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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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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17 22:17:19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七章 御書房中的不對等博弈

   “皇上,二王爺已經到了,幾位嫌犯也都已帶到。”皇宮之中,一個太監輕手輕腳的跑進御書房,刻意的回避了太後,皇後兩只母老虎隨時都可能將他殺死的目光,向文帝輕聲稟告道。

    “嗯,宣他們進來吧。”文帝懶洋洋道,“讓侍衛們都站的遠些。”

    “是!”太監恭敬的跪安,佝僂著身子倒退出御書房,立在房外的院子中尖聲叫道,“宣二王爺閑雲,入御書房見駕。”

    “兒臣參加父皇,參見母後,參見皇後娘娘!”不多會兒,已換上雲龍紋錦袍的閑雲走了進來,草草一掃房中之人後,跪下向文帝,太後與皇後分別叩首。

    “雲兒免禮,起來吧。”文帝遠遠地輕抬手臂,閑雲也就順意的站了起來,又分別向小皇子閑暢,兵部尚書李,宰相桑年與刑部尚書陳宏見禮。最後兩人因為是文帝的心腹,所以有機會旁听家務,而留下刑部尚書在這里則是太後的意思。

    十年不見,閑雲已成長得穩重冷靜,眉宇間英氣勃勃,整個人都充滿自信,文帝越看越喜歡,心道十年的磨礪果然讓他長進不少,此番歸來,定能成為周國的一大助力。他微微一笑,問道,“人都帶來了麼?”

    閑雲拱手道,“啟稟父皇,都帶來了!”文帝點點頭道,“嗯,那就讓他們都進來吧。”閑雲應了聲是,轉身道,“把人都帶進來。”

    伴隨著一陣叮叮當當的鐐銬聲。四位犯人以骯髒邋遢的蕭清琳為首,走進了進來。房內一片肅殺之氣,幾道刀子般地目光齊刷刷射向蕭清琳。在場數人中,除文帝與桑年兩個老狐狸心跡深藏不露,其余五人都全不掩飾他們對蕭清琳的憎惡,若不是有皇帝坐鎮,只怕太後與皇後,小皇子三人都已經撲上去剝她的皮了。

    但蕭清琳此刻早有算計,絲毫不覺得被這些大人物盯上有什麼可怕,她坦蕩蕩迎向五道殺氣。好像什麼錯都不曾犯過一樣,這番冷靜沉著,倒引得李與陳宏兩人輕咦了一聲。

    “民女蕭清琳,藍海風,小玉,罪臣周倉,參見陛下!”四人一起跪倒,高聲參拜。

    話音才落,小皇子閑暢已從位子上跳了起來,指著蕭清琳惡狠狠道。“就是她,就是她,就是這個小賤人,踩壞了我的臉。父皇,母後,你們要為兒臣做主啊!”

    “暢兒,不得無禮!”太後假惺惺的怒斥道,“有皇上在這里。當然會給你做主,身為皇子,這般大呼小叫,成何體統。”

    “是,是,暢兒知罪。”小皇子乖乖縮回座位上,卻又不甘心就這麼算了,他本來就只有十五歲,正是少年心性。歪點子最多,腦瓜一轉,已生出主意,哎喲哎喲的捂著被包扎得嚴嚴實實的額頭小聲輕嚎起來。

    這番做作果然有效,但只是皇後疼惜的把他抱過去問長問短,文帝與太後卻深深失望。這孩子不過受了點小苦就這樣裝模作樣的扮可憐。以後打起仗來,他還不得躲到床下去搬烏龜。

    太後氣的狠狠瞪他一眼。嚇得這小子立馬止住了嚎叫,文帝見場中已經平靜,向刑部尚書問道,“陳愛卿,毆打皇子,按律該判何罪。”

    陳宏欠身答道,“無故毆打皇子,挑戰皇威,按律當誅。”他倒是干脆地很,直接判了死罪。

    文帝嗯了一聲,又對蕭清琳道,“蕭清琳,你雖與博兒有口頭婚約,但你們一天未成親,你就還不是我閑家的兒媳,你當街毆打暢兒,也就算不得閑家的家務事。朕身為一國之君,決不能帶頭姑息養奸,置刑法的威嚴于不顧。現在朕給你一個申辯的機會,有什麼話,你盡可說來,若是果真暢兒有錯在先,朕也決不袒護。”

    蕭清琳仰頭看著文帝,說道,“啟稟陛下,當時在廣場上,小王爺雖然言語輕佻,但並未得罪民女,陳大人說民女無故毆打皇子,民女認罪。”

    “既然認罪,那便拖出去斬了吧。”皇後見蕭清琳居然不做辯解立即認罪,心里說不出的歡喜,她本來就屬于反對閑博娶蕭清琳的那類人,此刻生怕旁邊有人出來求情,趕緊搶了話頭。

    蕭清琳笑道,“皇後娘娘所言極是,民女確實該斬,只是民女還有兩句遺言沒有說完,懇請皇後娘娘開恩,讓民女有始有終。”

    听得遺言二字,皇後已經心花怒放,再瞅瞅周圍的人,似乎也沒有誰要出來求情的樣子,她沒有想到扳倒蕭清琳竟會這樣簡單,哪里還會介意讓她多說一句兩句,當下端莊坐正,擺出一副母儀天下公正不阿的姿態,說道,“本宮準了,有什麼話,你盡管說吧。”

    蕭清琳故作感恩,向她叩了一首,道,“其一,民女在毆打小皇子之時,並不知道他就是皇子。其二,對這等殘忍無情地衣冠禽獸,民女即使知道他的身份,也同樣照打不誤!”

    真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即使知道他的身份,也同樣照打不誤。這等于是當著眾人的面狠狠抽了閑家所有人一記耳光。果然是知道自己離死不遠,所以百無禁忌了麼?

    “大膽!”刑部尚書陳宏第一個跳了起來,“在御書房內公然污蔑皇族,蕭清琳,你活膩了……”她自然是活膩了,陳宏一時氣急,說了一句沒營養地話,很快他又鎮定下來,轉向文帝一邊道,“毆打皇子再加污蔑皇族,陛下,臣請陛下將蕭清琳凌遲處死,以正天威!”

    由他起頭,皇後等人也立刻使出百般演技。讓自己變得無比憤怒,紛紛跪下哀求文帝立刻處死蕭清琳,但稀奇的是,一貫能跑能跳的小皇子反應卻沒有他們激烈。閑雲與桑年則不住嘆息,心道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等吧,看蕭清琳這出戲怎麼演下去。

    所有人地反應都逃不過文帝的眼楮,他默然不語,苦苦思考。他真沒想到蕭清琳會這樣口無遮攔什麼話都敢講。真當自己是個寶貝,沒人敢治她了,她這樣公然掃了閑家地面子,對她又有什麼好處。他目光鎖定了蕭清琳,看了又看,看了又看,可是除了一個坦蕩蕩的玉面,一雙清澈鎮定的眼楮,他又怎能穿越異能的保護窺探到蕭清琳內心的一丁點想法。

    半晌之後,文帝才開口道。“蕭清琳,你說我兒是個衣冠禽獸,可有任何證據?”

    蕭清琳松了一口大氣,心想自己終于賭對了。文帝此人胸有丘壑,面對這樣的侮辱都等面不改色,真不愧為一國之君,第一次,她心悅誠服的給文帝行了一禮。昂首道,“請問陛下,若是王子虐待自家婢女,致其殞命,該當何罪。再請問陛下,若是王子強搶民女,將其帶回回家後百般虐待,致其殞命,又該當何罪。最後請問陛下。假若民女當街阻止了嗓子企圖強強民女的意圖,並因無法忍受他地暴行,因而出手教訓,又該當何罪?”

    閑雲與桑年對視一眼,兩人都露出了一抹恍然大悟地微笑,原來蕭清琳是打得這個主意。只不過。她三問的內容是真的麼,而她又如何知道閑暢是個喜好虐待的人。這個秘密,假若這真是個秘密的話,那莫說他們兩個,就是皇帝皇後,也未必可知,蕭清琳又是怎麼知道的呢?

    “你這是污蔑,污蔑!父皇,你切莫听著賤人地胡言!”小皇子閑暢終于按耐不住了。文帝深深看了他一眼,將小皇子眼中隱藏地惶恐看了個清清楚楚。他心里一痛,對蕭清琳的話已是信了三分,剩下地那七分,卻是疑惑。“這三個問題,你應當問陳愛卿。”他還是決定暫且旁觀,把山芋拋了出去。

    “啟稟陛下,”陳宏上前一步,稟道,“蕭清琳三問,第一問若是屬實,則王子並無罪過,既然是自家奴婢,那主人就享有她完全的擁有與決定權,第二問若是屬實,則要看被擄之人家中的反應,若是上衙門全力追究,依律,王子當斬。若是願意和解,則每家賠償一定量的黃金即可。第三問前半句若是屬實,則蕭清琳並無罪過,恰恰相反,皇上應該褒獎蕭清琳,因為她不畏強權,敢于捍衛律法地尊嚴,在這一點上,她為大周國民作出了表率。而第三問後半句若是屬實,懲治凶徒乃是官府的份內,平民百姓並無資格插手,依律當杖責二十。”

    陳宏的回答頗值得研究,看似蕭清琳洗脫了死罪,並且反將了小皇子一軍,但其實,小皇子早被陳宏袒護得妥妥帖帖,根本沒傷一點皮毛。頓了頓,陳宏又道,“蕭清琳,本官問你,你有什麼證據,可以證實你這三問?”

    蕭清琳沒想到律法中竟然還有一條可以用錢買命的金手指,她恨得牙癢,卻又無計可施。也罷,她這板子是挨定了,但小皇子的嘴臉她是揭發不可,當下拋卻雜念,專心扯謊道,“民女數月前在南部高原旅行,無意中閱讀到一本南國地命相之書,民女認真學習,如今已有小成。無論是誰,只要民女見得其人,掐指一算,就能算出他一生中所做的大奸大惡之事,眼下民女雖然沒有小王子作惡的證據,不過,但凡有虐待癖好的人,都喜歡在家中建一些暗室以供娛樂。或者是地窖,或者是書房後的密室,又或者專門建一座別苑來取樂也說不一定。”一邊說著,她眼角一邊斜瞟閑暢,發現後者的臉由紅變若是周國不幸滅國,流落在外的閑暢,反而是他們家可以延續下去地唯一的指望。

    而在蕭清琳是身後,小玉早被她的一連串表演震的頭暈眼花,除了崇拜,她已經找不到其他理由可以對面蕭清琳。作為凶手之一卻一直機會說話的藍海風則悄悄的捅了捅她的脊背,小聲贊道,“好妹妹,看不出你這麼有本事啊,姐姐陪你挨那二十板子,心甘情願。”

    蕭清琳暗道慚愧,要不是有異能幫她作弊,她那會看得出這麼多道道,今天又用了幾次異能,不曉得又要短命幾天,幸好她每次都只需看一看對方的意識即可,不需要連續不斷的監視對方的思想動作,這番交換,顯然是值得的。

    兩個時辰後,領了聖旨的林蒼南查訪歸來,小皇子府內果然有一間暗室,專門用來虐待自己再不喜歡的丫鬟,而他更在京郊建了一座別苑,里面裝滿了他搶買的,強搶的數十名女子,每個被他虐待過的女子都是傷痕累累,精神崩潰,而死者,暫時已無法查實。

    文帝當即下令公開此事,並將小皇子貶為庶民,皇室丑聞雖然難听難看,但因為貴為小皇子的閑暢都遭受重罰,相信廣大百姓不僅會諒解新成立不久的周國新皇朝,甚至,還會因為這種大義滅親的義舉而更加支持。

    一切事宜處理完畢之後,眼見著求情無望的皇後與太後哭嚎著回後宮去了,幾位官員也都告辭回家,細細消化今日的所得。

    安靜的御書房中,文帝再次接見了沐浴換裝之後神采煥發的蕭清琳,看她那仍有些失神的,帶著不可思議味道的笑容,文帝知道她是在慶幸自己真的可以為被閑暢迫害的女子伸張正義,也慶幸自己可以逃脫那二十板子。原來卸下面具之後,她也有這樣單純可愛的一面。

    “蕭清琳,對朕的處理,你可還滿意,你,還有什麼要求嗎?”賜座之後,文帝和藹的向蕭清琳問道。

    “陛下乃當世明君,民女對陛下深深敬仰,哪會有一絲不滿。”蕭清琳先拍了個馬屁,話鋒一轉,又道,“若說請求嗎,陛下,民女想見見太子。”

    “你相見太子?”文帝聞言大喜,“這麼說,你已經想起前事?”

    “啟稟陛下,民女慚愧,”蕭清琳抱歉道,“正因為民女想不起前事,這才想見見太子,人人都說我與太子早就結識,並且還有山盟海誓的約定。但民女自從那日自盡被人救醒之後,生活習慣似乎如常,但往日的人事,卻是一個都想不起來,莫說太子,就是我的父親,母親,我的親人,朋友們,他們似乎就在我眼前,只是隔了一層白紙而已,但那層白紙,卻又好像厚如山岳。每每在夢中,我都會看到一些模糊的身影,他們似乎與我親密之極,但每一次我想走近,他們都會消失不見。或者是將要接近之時,腳下忽然變成無底深淵,將我拉扯進去,又或者,那是最痛苦的,有時候我已捉住了他們的手,卻無論怎麼努力,都看不清他們的臉。”

    說著,蕭清琳的眼淚如斷線的珠子般不斷從眼角滾落,要見太子確實是她的計劃,但這場哭戲卻不是她演技高超,實在是,她想起了自己穿越前的往事與最近的種種。最近幾月,往日親人在她的夢里也變得越來越模糊,就是醒來之後努力回想前事,都會覺得越來越吃力,那感覺就像她真的要失去那段記憶一樣。

    不知父母,可還安康,女兒不再,你們是否肝腸寸斷。你們想我,還可以看看我的照片,而我,卻已經快要忘記你們的模樣。

    不知愛人,是否一切如常。笑笑不再,他是否日日想念,或又是另有新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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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17 22:17:33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八章 將出行

  “你,就是閑博?”看著眼前陌生的男子,蕭清琳忍不住發此疑問,這位太子與他想象中真的太不一樣了,他不著華服,只穿簡單的文士青色長衫,外貌修飾也極少,簡單到僅僅額前的頭發向後梳起,在腦後簡單的結了個發髻。若不是此刻站在太子府的客廳中,蕭清琳真要懷疑,自己不過是邂逅了一個英俊的年輕書生。

    他與閑雲長的很像很像,一樣秀氣文靜的外表,只是個子略高,身板也更結實,看起來幾乎就是個加大版的閑雲。不過,仔細端詳之後,蕭清琳還是發現了他們的不同。閑博的眼楮極美,細細的雙眼皮,微微隆起的眼袋,讓這雙美目看起來更加深邃,當中兩顆星眸黑亮的出奇,簡直好像是經過不斷研磨擦拭後,表面光滑到極致的黑水晶。智慧的流光不斷從中傾瀉出來,讓蕭清琳深陷其中,僅僅是第一印象,蕭清琳就大致的明白了自己這具身體的主人為何會愛上眼前的王子。

    閑博看起來實在是太好相處,也太聰明了。蕭清琳不懂為什麼自己會有這樣的想法,她的直覺讓她有一種很強烈的沖動,想要去跟他說說話,听听他講故事。

    要死了。想著想著蕭清琳又覺得臉紅,自己的心理年齡已經二十五六歲了,怎麼還會有這種小女孩見了林家大哥哥的懵懂沖動呢。

    她那廂看帥哥看得失神,完全不覺得有不對,閑博卻已被她看的有些不好意思。有些局促的搓了搓手,說道,“啊,清琳,坐,坐吧。你能來,我很高興,本來我還怕你不肯見我,因此你進京之後,我都沒去皇宮。”

    “說話連聲音不高不低。聲音厚重感十足,很有磁性呢。哎,我以為林雪鴻已經是天底下最帥地人了,沒想到這個家伙跟林雪鴻長的完全不同,居然也會那麼順眼。”蕭清琳繼續發著花痴。

    “清,清琳?怎麼我臉上,”這會兒輪到閑博臉紅了。他忽然又興奮起來,搶上幾步握著蕭清琳的手道,“清琳,怎麼……你想起來了麼?我是茶博。我是茶博啊!”

    蕭清琳被他嚇了一跳,下意識的尖叫了一聲,回過神之後,她才慌慌張縮回了手。深深一福道,“民女蕭清琳,見過太子殿下。剛才民女一時失神,請殿下恕罪。”

    “原來她還是沒想起來。”閑博失落的想到。短短時間內他經歷了一次天堂到地獄的旅行,這當中的苦澀。真是一言難盡。

    “我不怪你,”閑博非常有禮做了個請的姿勢,“坐吧,咱們坐著說話。”

    蕭清琳嗯了一聲,臉上已紅的發燙。按她的性子,此刻本該靜一靜順順氣理理心才對,可她只是隨意地看了閑博一眼,不知道哪里又生出一股勇氣,張口就道。“你剛才說,你是茶博?”

    茶博,也就是茶博士。這是已經消失與這個時空的蕭清琳給閑博取的綽號。當初這二人在魏國京城的一間茶館相遇,因為位子有限而茶館內的說書先生又太紅,這才將就並坐在一起。當時整個茶館都坐滿了人,全是等著听書的。結果卻被告知說書先生當日重病。已不可能趕來。

    感覺自己受騙上當的听眾們不干了,敲茶壺摔茶杯。紛紛嚷嚷著要賠錢,有橫的甚至賠錢都不要,只要先生,否則就砸了他的鳥店。負責倒茶添水的茶博士因為日日听那先生說書,耳濡目染地已將先生的本事學了五成去,他臨危受命上台演講,居然也說的有聲有色。只是趕場的終究是趕場地,說不到多大會兒他就卡住了。

    當時閑博據茶博士較近,好心的出言提點,讓茶博士得以繼續,這一提點就沒完沒了,到了最後,先博士索性哀求道,“這位大爺,您行行好,您上台幫我講講吧,小的全靠在這倒水混飯,這店要被砸了,我全家都要喝西北風。”

    這茶博士也是個粗線條,一時情急,不知道讓客人上台說書犯了大忌,要知道,說書的都是賤民,而連蕭清琳這樣的尚書千金都會駕臨地茶館,檔次可不一般,所有听書的非富即貴,這中間可差了不止一個檔次。

    茶博士話剛出口就後悔了,但出乎預料的是,一身顯貴裝扮的閑博竟真的上台,足足講夠了一個多時辰才下場。他的大書說得精彩紛呈,常常還會添加即興的內容,博得滿堂喝彩。蕭清琳被閑博的口才與胸襟折服,當天二人就交了朋友,在得知閑博的姓名後,便笑稱他為茶博。

    回憶地過稱中,閑博也再次沉醉在初遇愛人的甜美滋味里,浪漫的故事講述得尤為動人。蕭清琳靜靜的听著,心底一絲悸動輕輕跳起,恍惚中,她仿佛再次穿越時空,回到了那個喧鬧的茶館內,講台上,一個令她心跳的男子正在眉飛色舞地表演,講台下,上百雙眼楮齊刷刷地看著他,一秒都舍不得離開。而她的思緒,也隨著那個男人地聲線一起,飛到了精彩的故事世界中。

    “清琳,你,能想起一點麼?”回憶結束後,不甘心的閑博再次小聲的探問道。

    “能,我能,”蕭清琳剛才分明能夠感覺到自己心底有一個聲音在傷心的哭泣,她下意識的抹了抹臉頰,卻發現,自己早已淚流滿面。

    “閑,茶博,我能這樣叫你嗎?”蕭清琳接過閑博遞來的絲帕擦淨了淚水,順便提了一個小小的非分請求。

    “當然可以,清琳,你可以叫我茶博。”閑博的眼眶也已濕潤,“只要你能想起前事,叫我什麼都可以。”

    “那。你們,啊不,我們之間還有什麼故事,你可以再多講講嗎?”蕭清琳覺得心底的聲音又開始哭泣了,她實在不忍殘忍的撕碎那也許是萬分之一地可能。

    “當然,只要你願意听,我就是講三天三夜都行!嗯,就從,就從我們打的那場仗開始吧。”閑博一邊說著,一邊向外堂招呼道。“來人哪,把花園給我收拾趕緊!”

    “怎麼,你們還打過仗,打,什麼仗?”蕭清琳覺得有一點不妙,再現代社會,打仗這次可是還帶著別的意思,“我們,還要去花園嗎?”花前月下,那就更值得懷疑老。

    “當然要去花園。”閑博並未發現蕭清琳的窘態,“除了花園,哪里還能找到那麼多的石子派兵列陣。”

    原來如此,蕭清琳總算是放下了心頭大石。

    兩個月的時光很快過去。金秋九月,又是一個收獲的季節。

    這兩個月中,蕭清琳每天都要到太子府去做兩個時辰,听他講述他與“她”的愛情故事。其余時間,她都住在文帝專門提供的一所靠近太子府的別苑內。與藍海風小玉兩姐妹為伴。

    入了一次皇宮之後,小玉地身價再次得到提升。她雖是普通平民,但既然以蕭清琳林蒼南等等的朋友自居,那已經很不相同。而宮里的嬪妃也不是皇後可以一手遮天的,爭寵奪愛的斗爭有時也需要外界的支持,于是乎,在某次入宮游玩之後,小玉被一位妃子成功的收做義女,有了縣主的名分。泥人她還是繼續捏。但只捏給兩位姐姐玩,他父母一夜暴富,不僅換了大宅,生活更有大把的丫鬟僕役料理,再不需要她操心,小玉也就樂的跟兩位姐姐在一起過過奢侈地糜爛生活。

    藍海風與閑家的交易也已達成。在周國的西北部。有一座海港,雖然大海的彼岸從未有人去過。但附近地幾個能保證自己自主生活也還算安逸的小島也還是有的。文帝答應藍海風,只要她願意,隨時可以出海,眾多島嶼中,有一個必定屬于她,這樣的話,即使周國最終被滅,她在島上最多隱居個五六年,還是可以攜帶大筆的金銀重歸大陸。

    藍海風非常滿意這個交易,將自己所知地情報全數交出。原來,在四十年前的大戰中,作為軍事最強的夏國,派專人繪制了一副非常非常詳盡的隱仙谷附近的地圖,前者都是大流口水,忍不住要一比高下的穿越版蕭清琳也曾為閑博做過幾回菜,得到的評價卻是,滋味確實比從前的她燒的更好,但他卻更懷念從前的味道。

    什麼叫出得廳堂入得廚房,順便還能給相公出出主意的完美妻子,尚書千金蕭清琳便是。穿越版蕭清琳自愧不如。她也曾想過自己會不會有一天取代尚書千金成為閑博的妻子,但每每有這個念頭。心中不自覺的都會冒出某個自大討厭男地影子。

    難道她真的愛上那個該死的家伙了,不可能有這麼賤吧,他那麼自大,活該做個天煞孤星,可為何她又老是想他呢?

    蕭清琳沒有更多的時間思考這個問題,與時間的流逝相比,她所謂恢復記憶的速度太慢了。僅靠閑博一人,她能回憶起的內容有限,而且幾乎所有的內容都是閑博知道的,可以說對他們如今所要面對的巨大問題完全沒有幫助。

    九月十五。一條壞到不能再壞地消息從傳來。夏國與周國的和談完全破裂。前者讓使者帶話回去,“閑江行,老老實實呆在洛城洗干淨脖子等著臨死吧。”

    九月二十,另一條壞消息傳來,魏國直接把周國使者趕出了魏國京城,連句話都沒留。

    戰爭,就要來了!

    天下,就要亂了!妄圖逆天改命的英雄兒女們,又在干什麼呢?

    周國首都洛城,太子府。

    “來。清琳,把藥喝了。”閑雲親自端了一碗湯藥送到蕭清琳手邊,溫柔的道,“一會哥哥給你將故事。你可再不能打他了啊。”

    “打,我當然打!”蕭清琳臉上一紅,昨天閑博一時急于求成,竟然跟她講了一個發生兩人之間的十分親密的故事,完了甚至還試探著問她能不能重溫一次。在故事當中,二人只差最後一步,閑博如今的態度自然是希望那個遺憾能夠被彌補。蕭清琳當時來火,直接一巴掌把他扇翻了,雖然她很喜歡跟閑博相處,也知道這兩個月的接觸讓閑博的愛火隱隱已有了轉移到她身上的趨勢,但她還沒傻到與一國太子玩親密游戲地程度。“這家伙已經有兩個側妃了,不管他再怎麼迷人,我是絕對不能把這個世界的第一次交給他的。”蕭清琳再次嚴厲警告自己。

    閑雲笑笑。“好好,打打!來喝藥吧,喝完思維開闊,說不定能多想出一些事呢。”蕭清琳把藥推開,搖頭嘆息道,“閑雲。這藥真能激發人的潛能麼?”閑雲點頭道。“當然可以!這兩個月我地醫術突飛猛進,早不是一年前可以比的了。”

    這家伙真的不一樣了。從他說出責任二字開始,他就真的把家國興亡當作了自己的責任,如今看他自信地模樣,真給人脫胎換骨的感覺。只可惜還是不夠,還是不夠啊。

    “閑雲,”蕭清琳凝視著他,“你認為我真能想起從前的往事麼,那些,”她看看周圍,確認沒有人後,才小聲的道,“那些根本不屬于我的往事。”

    “可以的,我相信!”閑雲沒有絲毫的猶豫。

    “我也相信,但是,我不相信我可以窩在太子府里想起往事。”蕭清琳閉上眼楮,一番掙扎之後,她睜開眼楮,無比認真的道,“我想去一次魏國。林蒼南不是說蕭家的家人大多被發配到魏國西北部地礦山了麼,我想去那里一次,見見他們。”

    “你是認真的?”兩個聲音同時響起。蕭清琳回頭一看,發現閑博不知何時已來到花園的門口,看來他是听到了剛才的那句話。“我是認真的,茶博!”蕭清琳復述到。“那我陪你去!”兄弟倆的默契還真不一般。他們對視一眼,居然又是異口同聲地道,“進宮先問過父皇地意見吧。”

    “我好搶手啊,”蕭清琳咯咯笑著,樂得直打跌,“連出國考察都有兩個皇子陪伴,真太有面子了!”

    主意已定,三人很快進宮。文帝起初一口回,不肯跟已有小妾的人有進一步的發展。

    出發之前,文帝又慎重的給蕭清琳挑選了一些同行者。因為涉及太子的安全,光會議就開了七八場,人選從最初的數十人一直刪減到最後的四人,除了閑博之外,還有相熟的周倉作為保鏢。以及自告奮勇地小玉。按文帝的話說,他們幾個正好扮作一家人,是最好的掩飾。蕭清琳琢磨了很久也沒想清楚,周倉扮爺爺勉強是可以,閑博扮丈夫也是很合適,但小玉看起來只比她小個兩三歲,如何扮女兒?

    帶著疑問,蕭清琳隨著眾人回到了太子府。由于文帝還有私事要跟閑博與周倉交代,蕭清琳不便旁听。就先到書房等候。剛剛坐下不久,一個手腳干細瘦如骷髏的老頭將一碗黑色藥水端到蕭清琳面前。“來來來,小姑娘,把這碗藥喝了,喝過之後,你可以做小玉地娘啦。”

    這老頭蕭清琳是見過的。他是閑雲的師傅。一代醫仙妙醫真人。蕭清琳瞅了瞅他手中的藥水,黑黑的。很像傳統中藥。再輕輕一聞,媽呀,那濃烈腥臭味兒幾乎激得蕭清琳立刻嘔吐。

    她直接從椅子上跳了起來,指著那藥碗尖叫道,“這個,老爺爺,這藥,好可怕……”說句難听地,這藥如今看來簡直就是從陰溝里隨便舀了一碗毒水上來,喝下去只怕立刻就死了,他干嘛要給她喝這麼恐怖的東西。

    “小姑娘,要懂禮貌,要叫我醫仙大人,知道麼?”老骷髏將藥往桌子上一頓,指著蕭清琳的鼻子教訓道。

    “是是是,清琳錯了,醫仙大人,”被那干枯的爪子指著的滋味真不好受,蕭清琳趕緊認了錯,又問道,“醫仙大人,我喝了這藥,不會死吧?”

    “不會死的,這藥雖然是毒藥,但是,絕對,絕對不會死!”老頑固看起來對自己的醫術相當自負,听到蕭清琳的質疑,反應大得好像冤枉他殺了人似的。

    “毒藥?”蕭清琳往後躲了躲,“什麼毒藥?”

    “怎麼,你還不知道麼?”妙醫真人看怪物似地看著她。

    蕭清琳使勁搖頭,解釋道,“我只知道您有辦法讓我變得看起來像老了十歲,但具體的我不清楚。我本來以為,您是要給我們易容的。”

    “哎!看來這壞人還是要我來做呀。”妙醫真人一聲嘆息,向她招了招手,口氣和藹了許多,“好孩子,我是要給你們易容的,但不是現在。你們此去魏國,途中不能再走魔芋森林,只能從劍閣出國,由夏境入魏。我對自己的易容術雖然自負,但你此行關乎夏國氣運,又有太子相伴,萬一有了閃失,老夫就是千古罪人。我給你的藥腥臭無比,也地確蘊含劇毒,它地功效就是在短時間內摧毀人體調理機能,讓人快速衰老。”

    看著蕭清琳已在他對面坐下,妙醫真人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又道,“依照我配地分量,喝了這藥以後,你會在五天之內衰老十歲到十五歲,在接下來的二十天中,你必須每天服用我特制的養命丹,才能保住命元的根本不受破壞。二十日後,你們應該已經進入魏國,屆時再服下解藥,五日之後,又可恢復如今的面貌。只不過……”

    他頓了頓,似乎非常猶豫,想想還是決定不做隱瞞,“好孩子,這藥算的上天下奇毒,即使喝了解藥,你的身體仍然會非常虛弱,需調養至少三年才能痊愈,而你的陽壽,也會因為毒性而減少五年。”

    在太子府的另一間密室中,閑博已經喝下毒藥。當最後一滴藥水滑下食道,一陣猛烈的劇痛也自他腹中升起。 當一聲,藥碗落地摔得粉碎,閑博痛苦的捂住小腹,嗯嗯嗚嗚的呻吟起來,豆大的汗珠自他額上,臉上,胸,背……幾乎是每一處有毛孔的地方滲出。他的皮膚以肉眼看的見的速度開始膨脹,收縮,那恐怖的景象,好像有一個打氣筒在不斷往他體內吹氣,吸氣。

    幾番反復之後,他的皮膚開始出現松弛的跡象,而膚色也不再雪白,化為了很像經過常年日曬的古銅,半盞茶的時間後,閑博漸漸平靜下來,他抬起像被暴雨淋過的臉頰,喘息著道,“父皇,孩兒,挺過來了。”

    眼見最心愛的長子在自己面前瞬間蒼老了至少七八歲,文帝心痛之極,他顫抖著扶起閑博,舉袖給他拭去臉上的汗水,剛要寬慰幾句,眼楮卻正對上閑博明亮而堅毅的目光。

    在文帝看來,那一雙星眸雖然渺小,但散發的光芒卻不輸于日月,那是何等的堅強與執著,何須要什麼言辭來安撫。他是真龍的子嗣,又怎麼在乎這一點小小的痛苦。

    文帝縱有千言萬語,此刻也只覺得蒼白無力,他微微一笑,將所有感慨化為一句獎勵,贊道,“不愧是朕的兒子。”

    “那是當然,”閑博也不謙虛,他高昂起頭,驕傲的道,“孩兒的志向,便是超越父皇!”

    “好,好!哈哈哈哈!“文帝大笑著重重與閑博對擊了一掌,“朕等著那一天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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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閑博的演技

   在一場綿密的秋雨中,一輛毫不起眼卻價值連城的馬車靜悄悄的離開了洛城,向著周國東北的劍閣緩緩駛去。馬,是千里良駒,雖然模樣普通,個子矮小,但它們可以連續奔波十數個時辰才需要休息。車的外觀也再普通不過,周國八成以上的家庭都可以乘得起這樣的馬車,只是這輛車的內壁中嵌了以頂級的精鐵打造的鐵板,除非是攻城戰弩,否則沒有任何箭矢能將其射穿。

    一路之上,馬車不做絲毫的停歇,只是在每天黎明之前萬物酣睡之時,它才會在所到村鎮某個偏僻的院落,或者是某個山坳獵戶閑置的村屋中做短暫的停留。除了少數林蒼南最心腹的密探,沒有人見過馬車里的乘客,路途中偶然有不湊巧正好遇見車上人下來透氣的過客,也都會在次日太陽升起之前,被隱匿在黑暗中的殺手送入地府。

    文帝要杜絕一切事情敗露的可能,他要用最安全快捷的辦法,將這輛馬車送出周國。因為這車上坐的,是他兒子,未來的兒媳,以及,周國的希望。

    五天之後的黎明,馬車終于停在了周國邊境的劍閣城下。轟轟隆隆的機關聲中,數丈高的城門緩緩自城頭落下,連通了內城與護城河之間的溝塹,熙熙攘攘的喧嘩聲也隨之響起,數百民百姓排成兩列,魚貫入城。“時間剛剛好啊,醫仙大人算的真準。”在隊伍的最尾端,五天來只睡了十個時辰不到地周倉揉了揉發紅的眼珠。遠眺了一下初升的朝陽。他轉身敲了敲車門,輕聲問道,“殿下,醒了麼?”

    車廂里閑博嗯了一聲,有些虛弱的問道,“到劍閣了麼?也該下車走走了。”

    “孩子她娘,起床啦!”閑博一掃疲態,對著車廂後排的蕭清琳高聲喚道。在他們中間,小玉咯咯一笑,也推了推蕭清琳。道,“娘啊,起床啦,進城趕集去咯。”

    蕭清琳打了個呵欠,揉著睡眼嘟囔道,“娘啊?誰的娘啊?噢,我現在是你的娘了,哎,小玉,把鏡子給我。”

    打開車窗。明亮的光線立刻射了進來,蕭清琳眼楮一痛,趕緊轉過臉去,等到適應了光線。她這才端起鏡子,又幾乎立刻放下。

    不用看了,她算是全毀了,為了配合身份,五天來她沒有洗過一次臉。梳過一次頭,就那麼不停的睡啊睡啊,悶得又髒又臭又浮腫。不過這樣反倒讓她放下心來,她如今的樣子跟一個三四十歲地普通農婦根本沒有任何區別,若還是有人能認出她是蕭清琳,那人一定是個神仙。

    簡單的梳理了一下頭發,蕭清琳爬到車夫的位置,一面四望周圍風景,一面舒舒服服的曬起了太陽。劍閣是他們此行在周國停留的唯一一座。也是必須的一座城市,這座城市本來只是一道長達十里的關卡後頭的一個村鎮,在長年的防御戰與防御準備中,大量的物資需求引動了商機,不斷有商人千里奔波將奢侈品賣給軍官將領,或者是直接過關販賣本國特產。久而久之。停留在劍閣地人口越來越多,上一代皇帝干脆直接下令築城。才有了劍閣今天的面貌。

    蕭清琳坐在車前,好奇的大量著這座奇怪的城市。在劍閣地東南與西北兩面,都是高有千丈連綿不絕的巨型峰群,假如將兩面的峰群看做兩塊板子,前面的城門算一道,正對著夏國的關口再算一道,那整個劍閣城就成了一個裝在四方盒子里地迷你城市。

    為了軍隊同行方便,劍閣城中的主干道修的格外寬敞。蕭清琳目測了一下,這條干道大約就有兩里那麼寬,幾乎可以說是把劍閣一分為二了。一路走著,周倉一路介紹劍閣的內情,原來這座城確實是一分為二的,左邊的那個城全部都是倉庫,右面半個城才是住宅區跟商家店鋪,這麼設計一是方便周人自己取用物資,二來假如前面的關口被攻破,方便逃跑前放一把火。

    劍閣沒有特產,有的只是石頭,所以物價奇貴。在路過一家酒肆的時候,蕭清琳瞟了瞟店前地價格牌,發現酒價居然是洛城的十倍,但酒肆內依然坐滿了客人,真是奇貨可居啊。

    快接近關口的時候,馬車拐進了內城,在一個院落中停下,蕭清琳本來預備下車走走,身後閑博卻將她拉住,道,“不要下去了,”他指指院中正牽著兩匹馬向他們走來的一個人,又道,“接了他送來的通關銘牌與戶籍證明,我就立刻啟程。”

    蕭清琳啞然道,“這麼快!”閑博伸手從來人手中接過一個包袱,笑道,“就是這麼快。進了夏國,咱們就不能不分白晝的走路了,這馬也要換過。來吧,先熟悉熟悉你地新身份。”

    “張喜,甘南道張家村人士。張王氏,張喜之妻,甘南道張家村人士。張木,甘南道張家村人士。”蕭清琳結果閑博遞來地幾塊牌子,一塊塊念了過去,笑問道“張喜是你,張王氏是我,張木是周大叔?”

    閑博點點頭。蕭清琳又問,“甘南道是在哪里?咦對了,怎麼沒有小玉的牌子?”

    閑博道,“小玉未滿十四,是沒有專門地戶籍證明的。甘南道是夏魏交界的一片地界,一會出了關口,咱們就是夏國人了,你是魏國口音,記得千萬別說話啊。”

    蕭清琳道,“嗯,我不說話,我裝病!”

    閑博又從包袱里摸出三塊牌子,遞給蕭清琳道,“這幾塊是魏國的戶籍,如果我們順利到了魏國,就該我跟周倉裝病,由你來開道了!”

    “丁富貴。映思州攀山鎮人士,丁王氏,丁富貴之妻,映思州攀山鎮人士,丁全,映思州攀山鎮人士,”蕭清琳把新牌子也念了念,好奇道,“攀山鎮有這家人嗎?”

    閑博笑道,“絕對有的。丁富貴是我國的密探,要是有人到攀山鎮查實,那是一點問題都沒有地,其實,張喜夫妻也都是密探,假如有人問我甘南道張家村的情況,我是絕對不會說錯的,你呢,攀山鎮你總是熟悉的吧?”

    蕭清琳噢了一聲,想想也笑道。“那我也沒問題!最多,我們再核對核對丁富貴住哪里,周圍有什麼鄰居好了。”

    聊著聊著,那邊馬匹已經換好。周倉高揚馬鞭,喝了一聲,“駕!”兩匹劣馬頓時賣力又遲鈍的飛奔起來。

    出關自然是通行無阻,然而出了劍閣,就不再是自己的地界了。蕭清琳心里忐忑。她真沒想到,自己前世交通發達,她去過的地方卻很少,在這個交通落後的年代,她反而依靠一輛馬車一雙腳,走過了半個大陸。

    五個時辰後,天色已黑,一座與劍閣同樣雄奇的關卡出現在眾人眼前。周倉得空跳上車頂遠眺了一會兒,下來憂心忡忡的道。“咱們要快一點,就快關城門了。”

    確實要關城門了,當他們到達關口地時候,路邊已經沒有等候進城的行人,只有一隊士兵正在做著吊起浮橋前的最後檢查。為首的一個士兵瞟了他們的馬車一眼,冷冷喝道。“關門了關門了。明天趕早吧!”

    只見閑博一個箭步跨下車來,緊接著滾骨碌似的一陣摸爬滾打。他灰頭土臉的滾到哨兵隊前,拉住那個隊長的褲管,以標準的夏國南部口音痛哭起來,“親人哪,親人哪!天見可憐,小人總算又見到親人了!”

    那隊長飛起一腳就將閑博踢開,罵道,“哭什麼哪,喊什麼哪?關城門了,明天再來,你沒听到嗎?誰是你親戚,快給我滾一邊去!”

    閑博擦掉鼻血,涕淚交加的從懷中摸出戶籍銘牌,嚎得更加大聲,“親人哪,你們都是我地親人哪,小的在周國吃盡了苦頭,如今見到夏國的親人,叫小人怎麼能不哭。嗚嗚嗚……”

    俗話說的好,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閑博地一番話引起了那隊長的好奇,他接過銘牌一陣端詳,確認那確實是夏國的戶籍,又輕輕踢了閑博一腳,問道,“你倒說說,你在周國受什麼哭了?”

    閑博灰個茶攤,就因為說了一句下游的水沒有上游的甜,那茶攤老板竟然就在水中下毒,差點毒死了他的老婆,告到官府,官府也不理。歷經苦難,他終于將老婆的小命撈回,並且全家離開那座城市,發誓再也不去那個變態的鬼地方!!

    上游的水比下游的水好,那是顯而易見的,也是這座城的的驕傲。兩城雖然因為水源鬧矛盾,可也不至于就要下毒吧,考慮到對方市民的無恥,檢察官相信了閑博的故事,一番安撫之後,自然忘記了他本來是要好好搜搜蕭清琳懷里有沒藏著什麼東西。

    就這麼一路演,一路鬧,二十日後,越來越瘦的閑博終于病倒,睡得開始發胖的蕭清琳終于有機會走上前台,魏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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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過客

這是一片荒涼的山脈群,放眼望去,視線之內全是高高低低雜亂無章的黑色石山,石峰,石堆,像是被奔騰的流水沖刷過萬年,又像是被炙熱的野火徹底的焚燒。沒有泥土,沒有水源,沒有生命,有的只是荒蕪,寂寥,與令人發指的恐怖寒意。

    綠色,綠色,你在哪里?蕭清琳饑渴的四處尋找著,她急切需要發現一株植物的蹤跡,好彌補這番荒誕景致給造成的心理創傷。

    最終,她失望的低下了頭,呢喃道,“天啊,這是什麼地方,怎麼可能只有石頭,而一根雜草都不長!”

    “這里的土質長不出植物的,”閑博輕輕攏了攏她的肩頭,“看多了你就會習慣了,我當初第一次來這里時,也曾以為這是一處鬼蜮。”

    “清琳,來,送你,一朵鮮花!”小玉也湊了上來,心靈手巧的她捧著一朵剛剛捏好的紅色向日葵,“你把它插到那邊的石山上去,這里就有鮮花了。”

    “小玉,茶博,謝謝你們!”蕭清琳搖搖頭,不好意思的笑笑,“其實這里也沒什麼好怕的,可能是我美景看的太多了,一時間無法接受這黑色的世界。”

    轟!轟!轟!

    驚天的炸響連續不斷的從遠處傳來,動靜之大,連他們腳下站立的大地都微微顫抖。小玉一聲尖叫,嚇的立刻竄進蕭清琳的懷里。“別怕別怕,”蕭清琳拍拍她的臉蛋,“這應該是炸山?”

    閑博點頭道。“不錯,正是在炸山。這里地黑石質地堅硬,是建造宮殿豪宅地基的首選,除非用大量的火藥連環爆破,否則是采不了石頭的。清琳,一會兒進了礦場,你說話的聲音要大一點,這里的人,耳朵都不大好。”

    小玉每次過年都是在自己村里,只見過鞭炮。而沒見過皇家的禮炮,因而好奇道,“耳朵不好?為什麼呢?”

    蕭清琳嘆息道,“小玉,我們隔那麼遠就覺得那炮聲大的嚇人,若是挨得近了,耳朵會被震隆的。”

    正說著,一個小小的黑點出現在炮聲傳來地方向,那黑點越來越近,漸漸變化**形。閑博仔細看了一會。笑道,“是周倉回來了,我們也走吧。”

    不多會兒,四人成功匯合。周倉躬身稟道,“太子殿下,礦場附近沒有軍隊,礦場內的監工大約有五十名。”閑博嗯了一聲,轉身對蕭清琳道。“我們運氣不錯,這里的情況和我上次來的相似,甚至還要更好一些,上次我來這里,附近還駐扎有四百軍士,看來林雪城真是要舉全國之兵攻我周國,竟然連礦場附近鎮壓叛亂的守軍都調走了。”

    “那我們,是不是硬上?”打翻五十個看守那對周倉來說是小菜一碟,比起演戲。他更喜歡暴力。

    閑博想了想,說道,“還是按原計劃吧,經驗豐富的老兵走了,或許很快就會有新兵補充過來,還是穩妥些好。”

    叮當的敲擊聲。嘿嘿呵呵的號子聲。巨石裝車時的轟鳴聲,監工的喝罵聲。脫力苦工地哭嚎聲,以上五種便是黑石礦場的全部,簡單,殘酷。

    剛才炸山的行動非常成功,三連環的爆破將一座石山從當中直接炸成五塊,這個結果超出了監工們原本預計地三塊,他們大喜過望,把注意力全都放到了指揮苦工們干活與監視有沒有偷懶的,就連礦場門口的看守都夠長了脖子眺望戰果,絲毫沒有留意到這鳥不生蛋的地方來了四個陌生人。

    “請問,這里是黑石礦場麼?”

    “是,怎麼,”看守回身打量著四個外來者,問道,“你們是什麼人,到這里來干啥?”

    “哎呀,公公,孩子他爹,總算走到了!”扮作商婦的蕭清琳呵呵一笑,當著看守地面大咧咧的卸下了身後的包袱,悶頭摸索起來。

    “找啥呢找啥呢,要找不會進去找,在這杵著像什麼樣子!”周倉擺出一份痛斥兒媳的模樣,劈頭在蕭清琳後腦上甩了一巴掌。“公公,您干嘛打我,不是您說的麼,見了官老爺要先送幾個紅雞蛋喜慶喜慶,把官爺們哄得開心開心嗎?”蕭清琳一跤跌倒,眼淚汪汪的哭問道。

    這娘們不光模樣傻,腦子更傻,這麼簡單就把她老子教她的全供出來了,四個看守哈哈大笑,警惕之心已小了三分。

    “混賬,這話能亂說嗎,滾一邊去!”周倉一把將蕭清琳拉到後頭,從懷中摸出四兩碎銀,分別給了四個看守每人一兩,哈著腰道,“幾位官爺,小人名叫丁全,是映思人,他們是我的兒子兒媳還有孫女。我本來還有一個小兒子,名叫旺福,早些年小人在京城做工,因為日子太苦,小人的老婆那時候又病著,養不起他,只好賣給了尚書府當小廝。前年尚書老爺犯事給皇上斬了,我家旺福也給發配到這來了。這兩年小人販賣干貨賺了點小錢,就想來看看我那苦命地兒子,幾位官爺,能不能通融通融?”

    他的理由還算過得去,又有銀子開路,幾位看守當然也樂于助人,仔細的檢查了四人的隨身物品,發現並無可疑之後,一個看守從門衛房中拿出一本名冊,一面翻著,一面問道,“那丁全,你家叫什麼?”

    周倉哈著腰道,“丁旺福,啊,不是,他被賣進尚書府之後,已經改名叫蕭四了。”

    “蕭四,我找找,嗯,有這個人,還活著呢,好啦,你們先進去吧,不過我可不保證人一定見著,這事你們還等問工頭。也罷,看在你們千里迢迢的份上,我就送你們這一程吧。”說著,那看守又瞄了瞄閑博,問道,“這漢子,你怎麼不說話?”

    閑博指指嘴巴,咿咿呀呀的叫喚幾聲,有擺擺手搖搖頭,那看守道。“你是個啞子?”見閑博點頭,他又指著小玉道,“她呢。”

    小玉滿臉懼怕地縮到閑博身後,周倉趕緊解圍道,“小人命苦,大兒與孫女都是啞子。”

    看守覺得奇怪,正要問個仔細,一邊地蕭清琳忽然從包袱里的土豆堆里摸了一串雞蛋出來,怯生生問道,“公公。雞蛋都給擠破了,還要送給官爺麼?我怕,不,不喜……慶喜……”

    “送你個鬼呀。”周倉上前又是一個巴掌,蕭清琳哇地一聲大哭起來,正要鬧騰,見到周倉又舉起了手臂,慌忙止住哭聲。可憐兮兮的盯著那巴掌死看。

    “這娘們可真夠蠢的,”看守在心里又給蕭清琳下了一次定義,他想想也是正常,只有這種蠢婦才會嫁給一個啞巴,再生一個啞巴孩子。自己反正銀子也收了,問那麼多做什麼呢,瞅這四人的模樣也不像能作亂的,自己真是瞎擔心。“進去吧進去吧,跟好了啊。”

    幾人約莫走了小半個時辰。才到達礦場內部,看守指著一個身著勁裝的中年男子,向周倉道,“來啊,見過咱們工頭,他可是九品的大官。記得要叫大人。嗯?”周倉點頭應道,“是是是是。小人記住了。”

    面對工頭,周倉少不得又是一番解釋,這個工頭遠遠要比看守謹慎,眼下正是非常時刻,礦山周圍沒有軍隊駐扎,對方探視地又是叛國罪臣的家僕,萬一混進個奸細,他的前途就算完了。因此,他不僅查看了幾人的戶籍銘牌,更對周倉過往的經歷進行了仔細的盤問。

    一連經過幾十個問題之後,周倉有些堅持不住了,他雖然大半輩子都在魏國做奸細,但京城卻是一次都沒去過,蕭清琳感覺到了周倉內心的驚慌,趕緊從包袱里摸出一張二十兩的銀票趁著周倉剛答完一個問題的時候遞了過去,傻笑道,“公公,給您!”

    周倉先是撇了她一眼,隨即目光鎖定在那張銀票,痛心疾首的道,“蠢豬,你這是作甚?”

    蕭清琳夸張地打了老大一個冷戰,眼淚嘩嘩的就流了下來,委屈的道,“公公,您不是說,等官爺問完了話,要送點銀子給官爺喝茶的麼,您還說越大地官,送的要越多,這張,這張已經是最大的了,難道,我看錯了?”說著她恍然大悟的縮回了手,又道,“那我再找找。”

    “不必找啦!就是它啦!”周倉惡狠狠瞪她一眼,搶過銀票後立刻換了一副媚態,對工頭笑道,“大人,小小意思不成敬意,還請您行個方便。”

    “這,這哪好意思啊,”眼冒金光的工頭接過銀票,又假惺惺地遞了回去,道,“你們賣干貨也不容易啊,我不能收,不能收!”

    “能收,能收,大人您和諸位官爺工作辛苦,小的這點銀子也不過是請官爺們喝幾口茶而已,”周倉又將銀票推了回去。那工頭也就不再推辭,笑道,“既如此,那我就替兄弟們謝過啦。這個……”

    不及他繼續話題,蕭清琳又摸了一個小壺出來,這次直接遞到工頭那里,道,“大,大人,給您!”

    “這個,這是什麼?”工頭納悶了。蕭清琳驕傲的道,“這是酒哇,公公說,等大人收了銀子,就該送酒給大人解解渴了,公公,我這次,沒說錯吧?”

    周倉沉默不答,但那心痛的模樣顯然就是再說,“你這蠢貨,送酒就送酒,用得著把我教你的都說出來嗎?”

    工頭與身邊的看守笑得直打跌,心道這蠢婦真是太好玩太有趣了,天底下怎麼會有這麼蠢的人呢。不過嘛,工頭大人確實很久沒有喝過酒了,他接過酒壺揭開蓋子聞了一聞,陶醉的贊道,“好酒,好酒啊!”

    周倉在一邊道,“大人,這是鄰居娶親時送小人的女兒紅,小人一直舍不得喝,如今孝敬大人,正是美酒配英雄啊!”

    好一個美酒陪英雄,這馬屁拍得工頭大悅,飄飄欲仙,反正問了幾十個問題都沒什麼錯了,多問也是白搭,他直接揮手從遠處招呼了一個監工過來,道,“去,把蕭四給我叫來。”

    蕭四,作為蕭清琳穿越後見到地第一批男子,當初他還是一個漂漂亮亮的小正太,而如今,經年累月的勞作已把他折磨得不**型,從他的面部外貌還是能看出他只是個不足十六的孩子,但他額上的皺紋,眼里地疲憊卻在昭示著歲月給他留下地風霜。

    才見周倉,蕭四明顯愣了一下,因為他根本不認識眼前四人中的任何一個。但他還來不及把這份疑惑表露在臉上,周倉已大叫著撲了上去,喚道,“我地兒啊,爹對不住你!”緊緊抱住蕭四之後,周倉又飛快在他耳邊耳語道,“我們是茶博的家里人。”

    茶博!

    這兩個字就好像一道雷霆劈進了蕭四的心底,他不僅無數次听自己家的小姐叫過這個名字,而且也親眼見過閑博。在這個礦場工作的蕭家舊僕人數超過二十,而閑博之所以選擇蕭四,並不是沒有道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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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過客(二)

  蕭四是十歲被賣進尚書府的,同一批與他進府的還有蕭大等以數字命名的三人,這四個人在那以後的生活中,一直充當蕭清琳的小廝,四人中以蕭大最為穩重,蕭二最為狡猾,蕭四最為聰敏,他們三人都給閑博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而因為蕭四的老家正好在映思,所以被閑博選中,成為了礦場之行第一個接觸的人。

    蕭大等四人與蕭清琳的關系也算親密,可身份擺在那里,男女之別擺在那里,注定了他們不可能听到蕭煥之父女間的對話。

    根據蕭四的回憶,在尚書府中與蕭清琳最親密的是丫鬟墨玉,可惜她已經被夜王爺給買走,此地離近路途遙遠不說,閑博再是聰明也想不出混進王府辦法。既然由蕭清琳熟識的人這邊下不了手,那只能從她父親蕭煥之那方面想辦法。

    蕭四得了指令,病好後便開始暗中打听礦場的僕役中誰最得蕭煥之的信任,只是這件事情只能靠旁敲側擊的打探,不能明著詢問,蕭四終究年少,對問話的藝術沒有研究,三天之中,竟然一無所獲。

    加上養病的四日,如今據蕭清琳來到礦場已有七日,到達了探望親屬的最大期限。一大早的,工頭便敲響了周倉的大門,笑呵呵道,“老家伙,七日已到,你兒子也看了,心願也了了,該走人了。”周倉一陣猶豫,怯生生問道,“大人,能否再寬限幾日,小人全家住在這里,不過多了四雙筷子,對礦場的生產並無影響啊。”

    工頭笑道,“不是我不願留你。你那啞兒子雖然不會說話,但好歹也有幾番手藝,這幾日在他的幫助下,改良了礦場的手推車,如今工人們干起活來效率大增。我謝謝你們還來不及呢。”

    周倉趕緊道,“那便讓我們多留幾日。說不定還能幫上別的忙呢。”

    “那可不成,”工頭搖搖頭,決絕的道,“規矩是七天,我就得遵守。這礦場里五十幾個監工,也不是個個都跟我一條心的,若是有人到上頭告我一狀,我又沒有好的理由。那可要吃不了兜著走啦。”

    他又沒有好地理由。言下之意便是賄賂不夠,不足以擺平所有監工,周倉棉衣里縫著大把的銀票,但他又不可能拿出,這幾日他們已送出三十兩的賄賂,對于普通販賣干貨的商家來說已是兩三年的全部積蓄,再變出錢來。只怕工頭要懷疑。想了想。周倉終于點點頭,笑道。“如此,那我今日便走。”

    工頭走後,蕭清琳四人在上工時間沒人打擾地時候開了一場小會,周倉主張以暴力制服工頭,救走所有蕭家僕役,閑博卻覺得穩妥起見比較好,趁著還有一點時間再想辦法。

    兩人吵吵鬧鬧,不知不覺已到中午,蕭清琳看這他二人愁眉苦臉的樣子,只覺得無比心酸。閑博,他作為周國地太子,未來的國君,這一月的表現真可堪真漢子,真丈夫。以他無比尊貴的身份,竟然能忍受一直不斷的扮低賤扮可憐,一路之上,他至少挨過四五次打,哪一次不是擦干了鼻血又繼續撲上去抱別人地大腿。

    對蕭清琳他是這樣解釋的,所有的城門官,客棧中巡查的捕快,看著好像很威風,不順他們地意思,便很有可能坐牢。實際上,這些芝麻綠豆,都是可憐人,誰願意一天到晚站在城門吹風呢,誰願意下著暴雨還四處查戶籍找可疑呢,說到底,他們之所以從事這份工作,多半都是被上司不喜,被同事排斥。

    所以在他們面前扮得越可憐越低賤,就越能引起他們地成就感,也就越容易過關。說的真真容易,做起來呢?蕭清琳是喝過毒藥的,她知道那藥對身體的危險,體虛無力還是小事,那半夜中沒來由的劇烈遍布全身的疼痛才是最折磨人的。

    一個月來,蕭清琳因為劇痛哭喊過無數次,而閑博一次都沒有,他甚至連眉頭都沒有在蕭清琳面前皺過。一個月來,蕭清琳幾乎啥都不干,而在人前,閑博忙里忙外,不管多苦多累,他臉上一直綻放著笑容。

    鼻子安奈不住地酸楚,淚水無聲地滑落,蕭清琳哭了,她慌忙掩面轉過身去,恨恨道,“我就不能幫上點什麼嗎?我就不能幫上點什麼嗎??我就不能幫上點什麼嗎???能的,我一定能地!”她大聲的對自己喊道,“我一定能!”

    “我出去,方便一下。”悄悄抹去眼淚,蕭清琳找了個借口走出了屋子。她沒有出恭,而是徑直來到了礦場的廚房,咬了咬牙,她沖進了專門負責給監工準備食物的小廚。

    “哎喲!”蕭清琳在門檻上一絆,順勢滾了進去。廚房里三個廚子回頭一看,只見蕭清琳正在白菜堆里打滾,那模樣要多滑稽就有多滑稽,哈哈大笑一陣,為首的大廚道,“我說那傻婆娘,你到這里來做什麼,快些出去,別弄髒了官爺們的食材。”

    蕭清琳從地上爬起來,很別扭的福了一福,說道,“我,我家男人今天要帶我走了,我想,給官爺們燒頓飯,謝謝官爺們這些天對我男人和公公的照顧。”

    “看不出來,你這蠢婆娘還挺有孝心的嘛,”這幾天周倉對蕭清琳非打即罵,句句蠢貨不離嘴邊,倒是她那啞巴男人很少發火,大廚真沒想到她有這份心,隱隱有些想成全她的想法。但是,他又問道,“不過,你會燒菜嗎?你燒的菜好吃嗎?”

    “會啊!”蕭清琳拍拍胸脯,眼里充滿了與她外貌全不相符的自信,“在我們鎮上,我的手藝,可是,那叫啥,呱呱呱!”說著蕭清琳豎了個大拇指,幾個廚子樂得幾乎跌進鍋里去。

    “來吧來吧,你來把這盤青菜炒了。”大廚沖她招招手,就憑那呱呱呱,他這一天都會有好心情,讓她糟蹋一盤青菜,那也是值得的。

    蕭清琳應了聲哎。在水池里洗干淨了手,走過去接過勺子。深深呼吸之後,廚房之中對她來說已再無秘密。所有配料的質地,滋味,所有食材的新鮮程度,以及由于栽種土壤不同而造成的味道變化等等一般廚子能注意到的或者注意不到地細節。統統都已在她的掌握之中。

    “一定要成功,一定要成功,我一定要燒出讓監工們欲罷不能的菜肴!”帶著這份信念,蕭清琳踏上了戰場。熊熊的火光中。鍋勺叮叮當當敲擊起美妙的節奏。上下翻飛中,青菜翩翩起舞,與調料親密接觸。

     地一聲,盛好了青菜的盤子被蕭清琳砸在了廚台上,幾顆不幸地青菜從盤中跳出來,蕭清琳慌忙將它們揀了塞進自己的口中,訕訕道。“對不住對不住。我沒收住力氣。幾位大哥,來嘗嘗吧!”

    “好吃啊!”半個時辰後。工頭用力將筷子往飯桌上一砸,叫道,“她媽的,這菜是誰炒的,太她媽的好吃了!狗廚子昨晚上見到廚神了麼,怎麼這麼長進。”

    另外一個監工也符合道,“真好吃啊,昨天這肉還是酸地,今天怎麼就變甜了呢?真是活見鬼。”

    除了咸肉,工頭在礦場向來是不吃肉的,不是他不愛吃,而是因為所有運送到礦場的肉類都會在遙遠的路途中變酸,若不趕緊送入地窖內冰好,還會發臭,听到那監工地話,工頭抓過筷子就夾了一片回鍋肉,一番咀嚼之後,工頭忍不住又罵了一句,“娘西皮地,這回鍋肉是我這輩子吃過的最好的。去,把狗廚子給我叫來,老子要好好的賞他!”

    而此時的閑博與周倉,也已結束了會議,他們想不出主意,只顧著悶頭吃飯,蕭清琳記掛自己的策略,也是心不在焉,就只有小玉開開心心的拔完了飯菜,左右瞅瞅之後,扯扯蕭清琳地袖子,小聲道,“清琳,你炒地菜,真好吃!”

    “好吃嗎?”蕭清琳笑道,“那你一輩子跟著我,我天天燒給你吃,你願不願意啊?”

    “願意的!”小玉歡呼道。默了半天地閑博也接口道,“我也願意。”

    蕭清琳又是開心又是害羞,臉紅成一片,可惜她帶著易容面具看不出來,心里嘆息道,“但願監工們也有這樣的覺悟。”

    吃完了飯,眾人開始慢條斯理的收拾東西,他們的計劃是先出礦場,等到半夜再由周倉獨自潛入,放番所有的監工守衛。來時包裹里鼓鼓囊囊的裝滿了特產,去時兩手空空,只有幾件未曾穿過的換洗衣服。

    就是這麼點東西,他們都收拾了小半個時辰。忽然一陣邦邦的敲門在屋外響起,工頭輕聲問道,“老頭子,還在吧?”

    這句問話對蕭清琳來說可比天籟,她三兩步竄了出去,打開門道,“還在還在,大人,您有啥事啊?”

    “傻婆娘,見了大人那麼高興干嘛,話說,你今天燒的菜不錯啊,”說完他舍了蕭清琳,進屋拍了拍周倉的肩膀,笑道,“老頭子,你不是想在這多呆幾天麼,眼下有一個機會,就看你肯不肯把握了。”

    “肯啊,肯啊,”周倉只知道蕭清琳今天中午做飯了,卻不知道她給監工們也都做了,以為老天開眼,給了他們新的機會,喜道,“啥機會啊?”

    “這機會嗎,便是你們可以繼續住著,不過,你家那傻兒媳婦得到礦上的廚房去燒菜。”工頭如是說道。

    天無絕人之路,有的時候,這話一點沒錯!

    有了足夠的理由,四人總算安安穩穩的在礦場上住了下來,閑博每日都前往礦場幫助蕭四搬石干活,周倉則端茶倒水,整日的拍各位監工的馬屁,蕭清琳帶著小玉進了廚房,負責監工們的飲食。雖說礦上多了四個外人這確實很違反規矩的一件事,不過這四個人個個手腳勤快,蕭清琳烹調的菜肴又是難得的佳肴,加之他們不取分文的工錢,只求三頓吃飽,縱是有少數看不慣工頭的監工開始還想以此為理由告狀,時間長了心里的念頭也都淡下來。礦上地生活條件真的太艱苦了,扳倒工頭不一定就能取而代之,但肯定會趕走傻婆娘,這筆生意實在不太劃算。

    又是五天過去,蕭清琳熟悉了礦場中的一切。又攬下了在餐時給苦力分配食物的工作,開始有了與苦力們接觸的機會。借著蕭四嫂子地身份。開始與蕭家舊僕聊天,並通過多分配飯食的方式博得他們地好感。

    傻婆娘的名字漸漸被苦力們記住,漸漸被苦力們熟悉,他們開始跟她講述從前的故事,關于他們的主人。那個威風半生,卻一朝身敗名裂的傳奇人物---蕭煥之。蕭清琳從談話中得到了許多有用地信息,也想起了一切曾經的往事。只不過那些幾乎都是正面的故事,譬如蕭大人如何勇武智慧。比如蕭小姐如何溫柔嫻淑。

    “還是不夠啊。”一個月後的一天夜里,蕭清琳從苦力營中歸來,向閑博訴說道,“茶博,要不我們表明身份吧,這麼試探來試探去地,只怕明年都打听不出個所以然。”她實在沒有辦法了。如今她地身體狀況已相當糟糕。根本無法再主動使用異能,少了這根金手指。她也就少了在別人意識不到的情況下探听到對方內心的絕技。

    閑博沉思片刻,淡淡道,“表明身份,那就等于說,我們還是走上從前的老路,以強硬手段闖出這里了,清琳你想好了麼?”

    “我想好了,”蕭清琳嘆息一聲,四仰八叉的躺倒在床上,眼楮直愣愣的盯著房梁,幽幽道,“茶博,謝謝你,謝謝你肯等待這麼久,讓我有足夠的時間接受現實。其實一開始我就知道,最好地辦法就是在我們趕到礦場地當天制服所有的監工,把蕭家地僕役全數帶到你在魏國安插的暗樁那里慢慢詢問,至于其余的苦工,自然是一股腦的放了出去,既能給他們一個逃命的機會,又能轉移官府視線,增加搜查的難度。只是……”

    “只是,我們都清楚,這些苦力就算出得了出礦場,也不過是享受片刻的自由罷了,”閑博接口道,“他們的戶籍都已被銷毀,除非釋放,否則官府不會發放新的戶籍,所以無論他們逃到哪里,只要是有人的地方,他們都可能被抓獲,要保住性命,就只能跑進深山,做一輩子的野人,可是那樣的話,活著又有什麼意思呢?所以還不如安安穩穩的在礦場里呆著,只要命夠硬挺得到勞役服滿的那天,還是有機會重新做人的,不過,我們這麼一鬧之後,他們也沒有選擇了。”

    “夠了,茶博,不要再說了,”蕭清琳煩躁的撕扯著手中的枕頭,呲呲幾聲,黃色的劣質棉絮飄了個滿床,“我知道這麼做等于是在殺人,殺就殺吧,我死了以後,自會下地府去給他們出氣。”

    第二天深夜,周倉潛出了礦場,當他回來的時候,他黑衣蒙面,手里也多了一把雪亮的長刀。藍光閃過,劍氣呼嘯,監工們鮮紅的血液四下飛濺,五十條生命在短短半個時辰之內被他收割干淨。

     地一聲,他踹開了苦力營的大門,刷刷幾刀刺死了最後的四個守衛,沖著營內大喊道,“吾乃夏國大將韓宇哲是也,今夜路過黑石礦場,見爾等如此淒涼,特來解救爾等。監工們都已被吾殺盡了,有腿的快跑吧!”

    三聲喊畢,營中的苦力已全部醒來,事先得知消息的蕭四等人第一批跑出房來,跪在周倉跟前叫道,“恩公,謝恩公救命之恩,小人來世做牛做馬,報答恩公的大恩。”說完他們扭頭便跑,夜色中,那蹬蹬蹬蹬的腳步聲尤為響亮。

    受到他們的感染,越來越多的苦力跑出營房,謝過周倉之後,消失在茫茫夜色中。長期沉重的徭役生活讓他們格外渴望自由,這時候大多數人都只想著跑步去即有活命的希望,卻哪里還顧得上細想前途究竟是明是暗。

    片刻之後,苦力營已是人去房空,周倉一間間屋子檢查過去,將病重臥床與勞役將滿不肯離開的苦力全數殺死。事情做完,他回到了蕭清琳的住所,在那里,二十幾個蕭家僕役正在狼吞虎咽的吃著蕭清琳從監工小廚拿來的食物,他們需要先補充好體力才能進行接下來上百里的跋涉。

    凌晨十分,最後一批人也終于離開了徹底化為死域的黑石礦場,在隊伍的最末端,蕭清琳忽然轉身回望,久久不語。來時充滿期望,去時卻心亂如麻,一個多月的生活在她眼前化為數十幅畫卷,一頁一頁的翻著,她都做了些什麼,她都收獲了什麼?

    除了迷惘困惑,她一時間竟什麼都想不起來。

    她想救人來著,誰知卻先殺人來了。這究竟是為什麼?

    是因為,與天下人的性命相比,區區幾個監工苦力算的了什麼嗎?

    這個理由她知道,卻不明白,也不接受。生命都是珍貴的,沒有誰比誰更值錢,沒有誰天生就該死。

    “走吧,清琳,”閑博輕輕的擁著她的肩膀,“走吧,別看了!”

    蕭清琳嗯了一聲,悄悄抹去眼角滑落的淚水,轉身隨他離去。夜色中,這一行過客的身影,格外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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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17 22:18:32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二章 真相

  在距離黑石礦場北部大約一百五十里的地方,有一座人口不到四十的小村落,這個村落地處深山之中,附近也沒有耕地,全村人唯一的生活來源便是打獵。這是一個窮得不能再窮的地方,根本沒有外人願意到這里生活,甚至連魏國的稅官都只是三年才過來一次,風卷殘雲般將村里所有還看得過去的皮毛統統搜刮干淨,順便跟村里人講講這幾年天下都發生了些什麼大事,以示這個國家並沒有拋棄這些可憐地人。

    稅官每次到這來都擺出一副事外高人的姿態,他口若懸河,滔滔不絕,直要說的全村人統統瞪大了眼像看神仙似的看他,這才心滿意足的呷幾口泉水,背起沉重的皮毛向村民告辭。他自以為自己已表現得足夠全知全能,卻不知道這些村民每人對天下大勢的了解都要比他通透,原因便是,這全村人都是周國的密探。

    此刻,在村子里最好的一間屋子內,一個老人大大咧咧的斜躺在炕上,沖著屋中的一個男子勾了勾食指,“我說,那個周國的小太子,過來給爺仔細瞧瞧。”

    閑博明顯愣了一下,那老人的動作根本就是在使喚廉價青樓里窯姐,他確定這是在叫自己?

    周倉一個箭步便竄了過去,只听啪的一聲,老人的左臉高高腫起。“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敢這樣跟太子講話!”

    老人噢了一聲,吐掉口中的血水,不僅沒有因為周倉的威脅收斂。反而很輕蔑地掃了一眼,說道,“我向來都是這樣跟周國人講話地,你看不順眼麼?來來來,打這里,打這里。”眼見周倉又要發作,他索性將右臉也迎了上去。

    周倉抬手便要猛扇,只听閑博大聲喝道,“住手!他要看,我便給他看吧。”說著他拖了條凳子坐到老人跟前。接過身邊一個探子遞來的茶水,笑道,“老人家,我來了。來,您請喝茶。”

    “老人家,什麼老人家?”老人揮手將茶杯掃到一邊,罵道,“婊子就是婊子,一點規矩都不懂,你喊我。要叫大爺,懂嗎,要叫大爺!”

    閑博涵養再好,這時也按耐不住。他霍地起身,雙眼死死盯住老人的眼楮,冷冷道,“你究竟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老人回瞪過去,沒有絲毫懼意。“教訓婊子的意思。”

    “你……”閑博真恨不得一劍將他刺死。

    這老東西,在他進村見過蕭清琳的真面目之後,便立刻站住來坦然自承知道蕭煥之的秘密,願意全數講給她听,蕭清琳歡呼雀躍,當時便與他約定,等她洗過澡後慢慢詳談。閑博自然也非常高興,摘下自己的易容面具,放低姿態向他鞠了一躬。道了聲“本太子代周國的千萬百姓謝您救命大德。”

    沒想到這一謝反而惹了禍,這老頭當時沒說什麼,只問了這是什麼地方,安不安全,附近都是些什麼人等等等等。閑博沒有多想,全都據實作答。老人得了足夠的情報。立刻擺出一份老爺的臉孔。一面要這要那,一面嫌這嫌那。把村里折騰得雞飛狗跳。好不容易把他伺候舒服了,老家伙卻又開始罵人。

    “罷了罷了,”閑博想想還是不跟他計較了,等蕭清琳洗完澡回來再說吧。

    “什麼罷了,”老人揚揚眉毛,“去給爺倒杯茶來!”

    閑博躬身領命。

    噗……老人呷了口茶水,用盡全力噴了閑博滿頭滿臉,“這是茶嗎?”

    閑博怒道,“這當然是茶!你……”

    “你去給我盛一碗肉湯來,”老人接口道,“要羊肉,別地我不喝!”

    閑博轉身向門口的探子打了聲招呼,還沒來得及吩咐,老人已在他身後喊道,“婊子還能使喚人嗎?你親自去。”

    閑博一聲長嘆,不住的勸誡自己,要忍耐,要忍耐。他將將走出門口,屋里的老人果然又開始叫喚了,“那婊子,給我回來,大爺腿酸,給我錘錘!”

    蕭清琳真的好久好久沒有洗澡了,身上髒得可以種菜。現在她所在的這個村子雖然窮,但泉水的質量那是沒話說,洗完一桶,蕭清琳又換一桶,一連洗了四五桶,她還不覺得過癮。

    “我還沒洗好呢,等我要換水了,我會叫你的。”見到一個密探不請自來,蕭清琳如是說道。

    “不是的小姐,”那密探朝她彎腰一福,“小姐,請您洗快些吧,我家太子,他……”

    “他怎麼了?病了?”蕭清琳著急的道。

    密探道,“不是地,他快被小姐的家人煩死了。”

    真是活見鬼,那幫子病怏怏的人有多少問題要問閑博,問別人不行嗎?蕭清琳覺得奇怪,向密探詢問究竟,但那密探只是哀求她快些洗完,理由卻只字不說,事實上,她地位低下,也確實不知道閑博那邊發生了什麼事。

    蕭清琳無奈,只得換過了新衣,匆匆向村長的家里趕去。進門地時候,她幾乎被那荒誕的一幕笑掉大牙。只見那老人伸長了脖子,扯著嗓子叫道,“喔喔喔!”完了又對面前的閑博道,“就這樣,叫幾聲,咦,你是忽然啞了還是忽然啥了,大爺讓你學雞叫呢,你听到沒有?”

    “怎麼了這是……”听到老人的後半句,蕭清琳也發現氣氛不對了,她幾步跨入房中,向周倉詢問道蕭清琳看看老人,只見對方笑容滿面,又看看閑博。只見他滿眼的感激,好像看見了救世主。“蕭大叔,這是……”

    “小姐,老奴名叫蕭艾,您直接叫我地名字就是,不必叫我大叔。”老人翻身下炕,恭恭敬敬地給蕭清琳行了一禮。“現在小姐來了,那咱們也可以談正事了,無關的人,都出去吧。”他轉變還真快。好像剛才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這里,沒有什麼無關的人。”閑博接過話頭。

    “有的,”蕭艾一本正經的道,“除了你跟我家小姐,其他的都是無關閑人。”

    周倉等人出門之後,蕭清琳,閑博,蕭艾三人圍坐在屋中的桌前。蕭艾看著閑博道,“周國小太子,你的涵養倒是不錯。不愧是閑江行養出來地兒子啊。”難得听他說句中听的,閑博真有不可思議之感,他剛想道謝,哪知蕭艾話鋒一轉。又搶先說道,“既如此,那閑江行那老婊子扯謊地功夫,你也該學會了吧,來來來。你給我家小姐講講,三年之前,你們是怎麼合著伙欺騙我家大人的。”

    三年之前,正是閑博與蕭清琳熱戀的時間。當時兩人濃情蜜意,幾乎不分彼此。在一次偶然的交談中,兩人說到了四十年前隱仙谷中發生地妖隼事件。蕭清琳因為不知真相,所以向閑博透露了一個後來讓三國震驚地消息,蕭煥之似乎前幾年去過隱仙谷,還帶回來一些東西。

    說者無心。听者有意,閑博很快把這個消息傳回了周國。但不幸的是,在消息傳遞中出了紕漏,讓林雪城一方得到了消息。

    當時蕭煥之確實是去過隱仙谷,也見到了天兵,但他對那東西全無辦法。不得已又退了出來。而且他一心征夏。注意力全都放在了北方。林雪城則不同,作為魏國新生代最出色地將領。他剛剛出仕的時候便已把眼光放到了整個天下。他一方面利用父親留下的力量在映思暗中訓練斥候,一方面積極說服蕭煥之,讓他同意自己地方略---聯夏滅周。

    蕭煥之一生多半都在與夏國打仗,對夏人恨之入骨,怎麼可能會與他們聯合,于是在林蕭兩家之間,出現了一個隔閡。林雪城在得到蕭煥之的秘密後,開始密切注意蕭煥之的動向。很快他便得到了一個好消息,蕭煥之似乎有意與閑家聯姻。

    依照林雪城的估計,聯姻之後,蕭煥之必然提出連周滅夏地方略。于是他搶先把消息賣給了夏國大將韓宇哲,讓其在適當的時候減少夏魏邊境的軍隊。另一方面,他寫信給閑江行,言道他作為林震南的兒子,一直把父親不讓天兵現世的叮囑牢記于心,而蕭煥之不守承諾,已有反悔之意,在信中,林雪城讓閑江行多多注意,蕭煥之有可能與夏國聯手,滅掉周國。

    當林雪城地書信與蕭煥之聯姻的書信同時擺在閑江行的案前,閑江行選擇了相信前者。蕭煥之在打仗方面實在是太厲害太狡猾了,幾乎所有的周國都謀士相信蕭煥之提出的聯姻不過是掩蓋他即將攻周的煙霧彈,當時蕭清琳不過十五,想要大婚須得在三年之後,而三年,足夠他做好與韓宇哲聯合的一切準備。

    這一年正是魏幀二年,八月三日,夏國大將韓宇哲率數萬大軍由青岩關入塞,由于有了林雪城這個內應,韓宇哲圍濟州,破華西,兵鋒直逼魏朝都城,當時正在魏國中部考察的兵部尚書右副都御史的蕭煥之聞訊後率兵入援,同魏朝其他將領分別把守都城六門,與夏兵交戰,夏兵裝模作樣地圍城數十日後敗退。

    在百姓眼中,這是蕭尚書領導的一場拯救國家的大勝,而蕭煥之則不這麼認為,因為夏軍來的太快,去的也太快,非常不符合韓宇哲用兵的特點。可惜他還來不及深探根源,當年十一月二日,魏禎帝在都城點兵台召見諸將,突然將蕭煥之捉拿下獄,當月二十六日以通敵賣國罪,將他處死。

    蕭煥之通敵罪證確鑿,其一,他女兒地熱戀情人已被確認是周國國公之子閑博。其二,端王爺向皇帝呈上過一封書信。寫信人是閑江行,收信人是蕭煥之。內容是關于如何顛覆魏國雲雲。這封信後來確認是夜王爺交給端王爺地,誰都知道夜王爺是林雪城的最佳拍檔,可惜當時蕭煥之已經去了陰曹地府,再也沒有辦法得知真相。

    出乎蕭艾地預料,閑博竟然把以上真相原原本本的講了出來。在整個聆听的過程中蕭清琳都心痛得無以復加,她終于明白前尚書千金為何要自盡了,她被自己最心愛最信任的戀人出賣,她害死了自己的父親,害死了自己的全家,也害死了她自己。

    “好啊好啊,小婊子,你居然會講真話,老夫真是看走了眼,”蕭艾吃驚歸吃驚,對閑博的鄙夷那是一點都不少,他又轉向蕭清琳一邊,心痛的道,“小姐,如今你已知道三年前發生的一切,你覺得,現在還有必要幫這小婊子找什麼天兵嗎?大難臨頭時他又找上了你,扮孫子,裝烏龜,做啞子,在黑石礦場呆了一個月,我之前還當他是什麼跟隨在小姐身邊好人,脫下面具一看,原來還是當初的那個婊子。”

    “我不是婊子!”閑博痛苦的咆哮道,“我不是婊子,那時候,我與父親都沒料到事情會發展成那樣。我們只是想用書信要挾岳父放棄聯夏滅周的計劃,沒有想到那是林雪城設下的圈套,更沒想到他會歹毒到直接將書信呈給魏國皇帝,害死岳父一家啊!”

    “夠了,夠了閑博,你不要在說了,”蕭清琳大汗淋灕的捂著額頭,好像它隨時都會爆開一樣,她一字一字,鏗鏘有力,帶著無比的憎恨與厭惡,“誰是你的岳父,你沒有資格這麼叫他!你沒有資格這麼叫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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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18 10:53:06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三章 兩個北上的人

說謊是人的天性,說謊是人的本能。

    人知道說謊是不對的,因而父母們從小就教育自己的孩子,“不要說謊,要做一個誠實的乖孩子,知道嗎?”

    天真的孩子點點頭,卻道,“我不說謊,我要做乖孩子,但是媽媽,我現在不想睡覺,可以再多玩一會兒嗎?”

    此時孩子的父母往往立刻擺出一副義正嚴詞的模樣,教育道,“快睡吧,快睡吧,要不然明天起不了床了。”或者是,“別玩了,快睡吧,要不然小鬼鬼要來捉貪玩的小孩了。”等等等等。

    事實上,孩子再怎麼賴床父母也會拖他起來,事實上,根本就沒有什麼捉小孩的鬼魂。

    以上僅僅是一個片面的例子,但謊言確實是無處不在。而人的一生,也都是在謊言的陪伴中渡過。

    百度大神說,謊言分善意的謊言和惡意的謊言,都是編造出來的不真實的話語,但善意的謊言是指為了別人不傷心和難過而說的。惡意的謊言是為了自己不受懲罰而說出來的。一個為了別人,一個為了自己,這就是它們之前的區別。

    但事實真的是這樣嗎?

    這善與惡的界限,有誰能分的清楚?又有誰敢在撒謊後拍著胸脯說,我是善的。

    深秋時,霜風起,在魏國北部某個不知名的山頭,站立著一老一少,一主一僕,兩個身份迥異,卻都是面無表情的男人。冰涼的雨點自高天上打落,擊在光禿禿的樹枝上,發出滴滴答答的脆響,蕭瑟的寒風呼嘯著卷過山林。失去繁茂枝葉的樹木瑟瑟發抖,曾經挺拔蒼翠郁郁蔥蔥的它們,此刻顯得無比瘦小,脆弱。

    只有兩個男人依然昂首,再大地暴雨也無法讓他們閉上雙眼。再烈的寒風也不能撼動他們執著的雙腳。一點濕冷能算什麼呢,比起他們心中的傷痛。即使是暴雪裹身,也不過是多穿件不太合體的外衣罷了。

    “太子殿下,三年前地事,本來就是一場誤會,您完全不必把責任全都攬到自己身上啊。現如今小姐對你恨之入骨,我們這幾個月的努力,眼看都要白費了呀!”良久地沉默之後,周倉終于壓抑不住煩躁的心情。向閑博抱怨起來。

    閑博默然不語。目光依舊投放在遙遠飄渺的天邊,在那里,厚重的雨雲層層疊疊,偶爾變幻一下形狀,讓人可以依稀的分辨出,它們是活動著地。良久之後,他閉上眼楮。淡淡道。“周倉,你是不是認為。我應該把責任頭推給林雪城,因為他才是真正的凶手,他才是真正想滅亡大周的敵人?”

    “殿下,卑職的意思不是說把責任推給林雪城,事實上,責任本來就該他負,若不是他狼子野心,怎麼會有後來地慘劇!”

    周倉地儀態依然恭敬,言辭依然有理,但在閑博看來,說的再多,說的再漂亮,也不過是推卸責任,逃避懲罰罷了。他忽然失聲笑起,呵呵嘿嘿,哈哈哈哈,一聲大似一聲,一聲響似一聲,笑到後來已是上氣不接下氣,忍不住掩嘴重重咳嗽起來。

    “殿下何必如此,您要小心身體啊!”周倉上前一步攙扶住閑博,輕輕的給他拍著後背。

    “小心身體,又有合用?”閑博自嘲道,“難道就能刀槍不入了麼?”他擺擺手,示意周倉不要打斷他的說話,深深幾次呼吸之後,他的心緒終于平復下來,又道,“周倉,其實你明白,我明白,每個知道內情的人都明白,這樁慘事地起因,乃是我送回周國地情報。清琳當初信我愛我,才會把他父親的秘密當作一個笑話將給我听。而我卻辜負了她地信任,將她的全家推入火坑。”

    “周倉,那時候父親要借我與清琳的關系寫信要挾蕭煥之,我幾乎沒有猶豫就同意了。當時我想,只有這樣,才能順利的與清琳完婚,婚後來日方才,我也有的是機會讓岳父看到我的誠意,將他的戰意導向夏國。後來我才知道,是我錯了,謊言就是謊言,背叛就是背叛,我已經錯過一次,不想再重蹈覆轍。在我的心里,其實早已料到會有今日,清琳如何對我我都想過,我甚至讓服侍她沐浴的探子給了她一把匕首把玩,實際上,我是方便她刺我一刀。也許那樣,會讓她對我的恨意減少一點,而我也算有了個機會償還血債。”

    “殿下,”周倉沒想到閑博竟然背著他做過那麼危險的事,他冷汗直冒,直接重重跪下,叩首道,“殿下,請恕卑職無禮,殿下的想法雖然有理,但實在太過兒女情長,卑職實在不敢苟同,相比起周國的百姓,相比起天下的百姓,此刻阻止林雪城的野心才是彌補您過失的唯一辦法啊!”

    “周國的百姓?天下的百姓?”閑博沒有理會周倉,直接大步走下山去,寒風中,他的留言久久回蕩,“三年之前,我何嘗不是想著為了周國的百姓,為了天下的百姓。”蕭清琳已簡略的將她最近兩年的生活向蕭艾介紹了一遍。听完蕭清琳的故事,蕭艾長吁短嘆,好一陣唏噓,又捉著蕭清琳的手把她上上下下看了七八遍,直看到蕭清琳心里都發毛了,蕭艾這才哎呀一聲長嘆,說道,“小姐,你真勇敢,你知道嗎,從前在府里,大家老愛在謀略方面拿你跟大人比,因為只要一談起打仗,大人與小姐就會像換了魂似的,陰謀詭計層出不窮,听得我們幾個大半截身子沒在土里的老家伙都冷汗直冒。兩年不見,小姐雖然失了從前的謀略,卻獲得了大人的勇敢。這老天總算沒有完全瞎掉,還是給我們蕭家留了一線希望啊!”

    蕭清琳小臉紅紅,支吾了半天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老頭真會說話,明里夸她勇敢,實際上肯定埋怨她失了從前的智慧,先是跟仇人的弟弟林雪鴻糾纏不清。後來又幫著負心漢閑博東奔西跑。

    蕭艾知道蕭清琳瞧出了他的心思,有些尷尬的嘿嘿笑笑,又道,“其實小姐已不記得從前,做點荒唐地小事也沒什麼。老奴能夠看到小姐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活著,已是不枉此生。”

    蕭清琳笑道。“老爺子,您就別老奴老奴的叫了,還有那不枉此生,也太夸張了吧?”

    蕭艾沒有接話,只做了個噤聲的動作。輕手輕腳的圍著屋子溜了幾圈,確認附近沒有可疑地響動,又格外仔細的觀察了房梁幾遍,這才重新坐回桌前。壓低了聲音道。“老奴生為蕭家之人,死為蕭家之鬼,小姐就是小姐,老奴就是老奴,這身份是絕對不能亂地。那些沒有意義的客套話,小姐不必再說。”

    蕭清琳噢了一聲,想想在這個上面反駁也沒有意義。也就不再多話。蕭艾又道。“現在那婊子肯定派了人偷听,咱們能瞞多少不知道。但關鍵的切不可讓他們听了去。”說著,他用手指沾了茶水,在桌上寫了幾個字符,問道,“這些個符號,小姐能看懂嗎?”

    蕭清琳心里咯 一下,這句話她怎麼不認識,英文的核武器警告,只不過三個單詞里的N都被蕭艾寫成了M,這應該是他記錯了寫法才對。核武這玩意地殺傷力那不用說,想起之前閑雲講述過的天兵故事,蕭清琳頓時明白了什麼,她不動聲色的搖搖頭,示意自己不知。

    蕭清琳的反應讓蕭艾略顯失望,不過很快他又鎮定下來,尚書老爺都搞不懂地東西,小姐又怎麼會懂呢。“這些個字符,就是大人從隱仙谷里地天兵上抄下來的。大人說,他進了天兵,卻完全不懂驅動之法,只在一個房間的門上抄下了這些字符。本來這些字符還有許多內容,但老奴只記得這幾個了。”

    蕭清琳好奇道,“門?天兵內還有門?那,那天兵長的什麼樣?”

    蕭艾搖頭道,“老奴地位不夠,只能夠听到這些。但我記得大人曾經說過,天兵內外布滿了類似的字符,包括那些法寶都是如此。想來大約是仙人的文字,要是能翻譯出這些文字的內容,驅動天兵地機會就能大大增加了。”

    蕭清琳驚訝道,“譯出仙人地……”眼見蕭艾把手晃得像個撥浪鼓,蕭清琳趕緊沾了茶水,桌上寫到,“這怎麼可能!”

    蕭艾面露欣喜之色,為蕭清琳迅速的反應感到高興,他又寫到,“大人也覺得不可能,所以,他壓根就沒想過依靠那個征服夏國。這個事情當初府里有四人知道,我地位最低,判了個充軍發配,其他三人都被夜王爺帶走了,現在林雪城肯定也知道了這事,甚至比老奴知道地還要多,照老奴估計,他與大人一樣,都沒有把天兵當回事,所以小姐在她的王府里才能安安穩穩的住下,只有閑家的婊子們把那仙兵當作救命的武器,妄圖已仙神之力扭轉乾坤。”

    以仙神之力扭轉乾坤嗎?說不定是歐盟或者美國佬造出來的什麼新式武器吧,只不過,蕭清琳納悶了,听閑雲的講述,那天兵大的恐怖,二十一世紀的地球是不能造出的,難道這天兵來自比她還要超前的未來!

    蕭艾擦去字跡,索性直接搬到蕭清琳身邊坐下,再寫道,“天兵之事,其實根本就沒有追究的必要。四十年前大戰過後,流落在三國的少量仙器全都離奇失蹤,大人估計,那是有仙人下凡把法寶都收回去了。這件事情,閑博那小子沒跟你說過吧?”

    蕭清琳點點頭,寫道,“沒有!”蕭艾冷哼一聲,忍不住嘟囔道,“婊子就是婊子!”繼續在桌上寫,“大人雖然對天兵不再抱有幻想,但還是留了一條後路。他曾經繪過一副地圖,把安全進入隱仙谷的路線全都畫了上去。”

    “那地圖呢?現在哪里?”蕭清琳飛快的寫著,心里燃起一絲莫名的好奇與期待。

    蕭艾道,“半幅地圖被毀去,半幅地圖被大人帶進了天牢。當時大人還不知道陷害大人的元凶就是林雪城,老奴猜想。大人是用那半幅地圖,與林雪城交換了小姐的安全。小姐,您且安坐,我再去悄悄周圍有沒有偷听的。”

    神秘莫測的天兵,終于開始浮出水面。半幅失蹤地地圖。承載了整片大陸的興亡。有誰能夠想到,被他們尊為神奇的東西其實多半也是人造的。又有誰能夠想到,那所謂仙人的文字,蕭清琳整整學了十二年。

    要不要把那個東西找出來,並嘗試著驅動一下呢,假如成功地話。也許就能阻止這場浩劫了吧。但是,如果真的成功,蕭清琳又該幫助那一邊呢。

    夏國韓宇哲?她根本不認識那個人。魏國林雪城,那是想都不會想地。周國閑博。昨天她會毫不猶豫。今天嘛,那戲子有多遠滾多遠。

    還是自己作為獨立的一方介入?嗯,在南部高原已經裝過神女了,要不要再假扮一回仙姑?神棍這個職業和她還真是有緣啊。

    蕭清琳最近的精神狀況已經很差,這時候沉浸在幻想中,一點都沒注意到,蕭艾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完成了檢查工作。重新坐到她的對面。開始低聲的述說起什麼。

    她繼續想到,如果要先往隱仙谷。那就必須得到地圖,閑雲說過地,隱仙谷附近遍布猛獸,即使數萬大軍都沒有突破的可能。現在半幅地圖被毀,半幅地圖可能在林雪城手里,那她又該怎樣得到那半幅地圖,又該找誰來做她的伙伴?

    林雪鴻!

    電光火石間,她腦中閃過這個人名,穿越之後,蕭清琳遇到了許多出色的男子,林家兩兄弟,干哥哥梁青,閑家兩兄弟,李秀才,林蒼南,周倉,包括南部高原地幾位王子。這些人或多或少地都有他們的缺點,但這些都無法與他們的閃光之處相提並論,而所有人中,只有林雪鴻沒有欺騙過她。

    他是固執的,任性的,自以為是的,有眼無珠的,但蕭清琳仔細回想,發現這討厭地人雖然一再讓他生氣,但他最多就是不理她不睬她,並沒有找過任何借口欺騙她。

    想想又覺得不對,她因為格外厭惡那女僕地身份,所以這段日子以來腦子里都自動過濾了關于那扎眼的十年二字。他干嘛要死纏著她,干嘛非要拿個契約綁住她。連能屈能伸地大丈夫閑博都有那麼不堪的過往,身為林雪城弟弟的林雪鴻……

    天哪,蕭清琳絕望了。天下的男子為什麼都那麼愛說謊,她從今以後,還可以相信什麼人?

    “小姐,老奴心願已了,這就追隨大人去了,您多保重!”

    蕭艾的呼喊將蕭清琳從夢中驚醒。她眼睜睜的看著那可愛的老頭從座位上跳起,急速沖向了牆上掛著的一只牛角裝飾。他摘下了裝飾,毫不猶豫的刺入了自己喉嚨。

    “蕭艾!”

    “蕭艾!”

    “來人哪,快來人哪!”

    蕭清琳無助的呼喊著,絕望的呼喊著,除了呼喊,她什麼也做不了。他們一個身死,一個心死。蕭艾在得知閑博的身份之後便想好了自己的結局,于是,他先羞辱閑博,表達了他對閑家的唾棄,再用自己的生命捍衛了身為蕭家人的尊嚴,同時也向蕭清琳做出了表率,他用這樣觸目驚心的方式提醒著自己的主人,絕不可以繼續跟背叛了自己的偽君子妥協。

    戰爭近了,真的近的,夏魏的大軍還未開拔,蕭清琳已體會到了足夠的心痛。見識到了現實會是多麼的殘酷,並可預見到,未來會是多麼的血腥。

    當這場秋雨停住的時候,閑博悄悄的離開了村子,他沒有問過蕭艾都對蕭清琳說了些什麼,也沒有向蕭清琳道別,自蕭艾死後,蕭清琳再沒對任何人說過一句話,這個勇敢女孩可怕的沉默打散了閑博有限的勇氣。三十日後,今年的第一場雪洋洋灑灑的降落在茫茫山野中,同一日。身體基本康復的蕭清琳孤身一人離開了村子,踏上了沒有方向的流浪之路。

    出山的時候,蕭清琳摸出了懷里地兩塊身份銘牌,一塊是魏國的,一塊是夏國的。想了想,她還是扔掉了傻婆娘的身份牌。她實在不願再做傻婆娘,也不願再停留在魏國這片傷心地。作為一個穿越者她尚且無法接受自己身世的悲涼,更不要說那位已經上吊地,想來,她應該也不想繼續呆在這里吧。

    北上。北上!一直北上!

    听人說,在夏國的最北端是一片冰洋,那里地人不砍樹,不破石。一年四季都住在天然的山洞或者是冰塊修葺的冰屋中。那里的人不種地。不栽菜,海里有的是菜蔬,海里有地是肥魚。由于條件艱苦,那里幾乎沒有什麼外來者,正因此,那里的人格外好客,為了延續冰洋一族的血脈不會斷絕。他們歡迎一切到冰洋來的陌生人。不問出生,不問過往。只要你不惹事作惡,他們就會歡迎你住下來,成為那里地一份子。

    好吧,愛斯基摩人,我來了!魏國地交界線上,走著一個趕路的年輕人。只見他頭戴一頂秀士方巾,面目秀氣俊美,個子高挑挺拔,把一身青色長衫撐的尤為好看,臉上濃濃的書卷氣與一直綻放的淺淺笑容,更顯的他俊逸瀟灑。要說唯一不協調的,就是他身後背著地兩個巨大木箱,那兩只木箱長起碼一丈,寬卻僅有兩尺,一左一右壓在年輕人地肩頭上,隨著他的步子發出叮叮  地輕響。

    這年輕人腳下步子碎碎的,因此走的極慢,身子顛來晃去,兩條胳膊前甩後甩左甩右甩,好似放在哪里都不自在,面上表情略微扭曲,似憎,又似喜,似煩,又似樂,嘴里不住嘟囔,像在罵什麼人。此地情靜,四處寂寂無聲,只有絲絲微風拂過,在泥道上卷起淡淡沙塵。

    前方路中間躺著一塊饅頭大的白色石子,在陽光下折射出淡淡微光。年輕人見了石子,仿佛見了仇人一般,快跑幾步,掄起右腳對那石子就是狠狠一下,咚的一聲,石子應聲飛起,落在他前方一丈來遠的地方,磕勒勒滾了兩下,就此不動。

    反觀年輕人那邊,卻是雙手抱腳,齜牙咧嘴,冷汗淋灕,一邊獨腳蹦跳,一邊哀聲哼唧。身後兩只箱子動搖西晃,仿佛隨時都會將他壓垮。這年輕人既不是內力深厚的大俠,也沒有穿著鐵鞋,剛才那一腳,無異于以卵擊石,實在痛的錐心。

    年輕人蹦了一陣,突然晃眼看見路邊草叢中豎著一根尚未枯敗的狗尾草,他放下痛腳,蹣跚著踱了過去,把那草從根部狠狠掐斷,扔到嘴里胡亂咀嚼起來。這狗尾草也是好吃的嗎?這年輕人吃的滿口的苦澀,只好呸呸幾聲,把嘴里的東西又吐了個干淨,又罵了一聲,“晦氣!”

    這個年輕人就是李秀才。此番從南部高原出來,他是要趕赴秀水山莊前去找人。南部高原的納西王國離大魏映思州相距甚遠,要是從前他功力尚在時自不會把這點小路放在眼里,可他數月前遭逢大難,一身輕功十去其久,千里迢迢,一路奔波,直走了他兩個多個月,眼看再有數日的光景就要到秀水山莊了,這是他的喜事,但自己速度極慢,全沒有了以前風馳電掣的瀟灑,這是他的恨事。

    傍晚,李秀才終于趕到離秀水山莊不到二百里地的一個小鎮落腳,鎮子不大,只有一條布滿店鋪的街道,讓人區分出它與普通村落的不同。李秀才東搖西逛,來到了鎮上唯一的一家客棧,雙喜客棧。這取名于開店的前夕,老板的小兒子終于娶到了媳婦,張羅親事的同時,大兒媳又生下了一個大白小子,真的是雙喜臨門,樂壞了這家子人。

    李秀才在店里住下,胡亂吃了一頓晚飯,便到樓下瞎逛,這客棧不大,供人休憩的院子更小,他一路亂走,居然跑到員工居住的後院去了。後院規模乍看一眼還算不錯,李秀才心里高興。扭頭四處細細張望,卻發現那院中除了一棵高大的梨樹,其他好像也沒啥好看的。此時正是深秋,一樹的梨子多數都被采摘完畢,樹上只余著少數一些發育不良的細小的果實。配著幾把看起來隨時都會落下地枯枝敗葉,不僅毫無美感。簡直丑得扎眼,氣的李秀才再次大罵了一句晦氣。

    梨樹下蹲著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穿著一身淺綠色棉襖,頭上結了個發髻,正在那里用枝條撥弄一群覓食的螞蟻。李秀才站在他的側面。細細打量,只見那少年皮膚白嫩,面上似乎帶著笑容,衣衫干淨整齊。似一副讀書人地模樣。李秀才看他年紀這麼大了還童心未泯。跟自己頗有幾分相似之處,心里已有了三分好感,就想上前搭訕,打發打發時間。

    可惜等他走近蹲在他旁邊一看,才發現少年目光呆滯,痴笑的臉上,一塊暗紅色地疤痕分外顯眼。一溜黏呼呼的口涎從他嘴里流出。眼看越拖越長,卻被少年哧溜一聲狠狠吸了回去。說不出的惡心。李秀才心生厭惡,正準備離開,轉念又想,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左右也是個無聊,不如逗弄一下這個傻小子,看看他到底有多傻。

    拱手唱了個諾,李秀才問那少年︰“兄台你好,在下李秀才,初到寶地,敢問兄台尊姓大名,如何稱呼?”

    那少年正玩的興起,痴痴呆呆的轉過臉來,道,“你說什麼?”李秀才老大地沒趣,立刻就想給他一個巴掌讓他張張見識,考慮到自己功力大不如前,只得先忍了晦氣,又再說道,“在下李秀才,初到寶地,敢問兄台如何稱呼?”

    少年也不答話,只是瞪大了眼,盯著李秀才痴看,只看得李秀才汗毛直豎,心口里咚咚打鼓,不知道這少年什麼想法,剛想問他什麼意思,卻見那少年突然又變了臉,由痴轉怒,不屑道,“兄台?什麼兄台,我家只有灶台,稱壺?我家是開客棧的,不是開雜貨店的,你要買壺,來我們家做什麼?”

    李秀才也是瞪大了眼楮,滿臉的哭笑不得,心里直罵這傻小子真是混蛋蠢蛋豬頭蛋,搖搖頭道,“我不是要買壺,我是問你,哎呀……”李秀才垂首撓撓頭,抬起臉來又道,“你叫什麼名字?”

    少年此刻終于听懂,呵呵傻笑,答道,“你問我啊,我叫小寶。”李秀才見他終于听懂,放下心來,笑道,“原來是小寶,你好你好,敢問兄台今年貴庚啊?”

    少年茫然,“羹?什麼羹?沒吃過?好不好吃?”李秀才一愣,心道這個小子真是傻地可以,又重新問道︰“我是說,小寶你今年幾歲啊?”這次少年沒有遲鈍,高興地答道,“我今年十七歲!”

    李大賤貨的玩癮已經上來了,聞言大張著嘴巴,做了個十分夸張的詫異表情,叫道,“小寶已經十七歲了?不像不像,你一定是在騙我吧?”

    唐寶兒雖然是個痴呆兒,平時里家教卻極好,傻歸傻,卻是從不撒謊,比那些紈褲子弟可強的多,也由此深得家里人的喜愛。此時听到李秀才質疑他的回答,把手中樹枝一丟,老大的不高興,高聲爭辯道︰“我就是十七歲,沒有騙你。”

    李秀才嘿嘿一笑,擺擺手道,“小寶不要激動,你先听我說完。”他指指眼前地那顆梨樹,道,“你看這棵梨樹,長地高大挺拔,春天時一定枝葉鮮嫩翠綠,開出的花兒朵朵似雪,結出地梨子,密密麻麻,沒有一千,也有幾百,到了秋天,一定是碩果累累。我來問你,從小到大,你一共吃過幾次這樹上結的梨子?”

    那番文縐縐的酸話听得唐寶兒痴痴愣愣,抓耳撓腮,想了半天才答道,“吃了五回,不是,吃了七回,這梨兒好甜,小寶愛吃。”

    李秀才微微一笑,道,“這梨子你是年年都吃的麼?有沒有哪年沒有吃到的?”唐寶兒點點頭,“是啊,年年都吃,這梨兒好吃極拉,小寶才不會不吃呢!”

    李秀才眼看唐寶兒似乎上當了,當下輕輕點頭,正色道,“那就是了。你才吃得七回梨子,又沒有哪年沒吃到的,代表你今年只有七歲,要是十七歲,你應該吃了十七次梨子了。我說的對吧?”

    唐寶兒哪里听過這樣的謬論,就是傻子也是大吃一驚。長長的口涎又流了出來,吧嗒一下滴在了他身前的半塊饅頭上,那饅頭本是他拿來逗弄螞蟻的,可苦了這些拼命找食的小東西,饅頭一口沒吃到。痰倒喝了個盡飽。唐寶兒想了一會,面露喜色,似乎明白過來,嘿嘿笑道。“原來我今年七歲啊。我媳婦兒怎麼告訴我我今年十七歲呢。你真聰明,哈哈哈,我媳婦兒還笑我傻,她才傻呢,連我幾歲都不曉得。”

    李秀才沒想到他那麼好哄,心想此時我若是在吃飯,一定噴地滿桌都是。他忍住笑意。復又問道,“原來寶兄已經娶了媳婦兒啊。誰給你娶的媳婦兒?你媳婦兒此刻在忙些什麼?”

    唐寶兒認真的道,“我爹給我娶的媳婦,剛吃完飯,我媳婦兒刷碗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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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18 10:53:16 |只看該作者
李秀才估計故計重施,又是一副吃驚的模樣,“刷碗?哪有自己媳婦兒刷碗地,老娘才刷碗啊!”

    唐寶兒剛才與他論及年齡,心里已對李秀才的話有了幾分信服,此刻又被他將了一軍,不由得抓抓頭,茫然道,“我不曉得,我媳婦兒每天都刷碗地啊。我娘,我娘……”

    李秀才不等唐寶兒把話說完,把話頭接了過來,“我來問你,從小到大,你記得你娘都做些什麼嗎?”

    唐寶兒如臨大敵,害怕又說錯話又嚇到李秀才,想了好久才怯生生道,“這個我曉得的,我娘每天陪我玩兒,做好吃的給小寶吃,還幫小寶做衣服。”

    李秀才嗯了一聲,問道,“晚上有沒有陪你睡覺?”

    唐寶兒道,“有啊有啊,天冷的時候,還有打雷的時候,小寶害怕,娘都會抱小寶睡覺地。”

    李秀才問到關鍵時刻,忍不住輕聲壞笑起來,又問,“好,那洗衣做飯,陪你玩,陪你睡,這些事情,現在都是誰做?”

    唐寶兒略微思索,嘴里蹦出來三個字,“我媳婦兒。”

    李秀才拍了拍他的肩膀,輕聲說道,“你看吧,你娘跟你媳婦兒做的都是一樣的事情,你被你爹騙了,你爹沒幫你找媳婦,你爹是給你找了個後娘!!”

    此言入耳,唐寶兒渾身打戰,如遭五雷轟頂,若不是蹲在地上,只怕早就一跤摔倒,一張臉瞬時間漲得通紅,竭力爭辯道,“你騙人,你騙人,我媳婦兒晚上還陪我在床上打架,我娘就沒有!”後媽是可怕地,這鎮子上已經有先例,唐寶兒可不敢想象自己每天都遭人痛打會是什麼滋味。

    李秀才早有準備,即時追問道,“那我問你,你娘打過你嗎?”

    唐寶兒才想著打字就被李秀才說了出來,他渾身又是一抖,滿臉地驚恐,猶如見到深海夜叉,哆嗦道,“打……打……小寶最怕被娘打了!”

    李秀才輕輕撫摸唐寶兒後背,像摸自家養的小狗一般,邊摸邊柔聲道,道,“小寶別怕,你娘不在這里,也不會打你。”眼看唐寶兒漸漸收起驚恐之色,才又再問,“那小寶,你打你娘嗎?”

    唐寶兒把頭搖的像撥浪鼓一般,“我不敢,我娘很凶,我打不過!也不敢打。”

    李秀才道,“那你打的過你媳婦麼?”

    唐寶兒點點頭,雙手伸出,一面模仿打斗場面,一面答道,“打的過,我媳婦勁兒小著呢,我就那麼一按,她就倒床上起不來了。”

    李秀才看他動作可愛,神色卻非常認真,好似他媳婦兒真的在眼前,任他按倒一般,忍不住又笑起來,心道,這個傻子,當真可愛,少爺我這幾個月每天都跟那些個狡猾的王子打太極,早就累了,這小子有趣,我倒要多跟他玩上一會。唐寶兒看他嬉笑,以為他又不相信自己地話,急切之色溢于言表,急慌慌道,“你不相信麼?我真地打的過我媳婦兒啊!”

    李秀才點點頭,一字一頓緩緩道,“我信,我信,你娘最近還打過你嗎?”

    唐寶兒放下心來。搖搖頭道,“沒有,小寶現在很乖,我娘不打乖小寶。”

    李秀才對唐寶兒搖搖頭,緩緩才道。“你被你娘騙了!你娘以前打你,是因為你還小。力氣小身板小,當然打不過了。你現在長大了……”李秀才捏捏唐寶兒地肩膀,又接著說,“小寶你現在多結實,多壯。你娘早發現她打不過你了,所以不打你。她又怕你去找她打架,所以叫你爹又幫你找了個後娘,天天陪你打架。不信你現在去試試。跟你娘打一架。看看能不能把她按在床上!”

    唐寶兒下巴都要掉下來了,“你說是真的?”李秀才點點頭,正色道,“千真萬確。”

    唐寶兒奇道,“千針?什麼針?我只知道縫衣針啊,萬雀又是什麼?我只知道麻雀啊!我問你是不是真的,你為什麼不答我。跟我說什麼千針。。。麻雀。”

    李秀才幾乎抬手就給他一巴掌。他使勁忍著,兩只手揉在一起搓了半天。才平靜下來,說道,“我是說,我沒有騙你,我說的是真地!”

    唐寶兒听完思索片刻,突然起身扭頭便跑,李秀才急了,慌忙把他拽住,急道,“小寶不要急啊,再陪我說會兒話!”

    李秀才勁大,唐寶兒拗不過他,側過頭來道,“說,說什麼?你剛才又要我去找我娘,我要去找了,你又要跟我說話,說,說什麼?”

    李賤貨看看唐寶兒,又看看這院子周遭的情形,看看唐寶兒,又看看院子,來來回回看了幾次,直看得唐寶兒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終于,李秀才的視線停留在地上半個沾滿口水又爬滿螞蟻的饅頭上,計上心頭,忍不住輕輕奸笑,又轉過來看著唐寶兒,指著地上的螞蟻說道︰“小寶你可知道,螞蟻為何要搬運這饅頭?”

    唐寶兒氣憤道,“這有什麼稀奇地,它們愛吃饅頭。”

    李秀才搖搖頭道,“你錯了,它們愛吃的不是饅頭。”唐寶兒自覺這個答案太過于荒謬,就是傻子也拍手哈哈大笑起來,“你這個人怎麼這麼傻,我在這里喂過好多次螞蟻了,我知道地,它們愛吃饅頭!”

    李秀才不理他的嘲笑,道︰“我再問你,你最愛吃什麼?”

    唐寶兒兩眼向天,一只髒手在下巴上摸來摸去,一邊唔唔哼唧,一邊思索,想了片刻,才喃喃答道,“我最愛吃……紅燒牛肉,還有紅燒肘子,我媳婦兒燒的肘子,好吃!”

    李秀才又問,“那你最不愛吃什麼?”

    唐寶兒眉頭一皺,“我最不愛吃……我最不愛吃中藥,中藥好苦!”

    李秀才問,“你每次吃紅燒牛肉之前,嘴里有什麼反應?吃中藥之前,嘴里又有什麼反應?”

    唐寶兒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沒听懂,想了半天,還是搖搖頭,“我不知道。”

    李秀才微微一笑,“每次你看見紅燒牛肉,是不是滿口生津,口水多的不停的要流下來?吃中藥之前,是不是又覺得嘴里又干又苦,一滴口水都沒有?”

    滿口生津唐寶兒不懂,口水多還是知道地,他恍然大悟,連連點頭道,“是啊是啊,你怎麼知道的?奇怪了,吃飯的時候,我從來也沒見過你啊?”

    李秀才故作神秘,把頭轉向一邊,沉聲道,“我不必看見,我只要知道,你身上的一個秘密就好拉。”

    唐寶兒被秘密二字引來了興趣,什麼老娘,什麼媳婦兒,統統丟到一邊,趕緊又蹲了下來,緊緊挨著李秀才,扯著他地袖子,不住地搖晃,問道,“什麼秘密,什麼秘密?告訴我好不好?告訴我啊!”

    李秀才被他扯得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使勁撥開拉著他衣服的那只髒手,心里不知道把唐寶兒的娘罵了幾十幾百遍,臉上卻不動聲色,道,“告訴你也可以,你記得保密啊。”

    唐寶兒伸出一只小指,痴笑道,“保密,保密,我跟你拉勾。拉勾上吊,一百年……”

    李秀才把他的手拍開,不耐煩道,“行啦行啦,我信你拉。勾就不要拉了。”

    唐寶兒見狀,也不再堅持。又湊了過去,小聲道,“那你快說呀,什麼秘密?”

    李秀才轉頭把前後左右都看了一遍,確定後院沒有旁人之後。才低聲道,“其實,寶兄你的口水,是天下第一的調味品!螞蟻愛吃地。不是饅頭。而是,沾了你口水地饅頭。而你,你最愛吃的,也不是紅燒牛肉,是沾了口水地紅燒牛肉,不信你想想,在吃到好東西之前。不管是到牛肉或者肘子。你嘴里一定先流出口水,而吃藥之前。一滴口水都沒有。所以說,牛肉為什麼好吃,是因為你吃到嘴里地時候,牛肉已經沾了你的口水,中藥為什麼難喝,是因為你一滴口水都沒有流下,沾不到你的口水,中藥怎麼會好吃?你看這些螞蟻,為什麼不去吃別家的饅頭,偏要吃你給的饅頭,就是因為你地饅頭上沾有你的口水啊!”

    這麼長地一句話,唐寶兒听一句忘兩句,滿腦子只記得口水,口水,想了一會,猛然明白,好吃的東西是跟自己的口水有關,有口水,就有好吃的,沒口水,就沒好吃的。唐寶兒樂歪了,笑道,“原來是這樣,好,再給它們多吃一點。”說完鼻子一吸,發出響亮地哼哧聲,復又是咳……呸……鼻涕口水好大一團,正正的吐在那半個饅頭上,幾只螞蟻在粘液里死命掙扎,痛不欲生,李秀才看的幾欲昏厥,胸膛里似有什麼東西在不停翻滾,酸的,澀地,直要突喉而出。唐寶兒還在叫,“吃吧吃吧,多吃一點,哈哈哈哈哈哈哈……”邊說邊拿手中地樹枝不停的撥弄。

    李秀才大口咽氣,硬生生把那酸澀壓回胃里,他本來就賤得令人發指,眼看就要得手了,怎麼肯就此罷休。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按奈住心中的狂喜,李秀才輕輕說道,“寶兄你看,這個饅頭,現在沾滿了你的口水,已經變成了天下最美味,最好吃,最香,最甜的饅頭了,你,就不想嘗嘗嗎唐寶兒兩眼放光,最美味,最好吃,最香,最甜,這是多大的誘惑,唐寶兒興奮道,“真地嗎,我要吃!”說完伸出一只髒手,迅雷也似,抓起饅頭就往嘴里送。

    說時遲,那時快,一只大手從兩人地身後揮了過來,打掉了唐寶兒就要進嘴的饅頭,唐寶兒沒料到有這一下,跌坐在地上,回頭看著大手地主人,痴呆了片刻,忽如傀儡戲中扯瘋的木偶一般,雙手亂舞,雙腳亂蹬,放聲哭嚎起來,“爹,爹!!你為什麼不給我吃,小寶要吃天下最好吃的饅頭啊……嗚嗚嗚……我要吃啊,我要吃啊……”

    哭號了一陣,唐寶兒卻突然止住哭聲,手腳不停,狗兒一樣向那饅頭快速爬了過去,唐寶兒的爹見到此景,冷哼一聲,似是心痛到了極點,幾步追上唐寶兒,一個大腳把他踹翻在地,口中喝道,“吃吃吃,就知道吃,吃不死你!給我滾進去!”唐寶兒屁股吃痛,哭嚎之聲又再響起,此次他卻不敢再賴皮,一邊往後院一座閣樓爬去,一邊嚎叫,“娘,娘!!!嗚嗚嗚……娘,小寶要吃最好吃的饅頭啊……”

    李秀才驚的一身冷汗,此時他才轉頭看向這個不知道何時來到他們身後的中年男人,不看也就罷了,這一看,直驚得他魂都要飛了出來,眼前這凶人,赫然就是客棧老板!李秀才心道,“才短短幾句話的功夫,他怎麼就來了?還偏偏趕在這個時候!真是倒霉。還好那傻小子沒把饅頭吃了,否則我今日怕是要死在這里。他***,少爺的功力怎麼會退步到這種田地,老大一個活人過來我居然都沒有察覺!”

    原來,剛才李秀才陪著唐寶兒玩耍說笑,一直被這客棧老板在樓上看在眼里。他的小兒是個傻子,平素里極少有人肯陪他玩耍,只有那些頑劣少年想著方的欺負他,卻沒料到今日里新住店的這個俊秀公子,不僅沒有欺負他的傻兒子,還逗他說笑開心,那客棧老板在樓上雖然听不清他們說些什麼,可看著兒子的反應,一定不是什麼壞事,心里一熱,就想下來結識一下李秀才。順便向他道個謝,沒想到下樓之後,竟然看到這樣一幕,這口惡氣,卻不知要怎樣才出得了。

    有道是。惡人自有惡人磨,這李秀才方才捉弄唐寶兒的時候。要多歡喜有多歡喜,萬萬沒想過報應來的這麼快,只見這客棧老板長的又黑又壯,一雙牛眼銅鈴一樣憤怒的鼓起,大地嚇人。臉上橫肉縱橫交錯。脖頸上青筋根根爆出,活脫脫一個黑面殺神。他打飛饅頭,踹走兒子,騰出手來就要打李秀才。李秀才面色煞白。大驚之下手腳並用,倒退著爬去,邊爬邊喊,“有話好好說,君子動口不動手,斯文人,好好說話……”

    唐老板哪里肯饒他。掄著醋鈸大的拳頭沖了上來。對著李秀才門面就是一下。李秀才不等拳頭打到,已經嚇得仰面跌倒。慌亂中機緣巧合,幸運的躲過了這一拳。唐老板一拳不中,邁進一步,第二拳就要落下來。李秀才慌忙中往旁邊一滾,又躲了過去。

    唐老板怒罵一聲,“狗雜種,你在地上亂滾什麼。”

    李秀才現在已知道不是自己退步得太厲害,而是這個客棧老板是個深藏不露的高手,他滾的一身髒兮兮地全是泥土,驚道,“我不滾,就要被你打死了啊。”

    唐老板道,“老子就是要打死你這個狗雜種。”說完撩了撩袖子,又沖了上來。

    李秀才不是狗兒投胎,打滾不是他的長處,見唐老板氣勢洶洶,也不敢再滾了,亂爬幾步,站起身來就跑。跑,他往哪里跑,李秀才心慌意亂,也不曉得往哪里跑才躲得過這頓拳頭,自己跑不跑地過那黑面神都是個問題,一眼瞧見旁邊的高大粗壯的梨樹,想也不想就繞著大樹逃起命來。這一繞還真有用,仗著自己身體靈活,繞了七八個大圈之後,唐老板竟然還沒追上他,只在嘴里不停的叫罵,“小雜種,狗雜種,你給我站住……”唐老板的叫罵之聲頗為響亮,打架撒潑這等熱鬧事,又有幾個人不感興趣地,一會兒的功夫,這院子四周已經聚集了不少伙計,全在看他二人追逐。李秀才理虧,武功也比不過人家,當下也不敢再還嘴,只是一味的逃命。唐老板一時不能得手,心生一計,他加速追了幾圈,抓準一個機會,突然停住不追,穩住身子後馬上掉頭,迎著李秀才的正面跑了過來。李秀才繞樹跑地正來勁,渾沒料到他突然改變路線,一邊抓著大樹穩住前進地身子,一邊高叫,“打死人了!”眼看兩人就要踫面,唐老板側身一個大腳就掃了過來,李秀才躲閃不及,只得在轉身中原地跳起,希望受的力道能輕一些。

    這一腳用盡了唐老板全身的力氣,瞬息之間踢中了李秀才的屁股,李秀才身子飄絮般飛起順著慣性狠狠砸在了那梨樹身上,痛的他幾乎昏死過去。

    唐老板之前追了他半天,心里火氣已 到頂點,雖然此刻一擊得手,但哪夠他解恨的,心里只想著把這個小雜種立刻打死。上前一步,又是一記老拳斜甩過去,李秀才剛從樹上劃下,順勢抱頭一蹲,可惜動作太慢,這一拳又是結結實實的甩在臉上,內勁透體,震地樹枝樹葉都瑟瑟地抖了起來。

    李秀才一聲慘呼,軟綿綿倒在地上,此時客棧里幾個伙計已經趕了過來,三下兩下就把李秀才按翻在地,只等唐老板一聲號令,卸胳膊還是卸大腿,該怎麼辦,就怎麼辦。唐老板見到李秀才被按倒,上去又是一陣拳打腳踢,一直到身邊伙計們看不下去了把他拉住,他自己也怕繼續下去會將人打死,這才呸的一口痰吐在李秀才地身上,惡狠狠的道,“你這個小畜生,竟然如此戲弄小兒,你馬上給我滾出客棧,不要讓我再看到你!!!”

    李秀才渾身青腫,臉蛋更是胖如豬頭,哪里還有一點瀟灑的模樣,他從那已有些不停使喚的牙縫里擠了半天才擠出一句話,“掌櫃的,你打也打了,氣也出了,天色已晚,你要我到哪里去?”

    唐老板哼了一聲,道,“你去哪里我不管,我只知道,半柱香的時間之後,我要是再看見你,你就要到閻王爺那里去報道了。”

    他凶相畢露,又放出狠話,只把李秀才嚇的屎尿都要流了下來,慌忙道,“我滾我滾!你不要過來,我馬上就滾。”幾個伙計放開手來,李秀才忍著劇痛從地上爬起來,低頭逃回了自己的房間內,收拾好行李,又發了一陣呆,終于背著箱子灰溜溜的逃出了雙喜客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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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流浪

雪粉華,舞梨花,白色的雪浪吹遍夏國大半國境,將這壯麗的山川,妝點得銀裝素裹。好看是好看了,清淨也是清淨了,只是這冰寒的冬風實在刺骨,凍得人心里都要結冰。

    夏國甘南道,有一個名為昌西的鎮子,鎮上的首富趙員外已經五天沒吃過一頓早飯了。他是個挑嘴的人,尤其注重清早的那一頓。自家廚子割韭菜似的換了一茬又一茬,卻沒有一個和他的意。幸好鎮子里的姐妹鍋貼店很對他的胃口,薄皮大餡兒的羊肉鍋貼,咬一口香香脆脆,抿一抿鮮汁四溢,再配上滾燙爽滑的雞絲菜粥,再冷的天氣,趙員外的胸口都是暖洋洋的。

    家里人常說外面的東西又糙又不干淨,勸他少吃,最好別吃,但趙員外理都不理,鍋貼這東西看起來簡單,要做得好吃,卻是難上加難。現在那對做鍋貼的周國小姐妹因為韓宇哲元帥新掀起的開疆戰役回國去了,趙員外沒了口服,格外傷心。

    “好不好的,干嘛要打仗呢,害的老爺早飯都沒得吃。咦,不對呀……”趙員外本來沒指望那店重新開張,他只是出于習慣性走到鍋貼店門口溜達溜達,已失望了五天的他卻在今晨欣喜的發現鍋貼店前多了一個攤子。

    走近一看,趙員外還是失望,並非那對小姐妹回來了,而是一個滿臉麻子,看起來傻里吧幾的村婦在店前開了個面攤。

    “這位爺,吃面麼?”那村婦看到趙員外走近,笑盈盈的招呼道,“您是我今天的第一位客人呢,開張生意,我算您免費吧。”

    “免費?老爺有的是銀子,還會在意一碗面錢?”趙員外鄙夷的想到,“也罷。吃就吃,做的不好,老爺砸了你的攤子,讓你佔了老爺天天吃飯地地方在這騙錢。”

    村婦從攤子後出來,掃了掃桌椅上新積的薄雪。又問道,“這位爺。您吃點什麼?”

    “你都有什麼?”趙員外順口就道。

    “只有素面。”農婦小心的回道。

    “那你還問?還不快煮?”趙員外火大了,哪有開面攤只煮一種面的,鳥攤子該砸。

    面上來了,趙員外一吃就是四碗,幾乎趕上他年輕時的食量。一直到回到家中趙員外都沒想明白,到底是那丑婦地手藝太好,還是自己忽然愛上了吃素面,還是……趙員外摸了摸眼角。濕濕的。熱熱地,那是眼淚。趙員外更迷茫了,今兒心情不錯呀,怎麼這會心口那麼堵呢?

    第二日,趙員外依舊是第一個客人,依舊是四碗素面。臨走的時候趙員外賞了那丑婦女十兩銀子,丑婦不接。連連推脫道。“八個銅子就夠了。”“那邊先存著吧,”趙員外可從來沒有帶銅板的習慣。“明天我還來吃!”

    第四日,趙員外尚未起床,就听得管家在臥房門外叫喚,“老爺,外頭有一個農婦找您。”

    “農婦?”趙員外一掀被子,罵道,“給我轟出去了。”

    不多會兒,管家去而復返,“老爺老爺,外頭有一個小姐找您?”

    “長得啥樣啊?”一听是小姐,趙員外多少有了一些興趣。

    “美,太美啦!”管家興奮地道,“小的這輩子也沒見過這麼漂亮的小姐,要不是那小姐穿得寒蟬了點兒,小地都以為是公主來啦!”

    “有這等好事!”趙員外來勁了,急匆匆穿衣,蹬蹬蹬出門,雪地里,一個十七八歲的小姑娘亭亭玉立,她衣著樸素,不過是尋常鎮民的打扮,但那俊美的容貌與脫俗地風華,就是連巡撫家地千金都難及她一半。

    見了趙員外,小姑娘款款上前,極有禮數的輕輕一福,笑道,“員外爺,您的管家可凶呢。”

    “噢,噢,是嗎?等我一會兒回去收拾他!”趙員外驚艷過頭,一時雲里霧里,不知所雲。

    “那到不必。”小姑娘嫣然一笑,趙員外只覺得天地失色,眼中除了那女孩的笑容,再容不下別的東西。只見她從懷里摸出一個荷包,打開從中取出九兩八十八錢的碎銀銅子,遞到趙員外手里,又道,“我要走了,這是找您的銀子,謝謝您這三天照顧清琳地生意。員外爺,多保重,咱們後會有期。”

    不知過了多久,趙員外才從管家地叫喚中回過神來,他手捧著九兩多的碎銀,痴痴呆看,眼中銀光閃動,已是流下淚來。

    “老爺,您怎麼哭了?”管家小聲探問道。

    “你別管我,你讓我哭,”趙員外抽抽鼻子,忽然間明白了他這三天心堵地來源,緊緊攥著手中的銀錢,趙員外狠狠踢了門口的石獅兩腳,恨聲道,“打仗,打你娘的仗!”

    夏國忻州道,沈家莊。作為夏國中部的重要交通樞紐,沈家莊雖然規模只是個大鎮,繁華卻遠超尋常的小城。

    這一年冬季,大雪連下了七天七夜,被積雪壓倒的房屋不下千座,數千百姓流利失所。大雪封住了近三百里方圓的所有路段,外面的援隊進不來,莊里的商戶又坐地起價,糧價節節高升,短短四日內,漲了十倍不止。

    失去房屋已令許多人在嚴寒中喪命,現在吃不起糧食,又會有多少人將被餓死。這一日,沈家當鋪來了一個牽著小孩的滿臉麻子的中年村婦,伙計在櫃台內抬頭瞟了她一眼,心里已有了計算,冷冷道,“除了金器,玉器,珠寶,其他一概不當!”

    那村婦喔了一聲,卻沒有如活計預料的那樣轉身出門或是上前苦苦哀求,反而安安靜靜的走到台前,從厚重的棉襖里摸出一粒閃耀著七彩光芒的珠子,淡淡道,“我要當這個。”

    那珠子大如雞卵,周身晶瑩剔透,已是難得的寶珠。但它可不止是難得這麼簡單,還有紅橙黃綠青藍紫,七種顏色呈波紋狀分布于半透明的寶石中。村婦用兩指夾住珠子,輕輕抖了一下,那七色波紋也跟著抖了一下,就好像,有一條流動的彩虹被禁錮在這石頭里一般。

    伙計一看便知這是一顆奇珠,道了聲稍帶,慌慌張張跑進後堂,把掌櫃的請了出來。握著溫暖的珠子,掌櫃的心中已經了然,這是七彩夜明珠,只有傳說中才會存在的奇石,它的價值,無法估計。只要有了它,掌櫃的便可關了當鋪,搖身一變,化為夏國位列前十的巨富。

    當多少,這是一個問題。這珠子買下一百間這樣的當鋪都還有多余的,掌櫃的該出什麼價呢。想了想,掌櫃道,“不知,您想當多少呢?”

    “你先開價吧。”村婦笑笑,憨厚的道。

    看著著村婦一臉的平靜,難道她不知道這珠子的真實價值,只是偶然獲得寶物?掌櫃的心下有了主意,飛快的給身後的伙計使了個眼色,那伙計心領神會,拔腳便往後堂跑去,掌櫃的摸著珠子,幻想著再過盞茶的功夫,自己便會富得流油,飛上雲霄,想到飄飄欲仙的滋味,掌櫃的心中真如貓抓般難受,他又是期待,又是害怕,又是不敢相信,連說話都不順暢了,一字一咯 地道,“您請稍帶,我已叫伙計去請大掌櫃了。”

    村婦點點頭,渾不知那掌櫃去請的人乃是打手而不是什麼掌櫃,笑眯眯的蹲下身來,摸出塊手絹擦擦那小孩的鼻子,笑道,“小鼻涕蟲,一會就有粥喝了,高不高興?”小孩嗯了一聲,滿臉期待的道,“高興!”

    後堂里傳來一陣乒乒乓乓的打斗聲,緊接著是桌椅翻倒,男人慘叫,歸于平靜後,一個農夫打扮的粗漢提著那伙計的脖子從後堂走出來,將人扔到掌櫃的跟前,冷冷道,“就你這樣,還想學人家謀財害命?真是可笑!”

    掌櫃的大驚失色,一聲不吭拔腿就往店外跑去,卻不忘把手里的珠子攥的緊緊地,那粗漢隨手拾起櫃台後的一只硯台扔了過去, 一聲悶響,正中掌櫃的後腦,將他砸得摔倒在地。

    脖子一緊,掌櫃的感覺自己被人揪了起來,他回頭一望,正踫上村婦那張笑容滿臉的臉,之前半刻掌櫃還覺得那笑容痴傻無比,現在再來看那張臉,卻好似見了魔鬼一般。“饒命,饒命啊!”他自覺再無逃走的機會,慌忙討饒。

    “我又不要殺你,你叫誰饒你的命啊?”村婦呵呵一笑,“這莊里有錢的人家多的是,你知道我為什麼選擇你麼?就因為人家都說,你這個人干脆爽快從不拖泥帶水,做生意也還算老實本份,你開的這間當鋪又是百年老店,想來積蓄也是有很多的。現在看來,你干脆是干脆的,老實本分卻一點看不出來。”村婦從掌櫃手中搶下珠子,上下扔著把玩,“就為了這顆雞蛋麼?”

    “雞蛋?”掌櫃的大張著嘴,這是七彩夜明珠啊,怎麼會是雞蛋。

    他當然不知道蕭清琳為了保護這顆寶珠不被人發現,在周國時,專門請巧匠將它藏于一顆雞蛋中,一直隨身帶著。蕭清琳也懶得跟他解釋,撇了撇嘴,說道,“算了算了,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我理解你。如今我再給你一個機會,你把財產全都取出來,連你的店也一起賣了,所得銀錢全部拿去買糧食賑災,事情做完,這顆珠子就是你的了。”

    “此話當真?”

    “當真,你若不信,可以去官府做公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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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流浪(二)

   由于當鋪掌櫃傾家蕩產的慷慨,沈家莊的受災百姓得以安然渡過這次劫難。本以為會凍死至少一半鎮民的沈家莊,奇跡般的只在大雪來臨的初期死了不到百人,這不僅是因為當鋪掌櫃的慷慨,還因為他給沈家莊的鎮民們帶了一個好頭,在雪災的中後期,越來越多的人參與到就在的行列中來,有錢的出錢買糧,沒錢的出力出房,幫助安頓災民。

    十日之後,道路終于暢通,災情初步穩定,官府特意給當鋪掌櫃頒發了一面牌匾,上書沈大善人四個燙金大字,以表彰他的貢獻。鞭炮與鑼鼓聲中,這位從前不顯山不露水的老實厚道人成了遠近聞名的聖人,而救災的幕後恿者蕭清琳則從沈大善人的光輝下悄悄隱退,踏上了繼續北上的道路。在這里,幾乎沒人記住她,甚至幾乎沒人知道她的存在,至始至終,她都只是守在當鋪掌櫃家里的灶前,一鍋又一鍋的煮著白粥。

    “你,回去吧,不用在跟著我了。”沈家莊外,繼續做傻婆娘裝扮的蕭清琳忽然回頭,向身後的茫茫雪原說道。

    沒有回答,只有呼嘯的北風。蕭清琳自嘲的笑笑,又道,“我知道你在的,出來吧,到大路上來,老是在雪地里走路,會凍著孩子的。”

    一座雪丘後閃出兩個人影,其一是蕭清琳走進當鋪當日牽著的孩子,其二便是那個以硯台狠砸當鋪老板的粗漢。蕭清琳走到他們跟前,蹲下來刮了刮那孩子地鼻梁。笑道,“小鼻涕蟲,凍壞了吧。”

    孩子抽抽鼻子,使勁把鼻涕吸了回去,他望著蕭清琳,倔強的道,“我不叫小鼻涕蟲。我叫有余。”

    “好的,有余!姐姐要走啦,你以後要听爸爸的話噢!”蕭清琳摸摸孩子的頭。有余點點頭,應了聲嗯。蕭清琳站起來,仰望著那鐵塔般的粗漢,認真的道,“不要再跟著我了,好嗎?”

    “抱歉,”粗漢抱拳道。“我只听太子地號令。”

    這一老一少都如此硬朗,蕭清琳很是頭痛。她不是不想要保鏢,而是不願再受閑家的恩惠。想了想,蕭清琳從懷中摸出一個珠子,在粗漢眼前晃,說道,“你看,這是什麼?”

    “七彩夜明珠。”粗漢冰冰冷冷的回道。他的眼中沒有哪怕一丁點的驚訝或者好奇,蕭清琳大失所望,想不通一個人怎能被訓練到這樣的死忠。咬咬唇,蕭清琳仍然不肯放棄,又問道,“你就不想知道,這珠子怎麼又回到我這來了麼?”

    “不想!”干脆利索的回答。

    蕭清琳道,“是沈掌櫃自己還給我的。他說,換作以前,他不趁機發比災難財就是好的了。更不要提作出那樣傾家救災地善舉。正因此,他也想象不到,原來幫助人的感覺會那樣快樂。沈老板告訴我,他雖然失去了錢財。卻換來了全鎮百姓對他的真心,兩相比較,他雖然心痛失去的,卻仍覺得得到的更多。而且已經數家富商向他表示,願意出資助他東山再起。假以時日,他的生意只會更好,而不會變差。今天我走的時候他把夜明珠還給我了。還說了好些感謝的話。你知道。這是為什麼嗎?”

    酷男顯然是不會回答她的,蕭清琳問完只慣性的頓了頓。又繼續道,“這個國家並沒有你想象中地那麼危險。不管它的主宰者擁有著怎樣的野心,正指揮軍隊做著怎樣的獸行,百姓是善良的,好人終究要比壞人多。十天前還幻想著謀害害命的沈掌櫃如今都能心甘情願的舍棄家財,我在這個國度里行走,又有什麼可怕?”

    酷男不為所動,這一刻,他就是一個聾子。

    “好吧,我知道你其實是在等一個答案,那我就告訴你吧。”蕭清琳知道講道理是無法打動他了,只好拋出了自己僅有的一點利用價值,“回去告訴你地太子爺吧,進入隱仙谷的地圖被分為了兩份,其中一份不知所蹤,另一份在林雪城的手里。“不知所蹤?應該是在你這里吧。”酷男終于開口。

    “在我這里?”蕭清琳下意識的一問,愣了愣,她想到了酷男為什麼這麼說地根源,笑道,“也許是在我這里吧,因為蕭……我父親死前曾經見過我。可問題是,如果我父親確實給了我地圖,那麼,假如這地圖是畫在紙上的,現在肯定是在魏國的某個地方。假如他是讓我背下的,那麼很抱歉,我想不起來,這麼久的時間,我做了很多努力,但還是想不起來。”

    “也許你明天就會想起來了,所以我必須跟著你!”酷男立刻抓到了她話里的漏洞。

    “哈哈,”蕭清琳料到了他會這麼說,情不自禁的笑了起來,“我知道你不會放棄地,所以接下來我要說地才是重點。開啟天兵,需要懂得仙人的文字。我父親當年就知道這事是不可能地,所以他早就放棄。而林雪城肯定也是和他一般,所以明知道我心里也許藏著剩下的半份地圖,還是任憑我四處亂走。這個理由,你滿足了麼?如果還不夠,那麼我再跟你說一個吧,四十年前大戰之後,三國擁有的所有法寶全都離奇失蹤,知道這是為什麼嗎?知道的話,你就繼續跟著,不知道的話,便回去問你的主子吧。我言盡于此,再見了!”

    她說走就走,沒有一點猶豫,但那酷男仍舊帶著孩子倔強的跟在她身後,一連走了十幾里路,蕭清琳終于按耐不住,指著遠方新出現在視野中的城鎮說道,“你再跟著我,我就到官府去自首。跟你拼個魚死網破!”

    酷男舍了孩子,大步上前攔在蕭清琳的跟前,怒道,“蕭小姐,你就那麼痛恨太子殿下嗎?三年之前,他也是無心之過啊!你知不知道,他為了這事。差點要闖入魏國皇宮替你伸冤!”

    “痛恨嗎?”蕭清琳無法與他要吃人地眼光對視,低下頭喃喃自語道。作為一個穿越者,她其實並不恨閑博,人這一輩子誰能不犯錯,在人類發展的歷史中婚姻也從來都是政治交易中不可或缺的一環。這些道理她懂,這些無奈她能理解。問題是,深藏在她腦中的那個意識不肯接受。尚書千金直到上吊的哪一刻都不知道自己家破人亡的罪魁禍首是她的愛人閑博。可以想象,當她親耳听見閑博地自白時,會是怎樣的憤怒。怎樣的悲傷。

    蕭清琳的頭又開始痛了,那個死去的靈魂又開始咆哮了。蕭清琳小心的在意識中安撫著她,“好了好了,你別再怪我了,雖然我跟他說了許多,但終究還是沒有幫到他什麼啊。你就安心的睡吧,我保證再也不去周國了,再也不見閑家的人了,好麼?”

    “我不恨閑博,我理解他。”尚書千金的憤怒平息之後,蕭清琳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你別在跟著我了,回去吧,林雪城既然沒有把天兵當回事,那他對周國的進攻就會比你們預料中的猛烈,回去吧,把我的話告訴閑博。假如,”她看著遠方走過的一隊兵卒,淡淡道,“這一切還來得及。”

    “烤鰻魚啊。烤鰻魚!又鮮又嫩的烤鰻魚!吃一口,滿嘴香,吃兩口,渾身暖,吃三口,夜里做夢都會笑!”蕭清琳立在烤架後,一面大力的翻轉著手中滋滋流油的海鰻魚串。一面朝店外大聲的吆喝著。

    “那傻婆。接著念啊?吃四口會怎地?”一個食客揮舞著手中的鰻魚串,向蕭清琳招呼著。

    “吃四口會怎地。那還不簡單,吃了四口,傻婆晚上就鑽你被窩里給你暖身子啦。”另一個食客哈哈怪笑起來。前頭地食客啐了一口,一巴掌就扇到到譏笑他的那食客後腦上,罵道,“你怎麼不說給你暖身子?還陪你快活一夜呢。”

    “都暖都暖,二位爺,只要你們高興,我晚上就來你們家里給你們暖床,好不?”蕭清琳很光棍地接口道。

    “去他家,去他家!”

    “去你家,去你家!”

    “爭什麼爭啊,都去都去!”

    “去你媽的,老子晚上晚上還想睡個安穩覺呢。”

    “怎麼地?老娘給你暖被窩你還睡不安穩了?信不信晚上我真的去?”

    “別呀,別呀,傻婆,我錯了還不成嗎?”

    “哈哈哈哈……”

    越來越多的食客加入到打趣的行列中來,小吃店笑成一鍋粥。蕭清琳呵呵呵呵的陪著這些粗人說笑,完全融入到他們當中。這就是她的新生活了,充滿著污言穢語,也充滿著歡聲笑語。

    她這間小店開在冰洋凍土地最外圍。在往里就沒有市鎮,只有荒村雪山。對于蕭清琳來說,她並不是真的要做一個世外隱者,她喜歡熱鬧,喜歡人多,定居到這里,已是她可以接受的極限。

    這里的人都是極豪放地,大口喝燒酒,大口啃魚肉,毫不留情的揭人短處,把百倍夸張後的八卦軼聞當做飯桌上最好呃談資。文明人會覺得他們粗俗下賤,他們也確實粗俗下賤,可他們的真實熱心卻是文明人無法比擬的。

    蕭清琳初來極地就喜歡上了這里。

    剛剛到達極地的時候,蕭清琳已經窮的一個銅板都沒有,她厚著臉皮來到一個看起來滿和善地魚攤老板跟前,央求他賒幾條魚給她充饑。出乎她預料地是,魚攤老板在簡單的過問了她是不是新來地之後,便很爽快的答應了她的要求,甚至還問她有沒有什麼特長,他可以幫忙給她找份工作。

    于是便有了現在的小飯店,招牌菜便是烤海鰻魚。她那張長滿麻子的儀容面具每天都要成為眾人嘲笑的對象。初時她還擔驚受怕,生怕會有人欺她貌丑。欺她單身一個初來乍到,但很快她就安下心來,鎮里地人全都是些沒心沒肺沒腦子的東西,他們取笑歸取笑,飯錢卻從不拖欠,昨天吃了,今天還來。今天吃了,明天還來。來了也只是吃飯說笑而已,沒有人問她的過往。

    只是一個月的時間,蕭清琳便與鎮上幾乎所有的人混熟了,她的生意也越來越好,甚至還請了三個小廝。如今每天有約定的漁販菜販把食材給她送來,交給小廝們打理干淨,她只需站在灶台前墊墊大勺,偶爾跑到烤架那吆喝幾聲。這便是充實又愉快地一天。

    魏幀四年冬,夏國大將韓宇哲率兵四十萬自劍閣進攻周國。自戰爭打響的一刻起,韓宇哲便祭出了殺手 。他將四十萬軍隊分為二十四隊,不分晝夜以三個時辰作為一個周期猛攻劍閣,如此不惜人命沒有停歇的打法令周國朝野措手不及,文帝甚至來不及將所有軍隊都調到前線,四十天之後,夏軍付出了超過十五萬的傷亡,終于攻下了這座屹立千年的雄關。

    前方捷報傳來,夏國舉國慶賀。當然十五萬的傷亡在韓宇哲的掩蓋與皇帝的默許下變成了不足五萬。攻下劍閣,就等于打開了周國的門戶,如今他們所要做地,就是比魏國早一步佔領周國的首都洛城。

    一輪又一輪的動員令從京城中向地方發下。好戰的夏國子弟紛紛積極響應,加入軍隊,他們要做第一批開疆擴土的功臣,將周國百姓踩在腳下,做他們永遠的奴隸。這股從軍立功的狂風甚至刮到了北冰洋。在那里,許多從前血債累累如今老實乖巧的惡徒開始蠢蠢欲動,動員令上寫的清清楚楚,所有從軍人員。不論出身,只需擁有強健的體魄與愛國地真心,這是他們洗脫過去迎來光明的轉機。

    天幕低垂,四野清冷。北風滾過白茫茫的極地,旋轉呼嘯。結束了一天的生意之後,蕭清琳送走了三位在店內幫忙的小廝,自個兒坐在店門口。望著黑蒙蒙的天際發呆。極地的環境與地球的北極已有三分想象。雖然還不至于出現極夜現象,但白天已經短地有些讓人受不了了。

    “要是在納西王庭。現在太陽應該還高高掛著的吧。”蕭清琳雙手杵著下巴怔怔出神,“哎,還真是懷念那一段好日子呢。現在天天被人家傻婆傻婆的叫,真討厭。我可是嬌滴滴大美人一個呢,***,真不甘心。要不明天把面具摘了吧,老是帶著臉上也不舒服。摘了之後,讓那些臭流氓下巴都掉了一地。哼哼哼,哎,會不會馬上就有人把我搶回家去做老婆呢,還是算了吧,咦……那是……”

    街角上出線了兩個人影,蕭清琳仔細發現是兩個相熟地漁夫,招招手道,“大漢,二漢,這麼晚了你們還瞎轉悠啥呢?”

    “瞎轉悠啥,找你呢?”大漢二漢人如其名,長得高大威猛,小塔似的。蕭清琳听人說,這兩兄弟從前是做土匪的,壞在他們手里的人命沒有一百也有八十。讓官府實在追的受不了了,這才跑到冰洋極地做了漁夫。兩人幾步就跨進蕭清琳的店里,咚咚咚咚地在門檻上跳著抖落身上的積雪,震得地動店搖。

    “嗨嗨嗨,別踩了,別踩了,再踩店要塌了!”蕭清琳凶巴巴地訓斥道,“找我什麼事啊,不會是來拆我地店吧?”

    “那哪能呢,”大漢咧嘴一笑,露出兩排指甲蓋那麼大地牙齒,“我們來啊,是有樁好事送給你呢!”

    “啥好事?”蕭清琳來了興趣,這哥倆上次說介紹她去一家富戶做臨時的宴會廚子,收入很是客觀呢,難道就是這個麼?”

    “先別問,”二漢從背上地包袱里抖出一件棉襖,神秘兮兮的笑道,“來傻婆,把這個穿上。”

    蕭清琳稀里糊涂的換上了棉襖,左右瞧瞧,奇道,“這是誰的棉襖,干嘛讓我穿哪?”

    二漢不理他,拐拐大漢道,“像不像?”

    “像的,只是頭發還差點。”大漢點點頭,伸出兩只魔爪在蕭清琳腦袋上一陣擺弄,驚出了她好大一聲冷汗,這家伙勁道那麼大,一不小心把她的面具揭了怎麼辦。她又是著急又是害怕,只好一動不動,任他擺弄。

    幸好大漢手糙歸手糙,該不踫的地方他一概不踫,只是接下了她的發髻,新結了一個男款的。“這下像了吧!”

    “像啊,像啊,不過眼楮還差點!”二漢說著就沖到灶台摸了一把鍋底灰,往蕭清琳眼皮上一陣亂涂。

    “這下像了!”二兄弟異口同聲,滿臉得色。

    “像什麼啊?”蕭清琳預感到事情的不妙,“你們到底找我干嘛!”

    “咱倆要從軍去了,想拉你入伙!”

    “不去!”蕭清琳直接回絕,“再說了,男人才能從軍啊,女人……”原來如此,一直說她像什麼,原來是說男人。

    “不去不行!”大漢倚在門框上搖了搖頭,“咱哥倆一天不吃你燒的菜,那日子便過得沒滋味,以後打仗肯定也使不出力。好姐姐,你就去吧,只是做個火夫而已,你再裝裝啞巴,沒人會發現的。”

    “不去,不去,不去!”蕭清琳跳了起來,使勁拆解著大漢給她弄的新發型,“那可是掉腦袋的事,我不干!”

    “不干?那可由不得你!”大漢說著便給二漢使了個眼色,後者直接一把將蕭清琳扛起,擺在肩上便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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