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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司馬紫煙]邊城故事[全書終]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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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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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14 03:16:52 |只看該作者
  羅奇冷冷一笑道:「洪會主說過什麼?」

  「他希望羅大俠能到溫宿和他見見面。」

  「見面以後呢?」

  「他一定把寶眷歸還,由羅大俠帶回。」

  「還說過別的沒有?」

  「他只希望羅大俠能去一趟,別的並未多講。」

  羅奇打個哈哈道:「白副會主,世上可有這種事嗎?」

  白一忠尷尬一笑道:「白某聽不懂羅大俠這話的用意?」

  「洪大全無緣無故擄走了我的人,已經說不過,現在卻又要在下親自去領回,世上可有這麼不講理的事?」

  白一忠乾咳了幾聲道:「羅大俠請聽我說,這事純粹是出於誤會。」

  「什麼誤會?」

  「當洪會主攻佔葉爾羌北路總堂時,並不知道那兩名女子是羅大俠的寶眷。」

  「洪大全既然不知道她們的身份,就不該把她們擄走!」

  「洪會主的用意是保護她們,因為若把她們撇在原地不管,萬一……」

  「那麼後來洪大全已經知道她們是在下的人,為什麼不馬上送過來?」

  「那時羅大俠尚在太行山未回,送回來又交給誰?」

  「現在在下已經回來了,卻為什麼又要在下去領?」

  「溫宿離這裡至少有兩百里的路程,若洪會主派人送來,難保在路上不出事。一旦出了事,洪會主如何向羅大俠交代?」

  「白副會主,在下以前只道你懦弱無能,想不到你說起話來,卻又唇槍舌劍,頭頭是道。」

  白一忠咧嘴乾笑了幾聲道:「白某的確懦弱無能,羅大俠太過獎了。其實洪會主邀羅大俠到溫宿一聚,也有他的用意。」

  「他有什麼用意?」

  「他錯擄了羅大俠的寶眷,內心一直過意不去,決定當面向羅大俠致歉,更希望能攀上羅大俠這樣一位朋友。」

  「洪大全堂堂紅燈會南路大會主,手下部屬上萬,像他那樣不可一世的人物,該是在下不敢高攀才對。」

  「羅大俠說那裡話,在大漠南北,論名頭你比他更響亮。」

  「這些都是閒話,白副會主來一趟不容易,還是言歸正傳吧!」

  白一忠尷尬一笑道:

  「白某此來,不過是這兩件事。羅大俠不管是否與洪會主見面,總該給我一個明確交代?」

  「好吧!我限洪大全在七日之內把人送回。」

  「這樣說羅大俠是不準備到溫宿和洪會主見面了?」

  「山不轉路轉,人總是要見面,但卻不一定是現在,以後有暇,在下說不定會專程去拜訪他。」

  白一忠顯得神情頗不自然,再望向白素娟道:

  「賢侄女,你也該給我一個明確答覆。」

  白素娟毫無表情的道:「這是一件大事,我必須詳加考慮。」

  白一忠苦笑道:「賢侄女要考慮多久?」

  白素娟冷聲道:「侄女雖然在名義上是紅燈會的北路會主,但會中的任何事情,都不便自己作主。」

  「你只要和三位堂主商議以後,還不照樣很快就可決定。」

  「三位堂主是我的前輩,我當然必須和他們商議,但叔父別忘了侄女還有幾百名弟兄。」

  白一忠兩眼眨了幾眨道:「只要你和三位堂主做了決定,事情就算決定了,弟兄們的意見,還不是以你們幾位的意見為意見。」

  白素娟搖頭道:「叔父錯了,洪大全可以專制獨裁,但侄女卻必須以弟兄們的意見為重。」

  「賢侄女,以你這種帶人的方法,行得通嗎?」

  「有什麼行不通的?」

  「如果只是一個家庭,像你這種作法,當然很好。但現在你等於帶兵,現在雖只剩下幾百人,將來也許你會有十萬八萬的部下,若每個人的意見都要聽取,那就什麼事都無法決定了。」

  「叔父的話固然不錯,但侄女帶的部下是義師,和一家人沒什麼兩樣,人多也許意見無法統一,現在只剩下幾百人,想普遍徵求他們的意見,並不困難。」

  「那要多久時間?」

  「當然不是一天半天可以完成的。」

  忽聽陳大忠道:

  「老會主如果急著等候消息,那就不如暫時留在這裡吧!我們雖然已是一無所有,但招待你總還不成問題,每頓飯必定有酒有肉。」

  白一忠大為尷尬的苦笑道:「抱歉!白某實在不方便在貴地停留過久。」

  「老會主口口聲聲說咱們是一家人,既是一家人,你住在那裡都沒什麼兩樣,又何必把我們這裡說成是貴地呢?」

  「在還沒有統一之前,白某當然要這樣說。」

  「老會主放心!我們照樣也是希望統一的,誰想獨立誰就是王八蛋!」

  「本來就是如此,既然貴方不能馬上決定,白某也該告辭了。不過白某總希望貴方能盡速把消息傳遞到洪會主那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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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素娟執晚輩之禮,帶著陳大忠和沐世光直把白一忠送出營區,才再回到大帳。

  羅奇仍在大帳裡,牛本初正陪著羅奇在喝茶。

  坐下後,陳大忠迫不及待的問道:

  「姑娘真的有意和洪大全合併嗎?」

  白素娟不動聲色的反問道:「陳叔叔以為如何?」

  陳大忠語氣堅定的道:「絕對使不得!若同意和他合併,咱們就全完了!」

  沐世光也緊跟著道:「茲事體大,姑娘必須慎重考慮。洪大全這一著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根本沒安好心!」

  白素娟淡淡一笑道:

  「我又怎能不知洪大全的用心呢?」

  沐世光道:

  「既然如此,姑娘還有什麼值得考慮的。」

  「我正是藉這理由來敷衍他。」

  「不同意就是不同意,姑娘盡可一口回絕,對洪大全那種人,有什麼可敷衍的?」

  「沐叔叔有所不知,我有兩個理由,不得不敷衍他。」

  「姑娘說的是那兩個理由?」

  「第一、白一忠是我的叔父,連家父在世時都對他客客氣氣,我身為晚輩,當然更不能讓他在面子上難堪。」

  「第二個理由呢?」

  「以咱們目前的情形,實在不宜再和洪大全拚戰。我答應他要考慮一下,正是為弟兄們爭取休養生息喘口氣的機會。」

  沐世光和陳大忠等人總算明白了白素娟的真正心意。

  大帳裡沉寂了很久,白素娟才轉過頭來道:「羅大哥,你認為若到溫宿見了面,真能把琴娜和天娜姊妹接回來嗎?」

  羅奇冷冷一笑道:

  「當然這只是洪大全設下的圈套,想藉這機會讓我永遠在塞外大漠消失,以除去他的後顧之憂。」

  「那你是不準備和他會面了?」

  「我去了只有死路一條。」

  「以你的本事,以前也不乏死裡逃生轉敗為勝的前例。」

  「但這次情形不同。」

  「有什麼不同。」

  「就以上次我和你初到紅燈會伊梨總堂的事來說吧!那時我只是從旁協助,並未正式出面。而我現在去見他,卻等於隻身進入虎穴,縱有通天本領,也無法一人對付幾千人之眾,除非有內應,偏偏此刻我連那邊的情形,都半點不瞭解。」

  「其實小妹也是不希望你去的,只是擔心琴娜和天娜兩姊妹不知什麼時侯,才能重回你的身邊。」

  陳大忠搶著道:

  「羅爺是絕對不能去的。至於琴娜和天娜姊妹,只好讓她們暫忍一時之苦,但卻絕對不會有事。」

  白素娟道:「陳叔叔怎能保證她們一定無事?」

  「洪大全以她們姊妹為餌,目的是想釣羅爺這條大魚,在未釣到大魚之前,豈會把餌毀掉。」

  「陳叔叔說得有理,所以羅大哥根本用不著著急,只須慢慢的等機會。」

  羅奇語氣一變,鄭重其事的道:「姑娘最好在最近幾天內,把弟兄們轉移一次陣地。」

  白素娟哦了聲道:「羅大哥為什麼忽然有這種提議?」

  「如果我所料不差,令叔白一忠此次前來,除勸降以外,還有另一個目的。」

  「另有什麼目的?」

  「來偵察附近地形地勢以及弟兄們的紮寨情形,如果勸降不成,過幾天必定會猝然發動攻擊,大舉進犯,那時洪大全已先知己知彼,以姑娘手下目前的力量,如何能抵擋得住。」

  白素娟點頭道:「羅大哥說得有理,小妹馬上就和三位堂主商議一下該如何調動。」

  羅奇道:

  「用不著那麼急,洪大全目前只是在等消息,在得不到消息之後,他才會發動攻勢。至少十天之內才會有事,若調動得太早,一旦事機不密,反而會引起他的疑心。」

  「羅大哥說的是,那就過幾天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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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連七天過去,紅燈會南北兩路雙方都無任何動靜。

  大約又過了兩三天,羅奇悶得無聊,便一個人來到山下一處河畔散心。

  本來,他和白素娟早已是一對情侶,從前兩人在一起,都是同進同出的,但現在白素娟卻不能常跟他在一起。

  這是因為北路人馬已經無家可歸,幾乎到了三餐不繼的地步,白素娟必須和弟兄們同甘共苦在一起,如果仍和羅奇儷影雙雙出現,那就問心有愧了。

  羅奇當然明白白素娟的處境,因之,也從不去打擾她。

  騰格裡山高有七千二百公尺,雖然山下經常是沙塵蔽日,但卻仍有不少河流。

  此刻他來到的河畔,和葉爾羌附近的孔雀河頗有幾分相似。

  其實大漠中的河流,一眼望去,四周景物,本來就十分相似,河岸多半是沙灘,沙灘之外,一望無際也全是沙丘沙地,河邊最多只是疏疏落落的一些不算高大的樹木,能點綴出這樣的一番綠意,在沙塵滾滾的大漠上,已經是很難得的了。

  想起孔雀河畔,羅奇很快又回憶起當日陶靜靜聘雇殺手來行刺自己,和白素娟的那段往事。

  那兩名殺手黑山神胡三豹和宋鐘,除了武功是一流高手外,在所幹的暗殺生涯中也從未失手過。

  那次若非羅奇機警,只怕他和白素娟的兩條命,全要斷送在孔雀河畔。

  就在這時,忽見半里外的山坡轉角處,閃出三條人影。

  本來,半里外的人影,一般人很難發現,羅奇因內功精湛,視力勝於常人,不但能看出是三條人影,而且還可辨認出是二男一女。

  這三條人影,顯然有些鬼鬼崇祟,在山坡轉角處稍現了片刻,兩名男的便又隱沒不見,只有那女的緩緩向這邊走來。

  顯然這二男一女並非紅燈會北路的人,因為白素娟此刻的手下,包含三堂在內,清一色的全是男性。

  那麼,這兩男一女該是路人了。

  羅奇因心有存疑,當然也就暗暗開始留意。不過他裝做得很自然,坐在河畔一塊大青石上,像在欣賞山光水色。

  那女人愈來愈近,不消盞茶工夫,便已到達羅奇身旁。

  那女人當地鄉下人打扮,衣著十分樸素,約有二十左右年紀,未施脂粉,臉蛋竟是出奇的美。小小的嘴巴、大大的眼睛、眉毛彎彎、鼻樑挺直、肌膚嬌嫩無比,走起路來扭腰擺臀,透著一股誘惑性的美妙。

  大漠之中,忽然出現這麼一名年輕女子,在羅奇來說,不能不算是一項奇遇。

  但另一方面,羅奇也愈發提高了警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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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女子來到羅奇眼前,襝衽施了一禮道:

  「這位大哥,你是一個人在這裡散心嗎?」

  羅奇哦了聲道:「姑娘好像不是本地人?」

  那女子拋了一個眼波,輕啟朱唇道:

  「大哥是怎麼知道的?」

  羅奇笑道:

  「姑娘雖然是本地維吾爾打扮,但施禮的方式,卻完全與本地不同。另外,維吾爾人雖然也有不少會說內地官話的,卻總帶一些土腔土調,而姑娘的官話說得很純。」

  「這位大哥真了不起,不但由動作上看出我是內地人,連聽話也聽得出來,這樣說來,你也是從內地來的了?」

  「不錯!姑娘好像剛到塞外不久吧?」

  「說不久也有半年了。」

  「姑娘為什麼一個人來到這裡?」

  「小妹是和家父以及幾位親戚一起來的,來到後就在溫宿家父的一位友人家住下。前些天家父去了拜城,小妹現在正要去找他。」

  「這裡離拜城有兩三百里路程,姑娘認得路嗎?」

  那女子顰眉道:

  「塞外地廣人稀,走在路上半天看不到一戶人家,更別說看到人了。小妹正是因為迷了路,現在也正是來向大哥問路的。」

  「我只能告訴你眼前的路,走出幾里之後,只怕姑娘就又要迷路了。」

  「那怎麼辦?」

  「大漠之中,姑娘單人行動,本來就不方便,連你自己都不知道該怎麼辦,我又怎能知道呢?」

  「如果大哥此刻沒有別的事情,是否可以送我一程?」

  「兩三百里路程,姑娘要我送多久?」

  「送到可以正確指出拜城方向的地點就成了。」

  「沙漠地帶,除非姑娘身上帶著指南針,否則很難。」

  「大哥就請把我送到那邊山腳總成吧?」

  「姑娘不就是從山腳那邊來的嗎?」

  「不錯!就是那邊最容易迷路。」

  羅奇站起身來道:「好吧!難得咱們同是漢人,雖然並不相識,見面總是有三分情的。」

  說著,邁步在前引路。

  那女子緊緊隨在身後。

  就在距山坡處僅有三、四丈時,羅奇突然猛一旋身,飛起一腳,直向那女子右手皓腕上踢去。

  那女子驚慌中一聲冷叱,閃電般橫躍兩步,居然把羅奇踢出的一腳避開。

  此刻,兩人已形成面對面。

  那女子右手正握著一把明晃晃的匕首,臉色顯得怔忡不定。

  原來羅奇早就留意戒備,當他聽到身後發出急速的破風之聲,很自然的就旋身踢出一腳。

  但他卻沒料到對方居然能如此迅捷的閃身躲過,看來這女子身手還實在頗具火候。

  那女子並未言語,稍一停頓之後,立即又躍身疾撲而上,手中匕首,猛向羅奇胸前刺下。

  羅奇施出十二擒龍手其中的一式「腕底翻雲」,一下子就扣住了那女子的右腕,然後五指加力。

  那女子被捏痛筋脈,右腕一麻,匕首立即掉落地上。

  羅奇一腳將匕首踢開,正要採取下一步行動,豈知那女子左手一揚,竟撒出一篷細如牛毛的梅花針。

  近身相搏,在這種情況下,任憑身手再靈活,也是防不勝防。

  所幸羅奇以快得不能再快的閃避方式,鬆手、側躍兩個動作連貫一起,當正面避開後,仍然有兩枚梅花針插中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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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14 03:17:14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一章


  突然兩條人影,由一塊巨石後急掠而來。

  這兩人正是和那女子一起同來的兩個男的,手中都握著一柄鬼頭刀。

  羅奇先出其不意將那女的點倒,再以空手入白刃的方式,和那兩個男的展開纏鬥。

  那兩個男的雖然身手也極俐落,但卻無法與羅奇相抗。不一會的工夫,便全被點了穴道,倒在地上。

  羅奇隨即拔下左肩上的兩枚梅花針,好在並未淬毒,只要忍著痛並無大礙。

  那女子顯然不論身手和內功,都比兩個男的高出甚多。雖被點了一指,卻並未昏迷,只是癩在地上無法再戰而已。

  羅奇走近那女子,淡然一笑道:「姑娘,你是奉誰之命來行刺我的,只要說了實話,在下絕不難為你。」

  那女子面色鐵青,咬了咬牙道:「你好像事先已經有備,難道已預知我是來取你性命的。」

  「在下和姑娘素不相識,怎可能預知你是來行刺我的呢?」

  「可是你明明早有防備,不然我一定會得手的。」

  「那只能怨你計劃不夠周密,在行事之前,已露出不少破綻。」

  「你說出來讓我聽聽!」

  「首先,你說是由溫宿到拜城的,為什麼卻走到這裡來了呢?至少向北多走了兩百里。」

  「我不是說過迷了路嗎?」

  「迷了路也絕不可能迷了兩百里,如果你換一個地名,那就不至於引起我的懷疑了。」

  「還有沒有?」

  「有。這破綻更大,等於睜著眼睛說假話。」

  「又是什麼?」

  「你說是單身走路,但我卻早已發現這兩個男的和你在一起。當然,你不會知道我已發現他們的。」

  那女子又咬了咬牙道:

  「姓羅的,算我栽在你手裡了!」

  羅奇默了默道:「彼此並不相識,你能查清楚我是誰,的確不簡單,現在該說實話了吧。」

  那女子咬牙切齒的道:

  「要殺要剮,全憑於你,要我說實話,辦不到!」

  「想不到你這一身骨頭還夠硬的。」

  「不信你就試試,你盡可把刀架在我脖子上,看我會不會對你說半句實話。」

  羅奇不想浪費時間,一指將那女子點昏過去,然後再解開兩名男的當中的一名藍衣漢子穴道。

  藍衣漢子喘了一口大氣甦醒過來,只顧兩眼盯著羅奇,身子卻在發抖。

  羅奇語氣緩和的道:

  「別怕!只要說了實話,就沒你的事了。」

  藍衣漢子坐起身來,望了那女子和另一男的一眼,卻沒吭聲。

  羅奇道:「他們兩人都已被點了穴道,早就人事不知,不論你對我說什麼,他們都不會聽到。」

  藍衣漢子終於開了口,咧了咧嘴道:

  「咱們是奉洪大會主之命來暗殺你的。」

  羅奇不動聲色道:

  「你們之中,誰認識我?」

  藍衣漢子指了指另一名男的道:

  「我們兩個都見過你。」

  「你們在那裡見過我?」

  「我們是紅燈會的老人了,三年前你曾到過伊梨總堂,我們怎能沒看到。」

  「可是你們怎知會在這條河邊找到我?」

  「我們埋伏在這附近已經好幾天了,今天才遇到你,根本算不得湊巧。」

  羅奇抬手指指那女子道:

  「這個女的是什麼人?」

  藍衣漢子頓了頓道:

  「她……她……」

  「你已經對我說過很多實話,為什麼又不肯說了?」

  「我怕……」

  「用不著怕!如果事關機密,我會為你保密的。倘你不肯說,那就別怪我手下無情了,我現在只要舉手之勞,就可以讓你死在眼前。」

  藍衣漢子打了個哆嗦道:

  「我……說,她叫洪嬌嬌!」

  羅奇哦了聲道:

  「原來她姓洪,是否和洪大全有關係?」

  「她是我們洪大會主的侄女。」

  「我怎麼沒聽說過,洪大全身邊還帶著這麼一名侄女?」

  「洪姑娘是半年前,才由關內投奔我們洪大會主的。」

  「洪大全一定待她很好了?」

  「那還用說,洪姑娘不但人長得漂亮,武功也是一流的,洪大會主單身在外,好不容易才得到這麼一位親人,待她簡直比自己的女兒還親。」

  「既然如此,洪大全為什麼肯讓她冒險來做這種事呢?」

  「是她自告奮勇要干的,洪大會主最初本來不肯,後來覺得她是個女的,而且你也不可能認識她,行動起來,可以得到很多方便,也就答應了。」

  「你們兩個是來協助她的?」

  「是的。我們兩個主要是替她帶路,另外就是把你指認給她。」

  「先前你們和她為什麼不一起行動呢?」

  「我們只是從旁協助,若一起行動,反而會把事情弄糟。」

  「很好!我相信你說的都是實話。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賈六。」

  「你那同伴呢?」

  「他叫趙標。」

  賈六說到這裡,頓了頓道:「羅大俠,你剛才說過,只要我說了實話,便可放了我,現在可以放我走了吧?」

  羅奇搖了搖頭道:「我只說沒你的事。」

  「既然沒我的事,就該放了我。」

  「所謂沒事,是說不再追究你行刺我的責任。其實我也大可放了你,但那樣做,反而對你不利。」

  「怎會對我不利呢?」

  「我看你並不傻,如果我只放了你一人,你回去以後,如何向洪大全交代?」

  「我當然會向洪大會主報告,洪姑娘和趙標行剌不成的經過。」

  「如果洪大全問起,為什麼只有你一人能逃脫回去呢?」

  「我就說是自己設法逃脫的。」

  「賈六,你簡直是豬腦,那樣洪大全非當場宰了你不可。」

  「這又是怎麼回事?」

  「洪大全會說你是臨陣脫逃,貪生怕死,把洪嬌嬌行動不利的責任全怪罪在你身上,即使當場不殺你,過幾天也必定殺你。」

  「為什麼會這樣?」

  「過幾天我自然會把洪嬌嬌和趙標放回去,他們必定說是你向我洩漏了秘密,這罪名該受到什麼樣的懲罰,你心裡有數。」

  賈六神色大變,呆了一呆道:「羅大俠,你想怎麼辦?我聽你的。」

  羅奇道:

  「現在我把你再點了穴道,待會兒再讓你們三人一起醒來,剛才咱們這一段問答經過,只要我不透露,他們就不可能知道。」

  「可是你若叫出洪姑娘和趙標的名字,他們就知道是我講的了。」

  「我會另外再盤問他們的。總之,不讓你負半點責任。」

  「那我就謝天謝地了。羅大俠,你請點了我的穴道吧!」

  羅奇隨即遙空一指把賈六點昏過去。

  然後再把三人的穴道解開,並故意把賈六的穴道最後解開。

  三人很快全坐了起來。

  羅奇冷冷一笑道:「你們不說實話也沒關係,現在就坐在這裡休息吧!待會兒我再一個一個的處置。」

  洪嬌嬌眨動著眸子問道:

  「你要怎樣處置我們?」

  「沙漠裡最難得的就是水,我要你們喝水喝個夠,活的時候缺水喝,死了以後就泡在水裡,你們應當謝謝我這份功德心才對。」

  洪嬌嬌和趙標臉上霎時都變了顏色。

  唯有賈六,因為羅奇事先已有說明,並未現出異樣表情。

  羅奇再道:「這條河別處水不深,只有附近匯流處大約有一丈多深。不過若你們會泅水,就淹不死,那時盡可逃命。」

  原來羅奇已料定對方都不會泅水。

  這是誰都可料個八、九不離十的,洪嬌嬌是位千金小姐,在那個時代的千金小姐,根本找不到幾個會泳術的。

  至於趙標和賈六,久居大漠,那就更沒有練習泅水的機會了。

  羅奇嘴裡雖這樣說,卻一直站在那裡未動。

  其實他的目的,不外是想把時間拖延到天晚,再把三人帶回營帳。

  這是因為他不想把擄獲對方三人的事,讓北路的弟兄們看到,以免消息外洩。

  洪嬌嬌等三人弄不清羅奇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只有一直枯坐在沙灘上。

  天色漸漸晚下來,已近黃昏,洪嬌嬌終於忍不住問道:「你究竟要把我們怎麼樣?為什麼到現在還一點動作沒有?」

  羅奇淡淡一笑道:

  「我不是已經說過要把你們丟進河裡餵魚嗎?」

  「可是為什麼到現在還不丟?」

  「難道讓你們多活一段時間不好嗎?」

  「反正都是死,不如早死早好。而且你現在把我們丟進河裡,我們也許可以不死。」

  「什麼原因?」

  「現在天還沒黑,我們在水裡掙扎一陣子,憑著輕功,也許還能找到水淺的地方。待會兒天黑得看不見,那就非死不可了。」

  「原來如此,我不妨告訴你們,輕功在水裡是不管用的,愈掙扎必定愈往下沉,天黑了再死,正可以避免讓人看到臨死前那種狼狽相。」

  「這裡沒有人,誰能看到?」

  「別忘了還有我。」

  「你是兇手,看就看吧!」

  「你錯了!我的心比誰都慈悲,尤其看到漂亮姑娘,最能憐香惜玉,待會兒看到你臨死前在水裡掙扎那種慘狀,一定於心不忍。」

  「既然於心不忍,就該把我們放了。」

  「要放也不能現在放。」

  「為什麼?」

  「必須留你住幾天再放。」

  洪嬌嬌不覺柳眉倒豎,滿面冰霜叱道:

  「姓羅的,我必須警告你,我不是那樣可以隨便侮辱的女人。如果你想欺負我,我會當場死給你看!」

  「你放心!我不是那種人,既然等著下水,還是等天黑再說吧!」

  羅奇說完後不再言語,直到天已全黑,才站起身來道:

  「都起來,跟我走!」

  洪嬌嬌當先站起身,低頭向河邊走去。

  羅奇叫道:「你要走到那裡?」

  洪嬌嬌道:

  「不是要把我丟到河裡嗎?我既然不能反抗,就只有聽你的了!」

  羅奇對洪大全能有這麼一位烈性的侄女,反而覺得十分難得,叫道:「不必了!我決定留下你們的性命,現在就跟我回去。」

  「回到那裡去?」

  「到我住的地方。」

  「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此地周近數十里內並無人煙,天色已晚,你們到那裡去找投宿之處。再說紅燈會南北兩路,原屬一家,你們南路的人來到這裡,我又怎能不招待招待,稍盡地主之誼。」

  洪嬌嬌轉動著一對閃亮的眸子道:「你怎麼知道我們是紅燈會南路的人?」

  羅奇笑道:

  「可能是出於誤會吧!南路洪會主一直把我視為眼中釘,除了他派人來行刺我,還會有誰?」

  洪嬌嬌紅著臉低下了頭。

  羅奇指了指身旁的小路道:

  「現在就請你們三位走在前面,我在後面奉陪。」

  於是,賈六在前,趙標在中,洪嬌嬌在後,由羅奇押著,往北路的臨時營地走去。

  洪嬌嬌等三人既不敢反抗,更不敢存逃脫之念。先前他們手持兵刃都被羅奇制服,如今赤手空拳,若再反抗,豈非自尋死路。

  至於不敢心存逃脫之念,那是因為眼前一片平沙無垠,四下半點遮掩都沒有,以他們的輕功,如何能躲得過羅奇的追襲,只要被追上,那時對方必定就會手下毫不留情了。

  大約頓飯工夫之後,洪嬌嬌等三人便被帶進羅奇所住的山洞。

  羅奇當即交代沙老五和郝方暫時負責看管,然後來到總堂大帳。

  這時才不過剛剛起更,白素娟正和三位堂主在大帳內議事。

  一見羅奇進來,白素娟便搶著問道:

  「羅大哥,你到那裡去了?」

  羅奇哦了聲道:「是否有什麼重要的事?」

  「以現在咱們的處境來說,什麼事都很重要,找你半天都沒找到,究竟到那裡去了?」

  「我不過到河邊走走而已。」

  「為什麼連晚飯都沒回來吃?」

  「那就請你準備晚飯吧!除了我以外,還有三個人沒吃。」

  「那三個?」

  羅奇立即把在河邊俘獲洪嬌嬌三人的事說了一逼。

  白素娟和三位堂主都大為震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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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紊娟道:「想不到洪大全也來這一手,這樣看來,連我和三位叔叔也要當心他的暗算。」

  「對於你和三位堂主,洪大全暫時可能尚不致有這樣的行動,不過總是提高警覺為妙。

  白素娟先到帳外吩咐警衛,通知伙房準備晚餐,然後又回到大帳道:「羅大哥,弟兄們住的地方,該移動一下了吧?」

  「我正是要告訴你這件事,必須在兩天內完成陣地轉移,洪嬌嬌是洪大全的侄女,洪大全待她不亞親生女兒,他等不到洪嬌嬌的消息,縱然不大舉進犯,也必會派人前來偷營。」

  「沒想到洪大全還有這麼一個侄女。」

  「她是半年前才由內地來投靠洪大全的,咱們當然都不知道。」

  「羅大哥準備怎樣處置她?」

  「有了洪嬌嬌做人質,我就可以大模大樣的去見洪大全了。」

  白素娟大為不安的道:

  「羅大哥還是別涉險的好。」

  羅奇不動聲色道:

  「有了人質,還涉什麼險呢?」

  「若洪大全扣留了你怎麼辦?」

  「我已問得很清楚,洪嬌嬌等於是洪大全的心肝寶貝,他總該為洪嬌嬌著想吧!」

  「那麼羅大哥去見洪大全時,是否要帶著洪嬌嬌一起去呢?」

  「這方面我還沒做最後決定。」

  「若羅大哥一定要去,依我看最好把洪嬌嬌留在這裡,這樣才能保障你的安全。」

  「可是這裡離溫宿太遠,要交換人質,至少要五、六天時間。」

  「你去見了洪大全後,就馬上回來,要洪大全把琴娜、天娜姊妹送到這裡,然後再把洪嬌嬌三人放回,不是很好嗎?」

  「讓我考慮一下再決定如何?」

  忽聽陳大忠道:「如果是這樣,羅爺就用不著冒險去見洪大全了,由咱們派個人去通知他們還不是一樣。」

  羅奇默了一默道:「派個人去,能辦成事嗎?」

  陳大忠道:

  「本堂王副堂主和洪大全有點交情,就派王副堂主去,最妥當不過。」

  「還是讓我考慮考慮再說吧!」

  這時大帳外的警衛來報:四個人的飯菜,已經送到羅奇的山洞裡。

  羅奇回到自己的山洞,果見擺了一桌飯菜,居然還有酒。

  原來羅奇所住的山洞,是一個洞口裡面有兩個洞穴,羅奇住一洞,沙老五和郝方合住一洞。如今沙郝二人的洞穴裡,又擠進了洪嬌嬌和賈六、趙標三人。

  羅奇剛進洞,沙老五便走了進來道:

  「老大,是不是他們三個也有吃的?」

  羅奇道:

  「我說過要善待他們,你馬上把他們叫過來!」

  不大一會兒,洪嬌嬌三人便魚貫而入。

  沙老五和郝方因早已用過晚餐,便退到外面守住洞口。

  羅奇招呼著道:

  「你們三個就請坐下用餐吧!」

  三人依言席地坐了下來。

  洞裡點著油燈,洪嬌嬌望了一眼道:「想不到你們住在這種地方,還有好酒好菜招待我們。」

  羅奇毫無虛假的笑道:

  「你們大老遠,冒著風沙走了幾百里路才來到這裡,這樣辛苦,在下當然要好好招待。」

  洪嬌嬌三人確實餓了,也就不再客氣,當即大吃大嚼起來。

  飯後,洪嬌嬌問道:

  「我們今晚睡那裡?」

  「就睡這裡,這裡是我住的地方。」

  洪嬌嬌不覺臉色一變道:「你想欺負我?我在河邊時便說過,如果你對我不懷好意,我就當場死給你看!」

  羅奇霍然笑道:「你緊張什麼?我是讓你們三個一起住在這裡,我會到別處去的。」

  「不行!我要單人住!」

  「就將就點吧!這裡的情形,你應該清楚,那裡會有你在家裡時那樣舒服。」

  羅奇隨即搬到沙老五和郝方那邊的洞裡。

  當晚,由沙老五和郝方輪值在洞口守夜。

  其實洪嬌嬌等人根本不敢逃跑,外面到處都是營帳,又有巡夜和負責警戒的,他們若擅自輕舉妄動,等於自找苦吃。

  次日,白素娟便下令移防,新營地是早就偵察好的,依舊在騰格裡山下,在地形上頗有一夫當關萬夫莫入之勢,縱然洪大全率大軍來攻,也不見得能討到便宜。

  至於洪嬌嬌等三人,自然也必須跟著行動,不過他們已事先被蒙起眼睛,由沙老五和郝方負責導引前進。

  經過一陣長考,羅奇還是決定親自去和洪大全會上一會。



  口口  口口  口口





  臨行前,羅奇向白素娟辭行。

  白素娟一直為羅奇擔心,總希望能說服羅奇不要涉險。

  她說:「羅大哥,希望你最好還是別親自前去,由王副堂主去也是一樣。洪大全心狠手辣、詭計多端,在他的勢力範圍之內,你的本領再大,也難以施展。」

  「我手中有洪嬌嬌做人質,還有什麼在乎他的?」

  「在人質未交換之前,也許他不敢把你怎樣,但人質交換以後,那就很難說了。」

  「這方面我當然想得到,但我此去,除了救回琴娜和天娜外,另一方面,也是想幫幫你的忙。」

  「幫我什麼忙?」

  「我可以藉這機會觀察一下洪大全的意向,唯有知己知彼,才能克敵致勝,若派王副堂主去,這些事未必能做得到。」

  「我還是希望你能再考慮一下。」

  「不必再說了,我已決定的事,絕不想再有所政變。」

  白素娟料想無法勸阻,只好歎口氣道:

  「賈六和趙標是否也一起帶去?」

  羅奇道:「當然要一起帶去,我已決定在路上先把他們放回,讓洪大全預先知道我會親自去見他。」

  「這樣妥當嗎?」

  「最有價值的是洪嬌嬌,我只要握住洪嬌嬌這張王牌就足夠了。」



  口口  口口  口口





  就在當日早餐後,羅奇在沙老五和郝方的隨護下,押著洪嬌嬌、賈六、趙標離開騰格裡山下,往溫宿方向進發。

  白素娟率同三位堂主親自送到三里之外。

  洪嬌嬌三人仍被蒙著眼睛。

  惟恐路上找不到可供飲食之處,沙老五和郝方各自帶了一些乾糧和用羊皮袋裝著飲水。

  直到走出二、三十里之外,沙老五和郝方守把洪嬌嬌三人遮眼的黑布取下。

  走在到處風沙的原野上,洪嬌嬌三人根本無法辨識身在何處,更不知羅奇要帶他們到那裡去。

  趙標搭訕著問道:

  「你們究竟要把我們送到那裡去?」

  沙老五道:「送你小子回老家,你該高興了吧?」

  趙標打了個哆嗦道:「什麼?你們老大不是說過不殺我們嗎?」

  「王八蛋!回老家是件好事,你該高興才對。」

  反而是賈六較為篤定,忙道:「老趙你放心!回老家就是回老家,難道溫宿不是咱們的老家?」

  「他真肯放咱們?」

  「你不信就再問問他們。」

  不等趙標問,羅奇已吩咐沙老五和郝方道:「放了他們兩個。」

  沙老五道:「現在就放,太早了吧?」

  羅奇道:「現在放了他們,至少咱們可以省下一些乾糧。」

  「老大有話交代他們沒有?」

  這時所有的人已停下腳步。

  羅奇望了賈六和趙標一眼道:「聽著!我現在就把你們放回去,回去之後,要立刻向你們洪大會主報告。」

  趙標道:「要我們報告什麼?」

  「就說我將親自去會你們洪大會主,同時也把這位姑娘送去。」

  「真的?」

  「我何苦騙你們這種人。」

  「既然如此,你就乾脆現在把姑娘放了,讓她和我們一起回去,你也用不著再跑幾百里路到溫宿了。」

  「你們護送她我不放心,而且我正好也有事到溫宿去。」

  「那我們就走了!」

  「走吧!」

  眼望賈六和趙標走遠,洪嬌嬌才問道:「你真的要把我送回溫宿去?」

  羅奇道:「你是從溫宿來的,當然該把你送到原來的地方。」

  「我明白你的用意。」

  「我的用意是什麼?」

  「想把那兩名維吾爾女子換回來。」

  「算你聰明。」

  「我想洪會主一定會同意的。」

  「當然!你在洪大全眼中,比那兩個維吾爾女子重要得多。但在我眼中,卻又趕不上那兩名維吾爾女子。」

  「那還用說,那兩名女子是你身邊的人,也是枕邊的人。」

  「而你和洪大全的關係,也十分密切,對嗎?」

  洪嬌嬌脹紅了臉道:「你別亂說,我和他關係雖然密切,但卻不是他枕邊的人。」

  「我不想知道你和他的關係,你也用不著解釋。」

  洪嬌嬌不再開口。

  當晚,四人就宿在一處沙丘旁。

  次日繼續趕路。

  一天一夜的朝夕相處,使得洪嬌嬌對羅奇漸漸生出好感。

  她覺察出羅奇是個十分正派的人,沙老五和郝方也都直爽無邪,對自己一直能保持著適當的距離,不愧是三條鐵錚錚的硬漢。

  又是一天行程,已到達距溫宿大約三、五十里外的一處小村落。

  羅奇決定就在這裡暫住下來。

  很快便在民家借到兩間空房。

  另外,羅奇命沙老五看守住洪嬌嬌,自己帶著郝方在附近三、五里內的野外,又找了兩處預備住處,以防洪大全萬一率眾襲時做為藏身之地。

  翌日一早,羅奇便一人進城。

  豈料洪嬌嬌反而為羅奇擔心起來,私自把羅奇拉到一邊道:「羅大俠,現在我該告訴你我的身份了。」

  羅奇故作一喜道:「你請說!」

  「小妹是洪大會主的親侄女。」

  「原來是洪姑娘,失敬了!其實我早知道你和洪大會主關係密切。」

  「羅大俠是怎麼知道的?」

  「紅燈會南路人數雖多,但卻並無女兵,而你不但是漢人,又奉洪大會主之命來行刺我,可見必和洪大會主關係不同。」

  「小妹現在要提醒你一件事。」

  「我正想聽聽姑娘的意見。」

  「你拿我來換令寶眷琴娜和天娜,我叔父當然會答應,怕的是在交換人質時,他可能會變卦。」

  「姑娘認為令叔會怎樣對付我?」

  「你現在的意思,一定是要以這裡做為交換地點,若我叔父暗中派出大批人馬把這裡包圍起來,等人質交換後就採取行動,你這邊不過三個人,武功再高,也必定凶多吉少,你有什麼打算?」

  洪嬌嬌所說的這一套,早在羅奇預料之中,他故意皺起眉頭道:「難得姑娘提醒了我,我正不知如何應付,姑娘是否可以替我想出應付之道?」

  洪嬌嬌也顰起翠眉道:

  「你為什麼一定要把我送回來做交換呢?」

  「那兩名維吾爾女子是我的人,她們跟了我,我就必須替她們作主。這是責任,如果不負起責任,就是畏難怕死,而且我會永遠感到愧疚。」

  「這樣看來,你確實是位重情重義的人。」

  「我只求盡到應盡的責任,至於生死,在所不計。同時也必須為姑娘著想。」

  「為我著想?」

  「不錯!把姑娘送回溫宿,照樣也是我的責任。雖然令叔父欲殺我逞快,但姑娘和我,卻並無半點怨仇可言。」

  「誰說沒有,別忘了我是準備殺你的刺客。」

  「那是你奉了令叔之命而行事,姑娘執行令叔的命令,又有什麼不對。」

  「你為什麼不殺我?」

  「既然彼此並無怨仇,何必殺你。」

  「到現在我才知道你是個好人。」

  「以前呢?」

  「我叔父當然會把你說成壞人。」

  「公道自在人心,我不想為自己辯護,姑娘說我是好人,我絲毫不感到可喜,說我是壞人,我照樣也不感到難過。」

  「那麼我叔父應該不是好人了?」

  「我不方便在姑娘面前批評你的長輩,但他做了一件不該做的事,卻是不容否認的。」

  洪嬌嬌有些感到意外,睜大了一對水汪汪的眸子道:

  「我叔父做錯了什麼事?」

  羅奇反問道:

  「姑娘一定知道紅燈會是什麼人創立的了?」

  「好像是一位叫白天義的前輩。」

  「那麼現在北路會主白姑娘又是什麼人呢?」

  「聽說她正是白前會主的女兒。」

  「這就對了,白前會主臨終時白姑娘年紀還小,遺命要當時的副會主白一忠代掌紅燈會十年,十年之後,再由白姑娘接位。三年前十年之期已到,但紅燈會主之位,卻被令叔篡奪。白姑娘無奈之下,才率領七、八、九堂弟兄出走,從此紅燈會便一分為二,變成南北兩路,這是事實,誰也無法否認。」

  洪嬌嬌只聽得大為留意,默了一默道:「聽說羅大俠當年也隨白姑娘到過伊梨的總堂,可否把當時的情形仔細告訴我?」

  羅奇立即詳細敘說了一遍。

  洪嬌嬌吁一口氣道:「這樣看來,我叔父的確做得有些過份。」

  羅奇冷冷一笑道:「豈止過份,簡直太過份了。這還不算,居然還趁白姑娘離開北路總堂之際,率眾大舉進攻,必欲將北路弟兄趕盡殺絕而後甘心,姑娘可知道北路弟兄近幾月來的慘狀嗎?」

  「我只知道北路傷亡很重,目前只剩下不到一千人,詳細情形並不清楚。」

  「本來姑娘被拘留在北路總堂時,我想讓你到營地各處看看,但事關機密,白姑娘也不一定答應,只好作罷了。」

  「究竟是什麼情形,你現在告訴我也是一樣。」

  「半數弟兄目前還身帶重傷,斷手殘足的更不在少數,不看還好,看了實在慘不忍睹。」

  「他們被趕到山下藏身,飲食所需,能補給得上嗎?」

  「實不相瞞,他們早已三餐不繼。」

  「可是我在那裡的幾天,吃得照樣很好。」

  「你是貴客,白姑娘和我不得不好好接待。」

  洪嬌嬌深深一歎道:「我叔父有意南北合併再成一家,白姑娘為什麼不肯同意呢?」

  「難道姑娘就相信令叔真有這份誠意?只怕事情不是這麼簡單的。」

  「好吧!我不想再多說什麼了,只求羅大哥一路多多珍重!」

  「委屈姑娘在這裡再住一天半日,我會很快回來的,我的兩名手下都是好人,用不著擔心他們會把你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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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溫宿,是漢代西域諸國之一,三國以後屬龜茲,清朝則改為溫宿府,轄溫宿、拜城二縣,系一處回城,雖在邊疆塞外,街市上還是十分熱鬧。

  近午時分,街市上出現一位身穿藍衣看來頗為魁梧雄壯的中年人。

  這人正是羅奇,但已改變了模樣。

  原來羅奇習過易容術,他為了先觀察一下紅燈會南路人馬在溫宿的動靜,在路上便易了容。他本來三十歲,現在看起來已是四十開外年紀,相信即使熟人也必定認他不出。

  街上人來人往,但卻絕少看到紅燈會南路的人,可見洪大全必定下令對人員做了嚴格管制。

  這對羅奇是相當不利的,弄不清對方狀況,實在不便貿然去和洪大全會面。

  於是,羅奇決定在溫宿暫住一夜,不必操之過急。

  在一間客棧裡登記了假姓名訂好上房,便一個人來到一間餐館用餐。

  這是一家溫宿最大的餐館,可以稱得上是酒樓了。剛走進去,便見一名彪形中年大漢正獨個兒在靠窗邊一個桌頭大吃大喝。

  羅奇不覺眼睛一亮,他已認出這大漢正是紅燈會南路總堂總執事單大忠。

  羅奇內心暗喜,他早知單大忠是洪大全最得力的心腹,為南路總堂參與機密的要員之一。如果藉機接近,必可探聽出不少對方的動靜。

  他立刻在靠近單大忠處找了個座位坐下,一邊吩咐夥計上酒上菜。

  他故意酒菜叫了滿滿的一桌,連碗筷也擺了好幾個人的,然後一個人自飲自斟起來。

  這情形果然引起單大忠的注意,隔桌搭訕著問道:「兄台好像還有客人吧?為什麼還沒到?」

  羅奇道:

  「在下初來溫宿,這裡有三位好友,約定在這間餐館邀宴在下,誰想客人到了,主人竟還沒來。」

  「主人沒到,兄台怎麼就叫菜了?」

  「每次吃喝,都是他們花錢,在下這次乾脆請請他們算了。」

  又過了盞茶工夫,單大忠再問道:

  「兄台的客人怎麼還不來呢?」

  羅奇漠然一笑道:

  「也許他們臨時有要緊的事必須遲到,閣下乾脆過來也做在下的客人如何,彼此談起話來也方便些。」

  單大忠有些不好意思的道:

  「彼此素不相識,不太好吧?」

  「四海之內皆兄弟,在下一生別無所好,最想做的事就是多交幾個朋友。」

  單大忠桌上僅是幾碟小菜,見羅奇大魚大肉擺了一桌,當然也想湊湊熱鬧,也就不再客氣,把座位移了過來,嘴裡還說:

  「真不好意思!」

  羅奇笑道:

  「難得交閣下這位朋友,反而是在下高攀呢!」

  三杯酒下肚,兩人已是無話不談。

  單大忠道:

  「兄台是從那裡來的?」

  「在下是從伊梨來。」

  「哦!在塞外來說,伊梨是大地方,兄台長途跋涉一千多里路,一定是風塵僕僕很辛苦了?」

  「沒什麼,休息一下就好。」

  「兄台的三位朋友,一定是在溫宿有高就的了?」

  「也沒什麼,兩個是在這邊專做回人生意,另一位在溫宿府弄了一份小差事。」

  「了不起!做回人生意,不發大財,也必發小財,能在溫宿府衙門口做事,更不容易!」

  「在下很少來溫宿,兄台一定也在這邊高就了?」

  「只是路過性質而已,不過這次一住卻住了好幾個月。」

  「只是路過,你會住這麼久呢?」

  「這是私事,也是公事,不方便談得太多。」

  「聽說溫宿是回城,咱們漢人一定不多吧?」

  「回城歸回城,漢人也不在少數。尤其最近這幾個月,漢人一下子就來了好幾千,只是他們都難得在街上看到。」

  「為什麼?」

  「咱們不說這些好嗎?」

  單大忠守口如瓶,可見此人警覺性很高,羅奇自忖若緊追下去,勢必引起對方的疑心,反為不妙。只好暫時不再開口。

  忽聽單大忠問道:「兄台是什麼時候到達溫宿的?」

  羅奇並未隱瞞,答道:「在下今天剛到不久。」

  單大忠顯得鄭重其事的再問道:

  「兄台在路上是否遇到一夥人?」

  羅奇哦了聲道:

  「一路雖然人煙稀少,走了一千多里路,總會遇到人的。」

  「我是說由騰格裡到溫宿這一段路上。」

  羅奇心中一動,道:「不錯!在下曾遇到一夥人,其中還有個女的。」

  單大忠神色一緊道:「那女的有多大年紀,長的什麼樣子?」

  「大約二十左右,人長得十分漂亮。」

  單大忠追不及待的問道:

  「和她同行的都是些什麼人?」

  「是二個男的,體格都很魁梧。」

  「他們是走在兄台前面?還是後面?」

  「在下和他們只是同路了很短時間,後來各自投宿,就沒再見面。」

  「他們可說過什麼?」

  「說的只是一些閒話而已。」

  「這樣看他們也該到了。」

  羅奇故作不解道:

  「閣下為什麼打聽這事,而且顯得很關心?」

  單大忠乾咳了聲道:

  「兄台說的這幾個人,正是敝東家要等的。」

  「貴東家又是誰?」

  「也是在塞外做生意的,那年輕女子,正是敝東家的親戚。」

  「原來這麼回事,他們好像也是到溫宿來的?」

  「算來也該到了,可是敝東家到現在還沒等到他們。」

  「一定會馬上到的,閣下用不著擔心。」

  兩人邊吃邊談,直到將近席終,單大忠忍不住問道:「貴友為什麼到現在還不來呢?」

  羅奇也皺了皺眉道:「一定是臨時發生了什麼事,待會兒在下會主動去找他們的。」

  單大忠摸了摸嘴巴,站起身來道:「多謝了!兄台盡早去會貴友要緊,改日兄弟做東再請兄台。」

  羅奇送走單大忠,付了帳,隨即返回客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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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進客棧,羅奇便發現竟然有幾名公人打扮的也在客棧訂了房間。

  他連忙喚來店裡夥計查詢原因。

  那夥計道:「聽說是有位將軍下午來到溫宿,因為帶的隨從很多,府衙裡的待客館驛住不下,一部份人不得不住客棧,小店裡住了七、八位呢!」

  「是那位將軍排場這麼大?」

  「好像是伊梨將軍吧!」

  羅奇頓時一喜道:「伊挈將軍?他怎麼會來到這裡?」

  「據說伊梨將軍是有事到葉爾羌去的,現在是回程,在溫宿只住一晚,明天便要北返了。」

  羅奇為證實那夥計的話,特別又找了一位兵士查問,果然是伊梨將軍塔其布今天來到溫宿。

  這在他來說,真是天外飛來的好消息,有塔其布做後盾,根本用不著擔心洪大全的陰謀詭計。

  說起來羅奇和塔其布的交情十分深厚,幾年前他曾幫過對方一次大忙,塔其布一直對他感激不已。

  塔其布是邊疆的三大將軍之一,手下擁兵數萬,雖然溫宿府是由新疆督撫所轄。但以他的身份地位路過溫宿,知府照樣也要巴結奉承。

  事不宜遲,羅奇立即趕往館驛,經過通報後,塔其布親自出迎。

  這位將軍雖然是回人,但因曾在京師供職多年,一切都已漢化,當然有的地方也被滿化,一口官話,更是標準得很。

  分賓主坐定,塔其布開口就問道:「羅老弟不是去了太行山嗎?怎會來到這裡?這裡目前已為紅燈會南路所盤踞,你和南路一向不睦,最好當心些!」

  「將軍果然消息靈通,連在下的行蹤都弄得清清楚楚,聽說將軍曾到過葉爾羌,現在路經溫宿,準備明天就北上回伊梨,對嗎?」

  塔其布頷首道:「不錯!我是奉命到葉爾羌去的,現在正是公畢返回伊梨,老弟還沒說明為什麼來到溫宿?」

  羅奇當下把押護洪嬌嬌來此交換琴娜天娜的事詳細說了一遍。

  塔其布皺眉道:「這件事老弟未免太冒險了,交換人質後,洪大全豈能放過你。」

  「在下怎會沒想到這一步,但卻絕不能因而畏縮不前。」

  「你的來意我明白,這事包在我身上。洪大全雖然十分猖狂,但他卻還不敢明目張膽的犯到老夫頭上。」

  「將軍準備如何幫忙在下?」

  「明天由我親自監交人質,他若敢輕舉妄動,老夫回到伊梨後,就奏明聖上,親自帶兵進剿。」

  羅奇搖頭道:「將軍千萬不能這樣做!」

  塔其布哦了聲道:「你準備要老夫怎樣幫你?」

  「雙方交換人質地點,是在溫宿北方三、四十里外的一個小村落裡,將軍明天啟程後,最好就在那小村落裡歇腳。雙方交人時,若洪大全很規矩,將軍就用不著出面,一旦他有了行動,那時再由將軍出面解決。」

  塔其布點頭道:「這樣也好,只是老弟必須把這件事辦得愈快愈好,免得老夫在那小村落耽得太久。」

  「洪大全照樣也是希望把他的侄女快快交換回來,事情一定不會拖延。」

  「一言為定,就這麼辦。」



  口口  口口  口口





  羅奇在客棧裡總算睡了一夜好覺。

  也許這正是所謂吉人天相吧!有塔其布的相助,他已完全不再擔憂。

  他在昨晚見塔其布時,便已恢復了本來面目。早餐後,便一個人來到南路的臨時總堂。

  洪大會主的臨時總堂,是設在城外近郊的一處寺廟裡。寺廟雖然很大,也不可能住下他手下所有的人。不消說,其餘的都散居他處。

  不難想見,洪大全盼望羅奇把洪嬌嬌送來,比誰都著急。

  羅奇剛剛來到寺廟門前不久,尚未經通報,便見白一忠和單大忠匆匆迎了出來。

  白一忠邊走邊笑面迎人的叫道:「羅大俠,咱們剛在騰格裡山下分手不久,想不到這麼快又見面了。洪會主盼望你來,已經是望眼欲穿了!」

  羅奇冷冷一笑道:

  「在下總算沒讓洪會主失望,洪會主為什麼不見?」

  「會主已在裡面等候大駕,羅大俠請!」

  進入寺門,在大殿左側,便是一間禪堂。白一忠指指禪堂道:

  「會主就在裡面。」

  白一忠的話剛剛說完,洪大全已由門內現身而出,雙手一拱道:

  「洪某迎接羅大俠!」

  羅奇只得也抱拳還了一禮。

  坐下後,因禪堂裡只有洪大全、白一忠、單大忠三人,單大忠親自沏茶招待。

  洪大全首先開了腔:「聽說羅大俠已把敝侄女帶來,為什麼看不到人?」

  羅奇不動聲色道:「在下既然已把洪姑娘帶來,當然會負責交還洪會主。至於什麼時候交人,必須事先溝通一下才成。」

  「本來就是如此,羅大俠用不著提出條件,洪某早就準備把令寶眷交給羅大俠帶走了。」

  「在下也正是為這件事而來。」

  「如果羅大俠現在想見見令寶眷,洪某馬上就可派人把她們請來。」

  「暫時不必!在下相信洪會主一定會把她們招待得很好。」

  「那還用說,她們是羅大俠的人,洪某怎敢怠慢!」

  「在下相信洪會主的話,至於令侄女……」

  「回來的兩名弟兄說過,羅大俠也對她照顧得無微不至。」

  「洪會主,現在咱們該談到正題了!」

  洪大全大感一楞道:

  「羅大俠這話洪某有些不懂?」

  羅奇淡然笑道:「洪會主有什麼不懂的?」

  「雙方換人,才是正題。除此之外,那來別的正題?」

  「洪會主請先答覆一個問題,在下為什麼要來交換人質?」

  「那是因為羅大俠的寶眷在洪某這邊。」

  「這就對了!洪會主平白無故擄了在下的女人,又是什麼原因?」

  洪大全先是張口結舌了一下,接著嘿嘿笑道:

  「原來羅大俠在這裡等著我,洪某把寶眷接來的原因,前些天白副會主和羅大俠見面時,好像已把理由說明了吧?」

  白下忠忙自動接道:

  「屬下已對羅大俠說得很清楚了。」

  羅奇不動聲色道:「在下一向記性不濟,可否由洪會主再說一遍?」

  洪大全乾咳兩聲道:

  「當時葉爾羌城內兵荒馬亂,洪某顧慮到寶眷的安全,把她們接過來完全是一番好意。羅大俠硬說是洪某把她們擄來,豈不是把洪某的好心誣為惡意?」

  這一番狡辯,似乎已把無理變成了有理。

  羅奇冷笑了幾聲道:「就算洪會主說得有理,就該事後把她們送到騰格裡山下才對,但尊駕偏偏卻沒這樣做。」

  「那是因為洪某當初不知羅大俠,已由太行山回到北路總堂。」

  「豈有此理!若尊駕不知在下和北路白會主已回到騰格裡山下,為什麼要派白副會主前去勸降?」

  「羅大俠這樣說話就大錯特錯了!」

  「錯在那裡?」

  「洪某派白副會主到騰格裡山下,是希望能南北合成一家,這『勸降』二字,洪某無法接受!」

  「在下不想和洪會主巧辯,但白副會主到騰格裡山下時,已知白姑娘和在下回到北路總堂卻是事實,因為白副會主一進大帳就曾問起白姑娘為何不見。他若不知,就不可能問出這句話來。」

  「就算洪某已知羅大俠和白姑娘回到北路總堂,這與是否送還寶眷的事也毫無關連。」

  「為何沒有關連?尊駕已知在下回來,就該盡速把賤內送到騰格裡山下。」

  「洪某當然早有此意,但由這裡到騰格裡山下,迢迢數百里,又怎能不顧慮她們二人在路上的安全?」

  「白副會主上次到騰格裡山下時,為什麼不要他把人一起帶去?」

  洪大全頓了一頓道:「白副會主上次只是一人前去,路上由他一人照應兩個女人,總是不太方便。」

  「尊駕就該多派幾個人去。」

  「這……」洪大全終於有些難以狡辯。

  羅奇冷笑了幾聲道:「洪會主,巧辯是無益的,是非自在人心。這件事在下決定不再計較,但另外有件事,尊駕卻必須有所交代!」

  洪大全兩眼直眨的道:「羅大俠有話請講,洪某洗耳恭聽!」

  羅奇一字一字的道:

  「你派令侄女和另外兩名手下去行刺在下,又是為了什麼?」

  洪大全頓時面色脹得有如豬肝,連連嗆咳了幾聲才道:「羅大俠誤會了,完全誤會了!」

  羅奇反而忍不住笑了起來道:

  「事實擺在面前,難道令侄女和趙標、賈六三人是找錯了對象不成?當時若不是在下早已提高警覺,這條命早就沒了,但在下左肩仍然中了令侄女的兩枚梅花針。洪會主,這是事實,不管巧辯或狡辯,都是沒用的,若這件事你無法交代,換人的事,乾脆就免談了!」

  洪大全連忙堆下笑臉道:

  「羅大俠,你是否肯聽洪某解釋?」

  「你根本沒什麼可解釋的!」

  「有,洪某一定會解釋清楚。」

  「你講!」

  「洪某派嬌嬌和賈六、趙標去,只是想要他們暗中觀察一下北路目前的情況,想不到他們卻自作主張,做出謀刺羅大俠的事。」

  「洪會主,在下很佩服你的辯才!」

  「不敢當!這是事實。洪某絕非巧辯,為了這件事,在下還處分過人。」

  「處分過誰?」

  「賈六和趙標回來以後,洪某就把他們打入臨時大牢。如果羅大俠仍舊恨意難消,洪某情願派人馬上把他們從牢裡押到這裡,當著羅大俠的面把他們處死。」

  「不必了!在下不想讓他們死得太冤枉。」

  「他們做錯了這樣的大事,那是罪有應得。甚至死有餘辜,就是嬌嬌回來,洪某也要……」

  「洪會主要把她怎麼樣?」

  「至少也要把她訓斥一頓。」

  羅奇霍然站起身道:

  「洪會主這樣就算對在下交代了嗎?」

  洪大全呆了呆道:「羅大俠還要洪某怎樣交代?」

  「這些話你只能騙三歲小孩子,可惜在下已經不是三歲孩子了!」

  洪大全兩太陽穴抽搐了幾下道:「羅大俠打算怎麼樣?」

  羅奇冷笑道:

  「姓洪的,你既然表現得毫無誠意,在下現在就該告辭了!」

  洪大全急急一把拉住道:

  「羅大俠要到那裡去?」

  「天涯海角,在下何處去不得,不過在下此刻卻不得不承認一個事實。」

  「羅大俠這話?……」

  「在下現在已是在你的掌握之中,如果你想把在下怎樣,在下縱有通天本領,也走不出這座寺廟。所以,你若不讓在下走,只管動手!」

  「羅大俠,洪某聽不懂你的話?」

  「在下不妨再說明白些,如果你捨得令侄女洪嬌嬌一條命,在下情願和你擄到手的那兩名女子,一起陪上三條命!」

  洪大全本想採取行動,這一來愈發呆住,洪嬌嬌等於他的心肝寶貝,他豈能讓她受到傷害。因之,雖在惱羞成怒之下,卻必須忍氣吞聲,極力陪著笑道:

  「羅大俠何必如此,洪某承認做錯了事,現在只求你多多原諒,從現在起,不論你如何指責洪某,洪某絕不辯解就是。總之一句話,咱們今後必須各自捐棄成見,好好交交朋友。當然,也許是洪某高攀了!」

  羅奇見洪大全終於低頭道了歉,自然也不便做得太過份,隨即又坐下來道:「在下現在想見見那兩位維吾爾公主。」

  洪大全連忙吩咐單大忠道:「快去把兩位公主請到這裡來!」

  單大忠應聲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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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洪大全急於知道洪嬌嬌的消息,搭訕著問道:「羅大俠是否可以告知敝侄女目前在什麼地方?」

  「當然會告訴尊駕,不然尊駕如何把她領回來。」

  「那就請現在告訴洪某。」

  「洪會主不必著急,待會兒在下自然會帶路前去。」

  洪大全只好不再詢問,而且又發不得脾氣,他身為紅燈會南路會主,平日作威作福,此時無疑是最窩囊的時刻。

  足足頓飯工夫之後,才見琴娜和天娜姊妹,在單大忠的陪同下,急步而來。

  羅奇心裡有數,這段時間,不外是讓她們修飾打扮一下,以便證明兩人並未受過虐待。

  進入禪堂,琴娜和天娜幾乎是齊聲驚喜的叫道:

  「主人,你怎麼來到這裡了?」

  在這剎那,羅奇同樣也十分激動,回想這對曾貴為公主的維吾爾王室姊妹,自從跟了自己後,可說一直過著顛沛流離的生活,絕少有過安定的日子。尤其聚少離多,更讓她們兩度受難,但她們卻始終對自己死心塌地的毫無怨言,他又怎能不感到愧疚。

  想到這裡,連忙起身關切無比的問道:

  「琴娜!天娜!你們受苦了。」

  兩人望望洪大全,不便抱怨什麼,琴娜忙道:

  「沒什麼,只要你來了就好。」

  洪大全連忙吩咐單大忠為琴娜、天娜看座,一邊說道:「羅大俠,她們兩姊妹在這邊一直是貴客,你的人洪某怎敢虧待。」

  羅奇淡淡一笑道:

  「如果是別人的人,洪會主是否就可以虧待?」

  洪大全尷尬而笑道:「羅大俠取笑了,現在洪某就把她們兩姊妹交還羅大俠,羅大俠也該把敝侄女放回來了!」

  「在下不想占洪會主的便宜,她們兩姊妹,仍交由洪會主代為照應,等到了交人地點後,再雙方同時交人,這樣才最公平。」

  只聽琴娜叫道:「主人,你是不是不要我們了?我們是你的人哪!你千萬不能做對不住我們的事!」

  羅奇笑道:

  「我怎會不要你們呢?待會兒還有一段很長的路要走,你們跟我走一定會累,跟著洪會主走,他會為你們準備轎子的。」

  洪大全乾咳兩聲道:「一定準備,一定準備!」

  接著問道:「羅大俠,交人地點到底在那裡?」

  「洪會主只管跟著走好了,我只能告訴你路程不近。」

  「既然如此,那就等吃過午飯再走好了。羅大俠長途跋涉而來,洪某理應為羅大俠接風洗塵,稍盡地主之誼。」

  洪大全不外是想藉此拖延時間,暗中佈置一下,以便不使羅奇在交人後走脫。

  羅奇因顧慮塔其布尚未到達那處小村落,若過早行動,也有不妥,便順水推舟道:「洪會主既然有此盛情,在下卻之不恭。不過午餐最好能稍稍提前一點,以免天晚後不好辦事。」

  「好!洪某一切遵辦。」

  說著便吩咐單大忠下去準備筵席。

  然後,洪大全也聲稱,有件要緊的事必須馬上處理。

  毫無疑問,洪大全是親自部署去了。

  羅奇因有塔其布做後盾,根本已不把這事放在心上。洪大全勢力再大,再無法無天,總還不敢公然冒犯到朝廷的封疆大員頭上。

  在旁做陪的,現在只剩下白一忠一人。

  白一忠必須多獻些慇勤,呵呵笑道:「羅大俠親自前來,算得上是明智決定,同時也證明白某上次所說的話不假。」

  「白副會主上次說過什麼話,在下倒忘記了。」

  「白某說過,洪會主竭誠歡迎羅大俠前來,一定會好好招待。」

  「也許在下先前是誤會洪會主了吧!既然現在已經有事實證明,這件事最好不必再談。

  「白某想問問另外一件大事。」

  「在下想不出那裡還有另外的大事?」

  「就是敝侄女素娟是否答應南北兩路合為一家的事?」

  「這事必須由白姑娘決定,在下不清楚。」

  「羅大俠和她經常在一起,總該看得出她的意向?」

  「有關紅燈會的事,在下不便過問,更不便干預。白副會主問我,我只能說無可奉告。」

  白一忠自知再問下去,必定愈發自討無趣,只好暫時保持沉默。

  琴娜和天娜雖是維吾爾女子,卻有漢族女子應有的傳統美德,當丈夫和別人談話時,絕不隨便插嘴。到這時琴娜才惶恐不安的問道:

  「主人,你要拿我們交換什麼人?」

  羅奇愛憐的拉起琴娜的纖纖玉手道:「不是拿你們去交換別人,是我拿別人來交換你們。」

  「這樣太不公平了吧!他們把我們擄到這裡,已經是不應該了,現在反而要你拿別人來交換,那有這種道理?」

  「洪會主要這樣做,我又有什麼辦法,你們姊妹就忍耐些吧!」

  琴娜怔怔地望著羅奇道:

  「主人,你從前好像不是這種人?」

  羅奇無奈的苦笑道:

  「我和從前有什麼不一樣呢?」

  「從前你是非常好強的,雖然不欺負人,卻也不受人欺負,而現在你卻是明明受人欺負的。」

  「有什麼辦法,我只單身一人,而洪會主卻是手下高手如雲,我若再逞強,那就是死路一條,你該明白好漢不吃眼前虧的道理吧!」

  琴娜歎一口氣道:

  「想不到主人也有向人屈服的時候,那交換我們的人又是誰呢?」

  羅奇搖了搖頭道:「還是不談這個吧!有話等咱們離開這裡再說。」

  琴娜撇了撇唇,瞥白一忠一眼道:「你們真是欺人太甚了,連我們主人也欺負!」

  白一忠忙不迭的陪笑道:「大公主誤會了!羅大俠英雄蓋世,我們尊敬還來不及,那裡敢欺負!」

  羅奇也忙道:「琴娜不必再提這件事了,吃過飯咱們就走。」

  「走到那裡去呢?」

  「少不得你們姊妹又要跟著我流浪。」

  「只要能跟在你身邊,不管流浪到那裡,我們都願意。」

  「琴娜,你們姊妹太好了。這幾年來,我實在對不住你們,不過你們放心,等有一天我不再在江湖走動時,一定會設法補償你們。」

  「主人何必說這種話,是我們沒能好好服侍你,所以才累得你到處奔波。」

  正說到這裡,洪大全回來了,陪著笑道:「抱歉,失陪了這麼久,羅大俠千萬別介意!」

  羅奇聳聳肩道:「別客氣!洪會主有事只管忙去,你的事要緊,有白副會主陪就夠了。」

  「酒飯馬上就會擺好,羅大俠請稍待一會兒。」

  「在下還不餓,什麼時候吃都是一樣。」

  酒飯果然很快便擺上來,菜色比大酒樓裡還要齊全。

  做陪的除洪大全和白一忠外,另有單大忠和一名堂主。

  不消說,洪大全非把羅奇讓到首席不可。

  至於琴娜和天娜,分坐羅奇兩旁。

  在琴娜和天娜此刻眼中,至少已認為她們的主人依然還是受到重視。

  席間,觥籌交錯,看來頗有賓主盡歡氣氛,但各人心裡想些什麼,那就只有他們自己知道了,也許這就叫做各懷鬼胎吧!

  散筵後,洪大全起身道:

  「羅大俠,現在該出發了吧?」

  羅奇道:「洪會主必定已經準備好了吧!」

  這句話分明是一語雙關。

  洪大全忙道:

  「有什麼可準備的,只是照羅大俠吩咐,準備了一乘馱轎而已。」

  「洪會主一定是自己前往了,是否多帶幾個人手?」

  「除了洪某,只帶著單執事,雙方只是換人而已,何必小題大作?」

  出了寺門,果見一乘馱轎停在那裡。

  洪大全招呼著道:「二位公主現在就請上馱轎吧!」

  琴娜望著羅奇道:「主人要不要和我們一起上轎?」

  羅奇道:

  「你們只管進轎,連洪會主都是走路,我當然也必須走路。」

  琴娜和天娜這才進了馱轎。

  轎夫立即放下轎簾。

  洪大全交代白一忠道:「這邊的事,就請副會主照料一下,我和單執事現在就陪同羅大俠出發了。」

  於是,在羅奇的帶路下,由寺前上路北行。

  因為用不著再進溫宿城,而且人數也不多,也就用不著顧慮引起路人的注意。

  羅奇料想此刻塔其布必定已經早就出發,說不定已到達那處小村落。塞上一片大漠,村落不多,很容易找到,也絕不會找錯。

  三、五十里的路程,總要兩個時辰左右才能到達,好在這時還不到午時,必可在白天完成交換任務。

  一口氣走出十幾里路,洪大全漸覺不耐。在他來說,自然是愈近愈好,不由搭訕著問道:「羅大俠,究竟在那裡?」

  羅奇漫聲道:「還遠得很。」

  「如果羅大俠一直把洪某引到騰格裡山下,那就未免太過份了吧?」

  「洪會主這玩笑開得實在太大了,在下那有這種本事,腿長在尊駕身上,作主的是你。」

  「那麼到底在那裡呢?」

  「洪會主放心!絕對用不著兩個時辰便可到達。」

  「那裡是什麼地方?」

  「請原諒!在下也叫不出地名。」

  「負責看守嬌嬌的都是什麼人?」

  「在下有兩位得力助手,洪會主是知道的了。」

  「既然羅大俠連地名都不知道,必定是荒山野嶺了。嬌嬌吃得了那種苦嗎?」

  「洪會主放心!在下那兩位助手是不會讓她吃苦的,待會兒見了面一問便知。」

  洪大全強忍著不耐,不願再說什麼。

  大約申初時分,遠遠已望見那處村落。

  又走了盞茶工夫,距那村落只剩下百餘步時,羅奇停下腳步道:「令侄女就暫住在這處小村落裡,在下現在進去把她領到這裡來,洪會主請耐心等候。」

  洪大全表現得很慷慨,似乎也頓夠義氣,忙道:「洪某為表示誠意和謝意,就請羅大俠先把二位公主帶走,洪某絕對信得過羅大俠。」

  這是因為洪大全已有絕對把握,羅奇絕難逃出他布下的天羅地網,只要洪嬌嬌到手之後,他便會即刻發起行動,那時琴娜和天娜照樣又會回到他的手中。

  羅奇擺擺手道:

  「不必了!很快便可交換,何必急在一時。」

  在村外交換人質,正是洪大全所希望的。因為他可以利用羅奇進村這段時間,把帶來的人馬,從容佈署一下。

  原來洪大全已帶來足有上百名高手,這批人馬,系化裝成往來大漠之上的皈夫走卒,尾隨在羅奇和洪大全一夥人的里許之外,等接近目的地時再緊急發起行動。

  當然——

  洪大全的這項陰謀,早已在羅奇的預料之中。在洪大全來說,羅奇進入村中的時間耽得愈久愈好。

  羅奇進入村中那處借住的民家,只見門口已有塔其布隨帶的戈什哈在負責警衛,總算放下了心。

  進入堂屋,沙老五和郝方正陪著塔其布在那裡喝茶。

  羅奇忙抱拳一禮道:

  「多謝將軍,你果然已經先到了!」

  塔其布道:

  「羅老弟交代的事,老夫怎可耽誤!今天是提前用過餐,一早就由葉爾羌出發,中午就到這裡了。」

  羅奇對塔其布的相助之情,愈發感激。

  塔其布接著問道:

  「羅大俠是否清楚洪大全帶來多少人?」

  羅奇道:

  「在明的方面,只是洪大全和南路總堂總執事單大忠兩人,另有一名高手扮成的轎伙。至於暗的方面,後面必定尾隨著不少人,但人數究竟多少,卻無法弄清楚。」

  「羅大俠放心!隨護老夫的戈什哈,足在百名以上。若洪大全真敢對你採取行動,老夫就指揮手下人,和他來一次硬拚。」

  「依在下預料,洪大全只怕還不敢和官兵正面衝突。」

  「這只是預防萬一。」

  「待會兒雙方交人時,將軍是否會在當場負責監交?」

  「老夫考慮很久,目前似乎不宜正式和洪大全結怨,所以還是暫時避一避為佳。最好是不必讓他知道老夫目前人在這裡,他若能規規矩矩和羅大俠完成交人手續,老夫又何必出面呢?」

  「將軍顧慮得極對,只是你手下的戈什哈必須暫時管制一下。」

  「老夫已交代過他們,誰都不准到村外遊蕩,而且要集中待命。」

  「那麼在下現在就準備交換人質了。」

  「你快去忙你的去,老夫照樣也是在這裡待命。」

  羅奇望了沙老五和郝方一眼道:「咱們現在就看看洪嬌嬌去。」

  在沙老五和郝方的帶路下,羅奇來到同院的一間廂房前。

  打開門,洪嬌嬌正坐在床前木椅上出神。

  一見羅奇進來,洪嬌嬌便驚喜的站起身來道:「羅大哥,我等得你好苦,怎麼這樣久才回來?」

  羅奇道:「才不過一天一夜,我已經夠快了!」

  「他們來了沒有?」

  「來了。」

  「人在那裡?」

  「村外。」

  「都來了什麼人?」

  「令叔父洪大會主,還有總堂的單執事。」

  「還有呢?」

  「當然就是我的兩個女人了。」

  「我想另外一定還有人?」

  「姑娘為什麼會想到這個?」

  「我擔心叔父會暗中對你不利,羅大哥待會兒必須小心應付。只是……」

  「只是什麼?」

  「叔父若暗中布下天羅地網,你的本事再大,也必定難以逃生。」

  羅奇明白,洪矯嬌的對自己關懷,完全是出於真意。

  他為之深深感動。

  此時此地,他只能不經意的笑了一笑道:「洪會主一定不是那種人,姑娘不該連自己的叔父也要懷疑。」

  洪嬌嬌正色道:「也許是我多心了,但你卻不可不防,我完全是為了你。」

  「多謝姑娘關心,現在就可以走了,姑娘是否還有什麼要準備的?」

  「我空人一個,還有什麼好準備的。」

  於是,洪嬌嬌隨在羅奇身後,走出廂房。

  沙老五和郝方則在後面緊緊跟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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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來到村外,只見洪大全和單大忠仍在原處,琴娜和天娜姊妹也下了馱轎,站在洪大全身旁。

  洪嬌嬌老遠就高聲叫道:「叔父,你是來接我了?」

  洪大全也帶著激動聲音叫道:「嬌嬌,這些天來,你一定吃了不少苦吧?」

  洪嬌嬌搖頭道:「羅大俠待我很好,我根本沒吃半點苦,反而是連累他們辛苦,讓我過意不去。」

  她的這幾句話,分明是有意讓洪大全不要加害羅奇。

  洪大全笑呵呵的向羅奇抱抱拳道:「洪某多謝羅大俠對敝侄女的照顧!」

  羅奇也淡淡一笑道:「洪會主知道在下沒虧待令侄女就好。」

  「現在是否就各自放人?」

  「既然彼此都互有誠意,在下情願把令侄女先放過去。」

  「那就由洪某先放人好了!」

  洪大全說著,笑對琴娜天娜道:「二位公主就請回到羅大俠身邊去吧!」

  琴娜和天娜立即向羅奇身邊走來。

  幾乎在同一時間,羅奇也放走了洪嬌嬌。

  洪大全趨前幾步,拉住洪嬌嬌的手道:「嬌嬌,你終於脫險歸來了,快上馱轎吧!」

  「不!我要先跟叔父走一段路再上轎。」

  「快上轎,路很遠呢?你已經很累了,不能再累著。」

  洪大全催促洪嬌嬌上轎,不外是先讓她離開現場,不至受到牽連。

  偏偏洪嬌嬌不肯。

  這是因為洪嬌嬌早就擔心叔父會對羅奇不懷好意,不上轎不外是想阻止洪大全的行動。

  洪大全一急,叫道:「嬌嬌,你怎麼不聽話了?」

  洪嬌嬌陪著笑道:

  「連叔父都可以走路,我怎好意思乘轎呢?當初由溫宿到騰格裡山下,那麼遠的路我都走了,這點路又算什麼。」

  洪大全只好不再勉強。

  就在這時,四下裡忽然像潮湧般,湧來黑壓壓足有百名開外的壯漢。

  這百餘名壯漢,手中各掄著各式各樣兵刃,包圍圈愈縮愈小,霎時便將羅奇一夥人團團圍住,只待洪大全一聲令下,便立即展開搏殺。

  羅奇、沙老五、郝方因有塔其布做後盾,自然表現得很鎮定。

  但琴娜姊妹卻早已花容失色。

  羅奇故意大為不解的朗聲問道:

  「洪會主,這算何意?」

  洪大全嘿嘿笑道:

  「羅奇,你一向聰明絕項,早該料到洪某有這一步棋了!」

  羅奇冷笑道:「在下今天算是陰溝裡翻船,想不到竟栽在尊駕手裡。但在下不怨尊駕,只怨自己。」

  「這話什麼意思?」

  「在下知人不明,從前一直把尊駕看成是個人物,到頭來尊駕是禽獸不如。」

  「姓羅的,要罵只管罵,洪某絕不生氣就是。反正這是你最後的罵人機會,洪某不得不同情你。」

  「你既然說在下是罵人,在下就決定不罵了。」

  「為什麼?」

  「因為你洪大全根本不是人。」

  「不管洪某是什麼,反正今天你是死定了!」

  「姓羅的,你好像還有點不在乎,你就是本事再大,今天也插翅難飛!」

  「在下本來就沒打算能活下去,所以也就毫無所懼。」

  「你很識時務!」

  「過獎了!」

  「不過洪某還不想讓你們全體都死,你總不希望那兩名維吾爾女子也跟著陪葬吧?」

  「這話什麼意思?」

  「只要你讓她們過來,洪某就不殺她們。」

  「那要看她們自己的意願了,如果她們貪生怕死,在下絕不攔阻。」

  洪大全立即高叫道:

  「兩位公主,你們請過來!」

  琴娜冷叱道:「我們為什麼要過去?」

  「不過來死路一條,過來就可不死。」

  「我們情願陪主人一起死。」

  「你們這樣年輕,多不值得。」

  「值不值得是我們的事,用不著你管!」

  「二位公主,只要你們過來,我一定好好待你們,也可以收你們做壓寨夫人,將來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琴娜啐了一口道:

  「洪大全,到現在我們才知道你是人面獸心,不必妄費口舌了,不過去就是不過去,我們死也要和主人死在一起。」

  洪大全乾咳幾聲道:「你們若肯過來,我就是你們的新主人。」

  「你也不撒泡尿照照,配嗎?」

  「洪某身為紅燈會南路大會主,有什麼不配?」

  忽見洪嬌嬌一把拉住洪大全,帶著哀懇的語氣道:

  「叔父,侄女求求你!」

  洪大全大感一楞道:「你要做什麼?」

  「求求你放了羅大俠一夥人!」

  洪大全愈感不解道:「嬌嬌,你瘋了?為什麼竟然給他們求起情來?」

  洪嬌嬌一字一句的道:「他……他們是好人!」

  洪大全兩眼直眨的道:「什麼?你怎麼知道他們是好人?」

  洪嬌嬌正色道:「你要我去暗殺羅大俠,羅大俠不但不恨我,還百般照應我,如果換了別人,侄女還能活著回來嗎?」

  「你……你……」

  「叔父要說什麼只管說!」

  「你是不是喜歡上了他?」

  「如果侄女已經喜歡上了他,何必再回來?」

  「莫非你已經和他……做出那種事來?……」

  「叔父不能冤枉羅大俠,羅大俠是個……正大光明的人。」

  「好啊!嬌嬌,我這做叔父的白疼你了。」

  洪大全說著,咬了咬牙,猛然一掌向洪嬌嬌摑去。

  洪嬌嬌頓時面頰鮮血直流。

  洪大全猶自怒氣不息,喃喃罵道:「原來是個吃裡扒外的東西,早知如此,我何必賠上兩個女人把你交換回來!」

  洪嬌嬌捂著面頰,那裡還敢吭聲。

  就在洪大全正要下令開始圍殺行動的剎那,忽見由村內湧出大批清一色穿著清兵制服的人馬來。

  洪大全的手下們見這情形,頓時自亂陣角,紛紛向兩旁閃避。

  這些塔其布帶來的戈什哈,也在百人以上,軍容盛壯,很快便來到眼前,隨即排開陣勢。

  在這剎那,洪大全早已目瞪口呆。

  他做夢也想不到,竟然會發生這種變化。

  但見官兵陣中,緩緩走出一位戴紅翎帽身穿袍服,頷下留著一撮山羊鬍子,神態威武的官員來。

  這人正是伊梨將軍塔其布。

  洪大全愈發呆住。

  但他卻弄不清塔其布的身份,只知這位官員必定職位不低。

  塔其布緩緩再向前走了幾步,淡淡一笑道:「洪會主,也許你不認識老夫是誰吧?現在就讓你認識認識,伊犁將軍塔其布就是老夫。」

  在洪大全來說,此刻是一方面大感意外,一方面卻又不意外。

  意外的是伊犁將軍塔其布為何在這裡出現?

  不意外的是他已聽說塔其布由葉爾羌北返,昨晚曾在溫宿過夜。看來此人必定真是塔其布,絕不可能有人冒充。

  他早知塔其布是邊塞的三大將軍之一,手下掌兵數萬,在他來說,豈敢正面抗衡。否則,一旦官兵大舉進剿,紅燈會根本無法生存。

  只聽塔其布又道:「洪會主,老夫久聞大名,早就知道你把紅燈會南路領導得有聲有色,可惜始終無緣一見,今天總算幸會了!」

  洪大全尷尬陪笑,急急抱拳一禮道:「洪某有眼無珠,不知將軍駑到,有失恭迎,將軍海涵!」

  塔其布冷笑道:「不知者不怪罪,洪會主帶了這麼多手下來到這裡,究竟意欲何為?」

  洪大全頓了頓道:「洪某和羅大俠是好友,羅大俠昨晚來溫宿作客,今日北返,洪某特地率領弟兄相送。」

  塔其布臉色一變道:「好像不是這麼回事吧?」

  洪大全不覺僵在當場。

  塔其布整了整臉色道:「洪大全,老夫現在要向你提出嚴重警告,希望你好好聽著!」

  洪大全乾咳兩聲道:

  「將軍但請訓教,洪某洗耳恭聽。」

  「你們紅燈會暗地裡打著反清復明的旗號,實際上只是在擴展私人勢力,老夫這話沒說錯吧?」

  「將軍說那裡話,大清國早已一統天下,當今皇上又聖明無比,不論為國為民,洪某都應該衷心擁戴,若有二心,天誅地滅。」

  「用不著說得太冠冕堂皇,你們在做什麼,難道老夫還不清楚。只因你們這些年來,並未與官兵正面衝突,朝廷為綏靖地方,也只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要能相安無事,何必大動干戈。但你今天這項行動,卻實在令老夫看不過去。」

  「洪某自知莽撞了些,只是……」

  「不必再說下去了,你現在可以撤退了。」

  洪大全躬身施了一禮,剛要招呼手下人撤走,塔其布又道:

  「慢著!老夫還有話講。」

  洪大全尷尬陪笑道:「但請將軍訓示!」

  「希望你從今以後要規矩些,否則若老夫到了忍無可忍時,必定奏明聖上下令進剿,到那時只怕你就後悔莫及了。」

  「將軍放心!洪某一向奉公守法,只有這次,連自己也覺出做得過份了些。」

  「你可以走了!」

  洪大全再躬身施了一禮,隨即下令撤退,大隊人馬,很快便向南遁去。

  羅奇這才向塔其布抱了抱拳道:

  「多謝將軍仗義相勸,草民感激不盡。」

  塔其布摸著山羊鬍子道:「老弟當初曾救過老夫一命,老夫幫你這點小忙算得了什麼,快些回到村裡去吧!天色將晚,老夫也只好在村裡暫住一晚,待會兒還要邀你過去,咱們痛痛快快的喝幾杯。」

  「將軍已經幫了大忙,怎好再行叨擾。」

  「那裡話,在這小村裡,吃喝都不方便,老夫隨行人員中,有專門負責伙食的,雞鴨魚肉酒,都帶得很齊全。另有兩名廚師,待會兒老弟就帶著你這邊的人一起過去,就算老夫為令寶眷壓驚好了。」

  塔其布說罷,在隨行人員的簇擁下,又回到了村裡。

  這時最感興奮莫名的,莫過於琴娜和天娜姊妹了。

  天娜是妹妹,一直很少講話的機會,搶著道:「主人,原來你早已經安排了救星,為什麼先前不告訴我們呢?剛才我和姊姊都差點嚇呆了!」

  羅奇拍拍天娜香肩道:「若不著這一嚇,我怎會知道你們姊妹對我這麼好。從今以後,我一定會處處關心你們。」

  「我和姊姊既然已經跟了你,當然不能三心二意,你就是罵我們、打我們,我們也不會離開你的。」

  「別說了,愈說我會愈慚愧。」

  進入民宅,剛剛坐下,便見一男一女,急步闖了進來。

  當真大出羅奇等人意外,來人竟是白素娟和牛本初。

  羅奇訝然問道:「白姑娘和牛堂主怎麼來了?」

  白素娟道:「你走了以後,我們放心不下,經過一番商議後,就在第二天,我和牛大叔便帶了十幾名弟兄隨後趕來。」

  「只隔了一天,怎麼現在才到?」

  「可能走的不是一條路,多繞了圈子。」

  牛本初接道:「先前羅爺一夥人被洪大全困住時,我們便已到達。因為正好有塔其布將軍率眾解圍,白姑娘不願和洪大全見面,我們才暫時躲藏起來。」

  接著白素娟便問起羅奇自從離開騰格裡山下,以至和洪大全見面後的經過。

  羅奇剛剛說完,便有一名塔其布的侍從,前來通知羅奇過去晚餐,並要白素娟和牛本初等人一起過去。

  來人走後,白素娟顯得十分為難的道:「羅大哥,我怕不方便去吧?」

  「有什麼不方便的?」

  「紅燈會的創會宗旨是反清復明,而塔其布卻是滿清的官吏,若我參加他的邀宴,一旦傳揚出去,不論對內對外,都不好交代。」

  「那麼我為什麼可以呢?」

  「你跟我不一樣,並非頂著紅燈會的名義。」

  「我勸你最好別在這方面計較,為了對付洪大全,說不定將來有用著塔其布的地方。要發展組織,就不該自封門戶,難道結識了塔其布,就不能再反清復明。以我來說,若不和滿清官府走動,在大漠就難以生存,難道你認為我是在替滿清做事嗎?」

  白素娟總算想通了,不再堅持。

  羅奇再道:「你剛才說還帶來十幾名弟兄,他們在那裡?」

  「都在外面。」

  「那就把他們叫來一起接受塔其布招待,否則他們就要餓肚子了!」

  牛本初道:

  「我馬上出去把他們叫來,然後大家一起去。」

  很快的,大夥兒在白素娟和羅奇的帶領下,到了塔其布借住的那間民房。

  塔其布真是喜出望外,他早就有意和白素娟見見,終於來了機會。

  經過羅奇介紹後,塔其布命人將白素娟帶來的十幾名弟兄,帶到外面和戈什哈一起用餐。然後把白素娟、牛本初、羅奇、沙老五、郝方、琴娜、天娜請到屋內,自己親自作陪,正好是八人一席。

  席間,塔其布向白素娟詢問了不少有關紅燈會北路方面的事。

  白素娟因為已經想通了,都坦誠的據實回答。

  塔其布語重心長的道:「白姑娘,南路的洪大全日形猖獗,北路則已元氣大傷,不知你有什麼打算?」

  白素娟弄不清塔其布的用意,只能歎一口氣道:「不管如何,草民總要支撐下去。如果洪大全膽敢來犯,就只有和他拚一死戰了!」

  塔其布搖頭道:

  「以姑娘目前的力量,實在不易和洪大全正面對抗。如果姑娘肯採納老夫的建議,老夫情願為你盡些力量。」

  「將軍這話?……」

  「姑娘的北路,已是元氣大傷,而洪大全又隨時都有向貴方進襲的可能,如果姑娘為安全起見,最好能將人馬繼續北撤。」

  「將軍希望草民能把人馬撤到什麼地方?」

  「伊犁與騰格裡相距遙遠,老夫就是想幫姑娘的忙,也有些鞭長莫及。如果姑娘肯把人馬撤到伊犁附近,老夫相信洪大全絕不敢進犯,還有……」

  「將軍還有什麼?」

  「如果姑娘肯為朝廷收編,老夫自信有辦法保舉你在伊犁將軍府做一名副將軍。」

  白素娟不覺臉色一變,卻沒說出什麼。

  塔其布緊接著再道:「老夫明白,以姑娘的立場,是不會同意這項建議的。不過姑娘應該明白,以目前的情勢而論,紅燈會是不能成大事的。」

  在這種情形下,白素娟實在不便隨便出言,當著伊犁將軍的面,以她的身份和立場,根本不能講出任何道理。

  羅奇擔心場面弄僵,忙搭訕著道:「將軍,這是大事,白姑娘必須冷靜考慮,現在不談這事如何?」

  塔其布手捻山豐鬍子道:「難得有這麼個機會,否則,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見白姑娘。」

  「若將軍以後真想見白姑娘,不妨由在下居中連絡。」

  「羅老弟,你認為紅燈會能成大事嗎?」

  這一問,問得羅奇還真難以答覆,即便答覆了,也必定兩面不討好。

  他略一沉忖,只能答道:

  「若以洪大全為例,的確成不了大事。」

  塔其布默然半晌,反問道:「那麼白姑娘是有辦法,達到反清復明的目的?」

  羅奇忙搖頭苦笑道:

  「將軍若這樣說話,在下就無法回答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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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14 03:19:03 |只看該作者
  塔其布淡然一笑道:「老夫說句真心話,目前大清氣勢,正在鼎盛時期,皇上也頗為聖明,漢人把滿清視為異族實在不應該。老夫是回族,照說也要把滿清視為異族,但在老夫的眼中,卻認為漢滿蒙回藏本是一家人,大家都是中國人,否則就有分裂國土之嫌。誰能說滿清不是中國人,中國人當中國人的皇帝,又有什麼不可?」

  羅奇頓了頓道:「將軍說得極是,所以在下不是紅燈會的人。但紅燈會的做法,卻也未必有錯。」

  「羅老弟這話又是什麼意思?」

  「大明遺民不滿滿清統治,這該是人情之常,誰也不能說他們不對。」

  「為什麼會這樣呢?」

  「因為人都有懷舊的心理,如果當今皇上聖明,就應當同情他們。」

  「不錯!就以紅燈會來說,皇上對他們已經夠寬容了。否則,當初紅燈會根本就無法成立,那裡會有今天?」

  「既然如此,又何來揚州十日、嘉定三屠,以及所謂的文字獄呢?」

  「那些事當然是不應該。不過那是滿清入關後最初幾年的事,當時大局未定,各地抗爭不斷,清廷若不施以鐵腕,亂象便永遠無法遏止,而當今皇上的聖明,卻是不爭的事實。」

  「難得將軍說出這麼一番大道理,在下受益不淺。」

  「所以老夫認為,如果想反清復明,必須等待朝廷腐敗,才可能有成功的一天。紅燈會選擇了現在,那是妄費心機。」

  「照將軍的意思,是希望紅燈會馬上冰消瓦解。」

  「那也不是!相反的老夫還希望能設法培植白姑娘的力量。」

  「這又是什麼原因?」

  「因為有了白姑娘聲勢的壯大,才可以牽制洪大全的力量。否則,洪大全日益狂獗,就必得勞動官兵進剿了。」

  「官兵吃糧拿餉,總要做些事情吧?」

  「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只要地方上的事情能自行解決,或者不致影響大局,老夫總希望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算了。若點動大軍發起行動,雙方難免有所傷亡,不論敵我雙方,都是自己人,老夫實不忍見有這種慘烈場面發生。」

  「將軍真稱得上是大慈大悲了!」

  「不敢當!戰爭場面,能避免還是避免的好,除非抵禦外侮,那就另當別論了。」

  羅奇不願再多說什麼,因為塔其布所談的話題,實在太敏感,一不留意,難免動輒得咎。」

  白素娟則是必須三緘其口。

  至於牛本初、沙老五、郝方等人,更是插不上話。

  塔其布藉酒助興,愈發高談闊論。

  一頓飯直吃到將近二更,塔其布起身道:

  「今晚多蒙你們各位賞光,老夫喝得很痛快,大家回去好好睡一覺,彼此同路,明天一早咱們再一起趕路。」



  口口  口口  口口





  翌日起程,因為是同路,羅奇和白素娟等人,也就隨同塔其布一起行動。

  一路之上,凡飲食宿處,全由塔其布負責照應。

  塔其布是有心人,當經過騰格裡山下時,還特別到北路總堂住了一夜。

  不消說,白素娟是熱情招待。

  但如此一來,也為白素娟留下了不安。紅燈會以反清復明為宗旨,如今卻和滿清官吏公然往來,對自己的弟兄固然可以解釋,但一旦傳揚出去,卻必定被洪大全引為借口。

  送走塔其布,白素娟又特別設筵為琴娜姊妹接風壓驚。

  席間,白素娟問道:「羅大哥,小妹把弟兄們若一直屯聚在山野間,總非長久之計,你看該怎麼辦?」

  羅奇歎口氣道:

  「我曾建議你把人馬繼續北撤到伊犁附近,那時洪大全必定不敢來犯,在休養生息之後,再重整旗豉。但因你有所顧慮而不肯採納,現在我又有什麼辦法呢!好在天無絕人之路,姑娘不妨先和三位堂主商議商議。」

  白素娟沉吟了半晌道:

  「只是你的兩位公主留在這裡,未免受苦了。」

  「我已決定把她們送走。」

  琴娜吃了一驚,急急問道:

  「主人,莫非你不要我們了?」

  「這是什麼話?我若不要你們,又怎會千辛萬苦冒險去救你們?」

  「可是為什麼要把我們送走呢?」

  「我要把你們送到安全地區,從今以後,你們就用不著再流浪,也用不著再擔驚受怕了。」

  「那是什麼地方?」

  「伊犁。」

  白素娟問道:

  「莫非羅大哥要把她們送給塔其布照顧?」

  羅奇搖頭道:「不!我在伊犁還有朋友,用不著找塔其布幫忙。」

  琴娜道:「可是我們到了伊犁以後,又怎能和你在一起呢?」

  「我已決定把伊犁做為經常落腳之處,以後就經常陪伴著你們。當然,有時我也必須到外面辦些事情。」

  「那太好了,我們什麼時侯走呢?」

  「明天就走。」

  白素娟情不自禁問道:「羅大哥,你真的要走嗎?」

  羅奇點點頭道:

  「為了替她們姊妹找一個安定而又安全的環境,我也只好把她們送到伊犁了。留在這裡,終究不是辦法。」

  「難道你就不再回來了?」

  「以目前的情形而論,我就是留在這裡,也沒多大用處,而且我也有很多私事要辦。」

  白素娟不覺神色黯然,她和羅奇,這次相聚,論時間足足有半年以上,雙方感情的增進,自不待言。但當著三位堂主和琴娜姊妹的面,卻又實在不能說些什麼,更何況琴娜姊妹和羅奇是正式夫妻,她又怎忍心拆散人家呢!

  但她還是頓了一頓道:「小妹希望羅大哥還是能常常到這裡來,尤其現在,北路更是需要你。」

  「現在北路正在休養生息期間,有什麼需要我的?」

  「北路目前已到山窮水盡地步,南方的洪大全又虎視眈眈,若有你在這裡,至少可以替大家提振一下士氣。」

  白素娟說著,目視琴娜姊妹,不外是懇求她們能幫著說話。

  果然,琴娜開了口道:

  「主人,既然這裡需要你幫忙,等你把我們護送到伊犁後,有空時你就是要回來,我們也會同意的。」

  白素娟道:「多謝兩位公主不顧私情有此好意。如果有一天我到伊犁去,一定會去探望你們的。」

  「別說那些了,我們和白姑娘該是一家人,用不著客氣。」



  口口  口口  口口





  一大早,羅奇便偕同沙老五、郝方,帶著琴娜、天娜由騰格裡山下出發,趕往伊犁。

  白素娟親率三位堂主送行,並準備了一些乾糧,供羅奇一夥人在路上食用。

  由騰格裡山下至伊犁,上千里路程,直走了十日十夜左右,才到這伊犁城。

  進城之後,羅奇一夥人,直奔一家酒館。

  酒館主人馬如龍,是羅奇的舊識。因為曾受過羅奇的恩惠,兩人間的交情自非泛泛。

  馬如龍在三十開外,由於生得肚大腰圓,羅奇一向對他以胖子相稱。

  乍見羅奇帶著沙老五、郝方和兩名年輕女子進來,馬如龍親切無比的迎了上來道:「羅爺,什麼風又把你老人家吹來了?」

  羅奇笑道:

  「咱們分手才僅僅半年多,那裡用得著風吹才到。」

  「羅爺和大夥兒一定還餓著肚子吧!我馬上交代廚房弄一桌酒席來,待會兒再好好的談。」

  馬如龍先安排羅奇等人坐下,再到廚房交代,然後又出來相陪。

  他望了琴娜姊妹一眼道:「這兩位好像沒見過,是否羅爺的人?」

  羅奇道:

  「她們是哈倫廷王爺的兩位公主,三年前跟了我,當然是我的人。」

  馬如龍啊了聲道:

  「難怪我聽人說羅爺已有了寶眷,這樣說來,羅爺該是哈倫廷王爺的駙馬了,我該為你恭喜。羅爺這半年來人在那裡,怎麼一點消息也沒給我?」

  「我到過一次太行山,先回到葉爾羌,再由葉爾羌經騰格裡山下來到這裡。」

  馬如龍吃了一驚道:

  「葉爾羌不是已經被南路佔領了嗎?羅爺到那裡去只怕有危險吧?」

  「誰說不是!就因為她們姊妹當時已落在洪大全手裡,所以我才非去不可。」

  「羅爺果然神通廣大,居然能把兩位公主從龍潭虎穴裡救出來。」

  「算不了什麼,這期間不外是有人相助。」

  「那麼羅爺把兩位公主帶到伊犁,是否在此久住呢?」

  「我已決定讓她們兩人在這裡安頓下來,至於我,當然不可能老留在這裡。」

  「羅爺準備把兩位公主安置在那裡?」

  「我正想托你替我找棟合適的房子。」

  馬如龍忙道:

  「不必另找房子,就住在我這裡吧!」

  羅奇搖頭道:

  「你這裡人來人往,只怕不太方便。」

  「當然不是住在酒館裡,我另外有棟房子,也是我的住處,就在酒館後面不遠,兩位公主住在那裡,我那渾家自會全心全意照應,羅爺只管放心!」

  「既然加此,我就決定打擾你了。」

  「羅爺何必說這種見外的話,你跟我還分的什麼彼此?」

  說話間,酒飯已經擺了上來。

  馬如龍陪著用過酒飯後,便引領羅奇一夥人到達他的住處。

  他的渾家千手觀音羅月娥聽到敲門聲便迎了出來。

  羅月娥既然外號千手觀音,當然也是個不簡單的女人。

  她和羅奇也早就認識,因為是同宗,親熱得就像一家人一樣。

  馬如龍夫婦並無子女,住處空屋甚多,當下,為琴娜、天娜姊妹各準備了一間房,羅奇則輪住兩姊妹房中。

  另外,又為沙老五和郝方騰出一間空房。

  至於飲食,則由酒館內派夥計按時送來,羅奇一夥人住在這裡,起居飲食,可說最方便不過。

  本來,羅奇心念白素娟,希望能盡早再回到騰格裡山下看看,但又不忍心這麼快就與琴娜姊妹別離,就只好暫住下來。

  匆匆半月過去,羅奇決定必須再到騰格裡山下一趟,便把此意告知琴娜姊妹。

  琴娜姊妹不愧是明義明理的女人,毫不遲疑的就一口答應下來。

  在臨行之前,羅奇想起該到將軍府和塔其布見上一面。

  經過通報,塔其布立刻在將軍府客廳接見。

  坐下後,塔其布道:「原來老弟也來了伊犁,什麼時侯來的?」

  羅奇不便明言已來了半月之久,只能說是最近才到,接著並告知已把琴娜和天娜姊妹送到伊犁來。

  塔其布忙道:「既然如此,老弟就該把寶眷交代給老夫代為照應,在伊犁城那有比老夫這將軍府更安全的呢?」

  「在下實在不便打擾將軍。」

  「老弟這樣說話,不覺得太見外了嗎?」

  「多謝將軍美意,將軍打擾之處也許正多,那就以後再說吧!」

  塔其布喝了口茶道:

  「白姑娘那邊的情形怎麼樣了?」

  「將軍也曾到過騰格裡山下,那邊的情形,自然還是老樣子。」

  「老弟是否準備再回到那邊去?」

  「在下放心不下,正想再去看看。此來除了向將軍問安,也想請示一些機宜。」

  塔其布默了一默道:

  「老夫的心意,上次就向老弟表明過,也曾明告白姑娘,希望她能把人馬撤到伊犁附近來,她若肯來,老夫一定會設法幫她的忙。」

  羅奇輕咳了聲道:

  「莫非將軍是希望收編她的人馬?」

  「老夫最初確有這意思,偏偏白姑娘不肯,老夫當然也就不便勉強。」

  「那麼將軍希望她把人馬北撤,又是何意?」

  「老弟應該明白,站在老夫的立場,是絕不希望洪大全日益壯大,必須保存白姑娘的力量,才可以對洪大全制衡,這就是老夫要幫助白姑娘的原因。」

  「若白姑娘當真把人馬北撤,將軍又如何幫助她?」

  「白姑娘若肯把人馬撤到伊犁附近,洪大全必定不敢進犯,這豈不是老夫對她無形的幫助。」

  「是否還有有形的?」

  「當然有,有關糧餉方面,老夫也情願接濟他們,兵械方面,老夫這裡庫儲甚多,照樣也可以發給他們。在名義上,白姑娘的紅燈會還是紅燈會,老夫絕不干涉她的任何行動。」

  羅奇心裡有數,塔其布肯這樣做的目的,雖然表面上看起來對紅燈會北路有恩有義,實際上不外是培植自己的勢力,將來一旦能將紅燈會這股力量收歸自己麾下,對他的前程當然有著極大幫助。

  塔其布又道:

  「老夫說的是心裡話,老弟見了白姑娘後,不妨再向她提一提。」

  羅奇只好點頭道:「用不著將軍交代,在下一定會代為轉達。」

  當日中午,塔其布特別在將軍府設筵款待羅奇。



  口口  口口  口口





  羅奇離開伊犁,出發到騰格裡山下。

  這次他只帶了沙老五隨行,留下郝方照應琴娜天娜姊妹。

  由於僅是兩人行動,他們腳程又快,僅僅走了三天,便趕了將近一半路程。

  這一帶照樣人煙荒涼,僅半路有兩處城鎮,一名昭蘇、一名特克斯。羅奇和沙老五在這兩處地方,都停留過一夜。

  過了特克斯,前面便是兩處大山,左方是帖爾斯克山,右方是哈雷克套山,周近數十里內,愈發看不到人家。

  這時日已偏西,羅奇和沙老五正行之間,忽然發現前方半里之外,有一乘馱轎,正在山坡上爬行。

  沙老五道:「老大,咱們有伴兒了,總算碰到了一起趕路的。」

  羅奇覺出可疑,忙道:「咱們追上去看看!」

  由於馱轎在山路上行動遲緩,不消片刻,羅奇和沙老五便已追上。

  只見一名身著錦衣的年輕人隨在轎後,另有兩名壯漢,像是跟班的。

  轎前則是一名趕牲口的轎夫。

  看他們的裝扮,顯然是從內地來的。尤其那為首的年輕人,身著錦衣,特別引人注目。

  錦衣青年聽到身後腳步聲響,立刻停了下來,轉身一抱拳道:「請問兄台,到葉爾羌由這裡走對嗎?」

  羅奇道:「由這裡到葉爾羌,據在下所知,大約有三條路可以通行,這條路正是通往葉爾羌的三條道路之一。」

  錦衣青年喜道:

  「那就好了,不過小弟要先到溫宿。」

  羅奇心中一動道:「這條路正好也可通到溫宿,老弟好像是從關內來的吧?」

  錦衣青年點頭道:「小弟是第一次到塞外來,所以必須一路問路。家母雖然來過不止一次,但卻半點記不得道路。」

  羅奇望了馱轎一眼道:「不知馱轎裡是什麼人?」

  錦衣青年道:「正是家母。」

  羅奇哦了聲道:「老弟和令堂由關內來到塞外,必定有什麼重要事情吧?」

  錦衣青年頓了頓道:「沒什麼,小弟是陪同家母來探親的。」

  「迢迢萬里探親,這倒並不多見,看來親情實在可貴!」

  「除了探親,還順便做趟生意。」

  於是,羅奇、沙老五便和對方會合,一起趕路。

  大約一個時辰之後,天色已漸漸暗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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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14 03:19:21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四章


  錦衣青年望了望天色和附近環境道:「兄台可知道附近什麼地方可以投宿?」

  羅奇道:

  「荒山野嶺,渺無人煙,根本不可能找到人家投宿。」

  「那麼兄台準備如何過夜?」

  「在下只有兩人,而且早已習慣大漠上的生活,那裡都可以湊合。」

  「既然如此,小弟也只好找處可避風雨的地方停下了。」

  正說話間,隨侍錦衣青年的一名大漢道:「少爺,那邊山腳下有塊突出的大石,大石下方,正好可以避風避雨,咱們就過去歇下吧!」

  錦衣青年轉頭問羅奇道:「既然兄台也是向南走,最好和我們一起住下,這樣小弟明天就有人帶路了。」

  羅奇立即點頭應允。

  正好在巨石下方不遠處另有一個山洞,羅奇便和沙老五住了進去。

  沙老五取出乾糧,低聲道:

  「老大,這一夥人很有點可疑,你看出來沒有?」

  羅奇不動聲色道:「你說說看。」

  「老大應該想到,這夥人和南路紅燈會可能有點關係。」

  「何以見得?」

  「那年輕人先是說要到葉爾羌,又說要到溫宿,而這兩處地方,目前都為紅燈會南路所盤踞,事情那有這麼巧合的?」;

  「其實我也早覺出可疑。」

  「既然老大也覺出可疑,咱們就該好好盤查盤查他們的底細。」

  「你認為怎樣盤查?」

  「咱們就順水推舟,和他們一路同行,不難由談話中打聽出他們的身份來歷。」

  正說到這裡,只見一名大漢走過來道:

  「我們少爺請兩位過去用飯!」

  沙老五道:

  「用不著客氣!我們自己帶有乾糧和水袋。」

  那大漢道:「我們少爺那還有酒有菜,兩位還是過去的好。」

  既然有酒有菜,羅奇和沙老五又想盤查對方的底細,當然也就不再推辭。

  來到那突出的巨石下方,只見地上鋪了幾床毛毯,石壁避風處並點了一盞燈籠,在一塊平靜的石台上,足足擺了七、八盤菜,全是可口珍饈,另有包子饅頭和一大壺酒。

  羅奇吃驚的問道:

  「老弟那裡來的這麼多好酒好菜?而且地上還鋪著毛毯?」

  錦衣青年道:

  「馱轎只有家母一人,裡面還可以放很多東西,毛毯和飯菜都是放在馱轎裡。而且還有火油爐,飯菜熱一熱再吃,晚上也可以御寒。」

  「那太好了!為什麼不把令堂請出來用飯?」

  「家母不願出轎,就在轎裡吃,晚上也在轎裡睡,這樣既方便又不至於受寒。」

  羅奇和沙老五也就不再客氣,雙方加上那兩名大漢和轎夫共是六人,便圍坐在石台四周吃喝起來。

  酒過三巡,雙方已狀至親切,錦衣青年問道:

  「還沒請問兩位兄台尊姓大名?」

  羅奇因早有準備,不便據實以告,順口答道:

  「在下姓左名奇。」

  再望望沙老五道:

  「這位是在下的好友,姓查,叫查五。」

  「原來是左兄和查兄,難得彼此能在塞外相識,當真有緣。」

  「還沒請問老弟上姓高名?」

  「好說!小弟叫高雲飛。」

  「好響亮的名字,另外三位呢?」

  「他們麼,兩位是舍下的家丁,另一位負責趕馱轎的,也是小弟由家裡帶出來的。」

  「看來府上一定是了不起的門第?不消說令尊必是高官顯宦或富商巨賈了?」

  「不敢當!左兄說的都不是,舍下只是薄有家業而已。」

  「高老弟到葉爾羌去有何貴幹?」

  「小弟白天不是已經說過,是陪同家母去探親的嗎?」

  「那麼到溫宿去也是探親的了?」

  「小弟既不做生意,到塞外來,除了探親,那會有別的事?」

  「高老弟在塞外怎會有這麼多親戚?」

  「家父當年,曾在塞外耽過多年,因此難免就有很多親友故舊。」

  「令尊為什麼不一起前來?」

  「家父有病在身,雖然想舊地重遊,卻心有餘而力不足。」

  「這就難怪了。」

  酒飯過後,羅奇和沙老五再回到那處山洞。

  高雲飛遠特別派人送了兩床毛毯來。

  躺下後,沙老五道:

  「老大,我斷定他們這夥人一定與洪大全有關。」

  羅奇道:

  「我也有這種感覺,但查證起來,只怕有困難。這位叫高雲飛的年輕人,似乎警覺性也很高。」

  「我有一個辦法。」

  「什麼辦法?」

  「大約再過兩三天後,便可到達騰格裡山下,咱們就設法把他們騙到北路總堂去,若他們真和洪大全有關,那三位堂主十有八、九會認出他們。」

  「只怕不容易。」

  「為什麼不容易?」

  「高雲飛是個年輕人,不過二十歲左右,又是從關內第一次到塞外來,他們三位堂主怎可能認識他?」

  「老大別忘了馱轎中還有個女的,那女的既是高雲飛的母親,至少該是位中年婦人吧!」

  「奇怪!那女人為什麼老不下轎?」

  「這正是疑點之一。不過咱們一定會見到她的,路上還有兩三天的時間,她總不能不下轎方便吧?」

  「她就是出了轎,咱們也不可能認識她。」

  「至少可以看看她是什麼樣子吧!」

  「好吧!我想明天一定可以看到。」



  口口  口口  口口





  羅奇和沙老五一早就起了身。

  當沙老五把兩條毛毯送過去時,高雲飛等人也都已起來,而且兩名家丁已生起爐子,正在準備早餐。

  高雲飛待羅奇和沙老五就像一家人那般親切,早餐也是把兩人請來共用。

  羅奇道:

  「太打擾了,真不好意思!」

  高雲飛笑道:

  「左兄說那裡話,四海之內皆兄弟,咱們都是內地人,能在塞外相遇,實在不容易,還客氣什麼?」

  羅奇搭訕著道:

  「天已亮了,為什麼不把伯母請出來一起用?」

  「小弟昨晚已經說過,馱轎裡暖和,又可避風沙,所以家母輕易不肯出來。」

  「至少該請出她老人家來,在下也好拜見拜見。」

  「家母年紀大了,這幾天身體又不舒服,等到了溫宿或葉爾羌後,左兄隨時都有機會看到她老人家。」

  這幾句話,愈發引起羅奇的疑心。

  飯後,大夥兒繼續趕路。

  直到天晚,仍未見高老太太下轎。

  原來高老太太連方便,也是在轎內解決的。

  更奇怪的是,高雲飛雖有時掀開轎簾向裡探視,有時開口低聲說話,但卻始終聽不到高老太太的聲音。

  莫非轎內根本無人。

  又已到了天晚。

  在山野找了一處可避風雨的山腳下歇下後,沙老五道:

  「老大,明天傍晚,大約就可到達騰格裡山下了,咱們一定要設法把對方引到北路總堂才成。」

  羅奇道:「到時候再說吧!」

  次日天色將晚,果然已到騰格裡山下,只是如果要到北路總堂,必須由大路折轉方向,另走向西的一條崎嶇小徑。

  羅奇正和高雲飛並肩而行,搭訕著道:

  高老弟,天色已晚,又該宿下了!」

  高雲飛轉頭一望道:「那邊是什麼山?」

  羅奇道:

  「這叫騰格裡山,是這條路上最高的一座山。」

  「左兄好像對騰格裡山很熟悉?」

  「這條路在下經常往返,當然熟悉,而且常到山下投宿。」

  「投宿?莫非山下有人家?」

  「不錯!山下有幾戶人家,而且離這裡不算太遠。」

  「有多遠?」

  「大約最多十里路。」

  高雲飛搖頭道:

  「小弟不想多走路,不如就在附近宿下吧!」

  「單程十里路,往返不過二十里,迢迢數千里的遠路老弟都走了,何在乎這一點路?」

  「不住民家,照樣有熱食可吃、有避風之處可住。尤其家母,人在馱轎裡,和在房子裡並沒什麼兩樣,能省下二十里路,也是好的。」

  羅奇不便過於勉強,以免引起對方疑心,同時他已決定了另外的安排。

  當下,就在附近歇下腳來。

  用過晚餐,羅奇和沙老五自然又和高雲飛等人分開,單獨住在一起。

  沙老五埋怨道:

  「老大,你該知道這裡離白姑娘的北路總堂還有多遠吧?」

  羅奇笑道:

  「我當然知道,大約不過只有十幾里路。」

  「既然無法引誘他們進入北路總堂,乾脆就算了,咱們現在就可到北路總堂去過夜,也省得露宿野外活受罪。」

  「你別發牢騷!我早就有了安排,你現在就馬上到北路總堂去。」

  沙老五楞了一楞道:

  「要我去做什麼?」

  「面見白姑娘,要她派出人手,埋伏在前路攔截。如此一來,問題不就解決了。」

  沙老五哦了聲道:

  「果然好辦法!要白姑娘派誰來才好呢?」

  「至少要派一名堂主來,若三位堂主齊來,那就更好了,另外再帶幾名高手。」

  「為什麼要來那麼多人?」

  「據我連日來的觀察,高雲飛必有一身了不起的武功,那兩名家丁和轎夫,也全是高手。至於馱轎裡的女人,說不定更是身手不凡,北路總堂人若來少了,如何攔截得下?」

  「還有咱們兩人呢?」

  「老五,你錯了。咱們對高雲飛這夥人雖然已起了疑心,但卻無法斷定他們必和洪大全有關。尤其這幾天承他們熱情招待,咱們總不能翻臉無情吧!如果對方是好人,咱們保護他們還來不及呢!」

  羅奇接著又道:

  「要交代白姑娘,只能攔截盤查,絕對不可傷人。若查明對方並無嫌疑,必須立刻道歉放人。」

  沙老五點頭道:

  「我會向白姑娘講明白的,老大還有什麼交代沒有?」

  「要白姑娘派出人手後,只在前路埋伏好,必須等天亮後再採取行動。」

  「為什麼要這樣?」

  「既然對方只是有嫌疑而已,就不該半夜驚動人家,否則就是擾民行動了。」

  「好!我現在就去。」

  「你天亮前一定還要趕回來,否則明天起身後不見了你,必定引起他們疑心。」



  口口  口口  口口





  羅奇因為心裡有事,在四更左右便已醒來。

  這才發現沙老五正睡在他的身邊,鼾聲方酣。

  他抬手推了一下道:「老五,原來你還沒去?」

  沙老五打個呵欠道:

  「這樣的大事,怎會沒去,我已經回來啦!」

  「為什麼回來時不告訴我一聲?」

  「那時你睡意正濃,我何必打擾你。」

  「白姑娘派了多少人出來?」

  「三位堂主全來了,另外還有十名高手。」

  「埋伏在什麼地方?」

  「前面的山路轉角處,大約離這裡有五、六里路吧!」

  「你去看過?」

  「我把他們帶到現場才回來的。」

  「很好!時間還早,咱們就再睡吧!」

  當再度醒來時,天已大亮。

  高雲飛又派人前來請吃早飯。

  這使羅奇還真有些過意不去,人家待自己如此熱情,自己反而找人在前路欄截。倘對方並非可疑人物,自己當真就要愧疚無地了。

  飯後繼續上路。

  高雲飛問道:

  「左兄,這裡離溫宿必定已經不遠了吧?」

  羅奇道:「大約還有兩三天路程。」

  「過了這一帶,小弟就可放心了。」

  「老弟這話?……」

  「聽說騰格裡山下最近頗不安靜,溫宿是府治,那裡有官署,至少可以保障行人的安全。」

  「老弟多心了,這條路在下常來常往,從來就沒出過事情。」

  「那是從前,現在可能不同了。」

  「老弟是怎麼知道的?」

  「聽人說的,小弟是初到塞外來,既然有這種傳言,必須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羅奇剛要再說什麼,只見沙老五已跟了過來,暗暗使了個眼色。

  羅奇心裡有數,必是已經到了北路人馬埋伏的地點。

  就在即將接近前面不遠的山腳處,果然驀地閃出十幾名壯漢來,為首三人,正是紅燈會北路三位堂主陳大忠、牛本初和沐世光。

  走在前面的高雲飛猛吃一驚,回頭道:

  「左兄,咱們真是遇上歹人了!」

  羅奇也故意臉色一變道:

  「高老弟,你看該怎麼辦?」

  高雲飛並未答話,一回身,探手馱轎內,迅快的掣出四柄兵刃,自己留了一條鋼骨鞭,另外把兩柄厚背鬼頭刀扔給兩名家丁,一把青鋼斧扔給了轎夫,然後停下腳步待敵。

  陳大忠等三位堂主率同帶來的十名高手,很快便來到眼前。

  他們手中也全已緊握著各種兵刃。

  羅奇和沙老五已決定暫時置身事外,兩人立即後退躲得遠遠的。

  只聽高雲飛喝道:

  「原來塞外也有攔路強盜,你們想做什麼?」

  陳大忠果然很客氣,抱刀一禮道:「對不起!我們想檢查一下轎裡藏的什麼東西。」

  高雲飛叱道:

  「豈有此理!在下既不走私,又不犯法,你們憑什麼檢查?」

  「老弟,沒一個走私皈毒的承認自己走私阪毒,唯有接受檢查以後,才能證明你的清白。」

  「放肆!你們可是六扇門裡的人?」

  「當然不是。」

  「既然並非官府中人,在下就沒有接受檢查的必要。」

  「老弟用不著嘴硬,這是規矩,只要經過騰格裡山下,誰也躲不過這一關。」

  「別人可以,在下不吃這一套!」

  陳大忠不再理會,立即命身旁一名大漢道:

  「馬上登轎檢查!」

  那大漢唯恐吃了暗虧,早已有備,先用手中單刀挑起半邊轎簾,才探進頭去。

  豈知那大漢剛探進頭去,便一聲慘呼,倒摔出來。

  眾人這才看清當那大漢倒在轎前地上時,一條右臂已被齊肩削下,人也立即躺在血泊中昏蹶過去。

  幾乎在那大漢右臂被削下的同一時間,一條綠色的女人身影,從馱轎內閃電般掠了出來,立即和高雲飛並肩而立。

  站在遠處的羅奇和沙老五,到這時才第一次看到轎中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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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14 03:19:42 |只看該作者
  偏偏綠衣女子卻面罩黑紗,無法看清她的廬山真面目。

  只聽高雲飛道:

  「娘,現在怎麼辦?」

  綠衣蒙面女子道:

  「果然是北路的人,除了殺那裡還有別的辦法。」

  攔在前面的陳大忠、牛本初、沐世光,最初本來不想大動干戈,此刻見對方竟然出手重傷了自己一名弟兄,自然也就惱怒起來。

  綠衣蒙面女子料想已非武力解決不可,也不想多說什麼,決定來個先下手為強。在一聲招呼之下,率同高雲飛和兩名家丁一名轎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主動向紅燈會北路陣中攻了過去。

  這幾人果然都身手不凡,尤其綠衣蒙面女子和高雲飛,稱得上是一等一的高手,出招之快,有加風馳電掣,令人目不暇接。

  陳大忠等人因反應遲了一步,最初全都被迫紛紛後撤,顯得手忙腳亂,直到片刻之後,才穩住陣腳。

  一來北路人多勢眾,二來陳大忠、牛本初、沐世光等也全是高手中的高手,雙方激戰不過盞茶工夫,北路已反敗為勝,取得優勢。

  綠衣蒙面女子一見大勢不妙,只得率領高雲飛和另三名手下落荒而逃。

  陳大忠等三位堂主那裡肯捨,立即率眾掠進,很快便將綠衣蒙面女子一夥人全數逮住,並未走脫一個漏網之魚。



  口口  口口  口口





  羅奇眼看北路方面押著綠衣蒙面女子一行五人去遠,才拍了沙老五一下肩膀道:「咱們也跟著走吧!」

  沙老五摸了摸嘴巴道:

  「他奶奶的!這樣看來,咱們這次無形中幫了北路一次大忙。」

  半個時辰之後,便已到達紅燈會駐紮的營區。

  尚未進入大帳,白素娟便迎了出來。

  白素娟對羅奇能這麼快就再回來,真是既感激又興奮。

  進入大帳內,白素娟親自沏茶招待。

  「羅大哥,想不到你竟在路上替我們立了一次大功。」

  「可查出對方的身份來歷?」

  「陳、牛、沐三位叔叔正在向他們問話,馬上就會過來向我說明。」

  「姑娘為什麼不也過去看看?」

  「我即使見了他們,也不可能認識的,暫時還是不親自出面的好。」

  又談了不久,陳大忠、牛本初、沐世光果然已同時回到大帳。

  陳大忠走在最前,一見羅奇和沙老五便抱拳一禮道:「多謝羅爺和沙五哥幫了一次大忙,這下子咱們得救了。」

  白素娟急急問道:

  「三位叔叔,這些人到底和洪大全是什麼關係?」

  陳大忠先賣個關於道:

  「關係可大了,也密切極了!」

  「莫非他們是?……」

  「那女的是洪大全的老婆柳如花,那年輕的是洪大全的兒子,叫洪雲飛。他說姓高,那是騙羅爺和沙五哥的。」

  「另外三個男的呢?」

  「都是他們家裡養的打手,他們說是家丁,也沒錯。」

  白素娟略一沉吟道:

  「三位叔叔從前可見過洪大全的老婆?」

  陳大忠道:

  「三、四年前南北兩路尚未分家時,洪大全老婆每隔一兩年便由內地來探眷一次,每次一住就是好幾個月,屬下們怎會不認識她呢!」

  「那女人有多大年紀了?」

  「照說總該接近四十了吧!但她保養有術,至今看起來還像二十幾歲似的,說她是個大姑娘,也有人相信。難怪洪大全迷她迷得很厲害,別人有老婆在關內,都沒接過來,只有他,每隔一段時間,必定把老婆接過來團圓團圓。」

  「她原來就有一身武功嗎?」

  「當初誰也不清楚她有武功,誰知她的身手十分乾淨俐落,先前一出手就重傷了咱們一位弟兄。」

  「那位弟兄現在怎麼樣了?」

  「已經抬回營帳,正在替他療傷,雖然死不了,將來卻也成了殘廢。」

  「待會兒我會親自過去看看那位弟兄。還有,那個叫洪雲飛的,真是洪大全的兒子嗎?」

  陳大忠皺了皺眉道:「那小子不過二十左右,照說柳如花應該養得出那麼大的兒子,但卻又令人難以相信。」

  白素娟哦了聲道:「這又是什麼原因?」

  「據屬下所知,洪大全討柳如花做老婆,絕對不到二十年,而且從前柳如花每次由關內來探望洪大全時,從來沒帶過孩子,連洪大全也從未對外表示過他有兒子,這就透著奇怪了。」

  「也許他是故意保密吧?」

  「豈有此理,有兒子是好事,誰不想對外宣揚,就以我來說吧!如果有兒子,不讓所有的人都知道才怪呢!」

  「原來陳叔叔重男輕女?」

  陳大忠臉上一熱,道:「屬下絕沒這種想法,女兒和兒子同樣重要,尤其能有姑娘這樣的女兒,我情願不要兒子。」

  他說到這裡,才覺出失禮,忙又接道:「對不起!屬下說錯了話,真該死!」

  白素娟笑道:「陳叔叔說的沒錯,我雖然名義上是領導人,私底下卻和你們三位叔叔的女兒,並沒什麼兩樣。」

  陳大忠紅著臉道:「姑娘這樣說話,簡直要把我們折死了!」

  只聽牛本初道:「別說這些了,現在大家必須商議商議怎樣處置他們。」

  白素娟不便逕做主張,反問道:「牛叔叔的意思呢?」

  牛本初道:「有了柳如花和洪雲飛,這是最有利用價值的人質,咱們必須好好利用。至於如何利用,那就要由姑娘決定了。」

  白素娟望向羅奇道:「羅大哥的意思呢?」

  羅奇道:「有姑娘和三位堂主在這裡,盡可好好商議商議,在下實在不便越俎代庖。」

  白素娟忙道:「羅大哥,別忘了咱們該是一家人,說什麼越俎代庖。尤其這場大功是你和沙五叔立下的,小妹當然該先聽聽你的意見。」

  陳大忠等三位堂主立即也隨聲附和。

  羅奇略一沉吟道:「如果要我說,人質必須愈快利用愈好。」

  白素娟道:「小妹也是這種想法,可是又如何利用呢?」

  「姑娘若把人質老是押禁在這裡,洪大全又如何知道?」

  「羅大哥的意思,是派人通知洪大全,要他來談條件?」

  「用不著派人去,不妨把那兩名家丁和轎夫放走,他們到了溫宿,洪大全自然就什麼都知道了。」

  陳大忠點點頭道:「羅爺說得有理。放走三個人,至少還可以給咱們省點糧食。」

  白素娟默了一默道:「羅大哥認為洪大全會親自到這裡來談條件嗎?」

  羅奇道:「洪大全當然不可能親自來,但卻一定會派一名重要人員來,說不定又是姑娘的叔父白一忠。」

  「咱們該提出什麼條件呢?」

  「這就要由姑娘決定了,好在至少會有五、六天的時間,讓姑娘考慮。」

  白素娟交代陳大忠三人道:「三位叔叔辛苦了一夜,不妨先回到自己營帳休息,今晚咱們要設筵好好款待一下羅大哥和沙五叔,也為三位叔叔慶功。」



  口口  口口  口口





  翌日一早,白素娟依原定計劃,把那兩名家丁和轎夫放走。

  用不著交代,這三人自然會把事情辦好。

  柳如花所乘的馱轎也被擄了來,除了得到兩匹騾馬外,更發了一筆財。

  原來馱轎內既有珠寶,又有銀票,另外更有幾罈好酒和七、八條毛毯,以及柳如花所用的錦被繡褥。

  早餐後,陳大忠決定去看看柳如花和洪雲飛。

  柳如花和洪雲飛分別被囚禁在相隔不遠的兩個山洞裡,把他們分隔,不外是防止兩人之間有所串通。

  兩人的洞口外都有人負責警衛。

  陳大忠先進入囚禁柳如花的山洞。

  洞內點著油燈,只見柳如花正背靠洞壁坐在一條毛毯上。

  她的行動雖然尚稱自由,卻只能在七、八尺方圓的範圍內活動。

  這是因為她的足踝上繫著一條鐵鏈,另一端固定在石樁上,除非有神兵利器,否則絕難將鐵鏈弄斷。

  柳如花從小到大,那裡受過如此苦情,明明聽到有人進來,卻故意連看也不看一眼。

  陳大忠重重咳了一聲道:「洪大嫂,你好嗎?」

  柳如花聽出是陳大忠的聲音,睜開眼,咬了咬牙道:「我並沒得罪過你們,你們憑什麼把我擄到這裡來?」

  陳大忠不動聲色道:「你說的不對吧!昨天你一刀砍斷我們一名弟兄的右臂,還說沒得罪我們?我們把你擄了來並未動刑,已經算是很優待了。」

  柳如花冷叱道:「那是你們先惹著我,你們憑什麼無緣無故搜查我的馱轎?難道在塞外就沒有天理國法了嗎?」

  「你說得倒真輕鬆,沒有天理王法的是洪大全,不是我們。」

  「你們和他有仇,為什麼把我也扯進去?」

  「因為你和他是一家人。」

  「不錯!我和他是一家人,但你們和他照樣也該是一家人。紅燈會本來就是一家,就因為你們不聽他的指揮,才分成南北兩路。陳大忠,你們早就該好好檢討檢討了!」

  陳大忠不但未被激怒,反而忍不住笑道:「好傢伙!你竟豬八戒下山——倒打一把,聽來好像頭頭是道。」

  柳加花啐了一口道:「我說的那裡不對?」

  「你該明白,紅燈會當初是什麼人創立的?」

  「我當然明白,紅燈會是白天義創立的。」

  「那麼白前會主下世以後,該由誰來接掌會主?」

  「你說呢?」

  「當然該由白素娟姑娘接掌,同時這也是白前會主的遺命。」

  「陳大忠,你究竟是什麼思想?」

  「你說我是什麼思想吧?」

  「你根本就是奴隸思想,紅燈會會主,應該是誰有能力就讓誰幹,連皇帝都可以推翻,難道紅燈會主是世襲的?」

  陳大忠真料不到柳如花竟能說出這麼一番大道理,頓了一頓道:「那要看接任紅燈會主的是什麼樣的人了。皇帝固然可以推翻,但被推翻的,必定是無道之君。憑洪大全那種人,也夠什麼資格接任紅燈會主?」

  「他當然夠資格,這幾年來,他領導南路紅燈會上萬人馬,不是幹得有聲有色嗎?白素娟如果有能力領導,就不會落到今天這種地步了!」

  陳大忠對柳如花實在有些說不過,終於冒了火,喝道:「他奶奶的!算你嘴硬,只是你現在落到老子手裡,老子有權隨意處置你,除非你不怕死,老子現在就給你點苦頭嘗嘗。」

  他說著,順手抄起地上的一根木棒,邁步便向前走了過去。

  這一著果然有效,柳加花頓時沉不住氣,連忙軟下聲音道:「陳大哥,你真好意思這樣對待小妹嗎?」

  柳如花的這一著也照樣有效,尤其她雖然徐娘半老,卻依然貌美如花。這一軟下來,那表情很夠男人愛憐的,陳大忠還真是有點受不了,情不自禁拋下木棒,卻故意極力扳著面孔道:「我連教訓洪大全都好意思,教訓教訓你,又有什麼不好意思。」

  「陳大哥,別忘了小妹是個女人。」

  「我的眼睛沒瞎,當然看得出你是個女人。」

  「女人是讓男人愛憐的,不是給男人打的。」

  「那要看是壞女人還是好女人?」

  「你看小妹是壞女人還是好女人?」

  陳大忠乾咳了兩聲道:「你麼?很難講,對洪大全來講,也許是好女人,對我卻沒有一點好。」

  柳如花靦腆一笑道:「誰說人家對你不好?」

  「好在那裡?」

  「從前南北路沒分家時,小妹每次由關內來,都帶了不少好吃好用的東西,每位堂主都有一份,你不但有一份,而且還是小妹親手交給你的,對不對?」

  這話倒不假,以往柳如花每次到大漠來,確實都帶著不少禮物,不少人都得過她的好處。

  陳大忠乾咳了兩聲道:

  「洪大嫂,難道我得到那麼一點點好處,就會感激你嗎?」

  柳如花不由紅暈飛頰,低聲道:「小妹不知什麼樣的好處,才能讓陳大哥滿意。」

  這兩句話以及柳如花說這話時的表情,分明帶著挑逗意味。

  陳大忠嘿嘿笑了幾聲道:「你心裡應該有數。」

  柳如花雙頰越發紅艷,再低聲道:

  「陳大哥請靠近一點好嗎?」

  「洞裡只有兩個人,說話聽得見就成,何必靠近呢?」

  「如果不靠近,小妹就不說了。」

  陳大忠果然向前走了兩步。

  「陳大哥請坐下!」

  「為什麼還要坐下?」

  「小妹是坐著的,你也坐下,咱們說起話來才方便。」

  陳大忠此刻已聽話得很,依言坐了下來。

  兩人相距不足三尺。

  柳如花低垂下粉頸,轉動著眸子道:

  「陳大哥希望小妹替你做些什麼,只管開口!」

  「我並沒希望你能替我做什麼呀!」

  「小妹是說……女人能做的事情。」

  陳大忠頓了頓道:

  「女人能做的事情,男人照樣也能做。我的手下弟兄至少有兩三百個,有事情我會找他們,何必找你。」

  柳如花呶了呶嘴道:

  「小妹是說有一種事情只有女人能做。」

  陳大忠哦了聲道:

  「那是什麼事情呢?我怎麼想不起來?」

  「陳大哥是故意裝不知道。」

  「豈有此理!豈有此理!人人都想裝成什麼都懂,那有裝不知道的?」

  「那麼小妹……問問你……你……想不想那件事?」

  「什麼事?」

  「男人和女人都能做的事。」

  「嫂子,你幹嘛和我打起啞謎來?」

  「人家什麼時候和你打過啞謎?」

  「男人和女人能做的事,實在太多了,何止十種萬種,世上的各行各業,都是人做的。就以我來說吧!從小到大,天天都在做事,從來一天沒閒過。」

  「小妹相信有一件事,你雖然可能做過,但卻沒機會常做,尤其在塞外,又沒成過親,更是沒機會了。」

  「奇怪!那有這種事,我怎麼想不起來?」

  「別說得那麼好聽,像你這種年紀的男人,只怕天天在想,尤其是夜晚。」

  陳大忠搖搖頭道:

  「那怎麼可能,白天累了一天,晚上一躺下來馬上就呼呼大睡,那裡還顧得想什麼事情呢?」

  「陳大哥,你就別老逗人家了,難道還非要逗著人家說出來不可嗎?」

  「當然要說出來,你洪大嫂老逼兄弟猜謎,像十麼話?我的時間寶貴,眼你不一樣。」

  「難道小妹的時間就不寶貴?」

  「你現在已是被囚禁的人,對時間只能消磨,卻無法利用,時間對你來說,有什麼可寶貴的?」

  柳如花把身子向前挪了一挪道:「如果陳大哥要小妹陪你做那件事時,怎能說時間不寶貴呢?」

  陳大忠緊蹙兩道眉毛道:「嫂子,到底是什麼事?你說出來不就結了。」

  「我看你是在裝傻?」

  「什麼話,人都想裝得聰明些,那有想裝成傻瓜的道理?」

  「你就是一個聰明的傻瓜!」

  「我看你洪大嫂腦筋有問題。」

  「有問題的是你,我那裡有問題?」

  「聰明就是聰明,傻瓜就是傻瓜,我從沒聽說過還有聰明的傻瓜。」

  「你就是不折不扣的這種人!」

  陳大忠模了摸腦袋道:

  「他奶奶的!洪大嫂,你可千萬別給我亂扣帽子,這事若傳揚出去,我在弟兄面前還怎麼做人?」

  柳如花忽然一探身,便把陳大忠的脖子摟住,眼波流轉的嗲聲道:「陳大哥,別再假正經了,小妹現在情願陪你做那件事。」

  突聽「拍」的一聲脆響,柳加花剛探過來的身子,竟然仰翻過去。

  陳大忠吐了一口唾沫,罵道:「不要臉的臭婊子,把老子看成是什麼人,在老子面前來這一套,你是瞎子點燈白費蠟了!」

  這一掌,還真把柳如花打楞了,捂著面頰齜牙咧嘴的道:「陳大忠,你簡直不通人性,不肯就不肯,為什麼還要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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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14 03:20:09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五章


  「像你這種犯賤的女人,難道還不該打?」

  「該打也犯不著你打!」

  「老子是替洪大全教訓你。」

  「洪大全才不敢打我呢?」

  「洪大全若知道你是這樣一個賤貨,豈止打你,只怕還要殺你!」

  「你把我送到洪大全那裡去,看他殺不殺我。」

  「用不著急,總有一天,洪大全會來接你回去的。」

  柳如花似乎來了一線希望,忽然語氣軟下來道:

  「真的?」

  陳大忠冷笑道:「這裡是乾乾淨淨的地方,當然不會把你這賤貨永遠留下來。」

  「陳大哥,你這話當真?」

  「那個王八蛋才騙你。」

  「還有,小妹那兒子雲飛呢?」

  「老子正想問你,那小子到底是不是你兒子?」

  「當然是我兒子,這種事情還會有假?」

  「老子不信!」

  「憑什麼不信?」

  「他也許是你兒子,但卻不一定是洪大全的兒子。」

  「胡說!」

  「老子一點也不胡說,像你這種女人,和任何男人都能生出兒子。如果剛才老子和你做出那種事,說不定你還會替老子生個兒子,這話冤枉不了你吧?」

  柳如花一邊面頰,本來已被陳大忠摑紅,這時兩邊面頰,全脹得血紅,頓了頓道:「陳大哥,你不能這樣講話!」

  陳大忠冷笑了幾聲道:「我講的有什麼不對?」

  「小妹不是那樣的女人。」

  「他奶奶的!剛才的事,就是禿子頭上落蒼蠅,明擺著,還狡辯什麼?」

  「剛才小妹是一時糊塗,而且也完全是為了保護自己。」

  「這話怎麼講呢?」

  「小妹為了少吃一點苦,希望陳大哥能待我好一些,所以才臨時起意,根本沒想到陳大哥不是那種人。」

  「去你的吧!你跟老子能來這一套,跟別的男人有什麼不可以來的,由這一點就可證明那小子絕不是洪大全的兒子。」

  「那麼陳大哥認為他是誰的兒子?」

  「你跟那些男人勾搭過,老子怎麼知道,不過老子可以斷定一件事。」

  「那件事?」

  「他絕對不可能是老子的兒子。」

  「陳大哥,你把小妹……」

  「別說了!什麼小妹大妹的,老子就是祖上燒過牛糞,也不會有你這種小妹。」

  「可是你不該懷疑雲飛不是我和大全生的。」

  「老子豈止懷疑,根本就認定那小子是個雜種。」

  「你有什麼根據?」

  「像你這種女人,三天沒男人就受不了,你和洪大全聚少離多,一兩年才見面一次,平常在家若說能過安份的日子,除非太陽打西邊出來。」

  「陳大哥,咱們不談這些好不好?」

  「你想談什麼?」

  「想談的太多啦!說起來咱們早就是熟人了……」

  「他奶奶的!沒拿到鍋裡煮,那裡來的熟人?」

  「陳大哥真風趣,說著說著就開起玩笑來了。不過開開玩笑也好,像剛才那種吹鬍子瞪眼的模樣,實在讓人受不了。」

  「你說咱們是熟人又怎麼樣?」

  「小妹是說從前咱們每次見面,大家都客客氣氣,有說有笑,我口口聲聲叫你大哥,你口口聲聲稱我大嫂,現在回想起來,真是要多好就有多好……」

  陳大忠嘿嘿笑道:「他奶奶的!原來又要跟老子套交情,老子不會上當的。」

  柳如花嚥了一下唾沫道:

  「陳大哥,小妹早知道你是一位英雄人物,但英雄人物也不該一點不講感情的,古來有很多大英雄都……」

  陳大忠兩眼直眨道:「都怎麼樣?」

  柳如花頓了頓道:「都也是很喜歡接近女人的,有句『英雄愛美人』的話,陳大哥一定聽說過吧?」

  陳大忠點點頭道:「不但這句話聽說過,連『英雄難過美人關』的話也聽說過。」

  「既然如此,陳大哥為什麼竟一點不喜歡小妹?」

  「你是美人嗎?」

  「小妹不敢自誇,但別人卻都這樣說過。」

  「說過什麼?」

  「都說小妹長得不難看。」

  「你的確長得模樣不賴,快四十歲了,看起來還像一枝花。」

  「難道陳大哥不喜歡花兒?」

  「我喜歡有香味的花,不喜歡有毒的花。」

  「可是小妹身上並沒毒。」

  「你不但有毒,而且還是水性揚花,只有一個地方最適合你。」

  「是那裡?」

  「大概只有窯子館裡適合你吧!」

  「陳大哥為什麼老不說正經話?」

  「他奶奶的!跟不正經的人說話,當然沒有正經的。柳如花,你好好休息吧!老子走了!」



  口口  口口  口口





  陳大忠再來到囚禁洪雲飛的洞穴中。

  和柳如花一樣,洪雲飛也是腳上繫著一條鐵鏈。

  乍見有人進來,洪雲飛只有冷冷望了一眼,並沒說什麼。

  他是見過陳大忠的,因為昨天雙方曾經打鬥過,只知道對方必是紅燈會北路一名頭目,卻並不清楚此人是位堂主。

  陳大忠冷哼一聲道:「小子,過得還舒服吧?」

  洪雲飛咧了咧嘴道:「老兄,你要怎麼樣,就直接了當的說吧!何必來這一套?」

  「好小子!這一套才是最客氣的,若換了另外一套,你小子還想活命嗎?」

  「你們和家父結怨,那是你們之間的事,為什麼卻把帳算在家母和我頭上?我和家母根本就不是紅燈會的人。」

  「奶奶的!一個是洪大全的老婆,一個是洪大全的兒子,怎說與紅燈會無關,一個人犯了罪,甚至要禍滅九族,難道你是在洪大全的九族之外?」

  「你說家父犯了什麼罪?」

  「好小子!居然還敢質問老子,你該心裡有數?」

  「家父既沒犯國法,也沒犯王法,連朝廷都沒把他怎樣,你們憑什麼說他有罪?」

  「很難得,洪大全居然能養出你這麼一個兒子。」

  「有罪的是你們!」

  「老子有什麼罪?」

  「你們無緣無故把家母和我拘留在這裡,根本就是無法無天。」

  「好小子!老子不想跟你辯理,現在只要你從實回答我幾句話。」

  「你要問什麼?」

  「你們母子為什麼要到塞外來?」

  「家母探望家父,我來向家父請安,還要有別的理由嗎?」

  「你們母子到塞外來,洪大全知不知情?」

  「你問得太多了,我如果不回答,是否也有罪呢?」

  陳大忠嘿嘿笑了幾聲道:「好吧!不講無所謂,老子也沒時間跟你囉嗦。」



  口口  口口  口口





  一連四、五天過去,估計時間,洪大全派出的談判代表,必定即將到達了。

  白素娟召集了三位堂主,另請來羅奇,共同議事。

  白素娟先行問道:「三位叔叔這幾天可曾去看過柳如花和洪雲飛?是否問過他們的話?」

  牛本初和沐世光都搖搖頭。

  白素娟再問羅奇道:「羅大哥可曾去看過他們?」

  羅奇道:「在場的人,誰都可以去看他們,就是我不可以。」

  「為什麼呢?」

  「我和洪雲飛相處兩三天,一直沒透露身份,如果現在去見他,自然是諸多不便。」

  「如果洪大全的談判代表來了以後,羅大哥要不要出面?」

  「最好不必,讓對方不知道我在這裡,才是上策。」

  「小妹希望羅大哥還是出面的好,這樣才顯得我們北路並不孤立。」

  「不敢當!我和沙老五不過兩個人,實在發生不了多大影響。」

  「那是你客氣,洪大全從來不敢小看你,尤其上次塔其布的出現,根本是洪大全作夢也沒想到的事。有你在,他們必定以為塔其布在做後盾,等於替我們北路助了聲勢。」

  羅奇淡淡一笑道:

  「你既然有這種想法,就該聽從我的勸告。」

  白素娟茫然道:「你要我聽從什麼勸告?」

  「我曾勸你把北路撤到伊犁去,除了休養生息,也可重新整頓,必要時也不妨接受塔其布的援助,但你卻偏偏不肯。」

  白素娟正色道:「羅大哥,你應該知道這件事太讓小妹為難,紅燈會打著反清復明的旗號,若接受了塔其布的援助,就等於投靠了滿清,這讓小妹如何對弟兄們交代,又如何對得住先父的在天之靈?」

  羅奇不以為然,道:

  「這只是權宜之計,如果你的弟兄被洪大全消滅,難道就對得住令尊的在天之靈?就以我來說,內心也是反清的,但我卻和滿清官吏,經常有所來往,唯有如此,我才能生存,也才能發揮力量,你能說不對嗎?」

  「羅大哥這種比方,小妹無法接受。」

  「那裡不對?」

  「羅大哥一向是獨來獨往的,既沒有團體,也沒有組織。而小妹卻是公然打著紅燈會的旗號,怎能一概而論?」

  羅奇見白素娟說得義正嚴詞,當然也就不便再勸,因為也許是自己錯了,若再勸下去,自己很可能就有漢好走狗的嫌疑,何苦呢?

  另一方面,白素娟也覺出方纔的話說得太重了些,只好歉然陪笑道:「大約就在這一兩天,洪大全那邊的人就要來了,該怎樣應付他們,希望羅大哥能提供一點高見!」

  「不敢當!我早就說過,姑娘應該多聽取一下三位堂主的意見。」

  「我和三位叔叔已經不止一次的討論過這件事了。」

  「其實我心裡更急,希望洪大全派出的人能愈早來愈好。」

  「莫非羅大哥?……」

  「我不可能老留在這裡,洪大全的人早一點來,我也好早一點走。」

  白素娟頗為吃驚的道:「羅大哥有什麼要緊的事?又要到那裡去呢?」

  羅奇道:

  「事情說要緊也並不算要緊,但該辦的事卻又不能不辦。就以琴娜天娜姊妹來說吧!我已虧欠她們太多了,總不能老把她們放在伊犁而不去照顧。」

  白素娟低下了頭。

  她雖然不願讓羅奇離開,但卻又不能說什麼。

  就在這時,總堂一名頭目匆匆進來道:「稟會主,那位洪姑娘來了!」

  白素娟訝然問道:「洪姑娘是誰?」

  那頭目道:「就是上次因行刺羅大俠,被押在咱們這裡的那位姑娘。」

  白素娟哦了一聲道:「她怎麼來了?和她一起來的還有什麼人?」

  「只有她一個。」

  「她可說過要來做什麼?」

  「她要求見會主和羅大俠。」

  、 「她人在那裡?」

  「已被屬下和幾位弟兄接到前面營帳裡。」

  「那就快去把她帶到這裡來。」

  那頭目走後,白素娟望了三位堂主和羅奇一眼道:「奇怪!洪嬌嬌剛被洪大全交換回去不久,怎麼竟然又來了呢?」

  陳大忠插嘴道:「一定是洪大全派她來談判的。」

  白素娟搖頭道:「不太可能吧!雖然洪大全派的人也該到了,但派出的人卻不會是洪嬌嬌。」

  「姑娘為什麼有這種想法?」

  「洪大全手下有那麼多人,再怎麼也輪不到由洪嬌嬌做談判代表,我叔父才是他的最佳人選。」

  羅奇道:「姑娘和陳堂主不必猜了,等和洪嬌嬌見面後,一切便知分曉。」

  盞茶工夫之後,那頭目便陪著洪嬌嬌進入大帳。

  洪嬌嬌是位明艷可人的嬌嬌女,如果是做談判代表的,必定會好好修飾打扮一下,但此刻的形相,除風塵僕僕之外,更顯得有點憔悴和狼狽。

  她進入大帳先向各人見過禮後,便望著羅奇道:「小妹還算運氣不差,又見到了羅大俠,如果你不在這裡,我就白跑一趟了!」

  羅奇極力保持著鎮靜道:「姑娘究竟是做什麼來的?」

  洪嬌嬌似是頗感為難,口齒啟動,卻沒說出話來。

  白素娟道:「姑娘可是由令叔派來和我們進行談判的?」

  洪嬌嬌怔了怔道:「談判?又有什麼事要談判?」

  顯然,洪嬌嬌對柳如花和洪雲飛被扣留在這裡的事,並不知情。

  白素娟也是一楞道:「那麼姑娘到這裡來是為了什麼?」

  洪嬌嬌頓了頓道:「可不可以由我和羅大俠單獨談談?」

  白素娟道:「那當然可以。羅大哥,就暫時把洪姑娘帶到你那裡去吧!」

  羅奇猶豫了一下道:「也好,洪姑娘就隨我來吧!」

  羅奇仍住在離大帳不遠的一處山洞裡,進入山洞,羅奇點上燈道:「洪姑娘請坐,先喝杯茶再說。」

  說著,再倒了一杯茶遞給洪嬌嬌。

  洪嬌嬌早已口渴得很,喝了口茶,放下茶杯道:「羅大俠,不!小妹該改口稱呼你羅大哥才對,你一直和白會主在一起嗎?」

  羅奇道:「我曾到過伊犁一次,剛回來才四、五天。」

  「你那兩位公主呢?」

  「就是因為把她們送到安全地區,我才到伊犁的。」

  「這樣看來,小妹真是好運氣。如果你不在這裡,小妹就撲空了,一切的希望也全完了。」

  「說了半天,我對姑娘的話,還真有點聽不懂。姑娘既不是令叔派來的談判代表,好不容易才被令叔交換回去,為什麼卻又到這裡來了?」

  誰知這一問,洪嬌嬌竟忽然掩面,嚶嚶啜泣起來,瑩瑩淚光,宛如帶雨梨花,那模樣實在惹人生憐。

  羅奇大為不解,楞楞的問道:「姑娘,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快說!」

  洪嬌嬌抽噎著道:

  「我……我……已經是無家……可歸了!」

  羅奇愕然道:「姑娘為什麼說出這種話來?令叔不是待你很好嗎?」

  「他待我固然很好,但……」

  「怎麼樣?你說!」

  「他要把我送給一個人!」

  「送給誰?」

  「聽說羅大哥幾月前到過太行山,也到過太原府,說起這人來,你也許知道。」

  「你先說出對方是誰?」

  「太原有個潛龍莊,老莊主龍千里,外號天馬行空。少莊主是老莊主的義子,叫於成志,羅大哥是否聽說過?」

  「不但聽說過,上次到太原,還和天馬行空龍老莊主見過面。」

  「家叔就是要把我送給那位少莊主於成志。」

  羅奇驚愕中沉默了很久才問道:

  「姑娘家中的父母是否健在?」

  洪嬌嬌點點頭道:「家父母當然健在。」

  「令尊令堂是否知道這事?」

  「家父母怎可能知道呢?如果是家父母做的主,那就另當別論了。」

  「我一直不明白,姑娘為什麼不好好留在家中侍奉父母,卻要來到塞外跟著令叔受苦?」

  「當初是我同意的,而且家父母也完全同意。」

  「你請說明白是為什麼要來的?」

  「說來這事將近一年了,叔父派了一名得力的心腹手下回到家中,除了向家中報平安外,並寫了一封信給家父。」

  「信上寫了些什麼?」

  「希望家父母同意讓我到塞外歷練歷練,他一定會好好照顧我,等過個年兒半載後,再派人把我送回家去。」

  「就這樣令尊令堂和姑娘都同意了 」

  「小妹是習過武的,當然希望能在外面歷練歷練。尤其小妹久慕塞外風光,又想到叔父是紅燈會會主,手下有成千上萬弟兄,威風凜凜,我來了以後,一定也很神氣。於是在家父母的同意下,就隨叔父的那位心腹手下一同來到紅燈會南路總堂。」

  「聽說令叔父一直待你很好,就像自己的掌上明珠一樣?」

  「不錯,他確實很疼愛我。我在南路總堂也的確很出鋒頭,但他卻不該逼我嫁給潛龍莊少莊主於成志。」

  「姑娘是什麼時候知道這件事的?」

  「叔父從前一直沒講過,直到上次回去,才向我透露了這件事。」

  「姑娘如果不同意,盡可不答應。」

  「我雖然不同意,但叔父卻非逼我同意不可,而且為這事已和我翻了臉。羅大哥想想看,我現在離家萬里,想回家談何容易,留在南路總堂,又非被叔父逼嫁不可,無奈之下,就只有來找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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