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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絕對官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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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司馬紫煙]玉露劍童[全書終]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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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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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15 23:33:49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長谷一夫那對沉滯的眸子轉動了一下,好像又著穿了他心中的思想,微微一笑道:「城主請放心好了,舉世之間,只有瞎子才能說出那個秘密,只有城主才會瞭解瞎子說的是什麼。」

  南宮一雄忍不住一歎,知道他在暗示願意保持著這個秘密,乃微帶感激地道:「謝謝先生,在下深感與先生相見過晚,而且偏偏又在這麼一個情形下相見……」

  長谷一夫端劍肅聲道:「瞎子請教城主其餘精招,但不知城主可肯先示一點端的。」

  比劍之前,請人先說明一下將要出的變化情形,這個要求似乎很不合理。

  然而南宮一雄居然道:「在下撤以「海闊天空」與「海納百川」兩招請教,前一招是純粹攻式,第二招則攻守兼具……」

  長谷一夫思索片刻道:「海闊魚躍,天空鳥飛,顧名思意,瞎子倒要慎重一點,請城主發招吧。」

  南宮一雄先吸了一口氣,然後才把劍居中推出,劃開一片劍網,挾看無比的勁氣罩了上去。

  長谷一夫這次不再固守了,撩起長劍,劍尖幻出十數點銀星,在重重的劍網中上下左右,分向四處衝擊。

  但聞一串釘釘的脆響,那是銀星撞在劍網上被彈擊回來的聲音。

  長谷一夫的劍招後起先發,然而竟無法衝破那重重劍網的包圍,而南宮一雄的劍網卻越收越小了。

  正當那劍網收到快要接觸到長谷一夫身上時,他猛地又刺出一劍,那是很奇怪的一次衝擊,他放棄了身上所有要害空門,竟然把劍攻擊力量集中的頂門上撞去。

  叮噹一聲響後,接著一片嘶嘶輕響。

  長谷一夫終於突出了那片劍網,飄身退至六七尺外,喘息不止,身上那件寬大的外衣已被到氣割裂成絲絲碎縷,而肌膚卻不帶一點傷痕……看的人又呆住了。

  南宮一雄攻得太妙,長谷一夫脫得尤妙。

  雖然他在脫身時,無法保全自己的外衣,被迫身的劍氣割得粉碎,但是那些劍氣也只能及於他的外衣之上。

  每一處割痕上只再進一分,就足以傷到他的肌膚。而南宮一雄的手下也沒有留情,每一次追擊都是盡力的。就是以那一分之差而傷不了他。

  長谷一夫搖身一抖,將那些布縷都搖落地上,露出瘦骨嶙峋的身體與枯瘦的雙腿。

  扶桑劍土的衣服很簡單,除了一襲外衣,就只有圍腰一幅白布包及小腹,由胯下兜了回去,遮住下陰。

  這個形相很狼狽,雲夫鳳是個已婚少婦,還比較好一點,南宮玉梅卻低下了頭,不敢再看一眼。

  長谷一夫卻毫無所謂,只是搖頭歎道:「厲害!厲害!城主乃瞎子此生所遇之最佳劍手,海闊天空,幾乎為城主一網包容……」

  南宮一雄聽出他是真心讚美,卻也忍不住瞼上一紅,歎了一聲道:「先生說得太客氣了,在下那一網雖然圍得廣,卻仍網不住先生。」

  長谷一夫肅然道:「由此足見城主心術仁慈,居然在劍式時網開一面,瞎子才倖免一死。」

  南宮一雄搖搖頭道:「先生不必把話說得如此好聽,在下那一處空隙並非故意留出來的,只是力不足以補缺之道!由此已伏見天心,瞎子敬求賜教下一招。」

  南宮一雄連施兩招,心中對這個盲人劍客已起了一種莫大的敬意,因此舉劍沉吟,良久不語不發。

  長谷一夫靜候有傾,才又啟唇道:「海納百川,內容很大,城主的下招定當更為驚絕。」

  南宮一雄又等了很久,才肅容道:「先生請容在下作一番交代,因為下一招……」

  長谷一夫立刻道:「瞎子早知下招將是我生死關頭,瞎子準備了很久的一式回招再也無法保留住了,勝負存亡,當憑此一決。」

  南宮一雄點點頭道:「是的,在下與先生動手很久,對先生之劍法多少也有點瞭解,因此不得不預先將來了之事作一番安排。」

  長谷一夫肅然一拜道:「城主請!」

  南宮一雄神態默然地對宗儀一揖道:「老哥哥,小弟一向眼拙,竟不知老哥哥是前輩英俠素衣郎君之化身,幸好小弟對老哥哥一直很尊敬,間或偶而失禮之處,也請老哥哥多多見諒……」

  宗儀莫名其妙地道:「城主何以對老朽突然客氣起來了?」

  南宮一雄輕輕一歎道:「老哥哥隱姓埋名,自然別有隱衷,小弟也不敢多問,只求老哥哥日後在江湖上以真正身份出現片刻,對一些江湖朋友將小弟之為人略加解說,小弟另備一函,交犬子保存,小弟在函中對折辱各大門派之舉用心何在,說得很清楚,以老哥哥的身份、名望,遍訪各派掌門人一定可以獲得諒解。」

  宗儀猶自不解,南宮一雄已對南宮少雄道:「畜生!你還站在這兒幹嗎,快陪宗老前輩到我指定的地方去,應該做什麼,你不再需要我多說了。」

  南宮少雄慘然地道。「爹!您現在就作這個決定不是太早了一點嗎?」

  南宮一雄喝道。「畜生!時間的早晚我自己難道還不如你清楚。」

  南宮少雄不敢再說下去,跪下去磕了一個頭,然後站起來對宗儀道。「宗老前輩!請您跟小侄走吧!」

  宗儀一怔道:「現在就走?」

  南宮一雄苦笑一聲道:「是的!老哥哥您先請吧!小弟與長谷先生的那招決鬥,你遲早鄙會知道結果的。多年神交,小弟僅此一點要求萬望垂允。」

  宗儀還來不及再說話,已被南宮少雄拖走了。

  南宮一雄又轉頭對南宮玉梅道:「梅兒3你也不必再等了,我英雄一世,不願在你面前留下一個失敗的印象,你跟卓大人進京去吧。」

  南宮玉梅神色一慘,可是她居然什麼都不說,只是咬緊牙關點了點頭。

  南宮一雄又對卓少夫一拱手道:「卓大人!小女自幼嬌縱已慣,對於官庭生活禮數都不清楚,希望你多照顧她一點。」

  卓少夫想不到事情會這樣輕易地解決了,倒是不知如何回答,只是訥訥地道。「是!是!官一定盡力,但是城主為何……」

  南宮一雄肅然地道:「卓太人您不必再問下去,我這個決定對你來說並不會大突然,因為你早已成竹在胸了,宮庭劍技果然超出江湖良多,我只請你對劍城門下諸人,多予優待一點。還有一件很重大之事,小女到了必要的時候,自然會告訴你的。」

  卓大人點點頭道:「既然城生如此開明,下官敢不從命,對於劍城清人,下官絕不留難,只是下官仍有一件不明之事,城主的態度何以會改變得如此的快?」

  南宮一雄冷笑一聲道:「卓大人何必還裝糊塗呢?在下雖為一介江湖人,對宮庭之中的成名劍手多少還有個耳聞,雲騎尉卓少夫以手中十二殺劍,技震四野,攝伏扶桑,大秦,高麗,安南等各邦劍手,榮稱天下第一劍之譽,在下起初並不知道卓大人之劍技究竟高明到什麼程度,今日對長谷先生一戰後,才算有了一點瞭解,我與長谷先生尚有一劍之博,勝負雖然未定,可是我知道即使能通過長谷先生那一關,仍不足與卓大入十二殺劍為抗,不如乾脆認命了……」

  卓大人似是得意,又似是失意,那神情很難描述,沉吟片刻後,才輕輕地道:「城主何不放棄那一劍之博,與下官一同進宮……」

  南宮一雄不待他說完,立刻搖頭斷然回答道:「卓大人盛情可感,只可惜我沒有那麼大的福,我答應把女兒送進宮中,是因為她年紀還青,還來得及接受一種新的命運考驗,我這一大把年紀,犯不著再到那天字第一號的太監獄裡去受話罪了,而且長谷先生是我生平所遇欽折的一個對手,我也捨不得放棄跟他一決雌雄的機會。」

  長谷一夫雖不說話,可是他的臉上匕露出同樣的感覺,卓少夫遂不再開口了。

  陳劍忍不住道:「城主你把一切的事都安排好了,我們的事又待如何解決呢?」

  南宮一雄哈哈一笑道:「你們看過我的劍法了,你自問能勝過我嗎?」

  陳劍臉上一紅,由南宮一雄所表現的「擎天一式」與那招「海闊天空」威力來看,龍虎風雲四大劍式似乎尚不足與之對抗,因此半天也無法回答。

  南宮一雄又是一陣大笑道:「只要我今天不死,你以後還有的是機會,假如今天我喪生於長谷先生劍下,你也不必再找南宮家的麻煩了,好好地練習你的劍法,準備接受艱巨的使命吧。」

  陳劍一怔道:「什麼使命?」

  南宮一雄將臉一沉道:「目前我只能說這麼多,以後你自然會明白的,好了!現在我要下逐客令了,梅兒!你把大家帶去,我要跟長谷先生好好打一場。」

  南宮玉梅一言不發,率先走出廳門,卓少夫連忙跟上,陳劍與雲天風也只好出來,最後是紀有德他出來的時候,隨手把門關上了。

  南宮玉梅走到空庭中,手托著腮,沉重地想著心事,片刻之後,但聞門中一陣呼喝,一陣金鐵交響,接著就是一段沉寂,沉寂得令人難甚。

  又過了片刻,要門打開,走出了滿身浴血的長谷一夫。

  南官玉梅見出來的僅有長谷一夫單身一人,臉色立時一變,急忙趕上來叫道:「我爹呢?」

  長谷一夫慢慢地摸索到一塊山石坐下,俯身拔了把青草,擦去頭上,手上的血跡,先是長長一歎,然後答非所問地道:「令尊大人劍術之高,為瞎子最最心折之第一人……」

  邊說邊擦拭血跡,原來他的頭上手腳上都是深淺不一的劍傷,汩汩地滲出鮮皿,擦掉了又向外流。

  陳劍與雲天鳳,卓少夫等人也在旁邊,大家都急於聽他說出比鬥的結果,可是看他的樣子若不趕快止血的話,一定會因流血過多死亡,南宮玉梅心中尤其著急。

  見狀也不忍再追問他了。

  等了一下,長谷一夫的血勢仍無止意,卓少夫不禁有點不耐煩了,眉頭一皺,上前道:「長谷先生,你們比鬥的結果究竟如何?快告訴我以便決定下一步驟。」

  南宮玉梅白了他一眼,略帶不屑地道:「卓大人你急什麼?長谷先生現在不能分神說話。」

  卓少夫被她那一眼看得不自在,訕然一笑道:「小姐有所不知,下官御命而來,假如他未能勝過令尊,下官仍得繼續……」

  南宮玉梅冷笑道:「原來你只是擔心你的任務,我對我爹的生死比你還關心呢,可是我倒不像你這麼急……」

  卓少夫紅著臉退過一邊,南宮玉梅在身上掏出一個小瓷瓶,從裡面倒出一些白色的粉末,想來是治傷的藥,可是她卻不便為長谷一夫治療。

  陳劍一言不發地過來,接去他手中的藥,轉到長谷一夫的身邊,把藥未敷在他的劍創之處。

  長谷一夫驟覺一股清涼之感,傷口也不怎麼痛了,立刻感激地道:「陳大俠!謝謝你……」

  陳劍奇道:「你既然能認出是我,怎麼不知道是誰給你的藥?」

  長谷一夫翻著金白眼球道:「瞎子全靠著人身上的氣味認人,連身邊其他的事卻不知道,請問是誰頒賜良藥來救瞎子的?」

  陳劍道:「是南宮小姐,你應該謝她才對。」

  長谷一夫哦了一聲,輕輕地道:「善心的人必有好報,姑娘,上天會保佑你的……」

  南宮玉梅等他的創口差不多全經治療過了,才咬咬嘴唇問道:「我爹怎樣了?」

  長谷一夫連忙道:「令尊大人安然無恙。」

  卓少夫急道:「這麼說你敗了?」

  長谷一夫搖搖頭,南宜玉梅失聲道。「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長谷一天輕歎道:「令尊大人劍術超群,在下十二手快攻下,瞎子遍體鱗傷,萬分無奈之下,只得施出徒所未用過的救命一劍……」

  大家都十分緊張,南宮玉梅尤其甚急聲叫道:「我爹受傷了?」

  長谷一夫輕歎一聲,點點頭道:「腰下入肉三分,不過並未傷及內臟,比起瞎子來還算輕微多了……」

  南宮玉梅不作聲了。

  她明白長谷一夫只是謙遜之詞,他身上劍傷雖多,卻全是無關緊要的浮傷,南宮一雄一劍創腰那是個致命作品,勝負已分,她不必再問了。

  想了一下,她只輕輕地道:「我爹呢?」

  長谷一夫歎道:「走了!」

  南宮玉梅神色微動道:「走了?上那兒去了。」

  長谷一夫搖搖頭道:「我這個瞎子可不知道,因為瞎子不見令尊的行蹤,不過他不是從瞎子出來的那個地方走的……

  南宮玉梅淒然道:「那是自然了,那是凱旋之門,只有勝利者和夠資格從那兒出來……」

  長谷一夫歎道:「瞎子絕不敢以勝利者自居,瞎子雖然傷勢都在不重要的地方、可是令尊大人只要下手略重,瞎子恐怕也不會那麼輕鬆,甚至也無力施展那救命一劍了……」

  南宮玉梅苦笑一聲道:「劍練到我爹那份境界,當然不會以皮肉之傷而創敵……」

  長谷一夫搖搖頭道:「可是瞎子那一劍出了全力,也只傷到令尊一點皮肉,令尊大人卻自動認輸了!」

  南宮玉梅傲然地道:「要害不保,爹當然棄劍服輸,一定要以死而定勝負,那是無賴的行徑。——

  長谷一夫呆了一呆,才肅然起立,對著他出來的那扇門作了一揖,恭敬地道:「上國劍術、胸襟,實非夷島野人所能及,瞎子謹對南宮城主致無上敬意!」

  卓少夫聽說大事已定,神情顯得很輕鬆,對長谷一夫這等做作,看來多少不太順眼,冷冷一笑道:「城主早已離開了,先生這番話說給誰聽?」

  長谷一夫翻著白眼道:「貴國先哲孔夫子對杞禮之道說過一句名言:「祭乃在」,瞎子也是本著這等精神,那幾句話只表示瞎子的心意,並不一定要南宮城主聽見。」

  卓少關被他這麼一說,倒是有點臉上掛不住了。乃轉頭對南宮玉梅道:「小姐!現在你可以跟下官走了吧。」

  南官玉梅臉色一慘,淒然地道:「長谷先生我爹臨走的時候,難道沒有什麼話托你轉告嗎?」

  長谷一夫連忙道:「有的,有的!令尊當時作下一箋手書,托瞎子代交小姐……」

  說時在腰間掏出一張小紙條,墨跡猶新。

  天奪於志,乃橫生枝節,壯志未申,來日可慮,不無餘恨,此去宮中,凡事自珍善為人婦,莫墜家風……若情勢許可,請候吾一年,當重修劍法,為汝贖身否則……

  南宮玉梅拿著那張字條,手指不住地發抖,半晌都不作表示。

  卓少夫斜著眼睛將紙上的字跡偷看在眼裡,也不作響。

  南宮玉梅忽然把字條往他眼前一送道:「卓大人何不詳細地看一下,這上面並無見不得人的秘密。」

  卓少夫鬧得滿臉通紅,退後一步訕笑道:「下官不過是一時好奇,並無有心要偷看小姐的家書之意……」

  南宮玉梅冷笑一聲道:「你別嘴上說得好聽,這是你職責所在,不弄清楚了回宮也無法交代,因此我建議你不仿再仔細地著一遍,若是有看不懂的地方,現在也好問問清楚,過了此刻,我便不再解答了……」

  給她這一說,卓少夫倒是不敢怠慢,正正經經地再看了一遍。然後才微微皺眉道:「令尊大人語句甚明。只是他所謂所志,不知是指何而言?」

  南宮玉梅冷笑道:「卓大人請放心好了,家父身為江湖人,志亦在江湖,絕不會招兵買馬,起義造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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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15 23:35:09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章


  卓少夫訕笑道:「下官不是此意,令尊在江湖上已有劍帝之譽,盛名也到了極點,他還有什麼壯志未申呢?」

  南宮玉梅淡淡一笑道:「燕雀安和鴻鵲志,卓大人是朝庭命宮,對江湖上的事何必問得這麼清楚呢。」

  卓少夫眨眨眼睛道:「令尊大人又說來日可慮……」

  南宮玉梅一擺手道:「這也是江湖上的事,與大人無涉,而且時機未至,我不便宣佈,等事情發生了,大人聰明,一定會知道的。」

  卓少夫滿臉疑色,聳聳肩道:「既是小姐如此說,下官自然不便再問了……」

  南宮玉梅神色一正道:「你不問我,我倒要問你了,家眾書上所指的一年之期,你作何答覆、」

  卓少夫一怔道:「令尊大人想在一年之後到宮裡來將你接出去?」

  南宮玉梅點點頭道:「是的!因此這一年中我想暫留自由之身……」

  卓少夫奸笑一聲道:「小姐是想一年內暫不成婚……這個下官可無權作主……」

  南宮玉梅肅然道:「你沒權我可有權,你利用江湖規矩將我逼入宮中,自然應該給我一個脫身的機會……」

  卓少夫乾笑一聲道:「小姐這是何苦呢,令尊留書上並未堅持……」

  南宮玉梅斷然地道:「家父不堅持我堅持,這場婚姻是我本身的事……」

  卓少夫想了一下才道:「王子成婚並不是一件小事,必須等小姐熟悉宮中禮節後,再經聖上賜准與朝臣商定日期,昭會天下,絕非一年之內可告成定,因此小姐大可放心……」

  南宮玉梅冷笑道:「你少耍滑頭,假如事情如你所說的那麼麻煩,你為何不敢答應我一年之期呢?」

  卓少大無可奈何,只有一聳肩道:「下官所說乃一般慣例,但是七殿下是個有作為的人,下官只怕他見到小姐的風采仙姿之後,一反往例,要求即刻成婚,聖上對他又百依百從,只怕也攔不住他……」

  南宮玉梅冷笑道:「我就是防到這一手,所以把話說在前面,一年之期必須遵守,否則別怪我不講信用,我知道宮中好手萬千,我殺不了別人,可殺得了自己,你最好一回宮就對那個什麼七殿下說清楚,假如他想亂來的話,最多可以得到我的一具伏屍。」

  卓少夫被她這番斬金截鐵的言辭嚇得一跳,連忙肅容道:「是!是!下官一定將小姐的意思轉承!」

  南宮玉梅冷冷地道:「反正我已把自己的決心表白過了,到時候也不怕你翻臉!」

  說完又對呆立一旁的紀有德道:「紀五!城主與大公子大約是不會回來了,這一片基業成立不易就送給你們幾個人吧,宗大俠雖然已代城主去向武林各大宗派講情,但有些人也許不可理諭,依然會找你們的麻煩,因此你們必須作一番準備,字文老師的傷養好之後,你們還是央求他留下,也許可以幫幫你們的忙,再見了,你們投身在堡中為時雖暫,卻已惹來一身麻煩,這是南宮家對你們深以為歉的……」

  紀有德那樣鐵錚錚的漢子,居然也淚水盈眶,哽咽地道。「小姐別那麼說,屬下等受城主情就之恩,殺身難報,只要我等活著一天,定然捨命保存此堡,以待城主或小姐,公子回來,重振舊日聲威……」

  南宮玉梅也是珠淚盈睫,感動地道:「謝謝你!紀五,你們的忠心我會永遠記得……至於重振劍城聲威,只怕再也不會有機會了!好了!我不再說了!你大概還有許多事要急著辦,你快去忙你的吧!」

  紀有德恭身一緝道。「是的!屬下當召集全堡之人恭送小姐登程……」

  說著正待轉身離去,卻被南宮玉梅喝住道:「紀五!你別胡鬧,我是被人家當俘虜押走的,你難道要大家都看著我在那種狼狽的情形下離開?」

  紀有德木然而立,卓少夫不好意思地道:「小姐如此說法,下官實在擔受不起!」

  南宮玉梅冷笑道:「你還有別的說法嗎?」

  卓少夫訥訥無法接口,南宮玉梅又苦笑著對陳劍和雲天鳳道:「陳大俠,陳夫人!小妹見過的人雖不多,但是深覺賢伉儷為年輕一代中,不可多得之人才,江湖劫難年年有,但從未知今後兩年即將遭遇到中那麼嚴重,那個時候二位或許會諒解家父昔日的一些舉動……」

  陳劍一怔道:「小姐所說的劫難是指何言?」

  南宮玉梅似乎覺察到自己失言,連忙道:「時機未到,小妹實是無法奉告……」

  陳劍疑信參半地道:「小姐不能先示點眉目嗎?」

  南宮玉梅堅決地搖搖頭道:「不行!言之過早,有百害而無一利,小妹只是請求大俠別再以私人意氣用事……」

  陳劍道:「那武當毀亭碎碑之事又當如何解決?」

  南宮玉梅道:「劍城已毀,武當大可重建碑亭……」

  陳劍搖搖頭道:「不!在下並未擊敗南宮家任何一人,碑不可重建,武當盛譽難復。」

  南宮玉梅傲然道:「我們已經家破人亡了,大俠難到不滿足嗎?」

  陳劍也不禁怔住了,此時此地,他實在不願再提出要求與南宮家決戰,可是自己退出道藉,習技劍谷,為的就是重振師門聲譽,難道就此擱手罷了不成!

  南宮玉梅見他沉吟之狀,知道他心中在想什麼。乃輕歎一聲道:「家父行事雖然過份一點,但非此不足以驚醒各大宗派老大自滿之迷夢,武當在激勵之下,出現了大俠這年輕高手,其他各派也一定不甘寂寞,同作振奮之準備,這才是家父真正的用心,小妹人微言輕,也許所云不足以置信,但宗大俠一定會上武當赴訪貴派掌門人,到時候自然可見分曉……」

  陳劍聽了正想開口。

  南宮玉梅卻又攔著他道:「其實小妹大可不必作這些饒舌,但見陳大俠英氣逼人,異日在應付武林劫難時,定然會成為一方主力,故而稍作忠告,萬望大俠以大局為重,勿再提私仇,即使再見到舍弟,也莫再存放祝之心,要知道若是那股邪惡勢力長成時,武當所受者,當不僅止於毀亭碎碑。」

  陳劍被她一番大道理說得啞口無言,更被她一連幾個武林劫難,弄得滿頭霧水,瞪大了眼睛,不知如何回答。

  南宮玉梅淒艷地一笑,回頭對卓少大道:「卓大人!我們可以走了。」

  卓少失也莫名其妙,直等她提出催促時,才從迷惘中警覺過來,連忙點頭道:「是的!下官早就想走了,只是不敢打斷小姐的高論。」

  南宮玉梅輕歎道:「言者自言,聽者自聽,我就是說破了嘴皮,人家不相信也是枉然,算了!走吧!」

  說著她已領先在前面走了。

  紀有德恭身一禮,哽咽地道:「小姐,您多保重……」

  南宮玉梅點點頭。卻什麼都不說了,長谷一夫顫巍巍地站起來,卓少夫一攢肩頭道:「先生能行動嗎?」

  長谷一夫困難地移動兩步道:「瞎子勉強可以走……」

  卓少大嗯了一聲,神情上顯得大是為難。

  長谷一夫好似猜透他的心事,連忙道:「卓大人不能為瞎子耽誤行程,只管護送南宮小姐先走好了,瞎子自己會到京中去的。」

  卓少大想了一下道:「下官實在是急於回京夏命,不能相伴先生,待下官通知餘杭縣治,著他們準備軟轎,慢慢送先生入宮吧。」

  長谷一夫搖搖頭道:「不用!不用!瞎子走路慣了,自己會進京報到的,大人先請吧,見到敝國兵衛領班時請大人關照一聲就是了。」

  卓少夫見南宮玉梅已有不耐之狀,再也顧不得跟他多搭訕,遂應付一聲道。「那當然了,下官自會替先生大大美言一番,先生這次功勞太大了……」

  說著尾隨在南官玉梅之後,飛速地離去了。

  紀有德走開了,偌大的一片庭院,只剩下了陳劍,雲天鳳與長谷一夫三人。

  陳劍見聲勢喧赫的劍城,在剎那之間,變成了這麼一付冷落之狀,心中難免湧起陣無可名狀的感慨,長谷一夫卻突道:「二位可願帶領瞎子出去嗎?」

  陳劍見他忽然要求自己等二人領他出去,倒不禁為之一怔,心中本不願意,但是看到他翻著白眼一張孤苦無助之狀,又覺得有些不忍,乃點點頭道:「好吧!反正我們自己也要出去」

  長谷一夫笑了一笑道。「謝謝大俠,瞎子也不會麻煩二位太久,只要出了劍城,瞎子自己就會走了。」

  說著將劍鞘的末端遞了過來,陳劍握在手中,就以那柄劍作為聯繫,牽著他向前走去。

  雲天鳳一言不發,倒趕在最前面帶路,走出空院,穿過劍城的大門,但見劍城的其他三名侍從——「蓮花劍客」康希文,「七煞劍」南光與青蒲劍客卜靜三人都是神情落寞,空手站在那兒,見他們過來,康希文淡淡拱手道:「陳大俠,南宮城主雖不在劍城了,劍城卻並未在湖上除名,大俠若是見到其他江湖朋友,假如他們對劍城的過節未能放下的話,只管派人前來好了,劍城中照樣可以接待下來。」

  陳劍不禁一怔,對他的態度感到很驚異,因為他的語氣與南宮玉梅臨走時所交代的大不相同。

  雲天鳳按捺不住,秀眉一剔道:「你這是代表誰在說話。」

  康希文冷笑一聲道:「我身為劍城中人,自然是代表劍城講話。」

  雲天鳳也冷笑一聲道:「你的話能作數嗎?」

  康希文怫然道:「我乃堂堂男子漢講話自然作數。」

  雲天鳳鳴了一聲,眼中充滿了不屑之色,扁扁嘴角道:「你別往自己臉上貼金了,充其量你也不過是劍城中的一個奴才罷了,而且據我所知,你在奴才中還夠不上頂尖人物,假如這話出自紀有德口中,我還信得過一點,你算什麼玩意兒……」

  康希文的臉色漲成一片醬色,方自準備發作,旁邊的南光輕扯他一下道:「康兄,你先忍耐一下,事情還沒有到公開的時候。」

  康希文用力啐了一口唾沫,勉強壓制怒氣咕咕噥噥罵道:「媽的!我已經受夠氣了……」

  南光又碰碰他道。「忍耐一下,遲早有你我出頭的日子。」

  康希文這才不開口了,南光卻對雲天鳳拱手陪笑道:「陳夫人!康老兄性子太急燥,又不擅於言詞,所以話說出來不太動聽,請你不要見怪,賢伉儷刻下意欲何往?」

  雲天鳳見他們言辭閃爍,好似別有隱情,心中微微一動,表面仍是一付傲態道:「這有告訴你的必要嗎?」

  陳劍笑笑道。「用不著,我們自己會進來,自己也會出去。」

  南光卻始終不生氣,笑著拱手道:「既是如此,在下恭祝賢伉儷旅途平安,後會有期了。」

  雲天風哼了一聲,掉頭撥步而行,陳劍牽著長谷一夫跟在後面,一直到他們進來時下船的地方,但見幾支小船泊在河畔,卻不再有人在那看守。

  陳劍一皺眉頭道:「天鳳!我們是由宗老前輩領路進來的,等一下到了山洞裡面,水道分岔,你還記得嗎?」

  長谷一夫卻道:「既是二位對水道不太清楚,不如改由旱路出去。」

  陳劍一怔道:「旱路?這兒只有一條通道。」

  長谷一夫微笑道:「不見得吧!我們就是由旱路進來的。這條旱路十分隱避,恐怕連劍城中的人,知道的也沒幾個……」

  陳劍不信道:「連住在這裡的人都不知道,你們怎麼又會曉得的呢?」

  長谷一夫輕歎道:「這一點不能不佩服那位雲騎尉卓少夫大人,他人雖在宮中,對於江湖上一切的動靜都瞭如指掌,甚至於這種隱避的通路也瞞不過他……」

  陳劍怔了一怔才道:「那卓少夫究竟是怎樣一個人?」

  長谷一夫連連搖搖頭道:「不得了!他在宮中的權勢炙手可熱,雲騎尉的職務雖然只是皇上的侍衛官,可是許多一品大臣見了他也得彎腰低頭……」

  陳劍道:「我不是問他權勢大小,只是問他武功究竟如何?」

  長谷一夫默然片刻道:「這個問題倒是很準答覆,因為到現在,也沒有人見過他武功真正到了什麼程度……」

  陳劍詫然道:「你們都沒跟他交過手嗎?」

  長谷一夫搖頭道:「交過手也沒有用,他的實力簡直高不可測,敝國一共派來四個人,以劍術而論,是已死的寺田較差,宮中還有一個鈴木三郎與瞎子不相上下,領班兵衛正雄最高,我們四人都曾和他印證過劍術,他與寺田交手時,假是靠著僥倖才勝一籌,可是跟我們交手時,也像勝得很僥倖,最後是領班兵衛正雄亮劍請教,他又領先一招,居然也是僥倖……」

  陳劍詫然道:「那會有那麼多的僥倖?」

  長谷一夫翻著白眼道:「問題就在這裡,假如他僥倖能勝過寺田,對我們時就絕無僥倖可言,因此說他的實力高不可測。」

  陳劍不禁默然,雲天鳳似不服氣地道:「這麼說來他比我們每一個人都強了,那他今天為什麼自己不出手,盡叫你們去拚命呢?」

  長谷一夫想了一下道。「這正是他高明的地方,今天的場合不同於普通印證刻法,出手即判生死,他為了隱藏實力,自然不隨便出手了。」

  雲天鳳仍是不解道:「為什麼?」

  長谷一夫歎道:「夫人也是劍中高手,怎麼連這個簡單的道理都想不透!對一些劍術造詣較深的人來說,真正精妙的招式只能使用一次,只要落入第三者眼中,這一個招式就不再為絕招,高手取勝,決生死勝負於剎那之間。時間充分一點的話,任何招式都可以想出預防之策,所以高手比劍,絕不留對方活命,就是為了保留招式的精奇變化不外洩。卓少夫是個聰明人,他自然懂得這個道理,所以他盡量避免出手……」

  雲天鳳想了一下道:「我倒不以為然,只可惜今天拙夫對寺田一戰,先生無法看得見。」

  長谷一夫笑笑道:「瞎子目盲耳不盲,陳大俠的高明劍法,瞎子聽得很清楚……」

  雲天鳳一驚道:「你隔得那麼遠也聽得見?」

  長谷一夫笑道:「瞎子出身於聽風流劍派,聽風知跡,正是我們這一流派的特長。」

  雲天鳳乃一笑道:「那先生對拙夫所用的劍招有何看法?」

  長谷一夫肅容道:「陳大俠劍下變化奇奧莫測,瞎子直到現在還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因為陳大俠那一劍,將瞎子以往的觀念都推翻了,所以瞎子特別單獨留下,與賢伉儷同行……」

  陳劍失聲道:「什麼,你是故意留下來的?」

  長谷一夫點點頭道:「不錯!瞎子受的是皮肉之傷,絲毫不影響行動,可是我剛才故意裝得很嚴重。為的是不想引起卓少夫之疑……」

  陳劍想了一想,覺得他並沒有說謊,尤其是自己牽著他走了段路,步伐輕盈,根本就不像是受重傷的樣子,心中不禁動疑,連忙道:「先生此舉何用意?」

  長谷一夫搖搖手道:「大俠請不要誤會,瞎子絕無惡意,不過是想與大俠交換一點意見……」

  雲天鳳也急道:「什麼意見?」

  長谷一夫擺擺手道:「此地不是談話的地方。」

  雲天風不同意道:「為什麼?這裡也沒有別人?」

  長谷一夫神色很正經地道:「瞎子此舉對大俠有益無害,或許對貴國武林今後氣數也有很大的關係,請二位相信瞎子,我們換個隱蔽一點的地方再談吧。」

  雲天鳳沉吟良久才道。「好吧!我們暫時相信你,你說要從旱路出去的,你知道走法嗎?」

  長谷一夫微笑道:「瞎子對於走過一次的路絕不會忘記,這河岸對面,是不是有一片桑林,中間夾著幾棵櫻桃樹。」

  二人望向對岸,果見蒼翠的桑林中,閃耀著一點點鮮紅的艷光,正是滿枝櫻桃已熟……。

  長谷一夫見他們不說話,知道自己的指證沒有錯,遂笑道:「看來還是瞎子給二位引路吧!」

  說著先跨上了一隻小船,舉手招呼二人上船,陳劍與雲天鳳對望一眼,在疑信參半的心情下跨到船上。

  長谷一夫伸出劍鞘,向岸上撐出,陳劍見了連忙道:「先生!等一下,那艘船的繩還沒有解開來……」

  話還沒有說完,船身已開始向對岸移去,那緊縈沉在水中,約莫有七八尺的餘裕,另一頭拴著岸上的木椿。

  長谷一夫的動作比一個看得見的人還要準確敏捷,纜繩被船身牽引,將要扯直之際,他忽地伸手撥劍,寒光一探,繩索攔腰中斷,船那還拖著兩尺來長的一截斷索,劃被水面,向對岸蕩去!

  那河流寬約五丈餘,船行雖緩,也眨眼即到,陳劍等二人上了岸,長谷一夫跟著跳上了岸,利用雙足的蹬力,將那條船又送回對岸去。

  二人對他這個動作正自不解,長谷一夫笑笑道:「這一來免得讓別人知道我們是從哪條路走的。」

  陳劍朝雲天鳳又看了一眼,二人對他的細心,流露出由衷的佩服。

  長谷一夫卻一直朝桑林中走,來到櫻桃樹下,伸手摘下一顆,放進嘴裡嚼了一下,搖搖頭又移到另一棵樹,照樣又嘗了一粒櫻桃,如此一直轉到第四棵!才點點頭笑道:「就是這裡了!」

  陳劍莫名其妙地道:「先生你這是做什麼?」

  長谷一夫道:「認路!」

  雲天鳳怔然道:「認路跟吃櫻桃有什麼關係?」

  長谷一夫笑道:「關係大了,這桑林之中,遍佈了各種機關埋伏,要不然就是陣圖排列,今天進來時,卓少夫就再三關照,叫我們跟著他,不要走錯一步,否則陷身其中,一輩子都無法脫困,瞎子沒有辦法認路,只好沿途嘗櫻桃,辨味做記號,由此順著酸櫻桃樹前進,才可以安然通行……」

  陳劍見那簇櫻桃樹共有十餘株,每一株的形狀都差不多,不禁懷疑道:「先生!您不會弄錯?」

  長谷一夫笑道:「不會!眼睛或許會弄錯,瞎子舌頭最可靠,這些樹只有一棵是酸口的。」

  說著順看那株樹向陽的方向走去。陳劍踉在後面,雲天鳳則夾右間,走出十幾丈遠,又是一簇櫻桃樹阻路。

  長谷一夫如法炮製穿過七八棵櫻桃樹後,來到一片樹木較稀的空地上,長谷一夫停止腳步道:「好了,這是最安全的地方,找們在這兒講話,再也不怕人家偷聽了。」

  陳劍心中仍對他保持戒備,連忙問道:「先生有何見教?」

  長谷一夫白眼翻了半天才道。「請大俠撥出劍來!」

  陳劍詫異道:「做什麼,難道先生有意與在下教量一場?」

  長谷一夫滿臉肅容道:「請大俠暫時不要問原因,依照瞎子所講的做就是……」

  陳劍見他說得很正經,只得依照他的話,嗆然一聲,撥出腰間長劍,擎在手中。

  長谷一夫又對雲天鳳道:「陳夫人,假如你不介意,請你到一旁的樹底下去等著,瞎子與陳大俠所談之事,十分重要。」

  雲天鳳怫然不悅道:「我們是夫婦,再重要也不能把我撇開。」

  長谷一夫叮然輕聲中,也把目己的長劍拔出了鞘,正面著她道:「夫人若是執意不離去.瞎子只好用武功功強迫夫人離開。」

  雲天鳳怒道:「我就知道這個東洋瞎子沒安好心眼兒,你到底在搞什麼鬼?」

  長谷一夫嘿地喝了一聲,長劍猛刺過來,由於勢子太急,雲天鳳來不及拔劍抵抗,逼得向後倒縱七八步,已經退到一排桑樹附近。

  長谷一夫卻不肯放鬆,跟著過來又是一劍,雲天風沒有往後縱,身子已到桑樹後面去了。

  陳劍見狀大驚,恐怕長谷一大繼續追擊,連忙飛身過來,振腕刺出一劍,口中大叫道:「瞎子!你做什麼?」

  長谷一夫回身一劍,迎任陳劍的來勢.將他揮退兩三步,陳劍還想再度進攻,卻見長谷一夫已經長劍歸銷中,顯然不想再作對敵之意。

  陳劍怔了一怔道。「你這是幹什麼?」

  邊叫邊向桑樹後瞧去。說也奇怪,那排桑樹雖然是密密排生,每株之間也至少有兩三尺的矩離,樹幹粗不過一尺,無論如何也擋不住一個人,可是雲天風縱身退到桑樹後面,居然一點影子都看不見……

  陳劍這一急非同小可,顧不得去糾纏長谷一夫,連忙對著樹後大叫道:「天風!天風!你在那裡……」

  雲天鳳全無一點回應,倒是他身後的長谷一夫道:「陳大俠請儘管放心,尊夫人此刻陷身於九宮迷陣之中,不過無法行動而已,絕無其他妨礙……」

  陳劍心切雲天鳳安全,那裡能放下心來,可是當他身子剛向樹旁移動時,瞎眼的長谷一夫立刻發覺了,颯的一聲,劍又攔住他的過路。「陳大俠!若無瞎子指引,你不但找不到尊夫人,只怕自己也要失陷在內了,那時瞎子又無法與你取得聯絡,你就得一輩子在這裡摸索了!」

  陳劍見他說話的態度很認真不像虛言恫嚇的樣子,心中又急又怒,當下將臉色一沉道:「你把我們夫婦分開了,究竟是何用意……」

  長谷一夫笑了一下,緩緩地道:「瞎子不是說過了嗎,瞎子有些最重要的機密,要單獨與大俠商量。」

  陳劍怒道:「再機密的事情也不應該背著我的妻子。」

  長谷一夫哈哈笑道:「瞎子的想法剛好與大俠相反,天下最不可靠的人,莫過於床頭人……」

  陳劍立刻怒形於色道:「你不可侮辱我的妻子!」

  長谷一夫在他的聲音中聽出他的怒意,因之也將嬉笑的神色收斂,正正經經地說道:「瞎子並無侮辱尊夫人之意,瞎子之意,乃是指天所有為人婦的女子,一個女入可以與你同安樂,共患難,甚至於生死與共,就是不能分享機密,瞎子也說過這一番舉過,事關貴國武林劫難,假如陳大俠執意不信的話,瞎子只好作罷……」

  陳劍被他莊重的態度懾服住了,征了片刻才問道:「你要跟我說些什麼?」

  長谷一夫將他拖回空地中央道:「大俠請先座下!」

  陳劍帶著滿腹狐疑,暫時依著他的話,就地坐了下來,長谷一夫也在他對面坐下道:「請大俠將佩劍正舉手中,對著劍發誓,今日之事決不再對第二人說起。」

  陳劍依言舉劍道:「必須要這麼隆重嗎?」

  長谷肅容道:「是的!請大俠記住,這第二人是除了大俠之外,任何人都包括在內、甚至於尊夫人……」

  陳劍不耐慣地道:「知道了,你好像對於我的妻子有著成見。」

  長谷一夫歎了一聲道:「不是瞎子對尊夫人有成見,而是瞎子知道二位伉儷情深,事後尊夫人如向大俠詢問,大俠斷然不告訴她,是以瞎子才要求大俠起誓……」

  陳劍想想他的考慮倒是不無道理,可是他始終覺得不該背著雲天鳳做別的事,因此又替她辨道:「我的妻子比一般女子不同,她的機智心計都勝過我許多,而且我的劍法也是她傳授的……我所說的劍法是指武當劍以外的幾手精招。」

  他末一句話補充是怕長谷一夫誤會他忘了本,可是長谷一夫卻不住注意這些小節,只是莊重地說:「瞎子擔心地就是因為尊夫人太過於聰明。」

  陳劍一怔道:「聰明的女子有什麼不好呢?」

  長谷一夫輕歎道:「一個聰明的妻子最感興趣的就是刺探丈夫的秘密,瞎子敢擔保大快再見尊夫人之後,她一定會千方百計向大俠盤問我們談話的內容,所以瞎子才要求大俠對劍起誓,你我都是學劍的人,隨身側劍更是神聖元比,相信大俠不至於違誓冒犯神聖吧!」

  陳劍呆了一呆才道:「先生對於女人倒是瞭解頗深。」

  長谷一夫歎道:「是的!尤其是對聰明女人,不但是瞭解,更其有深深的戒意,因為我們聽風流劍派就是吃足了聰明女人的虧。」

  陳劍詫然地道:「先生可以說得詳細一點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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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15 23:35:29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三章


  長谷一夫默思片刻,才歎了一聲道:「說起來可太長了,瞎子不妨長話短說吧,聽風流劍派原來並不限於僅傳盲人,而且在扶桑島執劍道第一把交椅,所向無敵,當時能與敝派一爭上下的有無影流劍派,可是他始終屬於敝派聽風兩大絕招之下,百年前,敝派掌人丸下祖師正值英年,榮稱全國第一劍手之譽,又娶得扶桑第一美女為妻,可是十年後再度論劍,丸下祖帥竟然敗於無影一字流新起年青劍手兵衛榮一郎之手……」

  陳劍征然道:「兵衛榮一郎,那不是……」

  長谷一夫苦笑道:「兵衛榮一郎就是此次敝國派來兵衛領班的祖父,而敝派丸下祖師所娶的妻子正是兵衛榮一郎的妹妹,他化名宮間美子下嫁丸下祖師,目地就是刺探敝派的聽風兩大絕招,透露給她的哥哥……」

  陳劍訝然地道:「難道貴派一無所知嗎?」

  長谷一夫歎道:「那女子是個絕頂聰明的人,她裝做完全不解劍術,與丸下祖師生活了十年,丸下祖師練劍的時候,她也在旁邊侍候著,經過十年的揣摩,她終於得了敝派的劍術精招,使敝派屈居於次……」

  陳劍呆了半天才道:「聽說貴國女子是最尊敬丈夫的……」

  長谷一夫歎道:「是的,可是宮間美子是為了她家族的名譽而嫁過來的,她在達到目的後,為了懲罰對自己丈夫的不忠、剖腹自殺了,丸下祖師在憤慨之餘,用劍刺瞎了自己的雙目,立下誓效,聽風流劍派從此只傳盲人,以免再受美色之惑。」

  瞎子將本門這段不光榮的醜聞公之於大俠之前,就是為了給大俠一個借鏡。

  陳劍怔怔地道:「可是拙荊與我並無利害之爭……」

  長谷一大凜然道:「女入心、海底針!瞎子實在不敢相信他們。」

  陳劍想了一下才毅然地道:「不!我相信我的妻子,因此我不能發誓,我以為夫婦之間絕不該有秘密。」

  長谷一夫的臉上泛起了一層失望之色,默思片刻才輕輕地道:「大俠對尊夫人如此情深,瞎子不好再說什麼,可是瞎子已經沒有多少時間,無法再去找別人了,只有請大俠答應將這個秘密保守半年。」

  陳劍連忙道:「只要半年?」

  長谷一夫點點頭道:「是的!只要半年,過了半年,大俠即可不受誓言約束。」

  陳劍不信道:「半年約束有什麼用呢?」

  長谷一大詭異地一笑道:「半年之後,大俠恐怕再無餘間,那秘密對尊夫人也沒有什麼用了。」

  陳劍開始考慮是否該接受他的條件,長谷一夫卻似已猜到他的為難之處,笑了一下道:「這半年中,大俠無須與尊夫人分開,只要遵照瞎子的方法,也不怕尊夫人將秘密探悉。」

  陳劍擔心就是這件事,一件就是怕與雲天鳳分開,另一件就是怕雲天鳳探問,自己無法守得住秘密,聽他這一說,問題全解決了,逐然慨然道:「好!我接受你的條件。」

  長谷一夫慰然一笑道:「陳大俠慎重起誓!」

  陳劍肅容凝神,手擎長劍郎聲道:「皇天在上,陳劍對劍立誓,今日與長谷先生相約之事,在半年內若妄告一人,當受亂劍穿心之懲。」

  長谷一夫也肅然起立道:「好!瞎子相信陳大俠當非輕易毀譽之人,請大俠受瞎子一拜。」

  說完他恭身拜了一拜了,陳劍連忙將他扶住道:「先生不必如此,現情告訴我是怎麼一回事了好吧……」

  話沒說完,他的臉色忽的一驚,因為他發現長谷一夫的身子突然變得異常的軟,他扶著長谷一夫的胳膊,可以體會到他的顫動,連忙問道:「先生,你怎麼了?」

  長谷一夫虛弱地推開他的手道:「瞎子的毒藥發作了,剛才說了那麼多不相干的話,浪費了許多時間……」

  陳劍大驚道:「什麼,你中毒了……」

  長谷一夫慘然微笑道:「不是中毒,是瞎子自己服下慢性的毒藥,這是保守秘密最好的方法,瞎子受南宮城主知遇之恩,無以為報……」

  陳劍更驚道:「南宮一雄跟先生又有什麼關係?」

  長谷一夫在片刻之間,變為更為頹弱,他額上汗水直滴,臉上肌肉也不住地顫動,軟弱地道:「大俠別問這麼多,瞎子此刻的生命已危在旦夕,但願我能把想說的話都說完了才了,在瞎子說話的時候,請大俠不要打岔……」

  兩個時辰之後,陳劍帶著一臉的淚容,將最後的一把土堆在對面的新墳上,然後用劍砍下一段桑樹,植在土墳前面,小心冀冀地刻下幾個字,「海外扶桑園聽風流劍士長谷一夫之墓」

  然後他又以淒慘的聲音輕視道:「先生!以一個異國劍士的身份,卻為中原武林獻出了寶貴的生命,我不知該如何表達心中的敬意與感激,但願我能達到你的願望,以不負您的犧牲,事成之日,我將把你的英骸歸葬故土……萬一不能如願,您在此地也不會寂寞的,凡是中原為正義而獻身的英靈都會是您泉下知己……」

  在一個深長的歎息後,他作了最後的一瞥。

  當他轉過桑林,但見雲天風像瘋一般,拿著長劍在四處亂劈,地下到處都是斷枝殘葉。

  直到看見他之後,她才住了手,飛似地撲過叫道:「劍!你是怎麼了?那個瞎子呢?」

  陳劍握住她的手,輕輕一歎道:「天鳳!別那麼說,長谷先生是個很值得尊敬的人?」

  雲天鳳奪回手怒道:「那點值得尊敬!我非要砍他兩劍才消得心頭之恨!他把我困在這裡頭,心裡又惦記著你,幾乎都要急瘋了……」

  陳劍見他在這等情形之下,猶不忘自己的安全,心中也十分感動,忙擁著她的肩膀道:「天鳳!這不怪你會著急的,可是你總不會去記恨一個已死的人吧!」

  雲天鳳一驚道:「什麼!你是說他已經死了!」

  陳劍慘然點頭道:「是的!他死了,身死異鄉難為鬼,心存俠義照人間,你應該原諒他……」

  雲天鳳莫名其妙地道:「你在說些什麼?你們之間是怎麼一回事?」

  陳劍沉吟片刻才道:「他早已服下了毒藥,在告訴我幾句重要的話後,又傳了我幾手劍法就死去了!」

  雲天鳳呆呆地望著他道:「他告訴你一些什麼話?」

  陳劍肅容道:「他說中原武林將有一場空前的巨劫!」

  雲天鳳連忙問道:「什麼巨劫?」

  陳劍搖搖頭道:「不知道!他來不及告訴我詳細的情形,因為他那時已危在呼吸之間,只能對我作一回劫運的指示!反正我們總會遇上的……」

  雲天鳳想了一下道:「奇怪!南宮一雄這樣說過,南宮玉梅在臨走也說過……」

  陳劍道:「目前知道詳情的,恐怕只他們父女兩人,長谷一夫是聽南宮一雄說的,可是他來不及告訴我就死了,不過我想南宮父女絕不會胡說……」

  雲天鳳道:「南宮一雄是找不到了,我們應該到宮中去問問南宮玉梅,弄清楚是怎麼一回事,也好作個準備!」

  陳劍搖搖頭道。「目前我們沒有空,我們要到一個地方!」

  雲天鳳一眨眼道:「到那裡去?去做什麼?」

  陳劍道:「那地方就在附近,我們必須在那兒潛居半年,將長谷一夫傳給我的幾手劍法練熟,在異日挽回武林劫運時,這幾手到法大有用處!」

  雲天風不信道:「長谷一夫還有什麼高明的劍法?」

  陳劍正色道:「天鳳!你不要看不起長谷先生,他傳我的這幾手劍術可說是冠絕古今,奧妙無匹……」

  雲天鳳哼了一聲道:「他既能傳給你,為什麼自己不練好呢?」

  陳劍一歎道:「他是個瞎子,這幾手劍法卻非用眼睛不可,所以他自己無法學成!」

  經他這一說,雲天鳳才有點相信了,想想道:「我能學嗎?」

  陳劍望了她一眼,見她臉上浮著一層希冀之色,心中暗暗一歎,覺得長谷一夫的顧慮的確是對。

  雲天風也覺察了他的臉色有異,連忙一笑道:「我不過是隨便問問而已,我想長谷一夫一定是不准我學,所以才把我撇開上一邊……」

  陳劍微歎一聲道:「長谷先生的確是不想你學,因為他覺得你太聰明,學起來的進境一定會比我快,他不願意一個女人比她的丈夫強。」

  雲天鳳笑笑道:「為什麼?他怕我會欺負你?」

  陳劍點點頭,雲天風卻換了一付誠懇的神態道:「你想我會嗎?」

  陳劍搖搖頭道:「不會的,他不知道我們的感情有多深。」

  雲天鳳慰然笑道:「這就對了,他不明白我,你該知道我!其實他不讓我學,恐怕還不是這個意思!」

  陳劍微驚道:「他還有什麼別的意思?」

  雲天鳳笑道:「他是個東瀛人,據說東洋人最看不起女人,所以他才不願我強過你。」

  陳劍這才放下了心,輕輕一笑道:「你說得也許有道理,不過我決定不理他的話。」

  雲天鳳高興地道。「那你肯讓我一起學了。」

  陳劍輕點頭道:「自然了。我們是夫婦,夫婦之間,應該以誠相見,不應該藏有任何秘密。」

  他究竟是個老實人,說這幾句違心話時,臉上都紅了。

  雲天鳳只道他是為了違背長谷一夫的吩咐而感到心中不安,連忙寬慰他道:「劍,別理那個臭瞎子的話……」

  陳劍一皺眉道:「天鳳!你別再那樣叫他。」

  雲天鳳一笑道:「好吧!我也叫他一聲長谷先生,這位長谷先生心中存有男人第一的成見,所以才不願我比你強,其實我們夫婦一心,我學會了那幾手劍法,對你只有幫助,我一心一意就想你成為一個頂天立地的大英雄……」

  陳劍不敢再說下去了,一怕自己會再受她深情的感動,而將長谷一夫的話和盤托出,連忙岔開話題道:「我們趕快到那個地方去吧!那是一個隱僻的石洞,就在這桑林外面。」

  雲天鳳一怔道:「就在外面?」

  陳劍點頭道:「那是南宮一雄本人外,恐怕只有我們知道……」

  雲天風不禁有點疑道:「是南宮一雄要我們到那兒去的嗎?」

  陳劍點頭道:「不錯!因為那地方十分隱僻,絕不會被人發現。」

  雲天鳳仍是不放心道:「南宮一雄不會有其他用心嗎?他與我們之間還有過節未了……」

  陳劍一笑道:「你太多心了,南宮一族開罪天下武林道別有苦心,這一點我們不久就會明白,至於他要我們躲在那個秘密洞中的意思,長谷先生倒是說過了,他說那場武林劫運馬上就要開始,江湖上即將出現一股從未有的邪惡勢力,他的劍城中除了少數一、二個人外,其餘的早就在那邪惡勢力的控制中……」

  雲天鳳點頭道:「這倒可以相信的,我們在離開劍城時,那康希文,南光,卜錚等人的態度就十分可疑……」

  陳劍點頭道:「所以只要那個隱伏的魔頭一公開露臉,我們絕對不會逃過他的注意……」

  雲天鳳詫然道:「隱伏的巨頭是誰?」

  陳劍搖搖頭道:「不曉得,我所知道只有這麼多,不過南宮一雄認為我們只有躲在那個秘窟中,才不會被人發覺,等我們把劍法練成之後,就不必再怕他們了。」

  雲天鳳想了一下才道:「聽起來似乎很有道理,我們只好一試了,你認得出路了,我在這兒轉了半天,幾乎要把所有的樹都砍光了,還是鬧不出去……」

  陳劍一笑道:「你一輩子也砍不光的,這是九宮迷陣,若不得其妙,你會活活困死在裡面,現在跟我走吧!」

  說著牽了她的手,開始在密集的桑林中穿行,有時還停下來,數數桑樹的左右排列,約莫經過半個時辰,他們已轉出桑林。

  然後踏著高可及腰的荒草,摸索到一座小山之前,登上山峰後,已是月麗中天,星光閃搖的深夜了!

  陳劍在峰頂上轉了一下,最後認定方向,筆直向一個佈滿蔓籐的山壁走去,掀開蔓籐後,果然看見一個小洞。

  洞很小,必須伏下身子,匍匐爬著進去,他立刻毫不考慮地彎下腰,雲天鳳把拉住他道:「劍!我還是不放心……」

  陳劍輕笑一聲道:「我相信南宮一雄不會害人的!不過為了慎重起見,你還是先別進洞,等我去看一下再說。」

  說完不待她同意,就向洞中爬去,雲天鳳本來也想跟著去的,但是走到洞口,她還是停住了。

  因為這個洞太窄了。若是在洞中遇到什麼危險或襲擊,連退出來都不容易,更別說是抵抗應付。

  是以她覺得還是留在外面,萬一有個風吹草動,策應起來也方便一點。

  撥出了長劍,徘徊不過片刻。

  陳劍已帶著一臉笑意;在洞口伸出頭來叫道:「天鳳!快進來吧,那裡面大得很,一切都準備得很充分,足夠我們半年之需,進來吧,把洞口的草掩上,我們便與這個世界整個地隔離了。」

  雲天鳳聽他招呼後,逐也彎著腰,先將洞口的籐蔓拖過來,重新將山洞掩蓋好,然後進了洞。

  開始的三、四丈需要低頭匍匐,到了後來,路越來越窄,簡直是扁過身子作蛇行了!

  雲天鳳不禁怨道:「你不是說裡面大得很嗎?我怎麼越走越小呢?」

  陳劍在前面曲身領路,笑道回答她退:「別急,別急,好景自在後面,包你別有洞天。」

  雲天風將信將疑地再向前進行一陣,終於通過了狹窄的通道,不但身上一鬆,眼前也出現了一片無法相信的奇景。

  她怎麼也無法相信在那片巖壁之後,會有這樣一處洞天福地,翠木蔥龍,清溪曲繞。比她在武當山後面的那個長恨園美麗多了。

  仔細地打量了一下周圍環境,她對於開闢這一片谷地的人,不禁從內心生出由衷的欽佩。

  除了入口一尺巖壁阻掩外,另一邊是絕獄深谷,其餘的兩面都是密密的叢林,排列方法十分奇妙,想來一定是另有一種深奧的陣圖布設,所以中間這一片空地與外景可以說是完全隔絕的……

  在近水之濱有一幢精製的小木樓,樓前的空場可供練功之用。

  步入小樓,底下是起居室,貯藏室與廚房,樓上則是臥室與靜修室及書房,書房中準備著琴、棋、書、畫、魚具等,足供住的人在無事時調情情性之用。

  雲天鳳看了一處贊一處,最後才歎道:「太好了,在這裡面一輩子不出去,我也願意的……」

  陳劍也微微一笑道:「這裡雖是南宮一雄設計的,他自己可是一天都沒有呆過,現在可是我們的產業了,將來我倦游江湖之後,就借隱此處,永遠廝守不出去了。」

  默然片刻後,她才輕輕地問道:「劍,你怎麼對江湖上事突然關心起來了?」

  陳劍輕輕一歎道:「是的!從前我只想能擊敗南宮家,重振師門聲譽就夠了,可是現在我的責任已不是那麼簡單了!」

  雲天鳳怔了一下道:「這是怎麼說呢?」

  陳劍道:「這是南宮一雄交給我的任務,他不但交給我一個沉重的任務,而且亦將劍皇的頭銜交給我,你不是想成為劍後嗎?現在已經是了!」

  雲天鳳更感愕然道:「我?」

  陳劍點點頭,忽而又轉為嚴肅道:「你現在只能應一個虛銜,必須要等六個月之後,我的劍法真正學成之後,你才可以名止言順地承當劍後之銜……」

  雲天鳳莫名其妙地道:「就憑長谷一夫傳給你的幾手劍法嗎?」

  陳劍連忙道。「不!那劍法實在是南宮一雄的,長谷一夫只應他之請轉授給我而已!」

  雲天鳳的眼睛睜得大大的,陳劍知她還不明白,乃歎道:「南宮一雄與長谷一夫之爭,實際上南宮一雄勝了,他只用了一招就將長谷一夫的劍擊脫了手,他們在裡面那麼久,實際上是南宮一雄將劍決說給長谷一夫聽,再要他轉授給我……」

  雲天鳳詫然道:「他為什麼要那麼做呢?」

  陳劍搖搖頭道:「不知道!不過他是個很可敬的人,照我的想法,他這一切的舉措都為了掩人耳目的,唯有這樣,才可以避免別人對我們的注意,使我們能安心在此練劍。」

  雲天鳳想了一下道:「這也許有道理,不過我還有一個疑問,他自己會這些劍法嗎?」

  陳劍搖頭道:「不會,這當然不是他自己不能練。而是他受著一種約束不准練……」

  雲天鳳連忙問道:「什麼約束?」

  陳劍道:「這個他也沒說,長谷一夫也沒問,他在比劍失敗之後,已服下了預藏的毒藥,他們聽風流劍派門下的劍士有個嚴格的限制,一生不准有一次失敗,南宮一雄為了對他有所要求,所以才不殺他,可是長谷一夫卻無法原諒自己……」

  雲天鳳默思片刻,才低聲道:「奇怪!奇怪!」

  陳劍連忙道:「又有什麼奇怪的?」

  雲天鳳微笑道:「我在奇怪南宮一雄為什麼將劍帝之銜贈給你,而不留給他的兒子……」

  陳劍想想才道:「這句若是別人問起來,我定然不肯回答,因為我們是夫婦……」

  雲天鳳趕緊道:「是啊,你告訴我有什麼關係呢?」

  陳劍低低地道:「南宮少雄不是他的兒子,只有南宮玉梅才是親生骨肉,可是那幾招限於天賦,不適合女子,他只好選中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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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15 23:35:56 |只看該作者
第十四章


  瞬眼間,六個月過去了。

  陳劍的六式劍法都學成了,這六個月對他說來是一段相當艱苦的歲月。

  他的內功基礎是用武當的心法練氣入門的,每天下午後一定要利用一兩個時辰在靜修室中溫習一遍。

  他對雲天鳳說這段時間相當重要。

  為了要使那六招劍法發揮得淋漓盡至,他必須在運氣上加強不可。

  雲天風倒是相信他的話,因為事實放在眼前,由於體賦的不同,她再練也沒有用,所以在陳劍練氣時,她都是避開在一邊,做些日常的瑣事來打發時間,同時也免得打擾陳劍練功。

  可也就是這一段時間,他把靜室門閉上之後,還特別地加上反鎖。

  然後小心翼翼地從一個秘設的壁洞中,捧出一頁劍譜,苦心揣摸其中的口訣,模擬上面的圖形。

  這才是南宮一雄真正要他練的劍法,一套天下無敵的劍法,只有將這套劍法學成,才可以一肩擔負起挽回劫運的重任,才可以繼承劍皇帝的尊譽,才可使地下的長谷一夫死得瞑目。

  在入谷之時,正是春花含笑的佳日,當他們離開時,已是秋風送爽的深秋了,滿地碎錦似的花朵都凋謝了,只有畔中幾株老菊,正在含苞待放,崖上的兩棵丹楓,也把全身染得像女郎醉後的臉頰。

  從那個小洞中鑽了出來,再把蔓草掩上洞日,對於這樓棲身半載的神仙洞府,二人都不禁有些依依之感。

  幾經轉折,他們又到了西子湖畔,秋光漸老,蒼翠的柳條只剩下了一枯枝,荷葉猶驚著枯。

  雲天風對著那船窗外的雨絲風片,口中直罵著上天惡作劇,陳劍卻笑道安慰她道:「你別怨天尤人了,風雨無情、你為什麼不從有情處觀之呢?古人還有著「留得殘荷聽再聲」的名句呢……」

  雲天鳳撅著嘴道。「雨有什麼好聽的,滴滴答答,下得人煩死了,滿天都是黑雲,把月亮都遮住了……」

  語未畢,湖上卻傳來一陣壯涼的歌聲,唱的是蔣捷的虞美人一聽雨一斯時斯景,倒是別饒韻味。

  少年聽雨歌樓上;紅燭昏羅帳。

  壯年聽雨客舟中,江闊雲低,斷雁叫西風。

  而今聽雨僧盧下,鬢已星星也,悲歡離合總無情。一任窗前點滴到天明……

  歌聲中帶著無限的感慨,悠悠間終,這時又聽見另一個蒼老的喉嚨道。「宗大俠,淒風苦雨,已足增人愁懷,再加上你這一闕悲歌,當真是秋風雨愁煞人了……」

  陳劍先聽歌聲已經覺得很熟悉,及至聽留那個後來說話的語聲後,反倒怔住了,臉上帶著極為古怪的神色。

  雲天鳳是十分詫異,連忙問道。「雲!你是怎麼回事……」

  陳劍用手直指,口中仍是說不出話來,雲天鳳更為奇怪地道:「那唱歌的人我也聽出來了,正是那姓宗的老頭子,所以他才有那麼感慨……」

  陳劍訥訥地道:「不……我不是為了宗大俠而吃驚,我聽到另外一個人的口音,好像是我師父……」

  雲天鳳也是一驚道:「你的師父?」

  雲天鳳道:「你師傅不是武當的掌門司教一心道長嗎?他怎麼會到這來了……」

  陳劍道:「不曉得,所似我才覺得奇怪。」

  雲天鳳又道:「你會不會聽錯了,隔得這麼遠,你又沒見到你師父,那裡還會記得他的聲音?」

  陳劍連忙道:「絕不會錯,這聲音我從小就聽慣了,天鳳,我們應該回轉去看看……」

  雲天鳳連忙攔阻道:「不!就算真是你師父,你已經脫離道藉,沒有再見他的必要……」

  陳劍輕歎道:「天鳳,我雖然已不是三清弟子,可總還是武當門人,掌門人來了,我總該去拜見一下的。」

  雲天風搖搖頭道:「我呢?我不是武當門人,恨天姑姑規定我不得與武當道關接觸。」

  陳劍誠懇地道:「恨天姑姑並不是恨我武當派,只是為了報復紫虛祖師的薄情而已,現在你已做成了我的妻子,我覺得這段怨恨應該解除了……」

  雲天鳳想了想道:「那他還把你叫回去作道士嗎?他會叫你離開我嗎?」

  陳劍微笑道:「原來你是為這個擔心,那真是太孩子氣了,道籍一旦除掉再無法恢復的了,所以世上盡有半路出家的人,也有還俗的道士,卻從沒有還了俗又入道的人……」

  「雲天鳳臉上方鬆了一下,可還不能十分放心,緊迫著問道:「你不會騙我嗎?」

  陳劍肯定地點點頭笑道:「我絕不騙你,而且你放心好了,除非你不要我,否則再也沒人能使我們分開了。」

  雲天鳳深情地望了他一眼,激動地道:「劍!我怎麼會不要你呢?奈何死別,絕不生離,而且就是死,我也跟你死在一起。」

  陳劍也十分感動,握住她的手,默默地溫存片刻,才輕輕地問道:「現在我們可以去見師父吧?」

  雲天鳳袖手回來,嬌羞地一笑道:「隨你便,你是丈夫我是妻子,一切當然是聽你的。」

  陳劍也笑道:「那你見了我師父之後,可得對他老人家尊敬一點,因為他不僅是我的師父,也是將我養大的恩人……」

  雲天鳳嬌笑道:「知道了!我的好丈夫,而且我們能夠成為夫婦,也是全靠他的成全,我見了他之後,一定會好好地謝他的,假如他當初不是派你而派一個老頭子進來,恪於恨天姑姑的規定,怨也非嫁他不可,這一來我的名字也不叫雲天鳳了?」

  陳劍征道:「這是怎麼說?」

  雲天鳳笑一下道:「假如真有那種情況發生,恨天姑姑的長恨平了,我的新恨又開始了。我非叫雲天仇不可了。」

  陳劍這才知道她是在開玩笑,遂命舟子將船向歌聲之處撐去,走了一陣,果然看見了一艘竹蓬的小舟,泊在死荷葉中,透出一點微弱的燈光。

  雲天鳳比較性急,站在船頭上就叫道:「姓宗的老頭子,是你在船上嗎?」

  竹蓬一掀,露出宗儀的白頭答道:「陳夫人!陳大快可和你在起?」

  陳劍趕快道:「晚輩在這裡。」

  宗儀的聲音透著興奮叫道:「我們那裡都找遍了,沒想到賢伉儷卻在湖上冒雨夜遊,當真是雅興不淺!掌門人!這下老朽可交差了。」

  說完遂見兩條黑影向他們的大船上飛來。

  陳劍認清那後面的一人,正是他的恩師武當掌門人一心道氏,忍不住心中激動,跪了下去,哽咽地道:「師父……」

  一心道長伸手將他扶起來,打量了他良久,神情也很激動,良久才道:「好……好孩子!想不到你脫去道裝之後會有這麼英武……」

  雲天鳳也盈盈下拜道:「小女子雲天風拜見道長。」

  一心對她倒是很客氣,居然還了她一禮道:「不敢當!雲姑娘請起來,小徒多承照承周全,貧道感謝不盡。」

  陳劍很想把他與雲天風結合的過程告訴師父,可是不知如何啟齒,吶然半晌才道:「師父……她是……」

  一心道長微微一笑道:「你不必說,我全知道了,你們的結合,總算是慰於雲曉瑩前輩之心,紫虛祖師的在天之靈,也得到了安寧。」

  陳劍怔然道:「師父!您怎麼知道的?」

  一心道長微微一笑道:「我得到宗大俠的傳書之後,也聽說了你們在劍城中的情形,於是就與宗大俠到「長恨園中」去了一趟。

  見到了雲老前輩的遺書,一切都明白了。」

  雲天風征了一怔才對宗儀道:「你也去過了?」

  宗儀神色淒然地點點頭歎道:「是的!老朽此行也許很冒昧,可是數十載相思苦憶,我為之盡壯懷,只落得蒼鐘老態。雖然姑娘告訴我她已經死了,我也總想到她的墳上一訴相思之苦……」

  雲天鳳哼了一聲道:「你找到她的墳沒有?」

  宗儀搖搖頭道:「沒有!一連三座都是雲天仇的墳,老朽也不敢斷定那一座是她的,幸好那三座距離不遠,老朽以一瓣心香,遙對面訴她在地下有靈,相信一定會聽見的……」

  說著神色淒滄,幾至淚下。

  雲天鳳見了有些不忍。忽然輕輕一歎道:「我本來不該告訴你的,可是看你這樣癡情,覺得還是告訴你的好,你的那些相思苦訴.除非能傳音干裡,她才能聽得見。

  宗儀怔道:「夫人這話是什麼意思?」

  莫非她不葬在那裡?

  雲天風點點頭道:「不錯!她的墳裡只埋著一柄斷劍與一縷青絲,她的本人還好好的活著。」

  宗儀幾乎要跳起來,急忙道:「什麼!她還活著?她在那裡?」

  陳劍與一心感到十分驚奇,雲天風低聲一歎道:「其實她活著跟死了也差不多,你就是見了她也不會再認識了!」

  宗儀連忙道:「她就是變成灰,我也會認出她的,陳夫人,請你告訴我在那裡吧!」

  雲天鳳低頭沉思,似乎在考慮是否應該說出來。

  陳劍也幫著請求道:「天鳳!你就說出來吧!」

  雲天鳳想了很久才道:「本來她囑咐我要等她死之後,才准說出她的下落,現在你既然已經到過「長恨園」而知道了內情,這個秘密也就不必守了。你現在對她究意作何想法?」

  宗儀黯然道:「我現在總算明白她為什麼不能受身於我了,可是我愛她之心,卻始終不變,現在長恨園中已無恨,她也應該見我了……」

  雲天風微微一笑道:「見你又怎樣呢?當時相逢各年少,徒留相思奈別離,而今鬢已星星……」

  宗儀苦笑道:「夫人說得不錯,我們都到了這一把年紀,再也談不到男女歡愛了,可是我們的心總是年輕的!我們回憶也是年輕的,我只想再見她一面,在記憶中去追求年輕的心。」

  雲天鳳又是一歎道:「年青輕的心是你的,她的心已成不破石井,完全獻給青燈欠葉了。」

  宗儀呆了一呆才道:「你是說她出家了!」

  雲天鳳道:「不錯!她既違背了恨天姑姑之命,又負了你的情,違命負情兩不了,當然只有出家了,十五年前斷劍絕情,截發示悔,臨走時帶了一對信鴿,告訴我說什麼時候她把鴿子帶給我死訊,就叫我找到你,把一切都告訴你,結果我先找到了你,她的死汛仍未接獲,足證她尚在人間……」

  宗儀想了一下道:「不管怎樣,我非找到她不可,陳夫人,請你告訴我吧!」

  雲天鳳又沉思片刻才道:「也好!讓你去碰碰運氣吧!你只需告訴她我已更名雲天鳳,也許還能換回她的心,與你白頭廝守,不過她可只有光頭了……」

  宗儀見她語氣中含著嘲諷,臉上不禁現出了慍色。

  雲天鳳見了又微哼了一聲道:「你別不服氣,我在罵她嚴格地說起來,我殺她都夠資格。」

  宗儀不敢再硬下去,急得一把拳道:「是的!陳夫人,我也知道是我害了她,但求你大發慈悲,成全我們吧!老朽終身會感激你的。」

  雲天鳳這才回顏一笑道:「仙霞嶺上仙霞客,隱情恰麾中隱情人!」

  宗儀失聲道:「仙霞嶺!她在仙霞嶺?」

  一心微微一笑道:「這倒巧極了,宗大俠不必另行奔走,剛好公私兩便,跟我們一起走了。」

  陳劍倒不禁一怔道:「師父!您要到仙霞嶺去?」

  一心點點頭道:「不錯!七大劍派齊集仙霞嶺,我是專程前來找你的,要是今天再找不到,明天一早,我只好單身前往了。」

  陳劍驚奇道:「七大劍派齊集仙霞嶺?那是為了什麼?難道要舉行論劍大會嗎?」

  一心輕歎道:「不僅是論劍,也是為了挽回武林的劫運,過去我們對南宮一雄都誤會了。」

  陳劍瞪著眼,現出一片茫然的神色。

  一心道:「你有半年未履塵世,對目前江湖的現勢目是隔絕的很。」

  陳劍訝然道:「師父!您怎麼知道我們……」

  一心道:「我與宗大俠上月接到南宮一雄的傳書,約略一些你的情形,據說你在一個隱僻的地方練劍,大概在這幾天才可完功,叫我們到這兒來找尋,結果我與宗大俠在湖上等了四天,總算把你給找到了!」

  陳劍急於想知道什麼是江湖劫運,乃催促道:「師父,您快說是怎麼一回事。」

  一心歎了一聲道。「這場劫運起身二十年前,本來還可以遲幾年發動,卻因卓少夫在劍城中的一擾,提早在半年前開始了,那時你正開始閉關綜劍,可能不知,不過我記得曾經告訴你有關『縱橫七海一蛟龍』之事……」

  陳劍大聲道:「『縱橫七海一咬龍』不就是二十年前的那個蒙面劍客嗎?」

  一心道:「不錯!他出現得像一陣風,這陣風在武林中掀起滔天血浪,當時一些知名的劍手,多半喪生在他的劍下,結果除了那七個字的名號外,只有一個人見過他的廬山真面目。」

  雲天鳳突然插口道:「那個人便是南宮一雄。」

  一心微征道:「不錯!雲姑娘怎麼知道的?」

  雲天風笑笑道:「我是猜測的,不過也不是憑空猜測,因為所謂武林劫運之事,由他首先提出……」

  一心歎道:「雲姑娘猜得對極了,那人的劍法十分怪異,而且源流極雜,南宮一雄鑽研劍術有年,本來無心爭雄於世,就因為那個人手段太辣,逼得出頭找那個人相較,那場戰鬥中雖是無人見到,想來一定精彩之極,據南宮一雄說那個人一共使出七套劍法,每一種都是無上的奧異之學,結果仍敗在南宮一雄手下,於是那人在江湖中換了蹤跡,誰也不知道他上那兒去了,南宮一雄也以為可以天下太平了,誰知兩年前,那人又找到南宮一雄家中,那就是現在的劍城,向南宮一雄挑戰,這次他的劍法更精練了,仍是使出七種劍法,每一種劍法都勝了南宮一雄一招,可是那人並不滿足,揚言說下次再來時,將只使一套劍法,而且是在七套劍法中任憑南宮一雄挑一種,即可在三招之內,教南宮一雄於劍下授首,然後就要大開殺戒……」

  陳劍不信道:「那似乎不太可能,南宮一雄的劍術已臻化境……」

  一心搖頭道:「南宮一雄卻信他的話,那人的七種劍法,每種都只有七招,在七七四十九招中,無一不是絕妙之學,而且他又是個絕頂聰明的人,再假以幾年的鍛煉,南宮一雄自知絕非所敵,因此他才將劍城之名公諸武林,自尊劍皇帝,廣與天下劍派為仇,第一家就找到了我們武當派……」

  陳劍不解道:「這是為什麼呢?」

  一心歎道:「南宮一雄深知憑一人之力,絕非那人之敵,而且南宮一雄對七大劍派之學,研究頗深,他知道我們七派中都有一些失傳的絕學,這些絕學並非真正淹失,只是各派都閉門自珍,故步自封,若無非常之原故,絕不肯提出於世,所以他才不惜引起公憤,對每一派都予以重創,逼行他們去將絕學拿出來,共挽劫運……」

  陳劍一怔道:「這方法有效嗎?」

  一心輕歎道。「有效,現在七大劍派中,除了我們武當之外,每一家都培育出一個劍手,這六個青年人都拋棄了已往耗時費力的次流劍法,專攻本門絕學,本是為了對付劍城之用,結果劍城因突生意外而告崩潰,宗大俠持著南宮一雄的手書,遍告七大門派,大家方自明白他的用意,卻也同時接到七絕劍門的通知……」

  陳劍連忙問道:「七絕劍門是什麼?」

  一心道:「七絕劍門就是那個蒙面劍客所創,他昔年自號「縱橫七絕一較龍」,現在還是應用舊號,不過他又加上了兩個字,叫做「七海獨尊一蛟龍」,通令天下使劍的門派,歸其節制,否則即血洗全派不留一個活口。」

  陳劍憤然道:「這個人太狂了!」

  一心諾歎道:「不錯,他根本就是個狂人,否則怎會有那種霸道的作為呢?」

  陳劍又問道:「七大門派作何反應呢?」

  一心道:「大家對南宮之言,本來還在疑信參半之際,接到七絕劍門的通知後,才真正地相信,大家公訣在仙霞嶺聚會,除了論劍外,還要推出一個劍法最高的人作為盟主,與七絕劍門一戰,會期就在三天以後,這其中最急的就是我……」

  陳劍道:「師傅急什麼?」

  一心歎道:「其餘各派都有一個劍手代表顯示本門絕學,我雖是武當掌門,卻不知門中還有什麼絕學,更找不到一個可作代表的人。」

  陳劍道:「師父!您應該把我算在裡面!」

  一心道:「我本來是打算找你的,可是長恨園中雲老前輩的遺書中,她只准你替武當辦一件事,本來我叫你去的目的是擊敗南宮家以報武當聲譽,可是南官家那件事已不了了之了……」

  說時把眼睛望著雲天鳳。

  雲天風明白他的意思,立刻概然地道。「道長放心好了!陳劍出生武當門下,武當的事他應該盡力的,而且以恨天姑姑與紫虛真人當年的交情來說,恨歸恨,關顧之情始終不變,她就是活著,也定不會願意眼見武當屈居人下的。」

  一心對她作了一個稽首道:「謝謝你,雲姑娘。得你這一句話,其道就放心了!否則貧道真不知應該怎麼辦,萬不得已,只好自己到仙霞嶺去與那批年青輕人比一比,可是貧道深知自己所能,到了那兒,也只有自取其辱。」

  雲天鳳興奮地道:「道長放心好了,陳劍一定可以在仙霞嶺中奪取盟主之尊,對武當來說也是一件光榮。」

  一心輕輕地道:「貧道倒不冀求光榮,只想能夠在對抗六絕劍門戶,有武當一分貢獻就夠了。」

  雲天風卻神色一怔道:「道長,我還有一個請求,陳劍替武當出力是可以的,歸於武當門下也沒關係,可是他將來千萬不能重返三清……」

  一心哈哈一笑道:「姑娘請放心吧!貧道鑒於柴虛神師與雲老前輩之前例,絕不會再做那等絕情之事,而且武當山後也沒有空地可做第二個恨園了……」

  雲天鳳臉色雖紅,卻難禁興奮之色。

  仙霞嶺位當浙東,南望福建,西接江西,三地均以此為界,嶺脈綿亙千里,其鄰峰五峰尖尤高,撥雲接霄漢,五峰參差,如一佛掌,然其峰巒孤峻難攀,遊人卻步,故不若仙霞之聞道於人也。

  宗儀心急如焚,等不及與他們同行,早一天就走了,等一心道長率著陳劍與雲天風等三人,進入江山「仙境」,準備登嶺之際,意外地看見他迎於道左。

  雲天鳳微驚道:「你找到她沒有?宗儀苦笑著搖搖頭道:「只在此山中,雲深不知處。」

  雲天鳳有點不信地道:「那怎麼可能呢;她明明告訴我在此視發隱居,我相信她絕不會騙人,恐怕是你去得不巧,剛好遇上她不在……」

  宗儀仍是搖頭道:「不!老朽訪遍全嶺十七所寺庵,就是沒找到有一所庵堂以隱情為名者……」

  雲天鳳笑了一下道:「隱情二字,只是她心中所思,怎麼會公開布掛扁額呢,你從這上面看手尋訪,自然要空跑一趟了。」

  宗儀連忙問道:「那要怎麼尋訪呢!」

  雲天鳳笑笑道:「別忙、別忙,且等渡過了英雄論劍之聚,我負責替你找到她,再談你們的兒女隱情吧。」

  宗儀的臉紅了一下,自是不好再催促。

  一心道長這才問他道:「宗大俠,論劍之聚怎麼樣了?」

  宗儀想了一下道:「老朽曾經到象寺前的四象坪去了一趟,見他們差不多到齊了,就缺貴派與雲台兩派。」

  一心點頭道:「那我們也快點去吧。」

  宗儀先搶著進了寺門,一心卻因為彼此信仰所隔,乃與陳劍等人站在門外,過了一會兒,寺門中出來一大群人,當前一個老僧,鬚眉皆白,老遠就合什作禮道:「掌門人云駕枉過,老衲有失恭迎……」

  一心還了一個稽首道:「上人好!上次見過上人後,眨眼彈指已是十年了,上人倒是越見矍鑠了。」

  那老僧淡淡一笑道:「海納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無慾則剛,這原是你們道家的理論,老納潛居深山,雖雲學佛,卻從一位知友那裡,聽來了許多道家精旨,據而行之,不覺腰腳日健,看來當初應該從掌門人當入室子弟的。」

  一心怔了一怔才道:「上人太謙虛了,貧道雖恭掌司教之職,只是尸位素餐而已,到現在猶未能跳出三界外,若論道家攝生養道,恐怕還不如上入所知來得澈底……」

  那老僧歎道:「難!難!太難了!你我生而不幸學了這點武功,要想跳出三界以外是絕無可能的,今日之會,便是一例,掌門人來必有心,老納又當為願意,可是事情臨到頭上,想不理行嗎?」

  一心跟著一歎道:「兩人相對無話語,何時告春秋呀!倒是老僧背後一個中年男子開言道:「師叔,你們可以慢慢找個機會談道理,現在卻有許多急事待理呢!」

  說完又對一心抱拳道:「掌門人!貴派的代表是那一位?」

  一心道長指陳劍道:「小徒陳劍。雲兒!見過覺岸大師與徐掌門人。」

  陳劍立刻恭身作禮,其實他不用介紹也知道這兩人是誰了,覺岸上人必是老僧,那中年人叫他師叔,又只有一隻耳朵,定然是點蒼劍派的掌門人徐曉翠。

  不僅如此,另外還有兩個人也只有一隻耳,不問可知是西獄劍派的掌門人「烈火神劍」華青風,與青城劍院主「蒼穹劍客」柳含煙,西獄華山劍派穿紅,青城劍院卻為女主,還有一門雲台劍派未到……這四家掌門人曾經合盟訪劍城,結果被南官家人割去了耳朵,剝去了外衣,放流於西子湖上……

  所以陳劍在招呼徐曉翠後,立刻又對那兩人作禮:「華掌門人,柳院主!再下陳劍拜見了……」

  那兩人淡淡地答禮,另一個黑衣中年人哼了一聲,神情頗表不滿,一心連忙招呼道:「雲兒!這一位是崆峒掌門人赫連師伯,那一位穿綠袍的是六山劍派掌門人蕭狄大俠……」

  陳劍臉上一紅,心中暗怪自己失禮,只招呼了兩個認識的人而忽略其他二人,其中尤以崆峒掌門赫連個性甚傲,難怪他會不高興,馬上又行禮道:「赫連師伯,蕭大俠,請恕在下眼拙,未能認出二位俠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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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15 23:36:43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五章


  赫連通冷笑一聲道。「不敢當,明門高弟,自然不會認得邊陲無名小卒,何況咱們身邊又沒有帶著記號。」

  前一句話不過是譏嘲陳劍眼中無人,後一句卻分明是諷刺徐曉翠與柳含煙在劍城失手遭割耳之事。

  徐曉翠身為地主,還不好意思發作,柳含煙卻長眉一挑怒聲道:「黑炭團,你嘴巴放乾淨些。」

  黑炭團一笑道:「敝人沒有喝過西湖水,這張嘴,就是說不出中聽的話。」

  柳含煙聽他越說越成不話,乃寒著臉道:

  「我不否認在西湖下失風,喪師辱身,不過僅及一人,至少還能留住祖師爺的牌位。」

  赫連通勃然大怒,因為南宮一雄獨闖崆峒派劍室禁地,把他們開派鼻祖的神像給撕毀了。

  赫連通認為奇恥大辱,因為他門中尚黑一身黑衣,人也長得黑,柳含煙的嘴吧薄,一見面就叫他黑炭團,已引起他心裡不快。

  剛才那些話多是針對他一人而發,誰知柳含煙的反擊更厲害,居然挖出他最忌諱的事。

  所以他的手立刻按上腰間劍柄,柳含煙的動作都比他更快,嗆然一聲,長劍先出了鞘。

  覺岸上人見他們立刻就要動手了,連忙夾在中間,雙手連搖道:「二位請給老納一個范面,大家少說一句好嗎?」

  這老和尚是徐曉翠的師叔,輩份比大家都高,郝連通與柳含煙不得不賣他一個面子,兩人雖未即時打了起來,可是仇恨之色,卻並未在臉上消除。

  覺岸上人也只能把話說到這裡,他身在空門,到底還是點蒼派的門下身份,那兩個人都是一派之主。

  一句話說得不對,很可能將本門也牽入進去,其餘幾個掌門人更不便說話了,幫助了這一邊就得罪了另一邊,俱屬不智之舉。

  只有宗儀是超然身份,笑了一下道:「二位火氣都不要這麼大,歸根結底,錯在南宮一雄,可是他也別有隱衷,老朽也對大家說明了。」

  赫還通冷笑道:「不管他的用心多好,他加之於崆峒之辱,本人誓不甘休。」

  柳含煙也怒聲道。「我也發誓非割下他一隻耳朵……」

  宗儀輕歎道:「南宮家作得太過份了,這實在不是南宮一雄的本意,只怪南宮少雄那孩子太不懂事,事後南宮一雄曾痛責他一頓,南宮一雄只叫他對各位略加刺激,想不到他……」

  赫連通冷笑道:「宗大俠出入劍城無禁,備受劍皇帝禮遇,自然會有這種平心之論。」

  宗儀一怔道:「掌門人如此一說,老朽也不便多作饒舌了。」

  一心見他們越說越僵,再鬧下去,恐怕這場論劍之會的真正意義就要失去了,只得不顧引起誤會,朗然發話道:「赫連兄;今日是為抵制七絕劍門而來的聚會,若是不能拋棄成見,自相摩擦,恐怕會成親痛仇快之果,而且七絕劍門一旦勢成,我們身受之辱,還會比以前更甚。」

  這幾句話正詞嚴,切中厲害,赫連通與柳含煙才不再作聲了。

  徐曉翠也笑著說:「對啊?今天論劍是年青人的事,我們這批老傢伙可沒有份,寶劍雖未老,暫請好羞鞘,等到把大事解決之後,大家再把老薑的辣性盡情表現也不算遲。」

  他的話亦莊亦諧,卻沒有一個人笑得出來,因為誰都可以聽出他言中的不平之意,不僅是南宮家割耳之恥未能釋懷,就是對赫連通的口齒刻薄,也表達了不滿……

  好極了,九華一會後,我們幾個老傢伙也應該聚會了,今天機會很難得,不妨來個老少劍會,大家加點餘興……

  一心連忙道:「不可;不可;今日並非論劍爭意氣,乃是各盡所能以赴時艱,千萬不能再橫生枝節了。」

  天山劍派掌門人蕭獲也道:「兄弟贊成一心道長的話,目前我們只有一個目標,這個目標未達,我們每一家的命運都如同風雨孤舟,只有同舟共濟,千萬不能再鬧別的意氣了。」

  大家在他這番話後,總算不再提出旁的意見,默然片刻後,覺岸上人道:「尚有雲台劍派未到……」

  赫連通忙道:「不必等了,謝老三一向有個老毛病。喜歡佔點小便宜,也許他已經來了,正躲在一邊看我們的熱鬧呢!」

  一言來畢,遠處遠來一個爽朗的笑聲道:「郝連兄對兄弟的瞭解頗深,就是這次看錯了,」兄弟什麼都想投機取巧,唯獨今天卻絕不要那套花腔。」

  說著山道飄來三條人影,最前面的一個長儒巾,舉止瀟灑,正是雲台門掌門人落英劍客謝三變,背後跟站兩名少女而立,因為這兩人身形完全一樣,分明是一對雙生姊妹,而且她們兩人與謝三變也十分相似,一看就知道是他的女兒。

  謝三變走到眾人眼前,才用手一指道:「帶著女孩子走路,總不免有許多夾纏,所以遲了一步。」

  有勞各位久候了,丫頭們,還不快向各位師伯見禮道歉。

  那兩個女郎雙雙作了一個萬福,才由右邊一名鶯聲滴滴地道:「侄女謝初英,謝次英叩見各次師伯,由於侄女們身體偶染小恙,致耽誤行程,請各位師伯原諒。」

  赫連能笑著道:「謝老三,你派二個代表?」

  謝老三也笑道:「兄弟這兩個寶貝,先後只差一個時辰出生,不僅長得一樣,連才智稟賦都是一樣,兄弟也無法決定派誰好一點,只有一起帶來,假如各位堅持只能一人代表,到時候請隨便指一個好了。」

  赫連通笑笑道:「不必了,謝兄這一對掌珠看起來就是一個人,就讓你們同時代表好了。」

  謝三變笑一笑道:「赫連兄,這可是你自己說的,到時候可別說我佔便宜,兄弟拚命趕了來,就是怕小女們萬一幸取盟主時,各位又提異議,說兄弟專揀現成的,利用各位戰疲之弱點……」

  代表有眾,盟主只有一席,想得此位的人,必須戰敗其餘各家代表,以一放六,自非可能,所以必須逐對較量,優勝者再繼續動手,直到最後一優勝者,當然就是名正言順的盟主。

  不過動手的先後,自然頗有關係,假若謝家父女來晚了,這六人大戰已畢,他只要對最後的優勝者挑戰,那人最少已經過兩場苦戰,以勞待逸,影響至深,赫連通說他喜歡佔便宜,就是格此而言。

  不過雲台派已經及時趕到了,赫連通只有訕訕地道:「謝老三,這麼說來,令嬡對於盟主之爭,好像相當有把握。」』

  謝三變笑道:「這可不敢說,不過小女共有兩人,至少比各位多一個機會。」

  覺岸上人見大家都到齊了,不必再在口舌上爭執,乃宣佈道。「現在請大家商定比賽辦法吧。」

  謝三變連忙道:「小女共兩人,先由她們分開來各對一人,敗了自沒有話說,假若小女時獲勝,這就有點難辦了。」

  覺岸上人問道:「怎麼難辦呢?」

  謝三變道:「八個人有四組,若小女獲勝,實際上只剩下三家了。」

  赫連道:「那就由令嬡分對兩名優勝好了。」

  謝三變搖頭道:「不行,假如她們再勝了呢?盟主只得一人,若是由小女自行較量,一輩子也分不出高低,因此兄弟有個提議,若是到了那個時候,只好請那兩位再比一場,優勝者將由小女聯手請教……」

  赫連通不待他說完就笑道:「謝老三,你的算盤越打越精了,你們省了力氣不說,還要以二敵一,難怪你會認為盟主在握了。」

  謝三變卻一變神色道:「兄弟自知頗失公允,可是小女練就了一套聯手劍法,對散時別具妙用,劍道盟主不過是一個虛銜,直正的目的仍是為了對付七絕劍門,因此兄弟覺得諸位似乎不必斤斤計較及此。」

  赫連通又笑著道:「就如你的說法,假使今媛又勝了,那盟主又該給誰呢?」

  謝三變臉色忽地一轉陰道。「兄弟絕無旁爭盟主之意,真到了那個地步,兄弟只好在她們二人之中,抽籤決定一個自裁,剩下的一人與那位優勝者成為夫婦,重練聯手劍法,盟主之位,仍由那優勝者擔任……」

  大家都怔得一怔,十分意外,一心連忙道:「謝兄弟此舉大可不必……」

  謝三變正色道:「兄弟此舉表示自己絕無私心,那套聯手劍法只有夫婦姊妹可練,姊妹不如夫婦,因為手足情深,總不同於夫婦一心,兄弟只想使武林劫運得以消除,將父女之情都置之不顧,諸位對兄弟該不致有誤會吧!」

  大家都是一陣默然,片刻之後,陳劍忽然道:「在下反對謝掌門人辦法!」

  謝三變神色一動道:「世兄有何意見?」

  陳劍見大家的目光都注在他的身上,不禁有些膽怯、顳顳地道:「謝掌門人義無反承,在下不勝欽佩,只是萬一再偶合於那兩個條件時卻無法接受那個辦法。」

  謝三變立刻道:「為什麼?難道小女不堪言匹……」

  陳劍搖頭道:「不是!因為在下已經授室,總不能再與令嬡聯姻吧!」

  謝三變呆了一呆,似乎沒想到會有這麼一層關係,赫連通卻哼了一聲道:「謝老三連女兒都可以犧牲,你難道還捨不得一個老婆……何況謝老三還賠上一個嬌滴滴的美人兒,休了她就是了……」

  陳劍正色道:「夫婦乃人間大倫,假如連點倫常都不能守,還談什麼替天行道,以俠義自居……」

  赫連通怒道:「小子!你敢教訓老夫……」

  陳劍正要與他變臉發作,雲天鳳突然道:「夫君!你不必為了這個擔心,真到那個情形,我情願一死來解決這個困難……」

  陳劍大急道:「這怎麼行……」

  雲天鳳淡淡一笑道:「為什麼不行,謝掌門人可以犧牲女兒,我自然可以犧牲自己,現在大家都在為著一個義字在奮鬥,你千萬別為了我陷於不義而授人口柄。」

  陳劍還要聲辯,雲天鳳卻笑著擺擺手道。「別說了!我不一定會死,也只有你能救我,只要你把她們的聯手劍陣也擊敗了,這些問題便都不存在了。」

  陳劍想了一下,居然不作聲了,一心知道他心中的痛苦,將他拖到一邊輕輕道:「雲兒!你可在第一陣便敗下來……」

  聲音雖輕,卻被雲天鳳聽見了,立刻道:「不行!雲,假如你這樣做了,我永遠不會再理你,我寧願為一個英雄的死婦,也不肯做懦夫的妻子,你若是真愛我,便應該努力地爭取那個榮譽,南宮一雄把劍皇帝之譽都讓給了你,你怎麼可以這樣自暴自棄……」

  此言一出,四下俱驚,宗儀連忙打岔道:「好了!好了!一切問題都解決了,我們還等什麼,覺岸上人,你是劍會的主持人,應該宣佈開始了。」

  覺岸上人目光還注意著陳劍身上,卻在宗儀的一再暗示下,只得宣佈道:「現在請各派代表出場。」

  大家雖然被雲天鳳那句話震得心中一動,可是這次論到關係著本門的榮譽,只得暫時按住心中的疑問,紛紛將自己的門人代表介紹出場。

  陳劍與謝家姊妹已經介紹過了,依次是點蒼門下的江水寒,西獄門下的孫新,天山門下掌門人的獨子蕭寒遠,青城劍院則是院主的侄女兒柳菲菲與崆峒門下的東方未明。

  這八個青年都是二十多歲,其中謝家姊妹最年輕、陳劍的年紀最大,柳菲菲最斯文,東方未明最陰沉。

  大家互相打量著,在心裡互相估量著。但以陳劍與謝家妹妹比較受人注意,那自然是因為謝三變與雲天鳳的言辭渲染之故。

  接著是開始抓簽,那是最緊張的一個關頭。

  雖然勝負憑真才實學,但動手的對象與先後卻佔著莫大的關係,盟主只得一人,可是一戰而敗卻是相當丟臉的事。

  人人志在第一,再不行也不能壓在榜尾,於是這其中便有運氣的成份了。

  假如最強的兩個人剛好碰上一組,那失敗者被淘汰得實在太冤枉了,為了要使謝家姊妹分開,她們兩人不參加,只要產生兩組相對,餘下的兩人便剛好各對一人。

  第一組比賽是陳劍對孫新。

  武當與西獄派私誼甚篤,這一場比賽是有驚無險,不過也因為雲天鳳那句話的關係,使大家對陳劍十分注意。

  第二組是東方未明對柳菲菲,這兩個人的師門本是水火不相容,偏偏又碰在一起,免不了有一場龍爭虎鬥。

  剩的兩組比較容易決定,不過由於謝三變的先聲奪人,大家覺得也頗有可觀之處……

  覺岸上人等四組都決定了,乃舉手宣佈道:「陳少俠與孫少俠請開始出場,這次比劍是觀摩性質,大家點到為止,切忌流血傷人,我們少一個人,就減少一分力量,此點請二位一定要尊守!再者小寺沒備簡鄙,未能給諸位安排座位,只有請大家原諒了……

  陳劍慢步走到場中,抱劍一揖道:「孫兄請!」

  孫新也抱劍作禮,兩人對視片刻,開始對繞著圈子,大家都明白一出手就將搭上狠鬥,因此都想,搶到一個有利的地位,制放方於機先。

  繞了片刻後,孫新忽地一劍平伸,直掃陳劍的胸口。那正是華山劍法中的起手式。

  華山劍法以洶湧快速與凌厲見長,只要一齊始,立刻就是連綿不斷的火辣辣地攻勢,所以有烈火劍法之名!

  西獄掌門人華清風就被人稱做「烈火神劍」,所以陳劍輕輕封開那一劍後,立刻抱元守一。

  準備接受那風狂雨驟的進攻。

  可是孫新攻進那一劍之後,居然一反常態,單劍收了回去,抑在胸前,像是在等待陳劍的回招。

  這使得對手陳劍先為之一怔,許多旁觀者也感到大惑不解,一心道長等各家掌門,認為此刻算是處於暫時的敵對態狀中。

  稍有松神,切切私語,這使得陳劍無法靜守。長劍閃電般地迎出,兩劍並未相觸,因為孫新很快地改變了招式,劍光究轉,化成一片劍幕,將陳劍包圍在中間,但聞叮噹之聲不絕,幾乎看不清人影。

  滿場之中,儘是孫新的霍霍劍光,陳劍只是在努力對架,事實上每一個人也看得出,在孫新這一連串的急攻中,能夠檔住他已經不容易了。

  還手攻招是絕無可能的事,所以大家一面驚詫,一面替陳劍擔心。

  其中只有宗儀想開口說話,卻被雲天鳳扯了一下衣角而止住了,兩人交換了一個眼色。

  孫新攻到三十多招後,勢子更急,陳劍似乎連招架都不容易了,華清風的臉上現出微微的得意之色。

  點蒼掌門人徐曉翠輕歎一聲道:「華兄藏的真嚴,西獄有著這一套好劍法,一直到今天才給我們開眼。」

  華清風笑笑道:「兄弟原來也不知道,直到南宮家一激後,兄弟遍索先師遺物,才找到這一冊失傳的劍譜,也不知是本門那一位先輩所創,可能是因為這套劍法是從靜中取動,與本門傳統不合,所以一直沒有受到重視……」

  徐曉翠訝然問道:「華兄這一套劍法可有名稱?」

  華清風道:「劍譜上並沒提到,兄弟給取了一個名字叫「烈火紅蓮」因為第四十九式「蓮池騰雷」四個字頗為難解,一定要看到真正使出後,才明白其中之意……」

  覺岸上人一歎道:「好名稱,烈火紅蓮,正是佛家所謂火中佳之意,當真是動靜兩端,都至其極矣……」

  說著又聽華清風叫道:「各位請注意,小徒馬上就要使到四十九手了……」

  果然孫新的劍光更盛,一枝劍化成千百枝齊從中間湧到,叮噹激響中,兩條人影乍分。

  孫新一頭汗水,滿臉得意神色,把劍一拱道:「承讓!承讓!」

  因為他的劍上穿著一縷青布,分明是從陳劍身上割下來的,自然表示他勝了。

  陳劍態度十分從容,他雖然經過一場苦戰,卻不像出了多少力,輕輕一笑道:「孫兄劍藝超凡,兄弟十分心服,多承指教了!」

  說完就向一心道長身邊走去,一心倒無所謂,怡容安慰他道:「雲兒!你能在那種情形之下完身而退,足見你已盡到力的。」

  華清風一面將孫新叫回來,一面對陳劍道:「陳師侄穩健處,仍叫老朽佩服無已,小徒雖幸勝一籌,他卻比你狼狽多了……」

  覺岸上人也道:「陳世兄一招未發,全仗守式支持四十九招急招,雖敗猶榮。」

  這時雲天鳳這時才冷冷一笑道:「大師身為會主,論劍應該公平一點!」

  覺岸上人一怔道:「老納有何失當之處?」

  宗儀恐怕雲天鳳說得太令人難堪,連忙搶著道:「大師到底是上了年紀,眼力不如從前了,陳世兄的確發了一招,那是在孫世兄第二次發招時……」

  覺岸上人道:「那一招並未接觸,雙方都是使到一半就撤回了……」

  雲天風手指孫新道:「那他身上這一道裂縫是自己割的了?」

  眾人俱皆一驚,舉目朝孫新望去,但見他胸前襟上割裂了一條半尺長的口子,分明是劍刃所劃的,不過由使刻人下手的分寸拿得極穩,所以那條裂縫並不十分明顯,雲天風若不指出,大家是再也無法發現的。

  可是這一發現,立刻引起一陣騷動,孫新滿臉通紅,慚愧地道:「原來陳兄早就勝了……」

  陳劍紅著臉道。「那裡!那裡!兄弟不過僥倖偷空發了一招,連自己都不知道是否得手,倒是孫兄後來那四十九手進攻,兄弟的確心折異常……——

  華清風臉上先是一變,繼而哈哈大笑:「陳師侄!假如老朽與令師不是多年知交,老朽一定認為你是故意欺負人……」

  陳劍連忙道:「華師伯,小侄絕無此意……」

  華清風大笑道:「算了!算了!你分明是在替西獄劍派留面子,至少沒叫小徒一上來就丟人,好歹總算把那幾手寶貝劍法使了出來……」

  一心道長也歉然道:「華兄!英雄讓少年,你我都該認老了,以孫世兄的那套劍法來說,放眼江湖能有幾人如此,撇開在場各位兄台不說,就憑你我二人聯起手來,也未必能擋得過去。」

  華清風一笑道:「道兄別再貼金了!小徒再強也比不上您的高足。」

  一心搖搖頭道:「華兄愛信不信,陳劍雖然代表武當,卻已不再是貧道的弟子,我們早在一年多以前脫離師徒關係了,他的劍法也不是武當的……」

  陳劍急道:「師父!弟子永遠敬您為師。」

  一心苦笑道:「雲兒!這是你不忘本,可是我卻沒有那個臉來做你的師父了。」

  陳劍還待說話,宗儀卻笑道:「陳世兄,你可以把你的敬意放在心中,卻不必再堅持在形式上,南宮一雄把劍皇帝的尊譽都讓給了你,你若是一定要叫一心道兄做劍皇帝的師父,只怕反而給武當添了許多麻煩,我只能把話說到這裡,你自己斟酌著辦吧。」

  陳劍怔了一怔,方始不作聲了。

  崆峒掌門赫連通冷笑一聲道:「我西波看這個論劍大會也不必舉行了,誰還能夠資格與劍皇帝抗衡。」

  覺岸上人連忙道:「掌門人不可作此想,今日之會乃各獻其能以謀抗七絕劍門,並非是武林排名之爭。」

  赫連通冷笑道:「可是我們犯不著損師折名,替人家充面子。」

  青城劍院院主柳含煙對他本就反感極深,這時怎肯放棄機會,連忙道:「你覺得划不來,大可以棄權……」

  赫連通怒道:「胡說,崆峒立派之時,青城劍城連個影子都沒有呢。」

  柳含煙冷笑道:「江湖論英雄不問歲月,至少我們還沒有做過不戰而退的丟人事。」

  赫連通怒不可抑,厲聲叫道:「打就打,你要是不服氣,連我們兩個都可以加進去。」

  覺岸上人見他們又要吵起來,連忙加以阻止過:「二位掌門人請暫時息一下火氣,今日之會,原是規定好每門只由一位年輕人代表的,二位一定要見過高下,也請另訂時日如何。」

  赫連通怒聲道:「未明!你去好好地掙口氣。要是你敗在青城的娘們手裡,我就一劍劈死你然後再陪你自刎在這仙霞嶺上!」

  東方未明為人十分深沉,全不像他師父那樣浮躁,聞言一聲不吭,冷冷地走到場中負手背立,狀至悠閒,好像根本不當會事。

  柳會煙卻神色凝重地道:「菲菲,柳家的聲譽,青城劍院的盛名,我都交給你了,因此我什麼都不說,相信你自己會明白的。」

  言中之意,卻與赫連通一樣地決絕,柳菲菲眉頭一皺,好似不堪沉重地負擔,可是她什麼都沒表示,冷冷地向場中走去,站在東方未明的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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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15 23:37:04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六章


  覺岸上人輕輕一歎道:「二位請特別主意,今日之會只許點到為止,千萬不得傷人!」

  他知道兩家師長仇怨已深,卻又偏偏碰在一組上,只得把規矩再強調一遍,只想他們不當場發生流血慘劇!

  東方未明淡淡道:「這可很難講,刃劍無眼,在下可沒那麼大的把握,只有盡量注意就是了,不過再下聲明在先,萬一失手傷到對方……」

  覺岸上人忙道:「傷人者判輸!」

  東方未明一笑道:「萬一失手殺死對方呢?」

  覺岸上人眉頭一皺道:「假如老弟不存心傷人的話,應該不會有這種事……」

  東方未明笑笑道:「這個老禪師放心,再說即使是失手傷人,也絕對不會是存心的。」

  言中之意相當明顯,等一下他就傷人,絕對不會讓人看出來存心之狀,事實上像他這種劍中高手,年紀雖輕,能耐修為都比師長還強,大家認真比鬥起來,生死勝負緊於一髮之間,根本就說不上什麼存心,何況這年青人刁損無比,把話先講在前頭……」

  覺岸上人大感為難,征了半天才道:「今日之會,原為加強團結,照世兄口氣,恐怕會適得其反……」

  赫連通不待他說完,立刻怫然道:「大師這些話說得似乎太不合身份了吧!」

  「大師身為召集人,只能在戰後評定優劣,至少也不能在賽前硬扣帽子,敝派因為心敬大師才前來參加,現在聽大師口氣,倒像是認為小徒在故意搗亂了,在下請問大師一聲,小徒所問的問題有那一點不合情理之處?」

  覺岸上人被他一問,弄得啞口無言,半晌才道:「掌門人這一說,者拍無以為詞,而且宗大俠也說過,老衲年邁體弱、目力減退。實在不該當此重任,瑞老衲敬故會主之則,請各位另選高明擔任吧。」

  他這抽身一退,倒使大家為之一愕,徐曉翠尤為詫異,連忙道:「師叔……您……」

  覺岸上人一歎道:「掌門人可有個兩全其美的方法教我嗎?目前大家雖然意見不和,至少還可以說開,真到那個時候,只怕不是言詞可以解決的了。」

  徐曉翠也不禁默然,」覺岸上人的話沒有錯,真到場中兩人有一方受傷時,那局面的就很難處理了,可是此刻雙方的掌門人都寒著臉,毫無一絲退步相讓之意。

  默然片刻後,徐曉翠也是一歎道:「看來這次論劍只有到此結束了……」

  赫連通冷笑一聲道:「徐兄此宣佈可當得權?」

  徐曉翠正色道:「家師叔已宣佈退出召集人之外,兄弟只好勉為其難繼任,可是兄弟也不願這一個劍會反而成了結怨之源,除了散會之外,別無他策……」

  大家都是一陣默然,雲天鳳忽然道:「掌門人這一個決定不覺太草率了一點嗎?」

  徐曉翠黯然道:「在下也是不得已……」

  雲天風冷笑道:「七大劍派齊集,原為集合成一股力量以對抗七絕劍門,掌門人麼一來,可是負破壞團結的完全責任。」

  徐曉翠被她說得滿臉通紅,他本來已是一肚子委屈不痛快,崆峒青城兩派勢同水火,他想其他四派至少同情他的苦心。

  不想雲天風反拿一頂大帽予扣上來,不禁微微怒道:「陳夫人見責,在下心悅誠服,不過陳夫人若是處在我的地位,又該怎麼辦?」

  雲天風微微一笑道:「各位都是望重一方的宗主,怎麼向我一個後生晚輩問起主意來了!」

  陳劍見她簡直是在搗蛋了,連忙喝止道:「天鳳!你怎麼可以這個樣子?」

  雲天鳳笑笑道:「我怎麼樣了?他們一大把年紀了,做起事來推三讓四,不敢負一點責任,我瞧著不服氣,當然要講

  這一來使得那幾個人更不好意思了,徐曉翠惱羞成怒,冷笑一聲道:「陳夫人說得不錯,我們是老了,行事不免諸多顧慮,現在我把這個會主的位子讓給你來干怎麼樣?」

  陳劍見徐曉翠生氣,正想叫雲天鳳向他道歉,誰知雲天風微笑一聲道:「只要大家不反對,我倒是願意試一試……」

  徐曉翠哼了一下道:「在下賣個老面子,也不徵求大家同意了,就請陳夫人來主持大局吧。〞

  說完之後,居然沒有一個人表示異議,崆峒與青城只想藉機會打一場,武當一心道長因為雲天風是陳劍的妻子,自然無法表示意見,蕭獲與謝三變則想看看這女子究竟能拿出什麼辦法來。

  雲天鳳等了一等,見沒有人作聲,倉啷一聲,抽出腰間長劍,朝東方未明與柳菲菲二人道:「我以會主身份請二位開始比劍!」

  東方未明望了她一眼笑笑道:「我的問題還是沒有得到答覆呢?」

  雲天風笑笑道。「我無須答覆,比武場上講究真才實學,心存顧忌,就無法盡量發揮所能,二位只管放心施展好了,一切責任由我來負。」

  徐曉翠沒想到她會說出這種話,可是雲天鳳早已防到他會開口,搶先道:「我說負責就負責,他們兩人若有一個人破了一點反,流了一點血,我就引咎自裁,不單如此,連拙夫的一條命也算進去。」

  宗儀見她說得那麼堅定而有自信,連忙道:「老朽也賠上一命。」

  大家見宗儀也出了頭,倒是對雲天鳳不敢輕視,只有東方未明冷笑一聲道:「陳夫人好像拿得穩在下傷不了人似的。」

  雲天鳳神色一嚴道:「我是為了大局,才挺身拿性命出來做抵押,你若是有誠意參加聯盟,手段就光明一點,否則我也一定有方法阻止你,不過你小心一點,以後的日子就不好過了!」

  東方未明笑笑不作聲,長劍輕振,對柳菲菲刺出試探性的一招,劍興斜點她的右肩。

  柳非非身軀一轉,讓開了那一劍,回手撩劍,卻一邊發出三劍,勢子都相當的急,招式也十分毒辣。

  東方未明哈哈一笑,沉腕抬劍,將那三招,對了回去,然後正式展開攻擊,直刺,橫削,上劈下撩。

  每一招式都極盡其變化奉能事,而旦手下絕不留精,招招所取的部位都在要害的地方。

  柳菲菲也不甘示弱,她的力氣似乎稍欠,然而身形之靈活都彌補了缺點,忽而在前,忽而在後,一面躲對方的攻擊,一面找準對方的弱點進攻。

  這兩個人的戰況比前一場激烈多了,陳劍與孫新對壘時,只見孫新主攻,陳劍只是緊守而已,雖然勝負的結果出人意料,但至少不像這兩人是在真正的拚命。

  眨眼之間,兩人已交手近四十招,雙方的勢子越來越猛,戰況也越來越激烈,所用的招式尤為狠毒。

  一群圍觀的人中,卻各懷看不同的心情,徐曉翠與覺岸上人,華清風,謝三變,蕭獲等人雖有雲天鳳與宗儀,陳劍等以性命作為提保不會發生變故,但他們仍不敢相信,而且也不願意事情到那個程度。

  赫連通與柳含煙則希望自己的門人一劍將對方殺死,狠厲之急,現於言表,大聲呼喝為自己這一方助威。

  宗儀與陳劍淡淡地不起反應,他們的鎮定使一心道長也放了心,不過這三個人的內心深處還是捏著一把汗。

  真正冷靜的只有雲天鳳一個人,她長劍在握,目中一片恬然之色,好像忘了剛才的承諾。

  又是十招過去後,東方未明攻勢突然慢了下來,他已試出對方的招式並不弱於自己,所欠的只是內力不如自己充沛,所以改變劍路,專門用劍去磕對方的兵器,跟著就是一式毒招。

  柳菲菲同樣地也明白了敵我的長短之處,一面避免與他硬拆,一面卻尋著對方的空隙進招。

  所以戰況雖緩,情勢卻比前更緊張,慢慢地到了半天才互發一招,而且是略沾即退,可是大象都很明白,只要接觸上了,立刻就是生死分明的局面。

  覺岸上人忍不住了道:「老袖看還是請他們二位歇手吧!這樣鬥下去不會有好結果的!」

  不待赫連通與柳含煙表示反對,雲天風已飛快地道。「勝負未定,怎麼可以停止呢!老禪師既已退出主會人地位,還是請不要表示意見好了!」

  徐曉翠微怒道:「敝師叔是一片好心,陳夫人難道一定要見到雙方流血傷殘才肯罷休嗎!」

  雲天鳳蛾眉一掀道:「死一個有三條人命相抵,掌門人何必替旁人擔心呢?」

  徐曉翠怒道:「我替大局擔心。」

  雲天鳳冷笑道:「現在就是把他們分開了,對大局有幫助嗎?」

  這一問倒是把徐曉翠問住了,崆峒與青城兩派目前已勢若冰裝,即使把這場戰鬥壓制下來,他們兩家也無法開誠佈公地合作了。

  雲天鳳也微微一笑道:「今日劍會的目的是為了產生一位盟主,領袖群倫以對抗七絕劍門,事機雖密,卻仍瞞不過七絕劍門的,要是讓他們知道這一次論劍沒有結果,恐怕在趁心快意之餘,還會笑掉大牙,所以論劍之舉一定要完成,盟主必須及時產生……」

  徐曉翠沒有話說了,而場中的戰況也進行到了最緊要的關頭,東方未明見久戰無功突地退後一兩步,此劍勢很明顯的他已準備作最後一擊了。

  柳菲菲也咬咬牙,挽劍作了個姿勢。

  誰都知道這該是阻止的時候了,但是有了雲天鳳的那番話,都無法出聲。

  兩人的身形停了片刻,然後雙方像利箭般地對迎衝上前去,手中的長劍帶出驚耳的呼嘯。

  這時雲天鳳的身形也像是一道旋風似地捲了進去,手中的長劍微微一振,卻以令人無法相信的速度各接了他們一招,也各攻了他們一招。

  更妙的是她接招的式子雖不同,攻招的式子卻與他們所用的式子完全一樣,換言之,就是她用自己的招式接過了雙方的攻勢,卻用東方未明的招式攻向柳菲菲,也用柳菲菲的招式攻向東方未明。

  叮噹一陣激響後,雲天鳳仍然屹立不動,東方未明與柳菲菲卻被震退了一步,形相極為狼狽。

  柳菲菲一劍中胸,將外衣劃破了一條小縫,東方未明的一劍原是指向咽喉,卻因為他縮退得快,割斷了頭上的一絡黑髮。

  眾人都悚然愕視,只有東方未明怒道:「你這公證人是怎麼當的?」

  雲天鳳持劍冷笑道:「我拿三個人的性命作保,不准發生流血的事情,在必要時,自然要採取積極的措施,而且我使用的招式互攻,只不過下手輕了點而已,出手的速度也比你們自己所使的差,這一點我相信你不會反對!」

  東方未明征了一怔,他的確無法反對,因為雲天鳳在攻柳菲菲那一招時,他看得清清楚楚,就是自己出手,也未必會有那麼乾淨俐落,因此他遲疑片刻才道:「那我們這一場怎麼算?」

  雲天風微笑道:「你們的目的是在分勝負,自然是按照實際的情形定勝負,你同意不同意!」

  柳菲菲輕輕一歎,轉身回到柳含煙身邊,兩個人都昭然無語,雲天鳳一劍劃破她胸前外衣,姿勢完全沒有更變,那一劍若再深幾分,她勢必須穿胸而死,可是雲天鳳用她的一招刺向東方未明咽喉,出招比她深穩凝練多了,而東方未明居然還能躲過,勝負何須評定,事實上技不如人,還有什麼可說的呢?

  東方未明見殺死對方的目的未達,但是已贏了這一場,面子上也交代得過去了,乃笑笑道:「願聽高裁!」

  雲天鳳一笑道:「很好!你輸了!」

  這一句話使得每個人都為之一震,東方未明簡直跳了起來叫道。「什麼!這簡直豈有此理!」

  其他人也覺得雲天鳳太偏袒了,只有雲天鳳莊容正色地道:「雖然在形式上看來好像是你佔先,可是判你失敗是有相當理由的……」

  赫連通也叫道:「什麼理由!你說出來!」

  雲天風微微笑了一下道:「劍道本是一門光明正大的武學,學劍的人,必須具有良好的人格修養,你的對手是個女孩子,你攻擊她的胸前,即犯了武林大忌,這種下流的招式,已經落了下乘……」

  這一說使得幾個老人連連點頭,他的理由雖不夠充分,卻絕對正確,武林中對女子交手,舉凡胸、乳、腹、陰等部位都列於不可攻的禁忌,否則縱然得勝,亦為人所不齒。

  只有赫連通哇哇怒叫道:「你簡直強詞奪理,這些禁忌只用於比武,刀劍交加如乃性命之搏,似乎不需要這些拘束。」

  雲天鳳冷笑道:「這是你一派掌門人說的話?」

  赫連通臉上紅了一下,但依然倔強地道:「不錯,生死場中,那有這許多顧忌,至少我徒兒不是存心輕薄,你就不能依此作為勝負的根據,至於劍法的高下,劍品固然重要,最重要的還是如何能叫敵人在自己的劍上倒下去,自己如何能從敵人的劍前活下去……」

  此人不愧為老奸巨猾,一篇話在他口中,說來頭頭是運,而且還使人無法駁斥。

  只有雲天鳳哼了一聲冷笑道:「你一定認為你那寶貝徒兒勝過柳小姐?」

  赫連通傲然道:「勝負分明,豈僅是我一人如此……」

  雲天鳳臉色一沉道:「很好,叫你那寶貝徒弟舉起劍來,我與他再撲一招,你聽清楚了,我只用一招,而且就是柳小姐所用的那一招,只要你那寶貝徒弟能保住喉嚨不被穿透,我就改變宣佈,認為你們勝了!」

  赫連通不禁一怔,那一招劍式他很清楚,若是雲天風手中使出,東方未明能否擋得住便大成問題了。

  雖然東方未明躲過第一次,那是雲天風手下留了分寸,當然她對柳菲菲也是同樣地留了分寸。假如再來一次的話,她是否還會留分寸呢?……」

  怔了半天,赫連通才憤急地道:「陳夫人!這一場是崆峒與青城之爭,與你並沒有關係,要是你叫柳小姐再下重比,我絕不反對!」

  雲天鳳搖頭冷笑道:「我是主會人,已經宣佈了勝負的裁決,你現在提出異議,分明是對我的裁決表示不服,直接也是對我主會人侮辱,因此這個問題,必須由我來負責解決……」

  赫連通的臉漲紅了半天,卻始終不敢叫東方未明與雲天風一決,東方未明也在那一劍上領略到這個女人的厲害,也不敢自告奮勇地出頭要求一戰。

  雲天鳳等了片刻,見他們沒有動靜,微笑了一下道:「既然你們無意重搏,便算是承認我的裁決了,東方兄請退,把地方讓給下一場……」

  赫連通憋了半天才怒叫道:「這種論劍殊難令人心眼,這種結盟參加也沒有什麼意思,未明!我們走!」

  徐曉翠見他要退出去了,連忙挽留道:「赫連兄,你別意氣用事,勝負無關緊要,我們是為了對付七絕劍門……」

  赫連通怫然怒道:「崆峒單獨與七絕劍門相抗,絕不要各位幫助……」

  徐曉翠還想挽留,雲天鳳卻高聲大笑道。「郝連通!你應該感謝我,因為我給你製造了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你現在可以公開表示與七絕劍門合作了……。」

  赫連通與東方未明聽完她的話後,居然一聲不吭,反而急急地掉頭走了。

  陳劍正想埋怨雲天鳳不該把他們師徒逼走,見到這個情形後,不禁一怔道:「難道他們與七絕劍門早已勾結了?」

  雲天鳳冷笑道:「這不用說,看看他們師徒二人的態度,何嘗有半點合作的誠意,一舉一動,完全是存心破壞我們的結盟。」

  給她這一說,大家都有著恍然若悟的感覺,尤其是雲天鳳公然揭開後,他們師徒二人急速離去的神情,更毋庸置疑了。

  覺岸上人一歎道:「赫連通也是一派宗主,怎麼會糊塗到這種程度,他去跟七絕劍門合作,人家會像我們這麼看得起他嗎?」

  雲天鳳微笑道:「看不看得起是另一個問題,最主要的是他看透了我們這個結盟沒有多大作為,不與七絕劍門合作就無以自保。」

  幾個老人聞言都是一怔,徐曉翠忍不住又道:「陳夫人以為我們這一個結盟足以抗七絕劍門嗎?」

  雲天鳳微微一笑道:「我從來沒跟七絕劍門中人見過面,對這個問題無從置答,不過我認為也無須回答,縱然敵勢如天,我們還是要一抗,否則這個聚會就沒有意義了,大家還是學崆峒的樣子,乾脆向七絕劍門送上一張降表算了。」

  徐曉翠神色為之一動,大聲叫道:「壯哉,陳夫人雖然身為女子,豪情不讓鬚眉,機智百出,尤勝於我們這些老朽多矣,看過夫人剛才在劍法上的造詣,相信陳世兄更為高明,敝派雖然尚未比試,即已甘心認輸。」

  天山劍派掌門人蕭狄跟著道。「敝派同樣放棄一戰!」

  兩家未比的宣佈棄權,西嶽華山派已經落敗,青城派雖經雲天鳳宣佈獲勝,可是柳含煙自己也明白,所以歎了一聲道:「含侄女劍技如何,也不用我說了,至少我們沒有臉強敗為勝,無需參加決賽了。」

  剩下只有雲台落英劍客的兩個女兒,所以大家的目光都凝佳在他們父女二人身上。

  謝三變沉吟片刻才道:「照理說敝父女也應該表示服輸才對,可是兩個小女練了一套聯手劍法,還……」

  雲天鳳連忙道:「謝掌門人太客氣了。今日之會,原是論劍以定盟主,令嬡的劍法越高深,我們對付七絕劍門的把握也越大,這可不是講客氣的時候,就請兩位令嬡與拙夫出手一搏。」

  謝三變遲疑地道:「萬一小女們……」

  雲天風知道他的意思,乃坦然地道:「假如今媛獲得勝利,自然按照前議,謝掌門人任選一女與拙夫結為夫婦,另外一位則不妨與我在泉下結伴……」

  她說得很輕鬆,謝三變倒不知如何是好了。

  雲天鳳仍十分從容地擺手道:「假如大家不反對,這是盟主的決賽了,二位謝小姐請。

  謝初英與謝次英相繼持劍出場,雲天鳳卻半帶玩笑地向陳劍拜拜手道:「官人!您也請吧!小婦人一命在您的劍下超生了。」

  儘管她說得輕鬆,語氣中總不免有一絲淒涼與沉重。

  陳劍卻沒有她這麼輕鬆,拔劍在手,竟然有點顫抖,假如這一場比鬥只有他一人的生死,他倒不會如此緊張,可是現在卻關係著兩個女子的生命與他今後的生活。

  如他勝了,自然一切都不成問題,他如敗了呢?

  按照大家的約定,他必須與一個今天才見面的女子結合,而雲天風與另一個女子必將引劍自裁……這……是一場只能勝不能敗的比鬥。

  雲天鳳看了他的樣子,原來對他充滿信心,這時也有點把持不定,輕輕地挨到他身邊問道:「劍!你是不是害怕!」

  陳劍紅著臉道:「是的!我從來都沒有這麼緊張過,心裡直跳,手上都出汗了……」

  雲天鳳沉下臉來道:「劍!你知道我是個很要強的人,我希望我的丈夫是今天下無敵的勇士,而不是個見敵就怯的懦夫,你要是真敗了,我一定自殺,不過我自殺的原因並不是為了成全你去與另一個女子結婚,我是受不了你不如別人……」

  陳劍懾懾地道:「是的!天鳳!我一定盡力以赴……」

  雲天鳳正色道:「那還不夠,你必須除去那想得患失的心情,要知道我們在秘谷中所練的那一套劍法必須心無雜念才能發揮全力,要是你擺不開那種心情,我想還是現在就去抹了脖子的好,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你失敗。」

  陳劍見她說話時已全無笑容,知道她說得出做得到,連忙擺手道:「不……天鳳……我答應你不會失敗,萬一人家真的比我強,你也不必擔心,在絕命三式之下,也許我會比你先走一步……」

  雲天鳳這才慰然一笑道:「只要你有這份決心,我相信你不會失敗的!」

  他們這番對話,聽得完全明白的只有宗儀一個人,因此雲天鳳退到他身邊時,他皺著眉頭低聲的道:「陳夫人!你真的要他使用那絕命三式嗎?」

  雲天鳳點點頭道:「不錯!我總不能讓人像搶去我的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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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15 23:37:28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七章


  宗儀又低聲道:「南宮一雄留下那三式劍招,不是為了對付自己人用的……」

  雲天鳳冷笑一聲道:「謝三變若是也把我們當作自己人,他就不該定下那苛刻的條件。」

  宗儀歎了一口氣道:「他是為了大局。」

  雲天鳳怒道:「我不是七大劍派中的人,陳劍現在也不能算了,為什麼他們的大局必須要侵犯到我們的生活呢?尤其是拆散我們夫婦……你為了一己私情,使自己潦倒成這個樣子,為什麼反來要求我呢?」

  宗儀為之語塞,雲天鳳卻舉起手中的長到朝下一落,宣佈鬥劍開始。

  謝初英與謝次英雙雙恭身獻劍,立刻滑步分列左右,輕叱一聲,兩校劍交錯攻上,輕靈矯捷,劍發無聲,劍勢卻又狠又急,速度尤快。

  陳劍是定身不動,單劍平指,手法相當沉穩,望去好似平淡無奇,卻將兩招急攻都化了開去。

  圍觀的人都發出一聲驚歎,動手的三人雖只在攻守之間換了一個回合,卻已表露了上乘劍法中的無限奧妙。

  謝初英與謝次英一招失利,立刻退了兩步,竟在等待陳劍還擊,誰知陳劍屹立不動,抱劍胸前淡淡地道:「二位請繼續踢招!」

  謝氏姊妹互望一眼,然後二人不約而同地縱身進招,這一次他們已不像先前那麼急速求功了,劍尖逼近陳劍身前四五尺時,即已穩住招式,靜待陳劍的反應。

  陳劍仍是不動,對那兩枚劍視若無睹,謝初英等了片刻見陳劍仍無出招之意,不禁微急道:「陳兄若有高招,便請立即賜教,否則愚姊妹聯手劍一發招,連自己也無法控制……」

  意思很明顯,等於是向他打招呼,你要勝過我們,只有現在是機會!陳劍見她說話時,目中隱有乞求之態,倒是微微一怔,但立刻也明白了,她們姊妹二人也不願意求勝,因為她們若勝了之後。二人中必須犧牲一人,而且要利用抽籤決定,生死全靠運氣,她們實在不肯冒這個險……

  一方面不願敗,另一方面不願勝,這實在是一場最矛盾的比劍,可是陳劍卻異常作難,遲遲無法出手。

  因為四周的旁觀者都是劍中高手、他若以平凡的招式進攻,就算二女故意相讓,人家也未必會相信。

  要是使出他最近所學的那些劍招,劍發必定傷人,那又是他不願意的,征了半天,他開始有點恨南宮一雄與長谷一夫了,恨他們傳給自己這些劍,為什麼都是充滿了殺機。

  這種情形只有雲天鳳一個人明白,因此她笑了一下道:「二位謝小姐還是請不必客氣,繼續放手進招吧!拙夫雖得南宮一雄傳授幾手攻招,那都是用來對抗七絕劍門的,劍出見血,在這種場合下,他是不會用來的。」

  謝初英緊皺眉頭道:「可是我們必須給陳大俠一個公平的決鬥機會。」

  雲天鳳微笑道:「在二位聯手進攻之下,拙夫再還手進招,才談得上公平二字。」

  謝初英本來是一腔求敗之意,被雲天鳳這一說,倒是激上火來,冷笑一聲道:「如此說來愚妹意思連陳大俠一招都擋不住了。」

  雲天鳳也依然一笑道。「這……我倒不好說了,假如現在有個七絕到門的人在場,二位就可以知道我的話不是故意替拙夫捧場!」

  謝初英朝謝次英打了個招呼道:「妹妹!既是陳大俠對我們劍下留情,我們也不必客氣了!上!」

  「上」字才出口,兩支劍都頓然起了變化,恍如一陣風吹過春末的桃林、捲起滿天的落花片片。

  謝三變號稱「落英劍客」他的落花劍法就是以變化稱奇,尤其是「落英三變式」更窮極變化,他本身以三變為名,也是據此而來。

  可是他兩個女兒此刻所使的聯手劍法中,豈僅三變而已,簡直可以說是千變萬變……。

  四下之人一起為色動,先前他們聽謝三變說得那麼嚴重,心中多少還有些不相信,現在目睹這次神奇的到法變化,相信是相信了,卻又不僅禁替雲天鳳擔起心來。

  這個年輕的少婦為人雖然狂傲,可是由她劍退崆峒東方未明的成就看來,無疑也是個絕頂高手,更兼機智過人,對付七絕劍門,將是很強的一股力量,即使謝家姊妹能夠獲勝,犧牲這麼一個人才,依然是個大損失。

  柳含煙與柳菲菲姑侄二人,對雲天鳳尤其感激,柳含煙更是焦急,輕輕一扯覺岸上人的衣服道:「上人年高德昭,望能想個萬全之策……」

  覺岸上人也點點頭道:「為了大局起見,老納一定向謝掌門人央求另謀解決之道陳夫人今世人傑實不能輕易言死……」

  其餘幾個老人,除了謝三變之外,都有著相同的心思,所以大家一面關心戰局,一面也向謝三變頻頻注視,希望他能改變一下決定。

  謝三變如同未覺,只是興奮地道:「這套劍法由寒家秘藏近百年之久,皆因祖上遺訓,非至生死關頭,絕不准輕易啟用,所以才淹沒至今,刻下只是由小女姊妹二人使出,要是換為夫婦二人聯手配合,還可以增加一半威力……

  覺岸上人忍不住道:「老衲雖然目拙,也看出貴派這一套劍法之精華全在陰陽互相配合上,但不知掌門人何以不早與尊夫人練成它……」

  謝三變一歎道:「早年無此必要,及至在下於劍城削耳受辱後,才想到啟用祖上遺技,可是拙荊早已亡故多年,在下不得已,只好冀望於下一代身上……」

  覺岸上人又道。「謝掌門人是否可將辦法變通一下,兩位令嬡劍術具已超凡入化,無論犧牲哪一位,都是孫艷吾方一大損失,至於陳夫人則更可惜了……」

  謝三變怔了一怔,尚未表示意見。

  雲天鳳卻哼一聲道:「上人不必為妾身求情,拙夫還沒有落敗呢!」

  陳劍在兩支劍千變萬化的夾攻中,應付起來果然十分艱難,可是他一柄長劍,仍將自己保護得風雨不透!只是無法騰出餘暇來反攻而已。

  謝三變聽了覺岸上人的話,心中有點活動,卻想不到雲天鳳自己會出言反對,乃冷笑一聲道:「小女們的聯手劍式只使到一半,目前陳兄雖尚能就應付,再下去就很難說了!」

  雲天鳳仍倔強地道:「到那時候再說好了,反正一命換一命,黃泉路上我不會太寂寞的!」

  謝三變臉色一變道:「陳夫人如此看得開,在下何惜一女……」

  覺岸上人見他們口氣都僵了,長歎一聲,朝柳含煙搖搖頭,表示自己無能為力。

  大家的神色都很凝重,把自己的目光都注向戰局,現在他們只望陳劍能戰勝了。

  戰況愈來愈激烈,謝氏姊妹的攻勢也愈來愈狠,有幾次僅以毫釐之差,就可以刺中陳劍,可是到了危急關頭,陳劍總是能躲過去。

  謝三變沉不住氣,厲聲喝道:「初英!次英!你們再敢在手下藏私,我就不承認你們是謝家的女兒……」

  言下之意很明白,那幾招她們是應勝而沒有勝。

  雲天鳳也沉著臉叫道:「陳劍!你真的想換個老婆,就乾脆棄劍認輸,用不著裝出這付樣子……」

  言下之意也很明白,陳劍一定有著殺手絕招,只是沒有施展而已。

  這局外兩個人針鋒相對的言詞,果然使戰局起了影響,謝家妹妹的劍勢一緊,把陳劍逼得連揮到擋招的餘地都不易抽出來,眼見得敗在俄頃,陳劍卻仍然沒有回劍反攻的意思。

  在旁邊的人看來,他似乎也沒有這個能力,只有雲天鳳咬牙一歎,厲聲道:「陳劍!今天我算認識你了,你這人只有婦人之仁,不足以成大器,嫁了你這種丈夫,我只好認命了……」

  說完之後,橫過長劍就朝脖子上抹去,幾個人雖然站得很近,誰也來不及去阻止她的行動。

  就在劍鋒及膚的剎那之際,餘裡突然射來一道寒光,噹的一聲,擊落她手的長劍,雖然及時救下她一條生命,那劍鋒已在她的頸上劃下了一道淺淺的血痕。

  陳劍這時忽地奮然送出一劍,劍前湧出無比的勁氣,謝氏姊妹的雙劍齊下,各取他的胸前,可是卻無能避開他那一劍之勢,眼看著劍鋒掃處,兩個女孩子不免要身手異處,斜裡又掠進一條人影,單憑一雙空手,將兩個女孩子推了出去,同時又巧妙地一托陳劍的手腕,將他那凌厲無比的一招化解開去。

  大家都吃了一驚,目注來人,但見那人一身青衣,形相莊嚴,頷下一絡美髯,有流水行雲之概。

  很多人對這個不速之容不認識,認識的只有陳劍,雲天鳳與宗儀。

  可是陳劍心急雲天鳳的傷勢,搶著過去探視,對來人不作理會,只有宗儀笑了一下道:「老哥!你來得是時候,否則事情將弄得一團糟……」

  那人微微一笑道:「老哥哥!你也太糊塗了,兄弟以大事相托,你無論如何也得勉為其難,怎麼可以讓他們頂真到這個程度,我要是來晚一步,恐怕血濺紅顏,三個嬌滴滴的好女子都得斷送在你手下了……」

  宗儀愧然地道:「兄自知無能,不過也不能怪我,錯非是你,否則事起倉促,陳夫人那一劍自裁無人能攔,陳老弟那一招殺手更無人能解……」

  覺岸上人連忙道:「宗大俠,這位朋友是誰?你怎麼不替我們引見一下。」

  宗儀笑笑道。「各位應該認識他,名動天下的劍城主人南宮一雄。」

  大家一聽此人就是南宮一雄,不禁怔住了,尤其是曾經被削耳受辱的四家掌門人,更說不出是什麼滋味,他們上次聯手探劍城的時候,並沒有見到南宮一雄本人,只有他的兒子南宮少雄與總管宇文煥接待,結果招來了一場奇恥大辱……

  雖然事後接到了由宗儀轉至的私函,得知南宮一雄別有用心,然而依然未能釋懷。

  南宮一雄也看出他們臉上的憤色,乃歉然一笑道:「前次諸位下訪,兄弟恰好不在堡中,下人與小兒無知,以致對諸位多有開罪,事後兄弟曾為此……」

  徐曉翠冷冷一揮手道:「算了!那是我們技不如人,自取其辱,閣下今日駕臨有何見教?」

  南宮一雄知道他們餘恨未消,乃輕輕一歎道:「兄弟一番用心,已在私函中剖露無遺,端只為轄下不嚴,又對小兒縱容過甚,才致於引起諸位誤會,好在南宮一雄之心,對天可表,宗兄與陳大俠夫婦都可以替兄弟證明。」

  這時陳劍忙著安慰雲天鳳,對他的話未作理會。

  宗儀只得接口道:「老友!大家對你都瞭解了。」

  徐曉翠冷笑一聲道:「瞭解歸瞭解,誤會兩個字卻用不上,等七絕劍門事了之後,我們削耳之辱,還會向南宮先生要份公道。」

  南宮一雄苦笑一聲道:「兄弟也知道這件事不易取得各位諒解,以後自然會有個明白交代,目前仍請各位以大局為重,與兄弟暫時合作。」

  大家都不作聲了,默然中只有陳劍不住地向雲天鳳勸慰。

  「天鳳!你也太傻了!連一會兒都等不及了嗎?」

  雲天風的臉色仍是一片鐵青,冷笑道:「我是傻,我要是不傻就不會為你這種人抹脖子自殺了。」

  陳劍急得搓手道:「天鳳!你不瞭解我……」

  雲天風冷笑道:「我太瞭解你了。」

  南宮一雄這才向她微笑道:「陳夫人!你對尊夫的確是瞭解不夠,他之所以遲遲不出手的原因,實在是為了我……這個話目前不便解釋,反正以後你會明白的,不過我可以向你提出一個保證,你所嫁的人能夠稱得上是一個頂天立地的大丈夫……」

  雲天鳳冷笑一聲道:「這麼說來,我對自己丈夫的瞭解,還不如你來得深刻!」

  南宮一雄一笑道:「這句話也許很唐突,卻是真正的實情,一個男人的心性作為,有些地方是女人永遠無法瞭解的,這當然是指著一些超特的男人而言,而陳大俠正是一個超特的男人,你嫁了他,應該感到驕傲。」

  這一句贊詞出自南宮一雄之口,倒是使雲天鳳為之一怔,停了片刻才道:「我不信,我倒要看看他還有哪些地方是我不瞭解的。」

  南宮一雄聽她口氣已經和緩了,遂微微一笑道:「你有一輩子的時間,足夠慢慢地探索呢。」

  陳劍見雲天鳳的神色緩和了,連忙深情地道:「天鳳!你的傷……」

  雲天鳳推開他的手道:「死不了!你早擔心我的生命就不會逼得我抹脖子……」

  儘管她如此說,陳劍依然撕下自己身上的一片衣襟,替她將頸上傷口裡了起來,他的動作十分自然,即使當著那麼多人,他也沒一點忸怩之態。

  反倒是雲天鳳有點不好意思了,搶過他手上的布條,自己動手包紮,柳菲菲連忙過來道:「陳夫人!你自己不方便,由我來吧!」

  柳含煙也過來幫忙,同時還取出身邊的金創藥,先替她將創口敷好,由柳菲菲細細地包紮好。

  等她們這些動作做完,謝三變才一張喉嚨道。「方纔那一場勝負該如何判定了!」

  雲天鳳一掀眉毛道:「要不是南宮先生及時援手,兩位令嬡的頭早已搬家了,還談什麼勝負!」

  謝三變不服氣道:「陳世兄那一劍雖然高明,可是小女們也沒有落敗,南宮城主不出手,小女固難逃斷頭之危,陳世兄恐怕也免不了雙劍穿肋,算來這只能是個兩敗俱傷的局面。」

  雲天鳳冷笑一聲,朝陳劍道:「你聽見了沒有!人家敗得還不服氣!你怎麼說吧?」

  陳劍不作聲,南宮一雄卻一笑道:「謝掌門人言論太牽強了一點……」

  謝三變立刻道:「那你應該看見我女兒有好幾次都是故意放過他,否則他早就落敗了……」

  南宮一雄一笑道:「不錯!令嬡的確是有幾次當勝而未勝,不過兄弟提出一個問題,貴派的這套聯手劍法是否可以分成單招使用?」

  謝三變怔然不語,南宮一雄又笑道。「據兄弟的觀察,貴派的這套到法可以算得上是天衣無縫,唯一缺點是發展太慢,必須演變至十二招上,才能展開精華……」

  謝三變沉聲道:「那也不算缺點,前十二招上攻勢變化萬千,對方根本沒有出手的機會。」

  南宮一雄但笑不語,彎腰在地上拾起一柄長劍,那是他用以擊落雲天鳳的長劍時用的,阻止她自殺,他取在手中,忽地一揮一推,對空使出一招,行勢十分緩慢,使得每人都看得清楚。

  然後他回劍來,照剛才的姿勢又使了一次,這一回卻迅速無比,大家眼睛一眨,他已收了回來,要不是他先將這一招示範了一遍,大家很可能連他如何出招收招都分不出來。

  南宮一雄緩緩地把長劍歸入鞘中微笑道:「謝掌門人以為貴派十二招中,能擋得住這一招嗎?」

  謝三變領了一頓,臉色不禁一變,悻然道:「閣下有劍皇帝之稱,敝人自然沒有話說。」

  南宮一雄微笑道:「謝掌門人太過獎了,兄弟劍帝之銜,早已轉贈給陳世兄,而且兄弟剛才那一招劍法也是由陳兄處摭拾而來,兄弟不過是依樣劃式,若是在陳世兄手中,只怕威力還會增強數倍。」

  此言一出,大家都為之一震,甚至連陳劍與雲天鳳也不例外。

  南宮一雄的話並沒有說謊,這一式的確是龍虎風雲恨天四式中的「暴虎憑河」

  可是陳劍與雲天鳳都沒有想到用這一式來對付謝家的聯手劍揮,竟然會有如此大效果。

  由此可見劍式之妙猶在人為,也更可以見到南宮一雄在劍術上的造詣,絕非常人所能及。

  謝三變猶自強辯道:「我不信!」

  南宮一雄笑道。「那恐怕只有等陳兄自己來作一番證明了!」

  雲天風知道陳劍的性情,要是由他自己開口,他一定要坦白說出當時沒想到使用這一式他老實話。所以搶在前頭道:「你別不信,這一招是我與拙夫共同研練出來的,不僅他能使,我也會使。」

  說著彎腰拾起自己的長劍,正待施展。

  南宮一雄又笑道。「陳夫人,請等一下!」

  雲天鳳瞪著眼睛道:「做什麼?」

  南宮一雄微笑道:「為求徹底證實起見,在下想與陳夫人串聯一下,在下將謝家聯手劍式起手十二招對夫人進攻,陳夫人酌量情形,該在什麼時候回招都可以,陳世兄!請將尊劍暫借一用。」

  陳劍莫明莫其妙地將手中長劍交了出去。

  南宮一雄雙手各挺著一支劍,朝雲天鳳打了個招呼,風雷一般地捲了上去,直看得四周人噤然做聲不得。

  因為他一人使兩柄劍,居然與謝家姊妹完全相同。

  在劍法中原有雙劍的招式,而且雙刻的招式也多半是配合使用的,謝家的聯手劍招由他一個人同時用雙劍使出來倒是頗為合理的事。

  唯一使大家想不透的是這一手凌厲無匹的劍法,今天還是第一次在人前揭露,南宮一雄卻能在一瞥之下,一點不差地使出來。

  因此四下群家的詫異與其說是對事,還不如說是對人來得恰當些,南宮一雄的劍帝自譽,絕非虛狂自大,至少他在劍術上的造詣無人能及,可是他那固若金湯的劍城,竟在一天內瓦消冰解。

  消除創城勢力的是朝庭大內劍士,民不與官鬥,這是江湖中一條不成文的法則,可是大家從得到的消息中,知道南宮一雄之所以忍氣吞聲,卻不是畏懼官方勢力,而是受到七絕劍門的掌門人的威脅。

  對於這新起的劍派,他們一無所知,尤其是那個神秘的掌門人——「縱橫七海一蛟龍」,更是無人見過。

  七大劍派之所以對七絕劍門如此畏懼,一來是受到南宮一雄傳書的影響,再來是七絕劍門中遣到各派宣佈指令的代表。

  那些人多半是劍城中的舊人,被七絕劍門接收過去的,這些人在江湖原來也具有赫赫聲名,投身至七絕劍門之後,劍術更是突飛猛進,他們在宣佈七絕劍門那道近乎威脅的指令時,同時也顯露出一手威力無匹的劍法。

  這手劍法使得七大劍派黯然失色,於是他們只好把準備對付南宮一雄的一點實力,改以對付七絕劍門之用。

  今天看過南宮一雄的身手之後,大家心中都不禁為之一沉。

  自南宮一雄的表現看來,他們每一家自以為具有絕對把握的劍法,用來對付南宮一雄都不夠,更不用說是南宮一雄深以為憂的七絕劍門了!

  這時南宮一雄正把聯手劍法使到最後一手,那也是最厲害的一手,但聞劍聲颯颯唯見劍光閃閃。

  謝家姊妹在聯手使出時,也沒有這麼大的威力。

  雲天鳳對於前面的十一式平淡無奇的劍法擋了過去,不過每一個人都看得很清楚。

  每招守式在平淡中卻孕有無限奧妙,任憑對方的攻勢如何凌厲,都無法突進她密不透風的守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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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南宮一雄輕輕一歎道:「陳夫人真了不起,見微知著,我除了敬佩之外,實在想不出別的話來說了。」

  雲天鳳笑笑道:「你與易嬌容既然是親戚,為什麼弄得像仇人似的?你的妻子明明還健在人間,為什麼要說她死了!南宜少雄既然是易嬌容的兒子,為什麼……」?

  南宮一雄搖搖手道:「對不起!這是我的私事,我實在不想談論它。」

  雲天鳳冷冷地道:「城主的私事自然沒有公佈的理由,可見我們這一次到劍城去,假如是替城主了結私怨,那未免太沒有價值了。」

  南宮一雄臉色微紅道:「陳夫人言重了,我南宮一雄再不成材,也不敢以自己之事相窮二位的大駕。」

  陳劍也連忙道:「天鳳!你怎麼可以說這種話,易嬌容所組織的七絕劍門,乃是與天下武林為敵。」

  雲天鳳冷笑一聲道:「我就是奇怪這一點,易嬌容之前是他們南宮家與天下為敵,凡是以天下為仇的狂人都是從他們劍城出來的。」

  南宮一雄呆了一呆,才輕歎道:「陳夫人一說倒叫我有口莫辯了,假如二位不相信我,現在儘管退出。」

  陳劍搖頭道:「不!城主對我們有授技之德,就算此行完全為了城主的私事,我們也絕無袖手退出之理。」

  雲天鳳也輕輕一笑道:「南宮城主太過於認真了,假如你問心無愧,何必要說這種賭氣的話?」

  南宮一雄默默無語,雲天鳳又道:「而且我剛才的問題完全為了好奇,我以為像城主這等英雄人物,即使是私事也沒什麼不可告人之處的。」

  南宮一雄苦笑了一下道:「陳夫人說話真厲害,看來不把內情說出來,就是真的承認有見不得人的地方了。」

  陳劍連忙道:「我們絕無此意。」

  南宮一雄沉思片刻,才輕歎道:「這件事說來太長,而且過於複雜,不易為人瞭解,而且我們幾個人都發誓不把它重提出來,因此連玉梅與少雄都不知道。」

  說到這裡,他忽然一怔,像是想起了一個極為重要的問題,皺著眉道:「陳夫人!你真的沒有遇到過華容?」

  雲天鳳搖頭道:「華容是誰!」

  南宮一雄道:「是拙荊易華容。」

  雲天鳳一笑道:「我怎麼會見到她呢!要不是城主自己說出來,我只當她已不在人世了。」

  南宮一雄道:「那少雄不是我的兒子之事,果真是長谷一夫說出來的了?」

  陳劍加以證實道:「不錯,他只說了這一句,對於內情並未作更多的透露,而且我相信他也不知道。」

  南宮一雄皺眉道:「奇怪了,他怎麼會知道呢?」

  陳劍微異道:「難道不是城主告訴他的?」

  南宮一雄搖頭道:「我怎麼會告訴他這些事呢?」

  雲天鳳笑道:「那一定是易嬌容說的,他曾在宮中傳授二王子的劍技,而長谷一夫也在宮中。」

  南宮一雄連忙搖頭道:「不可能,易嬌容自己也不知道這件事,她一直以為玉梅才是她的親生女兒。」

  這一下雲天鳳也怔住了道:「你們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連自己的女兒都弄不清楚。」

  南宮一雄一歎道:「這就是我不能宣佈的原因,當時易嬌容若是知道自己生了個兒子,事情更難辦了,剛好拙荊與她分娩的時間差不多,就把我們所生的女嬰,謊說是她所生,才把難關渡過去……照這樣看來……」

  雲天鳳立刻搶著道:「那這一定是你的妻子說出來的,而且她也在宮中。」

  南宮一雄點頭道:「大概不會錯,而且劍城的旱路秘徑也一定是華容透露出來的,所以上次卓少夫等人才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摸進了劍城,易嬌容是絕對不會說的,她要利用劍城作為重圖霸業的基地,無論如何也不肯把這個秘密告訴給第二個人知道。」

  雲天鳳弄糊塗了,無法再參加意見。

  南宮一雄卻連連用手擊著腦袋,喃喃地道:「奇怪,奇怪,華容為什麼會到宮中去呢!她在那兒幹什麼呢!她為什麼要把這些事告訴別人呢!……難怪少雄去了這麼久,一點消息都沒有,一定是沒法找到華容……」

  雲天鳳這才問道:「你的妻子,那個易華容在什麼地方?」

  南宮一雄道:「據我所知,她在燕京城外的妙峰山上削髮為尼。」

  雲天鳳緊追著向道:「她為什麼要出家呢?」

  南宮一雄臉色一變道:「這當然是與我不願宣佈的往事有關。」

  雲天鳳不問了,陳劍卻道:「妙峰山與京城近在咫尺,宮中的后妃經常到那裡去進香,尊夫人也許因此與宮中發生接觸。」

  南宮一雄搖頭歎道:「不去管它了,這件事光憑猜想是無法找到頭緒的,只有找個知情的人問問清楚。」

  陳劍忙道:「那自然是去問尊夫人最恰當了。」

  南宮一雄苦笑一聲道:「不是我不願去見她,是她不願見我,她對我偽誤會太深,這一輩子也不會對我諒解的。」

  雲天鳳不想追究他的隱密,只是笑笑道:「那似乎只有兩個人可問,一個是卓少夫。」

  南宮一雄一怔道:「卓少夫,他怎麼知道呢?」

  雲天鳳笑笑道:「你也許沒注意,他的劍術路子。」

  南宮一雄立刻道:「他的路子與我完全不同。」

  雲天鳳一笑道:「對了,不但完全不同,而且完全走的相反路子!不同兩個字可以成立,卻不能說沒有關係。」

  南宮一雄一驚道:「是啊!我怎麼沒想到這一點呢!看來他的劍術竟是出於華容的傳授。」

  雲天鳳笑笑道:「換了第二個人,就不會有這麼湊巧了。」

  南宮一雄呆呆地自言自語地道:「不錯!不錯!華容說過他永遠不再用易家與南宮家的劍法,可是誰會想到她把劍法反過來使用呢?卓少夫與她有關係是一定的了,不過他對我們的事可能知道得不誇,華客只是傳授他的劍術。不會告訴他太多的事,陳夫人!你說還有一個可問的人是誰!」

  雲天鳳一笑道:「我想不說出來你也會知道。在你與卓少夫之間,只有一個關係最密切的人。」

  南宮一雄驚道:「你是說玉梅,她不像是知情的樣子。我們重逢時,她一點都沒有表示。」

  雲天鳳笑道:「她表示得很明顯,只是你沒注意罷了。」

  南宮一雄怔然道:「夫人的話使我不懂了。」

  雲天鳳笑笑道:「上次在劍城中她隨卓少夫進宮,對你充滿了敬意,這一次見面時,她的態度……」

  南宮一雄想想道:「她對我把她一個人送入深宮之事極為不滿,態度不好是理所當然的。」

  雲天鳳搖頭道:「不然,她入宮之前是心甘情願,對你毫無怨意,這次卻對你極為不滿,假如沒有其他因素,她絕不會有這種改變。」

  南宮一雄臉色沉重起來,一言不發,急步向前走去。

  雲天鳳跟在後面道:「由尊敬一轉為不敬,大概你的確有令她傷心的地方。我好像聽她對你作過一句批評,說你心中除了劍法之外,再也沒有其他的事了!你認為這是她對你失望的原因嗎?」

  南宮一雄長歎一聲道:「陳夫人!你不必再說了,玉梅一定與她母親見過面了,否則她絕對不會說出這種話,因為這是我們夫婦反目分手的唯一原因,往事如雲,追悔無益,現在我也不知該如何解釋才好。」

  雲天鳳卻不放鬆地道:「那你是承認自己錯了!」

  南宮一雄臉色一變道:「陳夫人,我們的個性差不多,因此你不必問這句話,你肯承認自己做過錯事嗎?」

  雲天鳳也是一怔,這時他們已走到那片森林附近。

  也就是長谷一夫利用陣圖佈置把雲天鳳隔開,對陳劍作了一番重要的交代,最後毒發身死,埋骨於斯。

  陳劍對長谷一夫感德深遠,到了這裡,自然想去拜墓一番,可是南宮一雄卻避過密林,穿行到另一條路上,陳劍忍不住招呼道:「南宮城主,請你等一下。」

  南宮一雄淡淡地道:「長谷一夫已經不在此地了,還進去幹嗎?」

  陳劍一怔道:「長谷一夫怎會不在此地呢?」

  南宮一雄臉色略變一下道:「東瀛劍士的唯一希望是死在劍下,理骨故園,第一個要求我無法達成,只有幫助他完成第二個心願,你們在秘谷中練到的時候,我把他的屍體起出來,燒成骨灰,交給一個東瀛遊學的僧侶帶回本土安葬去了。」

  陳劍想了一下才低聲道:「這樣我倒是比較心安一點,慶谷先生至少不至於流落異鄉作無主孤魂。」

  南宮一雄卻冷笑一聲道:「早知道這瞎子如此狡猾,我真該把他撒骨揚灰才是。」

  陳劍不以為然道:「長谷先生為了不負城主所托,竟以身殉所事,城主怎可如此說他!」

  南宮一雄恨聲道:「他把少雄不是我親兒子之事告訴你,可見他對我的事必然有所知,而他竟可惡到在我面前一聲不提。」

  陳劍想想道:「長谷先生肯把性命為城主犧牲,卻不把那件事對你透露,正是他值得尊敬處,一個可敬的人,行事只守他的本分,該怎麼做,就怎麼做,他不肯說的話,一定有著不能說的理由,換了我也是一樣的。」

  南宮一雄這才不說話了,對著那片密林供拱手,算是表達他心中的歉意,陳劍卻必恭必敬再三作禮。

  然後他們才默默然循路前進,一直來到那條小河旁邊,河岸靜靜的,船隻都舶在對面,南宮一雄想了一下才大聲叫道:「有人沒有,劃條船過來!」。

  連叫了兩三聲後,對岸的叫屋子裡才出來一個大漢,陳劍認得他正是半年前見過一面的兩個守河者之一。

  聽宗儀說過他們是河洛有名的劍客靈寶雙衛,只不知他是雙衛中的那一個,那大漢見了他們,不禁一呆道:「城主!您怎麼來了?」

  一面說著,一面飛快地把船撐了過來,南宮一雄踏上了船,那大漢興奮地道:「城主!您是來收復劍城的嗎?我知道您一定不甘心把一片基業失落入手,遲早會回來的,所以我忍受著一切閒氣等著您。」

  南宮一雄輕輕一歎道:「許大龍,你還記得我?」

  陳劍這才知道他是雙衛中的老大——鐵騎神衛許大龍,只見他憤形於色道:「城主!我們弟兄的兩條命都是您救下來的,怎會忘記您呢!」

  南宮一雄擺擺手道:「好了!我知道你們的忠心,城中的情形怎麼樣!還是老樣子嗎?」

  許大龍怒聲道:「城中倒是沒有什麼改變,只是千手劍客紀有德與宇文師爺從您離開後也跟著走了!現在由七煞劍南光當家。」

  南宮一雄輕歎道:「那兩個人是唯一不受易嬌容收買的忠心之土,——當然你們兄弟也是一樣——南光對你們怎麼樣?」

  許大龍怒聲道:「那傢伙簡直不是東西,當年為了一點兒過節,聯合了青蒲劍客卜錚,幾乎要毀得我們家敗人亡,雖然被您壓了下去,可是他得志以後,對我們公報私仇,甚至於叫我們做餵馬的賤役。」

  南宮一雄一歎道:「你們受委屈了。」

  許大龍卻一變為興奮道:「我們知道您一定會回來的,所以咬著牙忍受著,等待您回來出口氣,現在好了,您已經把易嬌容打敗了。」

  南宮一雄搖搖頭道:「易嬌容不是我打敗的,不過沒關係,我一定讓你們出這口怨氣,南光卜錚康希文,這三個混蛋,我早知道他們靠不住。」

  許大龍怔然道:「您早知道他們是易嬌容派來臥底的叛徒嗎?」

  南宮一雄點點頭道:「是的,我早知道他們與易嬌容暗中有著勾結,為了不使事態擴大,我只好裝作不知道,不過我遲早會收拾他們的,易嬌容回來了嗎?」

  許大龍點點頭道:「先有兩個年輕人仗劍硬聞此地,一個是曾經來過的卓少夫,南光過去跟他們談了幾句話,把他們接待到內城去了,接著易嬌容負傷而回,最後來的是小姐,由我兄弟陪著進去。」

  南宮一雄對雲天鳳一笑道:「陳夫人,我們的猜測一點都沒有錯。」

  雲天鳳笑了一笑,許大龍已經把他們都渡到對岸、立刻跪到小層中取了一柄長劍出來,跟在他們身後。

  南宮一雄見狀微笑道:「你也準備動手?」

  許大龍點頭道:「是的,我想跟著城主肅清叛徒。」

  南宮一雄笑笑道:「假如我這一次再失敗呢?」

  許大龍憤然道:「那我也不願再忍下去了,至少我要跟南光那狗頭拼一下。」

  南宮一推輕歎一聲道:「好吧!我不敢說這一次能奪回劍城,但至少要把南光,卜錚與康希文那三個混蛋剪除了,叫他們知道一下背叛我是什麼後果。」

  許大龍十分興奮領先在前面跑著,一值走到正廳,唯見雙門深閉,許大龍用劍在門上猛敲了幾下。

  門呀然一聲打開,探出南光的身子,對大龍怒叱道:「混帳!你在找死!」

  許大龍高聲叫道:「南光,你少神氣了,看看是誰來了!」

  南光看見南宮一雄與陳劍、雲天鳳三人並肩而立,不禁臉色大變,吶吶地道:「城主……」

  南宮一雄臉色深沉地冷笑道:「南光,你巴結上好主子了,還認得我這個城主嗎!」

  南光臉色煞白回頭就跑。

  許大龍連忙挺劍追上去叫道:「站住,無恥的叛徒!」

  南宮一雄也跟者走進客廳,只見易嬌容的雙手都用布裹了起來,站在廳門的另一頭。

  卓少夫與七王子則分站在她的左右,南光竟然不再逃了,許大龍也不敢再追了。

  易嬌容的臉上也浮起一層怒色,斜視著陳劍與雲天鳳冷冷一笑對南宮一雄說:「南宮老鬼,我知道你一定會趁機會來找便宜,可是我沒有想到你的膽子這麼小,還要帶兩個幫手前來。」

  南宮一雄略有慚色,易嬌容又冷笑道:「現在你還怕什麼?我的雙手已經不能使劍了,其他人根本不是你的對手,你用不著如此慎重其事呀。」

  南宮一雄還是不說話。

  七王子卻對陳劍一笑道:「陳大俠,賢伉儷一定是受了我二哥的托付,前來殺我的吧?」

  陳劍連忙搖搖頭否認道:「在下乃江湖中人,說過不理宮庭之事,怎會代人前來作兇手呢!」

  七王子笑笑道:「那賢伉儷伴隨南宮城主來此是何用意呢!」

  陳劍不禁為之語塞。

  雲天鳳接過去道:「我們是江湖人,當然是為江湖事而來,七絕劍門與天下武林為敵,我們必須把它的勢力連根拔除。」

  易嬌容冷笑道:「有我在這裡,你少做夢。」

  雲天鳳望著她的手道:「你的手還能使劍嗎?」

  七王子挺身一步向前朗聲道:「承岳母無法使劍,我還可以代勞。」

  雲天鳳微愕道:「王子!你叫他什麼?」

  七王子微笑道:「目前我已放棄王子身份,陳夫人可以不必以此稱呼,這一輩子我都不會當王子了。」

  雲天鳳愕然道:「那你放棄了……」

  七王子搖頭道:「我並沒有放棄與二哥爭奪王位之意,成了,我就是皇帝,不成,依然作我江湖人,所以我再也不可能是王子,目前各位不如稱呼我的名字,那是家岳母為我新命名的,我已入了岳承,跟著姓易,名七絕,就是七絕劍門的七絕二字,假若我這一輩子當不成皇帝,就以易七絕為終生的姓名了。」

  南宮一雄這才對易嬌容叫道:「你把玉梅許配給他了!」

  易嬌容點點頭道:「不錯,玉梅是我的女兒,我自然可以作主!」

  南宮一雄大叫道:「胡說,你沒有這個權力。」

  南宮一雄頓了一頓,似乎不願說穿內情,延誤了良久才道:「那還要玉梅本人的同意,你問過她嗎?」

  易嬌容冷笑道:「我只要告訴她,我是她母親,諒她也不敢反對。」

  南宮一雄這才比較輕鬆地道:「你過份自信了,最好還是把她叫出來當面問問。」

  易嬌容立刻叫道:「好!她現在哪裡!」

  南宮一雄微異道:「她不是先來了嗎!難道你沒有看見?」

  易嬌容詫異道:「放屁,她要是來了,我怎麼會看不見,老鬼!你究竟在搞什麼鬼?」

  南宮一雄立刻回頭瞪著許大龍,好似在提出詢問,許大龍也是莫名其妙地道:「小姐的確已經來了,還是我弟弟送她進來的。」

  南宮一雄再回頭對易嬌容冷笑道:「怎麼樣,恐怕是你自己在搗鬼吧?」

  易嬌容勃然變色道:「放你的狗臭屁,我又不怕你,難道還用得著對你說謊不成。」

  此時南宮一雄的表情變得十分神秘,既不抗辯易嬌容的漫罵,也不再追索南宮玉梅的下落,只是笑著對許大龍道:「大龍,今天我已經決心收回劍城,你們在這兒所受的委屈很大,現在我特別給你一個出氣的機會,在劍城中你最恨的人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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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許大龍目瞪著南光,咬牙切齒地道:「當然是這個狗頭了,我恨不得一劍把他劈個兩片。」

  南宮一雄大笑道:「好!我答應你,現在你就過去,我諒他也不敢反抗。」

  許大龍怔住了,望望南光,又望望易嬌容,最後望著南宮一雄,似乎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南宮一雄發聲催促道:「大龍!你怎麼了,難道你不相信我的話!」

  許大龍受他言語所擠,只得挺劍走過去,南光也怔住了,居然有點手足無措的樣子,望著易嬌容等候著她的指示。

  可是易嬌容一無所示。這時許大龍已走到南光身前丈許之處,他才急得對易嬌容叫道:「掌門這……該怎麼辦!」

  易嬌容冷笑道:「虧你還是派中的執事呢?會被一個膿包嚇得沒了主意。」

  南光征了一怔道:「屬下自然不怕這個傢伙,可是……」

  易嬌容立刻厲聲道:「可是什麼?七絕劍門並沒有宣佈閉門收山,任何事情都有我呢!」

  南光神色一鬆道:「屬下就是等候掌門這個指示!」

  說著他長劍出鞘,迎向許大龍,南宮一雄怕許大龍膽怯,連忙也發話道:「大龍!你儘管放心出手,我跟陳大俠伉儷都會支持你的。」

  許大龍也安心了,挺劍朝南光刺去,南光發劍架住了,兩個立刻纏上手惡鬥起來。

  南宮一雄走到陳劍身邊低聲道:「陳老弟,請你多費點心,萬一發現許大龍有不支之狀就加以援手。」

  陳劍眉頭一皺,南宮一雄又低聲道:「假如只為我收回劍城,自然不敢相煩,可是對方乃以七絕劍門自居,老弟可不能袖手不顧了吧!」

  陳劍只好點點頭,專心注視著場中決鬥的狀況。

  許大龍的劍法偏重於力,發招雖不精奇,每一劍都用足了氣力,南光倒也不敢輕敵,遇招拆招,二人在片刻之間已交換了二十多回合,戰況進行雖烈,卻沒有什麼精彩的演出,那是由於雙方都存有戒心的原故。

  這邊的陳劍夫婦與南宮一雄,對方的卓少夫與更名為易七絕的七王子都虎視眈眈地守在一側。

  只要發現自己這邊的人略有不支,他們立刻就會上前幫忙,而這些高手只要一伸手,生死立判。

  所以這兩個人反而是在求敗了,在這種情況下,勝利的人反而會倒霉,誰又願意自己找死呢!」

  交手到近五十回合時,兩個人越打越不起勁,易嬌容忍不住喝道:「南光,你怎麼這麼窩囊,連一個飯桶都打發不了,我再限你十招,假如你解決不了對方,你就不必在七絕劍門混了。」

  南光奮力一劍,將許大龍逼退了幾步道:「啟稟掌門人,屬下勝這匹夫易如反掌,只是怕……」

  易嬌容怒喝道:「怕什麼?我已經給你保證難道還怕人家宰了你,你只管對付眼前的人,對方再參進來的人,用不著你費心。」

  南光得到了保證之後,劍勢突厲,一連三、四招,將許大龍殺得手忙腳亂,陳劍忍不住就想過去替他下來。

  南宮一雄卻將他拉住道:「陳老弟!不必忙,等他有了性命危險時,你再出手還不遲。」

  陳劍急道:「我看那個時候才出手,對方也出手了,依然解不了他的危機。」

  南宮一雄淡淡一笑道:「除非易老婆子親自出手,其餘的人只要敢多管一點閒事,我就要他好看。」

  易七絕連忙道:「岳母已經把七絕劍門交給我繼承了,怎麼能算管閒事呢?」

  南宮一雄輕輕一笑道:「你假如想娶玉梅,就得放棄七絕劍門,你也別把岳母叫得如此親熱,這門親事並不是易老婆子答應了就成定局,玉梅在宮中住了半年多,她的脾氣個性你應該很清楚。」

  易七絕怔了一怔,南光找到一個空隙,劍光如電,直向許大龍的胸前襲進。

  陳劍大驚失色,飛快地補進一劍,原是想替他擋過這一招的,然而卓少夫也同時發動了,他的劍卻是專對著陳劍而發。

  叮噹的劍交觸聲,啊呀的痛叫聲,劍墮地聲,以及一樣東西落地的悶聲,交雜成一片……。

  戰鬥已經結束了,許大龍的胸前滲出了血跡,臉上卻顯出了無比的興奮,而南光卻如一尊石像似地愕然卓立。

  他的右臂齊肘處被砍斷,血水直噴,長劍掉在一邊,那條斷臂落在另一邊,身子搖搖欲倒。

  易嬌容臉色突變,冷笑一聲道:「許大龍,想不到您還藏有這一手好劍招,這大概是南宮一雄那個老鬼教的吧!你怎麼忍得住到今天才用出來呢?」

  許大龍一手撫著胸前的劍創,朗然一笑道:「我們兄弟二人十年前遭受南光,卜錚與康希文三人圍攻,幾將不保,幸得城主解圍相救,並許我們雪恨有日。」

  易嬌容冷笑道:「所以他傳了你那一招劍法。

  許大龍點頭道:「不錯,城主在五年前將這招「拋磚引玉」相授。」

  南宮一雄笑問南光道:「你記得嗎?五年前正是你們開始與易老婆子暗中勾結的開始,對於背判我的人,我絕對不會輕易放過的。」

  易嬌容怒道一聲道:「南光!你到後邊去,把傷口趕快止血包紮好,我答應你不出三個月,照樣可以把許大龍的膀子砍下一條來。」

  南光搖搖晃晃地走了,南宮一雄微笑道:「易老婆子,你跟我們鬥了這麼多年了,雖然是你佔上風的時候多,但是這一次我敢打賭說你輸定了,三個月後,我不但不讓你的諾言兌現,而且還要許大龍砍下他的另一條胳臂。」

  易嬌容冷笑一聲道:「到時候才知道誰輸誰贏,現在說不嫌言之過早嗎?」

  南宮一雄但笑不語,許大龍卻對陳劍彎腰一躬道:「陳大俠!謝謝你的幫助。」

  陳劍微征道:「我的幫助?我一點也沒有幫到忙。」

  許大龍搖搖道:「不!城主傳我這一招劍法時,就聲明過這只是一這險招,成功的可能極少,只有在對方極端疏忽下才有僥倖的機會,剛才我故意露出破綻,應該是瞞不過他的,就因為您的出手,使他生了顧忌,更因為對方也有人出手,使他定了心,才給了我成功的機會。」

  陳劍回憶一下剛才的動手的情形才有所悟,他見許大龍身陷危境,立即出手相阻,使得南光的劍勢緩了一級,剛好卓少夫也急時趕到了。

  南光以為沒有後顧之憂,才放心繼續進招,他就是因為這一緩的功夫,使得許大龍把劍硬撤了回來。

  南光的劍尖制進他的胸前半寸,他的劍則撩上去,以迅疾的手法創斷了南光的胳臂。

  想通了前後的過程,陳劍不禁一征道:「許兄!你這一手太冒險了,簡直是拿自己的生命作孤注一擲。」

  許大龍苦笑一下道:「這是沒有辦法的事,為了報仇,我早就不把這條命放在心上了。」

  陳劍一怔道:「你有什麼深仇大恨?」

  許大龍輕輕一歎道:「不談了,說起來只會令人氣憤,反正我們之間的仇恨是永遠解不開的。」

  南宮一雄一笑道:「許大龍有個姊姊,是大守貞的節婦,有一天歸守省親,剛好遇上大雨,在一所亭子裡躲雨,碰到了南光,調戲了她幾句,他姊姊回家後,含憤自盡,南光知道後,恐怕許家兄弟在江湖上宣揚這件事,使他混不下去,於是就約了卜錚與康希文三個人夜探靈寶,想要把他們一家殺盡滅口,剛好我遇上這件事……」

  陳劍一怔道:「城主既然知道了這件環,便應當伸張正義,將那幾個敗類嚴加制裁。」

  南宮一雄微笑道:「這也怪不得我,起先我並不知道原因,只是替他出頭排解了糾紛,阻止他們行兇殺人,後來他們三個人又與紀有德交手惡鬥上了,剛好又被我碰上,硬替他們排解開了,這四個人因為見到我的劍法,自動表示投效劍城,他們來了兩三年,許氏兄弟再度前來尋仇,我才知道內情。」

  陳劍道:「那時城主應該主持公道。」

  南宮一雄臉色有點羞色,還是許大龍替他辯解道:「是我們兄弟要求城主讓我們親手解決的。」

  南宮一雄笑笑道:「是啊!我無法拒絕他們的要求,為給他們報仇的機會,於是將他們弟兄也留在堡中,那三個傢伙就為了這件事做賊心虛,剛好易老婆子也找上他們,雙方一拍即合,開始作了我的叛徒。」

  易嬌容冷笑一聲道:「南宮老鬼!聽你說起來你倒是個大仁大義的俠客了。」

  南宮一雄臉色微變,但隨即恢復正常笑道:「我雖然不敢以俠義自居,但是行事為人,還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易嬌容哈哈大笑道:「你要是有良心,天下早就太平了。」

  南宮一雄沉聲道:「易老婆子,你說話可得有根據,我那一件事做得有違道義?」

  易嬌容冷笑道:「這就是你聰明的地方,每一件昧心的事,你都找到了一個正當的理由,使人無法抓住你的把柄,不過我警告你一句,虧心事不會永遠瞞住人的,總有一天會讓人們抓住你的狐狸尾巴。」

  南宮一雄打個哈哈,既不承認也不否認。

  易嬌客卻對陳劍正色地道:「小伙子,你是個老實人,我勸你別跟那著滑頭在一起,到臨了總不會有好處的。」

  陳劍也正色道:「我並不想管你們之間的閒事,只要你把七絕劍門解散,我立刻就走。」

  易七絕冷笑一聲道:「陳大俠此舉未免太過甚了,到門立派是正大光明的事,你為什麼要強迫人家解散?」

  陳劍呆了一呆才道:「七絕劍門若是純為發展武學而創,我自然是無權干涉,可是七絕劍門卻通令各大門派歸服投降,不然即以滅門為威脅,我就不能不管。」

  易七絕冷笑道:「過去的一切是家岳母之事,現在七絕劍門已由在下負責,陳大俠該等我有所表示之後,再做決定也來得及。」

  陳劍征了一怔才道:「好吧!現在你對我作個明確的表示,你作何打算?」

  易七絕笑笑道:「我不久之前才接下這個任務,還來不及作什麼打算。」

  陳劍莊容道:「這並不需要考慮,你只要宣佈今後七絕劍門不再以威脅為手段,與武林同道和平相處,我馬上就離開。」

  易七絕哈哈一笑道:「陳大俠這句話說得可有意思極了,我從未闖過江湖,也不懂江湖規矩,不知道其它門派在創立之時,是否也作過類似的宣佈,現在撇開別家不談,就大俠出身的武當而言,貴派張三半祖師創派之始,是否也作過類似的宣佈?」

  陳劍想了一下道:「自然有了,張祖師爺邀集天下武林同道中名重德高之士,公開宣稱創派的目的,乃在闡揚武學,扶持正義。」

  易七絕大笑道:「那麼今天對大俠一個人宣佈就算定局了?大俠身為劍派盟主,足以為天下武林德高名重之代表了?」

  這句話相當厲害,陳劍一時無以為對,因為他當然不能承認自己足以為天下武林的代表。

  易七絕不肯放鬆,緊追著問道:「大俠怎麼不說話了,只要大俠一句話,在下立刻表明七絕劍門的新立場。」

  陳劍訥訥地道:「這個我自然不足以代表。」

  易七絕冷笑一聲道:「那大俠也無權要求我作什麼宣佈吧?」

  陳劍膛目不知所云,易七絕又笑道:「我把七絕劍派略事整頓後,一定柬邀各大門派前來觀禮,屆時大俠若是能賞光,我一定專程奉上一份請柬,今天就不多招待,大俠有事就請便吧。」

  他已經明白地下了逐客令。

  陳劍自然不能再賴在此地,只得回頭對南宮一雄道:「城主還有什麼事嗎?」

  南宮一雄沒想到易七絕會用這種手段來收場,苦笑了一下道:「今天我原是想借重賢伉儷之助,將七絕劍門的勢力一舉掃平,收回劍城的,現在人家抓住了大題目,我當然只好作罷了。」

  易嬌容冷笑一下道:「南宮老鬼,你也嘗到厲害了,這不是你常用的手段嗎?在正當的理由下,逐行你自私利已的陰謀,想不到你自己也會領略到這個滋味。」

  南宮一雄輕歎一聲道:「易嬌容,你把七絕劍門交給這個年輕人,很可能是你一生中做得最大錯事,他無非是想利用這個組織作為從事爭奪王位的工具,那個時候,江湖的糾紛牽入了官方政爭的漩渦,掀起了滔天殺劫,我看你如何對得起易家的祖宗?」

  易嬌容協由況:「老鬼,不用你危言聳聽,也不用你抬出易家的祖宗來壓找,易家只有我一個人了,我高興怎麼做都不關你的事。」

  南宮一推輕輕一歎道:「你獨意孤行,我也沒有辦法,不過我要告訴你一件事,華容並沒有死。」

  易嬌容一怔道:「什麼?她還活著?」

  南宮一雄點頭道:「是的,因此你並不是易家唯一的後人,她一定不會允許你這麼做的。」

  易嬌容變色冷笑道:「我不管,就算她還活著,她已經嫁給你了,不能再算是易家的人,她也管不了我。」

  南宮一雄幾度欲言又止,最後還是輕歎一聲道:「好吧!我不管你,易家的事由你們易家人自己來處理吧,劍城我也暫時不收回。」

  易嬌容冷笑道:「這一片地方原是易家的產業,你憑什麼說出收回的話?我讓你佔據那麼多年,已經算是很客氣了,現在你滾不滾!」

  南宮一雄忍不住憤怒道:「大龍!我們走!」

  許大龍遲疑地道:「我們就這麼走了?」

  南宮一雄怒聲道:「不走還等什麼?難道你在這兒還能混得下去?你的仇已經報了一半,卜錚和康希文兩個人遲早都會落到我們手中的。」

  許大龍征然道:「報仇的事屬下並不放在心上,只是小姐與我弟弟……」

  南宮一雄連忙道:「他們絕對死不了。」

  易嬌容卻神色微動道:「慢來!你說玉梅的確日經來到此地了!」

  南宮一雄頓了一頓道:「來是來了,不過你沒見到她,也許她日經走了。」

  易嬌容冷笑一聲道:「她無原無故地進來,又無原無故地走了!南宮老鬼!你這句話騙誰!」

  南宮一雄連忙道:「我騙你幹嗎!事實本是如此。」

  易嬌容卻冷冷一笑道:「我相信她來了,卻不相信她走了,老鬼!你少玩花樣,我相信她一定是到……」

  南宮一雄忙叫道:「嬌容!你別亂猜,我知道你在想什麼?那是不可能的,要是我能找到那個地方,還會受你這些閒氣嗎?」

  易嬌容呆然不再作聲了,歇了半晌才道:「你走吧!我相信你還沒找到,不過我相信華容一定知道那個地方!我父親死的時候,一定不會不作交代……」

  南宮一雄苦笑一聲道:「這我就不清楚了,反正你們易家的事與我無關……」

  易嬌容冷笑道:「你娶我姊姊不就是為了這個目的嗎?你別說得那麼好聽,假如玉梅真的是到那個地方去了,我倒是很高興,她畢竟是我們易家的骨肉,易家的絕世劍法到底沒有流傳到外姓手中去……」

  南宮一雄微微一笑道:「我也衷心希望玉梅能找到那個地方……大龍!走吧!」

  許大龍莫名其妙,但是他不敢違背南宮一雄的命令,順從地跟在他後面去了。」

  卓少夫忍不住道:「老夫人,就這樣放他們走了嗎!」

  易嬌容怒聲道:「要你多管什麼閒事,不放他們走,你有本事留下他們嗎?」

  卓少夫躬身道:「老夫人允許的話,小人頗想一試,也許辦得到……」

  易嬌容神色微動道:「你若是真心有這個把握,我倒是不反對。」

  卓少夫抽劍趕了上去。

  南宮一雄憤而回身,二人即將交手。

  陳劍也插身過去道:「卓少夫!我不想管閒事,可是你這樣不講道理,我就要參加一份了……」

  卓少夫凌然不懼道:「陳大俠想一起上的話,我倒是很歡迎,把你們兩位都擱在此地,天下大事定矣。」

  陳劍憤然劈出一劍,卓少夫輕輕地架開了,劍光突盛,分襲向兩人,威勢之強,大出二人意外。

  南宮一雄退了兩步,避開了正鋒,陳劍卻展開了恨天四式中的「雲彌六合」,硬架住他的攻勢,反手演出第三式「風生樹下」,攻了過去,劍氣瀰漫嘯聲烈烈,卓少夫一劍平刺,集勁力於一點居然也擋住了。

  攻守之間,兩人都感到對方不可輕敵,因此下一招誰都沒有輕易發出,疑神對視著。

  雲天鳳走過來,見南宮一雄居然退出了戰圈,心中大為不滿,冷笑一聲道:「南宮城主,拙夫為了你而出手,你到輕鬆得很,居然不管了。」

  南宮一雄微笑道:「假如對方不放我們離開,那他們的對象絕不僅止我一人而已。」

  雲天鳳微怒道:「可是人家先找的是你。」

  南宮一雄笑笑道:「話雖不錯,然而陳老弟出手太快了一點,現在我想替他下來也沒辦法,除非我也上去兩打一,這樣不僅我做不到,陳老弟也不會願意……」

  雲天鳳沒有話說了,以陳劍現在的身份,的確不能以多為勝,而且照兩人的情勢來看,他也無法抽身而退。

  因為卓少夫在劍上的造詣,已至爐火純青之境,只要一個疏神,立即將為他所乘,只好由陳劍硬挺下去了。

  兩人對峙了一會兒,卓少夫又踏步進招,劍逼中宮,勢沉而穩。同時在招式上預藏無窮變化。

  南宮一雄神色忽變,連忙叫道:「陳老弟快退,這一招接不得。」

  可是他的喊聲太遲了,陳劍已劃出一劍,逕直朝對方劍上磕去,卓少夫冷冷一笑,手腕突地一翻,不等陳劍的劍碰實,即已變招,以極快速的手法,接連地攻向他身上各處要害大穴。

  陳劍也大喝一聲,在緊急時撤回了自己的長劍,唯聞一片叮噹的急響,劍尖迸出流星似的火花。

  卓少夫三十六手急攻,居然都被陳劍擋了回去。

  「住手!你這招式是從哪兒學來的?」

  易嬌容與南宮一雄幾乎同時喊出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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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15 23:39:04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章


  他們發問的對象是針對著卓少夫,然而卓少夫卻如同未聞,怔怔地注視陳劍,以無法相信的口吻問道:「陳大俠,雖然你擋過了我這一手連攻快劍,我依然無法相信,你到底是用什麼方法知道我劍招的變化的?」

  陳劍淡淡地道:「逢招拆招,我根本不知道你的劍術變化,只是見勢而作。」

  卓少夫厲聲道:「胡說,我這三十六招手快攻變化無窮,成於一式,除非你預知變化,否則絕對擋不過。」

  陳劍微笑道:「閣下太相信自己了,我的確不知道你的變化,只是長谷一夫先生把他的聽風劍法的要決傳給我之後,使我的感覺比常人靈敏一點,光是靠劍招變化,你是無法勝過我的。」

  卓少夫臉色微變,垂頭不語,易嬌容又問道:「小子!我問你的話你聽見了沒有?」

  卓少失這才從迷惘中驚醒,怔然道:「老夫人問的是什麼!」

  易嬌容神色顯得極為憤怒,易七絕連忙道:「少夫!老夫人問那剛才那手劍法是怎麼學來的?」

  卓少夫神色一變,支吾地道:「這個……小人實在無法奉告。」

  易嬌容怒聲道:「臭小子,我對你的印象還沒改變過,你要是不老老實實地說出來,可就得留點神。」

  易七絕也沉下臉道:「少夫!我對你過去的不忠,已經特別寬容了,你可不要再自己走絕路。」

  卓少夫猶豫片刻,目光掠過南宮一雄道:「至少我現在不能說。」

  易七絕還是不滿意。

  易嬌容卻會意了,大聲笑道:「這層顧慮倒是值得原諒,算了,你回來吧,放他們走好了,南宮老鬼,這下子可蹩死你了。」

  南宮一雄臉色變了一下冷笑道:「你不讓我知道也沒什麼了不起,而我現在也不擔心了,你們易家劍法再厲害,也稱不了雄,陳老弟能擋住三十六手快攻,自然也不在乎你們其他的變化。」

  易嬌容臉色一沉道:「老鬼!你要不要試試看,別以為我雙手變成了殘廢,就無法使劍了,只要我存心想留下你們,光是在這兒用口頭指揮,再由這兩個小子連手進招。看你們四個是否全身而退了!」

  南宮一雄臉色一變道:「老婆子,你就是這一套看家本領了,假如再使砸了,我看你還狠到哪裡去!」

  易嬌容鐵青著臉道:「那時候我就認命,你有膽子試一試嗎?」

  南宮一雄沉吟片刻才道:「我本人是毫無問題,可是我沒權力叫陳老弟夫婦也跟著冒險。」

  易嬌容冷笑一聲道:「那你就快走吧!」

  南宮一雄低聲對陳劍道:「陳老弟,目前我們還佔著上風,犯不著跟他們孤注一擲,走吧!」

  陳劍倒是無所謂。

  雲天鳳有點不甘心道:「她的話可信嗎!」

  南宮一雄輕歎道:「易老婆子的雙天劍法確有鬼神莫測之機,合我們三人之力,也許擋得過,也許擋不過,我們犯不著跟她亡命一拼。」

  雲天鳳皺眉道:「假如她這套雙天劍法真的如此厲害,我們遲早總要遭遇上的。」

  南宮一雄眼中連連示意,口中卻不說話,只是極力催促他們離去,雲天鳳知道他一定別有用意,也就不問了。

  倒是易嬌容在後面發出一聲長笑道:「老鬼!我知道你打的什麼主意,也知道你曾和各大創派聯絡,吸取他們的劍術精華,目的就在破解我的雙玉劍式,我承認你走對了方問,可是你別忘了,我也在找你的弱點,因此我們誰都別把話說得太滿,總有一天我們會正式交手的,那時候大家才知道誰高誰低。」

  易嬌容冷冷一笑,卻不再開口了,南宮一雄卻催促著大家走出客廳,一直向河邊走去。

  許大龍將他們渡過了河。

  南宮一雄上了岸,卻對他們道:「你們不要上來了,一會大家從水路出去。」

  說著抽出長劍,將靠岸的櫻桃樹砍倒了十幾株,樹林中立刻湧起了陣陣的雲霧,南宮一雄一歎道:「這條路再也行不通了,這番佈置花了我多少年的心血,我不能把它留給別人使用。」

  雲天鳳怔了一怔,但是什麼也不說,許大龍撐著船,將他們緩緩往外面送去,一直等船行出水洞,輕舟入西子湖中。

  南宮一雄才輕歎道:「看來我必須把往事對你們作個明白的交代了。」

  雲天鳳微微一笑道:「我也認為城主該作個明白的解釋人否則我們拚命流血,只是為了你們的家務,那似乎太沒道理了。」

  南宮一雄默然良久,把該說的話作一番整理,才歎息一聲,以悠遠而悵然的聲音道:「這是三十年前的事了,那時候我才十九歲,好讀奇書,醉心劍術,想不到在這西子湖上,碰上了一件曠古罕聞的奇遇……」

  年輕的南宮一雄踏月於西子湖畔的鄂士墓前。

  當中秋的皓月把銀光灑染在墳草淒淒的墓丘上時,使得整個墓園中充滿了一種特殊的氣氛。

  甚至於跪在墓前的那秦檜夫婦的鐵像都有了特殊的改變,在卿卿的秋風聲中,他們竟像是要有活過來的意思。

  南宮一雄在西湖上的書肪中喝多了酒,也被那月贈西歐妓的一曲新腔唱得豪興大發,綺興全無。

  那是一曲岳武穆的「小重山」。

  武穆詞知者多,綽者少,尤其是物絢鴛燕,多少是彈唱一些閨怨春愁的兒女情懷。

  可是他今夜所招的那名歌妓偏偏對他唱出了一曲充滿了牢騷憤慨的詞曲:「昨夜寒蜇不住鳴,驚回千里夢,起來獨目繞階行,人悄悄,廉外月騰隴,白首為功名,舊山松竹老,阻歸程,欲將心事什瑤琴,知音少,弦斷有誰聽!」

  這名歌妓可能是傾心於他人品的流灑,腰下又懸著長劍,所以特選了這首詞來迎合他,而且還有點自傷身世的意味。

  因此在唱到末折——「欲將心事付瑤琴,知音少,弦斷有誰聽!」的時候,更是賣力,顯得無限淒楚。

  南宮一雄忽視於她眼角眉梢的萬種風情,卻被她的聲音感動了,尤其是從詞意中想起了這位宋代名將一生輝煌的事業,坎坷的遭遇,大起感知已於干古之思,於是厚金遣退了歌妓,帶著酒意,徘徊在冷清清的噪聲之墓前。

  墓前有些景仰的後人,將岳飛的著作,刻石為碑,樹立在四周,在那字裡行間去表彰他的忠貞胸懷。

  他一一例覽過去,最後落在兩首「滿江紅」上,第一首怒髮衝冠……連重髫小兒都能背誦,第二首比較生僻,「遙望中原荒煙外,許多城郭……民安生?填溝壑,兵安生,膏鋒鏑……待何日重續漢陰游,騎黃鶴……」

  念著!念著!他胸中充滿了不平之氣,深深為著那泉下的忠骨抱屈,猛地一掌,擊在秦檜的妻子王氏的身上,仰天長歎道:「若非權臣誤國,何至忠骨蒙冤!」

  掌才落下去,他心中一驚,嚇出了一身汗,酒意全醒了,因為他的掌觸上碰到的不是冷冰的白鐵。

  那是一個有血有肉的活人。

  揉揉眼睛,看那鐵像還好好地跪在哪兒,死板板的臉上毫無異狀,那他剛才的感覺從何而來的呢?」

  也許是酒喝多了,神志不清……他曾自己失常找理由,可是立刻又發現不是那回事了。

  因為在對面秦檜的鐵像居然站了起來,他趕緊再揉揉眼睛,仔細地看過去,一點也不錯。

  那是秦檜的像,他活了,能動了……

  南宮一雄渾身汗毛都堅了起來,他不怕鬼,是因為知道世上根本不可能有鬼魂的存在,那現在又是怎麼回事呢?這不是活見鬼嗎!

  然而令他駭異尚不止於此,那鐵像居然開口說話了,說話的聲音也是冷冰冰的,好像真是由鬼魂所發。

  說話的對象也不是對富他,而是對著地上王氏的鐵像,以輕微而歉疚的語氣道:「渾家!起來!一年中難得有這樣清閒的時刻,再不活動活動,只怕紅們的關節都要生銹了。」

  王氏的鐵像也慢慢地站了起來,以帶哭的聲音道:「官人!我真受不了啦,經年累月地跪著已經夠苦的了,還要忍受那些難堪的侮辱。」

  秦檜輕輕一歎道:「有什麼辦法呢?東窗事發後,多少年來,我不是一樣地在受罪。」

  王氏淒苦地道:「你還好,不過是石塊打兩下,拳腳踢幾下,最多挨兩口唾味,我……」

  秦檜搖搖頭道:「你別發牢騷,拳打腳踢,永無寧日,鐵鑄的身子也吃不消,你至少比我受得輕點。」

  王氏呸了一聲道:「放屁!那些輕浮浪子,在我身上摸來摸去,摸得我心裡癢癢的,那個滋味才難受呢;剛才還有個英俊的小伙子按了我一下。」

  秦檜皺皺眉頭道:「渾家!你給我留點面子行不行,人家在你身上動手動腳,我瞧著已經夠難受了,你還要說這種話。」

  王氏哼聲道:「活該,誰叫你害人的,真是自作自受,連累我也跟著倒霉。」

  秦檜苦著臉道:「你怎麼怪我呢?我也是替人受冤,害死岳飛根本是康王趙構自己的主意,只是叫我來執行而已,岳飛自己也渾帳,直搗黃龍也就夠了,何必還要喊出迎還二聖的口號,他也不想想看,徽欽二帝回來後,一個是老子,一個是哥哥,趙構還當得成皇帝嗎?」

  王氏冷笑道:「趙構當不成皇帝,你也當不成丞相了,你們君臣狼狽為奸,還有什麼可說的。」

  南宮一雄站在一旁,聽他們的說話,心中不禁一動,連恐懼都忘了,心想這真是曠世奇聞。

  大家都知道岳飛是死於秦檜之手,卻料不到其中有這麼多的曲折,不過想想倒頗有道理。

  秦檜一歎道:「過去的老話還提它幹嗎?岳飛經此一來,成了千秋萬世的忠臣,康王最多落個昏庸的批評。」

  王氏冷笑道:「他一點都不昏庸,至少他安安穩穩地當皇帝一直到死,只剩下我們倒霉,你是罪有應得,我又算什麼呢?」

  秦檜冷笑道:「你也不冤枉,以十二道金牌召回岳飛,以莫須有的罪名絞死岳飛在風波亭上,不都是你的主意嗎?我想你自己也沒那麼聰明,還不是那個狗頭軍師哈迷蚩的枕旁授計,你們倆不乾不淨。」

  王氏怒聲道:「混帳!不是老娘捏著鼻子陪那個胡狗睡覺,你憑什麼能回到中原。」

  秦檜連忙擺手道:「『好了!好了!糞坑越搗越臭,我們已經夠倒霉了,何必去翻這些陳年爛帳呢!今夜是中秋佳節,人家團圓了,我們——」

  王氏笑了一下道:「呸!誰跟你團圓,我看到你這一把老骨頭就有氣,倒是剛才那小伙子,一把按在我肩頭上,我的心現在還直跳呢,要團圓我也得去找他去。……」

  秦檜大為尷尬道:「夫人!這可使不得,一個奸臣的帽子已經壓得我永世不得翻身,你再把它染成綠色,叫我何以為情。」

  王氏笑罵道:「在北庭金國的時候,你眼睜睜地看著我偷人都不敢放一個屁,現在又假正經起來了。」

  秦檜苦笑一聲道:「此一時彼一時也。」

  王氏忽然一回頭,對著南宮一雄道:「小伙子,你在旁邊聽了半天,怎麼不說一句話呢?」

  說著向他的身邊靠去。

  南宮一雄這才由迷惘中驚碗過來,他已經沒有了恐懼,拔劍大喝道:「站住!你生為奸人淫婦,死後受到如此重譴,居然不知改悔,還敢……」

  王氏赫赫一笑道:「小伙子!你別凶呀!十八重地獄我都逛過一遍了,沒有不敢做的事,來呀!你看天上的月亮多好,我們別辜負這花月良霄,找個地方親熱親熱。」

  南宮一雄見他越來越近了,顧不得什麼禁忌,劈了一劍刺了過去,誰知王氏輕輕一笑道:「小伙子!這種時候動手刀劍多煞風景!」

  身形略閃,居然避過了他的利鋒,伸手反朝他的腕上抓去,南宮一雄大驚失色,連忙退後一步,抖劍再刺。

  這一次他不僅使出了全力,也使出了自己最得意的精研劍招,劍尖閃出十幾點銀星,罩將過去。

  王氏呆了一呆,直等劍影將及身體,才猛地一縱身,像一頭大鳥似的飛起半空,躲過了這一招。

  秦檜突地爆出一陣哈哈大笑道:「好!好劍法,老夫也想領教兩手。」

  說完脫去外衣,掣出一柄長劍,南宮一雄一驚,他倒現在才發覺這兩個人都是喬裝的鬼魂。

  因為那王氏落地之後,到草叢中搬出兩鐵像,那才是真正的秦檜與王氏的鑄像,匐匍如前。

  於是他將劍一擺厲聲叫道:「你們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到此地搗鬼?」

  那裝秦檜的男人哈哈一笑,從臉上撕下一個面具,露出他本來的面目,卻是個面月清秀的老人。

  老人笑著道:「老夫易實寒,那是小女嬌容,世居此地,素仰世兄文采風流,劍術蓋世,所以才特地將世兄引來,稍作小謔,以博一傑。」

  喬扮王氏的女子也取下了面具,竟是個十八九歲的女孩子,她也微微一笑過:「南宮先生不僅文武兼資,膽氣也不壞,我們裝神弄鬼,居然沒把你嚇昏過去?」

  南宮一雄怔怔地問道:「你們是故意將我引來的!」

  易實寒笑笑道:「是的!世兄人品脫俗,剛烈此間,即已引起老夫注意,後來見世兄燈下吟詠,黎明舞劍,益信世兄是個文武雙全的世間奇才,本當專程拜訪請教,都是為小女生性淘氣,想出這個花樣來眼世兄開個玩笑。」

  南宮一雄這才解釋道:「易小姐真個心思巧妙,居然想出這種主意,在下方才倒不是膽大,實在是被二位一番高論吸引得忘記害怕,風波亭上一段公案,流傳至今已成定論,二位居能另外找出其中曲折。」

  易實寒輕笑道:「武穆未遂黃龍之態而喪於奸人之手,千古同歎,不過小女卻始終認為秦檜身為漢臣,甘冒不題自毀長城,必有隱情。因此作了那番揣測。」

  南宮一雄微笑道:「雖為揣測之想,頗有切情之處,由此可見易小姐心思之縝密了,在下欽折之至。」

  說著對易嬌容作了一揖,誰知易嬌容只是淡淡地過:「你找錯人了!」

  南宮一雄一怔,易實寒笑笑道:「這番理論是長女華容所想出來的。」

  南宮一雄哦了一聲道:「原來老丈還有一位千金。」

  易實寒笑道:「老夫生有二女,嬌容是妹妹,模樣跟她姊姊差不多,出生只比華容慢一會兒工夫。」

  南宮一雄微愕道:「原來老丈的兩位女公子是雙生。恭喜……恭喜。」

  易實寒輕歎道:「沒有什麼可喜的,寒妻就是因為生育她們過於辛苦,產後即告棄世,中年喪妻人生之哀莫此為甚。」

  說著臉上泛起一片黯然之色。

  南宮一雄覺得十分抱歉。連忙拱手道:「在下太冒昧了!」

  易實寒又笑笑道:「世兄太客氣了,人生壽限天定,生死之事誰也無力挽回,只是寒妻棄世太早,留下這一對孤兒,撫養她們長大真是不容易的事。」

  南宮一雄點頭道:「老丈一身兼司嚴父慈母二職,自是相當艱苦,幸喜二位女公子俱已成長,承歡膝下。」

  易寒實歎了一聲道:「女兒再好,終究是人家的。」

  易嬌容立刻表示不服氣道:「爹!你就是看不起女孩子,我就不要嫁人,一輩子陪著你。」

  易寒實苦笑一聲,道:「我的一輩子快到盡頭了,陪著我也用不了幾年,我並不是耽心老來寂寞。而是怕……」

  易嬌容搶著道:「您是怕易家的劍術無人繼承,那您放心好了,我一定挑起這付擔子。」

  易寒實笑看一下道:「你也會老的,會死的,等你老了,死了之後呢?」

  易嬌容呆住了,想了片刻才低下頭道:「那我也像男人一樣,娶個丈夫回來,生下個男孩子叫他姓易,使我們易家的神奇則術水遠流下去。」

  易實寒輕輕一歎道:「看來也只有這麼辦了,可是我不想由你來擔負這個責任,我瞭解你的個性,要是由你來主掌易家的事物,只怕你無法守得住祖宗的遺訓。」

  易嬌容臉色一變,哼了一聲道:「您就是偏心,認為我不如姊姊,其實她哪一點比得上我。」

  易實寒笑笑道:「華容也許不如你聰明,可是她比你穩健,她沒有野心,易家需要的不是進取,而是守成。」

  易嬌容怒哼一聲,回頭走了。

  易實寒也沒有叫住她,只是對南宮一雄笑笑道:「蝸居就在附近,世兄可肯屈駕到寒舍一敘嗎?」

  南宮一雄從他們父女的談話中,約略已經明白對方的身份,他們是潛居不聞名的劍術世家,可能有幾手家傳的劍法。

  這個姓易的老頭兒又沒有兒子,深恐劍技失傳,所以想找個入贅的女婿,替他們接續香火。

  而且他從易嬌容的態度中,看出對自己頗為中意,葉是他卻沒有多大興趣。

  第一,他不相信易家的劍術真有什麼了不起。

  第二,他不願意放棄自己的姓氏而成為人家的贅婿。

  第三,他見過易嬌容,覺得她長得不錯,還不是那種能令人動心的女子。

  雖然易老頭兒的意思是在替他的大女兒選對象,親生姊妹的樣子總是一樣的,見妹而知姊。

  因此他娩言推托道:「夜色已深,在下為了貪看月亮,已經較平時睡得遲了,我急於趕回旅舍休息,改天再造府拜候吧!」

  易實寒笑了一下道:「世兄這句話未免太見外了,寒舍雖不敢說是金玉豪華,也薄有資材,蝸居雖窄,尚有待客余榻,世兄就是想休息,在寒舍也比旅會中舒服一點。」

  南宮一雄見他竟是執意相邀,為了省麻煩,仍笑著道:「在下生性孤僻,除了讀書學劍之外,甚少與人交往,倘若到了府上,萬一言語失調,得罪了老丈,反為不妥,不過剛才聽到賢父女談話,得知府上亦是劍術世家,如蒙老丈不棄,就在此地賜教幾手,在下倒是深感榮幸。」

  語中的含意是我對你的用心很清楚,我在劍術上擊敗了你,你就可以死心,不再邀我了。

  易實寒冷冷一笑道:「世兄以弱冠之年,佩劍遨遊江湖,絕非庸俗之輩,老夫想要高攀,大概還得有兩手才行呢!好在今夜月光大佳,月下論劍,未嘗不是人生快事,世兄請……」

  言下之意也露出暗示,我只要勝過你,你就無法推托了。

  南宮一雄年輕氣盛,哪裡會把一個老頭子看在眼中,雖然聽懂了他的語意,仍是淡淡的道:「長輩請先賜招,在下恭候。」

  易實寒卻笑道:「寒門劍術雖不足道,卻抓住了一個快字,如果老夫先出手的話,只怕世兄難以招架。」

  南宮一雄哪受得了這種口氣,然則他天生是倔強的脾氣,人家這樣說,他偏不肯認帳,淡淡一笑道:「行不逾長者,乃古人明訓,小子何敢潛越。」

  易實寒針鋒相對地道:「書上也說過長者命不可辭,世兄既然客氣以長者月老夫,則老頭托大要求世兄如所請。」

  南宮一雄憋得忍不住,雙眉一挑道:「既是如此,小子敬知所加,長者小心了。」

  語畢單劍徑發,出手就是奇招,滿想一劍就把對方制服,誰知易實寒只是輕描淡寫地信手一揮,不但把他的攻勢化解,劍鋒輕揚,比在他胸前的空門上笑道:「世兄不必客氣,場中論劍無大小,世兄若是以這些俗招賜教,老夫贏了也不痛快。」

  南宮一雄一面心驚,一面也被他的尖刻言詞激怒了,退後一步,重新振腕發劍,使出自己最得意的神龍劍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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