜接口道:「老爺子想不到什麼?」

  「想不到你竟如此經不起打擊。」

  「我剛才說過,羅奇和白素娟已經挑了我的太行山總寨,我若不單身逃命,勢必落入虎口。」

  龍千里仰面打了個哈哈道:「這簡直是天下笑話!」

  陶靜靜一楞道:「老爺子有什麼可笑的?」

  「據老夫所知,羅奇和白素娟帶來的手下,總共不過二、三十人,而你卻擁有義師數萬之眾,二、三十人居然能打垮你的數萬之眾,豈非天下大笑話?」

  「可是我的手下都背叛了我。」

  「那只是少數幾人而已,而你所看到的也只是那少數幾個。如果老夫所料不差,貴部絕大多數弟兄,必定仍然擁戴你,可惜他們現在已群龍無首,變成了烏合之眾。」

  陶靜靜很快便心有所動,沉吟了半晌道:

  「老爺子,真是這樣嗎?」

  龍千里再嘿嘿笑了幾聲道:「當然是這樣。有句話說『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何況你這百足之蟲根本沒死。你辛辛苦苦創立了這麼一份基業,這樣白白拋棄,難道不覺得可惜?」

  陶靜靜愈來愈感心動,搭訕著問道:

  「莫非老爺子有意協助我重新恢復基業?」

  龍千里拂髯頷首道:

  「如果姑娘有用得著之處,老夫的確願盡棉薄。」

  陶靜靜大喜道:「那敢情好!其實晚輩早有這意思,只是因為和老爺子素昧生平,不便啟齒而已。」

  這是陶靜靜自逃出太行山總寨,第一次如此興奮過。潛龍莊在太原一帶,可說名震六方,天馬行空龍千里的威名,更是震懾整個武林,有他拔刀相助,等於成功了一半。

  但她還是不得不謹慎從事,默了一默道:

  「老爺子準備如何協助我恢復基業?」

  「不瞞姑娘,你的手下不少頭領,昔日都曾在老夫手下做過事,老夫只要登高一呼,必可得到他們的熱烈響應。不過這事卻不能操之過急,等水到渠成之後,老夫就可保你安然回到太行山總寨,重新坐上大頭領寶座。」

  「老爺子預定要多久時間才能事成?」

  「這問題老夫無法馬上答覆你,必須看進展情形的快慢才能決定。」

  「那麼我現在?……」

  「你單人住在這裡,可能不太安全,老夫決定暫時讓你住在潛龍莊。並非老夫自誇,潛龍莊自創立至今,還沒那個大膽的敢闖入鬧事的。」

  「我信得過老爺子,只是目前這件事,老爺子打算怎麼辦?」

  「姑娘指的是那件事?」

  「我和於少莊主的婚事。」

  龍千里哈哈大笑道:

  「姑娘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

  「老爺子這話是什麼意思?」

  「老夫今晚前來,最初的目的就是要阻止你和他的婚事。」

  「為什麼?」

  「姑娘也不想想,你若做了潛龍莊的少奶奶,又如何能再回到太行山重整基業?」

  「這件事和那件事有關係嗎?」

  「關係可大了。」

  「老爺子說說看!」

  「你的昔日部眾,擁戴的是你,一旦你做了成志的媳婦,他們就沒理由再擁戴你。成志雖然也很能幹,但他卻絕對負不起這大責任,而且連老夫也無法再幫助你。」

  「老爺子為什麼不能再幫助我?」

  「世上那有公公幫著兒媳婦打天下的道理?」

  「那就兒媳婦幫公公打天下如何?」

  「姑娘這話?……」

  「我情願擁戴老爺子做太行山義軍大頭領!」

  誰知龍千里卻整了整臉色道:

  「這是什麼話?你以為老夫幫你恢復基業,是為一己之私不成?姑娘這種想法,未免大大有辱老夫的人格了!」

  陶靜靜連忙陪著歉意道:

  「算我口不擇言,說出了方纔那句冒失話。只是我若住在府上,和於少莊主近在咫尺,他絕不會不來糾纏我。」

  「你必須為大局著想,拋卻兒女私情。他若糾纏你,盡可嚴詞拒絕,不必留絲毫情面。另一方面,老夫也會主動告誡他,嚴禁他和你來往。」

  此刻,陶靜靜對龍千里真有說不出的感激。其實她對於成志根本不曾建立過真正感情,答應下嫁他,只是藉此避難而已。她此刻雖在落難之中,卻依然雄心萬丈,時刻不忘東山再起,否則她又如何能把龍千里引為知心知己。

  龍千里站起身道:

  「姑娘就收拾收拾,隨老夫到潛龍莊去吧!」

  陶靜靜只帶了一個隨身包裹,根本沒什麼可收拾的,起身提起包裹道:「老爺子捉來的那兩個人,準備如何處置?」

  「一起押回潛龍莊去。」

  「這樣只怕不妥。」

  「有什麼不妥?」

  「若把他們押回潛龍莊,羅奇和白素娟必定會找到潛龍莊去,到那時老爺子豈不有麻煩?」

  龍千里嘿嘿笑道:「姑娘又錯了!」

  陶靜靜不但不惱,反而陪著笑道:「莫非老爺於是想?……」

  「算你猜對了!你現在最大的敵人便是羅奇和白素娟,若他們膽敢找到潛龍莊去,老夫正好可以名正言順的除去他們,等於替你消除心腹大患。到那時你想重新恢復舊業,根本不費吹灰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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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已深夜,在太原城內的「陽曲客棧」一間客房裡,正有三個人在燈下一邊飲茶、一邊議事。

  他們神色間都顯得有些焦慮不安。

  這三人正是白素娟、牛本初和羅奇。

  自從派出沙老五和郝方到魯翰林公館探聽虛實後,三人一直在著急的等待消息。

  原來他們已知陶靜靜藏匿在魯翰林公館,派沙老五和郝方去,不外是要把陶靜靜生擒活捉回來。

  以他們原先的預料,陶靜靜縱然手下還有少數人隨護,憑沙老五和郝方的江湖經驗和身手,想捉她回來仍有十足的把握。

  豈知一直等到三更,竟是毫無消息。

  牛本初早就開始不安,搭訕著道:「他們兩人是不是出了意外?」

  白素娟望了羅奇一眼,道:

  「應該不會吧!沙五叔和郝叔都是久經戰陣的老手,他們隨同羅大哥辦事,好像從來還沒發生過失誤。」

  牛本初道:「不怕一萬,只怕萬一。他們終究只有兩個人,而陶姑娘手下據說仍帶了十幾個人,在寡不敵眾的情形下,發生意外又有什麼稀奇。另外,陶姑娘也不可能是從前的陶姑娘了。」

  「牛叔叔的意思?」

  「她能統領幾萬人三年之久,必有過人之處,即使在武功上,我想也必定大有進展。同時隨她行動的那些人,也必定都是了不起的高手。」

  白素娟似是不以為然,皺了皺眉道:「果真加此,她大可以和咱們硬拚一場,為什麼卻避不見面就逃走了呢?」

  牛本初道:

  「話不能這麼講,說不定她還另有什麼企圖。」

  白素娟不願和牛本初論辯,吁了口氣道:「如果真是如此,咱們就該和羅大哥一起去。」

  「我本來就有這意思,偏偏他們兩位卻自告奮勇要自己去,而且表現得很有把握的樣子。」

  白素娟轉過頭來道:「羅大哥,若他們再不回來,那就一定是出事了,你打算怎麼辦?」

  羅奇表現得很鎮定,道:「我看兩位還是盡早回房休息吧!事情不妨由我一個人處置。」

  「羅大哥準備怎樣處置?」

  「我想老沙和老郝即使出了事,也不致有太大危險,至少靜靜還不至於要他們的命,天亮後我將親自到魯公館一趟。」

  「我跟羅大哥一起去。」

  「不必了!」

  「你一個人去,我和牛叔怎能放心?」

  「魯公館並非龍潭虎穴,我一個人去就足夠了,現在大家休息要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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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魯翰林的公館,在太原府城東方大約五、六里處。

  山西境內多山,北有恆山、東有太行山、西有呂梁山、南有太岳山和中條山。但太原府一帶,卻是一片狹長的平原,正因如此,才被選為一省的省會。

  雖然如此,魯公館仍是在一座小山丘下。

  羅奇雖不同意白素娟一起前來,但白素娟還是來了。不消說,白素娟除了不放心羅奇單獨行動外,還包含了愛情在內。

  魯公館門前很靜。

  這是可以想見的,一位歸隱凡間的翰林,而且夫婦均已作古,親友不再上門,自然也就門可羅雀了。

  但羅奇和白素娟卻不這麼想,因為他們已知陶靜靜藏匿在內,而且她至少還有十幾名心腹手下,在暗處必定警戒十分嚴密。

  剛好魯公館門外百餘步處有片樹林,在尚未穿過樹林前,羅奇就止住腳步道:「你最好藏身在樹林裡,由我一個人進去。」

  白素娟當然不同意:「我既然來了,就是要陪你一起進去,為什麼要把我留在外面?」

  「因為若咱們兩人一起在靜靜面前出現,反而會把事情弄糟。」

  「那有這種道理?」

  「道理很明顯,正因為咱們兩個走得太近,所以靜靜才既恨我,又恨你。」

  「其實她恨你也並非真恨。」

  「你好像在說笑話,恨就是恨,那裡還有真假之分?」

  「當然有!她是因為喜歡你,但卻得不到你對她的好感,所以才由愛轉恨,這種恨就不是真恨。」

  「那是你的看法。」

  「我的看法並沒錯,如果是真恨,她會永遠恨下去,外力根本無法改變。」

  「假恨呢?」

  「那就不同了,就以你和靜靜來說吧,如果你現在肯對她表示愛意,她就馬上會由恨轉愛,而且會愛得死去活來。」

  羅奇只是淡淡一笑道:

  「可惜像她那種女人,我不可能對她有好感。」

  白素娟帶點自我解嘲的語氣道:「她恨我又是為了什麼?」

  「你心裡明白,何必再問呢?」

  「不過我總是她的表姐,小時侯一起長大。而且我也曾無微不至的照顧她,她就是恨我,照樣也不是真恨。」

  「不管真恨假恨,在孔雀河畔派人行刺你,那該不是假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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