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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司馬紫煙]玉露劍童[全書終]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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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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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15 23:39:26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一章


  那是他從龍門劍法中改造創出來的魚龍人變,全式八手,可以變化為八八六十四手天罡變化。

  也可以濃縮成為三式,然而他只使到第二式,易實寒輕輕一劍刺進來,剛好又抵在他的胸前,而且還是剛才的空門上。

  南宮一雄這時才知道自己的劍法與對方相較,實在雲泥之別,乃頹然將劍一丟歎道:「老丈劍術蓋世,小於莫敢言匹。」

  易實寒哈哈一笑,替他把劍抬了起來道:「你有這番造詣已經算不錯了,老夫足跡遍及四海,也曾私下與幾位名家切磋過,尚未見到能如世兄者。」

  南宮一雄一怔道:「老夫既然已經技攫四海,何以小子從未聽聞?」

  易實寒一笑道:「以劍術而論,老夫實不屑作第二人想,但是世代祖訓不難以劍術為世聞,故而老夫都是易名紀裝出外遊歷,即使折服了幾個成名人物,卻一直未曾洩露過底細,那些受挫的人,自然也不肯把丟臉的事宣揚出去,是以至今尚無知者。」

  南宮一雄點點頭道:「現在的名家也實在太差勁了,不學無術,浪得虛名,小子也曾遇到幾位,卻沒有碰上一個十合以內的對手。」

  易實寒一怔道:「世兄也曾與外人交過手了,那……」

  南宮一雄笑笑道:「小子雖然與他們比過劍,卻與老丈一樣,依然籍籍無幾。」

  易實寒這才輕鬆地道:「原來世兄也是不以浮名為念,高雅胸懷,深獲吾心。」

  南宮一雄一笑道:「老丈的誇講不敢當,小子不過是覺得擊敗那些庸才,並不值得高興,所以才不屑留名。」

  易實寒大聲笑道:「對!寒家祖訓不准炫露,是恥與庸才並待之意,今日見到世兄,益增知已之感,世兄現在可願到寒舍聊作小敘?」

  南宮一雄想了一下,終於點頭道:「老丈如此盛情,小子若再推托,便是不知好歹了。」

  易實寒見他答應了,顯得十分高興,一面拖住同行,一面笑著道:「我們快走吧!小女為了款待世兄,早已整理盞恭候,她一定會怪老頭子不會辦事,浪費了她番苦心安排。」

  說著他見南宮一雄現出不解之狀,乃又笑著道:「我說的是長女華容,她在西湖偶然與世兄相值即已看出世兄不同凡響,為了要邀請世兄下踏寒舍,她真的費了一番計較。」

  南宮一雄愕然地道:「大小姐怎麼知道我一定會到岳墓來呢?」

  易實寒笑道:「世兄已經見過她了!」

  南宮一雄詫然道:「我見過大小姐了,在什麼時候?」

  易實寒笑道:「不久之前,在西子湖上,世兄還與她同窗賞月。」

  南宮一雄叫起來道:「是她!怎麼大小姐會做那……」

  他實在太驚奇了,怎麼也想不透那個歌妓會是易實寒的大女兒。

  易實寒一笑道:「那就是小女華容,她故意彈唱岳飛詞,激起世兄的思古豪情,才會有踏月岳王墳的懷古豪舉,才能欣賞我與嬌容的一番做作,我們先前也不相信,可是世兄果然如她所料,可見她對世兄的瞭解頗深。」

  南宮一雄征了半天才道:「大小姐料事如神,真是了不起。」

  易實寒一笑道:「她的人還不算笨,可是不太愛賣弄,不像嬌容那樣雄心勃勃,你們見面之後,一定很談得來。」

  南宮一雄仍是懷疑道:「她與二小姐既同胎而生,怎麼面貌完全不像?」

  易實寒笑道:「她們姐妹長得一模一樣,不過華容比較文靜些,看起來也像個女孩子,我真替嬌容擔心,她那種飛揚浮燥的性情,誰都受不了,將來要為她找個適當的對象嫁出去,倒是件麻煩事。」

  南宮一雄聽他的口氣似已經把自己當作招上門的女婿了,本想出口表示反對,但是話到口邊,又忍了下去。

  第一,人家還沒作正式的表示,先期作那種露骨表示太冒昧。

  第二,他對於那個易華容頗感興趣,很想進一步接觸,看看她是個怎麼樣的人,現在把話說僵了,也許這老頭子憂不肯帶自己上門了。

  第三,他對易家的神奇劍法確實是心折,自己一問就醉心劍術,錯過這個機會太可惜了。

  易實寒見他欲言又止,自己也覺察了,訕然一笑過:「我真是老糊塗了,世兄問的話沒有回復,反而說些不相干的廢話……世兄不是問她們兩姊妹不太相像嗎?華容船上彈詞飲酒時,戴上了一付人皮面具,我們剛才喬扮秦檜與王氏也是用的那個玩意。」

  南宮一雄哦了一聲道:「難怪老夫改容得那麼快。」

  易實寒從懷裡掏出那付面具道:「這玩意兒也是華容製作的,戴上去很方便,我出外遊歷時,也是靠它遮住了本來的面目……至於華容今夜易容相見,倒不是為了怕世兄識破本相,她長得比面具好看多了。」

  南宮一雄笑笑道:「只要看到二小姐,就知道大小姐必是仙露明珠一般的人物。」

  易實寒大笑道:「哪裡!只是不算難看而已,等一下你就可以看到她的真面目了,她們經常在西子湖上盪舟遊戲,認識她們的人很多,要是被人家知道了易家的大姐當了歌妓,那可是不太好聽,因此她才要化裝出現。」

  南宮一雄只是笑著聽他滔滔不絕地說著,不知不覺已來到湖邊,但見一葉輕舟,傍著一個淡裝麗人。

  南宮一雄見了不禁心頭一震,她長得與易嬌容非常相似,然而別有一股端莊賢淑的風韻。

  易實寒見到她之後,老遠就叫道:「華容!你怎麼又出來了,難道不放心我老頭子,怕我不會幹事。」

  說時已走到臨近,那女子輕輕地道:「爹!您真是的!兩里路外都可以聽到您的聲音,而且盡在替我吹噓,也不怕人家笑話。」

  易實寒怔了一下道:「我沒有說什麼呀!」

  那女子橫了他一眼道:「還沒有說什麼,整個西湖上都聽見您在說自己的女兒長得多好看。」

  易實寒大笑道:「這是真話,杭城誰不說你們是一對姊妹花!」

  那女子嬌嗔一聲,然後才看著南宮一雄道:「那是你自己的想法,南宮公子的眼界可不像您這麼低。」

  南宮一雄被她一眼看得心頭猛跳,連忙道:「哪裡!哪裡!小姐的確是人間仙妹,絕代芳華。」

  易實寒高興地笑道:「怎麼樣,人家也是這麼說的吧!」

  那女子臉色微紅道:「南宮公子是客氣,人家倚馬才華,俠士風流,西子湖上三天快游,不知顛倒了多少紅粉嬌娃,我們蒲柳之姿……」

  南宮一雄絕頂辯才,到了此時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良久才結結巴巴地道:「小姐誤會了,在下從不涉足歡場,今天是因為適逢中秋佳節,所以才破例逢場作戲,不想……」

  易實寒大笑道:「不想剛好找到了我的寶貝女兒。」

  南宮一雄臉上一紅,作了一揖道:「唐突之處,尚祈小姐見諒。」

  那女子彎腰一福道:「公子客氣了,倒是妾身實棄聰明,原冀博公子一傑,望公子不要見怪。」

  南宮一雄連忙道:「那裡!那裡!小姐慧心菊瑣,尤其是對古人的一番推想,別見高才。」

  易實寒笑著道:「好了!好了!別作客套了,且喜相近各年少,暫借杯酒估生平,大家上船吧!」

  說著催促他們上了船,他自己坐在船尾,盪開雙漿,把小船催得如箭一般地向前急駛。

  南宮一雄與那女子則默然相對,不時看對方一眼,當兩人的目光相接觸時,又莫名其妙地都低下了頭。

  易實寒奇怪的道:「你們怎麼不講話呀!」

  那女子低聲道:「爹,您還沒有替我們介紹一下。」

  易實寒一怔道:「你們不是互相認識了嗎?」

  女子白了他一眼,他才笑道:「對了,你雖然已經見過南宮世兄,卻是以歌伎的身份見他的,現在你是易家的大小姐,自然要重新介紹了,世兄;這是小女華容。」

  南宮一雄趕忙站起來拱拱手,易華容這才輕笑道:「南宮公子,不是我故作姿態,雖然家父已經將賤名先行告訴公子了,但是我總不能就此認為跟公子已經認識。」

  南宮忙道:「是的!是的!小姐顧慮極是,女孩兒家的名字何等尊貴,若非令尊正式當面見告,在下也不便冒然稱呼。」

  易實寒哈哈大笑道:「你們倒是一對迂夫子,既然大家都知道了,何必還要多費一道介紹。」

  易華容正色道:「爹,話不是這麼說,尊嚴殊基於禮制,我們不能讓南宮公子認為我們是不值規矩的野人。」

  易實寒大笑道:「全家就是她一個人講規矩,連我老頭子也被他拘束得處處不自在……不過話又說回來,易家堡上上下下近百個人,多虧她管束得有條不紊,維持住一個大家風範。」

  話當然是對南宮一雄說的,卻隱隱有得意之狀。

  南宮一雄笑了下沒有表示什麼。

  易實寒忽然又道:「嬌容呢!這丫頭一個人先跑了。」

  易華容臉上微現憂色道:「妹妹氣沖沖地劃著一條船先回去了,我叫她她也不理,爹!一定是您又說她什麼了,我告訴您多少次,妹妹的個性強,您罵她打她都沒關係,千萬不要傷害到她的自尊。」

  易實寒輕歎一聲道:「這孩子我真不放心……現在我活著還能控制住她,真不知將來會做出什麼事來!華容,假如……」

  易華容忙叫道:「爹!您別說下去了,這事千萬行不得,我相信她會慢慢變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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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15 23:39:40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二章


  易實寒輕輕一歎道:「好!太難了!我只希望你能快點安頓好,讓她死了心。」

  易華容朝南宮一雄看了一眼,臉色紅了。

  南宮一雄微略也明白了她這一限的用意,而且這一眼中,另有一種令人動心的媚態,使得他的臉也紅了。

  易實寒見他們兩人的情景,不禁又高興起來了,笑著剛要開口說話,易華容卻急著道:「爹!您別把事情想得太簡單,更不能把話說得太早。」

  易實寒怔了一怔。

  易華容又輕歎說道:「我看人不會錯的,我認為也不會錯的,請您相信我,慢慢的來。」

  易實寒怔怔地道:「你知道我不能再等太久了。」

  易華容淒然垂頭道:「我知道,所以我才……」

  說到這兒,她又看了南宮一雄一眼,卻沒有說下去。

  南宮一雄被她一眼看得心頭又激起一泓漣漪,他自己也很奇怪,一向對女人都是很看不起的,何以這個女子會令他如此心神震動。

  經過彎彎曲曲的水路,他們終於來到一片巨大的宅院前面。

  南宮一雄雖然出生在一個豪富之家,也被這片產業的巨大震驚住了,失聲讚歎道:「老丈的家業當真不小。」

  易實寒輕輕一歎道:「這一片祖業積寒家祖上的世之經營,但是恐怕就到我這一代為止了。」

  南宮一雄知道他是因為沒有子嗣,才說出這番感歎的話,也不表示什麼意見,隨著他們父女下了船。

  在這一片基業中,生活著近百個人,可是大部分人都是雇來的庸工,真正的主人只有易實寒與兩個女兒。

  南宮一雄在宅中作客兩天,易華容陪著他參觀宅院前後種種的佈置,除了水路之外,另外還有一條路可以通進去。

  可是這條陸路很秘密,除了易氏父女之外,誰都不知道出入的方法。

  南宮一雄在陣圖佈置上頗下過一番功夫,也表現出他超人的才華,他不但一眼就看出這條陸路,而且還指出這片密林所佈的陣式中許多未盡之處,因此也贏得了易華容更多的好感,也知道易家的詳細情形。

  易家是真正的劍術世家,也不知道從哪一代開始就研究劍術,其間能人輩出,卻沒有一個人出外顯露過。

  因為易家的祖先傳下了一條嚴格的規矩,絕對禁止子孫出外招搖,他們只想寧靜地生活在這世外桃源中。

  人是否永遠能克制住自己?這是個很難回答的問題,易實寒生性恬淡,可是他依然更名易容,外出遊歷了一趟。

  同時也偷偷地拜會了一些當世成名的劍手,發覺易家的劍術仍是高出他們很多,才放心地回來。

  可是他卻面臨到一個很辣手的問題,易家的劍法一向是傳子傳媳不傳女。

  因為女兒長大了要出嫁,嫁出去的女兒不能再頂著易家的姓,自然也不許使用易家的劍法!

  易實寒偏偏沒有兒子,他妻子生下一對雙胞胎女兒後死了,易實寒伉儷情深,未忍再娶續絃,等到女兒長大了,他再想到這個問題,已經來不及了。

  更因為沒有兒子,他對兩個女兒十分寵愛,將易家的劍法也傳給了他們,小時候不覺得,長大了才發覺兩個女兒性格上的差異。

  易華容端莊賢淑。聰明而穩重,易嬌容卻雄心勃勃,對劍法特別有興趣,造詣也比姊姊深。

  可是易實寒瞭解她一定不肯安於本分,目前還有人壓制著她,等到易實寒一死,她絕不會守著這一片基業安份生活下去。

  易家的劍術也許可以轟動一世,但是易氏的祖訓卻因之破壞了,易實寒將成為祖宗的逆子罪人。

  他曾經下過一個狠毒的決心,在他未死之前,先殺死這個可能會惹禍的女兒,卻為善良的易華容所反對。

  易實寒自己也不忍心真下那樣的毒手,這個計劃也就一直無法實行。

  最近易實寒卻開始耽心了,因為他得了一個咯血之症,那是個不治的絕症,他自知將不久於人世。

  因此他對身後的事特別尤煩。

  這些話有一部分是易華容告訴給他聽的,有一部分是易實寒告訴給他聽的,父女二人各有一種說法,綜合起來卻不外是這個情形,不過易實寒說得比較懇切,他懇求南宮一雄能答允他即易華容為妻入贅易家。

  南宮一雄不反對娶華容,卻堅決不同意入贅,因為南宮家也只有他一個獨子,他不能做自己祖家的逆子。

  易實寒自然不能勉強他,可是過了一個月後,他的病體越來越重,最後在病榻上懇求南宮一雄無論如何也要答應他的請求。

  南宮一雄沒有辦法,最後想出一個折衷的條件,他不入贅,但是同意將第一個孩子入繼岳家為後。

  又拖了幾天。

  易實寒病勢更重,終於同意了這件事,南宮一雄與易華容成親後半年。易華易剛有了兩個月的身孕,易實寒就死了,誰知道易華容傷於老父之死,剛懷的身孕竟流產了。

  經過醫生悉力調治後,易華容雖告康復,醫生卻告訴她這一輩子只能再生育一次。

  這是個很壞的消息,易華容非常著急;卻不敢讓南宮一雄知道,暗中卻促使南宮一雄與易嬌容接近,希望他倆也成為夫婦。

  誰知南宮一雄一心一意全在研究易家的劍術,不但對易嬌容不感興趣,連自己的妻子也很少去親近。

  易華容這才知道自己嫁錯了丈夫。

  南宮一雄絕不是那種甘沒自守的人,他將劍法練成之後,一定會出去發展他脾肌天一的雄心。

  因此暗中藏下幾套劍法秘而不宣,同時也偷偷把妹妹叫來作了一番商量。

  易嬌容知道這件事後,從姊姊那得到了幾套劍法的秘接,一個人離開家出去流浪了。

  南宮一雄雖然懷疑易嬌容出走的離奇,心中並不以為意,仍是逼著華容傳授他各式劍招。

  又過了一年,易嬌容回來了,同時帶著一個年輕的男子,說是她丈夫,易華容對這件事是很不滿意。

  她將劍招傳給妹妹,原是希望她將來制止南宮一雄胡鬧的,現她自己也嫁了人。

  而且把丈夫帶回家中,將來的情形更將無以收拾了。

  悲痛之餘,她只好對丈夫說了實話,同時將那些劍術秘籍又交給了南宮一雄,不久之後,她與易嬌容同時都懷有了身孕。

  可是在易家堡中卻瀰漫著一股暗雲,易嬌容與南宮一雄都在孜孜勤練著自己的劍術。

  當她們兩姊妹快要臨盆的時候,易嬌容突然做了一件驚人的事,她揮劍殺了自己的丈夫,然後作了一個宣佈:她找了個丈夫的目的,只是為了延續易家的後裔,既然有了身孕,她自然不再需要丈夫。

  易華容對妹妹的作法很不滿意,可是她是為了易家著想也不能怪她,然而易嬌容卻對她作了一個更大的要求。

  易家有一套厲害劍法,藏在家中一個秘密的地方,這套劍法輕易不准動用,易實寒在死前曾經叫易華容到身邊,附在她的耳邊告訴了她這個秘密。

  現在易嬌容要姊姊把這套劍法交出來,因為她是南宮家的媳婦,不配保管易家的秘密。

  易華容自然不肯,易嬌容卻說出一句很令她為難的話:「姊姊!你別忘了我們都是易家的女兒,為了祖先,我殺了自己的丈夫,假如你想保管那套劍法,你就把南宮一雄也殺了。

  易華容十分為難,她不能殺死南宮一雄,也無法抓絕易嬌容的要求,於是她與易嬌容作了一個默契。

  假如易嬌容生下一個兒子,她自己生了個女兒,她就把那套秘藏劍法交出來,假如她自己與易嬌容生的都是兒子,則她還是自己保藏那套劍法,傳給下一代,然後姊妹二人合力殺死南宮一雄,共同扶養下一代。

  這是姊妹二人的默契,然而被南宮一雄偷聽到了,他表面上不作任何表示,暗中卻做了個準備。

  終於她們都臨盆了,而且前後相差不到一個時辰,易華容先生了個女兒,易嬌容卻生了個兒子。

  可是南宮一雄卻將兩個嬰兒換了過來,易嬌容不知道,易華容卻是明白的,她知道易嬌容生的是個兒子。

  因為她聽見接生的侍女清清楚楚地對南宮一雄道喜說他添了一個千金,可是她再也沒有看見那個侍女了。

  易嬌容得知自己生了個女兒後,十分失望,產後三天,她又神秘地失了蹤,連嬰兒都留下了。

  易華容只好將兩嬰兒同時撫育,因為她視易嬌容是親生姊妹,這兩個嬰兒居然也十分相像。

  當嬰兒慶賀滿月的時候,易華容接到一份無名的賀禮,那是一個木匣中放著一柄雪亮的匕首。

  易華容明白那是易嬌容送的,意在促地實踐諾言,手刃南宮一雄,她是個善良的婦人,怎麼能做出這種事呢?

  可是不這樣做,又無法對同胞手足交代。

  正在她愁腸百結的時候,南宮一雄卻笑笑對她道:「你何必多費思慮呢?我也知道那套劍法不能交在嬌容手裡,所以才把你們的孩子交換了過來。」

  易華容失聲驚道:「什麼!你都知道了!」

  南宮一雄苦笑一下道:「我早就知道了。」

  易華容怔怔地過:「你既然知道了,為什麼還要把孩子換過來?」

  南宮一雄笑道:「假如嬌容知道我們生的是個女兒,我也不見得能活下去。」

  易華容連忙道:「不,我只要把那套劍法交給她,也把這個家交給她,我們就可以帶著自己的孩子,離開這兒到別處去生活。」

  南宮一雄苦笑道:「那是你的想法,嬌容可不會這麼想的,她連那個自己的丈夫都可以下手殺死,如何會允許一個學了易家劍法的外姓人留存在世上……我早考慮過了,與其死在她手中,倒不如死在你的手下,我們夫妻一場,我也沒有別的可以給你,只有這一條命。」

  易華容大聲哭了起來。

  南宮一雄卻苦笑一聲道:「我知道你很難下手,因此我決心成全你。」

  說著拿起匕首,對準自己的胸口,作了個要刺下去的姿勢,易華容哭著上來,搶下他的匕首叫道:「不!你決不能這樣做。」

  南宮一雄輕歎一聲問道:「那你要如何對嬌容交代呢?」

  華容神色慘然淡淡地默思片刻才道:「現在我也說不出來,不過我一定會有個解決的方法的……你先出去,讓我一個人好好地想一下。」

  南宮一雄歎息著出去了,當他第二天再回到房中時,易華容已經走了,只留下一封淚水斑斑的血書。

  「妾負情負義,既無以對君,夏無以對死父於地下,唯一走了之,此去當遁跡空門,永不復人世矣。一對孤子,盼君善為撫養,劍法可授之,唯不得再以易為姓,妾知君必不能守妾之誡,異日江湖上無易姓之後人為雄,亦妾唯一可報於易氏祖宗者。

  妾行後,嬌容必續與君為難,妾再留數式秘傳劍法,或足以擋之,所謂秘藏劍決,將為妾此生之秘密,妾死後則隨妾於地下,歸還易氏祖先……」

  干是南宮一雄一面將那對孤兒扶養成人,一面經營易家堡,一面精研各種劍術,同時也漸漸地表現了他的雄心。

  他將易家堡的舊人—一打發走了,換來了許多江湖上成名的人物作為擴張勢力的基礎,同時也將易家堡易名劍城。

  然而他始終有個頭痛的人物在擾亂著他——易嬌容。

  每隔一段時間,她必定會來騷擾一番,前幾年他仗著易華容留下的劍式還能應付過去,後來漸漸打成平手,到了最後,易嬌容居然比他高明了。

  他不知道易嬌容的劍法是如何進步的,可是他知道易嬌容的目的在制止他將劍城的勢力擴張,因此他只好忍住不張揚。

  直到前一兩年,他才瞭解易嬌容劍法進步的原因是將易家劍法為基礎,吸取別家劍法的精華,要想擊敗她,也只有跟她採取同一途經。

  因此他才利用易嬌容的兒子——南宮少雄遍訪各大到派,正式宣揚出劍城之名,因為易嬌容也在籌創七絕劍門,他搶先了一步。

  以後的事,大家都知道了。

  這一段敘述聽得陳劍與雲天鳳目瞪口呆,陳劍對南宮一雄欽佩之至,倒是雲天鳳輕輕一笑道:「城主的敘述中似乎還有些不實之處。」

  南宮一雄一怔道:「陳大人認為我還有什麼隱瞞的地方嗎?」

  雲天鳳點頭道:「很多;第一,尊夫人以後沒有再與城主見面嗎?」

  南宮一雄遲疑片刻才道:「見過的!她在玉梅六歲的時候,曾經到此地來過一次,她說已經在妙峰山落髮為尼,叫我再也不要去找她了!」

  雲天鳳笑道:「城主找過她嗎?」

  南宮一雄訕然道:「陳夫人真厲害,任何細節都無法逃過你的追索,在她出走的第三年,嬌容先來找我,那時她的劍已經與我不相上下,我為了想得到那套秘藏的劍法,曾經四下追索她的蹤跡,結果卻一無所得,後來只好利用一個根木光明的手段,才算逼得她出了頭。」

  雲天鳳笑道:「你一定是利用你的女兒。」

  南宮一雄道:「是的,我知道我找不到她,她卻一直在注意我,所以才給玉梅吃了一點藥,然後抱著她四處求醫,華容果然為了親情,出頭與我見了面,傳了我兩手劍式,也明白告訴我她的落腳處,那兩式劍法果然使嬌容安靜了幾年,可是也將我與華容的關係整個地斷絕了,因為她看出我的欺詐,聲言我再發生任何事,她都不管了。」

  雲天鳳想想道:「這句話我倒相信,不過我相信尊大人對你的失望不是從這一次開始的。」

  南宮一雄一怔道:「這是怎麼說呢!」

  雲天鳳又道:「你在舉起匕首欲圖自殺的時候,可是出於真心?」

  南宮一雄垂下頭,沒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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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雲天鳳冷笑道:「我相信你是出於做作,尊夫人也看透了,所以她才毅然地離開你,否則她大可不必如此做。」

  南宮一雄一怔道:「她還有別的做法嗎?」

  雲天鳳點頭道:「是的,她可以與你共同生活下去,先設法將易嬌容殺死,因為這個人的確不容留存於世,然後將那套劍法傳給南宮少雄,他是易嬌容的兒子,也是易家劍法當然繼承人。」

  南宮一雄失聲道:「對啊!我怎麼沒想到呢!」

  雲天鳳笑道:「你想不到,尊夫人卻想到了,她一定是因為你不可共事,所以才傷心地離開你,你聰明一世,自以為用那套苦肉計可以打動她的心。」

  南宮一雄怫然道:「我在當時的情形下,還作什麼其它的表示!」

  雲天鳳一笑道:「你那種表示的確很動人,只是你沒有想想你平時是怎麼樣的人。」

  南宮一雄低頭不語,雲天鳳忽然又道:「城主:我還有一個問題,你的兒子……不!應該說是易嬌容的兒子南宮少雄到哪去了?」

  南宮一雄臉色一變道:「這個問題與你們有什麼關係?」

  雲天鳳微笑道:「假如他是易嬌容的兒子,這個問題的關係太大了,我認為有知道的必要。」

  南宮一雄搖搖頭道:「不……這是我的私事,我認為沒有告訴你們的必要。」

  雲天鳳沉了臉道:「休假如需要與我們共謀對付七絕劍門,就必須把每一個細節都與我們開誠佈公。」

  南宮一雄冷冷一笑道:「對付七絕劍門是你們的事,對付易嬌容才是我的事,現在我並不需要你們的幫助了。」

  雲天鳳沉聲道:「我認為你現在更需要我們的幫助,你的女兒一定與她母親見過面,她現在劍城中正在尋找那套秘藏的劍法。」

  南宮一雄笑笑道:「不錯,易嬌容認為玉梅是她的親生女兒,不但不加阻止,反而會促成這件事,只要玉梅得到了那套劍法,易嬌容就有好日子過了。」

  雲天鳳臉色一動,剛要開口說話,南宮一雄又搶著道:「你是不是想把這件事去通知易嬌容?」

  「我不會做這種傻事,可是你也不要太聰明,南宮玉梅得到那套劍法之後,並不是你的福氣。」

  南宮一雄一怔道:「這又是怎麼說呢?」

  雲天鳳一笑道:「那套劍法一直是不傳之秘,你該想想它的真正目的在於什麼?」

  南宮一雄臉色一變,連忙回頭朝劍城的方向奔去。

  雲天鳳在後面叫道:「你趕去也遲了,尊夫人為什麼不把那套劍法帶走,那一定是藏在一個帶不走的地方。」

  南宮一雄聽見她的話又站住了。

  雲天鳳接著道:「而且那一定也是個你找不到的地方,你又何必去白費一趟力氣呢?現在你只有兩條路好走,一條是趕快躲起來,一條是趕快找到尊夫人,祈求她的饒恕,當你女兒找到你的時候,恐怕只有尊夫人才能救你的命。」

  南宮一雄呆立片刻,果然改變方向,朝著另一條路急行而去。

  陳劍莫名其妙地道:「天鳳!你說些什麼?」

  雲天鳳輕輕一笑道:「這是我所見最陰險的一個人。」

  陳劍微表不滿地道:「你不能這樣說;他對我們成全之處很多。」

  雲天鳳輕歎一聲道:「誰曉得他是什麼用心?」

  陳劍急了道:「不管怎麼說,我們總應該感謝他。」

  雲天鳳點頭道:「我指點他一條活命之途,就是對他的報答了,否則我大可叫他死得糊里糊塗。」

  陳劍征然不解,雲天鳳這才解釋道:「南宮玉梅所找的那套劍法,完全是對付自己人用的,當她學成出世之日,易嬌容與南宮一雄都不免一死。」

  陳劍不解道:「一個是她的姨母,一個是她的父親,她為什麼要殺死他們呢?」

  雲天鳳一笑道:「那套劍法所以要如此隱秘,必然有它的用意,易家的祖先在立法之初,就是怕子孫中萬一出現了不肖之輩,倚仗家傳劍法行兇作惡,所以預留一手制裁的方法,所以要如此密封藏。」

  陳劍仍是不信道:「你也不過是揣測之詞而已。」

  雲天鳳笑笑道:「雖是揣測之詞,我相信絕對正確,否則易家的劍法如此精奇,何必還留著這一手不准輕易使用呢?易華容已經看破了世情出家了,為什麼又要把這個秘密告訴她的女兒呢!」

  陳劍道:「這正是我不懂的地方。」

  雲天鳳正色道:「那是因為她到了忍無可忍持步,南宮一雄與易嬌容先前雖不和,還只是在暗爭,現在卻到了明鬥,大家都想利用江湖勢力,掀起一場大殺劫,因此易華容認為是應該清出祖宗家法的時候了。」

  陳劍有點相信了,可是他仍找到疑問道:「易華容為什麼歎惜手女兒來行這件事呢?」

  雲天鳳一歎道:「懦弱,她生性太懦弱了,當年她明知妹妹該死,連她的父親也這樣交代過了,她仍是下不了手,後來知道自己的丈夫也不可信任,她依然下不了手,今天她自己身入空門,當然更下不了手。」

  陳劍一怔道:「南宮玉梅下得了手嗎?」

  雲天鳳一笑道:「這就很難說了。」

  許大龍一直呆呆地站在旁邊,聽著他們的談話,這時忽然長歎一聲,轉身朝劍城走去。

  陳劍連忙叫住他道:「許俠土,你回那兒去幹嗎?」

  許大龍淒苦地道:「這個世界上還有我容身的地方嗎?城主一走,我走到哪兒都無法避開七絕劍門的追殺,倒不如回去跟他們拼一下。」

  陳劍連忙道:「你拼不過他們的,何必白白送死呢?我倒可以介紹你一個地方去,素面郎君宗儀前輩與六大劍派的人都在仙霞嶺上練劍,你可以投奔到那兒去,他們一定會保護你的。」

  許大龍想了一下,點點頭道:「好吧!只要有一線生機,我總不願放棄生命的,這倒不是我怕死,我是想留下這條命,手刃南光卜鐘康希文這三個狗賊,一雪我全家被慘殺之仇。」

  雲天鳳笑笑道:「他們在七絕劍門的庇護下,你找他們報仇的希望很渺小,不過令弟踉著南宮玉梅也許大有異通,報仇雪恨,大可寄望在他身上。」

  許大龍作了一揖道:「但願有那一天……」

  說著也走了,陳劍望著雲天鳳道:「我們又做些什麼好呢!」

  雲天鳳沉吟片刻,突然臉色一變道:「糟了,我們必須趕快上劍城去,把實在情形告訴易嬌容,與她對證一下南宮一雄的話是否正確?」

  陳劍怔然道:「為什麼?我想他不會說謊吧?」

  雲天鳳急道:「我也知道他不是說謊,不過南宮一雄這個人太陰險了,我現在才明白他為什麼對你這麼好,為什麼肯把劍法傳給你,為什麼要常跟我們在一起?」

  陳劍莫名其妙地道:「為什麼?」

  雲天鳳變色道:「他是利用你。」

  陳劍詫異道:「利用我?我沒有什麼可利用之處呀?」

  雲天鳳怒沖沖地道:「他對於那套秘藏劍法的作用早就知道了,也知道易華容遲早會告訴她的女兒,所以才選中你作為他的護身符。」

  陳劍莫名其妙地道:「你說什麼?我一點都不懂。」

  雲天鳳一歎道:「南宮一雄知道那套秘藏劍法是用來作什麼的,因此他把自己的劍法傳給你,其實他傳給你的都是秦家劍法,假如南宮玉梅將那套秘藏劍法學成之後,一定要殺死所有學過易家劍法的人,這是他們易家祖宗的規矩。」

  陳劍怔道:「南宮一雄傳我劍法的用意總不會是叫她女兒殺死我吧。」

  雲天鳳道:「他自然不是這個意思,而且他希望南宮玉梅不殺你,因為不殺你,才不會殺他。」

  陳劍更不懂了,雲天鳳又歎道:「你真差勁,你是唯一學過易家劍法的外姓人,假若南宮玉梅不殺死你,自也不能殺他,反過來說,她若要想殺南宮一雄,就一定先要殺死你,現在你懂了嗎?」

  陳劍點點頭道:「懂是懂了,就是我還是不太明白,照你這樣說來,那個二王子也是在被殺之列了?」

  雲天鳳哼聲道:「他技出易嬌容所授,真要該殺,自然有他一份,而且我也在內,可是整個關鍵都在你身上,難怪南宮一雄剛才要急急地走了,他只怕我想到這一點找他算帳。」

  陳劍摸摸頭道:「你越說越玄了,怎麼整個關鍵都在我身上呢?剛才你還說南宮一雄是利用我來作護身符,難道我能禁止他的女兒不殺他嗎?」

  雲天鳳白了他一眼道:「不錯!南宮一雄真是選對了人,我想世上只有你有這種力量。」

  陳劍怔怔道:「我有什麼力量?」

  雲天鳳歎了一聲道:「傻瓜!難道你還看不出來,南宮玉梅愛上你了。」

  陳劍連忙搖手道:「你別胡說……」

  雲天鳳冷笑道:「我一點都不胡說,第一次在劍城中她就對你一見鍾情了,南宮一雄在那個時候就知道得清清楚楚,所以才選中你作為授技的對象。」

  陳劍連忙擺手道:「說什麼我也不相信這件事,你牽扯到南宮一雄更沒道理,他又不是不知道我們夫婦的感情如何,即使南宮玉梅轉錯了念頭,他也應該告訴她不要自尋煩惱,怎麼會反而去促成她呢?」

  他口中雖然反對,語氣卻也承認了南宮玉梅對他的態度確是有點意思,因為他是很忠厚的人,即使有這個感覺,也要力持反論,以免破壞人家女孩子的名譽。

  雲天鳳對他的性情摸得太熟了,輕輕一歎道:「你不要多心,南宮玉梅對你傾心,我絕沒有嫉意,反而很同情她,因為像你這樣的男人的確值得女孩子傾慕的,不僅是她一個人,雲台劍客謝三變的兩個女兒對你也相當傾心。」

  陳劍這下子真急了,大聲叫道:「天鳳,你不能這麼說,我不是那種人。」

  雲天鳳微笑道:「我是說人家看上你,可沒有說你對人家有什麼企圖,你急什麼?」

  陳劍搓搓手道:「你也不可說,我不相信我有什麼值得人看中的地方,論氣度人品,南宮少雄和七王子都較我強多了。」

  雲天鳳笑道:「一個可愛的男人並不僅在外表,南宮少雄也對我表示過愛慕意,我看他一錢不值,七王子給人最初的印象還不錯,可是他在與他哥哥勾心鬥角之時,陰險的面目暴露無遺,稍微有點眼光的女人不會看上這種人的,南宮玉梅的眼光自然很高的,所以她會看中你。」

  陳劍歎了一口氣道:「我們在西湖畔已經談過這個問題了,當時已經有了結論,不談了好不好?」

  雲天鳳又邁:「不,現在情況不同,更應該談談清楚,尤其是明白南宮一雄的用心後……」

  陳劍搖頭道:「我不相信南宮一雄有那種居心。」

  雲天鳳歎道:「你死心眼把他當好人,一定會吃他的虧,我現在舉一件事實,當我在西湖畔討論到南宮玉梅的感情時,南宮一雄就在我們身邊,他聽見我們談話的內容卻一點不作表示,換了你是他,能容人如此談論你的女兒嗎?」

  陳劍怔了一怔。

  雲天鳳又歎道:「由此可見南宮一雄是多麼陰沉的人,他的目的就是要他的女兒愛上你,然後再傳你劍技,只要你活著一天,南宮玉梅即使得到了秘藏劍法,也不會去對付他。」

  陳劍猶在默思中。

  雲天鳳笑著道:「現在你該相信鐵話了吧?那我們就快點上劍城去,會同易嬌容阻止南宮玉梅得到那套劍法。」

  陳劍搖頭道:「不,南宮一雄把真話告訴我們,是對我們表示信任,我不能出賣他。」

  雲天鳳急了道:「南宮一雄是為了救他自己才告訴你那些話,他足怕萬一南宮玉梅學成之後,先見到你,假如由南宮玉梅說出這段往事,也許你就會改變對他的印象,所以他才先入為主,給你一個好印象。」

  陳劍搖搖頭道:「我不管他們的私事,我不願妨礙南宮玉梅得到劍法,是基於公的立場,照你的說法,南宮一雄與易嬌容都不是好人,任何一人得志,都足以引起天下不安,而以我的力量,實在制不了他們中任何一人,假如南宮玉梅學成制服他們二人的劍法,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雲天鳳呆了一呆道:「可是南宮玉梅學成之後,你也列在被殺的名單中。」

  陳劍斷然道:「我不考慮這件事,南宮玉梅是明白人,她應知道我學易家劍法並非出於所願,我學來的劍法也不是用來作為成就私名,她就不應該殺我。」

  雲天鳳冷笑道:「她只有一個不殺你的理由,那就是她愛上了你,除非你接受她的愛,她才不會殺你。」

  陳劍搖頭道:「這是不可能的,除你之外,我絕不會接受納二個女子的感情,這點你總能信得過的。」

  雲天鳳歎道:「我就是怕這一點,你若是義能分出一點心去對她,我就不擔心了,女人的感情比較激烈,得不到愛就是恨。恨可以使她不顧一切。」

  陳劍坦然地道:「愛也好,恨也好,反正我死了,南宮一雄。易嬌容,甚至於那個更名為易七絕的七王子都不能活,除上這些人,天下就太平了,以一入的生死能致天下於平安無來,我覺得沒有什麼不值得。」

  雲天鳳半望著他道:「你替我想過了沒有?」

  陳劍一笑道:「天鳳!別忘了你也學過易家劍法,我死了你又何嘗得活!生死同命,你又夫復何求?」

  雲天鳳長歎一聲道:「嫁到你這樣一個丈夫,我也不知道是該歡喜還是該憂愁,你令我心醉,令我神飛,使我能不顧一切地為你犧牲,可是我也不無惆悵,因為你有些地方並不屬於我一個人。」

  陳劍剛要開口說話,雲天鳳擺擺手道:「你不必說了,你的話不用開口我就知道了,雖然我那樣說,心裡還是千情萬願地跟著你,一個有出息的男人,原應該有他自己的事業,因此你把身子獻給群眾找並不反對,只要你的心是屬於我一個人的,我就很滿足了。」

  陳劍想了一下才道:「天鳳,我知道很對不起你,可是我身不由主,尤其是你抬舉我當上這個劍會盟主,我不得不為天下人著想,要等我把七絕劍門的事情作一了斷後,我找一個山明水秀的地方住下來,那時我連人帶心可以都屬於你的了。」

  雲天鳳微微一笑道:「想得美,可是事實會如此簡單嗎?江湖上的紛爭水無已時。」

  陳劍道:「只要消滅了七絕劍門,我想不會再有什麼難辦的事了。而且那時候其他六家的劍法也練成了,江湖上的不平比他們去處理吧,我事決定不再問江湖是非了。」

  雲天鳳輕輕地歎道:「但願能如你所說,我也想好好地過一陣安靜日子,你想過嗎?我們成婚以後,雖然從沒有分開過,可也沒有渡過一天屬於我們自己的生活,我的確是雄心萬丈,所以並沒有感到空虛,經過這些日子的歷練,我也厭煩了,轟轟烈烈的英雄歲月,何如平平淡淡的白頭相守呢。」

  陳劍慰然一笑道:「天鳳!我很高興你能這樣想,現在我們總算是真正的心神相通了。」

  雲天鳳握住他的手,向湖外走去,陳劍征然問道:「我們上哪兒去!」

  雲天鳳一笑道:「為我們共偕白頭之願去作一番努力,最近的路當然是上劍城,會同易嬌容去阻止南宮玉梅,這條路你不願意走,我們只好跑遠路了。」

  陳劍仍是不解道:「遠路是哪?」

  雲天鳳笑道:「上京師去!」

  陳劍一怔道:「京師,到那兒去幹嗎?」

  雲天鳳神秘地道:「你不必問了,我自然有道理。」

  陳劍卻正色道:「天鳳!我相信你的判斷不會錯,可是我希望你凡事先告訴我一聲,易七絕雖然想利用江湖勢力作為爭奪皇位的基礎,我卻不想借重官方的力量為助。」

  雲天鳳哈哈一笑道:「你以為我是去找那個二王子求助?那你可真的想入非非了,二王子技出易嬌容,南宮玉梅一旦學成,他也在被殺之列,能幫得了什麼忙?」

  陳劍怔怔地道:「那我們上京師做什麼呢?」

  雲天鳳眨眨眼睛道:「我指點南宮一雄的活命之路,現在可以用來做我自己的打算。」

  陳劍哦了一聲道:「原來是去找易華容,我認為無此必要,我不相信南宮玉梅會找我的麻煩。」

  雲天鳳正色道:「劍!我也相信南宮玉梅不會殺你,可是我與你所持的理由不同,女人究竟是女人,她們的心變起來很快,因此我覺得找到那位老太太談一談實屬必要,萬一南宮玉梅找你的時候,只有她可以救我們,反正現在沒有別的事,為什麼不預先去妄下一步棋呢?」

  陳劍仍是搖頭,雲天鳳笑道:「京師乃一國之都,人文會卒。我們就算是去玩一趟好了。」

  陳劍這才沒話說了,二人結伴離開西湖,卻見兵馬紛紛,公門中的衙役駕著馬車,載了許多棺木向湖邊駛去,許多老百姓都竊竊私議,帶著詫異的神情。

  陳劍知道是二王子通知官府在收拾昨夜湖畔鬥殺的屍體,心中充滿了感慨,急急地離開了。

  雖然他們身上佩著劍,但也許是二王子交代過,那些公人對他們十分尊敬,不但不加查問,有時還側身讓路給他們行走。這一來又引起了路人的側目相視,有些居民還記得上次與南宮一雄交過手,更是在底下指指點點,對他們作著敬畏的神情。

  兩個人都感到不太自在,匆匆進了杭州府城,卻見有個穿著官衣的人牽著兩匹駿馬肅立在路側,見他們進城後,立刻帶著馬過來躬身問道:「二位可是陳大俠伉儷?」

  陳劍一怔道:「不錯!在下姓陳名劍,官長有何指教?」

  那人立刻將手中的韁繩交給陳劍道:「敝上二位準備好了代步,敬請賜納。」

  陳劍莫名其妙地問道:「貴東家是……?」

  那人低聲道:「敝上是杭州府台。」

  陳劍一怔道:「在下與府尊大人素無行誼。」

  那人低聲道:「這個小人不清楚,小人只是奉命行事,敝上還交代過,若是二位不急著離開,便請到府衙一敘,敞上也替二位準備好了住處。」

  雲天鳳連忙將馬接過來道:「不用了!請轉告府尊大入一聲,說盛情拜領,我們不再打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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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15 23:40:24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四章


  那人恭身作禮道:「是!敝上還交代說,二位如有所需,儘管吩咐小人。」

  雲天鳳跨鞍上馬,叫陳劍也上了馬,然後道:「一切都不勞費心,我們這就上京城去,見了二王子,自然會替府尊大人說幾句好話。」

  那人眉開眼笑地屈膝作禮道:「謝謝二位,謝謝。」

  雲天鳳策馬急行,陳劍也追了上去,一直等離開了杭州府,他才靠近雲天鳳的身邊道:「天鳳,我們何必接受人家的饋贈呢?」

  雲天鳳哼了一聲道:「假如我們不收下這兩匹馬,那位府尊大人還不知道要多囉嗦呢!這個二王子巴結你倒是不遺餘力。」

  陳劍一歎道:「這乃人之常情。」

  雲天鳳掀掀鼻子道:「所以我才趕快離開那是非之地,對於王子交代的事怎敢怠慢,富貴權勢,誰人不想,所以刑師爺那般人寧可丟了命也不肯罷手。」

  雲天鳳忽然一笑道:「你相不相僧,我們這一路上京師,保證沿途都有人替我們安排好了一切,用不著找們自己費一點心。」

  陳劍怔了一怔道:「是啊!這我可受不了,為什麼你要把我們的行程告訴那個人呢?」

  雲天鳳笑笑道:「為了省麻煩,也為了免得時時刻刻讓人家跟在後面。」

  陳劍表示不解。

  雲天鳳笑道:「二王子與七王子都不是簡單的角色,他們為己私利,對於像你這樣一個得力的人才絕不肯放棄的,你的一舉一動,他們都十分注意,因此我想我們走到哪裡,那兩個人所派的眼線就到哪裡,與其應付兩邊的人,倒不如明白表示態度站在一邊,叫另一邊死了心。」

  陳劍愕然道:「那我們是站在二王子這邊了!」

  雲天鳳一笑道:「目前不妨如此表示,以後該怎麼做自然還是我們自己的事。」

  陳劍搖頭道:「不!我既然已經明白地表示過不參加任何一邊就應該始終堅持到底,非我們所欲。」

  雲天鳳想了一下道:「這倒難了,我來想個辦法,擺脫那些鷹犬的糾纏。」

  說著策馬走近一座破落的廟宇中,只見那兒圍聚著五六個鳩衣蓬首的乞丐,雲天鳳眉頭一動,立刻下馬進廟,也把陳劍叫了進去。

  片刻之後,駿馬馱了兩個人,搖搖擺擺地向前疾駛,陳劍與雲天鳳卻各著一身破衣,相視大笑扶杖上路。

  離開破廟後,走出五六里,雲天鳳忽然神色一動道:「不好!我們還是得換裝。」

  陳劍奇怪道:「我們這付模樣還怕人家認出來不成!」

  雲天鳳搖頭道:「那兩個藝丐雖然穿了我們兩人的衣服,騎了我們的馬,可是被人家攔住一問,豈不是揭穿了馬腳,人家馬上又可以找出我們的身份。」

  陳劍呆了一果才道:「不錯!還是你想得周到,否則我們不是白費一番手腳,前面有一所村莊,我們趕快去買兩身衣服吧。」

  說著加快腳步,向那村莊行去,才走到莊子口,卻見一個大漢,身著綿農,對他們打了一躬道:「衣門下十七舵舵主劉大光恭迎二位長老法駕。」

  這一下可把兩人弄得呆住了,陳劍怔了半天才道:「台端恐怕是認錯了人,我們……」

  那個自稱為劉大光的漢子笑著道:「岳長老,李長老,二位不要開玩笑了,南北十九位長老都到了,單等二位法師來臨,就可以升堂了,本來敞門陰長老還怕二位不肯移至,正想派弟子前往馬王廟恭請,難得二位肯不計前嫌,意然光臨,弟子這就去通知明長老,二位也請快點來吧!」

  說完作了一躬,回身拔步如飛而去,雲天鳳瞪起眼睛道:「這是怎麼回事,我們是碰到鬼了!」

  陳劍也摸摸頭,突然道:「天鳳!你把背轉過來!」

  雲天鳳莫名其妙地轉過身去,陳劍看了一眼,然後失聲叫道:「天鳳!這下子我們可是自作聰明惹上麻煩了,剛才跟我們換衣服的兩個乞丐是丐幫中人。」

  雲天鳳瞪大了眼眠,陳劍又歎道:「我也是粗心大意,怎麼忘了這件事,我們的衣服上都有八塊補釘,這是丐幫的身份標誌,那兩個人都是丐幫中的八袋長老。」

  雲天鳳莫名其妙地道:「丐幫!我聽過有這麼一個名稱,可是並不太清楚,你知道嗎?」

  陳劍思索片刻才道:「我也只聽師父說起一個大概,丐幫是武林中另一股門派,本身分作淨衣及污衣兩派,門下弟子遍及天下,卻一向獨行其事,與各家並無來往,師父還特別告誡我說,萬一碰上背後有三個補釘以上的叫化子,他們的地位就很高了,千萬不可輕易得罪,因為丐幫弟子多,武功別成一家,誰都惹不起,我們怎麼偏偏找上他們的八袋長老。」

  雲天鳳哦一聲道:「難怪我向他們提議交換衣服的時候,他們一點驚異的表情都沒有,誰想到有這些曲折呢?現在怎麼辦?要不要對他們說明白?」

  陳劍想了一下道:「丐幫中的八袋長老,地位僅次於掌門人之下,他們為什麼要把衣服跟我們交換呢?」

  雲天鳳心思再聰明,也想不出一個所以然來,正沉疑不決之際,莊中又轉出一列人來,有老有少,服色各異,不過都沒有作乞丐的打扮,為頭的是一個妙齡女郎,手抱琵琶,像是個走江湖賣唱的歌女。

  其餘的人有的像走方郎中,有的像算命的術土,有的像唱道情的道土,手中都拿著合乎身份的道具,那手捧琵琶的少女走到丈許遠近,她方才止步盈盈一笑道:「岳大哥,李大姐。你們二位的大駕真難請,三年來,每次香堂大會都因為你們的缺席而告流產,今天好容易盼得二位大駕光臨,無論如何也請二位進去聚聚。」

  陳劍還在猶豫,那個少女又道:「岳大哥!在祖師爺的神位下,大家都是自己人,二位就是有什麼不開心,也得跟大家開誠佈公地談一談,尤其是過去那件誤會,不當面講是無法解釋清楚的。」

  這時另一個人走方郎中打扮的中年漢子已經忍不住叫起來道:「岳鎮江,我知道你對蒲人英之死耿耿在懷,可是他的確是違背了丐幫的戒條。身為掌門人,卻做出那種事,實在死有餘辜,我們請你來並不想侵奪污衣的掌門人權,掌門令符由訪衣門中保管是祖師爺的訓示,我們絕對遵守。」

  那少女接口道:「是的!蒲人英一死,您岳大哥是當然的掌門人選,可是您不該避不見面。」

  一個星士打扮的中年人接著一歎道:「岳老弟!這件事難怪你會生氣的,可是蒲人英出入宮庭,結交權貴是有目共睹的事,別說污衣門中不容許有這種事的發生,就是我們淨衣門中也絕對不准如此,何況蒲人英之死並不是我們下的手,他的那件九結血衣還保存在張家妹子的手裡,那上面的兩條劍痕,你一看就知道淨衣門中沒有人使劍的。」

  陳劍聽得莫名其妙,雲天鳳卻一挑眉毛冷冷地道:「你們先進去,我跟岳大哥商量一下。」

  那些人相對望了一眼,那個少女又道:「岳大哥!丐幫創立不易,實在不容分裂,掌門令符已由小妹保管三年,都因為您不來,許多大事都無法解決。」

  雲天鳳揮揮手道:「我知道,今天一定會把事情解決的,你們先進去好了。」

  那些人才遲疑地走了,陳劍立刻埋怨她道:「天鳳!你這是幹什麼?」

  雲天鳳低聲道:「她們講起什麼出入宮庭,結交權貴,我想弄清楚是怎麼回事?」

  陳劍急了道:「那是人家的私事。跟我們毫無關係,你管它幹嗎?丐幫的人最難惹,要是被人家認出我們是冒充的,豈不是吃不了兜著走。」

  雲天鳳笑道:「我想不會吧,他們一定沒見過那個姓岳的與姓李的面,光憑衣服認人。」

  陳劍道:「你別忘記衣服是換來的,要是人家本主兒出現了呢?」

  雲天鳳笑道:「他們肯把衣服換給我們,一定另有用意,我想不會揭穿我們的,就是真來了,他們也無法使人相信,這些人並沒見過他們,怎麼能分辯出真假呢?」

  陳劍一歎道:「天鳳!你這個好事的毛病要什麼時候才改得過來,這可不是開玩笑的。」

  雲天鳳舉步向莊中走去道:「我不管,你來不來?」

  陳劍見她非去不可,只得跟了上去。

  雲天鳳這才笑著道:「你來可以,可千萬冒充到底,碰上什麼回答不出的話,你就乾脆裝糊塗,由我來想法子搪塞過去。」

  陳劍長歎不語,二人一直來到莊中,只見西南角上有一座土牆的大詞堂,裡面有著不少人,便一徑向那裡走去。

  剛到門口,裡面已轟然叫起一片響亮的聲音道:「弟子們禁迎長老法駕!」

  陳劍只好硬著頭皮,裝起笑臉道:「別客氣!別客氣!各位請起來。」

  原來他走到門口,只見院子裡黑壓壓跪滿了無數彪形大漢,那少女與其餘的十餘人都在正堂門口相迎,見了陳劍這種態度,每個人都感到有點驚奇。

  那少女首先笑笑道:「久聞岳大哥謙沖禮下,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星士也笑道:「窮家幫一向是靠笑臉討吃,講究和氣多財,樂大哥如此作風,才是真正的叫化子頭兒。」

  陳劍只得朝他們拱拱手道:「各位過獎了。」

  那少女作了個邀請的手勢。

  將陳劍與雲天鳳讓到正堂內,那裡已先擺好十幾張竹椅,只有正中間放著一塊青石,那少女一笑道:「此席虛待已久,只等岳大哥來把草蓆鋪上去,就算大事定矣。」

  陳劍知道這一定是丐幫中的掌門席位,連忙謙辭道:「不!不!這個在下萬萬不敢當。」

  眾入的神情為之略變,還是那少女道:「這個位子岳大哥不坐,誰還敢坐。」

  雲天鳳最是細心,觀察力也精別敏銳,想像力尤其精細。

  因為陳劍告訴過她丐幫中是以衣上的補釘表白身份的,自己與陳劍身上都有八塊補釘,那地位必然是相當崇高了。

  而村口的那位大漢一見到他們二人,立刻就把他們誤認為姓岳的與姓李的兩位長老,可見在丐幫的污農門中,再也不會有這兩個人更高的身份了。

  對面這十九個各式人等自然也是丐幫長老,他們不作叫化子打扮,然而都是醫卜星相,歌優繩妓之流的江湖人物,反正都是討飯吃,自然也屬於污者之流,他們不過是穿的整齊一點,污衣淨衣之分,大概即在此。

  這是她第一個判斷,接著她又觀察這些人,想從他們的打扮上找出一些判明身份的標誌。

  看了一下後,她又有了發現,那是他們衣上的紐扣,串方郎中與算命相士都是人粒,其餘則六七粒不等。

  這些紐扣的數目一定也是身份的表記,難怪到現在除了那少女之外,就只有這兩個人發言,他們的身份一定比其它人高了一點。

  這是第二個發現,不過還不敢太確定,她又記起在村口初次招乎他們的那個大漢,身上只有三顆紐扣,其餘該裝紐扣的地方,也故意拆掉了。

  她又記起進門時跪迎的那些弟子,扣子只有一兩粒,有一部分雖然扣子是全的,卻也打開不扣上去。

  當時她只覺得不太順眼,現在卻完全明白了。

  於是她又去注意那少女的紐扣,卻吃了一驚,因為她發現那少女所穿的短襖上,居然有九顆紐扣。

  那她的身份必高於八袋長老之上,難怪一直到現在,她說的話比誰都多,穩約是那一群人的領導者。

  所以她又作了一個大膽的嘗試,故意冷冷一笑道:「陰家妹子,有你這個九袋長老在,岳大哥似乎未便走先吧!」

  此言一出,陳劍倒是嚇了一跳,他知道雲天鳳對丐幫的事全然無知,冒昧地亂招呼人,萬一叫錯了,豈非是馬上要出現砒漏。

  但是雲天鳳卻是經過一番詳細的考慮後才作如此表示的,因為村口那大漢只提了一個陰長老的稱呼,這女子的身份又高出其餘之人,那陰長老也一定是這個女子了。

  果然她這句話生了效,那女子的臉色變了一變,旁邊的串方郎中立刻打圓場道:「李大姑!陰姑娘的袋雖然比你多了一個,可是在窮家幫中的名頭還是不如你飛天狐李飛紅七個字叫得響,你又何必講這些生分的話呢?」

  雲天鳳心中一喜,她隨機應便的一句話,想不到有了這麼大的收穫,知道了自己所冒充的人叫做飛天狐神李飛紅,否則她真不知道該如何應付下去呢。

  可是她在表面上仍是裝出大手的神氣冷笑道:「不敢當,我身在窮家幫,自然以幫規為重,誰讓我比人家少了一個袋呢,不但是我,就是岳大哥不肯坐那個位子,也是為看這層顧慮。」

  說著用目一瞬陳劍,叫他妥為應付。

  陳劍出身武當,對於這些幫規身份之事多少也有個底子,所以立刻接口道:「李大妹的話很對,在下無論如何也不敢潛越。」

  那少女一皺眉頭,那中年卜者想想道:「陰姑娘!既岳大哥如此遵禮,你就坐吧。」

  誰知那少女面色一怔搖頭道:「不行!陰海棠不過是仗著先人余澤,才獲得這九結長老的身份,無德無功,怎敢據此重位,而且這麼一來,顯得我們是存心將岳李二位誆來……」

  雲天鳳立刻接碴道:「陰長者終於說出心裡話了,你們還是存心將我們誆了來,只是不願意做得太明顯罷了。

  說著的時候,她神色很生氣,心中卻又暗自得意,因為她又多得了一點線索,知道這少女叫陰海棠。

  陰海棠怔了一怔道:「李大姐怎麼可以這樣說呢?」

  雲天鳳冷笑道:「你話中明明是那個意思。」

  陰海棠想了一下,突然伸手將身上的紐扣扯下了一粒丟在地上道:「陰海棠為了表示合作誠意,自願當眾降低一級,李大姐!這你總該沒活可說了。」

  雲天鳳不過笑了一下。

  那串方郎中卻失聲道:「陰姑娘!你怎麼可以這麼做,如此一來,我們……」

  陰海棠擺擺手道:「一袋之長,不過是為我們淨衣門多爭一分說話的餘地而已,可是我今天見到岳大哥的人品德性後,覺得這一點實在多餘,我相信窮家幫今後在岳大哥的領導下,一定會秉公執行幫務的……」

  卜者想開口,陰海棠搖手止住他道:「言長老,不必多說了,身份之爭是小事,窮家幫卻不可以永久分裂下去,我們要為大局著想,岳大哥請!」

  陳劍弄得沒辦法,只得望著雲天鳳叫她出主意,誰知雲天鳳也沒有主意了,她對於幫會之事本就陌生,尤其是丐幫的規矩,跟各大門派不盡相同,說錯了話反而自找麻煩。

  可是她知道陳劍的心眼兒更死,叫他來應付這個場面反而更糟,沉吟片刻,她忽然有了主意。

  她慢慢走到石座旁盤腿坐下,可是她的姿勢卻十分特別,兩隻腳是朝外分列,平貼著地面,微笑道:「岳大哥!咱們既然來了,總得踉大家談出個結果,不過正位的事用不著忙著解決,你也在旁邊坐坐吧。」

  說著用手握著自己的腳尖輕擊地面,意思是叫陳劍學她的姿勢,陳劍初時尚不明白,直到她連做了兩三次示範的動作後,才恍然大悟。

  知道她此舉大有深意,因為他們在馬上廟中與那男女的兩個乞丐換裝之時,他們就是用這個姿勢坐著的。

  這樣拐著雙腿,很不舒服,那兩個乞丐卻偏偏採用這種姿勢,一定是有著原因的,逐也依樣畫葫蘆,在雲天鳳的身畔坐下去。

  陰海棠一皺眉道:「岳大哥如此升坐,也得讓我們照規矩理事。」

  雲天鳳一聽知道那個位子更坐不得了,因為他們對丐幫的規矩全然不知,如何跟他們照規矩來呢?

  因此她微微一笑道:「理事可以,升坐不必,等大家把話談開了,再作決定也不遲。」

  陰海棠征了一怔,串方郎中忙道:「這樣也好,由此可見岳大哥處事之謹慎,我們坐下來談吧。」

  陰海棠終於回到她中間的位子上坐下,二十一人面面相顧,卻不知該從什麼地方談起……默然半天。

  雲天鳳眼珠一轉道:「各位,我們雖然都一家入,卻是第一次見面,除了陰長老久已耳名外,其餘各位還不太熟,麻煩陰長老給我們引見一番如何?」

  她這番話說得十分冒險,可是她想到這些人既然認不出他們是冒充的,這個方法也未嘗不可一試。

  陰海棠怔然道:「難道蒲幫主沒跟二位談起過?」

  雲天鳳冷笑道:「污衣門向來都由蒲幫主一個人代表,我們只管聽命令行事。」

  卜者連忙道:「李大姑說的不錯,蒲幫主也太獨斷獨行了,每年的長老大會都是一個人參加,以至於我們連個見面的機會都沒有。」

  雲天鳳一翻眼道:「污衣門的弟子不像各位分成許多行業,有一個人代表足夠了。」

  卜者訕笑道:「是!是!也因為這個原故,蒲幫主死後,我們才生了這麼多的誤會,過去的不說了,今天選出新幫主後,我希望大家能多聯絡聯絡,兄弟作自我介紹:淨衣門下星相總監八結弟子神算子言必中。」

  雲天鳳暗記在心,眼光移到串方郎中身上,他輕歎一聲才低低地道:「淨衣門下星相總監八袋弟子回春手管不死。」

  雲天鳳微微一笑,心中暗想道:「這些人的名字倒是很好記,他們都是按照行業而取名的。」

  這時第三個走方道士卻笑笑說:「管死怎麼不把另一個大號也介紹出來?」

  管不死斜目一瞪道:「牛鼻子,你別胡說人道,害了病就別找我!」

  道土哈哈一笑道:「我幸虧身子還結實,不過我就是得了病也不敢找你這蒙古大夫瞧,誰不知道你管不死下面還有三個字叫做活不了。」

  陰海棠一皺眉頭道:「林道長,現在雖不是正式升堂理事,你也不能亂開玩笑。」

  她年事雖輕,正經講起話來卻別有一股懼人威儀,那道長立刻轉為肅容道:「淨衣門下行腳總監七袋弟子林玄鶴。」

  第四個人正準備站起來自我介紹。

  雲天鳳忽然站了起來道:「各位還沒有聽過我作自我介紹吧。」

  眾人都是一怔,不明白她是什麼意思。

  陰海棠含笑道:「李大姐飛天狐神之名,幫中誰人不知。」

  雲天鳳冷笑一聲堆:「可是我聽了三位的自我介紹後,忍不住要自我介紹一下,同時也替岳大哥介紹一下。」

  說完她見大家的目光都瞪在她身上,只有陳劍大為著急,以為她要拆穿冒充之事,誰知雲天鳳指著他道:「這是丐幫門下污衣門八結弟子岳鎮江,我是窮家幫下污衣門八結弟子李飛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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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15 23:40:44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五章


  說完她又冷笑一聲道:「難怪蒲幫主不要我們來參加這個長老大會,也是怕我們受了各位的同化,連根本都忘了!」此言一出,四座愕然,大家這才注意到前三人作自我介紹時,只說出淨衣門三字,卻沒有提到丐幫兩字。

  言必中首先慚然道:「李大姑責備得很對,兄弟等實有疏忽之處。」

  雲天鳳冷笑道:「忘本棄典,豈是疏忽二字可以搪塞的,各位大概是羞於丐者同流,所以才特別重視淨衣二字。」

  這幾句話說得聲色俱厲,連陰海棠在內都俯下了頭。

  雲天鳳覺得裝做已經夠了,乃冷冷一笑道:「岳大哥,你都看見了,淨衣門中各位長老好像已經忘記了是丐幫的弟子了,我們也不必再在這兒虛耗時光。」

  陳劍巴不得早點離開這是非之地,可是他見雲天鳳利用這個藉口作為退身之計,倒是很不贊成。

  因為他們此刻是以冒充身份來參加的,不管那兩個人的心意怎麼樣,他們也不能替丐幫造成內部分裂的局面。

  所以他一皺眉頭,那邊陰海棠已經面漸地作了一拜道:「李大姐,這些都要怪小妹流御淨衣門不力,可是小妹的確是一片誠心,此次恭請二位前來,也就是為了加緊丐幫的團結一致,同時把蒲幫主的掌門令符交給岳大哥。」

  雲天鳳仍是冷笑道:「這一點岳大哥早就跟我表示過了,他絕對無意接受幫主之位。」

  陰海棠懇誠地道:「我衷心希望二位不要義氣用事,掌門之位不容久懸,正需要岳大哥這麼一位公正有為的人出來整頓一下。」

  雲天鳳沉吟片刻,終於又坐下了。

  陰海棠立刻道:峨知道二位之所以心存介蒂,完全是因為蒲幫主之死,怪我們沒有盡到力之源故。」

  雲天鳳道:「不錯!那件事我們當然要弄清楚,不過目前還是請其餘各位繼續介紹下去。」

  於是那些人—一站起來自報執事與姓名,這次他們不敢忘記在上面加丐幫門下四個字了。

  有的乾脆連淨衣門三個字都不提,因為他們的總監身份就足以表示那一門的。

  雲天鳳對三個七袋長老還注意一下,其餘五袋六袋只是聽過就算,等十七人全部報過名之後。陰海棠又鄭重其事地道:「雖然岳李二位已經認識小妹了,可是小妹還是要報名一次以示心意:「丐幫門下,淨衣門總執事八袋弟子明海堂兼駕歌總監。」

  言必中立刻不懷好意地道:「陰姑娘,您從前是九袋長老,淨衣門總執事自然非您莫屬,可是你現在自動降了一階,以齒序尊,這個總執事似乎應該給管兄了。」

  陰海棠瞪了他一眼冷笑道:「言和老不必著急,這個位子我根本不想久掘,以前是為了先父的遺命,沒辦法才勉為其難,不過更易總執事權執必由掌門人來主持,等我們把掌門人舉出來後,我馬上就交出權杖。」

  言必中沒有話可說了。

  陰海棠這才輕輕一歎道:「岳大哥!丐幫現下的局勢你應該很清楚,假如你再不出來主事,分崩離析之日,實不遠矣。」

  言下不勝惆悵,雲天鳳目光如電,早就看出他們之中的矛盾之勢,因此也冷冷地一笑道:「岳大哥之的以不能前來赴會,也就是怕你們把掌門人的責任加在他的頭上,因為我們的年紀似乎太輕了一點。」

  陰海棠一笑道:「李大姊不必擔心這一點,小妹聲望固然不足,淨衣門中尚不乏忠貞之士,只要岳大哥肯全身以重責自任,我們一定全力支持的。」

  此言一出,除了言必中與管不死二人外,其餘十幾個人都同聲道:「是的!我們一定支持。」

  雲天鳳朝陳劍眨眨眼睛笑道:「岳大哥!你看如何?」

  陳劍又急又怒,只是無法表示,只有輕哼一聲道:「我沒有意見,全由你去決定好了。」

  雲天鳳不動聲色地道:「據我看事尚可為……」

  陰海棠欣然道:「李大姊是岳大哥的智囊,只要李大姊答應了,我相信岳大哥絕不會推辭,即是如此,小妹立即將掌門令符取來,恭請岳大哥登壇受符。」

  說著在袖手取出一隻鐵質的破碗,恭恭敬敬地捧在手中,高舉過頂道:「鐵缽令保存在小妹身邊已經三年了,今天總算能交出去。」

  眾人的眼睛都集中在那只破碗上,管不死與言必中的目光中尤其露出一種迫切的貪羨之色。」

  走方道士林玄鶴也從席下抽出一床破草蓆,鋪在那塊青石上道:「這塊草蓆三年沒有人坐,上面的虱子恐怕都要餓扁了,岳長老快喂餵它們吧。」

  陰海棠把鐵碗也放在草蓆上,恭身退到一邊,每一個人都站了起來,陰海棠恭身一拜道:「岳大哥請登席,受門下眾弟子參見。」

  陳劍弄得太是為難,面色一變,正想揭穿自己是冒充之事,雲天鳳突然走到身連道:「坐上去!」

  聲音細得只有他一個人能聽得見。

  陳劍朝她一瞪眼。

  雲天鳳朝他眨眨眼,示意忍耐,然後飛快一翻自己的前襟,那裡居然貼著一張字條。上面寫著幾個小字:「舉鐵缽三擊額,自有人為之住酒,自飲一口,依結次傳交各長老,飲畢覆缽於席上,掌門登位儀式即成……」

  他看得莫名其妙,雲天鳳又低聲道:「我也是不久之前才發現這張紙條,看來人家早就準備好叫你冒充到底,所以把儀式預書留字相告。」

  陳劍皺皺眉頭。

  雲天鳳又道:「事到如今,你只好撐下去,等一下我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弄弄清楚。」

  陳劍沒有辦法,只得朝四下看了一眼道:「各位都沒有異議嗎?」

  陰海棠笑道:「掌門一席,規定由污衣弟子繼任,岳大哥是當然人選,還有什麼問題呢!」

  陳劍暗恨雲天鳳多事,萬分無奈地坐到青石上依照紙上所囑,舉起那隻鐵缽,在額上輕輕地擊了三下,管不死立刻解下背後的皮酒袋,住滿了一碗酒。

  陳劍舉碗喝了一口,因為管不死就站在身邊,所以把腕妞訓他面前,管不死怔了一怔道:「似乎還輪不到我吧,陰姑娘是淨衣門總執事。」

  雲天鳳道:「陰姑娘自降一袋,與管長老同為八袋弟子,以年紀論,自然是管長者居先。」

  管不死仍是推辭道:「那也該李大姑先來。」

  林玄鶴連忙道:「管兄是怎麼了,向來都是掌門人之後,就輪到淨衣門,你怎麼把第二席推到污衣門去呢?」

  其餘各人也紛紛以詫異的眼光看著他,管不死無可奈何,朝言必中望了一下,才舉碗近唇,還沒有等他喝到嘴,言必中突然衝上來一扯他的膀子道:「管兄等一下!我們兩人到底是誰大?」

  管不死利用他一址的機會,連忙將碗拿下來道:「剛才明明是你說我齒序最尊。」

  言必中搖頭道:「不對!我忽然想起來了,我們兩人是同庚,因為我父親會算命,說我命根太硬勢難逃過二十二歲大關,所以叫我把出生年月挪後一歲以避劫,你只比我大兩個月,我實足年齡卻比你大一歲呢,這第二席應該是我才對。」

  管不死臉上緊張之色一鬆,口中卻強辯道:「你自說自活,有誰相信?」

  言必中卻搖搖頭道:「現在我大劫已過,用不著再減齡避劫了,遇到這種當仁不讓的機會,我非爭取不可。」

  陳劍見他們爭持不下,乃相勸道:「二位問必為這一席之爭血鬧得不愉快呢?」

  陰海棠也沉下臉道:「言長老,這不是開玩笑的時候,幫王登席大典是何等硬重莊嚴,你怎麼如此放肆!」

  言必中怫然道:「正因為是幫主新任重典,一席之差,關係頗巨,我才不肯輕易讓人。」

  雲天鳳突然插口道:「掌門人是齒序之尊,既是二位相持不下,不如還是讓給陰姑娘吧!」

  言必中想了一下道:「這個我不反對。」

  管不死也道:「我本來不想據此第二位,都因為掌門人交下來,不敢不接受,算命的要爭,我絕對不肯讓,陰姑娘現草淨衣門總執事,我自然不敢居上。」

  說著把鐵碗遞過去,陰海棠接在手中,他們二人都對視一眼,飛快地退到位子上去了。

  雲天鳳卻一把奪過去道:「陰長老還是等一下,我想將第二席交給管長老,乃是掌門人之意,我們怎能隨便更改次序。」

  管不死立刻道:「岳長老要等大家喝過會盟酒之後,掌門人的身份才告確立,現在他還是八結弟子的身份。」

  陰海棠對於雲天鳳處處潛越之舉動,感到十分不滿,可是她為了大局,仍是盡量容忍著,然而聽到管不死的話後,卻臉色一沉道:「管長老:你怎麼可以這樣說?」

  管不死怔了一怔道:「向來不都是這個規矩嗎?」

  陰海棠怒聲道:「胡說,掌門人登上草蓆,鐵缽令符之擊額,身份已告確立,會盟酒只是我們對掌門人效忠的表示。」

  雲天鳳聽了立即把碗送到管不死的面前道:「管長老!這下子你總該無法推辭了吧。」

  管不死的臉色一變,卻不敢伸手接缽。

  雲天鳳冷笑一聲道:「你大概是不願意效忠掌門人,才忽視他的授令。」

  管不死見每一個人都注意著他,伸手接過碗來,卻微微有些發抖,雲天鳳又逼著他邀:「你到底作何表示?」

  管不死伸手接碗。

  言必中卻突然一手將鐵缽打翻在地上叫道:「掌門人剛剛登上大位就作這種舉動,實在令人難以心服。」

  鐵缽落在地上砰然一聲,碗中的灑滿了地。」

  管不死裝模作樣地叫道:「言老大,你這是什麼意思?」言必中連忙將碗拾了起來歉聲道:「對不起!對不起!我一時情急失手。」

  雲天鳳臉色大變,連忙走到陳劍身邊道:「你怎麼樣?」陳劍莫名其妙地道:「我很好呀!沒怎麼樣!」

  雲天鳳急了道:「我是問你那酒喝下去有什麼特別的感覺沒有?」

  陳劍搖頭道:「沒有……」

  雲天鳳倒是一怔,管不死卻怫然變色道:「李大姑!你這句話問得太沒道理了,酒是我倒的,難道你認為我會在酒中施什麼手腳!」

  雲天鳳心中也是一怔,她見言必中與管不死二人的一番做作,以為酒中一定有什麼毛病,可是陳劍好端端的也不像中毒的樣子。

  然而林玄鶴突然挺身而出,指著管言二人道:「你們兩個人都跪下去,把地上的殘酒喝一口。」

  管不死變色道:「牛鼻子!你是什麼東西,敢說這種話!」林玄鶴沉著臉道:「好,你們不喝,我就喝,假如我毒死了,你們倆誰也別想活。」

  說著跪下身去。撿起鐵缽,舀了一點殘酒,正待往口中送去,陰海棠卻奪去鐵腕莊容道:「林長老,對自己弟兄不可存猜忌之心,我相信管言二位長老是忠心耿耿的,你起來吧!」

  林玄鶴站了起來,見陰海棠引唇去飲鐵碗中的殘酒,連忙阻止她道:「陰姑娘!你千萬不可輕易涉險,我敢擔保這酒有毒。」

  陰海棠況下臉道:「胡說!掌門人也喝過了。」

  林玄鶴急道:「掌門人喝的時候毒性還沒有化開,所以沒有關係,他主要的目的是對付你。」

  管不死立即怒聲發作道:「牛鼻子!你敢胡說人道。」

  林玄鶴正色道:「姓管的!我拿性命跟你賭一下,我們各把這殘酒喝一半,假如我們都沒有事,臭道士馬上在你面前割下自己的吃飯傢伙。」

  言必中臉色一變,怒聲道:「管兄!臭牛鼻子對你如此侮辱,你怎麼忍得住,還不跟他幹一下!」

  管不死立刻探袖取出串鈴叫道:「林玄鶴!你只是七袋弟子,居然敢對八袋弟子如此無禮。」

  陰海棠立刻插身過來道:「不許動手!」

  管不死冷笑一聲道:「陰姑娘,你現在也是八袋長老的身份,沒有資格對我下命令。」

  雲天鳳一推陳劍,叫他去出頭應付這件事,陳劍會意離坐起身道:「管長老!我以掌門人身份夠資格對你下命令嗎?」

  管不死怔了一怔才道:「掌門人有何指示!」

  陳劍正色道:「李長老!把鐵缽令符送過來,叫管言二位長老各飲一半殘酒!」

  雲天鳳立刻遞碗上前,管不死臉色大變道:「掌門人難道相信牛鼻子的鬼話?」

  陳劍微笑道:「不!我只是請二位喝下這碗盟酒,以示二位的忠心。」

  管不死與言必中對視一眼,然後緩緩伸手接缽,言必中等地接過鐵缽後,突然叫道:「管老大,掌門人處事如此不公,我們還效什麼忠,走!」

  管不死將鐵缽向懷中一端,手搖串鈴叫道:「對!這種幫會參加了還有什麼意思,遊方星相兩部門下弟子聽好,從現在起,我們正式脫離窮家幫自立門戶。」

  這番話的聲音很大,門外立即引起一陣騷動,堂中諸人也形色大變,每個人都拔出武器。將管言二人包圍起來。

  管不死凜然不懼,厲聲笑道:「你們想怎麼樣?」

  林立鶴怒叫道:「叛幫逆德,死有餘辜」

  管不死哈哈一笑道:「你講得太輕鬆了,我們若沒有充分準備,怎麼會輕易發動,你不妨朝外看看!」

  一言方畢,那兩扇緊閒的大門突然被人打開了,門外的情形看得清清楚楚,無數勁裝大漢完全是作星士或郎中打扮,每個人都舉著一個竹筒,把一大群人圍在中間。

  管不死哈哈一笑道:「窮家幫的精英差不多全集中在此了,只要我一聲令下,立刻可以把他們變為一灘血水,你們都知道那竹筒中裝的是什麼吧?」

  那些人個個臉都泛土色,只有林玄鶴怒聲叫道:「管不死!你就算殺盡我門下弟子,今天我也不放你過去。」

  管不死笑笑道:「很好!那你就試試看。」

  林玄鶴手按肩頭長劍正待衝上去。

  陰海棠卻阻止道:「林長老!不得妄動,這不是你一個人的事。」

  林玄鶴張口欲待抗辯。

  陰海棠又道:「現在掌門人在此,你憑什麼亂作決定。」林玄鶴這才不作聲了。

  陰海棠轉向陳劍道:「掌門人作何指示?」

  陳劍想了一下道:「放他們走吧!」

  林玄鶴大感失望地道:「掌門人……」

  雲天鳳立刻制止他道:「你少開口,假如掌門人下令進攻,這兩個傢伙自然難逃一死,可是外面那些弟子怎麼辦?難道你真要他們屍骨無存?」

  林玄鶴怔怔地道:「我們寧願一死也不能讓叛賊得逞,我相信他們都樂意這樣做的。」

  雲天鳳冷笑一聲道:「不錯!站在污衣門的立場,我也希望這樣做,可是掌門人就不能這樣做。」

  林玄鶴呆了一呆,終於明白她的話了,雲天鳳沉聲道:「你們快滾吧!以後可要小心點。」

  管不死與言必中對視片刻,緩緩向門外移去。

  陳劍也朗聲發話道:「丐幫門下不得阻攔,聽任遊方星士兩部門人離去!」

  外面被圍的弟子中有一部門的確想拔出武器硬抗一下,然而在陳劍的喝聲中悻悻地作罷。

  管不死與言必中退到門口,才招呼他們的屬下結隊而去,堂中諸人默然相顧,一聲不發。

  陰海棠突然跪了下來道:「掌門人仁心俠義,屬下等銘感無狀,今後誓以至誠,追隨左右,肅清叛徒。」

  其他各部長老也都跪了下來。

  陳劍連忙搖手道:「各位請起來,這是幹什麼?」

  陰海棠感激萬分地道:「屬下起初以為掌門人與管言二賊相通……」

  陳劍一怔道:「你怎麼會有這種想法?」

  陰海棠俯下頭道:「管言二人叛志早萌。」

  林玄鶴叫起來道:「什麼!陰姑娘!你早就知道了!」

  陰海掌點頭道:「不錯!淨衣與污衣兩門雖屬一派,形同冰炭而不能相容,乃有目共見之事實。」

  林玄鶴叫道:「這都是蒲幫主一手造成的!」

  陰海棠望了他一眼。

  林玄鶴才不作聲了。

  陰海棠又繼續道:「淨衣污農二門直到現在還能維持個平安無事,相信都是二位功勞。」

  陳劍莫名其妙。

  雲天鳳卻擺擺手道:「別的都不必說了,你怎麼會想到我們與管言二人事先有所勾結呢?」

  陰海棠又低下頭道:「那是小妹對二位瞭解不夠,可是今天見到掌門人……」

  雲天鳳笑道:「你以為我們是利用這一個方法來消滅淨衣門的勢力嗎?」

  陰海棠訕然道:「岳幫主大仁大義的心胸,小妹今天已目受耳接,自然不敢再存那種想法,可是蒲幫主在世之日,確實有過這個打算。」

  說道這兒她突然覺得自己失言了,連忙道:「對不起,蒲幫主已經死了,我實在不應該再講這些了,尤其是當著二位的面前。」

  雲天鳳卻笑笑道:「沒關係!窮家幫是大家的,幫主並不能代表所有的人,蒲幫主一人的行為,並不能代表污衣門全體弟子的意思。」

  陰海棠神色一鬆道:「這麼說來污衣門對蒲幫主之死,並沒有怪到我們?」

  雲天鳳對於其中曲折並不瞭解,自然也沒有辦法作肯定的答覆,所以她只好不動聲色地一笑道:「那倒很難說,最主要的是你們必須捫心自問,有沒有可怪之處。」

  明海棠征了一下,又抬頭看著陳劍才輕聲歎道:「事到如今,我只好誠實說出來了,蒲幫主之死,我確實有點責任,不過絕不是我殺死他的。」

  雲天鳳忙問道:「究竟是怎麼回事!」

  陰海棠望了她一眼道:「蒲幫主立身宮庭,成為太子門下食客,李大姐知道嗎?」

  雲天鳳所以要冒充前來,就是為了這件事。

  因為她與陳劍先後參與了二王子、七王子爭奪權勢之變,凡是與宮庭有關的事,她自然要弄個清楚。

  因此她故意略作沉吟道:「不知道,蒲幫主這幾年來很少與我們碰頭,我們只接到他的死訊。」

  陰海棠一歎道:「污衣門在二位的督導下,都是些富貴不能淫的節烈之土,蒲幫主自然不敢把這件事告訴二位了,可是他技效宮庭是干真萬確的事實,而且他為了邀功,很想把窮家幫的弟子引入宮庭,作為他的勢力。」

  雲天鳳不信道:「這不可能吧!窮家幫的弟子安貧樂道為守身紀律,蒲幫主怎敢如此妄為。」

  陰海棠道:「大姐說得很對,可是只限於污衣門的弟子而言,所以蒲幫主不敢向你們透露他的意思,不過他的確對我表示過。」

  雲天鳳冷笑一聲道:「誰叫你們身為丐幫,卻不肯著破衣呢?」

  陰海棠怫然道:「李大妞這話就不對了,污衣淨衣各有法門,求生之道雖異,只要中心不變。」

  雲天鳳知道自己又說錯話了,連忙岔開話題道:「這些題外文章,現在不是討論的時候。」

  道人林玄鶴也道:「李大姑之言甚是,污衣淨衣兩門雖然一直在想將對方改變過來,實際上是多餘之舉,陰姑娘還是把蒲幫主的死情解釋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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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陰海棠遂思索了一下道:「三年前我接到蒲幫主的通知,叫我齊集門中高手,趕到京師會合。」

  林玄鶴道:「那一次我也去了,可是蒲幫主只將姑娘升為九袋長老,並沒有說到別的話呀?」

  陰海棠道:「那是蒲幫主的陰謀,他故意提高我的地位,以便統御淨衣門支持他在宮中的身份,所以當組二天他單獨接見我,透露出這個意思時,被我一口拒絕了。」

  林玄鶴恍然道:「難怪姑娘第二天就通知我們解散,從速離開京師。」

  陰海棠道:「不錯!我守著祖師爺的成條,自然不能同意他的做法,我怕你們中有人意志不堅,受了他的誘惑,所以叫你們從速離開,在你們走後第三天,蒲幫主就被人殺死了。」

  雲天鳳連忙問道:「是誰?」

  陰海棠想想道:「那是個年青人,劍法十分辛辣,據說是七王子手下的劍士領班。」

  陳劍忍不住叫起來道:「是卓少夫!」

  陰海棠詫然道:「岳幫主怎麼會知道的?」

  陳劍怔然不知所答,幸虧雲天鳳機警接口道:「幫主身死,我們怎能不聞不問,自然要打聽個明白。」

  陰海棠翻翻眼道:「那我就不用說了,岳幫主既然連殺死蒲幫主的兇手都知道了,何必還要我……」

  雲天鳳一笑道:「岳大哥行事一向穩重,道聽途說不足為信,所以陰長老還是說清楚一點的好。」

  陰海棠逐繼續道:「那天我也在場,而且言必中與管不死兩個老賊也在場,從那個時候起,我才對他們起了疑心,因為我接到密報,說他們二人與蒲幫主在京師城郊煤山偷偷地聚會,我心中不放心趕去一探究竟,等我到達的時候,他們三人正與一個青年官吏爭執,那個青年官吏就是殺死蒲幫主的人。」

  雲天鳳十分注意地道:「後來怎麼樣?」

  陰海棠道:「後來他們打了起來,管言二人也出手幫忙,因為我聽蒲幫主與那個年輕人爭執的內容是為了宮中爭勢之事,所以出頭喝止管言二人退出。」

  林百鶴連忙道:「他們肯聽嗎?」

  陰海棠肅容道:「那時候我為了防止意外,帶了鶯歌部下二十名好手,他們迫於形勢,不敢不遵從,結果因為他們兩人退出後,蒲幫主勢單力弱,被那年輕人連刺九劍而死。」

  雲天鳳大致已經明白了,可是她還故意裝腔作勢地問道:「你們難道眼睜睜地看著幫主被人家殺死!」

  陰海棠輕歎道:「這就是我內咎之處,依照同門之義,我應該上前幫助蒲幫主的,可是椅於幫規,我絕對無法參與其事,現在我把一切的情形部公開出來了,該怎麼辦!我願聽候岳幫主裁斷。」

  林玄鶴大叫道:「陰姑娘這種做法絕對正確……」

  陰海棠橫了他一服過:「林長老!岳幫主自有公斷,你不許多插嘴。」

  雲天鳳用眼一瞟陳劍,暗示他立作表示。

  陳劍故意沉吟一下道:「陰長老所行甚當……」

  堂中各長老都欣然色喜。

  雲天鳳眨眨眼道:「岳大哥,小妹的意思是請陰長老恢復九袋長老身份,為淨衣門總執事……」

  林玄鶴歡聲大叫道:「贊成!贊成……」

  陳劍不明白雲天鳳是什麼意思,只得幫著她把戲唱下去,點點頭道:「所清照誰。」

  陰海棠十分感動,屈膝跪在陳劍的身前道:「謝幫主宏恩,弟子永銘不忘,今後有生之年,永竭愚忠的報效幫主。」

  陳劍弄得手足無措,連忙道:「陰長老!不必這樣,我是為了丐幫才作這個措施,你的忠心也應該對著丐語。」

  陰海棠目光中閃著淚光,脫下身上的衣服,交在陳劍手中,她裡面只有一件短衫,露出藕也似的雙肩。

  陳劍莫名其妙,但是看見全堂的人神情都很肅穆,知道這是加袋的儀式,不禁又手足無措起來。

  雲天鳳怔住了,深悔自己多事,眼看著就要下不了台,幸好林玄鶴走過來道:「岳幫主並沒有想到會突然舉行加袋之典,可能身上並沒有帶著針線。」

  雲天鳳冰雪聰明,立刻猜到是怎麼回時,因此接著道:「不錯污衣門的衣服向不縫補,匆促之間,未嘗預備得,哪位先借用一下吧。」

  林立鶴回頭道:「劉長老,您是縫窮部總監,一定帶著隨身法寶吧!」

  一個中年婦人笑道:「這是吃飯傢伙,怎麼能離身呢?」

  說看遞過一根穿好線的鐵釘。

  明海棠也取出剛才扯下來的紐扣,雙手交給陳劍。

  雲天鳳擔心陳劍不會使用,誰知陳劍接過針線,居然運用自如,很快地將紐扣釘好,交給雲天鳳道:「李長老,請你替陰長老披上去。」

  陰海棠臉色微變,雲天鳳知道陳劍又犯了一個錯誤,加袋之後,必須由幫主親自披上。

  「可是她看到陰海棠那一身羊脂似的肌膚,心中忽然起了一陣嫉意,實在不願意陳劍去接觸她,乃接過衣服道:「岳幫主是個很拘謹的人,還是由我來吧。」

  陰海棠拂然不悅道:「歷任幫主都沒有這些拘束,岳幫主何以偏偏例外!」

  陳劍一看情形不對,可是雲天鳳又不肯把衣服還給他,不禁眉頭微皺,林玄鶴也道:「窮家幫中何須禮防。」

  陳劍一聽倒是觸發靈機,連忙道:「窮家幫是人窮志不窮,守禮尤須嚴謹,兄弟此舉也許違背舊例,可是歷任幫主也沒有像兄弟這樣年輕的,例可改不可廢,今後加袋必須注意男女之嫌,就算是兄弟新起的例子。」

  這番話說得正氣浩然,堂中諸人無不改色。

  明海棠堪亮的眸子中現出了傾慕的光彩,雲天鳳咬咬嘴唇,慌忙將衣服替她穿好,還動手替她把紐扣一個個扣上。

  陰海棠激動地握住雲天鳳的手道:「李大姊,我真羨慕你,能夠常追隨岳幫主身邊。」

  雲天鳳抽回手一笑道:「陰長老說得太生分了,今後我們都在岳大哥領導下致力幫務的發展,豈有親疏之分。」

  陰海堂默然起立。

  陳劍卻望望雲天鳳,示意她應該設法退身了。

  雲天鳳會意一笑道:「現在大事已了,我們也應該告退了。」

  陰海棠一怔道:「幫主也要走?」

  雲天鳳道:「不錯,岳大哥雖然已經膺任幫主。可是掌門令符被管言兩個狗賊拿走了,不追回,傳入江湖,豈不是窮家幫中的笑話。」陰海棠咬牙切齒地道:「這兩個狗賊是我們全幫的會敵,用不著幫主親自出馬,小妹負責追回鐵缽令。」

  陳劍連忙道:「不用了,這件事我一定要自己解決,連污衣門中的弟子我都不想借重。〞

  陰海棠遲疑片刻才道:「可是管不死的蝕骨噴簡劇毒難防,幫主單身去找他太危險了。」

  雲天鳳突然冷笑一聲道:「陰長老!你明知道他懷有賊心,他們手下俱帶著絕毒暗器,你怎會不加一點預防呢!」

  陰海棠臉上紅了一紅。

  林玄鶴也道:「是啊!陰姑娘,你早通知我們一聲,大家有了預防,也不會吃他們的虧了,更不會被他們把鐵缽拿走,要是他們把鐵缽上的玄功秘錄參透了豈不是大糟。」

  雲天鳳心中一動,表面上仍是淡淡地道:「那倒不要緊,鐵缽令在陰長老手中保管三年,那些玄功秘錄真的有什麼了不起的地方,陰長老早也學會了。」

  明海棠臉色更紅了,默然片刻才低聲道:「小妹雖然將鐵缽上的玄功秘錄看了一遍,但是並未有所獲益,因為那些功夫都是練氣的秘決,非要岳幫主這種大仁大勇之土,練起來才有成就,那兩個狗賊雖然搶走了鐵缽令,絕對不會有所成就的。」

  雲天鳳微微一笑道:「陰長老真有這等自信嗎?」

  陰海棠正色道:「是的!我可以舉個最簡單的例子,鐵缽令在蒲幫主手中二十年,他也不能有一點成就,玄功基於心正,心術不佳的人,習之反而受害,丐幫近百年來聲勢不振,歷代掌門人不無關係,不過我相信到了岳幫主這一代,丐幫必可由此中興。」

  雲天鳳心中暗喜道:「這麼說來奪回鐵林令之事倒是刻不容緩,岳大哥!我們走吧!」

  陳劍點點頭。

  陰海棠略感失望地道:「幫主對我們沒有一點指示嗎?」

  陳劍沒有開口。

  雲天鳳卻道:「岳大哥不是不知道蝕骨噴筒的厲害,所以他不帶一個污衣門的弟子去赴會,陰長老當能體會岳大哥的用心。」

  陰海棠慚愧萬分地道:「小妹知罪,可是這也怪二位一直不肯跟大家見面,使得小妹以為岳幫主也與蒲幫主是一流人物,才有此錯舉。」

  雲天鳳擺擺手道:「現在說這些話太遲了,不過陰長老若是真心想補過,為時未晚,我相信你知道該怎麼做。」

  陰海棠思片刻道:「小妹知道。」

  雲天鳳立刻道:「那就好!元兇由岳大哥自己對付,其它的人就要看陰長老了,當然污衣門的弟子也辦得了,可是我覺得由淨衣門來處理好一點。」

  陰海棠毅然道:「是的,我們什麼時候……」

  雲天鳳笑笑道:「時間不必固定,不過岳大哥一定會配合你們的行動,到時候再見吧。」

  林玄鶴等人莫名其妙。

  雲天鳳笑道:「我們沒時間多作逗留了,陰長老會解釋一切的。」

  陰海棠屈膝又跪下道:「恭送幫主!」

  其它的人也跟著跪下。

  陳劍只好點點頭道:「各位請起來,再見了。」

  說著在眾人戀戀的目光中與雲天鳳出門而去,一直走到村口,陳劍才鬆了一口氣道:「天鳳!你簡直胡鬧,好好地多什麼事,我看你將來如何了結。」

  正說之間,雲天鳳突然用手一碰他輕聲道:「別響!後面有人來了。」

  連忙回頭一看,只見林玄鶴氣喘吁地追了上來,手抱著一床破席叫道:「幫主忘記把草蓆帶走了。」

  陳劍見那床破席正是墊在石坐上的,又破又髒,還蠕蠕爬動著成群的虱子,不禁皺著眉頭,萬分不情願地接了過來。

  林玄鶴卻壓低了聲音道:「陳大俠!陳夫人,二位今天表演得可真精彩。」

  雲天鳳與陳劍神色都為之一變,林玄鶴又低聲道:「二位不必緊張,這件事只有貧道一人曉得,岳老弟也真夠本事的,居然能把二位請來代理出席長老大會。」

  雲天鳳臉色一沉道:「你們究竟在搞什麼鬼?」

  林立鶴笑道:「岳老弟與李飛紅在前途恭候,他們會說明一切的,不過這床草蓆卻千萬不可丟棄,因為他關係著陳大俠的生命。」

  說完又作了一個詭秘的微笑,回頭如飛而去。

  雲天鳳與陳劍卻呆住了,征了半天。

  雲天鳳才懊喪地道:「我以為自己還很聰明呢?誰知道被人家耍了半天。」

  陳劍什麼話都沒有說,挾著破席,拉著雲天鳳快快地向前走去,行出里許,果然見一個衣衫襤褸的乞丐坐在樹蔭下捉虱子。

  雲天鳳沉著臉,一直對那乞丐走去。

  可是走到跟前,她又停住了,還皺起眉頭,因為那乞丐一頭疥瘡,全身發著觸鼻的腥臭。

  雲天鳳好潔成僻,雖然身上也穿了乞丐的衣服。

  可是她在破廟中挑選了兩個最乾淨的乞丐互相交換的。對著這一個又臭又髒的乞丐,她實在不敢靠得太近。

  那乞丐並不理她,自顧在身上抓著一把的虱子,不過他的舉動十分奇特,由胸前抓出來的虱子,放到背後去,由背後抓出來的虱子又移到了胸前。

  雲天鳳看了半天,實在忍不住了,開口問道:「你這是幹什麼?」

  那乞丐露齒一笑道:「身上的虱子太多,我在想法子減少一點。」

  雲天鳳啐了一口道:「你從前面挪到後面,又從後面挪到前面,怎麼會減少呢?」

  乞丐哈哈一笑這:「你連這個道理都不懂,可見是要飯的功夫還不夠。」

  雲天鳳怒聲道:「我本來就不是要飯的。」

  乞丐望了她一眼道:「我看你也不像,那你一定是最近才幹這一行的,難怪,難怪,我告訴你吧,這個減虱之法,是叫化子最高的學問,你想我們好不容易才討得一點殘菜剩飯,養自己都不夠,如何還經得起這些吸血蟲在身上剝削,可是這些傢伙又太可惡,專門在我們窮人身上吸血,驅之不去,殺之不絕。唯一的方法就是給它們來個東挪西移。」

  雲天鳳本來以為他是真正丐幫弟子,派在這兒與自己聯絡的。

  隨著他的喝聲之後,樹旁的土丘後鑽出兩個年青的男女,正是與雲天鳳及陳劍換衣服的那兩個乞丐。

  他們出來之後,飛步趕到那中年乞丐之前跪下,那個男的以愧恐的聲音道:「老祖宗,果真是您,弟子方才接到通報,還不敢相信,您老人家怎麼會重返人間的?」

  中年乞丐怒聲喝道:「子孫不屑累得我這個祖宗也不得安寧,我再不出來,你們更要無法無天了。」

  男女二人跪在地上低頭不敢做聲,中年乞丐又喝道:「鎮江,你還不好好向陳大俠磕幾個響頭來陪罪。」

  那年青人立即轉身向陳劍拜下去道:「陳大俠,岳鎮江罪該萬死,冒犯虎威。」

  陳劍此刻已經知道這男女二人是真正的岳鎮江與李飛紅,連忙用手去扶他道:「岳兄,請起來,這叫兄弟如何敢當。」

  可是那中年乞丐卻一本正經地說:「不行!非要他磕頭,二十個響頭,一個也不准少。」

  陳劍突然覺得眉頭一麻,那雙伸出去的手變得一點力氣都沒有了,眼睜睜地看著岳鎮江確了二十幾個響頭,當他磕頭時,額上已腫起了一個大疙瘩。」

  那中年乞丐餘怒未息,又對那女子道:「飛紅,你也是大混帳,做出這種卑劣的事。」

  那名叫李飛紅的女子連忙低首道:「老祖宗!弟子是出於無奈,因為林玄鶴通知我們說淨衣門早萌異志,利用這次長老大會暗施陰謀。」

  中年乞丐厲聲道:「放屁!陳大俠夫婦怎麼還是順順利利地退了出來,而且照樣地登上了掌門破席。」

  李飛紅顳□地道:「弟子也不知道,不過據林玄鶴的通知說是陰海棠為陳大俠的風度所折,才息止了爭位之心,否則事情決不會如此簡單。」

  中年乞丐怨聲道:「這不是很明白嗎?事並非不可為,只怪你們的膽子不夠,德望不足,不過你們利用陳大俠這等英才前去替你們送死,實在罪不可恕。」

  李飛紅顳□地道:「弟子並沒有存心如此,本來弟子另外物色了替身,陳大俠伉儷是湊巧趕上了,弟子先前也不知道他們二位的身份,直到在衣服裡發現了武林道中的金劍令,才發現鑄下大錯,所以立既通知林玄鶴,叫他轉告陳大俠到此相會,準備為他解毒。」

  中年乞丐的臉色才緩和一點,怒聲道:「就是為了你們作了這個安排,我才原諒你們一次,鎮江已經磕過響頭了,你準備接受什麼家法?」

  李飛紅揪然道:「聽憑老祖宗處置。」

  中年乞丐想了一下道:「抽嘴二十,不見血不算。」

  李飛紅叩了一個頭道:「多謝老祖宗慈悲。」

  說完立刻自己動手,左右開弓,猛打了自己嘴巴,打倒第三下時,她的口角已經滲出鮮血。

  可是她不敢停止,也不敢減輕力量,二十個嘴巴打完,兩邊的臉頰又紅又腫,痛得連眼淚都掉了下來。

  陳劍與雲天鳳都怔住了,對於已經發生的事,有明白的,也有不明白的,可是最令他們困惑的是這個中年乞丐,他的身上並沒有丐幫的職袋,也不知道他是什麼身份,為什麼岳李二人要對他如此尊崇畏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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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15 23:41:15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七章


  中年乞丐這時才微笑對陳劍道:「陳大俠英風俠骨,為老朽平生所見的無雙奇土,老朽真想不到有生之年,能見到武林中有如此絕世英才,一心賢侄總算是有見識的,沒把你這一塊奇才給糟蹋了。」

  陳劍聽得更奇怪了,這個乞丐的年紀年看來不過五十歲左右,比自己的師父一心道長還年輕,可是他居然把一心叫做賢侄,聽他的口氣倒不像是倚老賣老。

  那乞丐好像看出陳劍的疑惑,乃笑笑道:「陳大俠也許覺得老朽太狂妄了一點吧!」

  陳劍訕然退:「這個小子怎敢,但不知老前輩與家師是什麼淵源?」

  乞丐一笑道:「說來你也許不相信,老朽在當叫化頭的時候,令師不過剛入門,老朽與武當的交情該從紫虛道長那一代開始。」

  陳劍一驚,幾呼失聲叫了起來。

  那乞丐又笑道:「陳夫人,聽說你閨名叫雲天鳳,恭喜。恭喜!雲曉瑩的悠悠長恨,到了你這代終於平服來了。」

  雲天鳳也臉泛異色,她與陳劍結合的因果,除了武當掌門一心道長外,從無別人知曉,而這個乞丐卻能一口道出。看來他果真有些鬼門道。

  可是恨天姑姑雲曉瑩死後已百年,這傢伙跟她是同一時代人物,怕不有一百多歲了?除非他是妖怪才活得那麼久。

  那乞丐倒是略帶感慨地道:「想老朽當年與紫虛道兄暢談長生之道,恍如目前之事,而故人骨已朽。」

  陳劍忍不住問道:「老前輩,您今年究竟高壽幾許?」

  那乞丐微笑道:「要飯的哪裡記得自己活了多久,勉強算,三個甲子大概是有的。」

  三甲子,一百八十年,人壽能高到這個程度,無怪兩個年輕人聽來不相信,那乞丐卻笑道:「說來好笑,老叫化子能活到這麼久,還是紫虛道兄傳授的法門,可是他身死已有百年,老朽還活在世界上。」

  陳劍怔了一怔道:「道家雖有長生之決,卻從來沒有人能達到那個境界。」

  那乞丐一歎道:「長生之旨無他,唯一空字而已,老朽所以能虛痕疑長,全得力於一個閒字,九十年前我要是不擺脫哪個掌門人的頭銜,今天恐怕早就是一堆枯骨了。」

  陳劍盤算一下歲月忍不住叫起來道:「老前新,您可是俠丐雲天化前輩?」

  乞丐一點頭道:「不錯!不過這個名字很少有人記得了。不是大俠提起,老朽自己也忘了。」

  俠丐雲天化是丐幫上四代的掌門人。也是丐幫中唯一與武林中打交道管閒事的人,因為他生具一付娃娃臉,也有人叫他長春俠,據說他在百齡退休,將幫主交出而不知所終,卻想不到今天依然健在。

  陳劍一面想,一面用眼睛在他身上搜索。

  雲天化微微一笑道:「人總還是要老的,死的。長春俠到了一百八十歲,要是還像從前的娃娃臉,那就成妖怪了。」

  雲天鳳頗感興趣地道:「老前輩,真想不到您有如此長壽,看來您還有不少年好活呢。」

  雲天化看她一眼笑道:「陳夫人!你不用叫我老前輩,假如你不反對,可以叫我一聲大哥。」

  雲天鳳一怔道:「大哥!」

  雲天化笑著道:「是的,曉瑩是我的堂妹,他跟李劍豪的事我非常清楚,當年我也是為著曉瑩打不平,鬧上武當山,結果我自己反而被李劍豪說服了。」

  雲天鳳笑問道:「他怎麼說服你的?」

  雲天化道:「我生具異稟,不見衰態,李劍豪那時已當了武當掌門,他接見我之後,傳授了我一些長生之道,我試行一段時間,發覺果然有些道理,從此就跟他成了莫逆之交,曉瑩也是因為接受我的勸告,才歸隱在武當山後,我雖然活得那麼久,心中對那位堂妹仍是感到有點歉意,因為我沒有幫成她的忙。」

  雲天鳳一笑道:「所以你要認我做妹妹了?」

  雲天化點點頭道:「不錯!好在你也姓雲,權當曉瑩沒有死……」

  雲天鳳笑道:「好吧!大哥!反正恨天姑姑的心願已經達到了,你可以把我當作她。」

  雲天化道:「我就是這個意思。」

  雲天鳳用手一指跪在地上的岳鎮江與李飛紅道:「這兩個人該放他們起來了。」

  雲天化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叫道:「對了,不是你提醒我差點忘了大事,飛紅,你還不趕快把陳老弟的毒給解了,他現在是我的妹夫,假如他有個三長兩短,不僅這個妹妹不饒我,連骨頭化成灰的那個妹妹也會阻魂不散纏著我……」

  陳劍忙道:「前輩!我沒有中毒,那杯毒酒喝下去好像對我沒什麼影響。」

  雲天鳳也道:「是啊!我想那毒酒是用來對付陰海棠的,陳劍大概沒有中毒。」

  雲天化笑笑道:「妹妹!你倒是看得很清楚。」

  雲天鳳微笑道:「我不過是按照情理推測。」

  雲天化道:「你把推測的情形說出來聽聽看。」

  雲天鳳想想道:「管不死的毒酒大概經過特殊的配製,剛倒出來的時候是沒有毒的,在風中過了一會兒,毒性才發揮出來,計算時間,剛好可以毒到第二個人,按照慣例,第二個飲酒的應該是陰海棠,誰知陳劍不懂規矩,竟遞給管不死自己,管不死不敢喝,又不敢說出來,只好跟言必中胡鬧一陣,假裝把酒潑翻在地下。」

  李飛紅聽得連連點頭道:「陳夫人果然冰雪聰明,把內情分析得如同相見,管言二人的陰謀,只有林玄鶴一個人知道,他們的確是想藉此除去陰海棠,以達成吞併整個丐幫的目的。」

  雲天化卻罵她道:「混帳!你還不快點給陳老弟解毒,再耽誤下去,你負得起責任嗎?」

  李飛紅苦著臉道:「老祖宗!您還沒有把虱子給我。」

  雲天化眨眨眼道:「你自己沒有嗎?」

  李飛紅道:「弟子的衣服與陳大俠伉儷換過了,一隻也找不到,我們原來是打算把陳大俠邀到原先的破廟中去解毒的,給您這一耽誤,恐怕來不及了。」

  雲天化狠罵一聲,還是在身上抓出一把虱子,李飛紅接了過來,毫不考慮地丟進了口中嚼爛了。

  雲天化身上已經夠髒了,他身上抓出來的虱子自然更髒,李飛紅嚼得津津有味,陳劍與雲天鳳卻看得要作嘔。

  誰知雲天化突然對陳劍道:「老弟把嘴張開,讓飛紅把藥喂到你肚子裡。」

  雲天鳳一怔道:「藥!是不是那……」

  她說著也覺得噁心,所以指著李飛紅的嘴以示意。

  雲天化笑道:「你不要嫌髒,要想救陳老弟的命,還非此不可。」

  陳劍聽了大聲道:「我沒有中毒。」

  岳鎮江一歎道:「陳大俠,你確已中毒,不趕快治就來不及了,言必中與管不死居心陰惡,安排下一石二雀的毒計,藥酒用來對付陰海棠,席上的毒虱用來對付你。」

  雲天鳳急道:「席上毒虱?」

  岳鎮江道:「是的!那草蓆上的虱子是經過管不死用毒藥餵過,餓了之後,毒性更劇,陳大俠在席上坐了很久,一定被它們咬過。」

  陳劍搖頭道:「我倒不覺得。」

  雲天化卻問道:「你有沒有感到渾身乏力?」

  陳劍想到剛才要攔阻岳鎮江磕頭的情形,心中微動,連忙試著運氣,居然有力不從心之感。

  雲天鳳看他的臉色不正常,連忙問道:「劍!你是不是中毒了?」

  陳劍皺眉頭道:「好像是的,我全身都麻木了。」

  雲天化正色道:「這還是開始,再過半個時辰,毒氣攻心,全身胖得像個水桶,連仙丹也救了不你。」

  雲天鳳急了道:「劍!你快把嘴張開吧。」

  陳劍剛把嘴張開,李飛紅已跳了起來,將嚼爛的虱子連同她口中的鮮血,一起噴到他嘴裡去,陳劍只覺得奇惺刺鼻,忍不住就要吐出來,可是李飛紅的動作更快,突然貼上去,吻著他的嘴唇,一口氣直渡過去,陳劍全身乏力,自是無法抗拒,只得把那口髒東西哽咽了下去。

  李飛紅退了開去,望見雲天鳳的臉上微有異色,連忙解釋道:「對不起,陳大人,為了救陳大俠,我只好事急從權。」

  雲天鳳微笑一下以掩飾心中的不快道:「這就行了。」

  雲天化道:「行了!這是以毒解毒的法子,虱子咬的毒,必須以虱子來解,再加上女人的舌尖鮮血為引子,毒性消除更快,陳老弟!你現在試試看。」

  陳劍屈伸一下四肢,又試著一運丹田的氣,發現不但恢復了原狀,而且比先前還要舒服一點。

  李飛紅輕垂頭道:「陳大俠,妾身等內咎頗深,為補前過以表歉意,妾身特將丹田心血聚於舌尖,化在解藥中,使大俠不僅立刻康復,而且還可以略增內力。」

  陳劍生性忠厚,見她兩顆紅腫,口中猶有血水外溢,內心非常不過意,連忙道:「李大姑何必要這樣苦自己呢?」

  雲天化卻笑過:「應該的!應該的!老弟中毒也是為了他們的原故,所以我剛才叫她掌嘴,原是想叫她用嘴皮上的血來和藥以增神效,她大概不過意,居然咬破舌尖,這一來毒藥反而變成補藥了。」

  雲天鳳冷笑一聲道:「舌尖連心,那痛苦一定很難受,李大姐怎麼忍得住的?」

  李飛紅苦笑道:「妾身聽林玄鶴轉述陳大俠參加長老大會的情形,以凜然大義,將阻海棠那樣一個野心勃勃的人都感化過來了,心中十分感動,歉意也更深,只要陳大俠有所補嘗,妾身死猶不惜,豈在一點輕痛。」

  她說話時目中略露激情,雲天鳳這才注意到她雖然臉上紅腫,卻另有一種動人的風情。

  先前互相易衣之際,因為她穿著蔽衣,發如飛逢,皮膚上蒙著一層灰垢,不容易看出來。

  現在她的頭髮略加疏理,穿著自己衣服也十分合體,竟然不比自己差到哪裡,不禁妒生心底,冷笑一聲道:「我倒沒聽說虱子可以當補藥吃的。」

  雲天化笑道:「虱子不離人,人身上養著虱子,它們整天人血為糧,吸取人體的精華,自然是一服大補藥,而且陳老弟中的是虱口的劇毒,飛紅以心頭熱血去克制它,才使它變為滋補身體的聖藥,這是以毒攻毒的道理,天下最毒婦人心,最長婦人舌,心血經由舌尖,乃天下至毒之最。」

  他看出雲天鳳心中不高興,所以才放意說笑話想沖淡一下氣氛,但是雲天鳳卻不肯放鬆,依然冷笑道:「李大姊先前為蔽衣污塵所蒙,看不出真面目,現在塵盡光生,想不到竟是一位絕世麗人,為了拙夫,那些事實在太唐突佳人了一點。」

  岳鎮江也看出氣氛不太友善了,連忙一笑道:「陳大俠幫了丐幫一個大忙,而且還是為我們受的毒,李家妹子是應該效勞的,雖然有著男女之嫌,卻是事急從權。」

  雲天鳳裝作不在乎地道:「事並不急,何須從權。」

  岳鎮江皺皺眉頭道:「這事只有女人能做,我們污衣門弟子與蚤蟲為伴,夫人怕受不了那種骯髒。」

  雲天鳳沉聲道:「假如事關拙夫性命,別說是幾頭蚤子,就一堆糞,我也不會嫌臭。」

  李飛紅臉色一變道:「陳夫人,早知道你如此多心,妾身也不會如此多事了。」

  雲天化一瞪眼,喝道:「飛紅!你是為了丐幫行事,不難說那些不相干的廢話。」

  李飛紅不敢頂撞他,無限委屈地道:「老祖宗!弟子不能受那些無端的侮辱。」

  雲天化怒聲道:「當了叫化子就得受氣,假如你連這點休養都沒有,還配當八袋長老嗎?」

  李飛紅眼睛紅紅地道:「是!弟子知罪,可是陳夫人的誤會還沒有消除。」

  雲天化哼聲道:「那歸我來解釋。」

  說完又對雲天鳳輕輕一歎道:「妹子!我這老哥足足大你一百多歲,閱人無數,有幾句話不得不特別關照你,因為你跟曉瑩幾乎是一個脾氣,以免蹈了曉瑩當年的覆轍。」

  雲天鳳聽了心中一動問道:「恨天姑姑當年怎麼樣?」

  雲天化一笑道:「李劍豪當年對曉瑩並非無情,一直到他出了家入了道籍,心中仍是對她念念不忘。」

  雲天鳳不信道:「那他為什麼不肯與恨天姑姑結為夫婦呢?武當門人弟子很多。並不是一定非要他當掌門人。」

  雲天化道:「李劍豪可能有過那個意思,卻是曉瑩逼得他不敢萌此想,男人需要一個莊閒的妻,曉瑩表現得太能幹,太倔強,所以後來我對李劍豪倒是十分同情,往者已矣,你必須引之為誡。」

  雲天鳳默然不語。

  雲天化又道:「今天的事也許用不著飛紅代勞,但也不是你辦得到的,因為嚼虱和血,必須由處女行之,倉促之間,實在找不到別的人。」

  雲天鳳紅著臉訕然笑道:「你為什麼不早說呢?」

  雲天化微微笑一笑道:「我不曉得你的醋勁這麼大。」

  這句話使得雲天鳳與李飛紅都感到不好意思。

  岳鎮江這時才笑笑道:「老祖宗!你與陳夫人認為親,我們就得另外見禮了。」說著就要跪了下去。

  陳劍連忙道:「岳兄!這萬萬使不得。」

  雲天鳳也道:「這只是我與大哥之間的事,跟各位牽不上關係。」

  雲天化也笑道:「鎮江!窮家幫中的弟子很少知道我這個老怪物尚在人間,你這麼一來,倒是擾得大家都不方便,不過我得問你一句,陳老弟已經由淨衣門推選為丐幫掌門,你又要如何對大家解釋呢?」

  岳鎮紅臉上現出為難的神情,湘訕地道:「這個弟子也感到很困難。」

  雲天鳳連忙道:「以前你為什麼沒想到呢?你在衣服上將掌門人的膺任儀式都注好了,可見你是早有安排。」

  岳鎮江訕訕地道:「那……那是……」

  雲天化沉聲道:「那究竟是什麼?你不要吞吞吐吐,既然你早有安排,便應該痛痛快快地說出來才對。」

  岳鎮江頓了一頓才道:「原來我並沒有想到陳大俠夫婦會來,事先另外找了兩個替身,因為林玄鶴通知我說淨衣門早有奪取掌門之意。」

  雲天鳳忙道:「那你為什麼還要利用我們呢?」

  岳鎮江十分為難,用眼望著李飛紅,李飛紅勇敢地道。「岳大哥!這主意是我出的,你儘管說出來好了,老祖宗要怪罪也不與你相干。」

  岳鎮江這才囁囁地道:「我們知道此去必無幸理,可是長老大會又非去不可,這是規矩……」

  雲天鳳道:「你已經三年沒有參加了?」

  岳鎮江道:「不錯!所以這次非去不可,依照幫規若是連續四年不出席,便算放棄權利,淨衣門便可以名正言順地得到掌門之位,可是我們等了很久,原先準備的兩個替身還沒有來,時限將過,我們正在彷徨無計之時,恰好陳大俠夫婦到來,而還自動的要求與我們交換衣服。」

  雲天鳳一笑道:「所以你們將計就計,把我們趕去送死,你們的算盤打得真如意。」

  岳鎮江低頭不語。

  陳劍不過意地道:「天鳳!你怎麼可以這樣說呢!」

  雲天鳳冷笑道:「這根本就是事實。」

  岳鎮江抬起頭來道:「不錯。在淨衣門的計劃中,原就是利用這個長老大會來殺死我,所以陳大俠能夠順利地完成儀式,全身而退,實出我們意料之外。」

  陳劍不信道:「這只是言必中與管不死搗的鬼,那個陰海棠並沒有這個意思。」

  岳鎮江輕笑道:「陰海棠也不是好人,她後來的改變實在出乎意料,他對我們準備使用替身之事早已在意料之中,我找來的兩個替身,連同兩個三袋弟子都被她派人殺死在途中,她是存心逼我與李大妹自己前去送死。」

  陳劍不禁一怔。

  岳鎮江又輕歎道:「螳螂捕蟬,不知黃雀在後,陰海棠沒想到管言二人連她都在算計之列。」

  雲天化怒聲道:「混帳!混賬!你們都是一批混帳。」

  岳鎮江不敢作聲。

  陳劍還是替陰海棠辯護:「我看她的態度倒是很誠懇的。」

  岳鎮江道:「這就是我不懂的地方,可是我的兩個替身和」兩個門下弟子的確死在她手中,他們都是中了飛藝針,那種暗器是鶯歌部的獨家標記。」

  李飛紅忍不住道:「這一點我到是有個解釋,但是希望陳夫人不要再起誤會。」

  雲天化怒道:「有屁快放,少說廢話。」

  李飛紅瞟了雲天鳳一眼才道:「陰海棠原有謀位之心,可是見到陳大哥的風度人品,臨時改變主意了。」

  陳劍連忙道:「這是從哪兒說起。」

  雲天鳳卻一笑道:「我倒覺得李大妹的話很有道理,那個陰海棠對你的確是情意綿綿。」

  陳劍忙道:「天鳳!現在不是說笑話的時候。」

  雲天鳳正色道:「我說的不是笑話。」

  陳劍還待辯駁。

  雲天化卻擺手道:「算了!算了!現在不是討論這些話的時候,鎮江!你打算怎麼辦?」

  岳鎮江笑了一下道:「原來我以為此行必無結果,因為我知道陰海棠逼我前去,是要我死在蝕骨噴簡之下。」

  雲天鳳恍然退:「難怪我問她為什麼允許管不死的手下帶著那種毒器前來參加大會時,她答不出話來了。」

  雲天化卻莊容道:「掌門人身份已定,假如換了一個人,勢必釀成軒然巨波,鎮江,你既然打發替身前去,到底是準備如何結局?」

  岳鎮江道:「我知道這個替身一定無法生還,根本沒作以後的打算,只想利用這個機會再拖上三年。」

  陳劍連忙道:「現在且喜事情有了結果,岳大哥可順理成章地擔負起掌門之職。」

  岳鎮江搖頭道:「不行!淨衣門中只認識陳大俠。」

  陳劍急了道:「我不能一直冒充下去。」

  岳鎮江想了一下道:「那自然不好,可是又沒有第二個人可以代替大俠,唯一的方法只有謝絕人世,世上就只有一個岳鎮江了。」

  陳劍大急,連忙播手道:「不行!不行。」

  李飛紅一笑道:「岳大哥不必死,陳大俠也無須冒名頂替。」

  雲天化連忙道:「那怎麼可能呢?污衣門中弟子可不認識陳老弟。」

  李飛紅道:「掌門人已立不容改換,掌門人的名字可以變過來,陳大俠在下次長老大會時,公開宣佈更改本名,淨衣門絕不會反對,污農門中,我與岳大哥可以作主,窮家幫中有著天下第一劍手作為掌門,正是無上光榮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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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發表於 2010-12-15 23:41:34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八章


  陳則也急了道:「這更不行了。」

  李飛紅笑道:「這是唯一的辦法,好在大俠已經脫離了武當門戶的糾紛。」

  雲天化也點頭道:「這倒是個良策,窮家幫被蒲人英那個混帳弄得四分五裂,得陳老弟出來整頓一下實屬大幸。」

  他見陳劍還要拒絕,連忙對雲天鳳道:「妹子!看在老哥哥的份上,你幫忙勸勸陳老弟替我這些不肖子孫掙口氣。」

  雲天鳳想想道:「劍!看來你只好接受了。」』

  陳劍一急道:「天鳳!你怎麼也這麼說呢?」

  岳鎮江急得跪了下來道:「陳大俠!假如你不答應,我與飛紅就成了丐幫中的罪人,只有自絕以謝。」

  雲天化也沉聲道:「老化子不能看著窮家幫衰微下去,必要時我只好殺盡天下乞丐,假如沒有人管束他們,偷雞摸狗,什麼壞事都幹得出來。」

  雲天鳳一觸陳劍的肘拐道:「雲!你聽見了嗎?因為你一個人,涉及到千萬條生命呢?」

  陳劍重重一頓腳道:「天鳳!你坑死我了。」

  雲天鳳連忙朝岳李二人示範眼角,他們何等乘覺,立刻跪了下來同聲道:「弟子參見幫主。」

  雲天化也跪了焉,朝陳劍叩了一個頭。

  陳劍趕緊扶他起來道:「老前輩,您這是幹嗎?」

  雲天化莊容道:「窮家幫輩份雖嚴,禮權尤明,我雖然也當過掌門人,身份卻高不過你,這個頭是必需磕的,此後連我也得接受你的命令。」

  陳劍莫名其妙。

  岳鎮江卻正色道:「老祖宗的話很對,丐幫中只有幫主是至高無上的,所以蒲幫主在也之日,老祖宗知道他胡作非為,卻不敢管他。」

  雲天鳳眼珠又一轉道:「幫主的權力這麼大?」

  岳鎮江點頭道:「不錯,蒲幫主生前接納宮庭的聘請,我們明知其非,卻不敢違抗他,他曾經下令叫我們到宮庭中去幫他的忙,逼得我們只好遠遠地躲著他。」

  雲天鳳哦了一聲道:「所以每次開長老大會時,你們總是不出席。」

  岳鎮江輕歎道:「是的!我們不敢去!」

  雲天鳳忽然道:「那麼陳劍當了幫主之後,他的一切行為你們都無法干涉了?」

  岳鎮江連忙道:「那是當然。」

  雲夭鳳飛快地道:「好!現在我們宣佈一件事……」

  李飛紅抬起頭道:「請夫人原諒,若非幫主授意,任何人都無法代宣指令。」

  雲天鳳頓了一頓才對陳劍道:「你肯授權給我嗎??」

  陳劍怔了一怔,不知她又要耍什麼花槍。」

  雲天鳳略感不悅道:「劍!你連自己的妻子都無法相信嗎?」

  陳劍想了一下才點頭道:「天鳳!我信任你。」

  雲天鳳笑笑道:「現在我能講話了嗎?」

  李飛紅點頭道:「自然行了!可是幫主才有最後決定之權,夫人的指令仍需得到幫主的認可。」

  雲天鳳微微變色,冷笑一聲道:「看來你們對我仍是不夠信任,以為我會……」

  雲天化忙道:「妹子!你別多心,這是幫規所限,並不是他們對你不敬。你就是想砍全幫弟子的腦袋,只要幫主點點頭,全幫的人不敢有一個人違命。」

  雲天鳳微笑道:「那我倒要試試看。」

  陳劍大急道:「天鳳!你不能亂來。」

  雲天鳳斜了他一眼道:「你急什麼?我的話未必能作數,你不承認可以,只是等於放屁一樣。」

  陳劍訥訥地道:「天鳳!別惡作劇了,我知道你不會令我作難的,你要說什麼快說吧。」

  雲天鳳一笑道:「我這句話可能被認為惡作劇,可是我非堅持不可,我要岳李二位把衣服跟我們換回來。」

  雲天鳳冷冷地道:「幫主怎麼樣?」

  李飛紅吃吃地道:「幫主為丐幫掌門,應該穿著敝衣,以為天下弟子門人表率。」

  雲天鳳哼聲道:「這是誰規定的。」

  李飛紅道:「窮家幫第一任幫主就是這個樣幹,所以歷任幫主都須由污農門中擔任,也是這個原故。」

  雲天鳳一笑道:「假如幫主宣佈從現在開始違反這個規定,是否有效?」

  李飛紅無法答覆這個問題,只好把眼睛望著雲夭化,希望他能解答,可是雲天化也被怔住了。」

  倒是岳鎮江很乾脆地道:「有效。」

  李飛紅大急道:「岳大哥!你……」

  岳鎮江輕輕一歎道:「幫主本不是吾輩中人,他所以答應出任難拒,已經是很不容易了,我們不能用一些死的成例去限制他,而且幫主身懷金劍,為天下武林的表率,豈能穿得一身破破爛爛的?」

  陳劍正想開口說話。

  雲天鳳怕他提出相反的意見,連忙搶著說道:「我也是這個意思,拙夫雖然只是劍派盟主,可是他那柄劍乃是武林祭酒少林所贈,一劍在身,舉世同欽,他並不僅僅代表窮家幫。」

  陳劍也沒有話說了,他心中並不著重外表穿戴什麼,可也不想當什麼與幫掌門,事情如在他的頭上,他無法推辭,然而要他帶著丐幫的標記與天下人見日,他也覺得太過招搖。

  李飛紅見陳劍不作表示,只得問雲天化道。「老祖宗!您老人家的意思如何?」

  雲天化一歎道:「我還有什麼話說呢?掌門人自己有權決定一切,我反對也沒有用。」

  岳鎮江卻正容道:「弟子對掌門人所決定的一切無以置詞,但希望掌門人仍以丐幫為重。」

  陳劍一愕道:「岳兄此言怎講?」

  岳鎮江歎道:「幫主的衣著弟子管不著,卻希望幫主給我留一點本色。」

  陳劍還沒有懂他的意思。

  雲天鳳卻笑道:「岳長老不必擔心,我敢擔保陳幫主不會叫你們污衣門的弟子改變服色的。」

  岳鎮江慰然道:「弟子所求也僅是如此。」

  陳劍總算也弄明白了,連忙道:「各家有各家的規矩,我本人是不得已,何敢破壞貴幫的規矩。」

  雲天鳳微笑道:「劍!你別忘了現在你是什麼身份,那個貴幫二字用得欠妥當。」

  陳劍被她說出語病,臉上不禁一紅道:「其實我這個幫主也不過是客串性質,等我把事情作個交代,最後還是請你們另選其能。」

  雲天化長歎一聲道:「老朽亦知幫主非吾輩中人,其奈小兒輩中人才凋落,無一堪當此任者,勉強以不堪者入選,如前任蒲人英者反速其禍,故不得以請幫主勉為其難,則丐幫幸甚,天下幸甚。」

  陳劍自然不能再說什麼,可是覺得雲天化的話,似乎太令岳鎮江難堪了,連忙道:「岳長老才器人品,並不比我差。」

  雲天化輕咳一聲道:「鎮江算是不錯的,可是他才氣有餘,魄力不足,能守成不足以任艱。假如沒什麼意外的災變,他或許可以獨擋一面。」

  陳劍不以為然道:「我行事優柔寡斷,更談不上魄力二字了。」

  李飛紅斟酌良久,終於忍不住道:「幫主既然已姜身以艱巨自任,就不必再客氣了,屬下對幫主相知不深,但是感到幫主有一種天然的眼人之威,這是岳大哥無論如何所及不上的。」

  岳鎮江也誠懇地道:「李大妹所言極是屬下自番相去幫主甚遠,是以衷心表示臣服,陰海棠中途變什,也是為了受幫主風儀所折服而致,今天假如是屬下自己來赴會,其結果絕不會如此圓滿。」

  陳劍還想說話。

  雲天鳳莊容道:「劍!我是最瞭解你的,有幾句話我不得不說,你自認優柔寡斷,其實是你的仁厚謙遜之處,你不是沒有魄力,而是處處地方我搶先替你作主,使你無法表現向己的魄力,雖然你有許多地方遷就我,但是你心中仍是有各一貫的主見,那是我無法動搖的,比如說,我現在叫你接受二王子的聘請,到宮中去謀求發展,你肯答應嗎?」

  陳劍一怔道:「天鳳!你是真的?還是開玩笑?」

  雲夭鳳笑笑道:「浪跡江湖,到底不是正途,而那個二王子的確還夠得上人君之選,為了我們的將來,我倒是真有這個意思。」

  陳劍連忙道。「不!我不能答應。」

  雲天鳳一笑道:「這就是了,在大事上你仍有自己的主見,絕不會受我的影響,這就是你的魄力了。」

  陳劍鬆了一口氣道:「天鳳!我真不明白你是什麼意思,難道你是要我表現一下魄力嗎?」

  雲天鳳笑笑道:「是的!我必須使你表明一下自己的魄力,否則我很怕自己活得不長命。」

  陳劍一怔道:「天鳳!你怎麼說出這種話來?」

  雲天鳳目現雲天化與岳李二人道:「現在你們該放心了吧!你們丐幫的暗殺手段,層出不窮,我真擔心自己會死得不明不白。」

  那三人居然都垂下頭來,不敢作聲,陳劍看看他們的神色,忽然明白了,不禁微怒道:「你們是否想……」

  雲天鳳一笑道:「我敢擔保現在不會了。」

  雲天化深恐激起陳劍更深的反感,連忙道:「幫主!大妹子聰慧過人,老朽實在擔心,不過絕無對她生不利之心,最多……」

  雲天鳳冷笑道:「最多把我們隔開是不是?」

  雲天化一歎巡:「大妹子!你既然把我們都看透了,我還有什麼話說呢?可是我此舉並無私心,我相信你會原諒的。」

  雲天鳳微微一笑道:「我是沒問題,不過幫主是否能原諒我卻不敢擔保了。」

  陳劍莊容道:「雲前輩,岳李二位長老,這個幫主本非我所願擔任,完全是被你們逼上梁山才答應的,可是我既然幹上了,就要誠心正意告訴你們一句話,處世之道無他,唯有誠字而已,我不能私心對人,也不希望人以私心待我。」

  岳鎮江與李飛紅同時跪了下來道:「屬下不敢。」

  雲天化也跪了下來道:「幫主!這兩個娃兒絕對不敢對大妹生異心,事情要怪我老叫化子。」

  陳劍拂拂手道:「各位清起來吧!事情說過就算了,不過希望你們別再對天鳳起猜忌之心,她是我的妻子,她的一切都是為了我,出任掌門也是她促成我答應的,她自然也會為了丐幫的利益而盡心的。」

  雲天化愧然道:「是!只怪老叫化子有眼無珠。」

  雲天鳳笑道拉起雲天化道:「不哥!起來吧,真想不到你對丐幫看得比這個妹妹還重要呢?」

  雲天化被拉了起來,猶自愧顏無地訕訕地道:「大妹子!老哥哥該死,你愛怎麼處罰我都行。」

  雲天鳳一笑道:「那很容易,我罰你把剛才通信的手勢教給我。」

  雲天化一怔道:「你怎麼看出來的?」

  雲天鳳微笑道:「我並沒有看出來只是覺得你的手指頭動得很奇怪,他們兩個人的頭也點的很奇怪,再看看你的表情神色,自然不難想到你們心中的意思。」

  雲天化一歎道:「你有這個本事,何必還學那種手勢交談的方法呢?」

  雲天鳳道:「不!我覺得這種通信方法還是有可用之處,只要在使用時能做到不動聲色,依然大有妙用。」

  雲天化輕歎道:「大妹子!我之所以猜忌你,就是因為你太聰明,現在我可改變想法了,你越聰明,我越高興,有你在幫主身邊輔助他,天下無事不可為,我再也不必為窮家幫的事操心了。」

  雲天鳳沉聲道:「別說廢話,你到底肯不肯教!」

  雲天化連忙道:「教!教!我不但要把丐幫獨門手語教給你,而且把掌門鐵缽令上的魚龍變化十八連環手式也教給你,以後我老頭子就可以不管事了。」

  李飛紅一怔道:「老祖宗!您……」

  雲天化一瞪眼道:「我知道這是丐幫的獨門手法,可是陳幫主專心劍術,這些玄功變化對他並無益處,而鐵缽令被它不死奪走了,且不論他是否能參語那些秘訣,我們總得有個準備,除了我這個大妹子,沒有人更適合繼承這種手法。」

  李飛紅默然不語。

  雲天鳳卻微微一笑道:「大哥!你所說的魚龍變化可是鐵缽令上的玄功記載?」

  雲天化點頭道:「不錯!那上面共有三十一式變化,為丐幫祖師爺邋遢仙醉丐所創,可是後繼的掌門人沒有一個能學會的,我參悟了十八手,已是最高的記錄了。」

  雲天鳳笑笑道:「那你為什麼不直接傳下去呢?」

  雲天化搖頭道:「祖訓如此,掌門人全靠自己去揣摸,能得多少算多少,因為這二十一手變化可窮天地造化之奧,然而全在人的心性修為,心性愈劣,所得愈少,這樣才不至有人仗之為惡,蒲人英任掌門二十年,大概只參悟了六七手。」

  雲天鳳點點道:「那麼你傳給我不是違背了祖訓嗎?」

  雲天化道:「你不是丐幫中人,自然不算違背祖訓。」

  雲天鳳想想道:「學會那些變化要多久?」

  雲天化想想道:「以你的資格悟性,最少也得三個月。」

  雲天鳳一怔道:「要這麼久?」

  雲天化長歎道:「三個月你還嫌長,要知道我一百多年來的苦修,才換來這點成績。」

  雲天鳳搖頭道:「我不是這個意思,因為我已經叫陰海棠率人到京師等候。」

  雲天化道:「讓幫主一個人去好了。」

  陳劍正要表示反對。

  雲天鳳卻忽然點頭同意道:「這倒是件好事,假如陳幫主要想正名而取得淨衣門的承認,我不去一定可以辦得更順利點。」

  雲天化連忙道:「大妹!我不是這個意思。」

  雲天鳳微笑道:「這是我自己的意思,卻也是你的希望,大哥!你說對嗎?」

  雲天化似笑非笑,臉色顯得十分難看。

  陳劍皺著眉頭,表示不願意。

  雲天鳳又笑著道:「劍!你只管放心去好了,有岳長老跟著你,再加上你一片待人誠心,我相信凡事都可迎刃而解,好在三個月的時間一瞬即過,小別亦別有一番滋味。」

  陳劍被她這一說,倒是不好意思再兒女情長了,不過他臉上的勉強之色卻非常明顯。

  岳鎮江怔了一怔近:「只有我一個人陪著幫主去?」

  雲天鳳道:「不錯,幫主平常都是由我代他出主意,你大概也是由李大妹拿主意的時候居多,這下子該你們兩個男人自己學學當家了。」

  陳劍倒還無所謂,岳鎮江卻大為難堪,訕然紅著臉道:「我覺得由李大妹去妥當得多,淨衣門由陰海棠主掌,鶯歌部中更是以女人居多,我實在怕跟女人打交道。」

  雲天鳳哈哈一笑:「女人又不會吃了你,我連自己的丈夫都放心交出來,你一個光桿還怕什麼?」

  李飛紅飛快地掠了他一眼道:「岳大哥!你怎麼也變得婆婆媽媽的,這次去一切由幫主作主,你不過是追隨左右,聽令行事而已。」

  岳鎮江不響了。

  雲天鳳卻笑笑道:「李大妹!我把你留下來的意思你明白嗎?」

  李飛紅莊容道:「夫人的意思妾身當然明白。」

  雲天鳳一笑道:「我相信你一定弄錯了,陳幫主與我之間的感情可渝金石,我決不擔心他會為別的女人而變心,否則我怎麼讓他單獨去見陰海棠呢?」

  李飛紅的臉上一陣紅,一陣白,但是她依然很平靜地道:「夫人見解極是,妾身沒有想到那上面去。」

  雲天鳳笑了笑道:「可是你先前的確是認為我在吃醋。」

  李飛紅煞白了臉道:「妾身怎敢,夫人貌似天人,才智絕俗,與故是一對無雙佳偶。」

  雲天鳳笑笑道:「敢不敢與想不想是兩回事,對幫主動心的女子也不是從你開始,劍皇帝的女兒南宮玉梅、青城門下的柳菲菲、雲台雙英對幫主都懷著一份相思,你又何必不敢承認呢?」

  李飛紅臉色一變,咬著牙,忍住眼淚叫道:「陳夫人!你究竟要我怎麼樣?」

  陳劍也覺得雲天鳳的確太過份了,沉下臉道:「天鳳!你不能這個樣子。」

  雲天鳳不理他,卻笑道對李飛紅道:「李大妹,我要你跟我一起學魚龍十八連環手。」

  李飛紅大感意外地道:「我……」

  雲天鳳笑笑道:「不錯,我相信雲大哥早有這個意思了,我不能插進搶走你的機會。」

  雲天化征然失聲道:「妹子!你是妖怪,你怎麼又知道了?」

  雲天鳳一笑道:「當你宣佈教我那十八連環手變化時,看看李大妹的神色,我就明白了。」

  雲天化一歎道:「妹子!你真了不起,老實說我的確對飛紅透露過那個意思,因為我實在不願意讓百多年研究的一點心得失傳,而飛紅也算是個人才,可是我們都為著一個難題而未能實施。」

  雲天鳳笑道:「是不是為了祖訓?」

  雲天化點道:「不錯!我們都是丐幫的人。」

  雲天鳳笑笑道:「所以我幫你解決這個難題,我不是丐幫中人,你教給我,我又傳給李大妹,這樣既不違背祖訓,又可以把這一套武功留傳到丐幫中,豈不是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雲天化高興得大叫起來道。「不錯!不錯!我說不出對你有多感激,你真是丐幫的大恩人。」

  雲天鳳一笑道:「其實我才是真正的受益人,要不是你們墨守成規,那裡有這個外人能沾到的便宜。」

  雲天化莊容道:「妹子!話不是這麼說,祖訓不可違,禮儀不可廢,一個幫會要想發揚光大,完全在於這種尊長重海的精神。」

  雲天鳳擺手道:「別跟我說這一套,我聽見就討厭,一個活人偏要受這些死規矩的約束,活生生的人,偏要受塚中枯骨的約束。」

  陳劍聽得不大以為然,連忙莊容道:「天鳳!這是武林中的傳統精神,各大門派都是靠著這種精神,才能永垂不朽,你不是也受著恨天姑姑的約束嗎?」

  雲天鳳一笑道:「那是因為武當派了你進來,要是派來的是個我不中意的人,說不定我會殺他,在武當山大開次一殺戒。」

  此言一出,大家的臉色都為之一變。

  雲天鳳笑笑道:「我把你們都嚇著了吧?」

  陳劍征然道。「是的,天鳳,我沒想到你會有這種可怕的思想。」

  雲天鳳一笑道:「你現在還可以休了我。」

  陳劍瞪大了眼,良久才道:「天鳳,你知道我不會的,可是我求你不要使我痛苦。」

  雲天鳳也轉為柔聲道:「劍!你放心好了,我因為受了宗儀與上一代雲天仇的影響,的確萌過那種思想,可是見到你之後,我覺得上天對我太仁慈了,我不會逆天行事的,婦人出嫁從夫,你就是我的一切,我已經沒有自己的思想了。」

  陳劍這才鬆鬆神色道:「天鳳!我相信你。」

  只有短短的四個字,而且言非所問,可是雲天鳳卻能明白他心中的意思,慰然一笑道:「劍!我也絕對不負你的信任,好了,你跟岳長老走吧。」

  陳劍悵然道:「現在就去?」

  雲天鳳道:「是的,早離早聚,也許不到三個月,我們就見面了,這段時間內,我無法照顧你,你可得自己保重了。」

  言短而情長。

  陳劍從來沒有嘗過別離的滋味,當著人面,他也無法作更多的表示,只是貪戀地看了她一眼,懷著滿腔的離情,招呼岳鎮江走了。

  走出兩三丈遠。

  雲天鳳忽然又追上來道:「劍!還有一件事,我要特別提醒你,你到了京師之後,不妨利用丐幫的力量,把易華容的下落打聽出來,可是別急著去見她,等我來了再作決定。」

  陳劍點點頭,然後才真正地走了。

  雲天鳳一直呆呆地目送著他們的背影在視線中消失,目中禁不住浮滿了淚光,李飛紅過來扯扯她的衣服道:「陳夫人,你真的放心讓幫主一個人離開?」

  雲天鳳擦擦眼淚道:「是的,我對他絕對放心,而且為了日後的平靜,我必須這麼做。」

  李飛紅表示不解道:「這是怎麼說呢?」

  雲天鳳忽然一笑道:「這是最簡單的道理,我跟著他,有許多追求他的女子老是以為我在中間作梗,所以我放開他一段時間。給她們一個機會,然後她們才知道除了我之外,他不會愛上第二個女人了。也好叫她們死了心。」

  李飛紅遲疑片刻才道:「夫人不覺得太冒險嗎?」

  雲天鳳笑道:「我從不做冒險的事。」

  李飛紅低下頭去,臉色變得十分陰暗,而雲天化也在催促她們上道走向另一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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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發表於 2010-12-15 23:41:58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九章


  巍峨的紫禁城,充滿了帝都的繁華。

  尤其是入夜之後,平康里巷,絲竹管弦不絕,鬢影釵痕粉雜,更是王孫公子,表現一擲千金作纏頭的豪情的時候。

  一家高大的門樓,高掛著一對大紅燈籠,燈籠的油紙寫著翠紅書寓四個大字,氣派顯得很不凡。

  這是京都新開張的一家書寓,寓主秋海棠風華絕代,彈得一手好琴,唱得一腔好曲。

  翠也醉人,曲也醉人,醉人處尤不至此。

  因為這家書寓除了秋海棠之外,還有著十幾名妙齡維妓,十五六歲年華,個個都色藝俱佳。

  所以開張不過五天,早已風靡了京都的翩翩少年,大家都像一窩蜂似的擁到這兒來,幾使戶限為穿。

  這不過是前四天的事,今夜卻顯得特別,高挑的燈籠依舊照著高大的門樓,二更初過,應該是最熱鬧的時候,然而翠紅書寓前冷冷清清地不見人影。

  倒是門樓裡面站著一對高大的漢子,腰胯長刀像是兩具門神,是這一對門神震住了前來狎游的客人。

  京師是臥虎藏龍之地,達官貴人,多如過江之鯽。

  這兩個漢子看樣子只是跟班從人,卻能將許多官宦仕商嚇得裹足不前,足見他們的主人更是了不起了。

  可是偏偏也有著不肯賣帳的冒失鬼,二更敲過不久,一個神情落寞的年輕人,腰佩長劍,跨上書寓的台階。

  一名挎刀的大漢立刻挺著身子攔住他道:「對不起,朋友,請你改天再來逛吧。」

  那少年毫不在乎,瞪起眼睛道:「為什麼!這兒今天不開張?」

  那漢子已經不耐煩了,仍是忍住道:「不!可是今天全部被人包下來了。」

  少年嘿嘿一笑道:「是誰有那麼大的頭面?」

  「敝東家。」

  「貴主人在這兒請客?」

  「不!敝東家一個人。」

SOGO超級版主

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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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發表於 2010-12-15 23:42:22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章


  秋海棠沉吟片刻,才起身將牆上的一把月琴取了下來,調整了弦的音奏,然後才笑道:「各位老爺想聽什麼?」

  君四公子道:「我們也不知道你擅長什麼,還是由你自己揀拿手的唱吧!」

  秋海棠笑道:「奴家對於各家詞曲長令小調,都還能哼上幾句,就是沒有一樣拿手,還是由老爺們點吧。」

  甄隱忽然道:「你把柳詠的詞隨便揀一首唱唱,宋代各大詞家中,我獨賞斯人。」

  君四公子笑道:「柳三變詞情意纏綿,道盡閨閣幽情,盛名所至,有井水處歌柳詞,甄兄獨欣賞此公,想必也是風月中之佳客。」

  甄隱冷冷地進:「不!討厭他的詞,只是欣賞他的為人,他才情高及雲農,卻們不學好,在教場中與一些粉頭歌妓終日廝混,落魄終身,這種環蘇無行的報告,正是為吾輩之誠,我欣賞的就是這一點。」

  他的話說的太尖刻了,明明是刺著陳劍與秋海棠二人,連一旁的岳鎮江都為之憤忿、著急。

  可是陳劍卻冷冷地道:「在下浮淺,對於詞章之道尤為生疏,可是我獨獨記得一句:「吹皺一池春水,干卿底事?」我覺得有了這一句,似乎已經道盡一切。」

  甄隱臉色大變。

  君四公子卻大笑道:「陳大俠畢竟高明,吹皺春水,實為春風多事,甄兄,我們少說閒話,還是聽秋海棠唱曲吧。」

  甄隱終於忍了下來,秋海棠也不再說話了,纖手輕撥銀弦,錚錚珠珠地彈了一弦過門。

  然後啟朱唇,楊黛眉,唱出一曲柳永最臉炙人口的「雨霖鈴」詞:「塞蟬姜切,對長亭晚。驟雨初歇,都門帳飲無緒,方留戀處。蘭舟摧發,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台,念去去,千里煙波,暮望沉沉楚天闊。

  多情自古傷別離,更那堪,冷落清秋節,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此去經年,應是良辰好景虛設,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

  這首詞佳句幽情,全在下半折,在秋海棠委婉的歌喉唱來,益見精彩無匹,所以歌音一落,立刻博得全體的采聲。

  只聽甄隱仍淡淡地道:「秋海棠,今夜可不是良辰好景虛設,你那千種風情,也有人可說了。」

  出言輕浮,使得大家一怔,秋海棠臉色一沉道:「甄老爺,奴家縱有得罪處,你也不可如此侮辱呀。」

  甄隱哈哈一笑道:「我說的是實情實事,怎麼能稱為侮辱呢?」

  秋海棠臉色一沉,織手輕按身前的三弦,只聽見掙然輕響,月琴的缺口中突然射出四五點銀光。向甄隱的面門罩去,甄隱似乎沒想到她會暴然發難,不過在她臉色將變時,已經有了戒備。

  危急中他猛地一掀桌子,用桌子面將那一蓬銀光都擋了回去,銀光深刺進紫擅木的桌面上,竟是一叢細針。

  甄隱丟開桌面,哈哈一笑道:「想不到秋海棠突然變成了毒玖瑰了,玖瑰多刺,陳兄,今夜你的良宵可能不是消魂夜,而是斷魂夜了。」

  秋海棠銀牙緊咬,對陳劍一恭身道:「幫主!請恕屬下無狀,屬下必殺此獠。」

  陳劍還沒回答,甄隱已大笑道:「那倒不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秋海棠怒叱一聲,揮動手中月琴直擊過去,甄隱也嗆然抽出腰間長劍,青光一閃,反迎上去。

  劍琴交觸,發出掙然巨響,秋海棠的半月琴被砍為兩截在地下,像鋒有聲,竟是精鋼所製。

  秋海棠見琴被毀,怒意更滋,舞動手中半具斷琴,可是秋海棠已具戒心,招勢雖烈,卻不與他的劍刃相觸。

  甄隱的劍法好像並不太高明,寶劍雖厲,鬥了十幾招後,竟有不支之狀,陳劍見狀忙喝道:「海棠,不可傷人。」

  秋海棠這才袖手後退道:「要不是掌門人喝止,今天我非要你死無蘇身之地。」

  甄隱不領俗,林杜冷獎邀:「你別做夢了,我若不是看在陳大俠份上,今天你休想逃過命去。」

  秋海棠聞言又撲了上去。

  陳劍覺得這姓甄的實不知進退,乃沉聲道:「海棠;略於微誡,但不得傷他性命。」

  甄隱好像被這句話激怒了,劍勢一變,青光突盛,喀嚓一聲,秋海棠的斷琴被絞得粉碎,劍光仍是不放鬆她。

  秋海棠似乎沒有想到甄隱的劍法會如此精巧,他先前的故示敗象,只是留手不發而已。

  現在施展出來,根本不給人有避開抵抗的機會,一時慌了手腳,眼睜睜地望著劍光迫腦而至,只好閉目待死。

  可是預料中的死亡並未來臨,她耳聞只聽到噹的一聲激響,胸前也感到一股勁力輕震衣衫。

  像是有人替她擋了一劍,連忙睜開眼來,只見陳劍手挺一柄長劍,肅容而立,劍身晶瑩若秋水寒光照眼。

  甄隱則撇嘴冷笑道:「陳兄何必如此緊張呢,你就是不出手,在下也不會傷她的,焚琴煮鶴,已然大煞風景,更何況血濺紅顏。」

  陳劍正色道:「兄弟不知閣下是何用心,但是我絕對不允許你如此欺負一個弱女子。」

  甄隱哈哈一笑道:「好一個弱女子,剛才若不是在下躲得快,恐怕早成為海棠下的風流遊魂了。」

  陳劍頓了一頓才道:「不是猛龍不過江,兄台身著儒衫,卻出輕薄,若非身蘊奇技,聽不會作那等輕薄之行,因此在下以為海尖姑姑之行為雖有過分之處,仍不失激頑之道。」

  甄隱臉色一變道:「這下賤的女人究竟是你的什麼人?要你如此為她辯護。」

  陳劍正色道:「人只有清濁之分,並無貴賤之別,海棠姑娘唱歌而養生,正是我們丐幫求生之策,閣下這下賤二字,似乎有欠鄭重。」

  甄隱臉色微動造:「你們丐幫?難道陳兄已經加入丐幫了嗎?」

  陳劍目光輕掠過秋海棠的身上道:「台端對於兄弟的事如此熟悉,怎麼會單單不知道這件事?」

  岳鎮江油訕地道:「陳掌門人於半月前加入敝門,並膺任為幫主,而這位海棠姑娘不姓秋,乃本幫淨衣門總監,九袋長者陰海棠,奉幫主之命,來到京師別有任務,陰長老所以催促各位離去,乃是為了要與幫主商討幫中要務,甄俠士一定要歪曲事實,想到別的地方去,無怪陰長老要不高興了。」

  甄隱的臉色忽然變為和緩,收劍歸鞘,拱拱手道:「原來是這麼回事,在下不明就裡,實在太放肆了。」

  說著又對陰海棠笑笑道:「陰長老,方才多多得罪,尚析海涵,即是各位有要事待商,我們怎敢再作擾鬧,君四兄,南宮兄,咱們走吧!」

  君四公子不禁感意外,油油地道:「真是想不到,真不想不到,陳幫主,各位此來可是為了追究貴幫前任蒲幫主被害之事,這個兄弟倒是可以提供詳細的線索。」

  陰海棠冷冷地道:「蒲幫主結交權貴,有辱職所,死不足借,我們不會替他報仇的。」

  君四公子呆了一呆,忽然又笑笑道:「那一定是為著追索貴幫掌門信符鐵缽令了,這個兄弟也知道它的下落。」

  甄隱一笑道:「君四兄乃豪門之家,怎麼對丐幫之事如此熱心。」

  君四公子臉色一紅過:「兄弟是心做陳幫主,想對他略盡微薄。」

  陰海棠冷冷地道:「敝幫之事,敝幫自會處理,君四公子的好意我們只有心領了。」

  君四公子頗為失望,默默無言。

  南宮少雄卻一直呆呆地注視著陳劍手中的秋痕劍。

  陳劍也有所覺,並且知道他心中想的是什麼,乃把劍歸回鞘中,連同劍鞘一併遞過去道:「此劍原為府上所有,南宮兄如想收回……」

  南宮少雄還沒有伸手。

  甄隱卻隔身在中問道:「陳兄!這柄劍是誰給你的?」

  陳劍微異道:「是南……」

  甄隱不待他說完,飛快地接口道:「兄弟知道是誰,兄弟的意思是告訴陳兄莫負贈劍人的一番好心,假如陳兄不想接受,也得還給那個人,不要自作主張。」

  陳劍沒有作何表示。

  南宮少雄卻拂然不悅道:「你究竟是什麼人?怎麼每一件事你都要插一手!」

  甄隱冷冷一笑道:「不錯!我就是愛管閒事,閣下要是不服氣,儘管劃出道來好了。」

  南宮少雄勃然大怒叫道:「你想怎麼樣?」

  甄隱冷笑道:「我正想宰了你!」

  南宮少雄嗆然拔出長劍叫道:「混帳!你以為誰真還怕你不成!」

  拔劍正待攻上。

  甄隱卻笑笑道:「別忙!別忙!你這一柄凡鐵絕對無法跟我的佩劍相比。」

  南宮少雄聞言略呆,想起他劍削陰海棠精鋼月琴之事,倒是不敢造次,抽回劍對陳劍道:「陳劍兄……」

  甄隱知道他想問陳劍借劍,連忙道:「陳幫主!若是對贈劍人還有一點敬意,千萬別把劍亂給別人……」

  南宮少雄怒道:「不管是誰將劍贈給他的,此劍總歸是我南宮家之物。」

  甄隱冷笑道:「這話不錯,可是你並不是南宮家的人,就不配使用那柄劍。」

  南宮少雄與陳劍聞言都是一呆。

  甄隱又問陳劍道:「陳兄!他自己可能還不知道,你可是明白的,因此請你不要管這件事。」

  陳劍眉頭緊皺,對這個名叫甄隱的人簡直莫測高深,南宮少雄為易嬌容所生,這件事隱密異常。

  除了南宮一雄與那個尚未謀面的易華容外,就只有自己與雲天風,二人知悉,這傢伙不知從那兒聽來的消息。

  甄隱含笑又對南宮少雄道:「兵器相差太遠,我實在不想佔你便宜,還是容你多活幾天吧。」

  南宮少雄怒不可退,厲聲大叫道:「屁!我就憑這一柄凡鐵,也得鬥鬥你。」

  說著又待挺劍上前,那君四公子突地一擺手道:「二位,請聽兄弟一言。」

  南宮少雄怒叫道:「不行,誰都別想擋住我!」

  君四公子一笑道:「兄弟並不想阻止二位決鬥,只因為二位的劍器懸殊……」

  南宮少雄瞪眼道:「創好又怎樣,器在人為,我就是握著一枝木棒,也不見得就輸給他。」

  君四公子笑著道:「話不能這樣說,二位都是劍中高手,一器之差,與勝負大有關係,因此,兄弟有個折衷的辦法,不知二位可肯同意?」

  甄隱笑道:「我用慣了這枝劍,可不想換傢伙。」

  君四公子道:「兄弟並無使甄兄換劍之意,而且兄弟家中亦藏有一些前古名器,二位若是有意,不妨到寒舍去舉行決鬥,兄弟可以將家藏的劍器借一柄給南宮兄。」

  甄隱笑道:「這個辦法聽來倒是可行,不過我怕候門一入深似海,進去容易出來難。」

  君四公子臉色略見難堪道:「兄弟是因為高手難遇,極欲見二位的精深劍技,所以才提出這個不情之請,甄兄如此猜忌,兄弟就沒有話說了。」

  甄隱笑笑道:「君四兄不必多心,在下不過是信口說說而已,可是君四兄心中之意,兄弟也十分明白,大家還是心照不宣吧。」

  君四公子的臉色變更,甄隱仍是笑笑道:「府上不敢打擾,而且我們去了對君四兄假如真的並無好處,借到之事倒可以商量,君四兄有意成全我們的決鬥,不妨把南宮兄邀回府上,由他挑一柄好劍,明日清晨在永定河畔蘆溝橋前一決雌雄。」

  南宮少雄怒聲道:「你要是不去呢?」

  甄隱笑道:「我只怕你不敢去,我就下寓在王府井大街的高昇客棧,君四兄不妨派人在那兒守著吧。」

  君四公子笑笑道:「兄弟相信甄兄不是那種人,如此就明晨永定河畔見了!」

  甄隱笑了一下,點點頭道:「好!我們別再在此地打擾陳兄了,走吧!」

  說著,第一個告辭出門。

  君四公子與南宮少雄對望了一眼,相繼告別而出。

  南宮少雄一言不發。

  君四公子倒是極為有禮地對陳劍一揖道:「陳幫主若是有用到兄弟之處,只須找人到寒舍通知一聲,寒舍就在……」

  陰海棠笑笑道:「君四公子的府地太好找了,我們假如需要借重的話,一定會去拜訪的。」

  君四公子征了一怔,但還是含笑與南宮少雄走了。

  陳劍莫名其妙地道:「今天怎麼盡碰上些怪人?」

  陰海棠輕笑道:「陳幫主!今日多承援手,屬下當永銘心中,今後唯肝腦塗地以供驅策為報。」

  陳劍還沒有會意。

  岳鎮江卻欣然色喜道:「陰長老!你稱陳幫主,想必一定同意……」

  陰海棠笑笑道:「幫主是我們選出來的,污衣門即不反對,我們又怎會推翻自己的決定呢?」

  陳劍搓搓手道:「上一次……」

  岳鎮江連忙道:「只要陰長老同意就好了,過去的事不說也罷,提起來反而增加不愉快,丐幫得陳幫主這等雄才大略人物前來主持,誠屆天大的幸運。」

  陰海棠紅著臉,只有連連稱是……

  永定河上有長橋臥坡,曙色微透,天際仍掛著半輪輕輕淡淡的殘月,伴著橋欄上晶瑩如雪的寒霜。

  這名傳通水的天下一大勝跡——蘆溝曉月,在斯時斯情下,竟是別有一番淒涼的意味。

  橋下的流水嗚咽。雞鳴,犬吠,當這些斷續的聲響將要衝破黎明的寂寞時,班爛的石橋板上突然又增加一種紗紗聲音,那是一個人的沉重的腳步踏碎了晶玉似的濃霜,在橋面上也留下了一行深顯的足印。

  又過了片刻,從京師的來路處顯出了兩點細小的黑影,越走越近,卻是兩騎急駛的駿馬。

  君四公子陪著南宮少雄在橋前下了馬,見甄隱已迎橋直立,神態一片冷漠,倒是頗感意外。

  君四公子首先一擺手道:「甄兄!想不到你來得這麼早,我們還到尊寓去邀過你。」

  甄隱淡淡地笑道:「我說過在這裡等你們,自然不會爽約,誰教你們不信人呢。我相信君四兄的從人們還守著我那間臥室,到現在還不敢合眼呢。」

  君四公子的臉色十分不自然,勉強地一笑道:「兄弟是以為昨夜的公平太遲,怕甄兄睡過了時間,所以差人等在那兒,以便到時候叫醒甄兄。」

  甄隱冷笑道:「君四兄想得太周到了,可是貴管家太過小心,三番兩次到我窗前探頭探腦,擾得我一夜沒好睡,只好提前到此來候駕了。」

  君四公子臉色一紅,強笑道:「他們太混帳了,兄弟還特別照顧不得吵鬧甄兄的。」

  甄隱冷冷地道:「責管家的手腳倒是盡量地放輕了,可兄弟有個毛病,就是聽不得一點兒聲音,他們在窗外低聲細語地商量,一下子又抓住店主人追問我的行藏,我弄得沒辦法,只有將貴管家請了一位到房子裡。」

  君四公子一怔道:「沒有呀!」

  甄隱微笑道:「怎麼沒有呢?那位大管家的大名叫沙金義,我走的時候,還特別叫他在我房中等著,以便兄台來時轉告。」

  君四公子詫然道:「沙金義,我一直沒見到他。」

  甄隱笑笑道:「不可能吧!我怕他熬夜辛苦還特別請他在我床下休息一下,也許兄台去的時候他睡得太熟了。」

  君四公子和南宮少雄對望一眼,臉色極為尷尬。

  甄隱又笑笑道:「希望其餘的管家老爺不要把他當成我,否則君四兄專程為我準備的精緻早點給他享用了,豈非辜負了君四兄的一片盛情。」

  君四公子臉色一變,最後才勉強擠出一絲呆笑道:「兄弟此舉並無惡意,那碗粥湯中只放了點安神的藥,目的是為了阻止兩位這場比劍,因為甄兄與南宮兄都是劍中之傑,兩虎相爭,必有一傷,二位又沒有什麼深仇大恨,何必要這樣過不去呢?」

  甄隱瞼色一沉道:「君四兄!你的意思我明白,你的身份我也十分清楚,大內請王子紛爭網羅武林人物,以為逐鹿王位之助,對你們兄弟之爭我不作置評,但我先表明一下我自己的意思,甄某生無食肉相。視富貴如浮雲,希望你們少在我身上動腦筋。」

  君四公子臉色只是有點不太自然。

  南宮少雄溫然道:「四殿下,這傢伙如此不知好歹,何必還對他客氣呢?」

  甄隱也沉臉怒叱道:「南宮少雄,看來你已被他說動了,我本還不想要你的命,現在……」

  南宮少雄嗆然拔出腰下長劍,哈哈一笑道:「姓甄的,我不知你真正的姓名是什麼,可貝想你在在創上贏我還很不容易,你少說廢話,閒點精神保護你自己的腦袋吧!」

  甄隱的臉色忽然由憤怒變成惋惜,輕輕一歎道:「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活,你既然甘心放棄自己在江湖上清高的名聲,成為一個追逐富貴的俗物,我對你也顧不得許多了。」

  嗆然輕響中也撤出了長劍。

  南宮少雄手中所拔的柄劍典式古雅,隔著暗淡的曙光,紅如一片無雲天穹。

  甄隱的劍雖也鋒利,但相比之下遜色多了。

  南宮少雄搖搖手中劍道:「認識這把劍嗎?」

  甄隱淡淡地道:「這位四王子對你倒是相當器重,居然冒著欺君的罪,把府中的龍泉古劍偷來給你。」

  自稱四公子的四王子不禁詫然道:「你究竟是誰?怎會知道這件事?」

  甄隱笑笑道:「天下人知天下事,龍泉太阿,青冥巨闕四柄劍俱載於劍譜,可是只有一柄龍泉劍落在宮中,列為國寶之一。」

  南宮少雄立即問四王子道:「四殿下,就為了這件事,這個人也不能再容他活下去。」

  四王子這次只是點點頭,沒有作其他的表示。

  南宮少雄已挺劍攻了過來,甄隱橫劍相架,卻是用劍身平迎著劍鋒,以寬對銳,勁力稍欠,因此退了二三步。

  南宜少雄得意地一笑道:「憑你這點能耐,居然還敢向我挑戰,而且還把法螺吹得那麼響。」

  甄隱卻正色道:「南宮少雄,你可認識我手中的劍!」

  這一問卻使南宮少雄臉上微熱,他在昨夜即曾注意到甄隱的佩劍相當特殊,所以跟四王子回到宮中之後,雖然四王子藏有許多利劍,卻沒有一柄能及得上那一柄的,四王子迫於無奈,只和偷偷潛入寶庫裡,將珍藏的龍泉劍偷了出來給他使用。

  他知道龍泉劍比甄隱的劍名貴,卻無法識出那柄劍究竟是什麼劍。甄隱將劍一翻,露出劍鞘上兩個篆體古字道:「你現在可以看看清楚!」

  南宮少雄略加日視,不覺失聲叫道:「巨闕……」

  甄隱冷笑道:「不錯!我這柄劍也是譜上列名的神物,所以剛才那一招我不用劍鋒與你相觸,我並不是心痛自己的劍,而是怕萬一毀了這柄劍,而成為千古罪人。」

  這個理由雖然充足,可是南宜少雄卻不肯承讓,冷笑一聲道:「用劍在乎人為,假如你連一柄劍都保不住,還有什麼資格向我挑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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