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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絕對官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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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司馬紫煙]紫拐烏弓[全書終]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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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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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1 00:05:21 |只看該作者
第十九章 黃面彌陀


  少女塌肩一滑,飄退三尺。

  谷橫微微一哼,面色一紅,右掌改抓為劃,從右向左斜斜的揮出。少女「玉女穿梭」「十字擺蓮」連出兩招,第一招脫出胸腹間的一擊,第二招右足正擺向谷橫右臂手腕。

  谷橫臉色一整,右掌猛翻、四指鉤曲扣向少女足根,大指疾點少女湧泉大穴,一式兩用端的迅快無比。

  少女左足疾撐,右足一平,咯咯一笑,倒射而去、谷橫不由一怔。忽聽少女喊道:

  「你真想大人欺負小孩麼?」

  接著,便施展出漆家祖傳的「潑風八打」,「疾風勁草」,「雨打芭蕉」,「風捲落葉」,「狂風急雨」,一口氣猛攻四招,連續而上。

  谷橫臉色一變,沉重說道:

  「要活的和要死的還不都是一樣。」

  同時,雙掌猛翻,從前疾速的拍出六掌。

  谷橫畢竟是成名江湖的高手,適才由於大意而至失著,這時一經全力施為,兩丈之內,突見狂風暴捲,勁力迫人。

  少女漆玉燕,這時已經面色泛紅,輾轉應付在這一陣快攻的勁風之中,倍覺吃力,急忙中突見少女,右手身後一探,兵刃尚未入手,谷橫又吐氣開聲,重重的擊出一掌。漆玉燕疾然轉身撤步,讓過正面,接著雙掌猛推,一聲轟響,當被震退四步,兩鬃涔涔汗下。

  這時,漆王燕劍甫入手,忽見谷橫雙目對自己身後注視著,並怒聲道:

  「你來了也是救不了她。」

  杜五暗自一驚,漆玉燕同時扭頭反顧,那裡有半點人影,心知上了當,一聲「老鬼」,尚未罵出,便覺一股銳利的勁風,直襲而來。突覺腰間一麻,「咯」的一聲,仆倒當地。

  谷橫微微哼了半聲,身形輕輕一飄,便把漆玉燕連人帶劍一併提起,轉身回屋,對於站在門內觀戲的厲古,理都未理。「咚,咚」兩聲,把一人一劍丟在牆邊。

  接著,便走向鐵鍋,將雙手放入藥水之內浸了片刻,又復走向那已經被點了穴道的漆玉燕。

  漆玉燕靜靜的躺在地上,但見谷橫半蹲著身子,將右掌徐徐提起,凝停在她的頭頂之上約及兩尺,只要掌力一發,這位美麗俊俏的姑娘,即將喪命在這周家庭院變為白骨!

  殘酷成性的厲古,仍然靜立一旁絲毫未動。

  這時,突見谷橫的右掌一顫,漆玉燕的生命,也正在生死毫髮之間,忽聞一陣狂笑發自前,笑聲宏亮充沛,震人心肺。

  谷橫,厲古二人,雙雙疾然轉身,見適才發笑之人,是一個頭如笆斗,滿面紅光,身上披著一件黃紅格了寬大長衫,身軀魁梧,儀態威猛的壯健老人,正卓立在當場。

  笑聲甫畢,便洪聲說道:

  「青雕谷橫成名江湖多年,老夫今晚一看,專能依大欺小詭詐取人,實在有欠光明,老夫委實看不過眼!」

  谷橫心想此人來到當院,自己尚未發覺,但憑這份功力,即不能輕視,便暗運真力,含糊答道:

  「我說決不會單叫一個孩子獨自一人到這種地方。」

  說著,猛提雙掌向對方推去。

  此人正是追人失縱,誤撞而來周家發院的杜五。他與漆玉燕本是毫無淵源,僅在此時頃刻之前,見漆玉燕對付谷橫一段經過的時候,天真可愛,對她發生了好感,因而伸手管這件閒事。

  這時,見谷橫沉烈的掌風推到,便大袖一揮,兩股勁力相接。一聲沉響,雙方各退了半步,谷橫自己心裡有數,在與來人對此一掌之時,即已知道這面前之人絕非易與,乃在掌力發出之後.隨著掌風飄身而出,厲古亦隨著走出,立在適才漆王燕藏身的那棵大樹之下。

  杜五接了谷橫一掌之後,仍然是立在原處,並未還擊,只是對著谷橫,說道。

  「老夫今晚非為找閣下而來,而且另外尚有要事,未便在此糾纏過久。老夫只有一事相請,閣上如能概然答應,老夫當撤身便走,絕不勾留。」

  說畢,雙目緊緊注視著對方的臉色。

  谷橫適才與對方換了一掌,深深知道此人是一個積為扎手難纏的人物,從在自己有備對方無防的情形之下,自己以隱修苦練的獨門鐵屍掌力擊出,對方仍能應付自如的這一點上看來,實在不能不慎重行事。

  於是,他稍微思索了一下,突然問道:

  「若是我不答應呢?」

  杜五巨目一睜,哈哈一笑,道:

  「如果是那樣麼!老夫只有再耽擱片刻彩領教閣下的鐵沙屍髓掌了!」

  谷橫寒著面孔,道:

  「什麼事?你先說罷。」

  杜五用手往房內一指,滿不在意的道:

  「老夫想把那個小姑娘帶走。」

  谷橫聽後,見對方也太輕視自己,滿臉寒霜,不由怒積而笑,青慘慘的一張臉,本就難看,這時笑起來,真還不如不笑好看。

  杖五一見此情形,知道青雕谷橫已被自己觸怒。便亦暗作準備。果聞谷橫暴喝一聲,道:

  「你就先領教我的鐵沙屍髓掌罷。」

  緊隨著谷橫的話音,有三股凜烈勁疾的掌風,已擲向杖五的上中下全身。由於杜五已經事先有備,候對方擲來的掌風,將近未近之際,乃洪聲一笑,右袖疾揮,左足點地,右足猛撐,一招「旋轉乾坤」,與這旋風甫一接觸,便被碰出圈外,谷橫的身子,並被帶得幌了兩幌,幾乎拿不穩椿!

  谷橫暗中一凜,接著更覺有一股大力,忽從左面壓到。谷橫即忙隨著身形幌動之勢射出數丈,甫一落地,便在忽忙中回身用力拍出三掌。但壓向自己左肩的那股大力,便緊緊擦著背脊而過,轟然觸地,擊起大片泥土。

  接著,兩人便在這五丈庭院之中,展開了兇猛決鬥,呼轟翻滾,塵土卷天,兩人撕拼馳逐在滿片塵務之中,時隱時沒時現時露,好像是在大海洋中的兩葉輕舟,載浮載沉,煞是奇視。

  厲古在旁目睹兩人拚鬥的情形,知道在五百招之內,難分勝負。但是其中任何的一人,與自己相較,自己則是毫無致勝把握。

  正在此時,亦即是雙方拚鬥更為激烈的時候。

  忽聽一聲暴響,震動天地,適在激鬥的杜五穀橫,和站在一旁觀戰的厲古,三人心頭同時猛震,全都一愕。

  這時,三人也同時發覺,谷橫練功三間平房的東南,一角。已經塌陷,隨著從塌陷的缺口之內,噴出大片紅焰,帶著許多飛沙鐵層。及煙氣和逼樂之味。

  在紅焰之後,只見灰影一閃,似乎還攜帶著一物。快逾閃電射出院牆之外的大片黑暗中。

  突然聞見在與杜五比鬥的青雕谷橫,沉吼了一聲,撇開杜五,緊隨著那條灰影急迫而去。

  忽聽杜五哈哈一笑,振聲喊疲乏:

  「谷朋友,不比鐵沙屍髓掌了麼?」

  星光系空,陰暗如前,沒有絲毫的回聲。

  杜五徐轉身形,對著半場和塌倒的屋角掃了一眼,見立在樹下的厲古,已失去縱影。

  他稍稍停了片刻,好像忽然記起了什麼事情,便大袖一揮往前院縱去。

  此時鬥場中已經塵消霧散,恢復了原來的寧靜,與先前不同之處,只是更形零亂淒慘了!

  這時,杜五又復立在來時經過的缺口短牆上,但是,先前所見著的那匹駿馬名駒,已經不知去向。

  在離著周家庭院的事件發生,約近一個時辰之後,在離著周家庭院遠近約五十餘里,一處叫大麥花的地方.這地方是遠離人煙,且分外隱蔽。

  這時正有著一位身著灰色長衫,面帶病容的黃面老者,騎著一匹棗紅色的高大駿馬,疾馳而來。老者右手持著一個小包,馬韁鬆鬆的套在肘灣裡,左肩挾著一個女子.只見這女子,身著翠色的勁裝,由於雲鬢低垂,遮住頭臉。故而,看不出她有多大年紀。

  馬馳如風,老人雖然滿臉病相,但是坐在馬上,仍是那麼輕鬆穩健瀟灑和自然,看不出有半點兒費力。

  來的這兩人一馬,到了大麥花附近的這片僻靜之處,便見坐在馬上的老人,右肘微招,輕輕抖動了一下前韁,正在疾馳中的紅色駿馬,即刻便放緩了腳步,適在馬步甫行放緩之際,黃面老人便上身微真,全身在上身一直之間,隨著離開馬背僅約半寸,真氣一凝,全身好似繫著定在空中,馬身一輕,已經馳出幾丈,良駒通靈,見它圍繞著空地跑了半周,回頭看了看它的俏主人,已被黃面老人穩妥的放在地上,便猛擺長頭,又從鼻孔中呼了兩聲,即搖著尾巴,低下頭去啃著地上的綠草。

  黃面老人則在馬身離跨的時候,便真氣微收,輕輕的飄落地面,從「坐馬式」,突變「小六合」,好似從馬背上,一步邁到地面,瀟灑輕靈,不帶絲毫兒的勉強,雖是這樣幾個積為平常的動作,但在行家眼裡,一看便知如非具有上乘內力,和絕頂輕功,則絕不可能,

  這時,黃面老人將漆王燕在草地上,看了看她的臉色,又摸了摸她的前額,然後左手輕輕地托住她的頭部,右手食提指向她後勁上一劃,順手又在她丹田之處,微微一按,突見漆玉燕全身一顫,黃面老人便徐徐立起,她,仍然靜靜的躺著,好似睡熟的樣子。

  黃面老人看了看天色,又環視了一下四周,肩下挾著他那不知包著什麼東酉的小包裹,慢慢的走向馬的身邊。

  天色,從黑暗到灰白,又從灰白到黎明,這位老人好像對放馬有著積深的興趣,這老半天的時間,他始終沒有離開它的四周,不斷地在馬的左右前後仔細端詳,有時點頭,又有時搖頭。

  朝霞爬上出頭,一片絢麗照射大地,躺在草地上的漆玉燕,忽然微微吁了一口氣、慢慢睜開雙眸,她看了看周圍,知道這是一個新的環境,自己的坐馬,靜立在不遠之處,這時,正有一位素不相識的黃面帶病的老人,向她緩步行來,她想站起身子,感覺著週身疲備無力,這個念頭僅僅在腦中閃了一閃,身子還是半點兒未動,老人已經到了面前。

  黃面老人行至近前,向她臉上又看了一看,尚未說話,她使提著氣力搶先向老人道:

  「老人家,是你帶我到此地來的麼?」

  老人點了點頭.她又接著問道:

  「那個姓谷的被你打跑了麼?」

  老人又搖了搖了頭,她疑惑的看著老人。

  這時,見黃面老人身形微伏。右手輕輕按住她的頭心。

  她突覺從老人手掌之中,發出一股祥和柔軟的熱力,徐徐貫注頭心,逐漸達於四梢運布全身,使週身上下舒泰無比。漆玉燕年紀雖輕,但家學淵源,見聞極廣,甫一接觸,便知如非絕世高手,功力絕難臻此,便即微閉雙目,調勻呼吸,放鬆週身穴道,俟這股熱力在自己全身繞行三匝,已是滿身大汗。此時,黃面老人已將右掌收回,身形站直,漆玉燕亦覺精力恢復疲勞盡除,便一躍耐起,笑著對老人禮了一禮,道:

  「老人家,謝謝您啦!」

  黃面老人,仍然並未答話,僅僅的在他帶著病容的臉上,現出一絲絲的愉快之色。

  漆王燕接著又道:

  「老人家,你尊姓呀?」

  黃面老人這時才第一次開口說話,道:

  「江湖險詐處處陷阱,怎能單讓一個孩子,獨自在外闖蕩!」

  聲沉韻圓,像告誡又像勸導,漆玉燕心想這位老人家,雖然不苟言笑,但說話當中飽含情感。

  忽聲黃面老人又道:

  「你家住什麼地方?你父親是誰?」

  漆玉燕便開口道:

  「我家位彭城東的紅花埠,我爹爹名叫漆東阜。」

  漆玉燕滿以為自己的爹爹漆東皋,以「八步凌霄」在江湖上的聲望,一經道出,面前這位老人,定然會異常熟悉,漣知黃面老人,仍只是微微點了點頭。

  少年人的心理,總都認為自己的父母,是世間所最了不起的,這時,漆玉燕見黃面老人,對自己的爹爹,並未多加讚揚,心中便稍微感覺著不大自然,如在別的地方,必定又要使刁淘氣,但今天在這位救命老人身前,她是玲瓏透頂,自知不能調皮,僅跟著追上一句,道:

  「老人家,你認識我爹爹麼?」

  黃面老人又點了點頭,道:

  「老夫曾經聽過這過名字。」

  黃面老人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在漆玉燕耳中聽來,無異一盆冷水當頭澆下,於是,便一呶小嘴,徐徐低下了頭。

  黃面老人是何等樣人,對著小姑娘的幼稚心理,豈有不知,不過此老性情如此,一生不會在嘴皮子上奉承或討好於人,見此情形,在心中暗暗一笑,乃像如未睹的問道:

  「你到此地是你父親要你來的麼?」

  漆玉燕微搖螓首,道:

  「不是!」

  黃面老人又道:

  「你來此地有什麼事麼?」

  漆王燕仍低著頭回答,道:

  「找一個人。」

  黃面老人疑惑的問道:

  「是不是那個性谷的?」

  漆王燕又一搖頭,接著面色一紅,輕聲說道:

  「我的師哥——吳湘。」

  黃面老人一聽少女說出「吳湘」兩字,雙目精光一射,突然「哦」了一聲,不過使他更加迷惑了!

  漆玉燕只感覺到這位老人家聽到「吳湘」之後的驚奇之聲,心中覺首有無限的舒服與驕傲,便即抬螓首,一雙明亮的眸子,緊緊的注視著老人一瞬不瞬。

  老人家又恢復正常的道:

  「你和吳湘隨什麼人學過藝?」

  漆玉燕臉色更紅,抬起的螓首,又復垂下,並吱蠕著說:

  「沒有學藝,是……是……去年他在孔林……他救過……我,我才這樣稱呼……他。」

  說得很慢,聲音極低,一字一句的說得異常的吃力,像是自語,又似回憶,字音艱澀模糊,那裡像在答覆別人的問話呢!如非黃面老人具有極深功力,簡直無法聽得清楚!

  頃刻之前,還是一位刁贊慧黠的小姑娘,這時已經完全變成了一頭極為惱羞的小綿羊了。

  老人睹狀,難得的微微一笑,這難得的微笑,又是在漆玉燕正垂首沉思,而失去時機,沒有看到。

  直到聽老人說道:

  「吳湘已經有事去華山,你找尋他的事,老夫遇著機緣,可代你轉告。」

  她突然由沉思當中驚醒。復聽黃面老人隨著又道:

  「近年餘以來,江湖動盪宵小橫行,依你的武功根底,固可勉強應付,不過少年男女單身獨行,仍須隨處隨地倍加留神,始能避免吃虧。況且,彭城距此地已遠,少年人更應多本古訓:『父母在,不遠遊,游必有方。』不知你的父母是否知道,你現時是在此地?」

  漆王燕只是一位十六七歲的美俏姑娘,由於生性聰慧好動,武功亦極是不弱,又得經年在外磨練,黃面老人,是一位前輩俠隱,言語之間,固多教訓之詞,但是詞誠意懇,毫無半點虛假,無形中則從內心之中,發出了一種親切之感,誠於中,便形於外,在她聽完老人說話之後,使誡敬的道:「老人家,謝謝您的教訓,晚輩聽您的話,這就回去。」

  黃面老人似是極為高興,微微領首道:

  「好孩子,你不嫌老夫今天說多了麼?老夫向來最厭惡的,是與人說教。」

  漆玉燕童心未退,習性又起,隨著咯咯一笑,道:

  「老人家,晚輩還沒有聽夠呢,那敢厭煩。」

  但,她心目之中,仍盡不忘吳湘,折轉話題,問道:

  「老人家,你認識吳哥麼?」

  黃面老人聽漆玉燕問到這裡,便略作沉思,道:

  「這個?」

  隨著,肯定的道

  「老夫與他並不相認,可是他和老夫有極深淵源,不論如何。你找尋他的信兒,老夫絕可為你帶到。」

  漆玉燕臉兒又復一紅,眼竄微垂,低聲說道:

  「那麼,就煩請老人家轉告吳哥,請他千萬不要忘記那約會的日子」

  黃面老人微微搖頭,心中歎道:情之一字,實是微妙難解,世間的悲歡離合,都是由放情在主宰,有人為情而生,亦有人為情而死,青年人更不知為情佔多少時光……他心中雖如此想,日裡仍漫應著,道:

  「好罷!」

  隨著,又補充了一句,道:

  「孩子!你也該走啦。」

  聲音中帶著無限的慈愛和憐惜。

  漆玉燕深深向著黃面老人禮了一禮。甫行轉身,復又回頭問道:

  「老人家,請你將尊姓大名告訴我好麼?晚輩再次見面,亦方便稱呼,免失禮節?」

  黃命老人左手微擺,道:

  「這樣稱呼就好,以後見了吳哥你自會知道。」

  漆玉燕方欲舉步,忽聽在身後的不遠之處,傳來一聲沉冷的而毫無情感的聲音,道:

  「不必走啦!現在即可叫你知道。」

  漆玉燕悚然一驚,在電光石火之間,心中想到發話之人,絕非黃面老人無疑。遙然回頭,不由臉色大變,見在右後方三丈遠近之處的一片黃草背後,赫然站著青雕谷橫。

  再看黃面老人,面色平靜如前,對身後的谷橫,看都未看,理亦未理,仍然面對自己,左手復又一揮,道:

  「去罷,這裡已經與你無干。」

  漆玉燕在黃面老人揮手之間,突然覺著有一股柔和之力,輕輕將自己送出。

  她知道黃面老人,是有意使自己立即離開這是非這地,於是,便藉著黃面老人原一托之力,「飛流飄蘋」,身形一劃便跨上棗紅大馬。

  只見馬首微仰,沉聲低嘶,已經四蹄騰空,絕塵而去。

  行時,尚聽她嬌呼著道:

  「老人家,我去啦!」

  嬌脆的聲音,如同遠射之箭,破空而去,漸去漸遠。

  可是在漆玉燕飄身上馬的同時之間,曾經聽到在自己身後一聲斷喝,緊隨著便是暴風陡起,並帶著急驟的呼轟之聲,接著又復一聲巨響,參雜著幾乎不容易聽見的半聲悶哼!

  漆玉燕在恍惚間,見青雕谷橫橫立在黃面老人尋丈之外,再後,只覺著草木倒馳耳旁風鳴,大地間一片渺茫!

  原來,在青雕谷橫現身發話之後,只見漆玉燕一人面現驚異,而那黃而灰衫老人,仍是一味的照應著漆玉燕,對自己則睬都未睬。

  谷橫一生江湖,所到之處無不受人敬畏,如同今日這樣的受人折辱,實是平生未遇。再復想到昨夜的一切經過情形,更是氣怒交憤忍。

  故而適在漆玉燕飄身空中之際,便一聲斷喝,猛幌身形,以自己苦練的獨門功力,一口氣從三個不同的有利角度連繼拍出七掌以三掌攻向黃面老人其餘四掌則分別攻向棗紅大馬和系身空中的漆玉燕。

  掌力發出雖稍有前後,但掌力到達卻全是在同一時間,在當時的剎那之間,登時平地風起,帶著急驟的呼嘯之聲,向當前的兩人一瘋疾捲而至,聲勢端得驚人無比。

  谷橫暗想自己這大片猛烈無傳的掌力勁氣,對方必定非死即傷,絕無倖免。

  正在暗中得意之際,突見黃面老人臉色微寒;疾出右臂虛空對著自己的掌力猛揮急圈,谷橫突覺隨著黃面老人出掌之勢,虛空似有一條無形氣繩,登時之間將自己拍出的七股勁力,緊緊束在一起。

  谷橫全身頓時受到牽動,甫才一驚,黃面老人的左掌,已向這破束在一團的七股力鋒疾然拍到。一聲巨震之後,谷橫連步倒退,滿腑震盪五內翻騰,強提著真氣勉強拿椿站穩,當時即面色慘變,滿臉的肌肉抽動不已!

  此即是漆玉燕在馬背上所聽到而未得目睹的那段經過。

  此時,漆王燕已杏無蹤影,場地之上,只剩下了谷橫與黃面老人。

  谷橫雙目微閉,自行連功調息,由放他功力深存,約過盞茶時光,便胸腹平靜,功力逐漸恢復。

  俟他再次線開雙目的時候,突見黃面老人仍然巍立當地,兩道冷電似的目光,正緊緊的盯著自己。不由心中又是一驚,但是他在電閃之間,腦際復又興起了一個念頭,即刻便勇氣倍增,並冷笑數聲,道:

  「朋友!谷橫還想再次領教你適才所使的「繞氣折角」的上乘內功。」

  黃面老人聞言之後,便放聲大笑,谷橫突覺週身燥熱,正甫打算運功抗禦,忽聽老人說道:

  「來罷。老夫知道你是不到黃河心不死!」

  這兩句話所發出的勁力,與適才的大笑,又復不同,鏗鏘聲震得谷橫兩雙耳膜如聞咚咚戰鼓,覺得沉重得使內心興起了一陣恐慌之感。

  谷橫自知今天遇上了生平唯一勁敵,在對話之間,已經凝聚全身功力,準備作孤注之一擲。黃面老人話音歇落,谷橫全身已經拔起,口中暴喝一聲:

  「接招!」

  兩腿系空同時疾驟而厲烈的踢出六腳,他點向黃面老人的「華蓋」「天緞」「中庭」「巨開」「陰交」等諸大要穴。接著,六股銳風直龍往黃面老人的週身上下,只要一處著實,黃面老人即須重傷當場。

  黃面老人微微冷哼,隨著右臂仍是虛空一圈,無法氣繩隨手而出,又復繞向谷橫踢來的六股銳風。

  谷橫為江湖成名人物,聲名久已震動綠林,今日與黃面老人甫一交手,便深深知道,非自己之力所可能敵,此時亦不過想拼出一生功力,希求幸勝個一招半式,借而保持一點面子,故在出手之前,早就所深俱戒心,對黃面老人重新使出的「繞氣折角」,豈肯再上他二次當。

  原來谷橫踢來的六腳,看似凌厲實是虛招,黃面老人甫出右掌,他便勁力突匯身形猛然拔空數丈,頭下腳上沉聲厲吼,面帶殺氣目射凶光,雙掌泛出黑白之色,「鐵沙屍髓掌」聚滿功力,即欲下撲。

  黃面老人「統氣拆角」的內功絕學,向來沒有落空,適才竟一統失招,不由臉邑微變!這時,谷橫的雙掌,就著下撲的身形,帶著萬鈞之力,及傾山倒海之勢,急撲而下。

  接著,一陣積為沉重的壓力,和著懾人的呼轟之聲,如同急風驟雨般的,直向黃面老人當頭罩下。

  「轟」然一聲巨響,如同平地沉雷,泥土暴起草木橫飛,方圓丈許地面上,當被這股沉勁的掌力掀起兩尺有餘。谷橫心中一寬,繫在空中的身軀已經落地,即刻睜大雙目,在落撲殘草中急速搜尋造才承受他這全力一摯的敵人,究竟變成了如何情形?

  五丈荒原頃刻搜遍,那有黃面老人的半點影子,心中正自一驚,突覺自己背後的「提沖」重穴,被人輕輕按住。接著又聽背後之人,高聲朗育,道:

  「善惡到頭終有報。」

  這種「授心神音」「絕頂內功,高亢悠長,如同一字一錘的震動著肺腑,谷橫的內藏五腑,幾乎被這七字震裂!

  復又聽背後之人嚴肅的說道:

  「谷橫!你一主造孽,已經報應到頭,如在老夫四十年以前的脾氣,你早應處死,老夫這四十年的勤奮潛修,實已去盡無限火氣,今日姑且饒你一命為你留點殘餘時光,多行懺悔!」

  至此,稍行一頓,好像思忖了一下,又道:

  「不過,死罪雖免活罪難饒,為著避免使你再行造孽人間,老夫不得不暫行廢去你這一身武功。」

  谷橫聞言,內心大震,突覺背後之人搭在自己「提沖」穴上的指力一吐,「嚓」的一聲,谷橫週身急顫,汗出如漿!

  俟谷橫清醒過來的時候,見身後積遠的地方,一點灰影一閃而滑,谷橫從抽搐的臉上,在極曲的嘴角中,拼出了四個字:

  「黃面彌陀。」

  然後,便向著茫茫原野,蹣跚的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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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1 00:05:39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章 前輩趣事


  華山。

  在華陰縣之南,與魯省的泰山,分稱為東西兩巔。其西有少中,故又名太華山。

  山海經說:「太華之山,削成而四方,其記五千丈,其廣十甲」從這四句話的記載看來,便深足證實一般人的傳說,華山遠而望之,則積像一個「華」字,是無虛假了。

  大氣正是炎熱時節,於母銅穆端陽與智圓大師等人一行,沿著秦晉邊界,準備過風凌渡北行。

  此時華陰道上,正有一雙青年男女,連挾而行,男的瀟灑飄逸,穿著是一件寶藍青衫,女的端壯秀美已經換著一身月白色的短裝,沿途行去,直吸引了無限路人的注視與羨慕。

  這雙青年男女,正是華夏雙施紫拐烏弓的傳人,吳湘與戚南姣。

  兩人在告別了穆端陽與智圓大師諸人,離開山陽峰之後,一口氣便奔出六十餘里,始行放緩腳步,尋道出山,在此段行程當中,吳湖始終是一路領先,這位烏弓少女,一向嬌縱慣了的戚南姣,自始即存心想較量一下,這位久經聞名而初次會面的紫拐傳人的的腳程,可是加足了腳力,亦不過僅能保持住原來的距離。

  中間雖有幾次,眼看著即可追到,亦未見吳湘怎樣加快腳步,但總是差著那麼一點兒,超下過去!

  這時,雖然已經放緩了腳步,小姑娘仍是滿心的不服氣,和滿肚子的不自然,繃著臉兒,一言不發。

  最後,還是吳湘憋不住,先行開口道:「帥妹在出山之後,打算取道何方?」

  戚南姣有好氣沒有好氣的,道:「還沒有一定,你呢?」

  吳湘道:「前面便呈華陰縣屬,愚兄打算上太華一行,」

  戚南姣絲毫未加思索的,道:「平地一堆石頭,有什麼好玩的。」

  吳湘仍是沖陽的,說道:愚兄不是去玩的。」

  由於戚南姣不便再問人家去做什麼,所以沒有說話。

  吳湘為人純良忠存,又覺著這位小師妹並非外人,便繼續解釋說道:「愚見是去拜見一位前輩俠隱。」

  戚南姣便衝上說道:「是不是天龍公孫樹?」

  吳湘心想這位小師妹知道的真不少,便以驚奇的日光看了戚南姣一眼,同時點了頭道:「是!」

  戚南姣不悅的道:「何必不直截了當的,即說去著公孫老前輩不就行了麼,還故作神秘的說,去年什麼一位前輩俠隱!」

  吳湘此種說法,原是對外人說慣了一種應付之詞,適才回答戚南姣,變未加思索,一時說翻了嘴,平空受了她一頓搶白,心想這位小師妹,真刁難的可以,便尷尬的笑了笑,插嘴說道:「師妹認識這位老前輩麼?」

  戚南姣毫無遲疑的道:「不認識!」

  吳湘「哦」了半聲,稍作猶豫,不由抬眼看了看她。戚南姣仍是雙目前視,直似示覺。吳湘暗想,這個女孩子,是橫不講理,萬一應對不當,她苦賴著要與自己同上太華,恩師行時雖末明言只許自己獨往,但去這種地方,和女孩子同行,總是有些不便,忖至此處,便委婉的問道:「不知師妹打算著由此取道何處?」

  戚南姣本是另有去處,但在頃刻之間,也發覺吳湘已經兩次問她將去何處,小妮子聰明絕頂,便知吳湘不願與自己同行,越想越氣,小性子一發,暗道你想我走,我偏不走,非開你個玩笑不可,於是冷冷的道:「取道太華。」

  吳湘心中一驚,暗叫一聲苦也,半晌未語,戚南姣可是大笑了個心花怒放。

  忠存的吳湘思索了半天,總是覺著不太妥貼,又復自語亦似對威南姣而說似的,道:「聽說這位公孫前輩,已經隱跡多年,殊少接見外人!」

  戚南姣亦是似自語,又似是回答他,道:「反正你能見,我也能見,不見那大家都不見。」

  吳湘慎重的道:「愚兄特有恩師老人家的信物。」

  戚南姣秀眉一堅,道:「別人慕名拜訪不行麼?」

  吳湘忙道:「行!行!不過!不過!」

  不過了半天,說不下去,戚南姣又接著問道:「不過什麼?」

  吳湘極其為難的,道:「愚兄是說,不過這樣合適麼?」

  戚南姣蠻橫的道:「有朋友自遠方來,有什麼不合適的?」

  吳湘不得己的苦笑了一下,道:「也好。」

  兩人離開山區之後,便先到華陰,找了地方安歇下來,在華陰休歇了幾日,又借便游了游附近的當地勝景,並向居民約略的探聽了一下華山的地理情勢,先一天二人商量妥當,次晨的微明,便略作收拾,同奔華山。

  華山,氣勢雄偉,獨拔雲表,較之天下所有其他名山,能深深予人以深遂渾厚之感。

  日過晌午,又復偏西,昔人說華山磴道之險,游心經七死,今日這兩位武林後碩,做嘯江湖的俠門青年男女,非但踏遍了奇險的華山磴道,並仰仗著兩人的絕世武功,探尋了多處人跡罕到的高峻峰,所經之處,見人便問,對他們所要找的「萬雲封巖」,無一不是搖頭不知。

  紅日將墜,晚霞普照,雖是暑服天長,身在華山深處的吳湘和戚南姣,已經看著天氣遂漸陰暗。

  這時,二人正在一塊岩石旁邊的古松樹下,商量著夜間住處,及如何尋找「萬雲封巖」。忽聽一聲清鳴,聲音嘹亮悠長,極為悅耳,吳湘甫聞鳴聲,心中一動,女孩子天性百花愛鳥,戚南姣亦疾抬螓首,二人同時發現一隻綠色長尾飛鳥,翠綠欲滴,尾長如翎,靈美活健,大小如鷹,看著實是萬分逗人喜愛,正對著二人休憩之處的上空飛來。

  吳湘身形市動,戚南姣已短弓微揚,「嗡」——聲,一粒彈丸沖天而起,吳湘疾聲驚呼:「別傷它!」

  戚南姣白了吳湘一眼,道:「我只想在它左膀的「長亭」穴上點一下,你大驚小怪的做什麼?」

  吳湘臉色一紅,未再說話。

  這時,見那長尾翠鳥身形微側,堪堪讓過彈丸,更順著微側身形之時,頸項略擺,在古松上空環翔兩周,利爪曲藏在腹羽之間,雙睛左右下視俯賊,情態端的是神駿異常。

  吳湘不自主的舉手一招,引亢發出一聲長嘯,長尾綠鳥,突然偏首對吳湘注視須刻,一振雙翼,然後引頸長鳴又復徐徐的向車中升去。

  正在此時,忽聽在古松背的山石之上,發出一聲斷喝,「什麼人大膽,敢傷害「滴翠」?」

  聲如滾雷。響澈四骨,餘音歷久不絕。

  戚南姣立在古松之下,理都未理,吳湘即忙閃身而出,見在古松上方,相離自己約六七丈遠近之處的一方山石上,傲然立著個年約四旬不到的樸實壯漢,濃眉大目,四方臉形,皮包棕黑,滿臉的短鬚,身著褐色粗布短裝,袒露著前胸,胸前生滿了黑毛,高踞山石之上,看上去分外的威猛粗豪。

  最出乎意料的,是適才的那只長尾綠鳥,正立在壯漢的左肩之上,悠閒的用自己的長喙輕剔著腹前的羽毛,週身聚綠,被晚霞一照,更是燦爛奪目得可愛。

  壯漢一見吳湘,便開口問道:「是你傷害老神仙的靈禽「滴翠」麼?」

  吳湘甫行晤面,便覺此人滿臉正氣,又不知其所說的「老神仙」究為何人,不敢孟浪,即忙抱拳說道:「在下與敝師妹尋人到此,正想憩息松下,突見此鳥從空中飛過,由於其美健逗人,在高山大谷,又誤認為是無主飛禽,純是出於極愛之心,實無絲毫加害之意,更不知此鳥為大叔所養,萬望明察實情,多多包涵。」

  中年壯漢見吳湘年紀雖輕,倒甚是謙和有禮,面色便逐漸轉為霽和。

  吳湘人雖忠厚,但是聰明不露,他自己明白,如一味的在綠鳥身上爭執,自己一方即無大錯,亦不會無理再爭成有理,甚之爭到後來,有這位不眼氣天下人的師妹在場,鬧得雙方出手,弄個不歡而散,亦說不定,不論誰勝誰負,可是人來尋著,先惹了一身麻煩,實非原來用意,況且,看這壯漢亦非絕無來歷之人。

  吳湘一念及此,未等壯漢開口,便抓住時機,話題一轉接著說道:「在下師兄妹,是專程來寶山拜見一位武林前輩俠隱,人稱天龍的公孫老前輩,由於路徑不熟,苦尋終日毫無頭緒,探遍沿山的僧捨道觀,及遊人樵子,亦都是搖頭不知,大叔久居寶山,地習路熟,深望能對愚師兄妹多加指引。」

  壯漢聽吳湘說完之後,果然驚「哦」了一聲,然後平和的說道:「老俠客沒告訴你們,他隱跡在什麼地方麼?」

  吳湘四道:「在下來時,敝家師曾經指示說;「孫老前輩隱跡在「萬雲封巖」,可是這「萬雲封巖」,則無人知曉。」

  壯漢隨又問道:「不知今師是那一位?」

  吳湘肅然答道:「在下吳湘,敝家師隱修東嶽泰山後頂齊雲坪,人稱紫拐乾元。」

  復順手一指古松樹下,正在低首把玩著雕弓的戚南姣,說道:「在下師妹是鳥弓千城師叔的千金。

  戚南姣一聽吳湘又扯上了自己,雙手仍然擺著雕弓,可是嫩臉兒不帶絲毫表情的,看了吳湘一眼。

  壯漢聽話,踞立在山石上的身形,亦不自覺的微微移動,並即刻現出一種極誠敬的情態,道:「原來是華夏雙絕傳人,在下失敬了!」

  說著,雙拳在胸前微微一抱。

  吳湘口中即忙道著「不敢」心中可深深感到恩師與戚叔的盛名,實在震動天下,頓時間內心之中,由幸運欣慰和驕傲,組合成了一種極為舒適的愉快之感。

  吳湘正朦幢在愉快的沉思中,忽聽壯漢揚聲呼道:「萬雲封巖在雲海之上。極峰之東,周口如績鐵,高插蒼穹,老神仙己去廬山大漢陽峰前九奇峰頂訪仁敬和尚,歸期無定,主人未在,恕家奴官保不便留客!」

  呼罷,拔身而起,沿著陡山峭壁,一路翻騰,端的奇快無比,頃刻之間,便隱入落日後的葉林密影中。

  那長尾綠鳥,亦在壯漢拔身空中之時一長鳴一聲,振動著雙翼,徐徐的飄向雲際。

  吳湘亦在同時之間,即忙集產運音,對著壯漢縱去的方向,呼道:「吳湘師兄妹,多謝大叔指點。」

  聲音輕遠悠長,聚而不散,拾似一條長線風等,緊隨著壯漢官保縱離的身形,飄落在葉樹密影之中。

  俟吳湘掉轉身形的時候,見戚南姣已經單手持著短弓,卓立面前,對吳湘微微一笑,道:「咱們信物亦未用著,還搭上你對人家背了半天譜,盤了一頓親家,稱叔道伯,作揖打躬,折騰了將近半個時辰,最後仍是來了個敬謝不敏,恕難留客!」

  吳湘對這位刁鑽師妹的冷諷熱刺,並未放在心上,僅笑笑說道:「多少得到一點眉目,總算沒有白跑。」

  這時,夕陽已經落山,霞光漸漸收斂,山風輕指,分外清涼,一重灰幕,亦慢慢的罩向了大地。

  吳湘一覽天色,又環視周圍,由於己往自己隨紫拐老人,曾在東嶽山居十年,對這自然山色,倍加依戀,便詢戚南姣,道:「師妹有無興致,留往一宵,借賞這華山夜景?」

  戚南姣雙目在望著古松,輕擺臻首,徐徐的道。「和尚廟,尼姑庵,道士觀,全都與我無緣,咱們走罷!」

  這幾句話,說得分外柔和,不帶半點火氣,吳湘自從在山陽峰與她認識以來,此為第一次聽到她發自內腑的平和心聲。

  吳湘驚奇的,抬頭注視著這位變化莫測的師妹。

  她——戚南姣,正緩轉嬌軀,四道目光一對,吳湘又復一怔,時間雖是短暫得不能再短,僅僅是一刻兒的一刻兒,但在稍一接觸之間,她明亮的眸子裡,發射出的那種平和嫻靜柔情萬種的神光,是他從來沒有見過的,亦是他永遠不會忘懷的。

  吳湘怔愕未己,戚南姣己輕點雕弓,騰身而起,二人一前一後,起伏縱跳於葉山群峰之間,奔向磴道。

  暮色蒼茫中,在華山至險的瞪道之上,正有兩條灰影,在那樣險峻的山道上,星飛彈擲的,狂瀉而下。

  甫才三更,吳戚.二人,又己對坐在華陰城裡的一家客店裡,正在燈下細語,閒話著家常,整日疲備,似己全然忘卻。

  說了些武林之間的近事,戚南姣忽然憶起在華山所見綠鳥「翠滴」,覺得吳湘的當時情態,有點異於尋常,便有意的在閒話當中,又提到了長尾綠鳥身上。

  果然,吳湘一聽戚南姣提到長尾綠鳥,便神情愉快,沾沾自喜的,道:「說起這長尾綠島,倒與愚兄頗有一段極不平凡的淵源,往壞處說,濟龍谷天下第一劍寧師伯的心愛弟子,咱們的小師弟噗兒,和愚兄的兩條性命,險些兒被斷送。往好處說,由於它的引導,使愚兄走濟龍洞,巧獲兩百年前武林怪俠濟龍子的遺贈三寶——八爪,飛環,沉淪珠。」

  接著,他便從轅轅關雪夜追趕陰手索命金大光說起,如何到了濟龍谷,及如何幫助健兒噗兒,趕捉長尾綠鳥以及璞兒怎樣墜洞,自己又如何救人,一直說到洞中得寶,一口氣足足的說了有半個時辰。

  最後,又道:「因此,遇兄在太華山上,突見此鳥,即驚奇萬分的,覺著分外難捨。」

  復又略行思索,再對戚南姣說道:「可是愚兄從未想到,此馬竟是公孫老前輩所豢養,奇人奇鳥,那位官大叔唾之為靈禽,倒實是靈奇無虛哩。愚兄雖奉恩師之命,專程拜遏,但對這位前輩的生平,則是一無所知,師妹久隨戚師叔行走江湖,朝夕沫化、見聞異常淵博,可能對愚兄指示一二麼?」

  在戚南狡的印象和感覺之中,吳湘是一個木油謹慎之人,誰知在說到自己的得意處,亦是滔滔不絕,不能自己,竟將一個驕縱刁鑽的戚南妓,聽得人了神。

  忽然聽到吳湘最後這一問,兩雙明亮的眸子,注視著吳湘,血上現出一個不易看出的笑容,然後,輕啟櫻唇,道:「你甭淨繪我戴高帽子啦,難道你隨米伯父苦學十年,就那麼孤陋寡聞麼?」

  說得吳湘面色泛紅,半天沒有答上話來。

  青年人,尤其是年輕的女孩子,在看見別人受窘的時候,自己的心裡也總是高興的。

  她見吳湘的窘樣子,便抿抿嘴,道:「對天龍公孫樹老前輩,我所知道的,亦是片片段段,我只知他年齡己過百歲,功力深不可則,沒有人知道他的出身和師承,久居太華,不問世事,未曾聽說他與人動手,由於他修為深厚,德高望重,長年山居的人,和受過他恩惠的山民,都稱他「老神仙」,日間你說的那位官大叔,不亦是這樣的稱呼他麼?」

  記得有一次,聽爹爹說了一個他的故事!

  公孫樹是一個富豪之家,他在年紀很輕的時候,即己成名,有天,來了一個化緣的和尚,右手托著一個巨罄,左手持著一條鋼杵,立在他們的院門前,聲大如甕,有千斤重,這一僧一罄看去非常的不成比例,然而,托在那僧人的手上,就好像是紙糊的一般輕便。每敲一響,音聞十里之外,聲音因是深越悠長,悅耳動人,但是,這樣連續不斷的敲了下去,非但整個莊院忍受不了,即這附近的十里之居民,亦被他鬧的雞犬不寧!」

  公孫樹的家人知道這和尚不好惹,忙送上金銀食物,他全都拒收。問他究竟是要化什麼,和尚便指名要會公孫樹。

  家人無奈,最後只有將一切的情形,稟告了公孫樹。

  那時候的公孫樹,還是少年氣盛,一聽家人所說,頗為不悅,便親自到了莊院門口,見家人所說的和尚,年約三旬,清瘦有神,正托著巨罄,立在門前,由於公孫樹是帶著氣憤而來,因此他見了那和尚,亦未多說,開口便即問道:「和尚!佛門募化,純在廣結善緣,你有緣不結,而在此地攪鬧不休,這是佛門的規矩麼?」和尚絲毫未有動怒,雙目精光突射,向公孫樹週身上下掃視了一遍,然後,平靜的答道:「無緣遠在千里,有緣近在眼前,貧僧所要結緣之人,即是寶莊的公孫少施主,不知他可在麼?」

  公孫樹揮手虛空一揮,好似是作了一個搖手的姿勢,同時口中說道:「他不在。」

  可是,和尚手上所托的巨罄,隨著公孫樹右手一揮之勢,突聞「若」然一聲,整整齊齊的,從中間裂為兩半,噗!噗!」兩聲悶震,落於平地,並深陷泥土之中約一尺有餘。

  和尚驚愕得看了看公孫樹,又向陷入泥土的兩片殘罄掃了一眼,一語未發,便掉頭而去。

  十年之後,同是那一個日子,公孫樹正在門前閒眺,和尚又翩然而至,這時的公孫樹,又過了十年靡練,較之以往,要隨和多了,由於自己身為主人,便道先抱拳,道:「和尚!你好?」

  和尚即忙打著問話,道:「托佛祖慈悲,施主你好?」

  二人如同舊友重逢,邊說邊往莊院之內行走。

  行至院門前面,在大門左右,有兩座石獅子,和尚微現驚異的,道:「啊!懷玉山青石精所制,天下名產,實是寶貴,上次貧憎來寶院之時,似是未曾見到這對石獅。」

  說著,便行至石獅前。用手指摸了幾下,口中並不住的誦讚著石獅的堅硬細膩滑潤和種種好處。

  這時,公孫樹正在和尚左邊,便漫步踱至靠近自己的另一雙石獅近前,向和尚招呼,道:「和尚,你看這只比較那只如何?」

  說著,自己便先在石獅身上輕輕摸索著。

  和尚聞呼,便過來陷著公孫樹摸索了一陣,仍是讚不絕口的,道:「一石雙開,同為佳品。」

  公孫樹道:「此是在懷玉山雇專工所採,可惜其中一隻,由於匠人失慎,看著雄偉,實是弱不禁風哩!」

  和尚連說:「施主好眼力,好眼力。」

  說著,二人。便跨步進至院內,甫行入門,正巧捲來一陣狂風,二人同時回頭,見疾風過處,被和尚摸過的那只石獅,登時化為齊粉,隨風飄去,其餘的一隻,則雄踞如初,毫無傷損,和尚面色不由一變。

  二人行至客廳,下人獻茶之後,又談了頃刻,公孫樹便吩咐下人,在一間空屋之內。設置了四尺見方二尺厚的兩座石墩,中間相隔兩丈,二人各踞一方,盤坐其上開始行功。

  過了七七四十九天,雙方全都未進飲食,公孫樹所踞的石墩,已經陷入泥土與地面相平。而和尚所踞的石墩,則露出地面尚有半寸。

  和尚微睜雙目,道:「施主,你贏了。」

  公孫樹道:「先甭談這些,咱們吃點東西再說。」

  便即吩咐下人,送來兩張半寸厚的生麵餅,各人放在丹田之上,凝聚三昧真火,將它烤熟。

  約過了兩盞熱茶的工失,公孫樹的生餅,已經烤熟,順手撕了半塊,丟向對方,道:「和尚,你先嘗嘗熟了沒有?」

  和尚接過去看了看,又復看了看自己的,才只有九成火候。

  食畢,公孫樹又接著吩咐,道:「茶來!」

  下人隨著又提來兩滿桶冷水。

  公孫樹亦未謙讓,便舉起一桶,勢如長鯨似的,一飲而盡。和尚則半點未動,只勉強的笑了笑,道:「不必了,施主英名遠播,果不虛傳,「終南僧隱」深受指點,無任銘感。」

  說罷,便起身告辭。

  吳湘聽完之後,衷心敬佩的,道:「師妹知道的真多,不知那虛空一揮,斷鐵切罄,是種什麼功力?」

  戚南姣答道:「聽爹爹說,那是久已失傳的「斬金指」。」

  吳湘聽的入神,戚南姣亦是越說越有興致.她又接下去說道:「到爹爹成名的時候,公孫樹業是五十許人,那時他已經隱跡太華,退出江湖,爹爹青年時候,亦是年輕好勝。聽說他曾七上太華,找公孫樹比鬥。每次晤面,公孫樹總是藉故退讓,否則,即避而不見。

  爹爹原是無事找事,所以在最後一次,即下定決心,非動手不可,公孫樹仍是老套方法,一味退讓,爹爹在盛怒之下,便給他一個戀不講理,不問青紅皂白便伸手對公孫樹當胸抓去。

  誰知公孫樹並未還手,被爹爹一手抓個正著,爹爹時即覺一怔,心想:『好漢不打坐著的。』以爹爹的名望,怎能去打不加還手的人呢?接著又復一想,這老兒太亦瞧人不起,怎敢如此的老邁自大,爹爹認為他是不屑動手,便怒氣一沖,猛收右手,誰知用力提了兩提,人家只是一身幌了兩幌,下身則在原地絲毫未動。按說身上練就功力,抓不進去,衣裳應當撕碎,聽爹爹說,他五指所著之處。全是堅逾精鋼。

  爹爹提了兩提未能提動,左手便頒手一弓,斜斬公孫樹肩背!」

  邊說便向腰間一扶,道:「就是這張弓。」

  誰知公孫樹竟以血肉之軀,硬接了一弓。接著,便是一陣咳嗽,道:「人老了,真是不中用了!」

  可是爹爹說,他的雕弓,落在公孫樹身上之後,則絲毫著不得力。從那次之後,爹爹才佩服公孫樹確是有真實工夫。

  最後,又低聲說道:「這一件事,外人很少知道。」

  從太華之行以後,戚南姣對吳湘似乎了生了不少好感,一直談到夜深,雄雞啼曉,始回房安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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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1 00:05:53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一章 美麗傳說


  翌晨,二人收拾己畢,吳湘已經先行在院中等候,準備起行。

  戚南姣道:「咱們預備走那一條路呢?」

  吳湘接著道:『由此赴贛省龐山,只有東出潼關,到豫鄭再折向南行,過切城直趨江漢,再一路南進,百里之路,除此恐別無捷徑了!」

  戚南姣道:「你的意思,還是想去找公孫老頭兒?」

  吳湘聽後,微微一怔,心想我們是來幹什麼的?口中則答道:「人未見著,豈能半途而廢?等候無期,愚兄之意只有再到廬山一行了。」

  戚南姣平靜的說道:「那你就去罷。」

  吳湘更是一怔,如在昨日之前,她說此話,真是求之不得,經過太華之行,及整夜的傾敘,又覺對戚南姣有點戀戀不捨,內心只覺女孩子的性情真是多變,不去廬山又去那裡呢?不由問道:「師妹你呢?」

  戚南姣道:「我要去四川青城山下的二郎廟,為爹爹取一存物,你如有興,不妨陪我走走,不然,你只好請便了。」

  吳湘遲疑頃刻,略感為難的,道:「這樣麼!不是繞的圈了大大了麼?而且,上青城又要耽擱很多日子哩。」

  為怕惹得這位師妹不悅,便接著又道:「遇兄不是說不去,如果萬一遲延時日太久,公孫老前輩再離廬山他往,豈非徒費跋涉?!」

  戚南姣,即道:「那個說上青城來著?我只說青城山下呀。至於到了青城山下,上不上山全都在你。適才我不是說過了麼?去與不去完全在你,我可無絲毫的勉強之意。不過,你說去晚了們見不到人,這要看你有沒有這個緣分。有人說:「如無緣分難輕人」。如有緣分,即是去的晚一點,也會碰到,如無緣分,即是目前不分晝夜的兼程趕去,亦不一定準能見著。況且,路上我們多抄近路趕緊點兒,到青城取到存物之後,即奔巴淪,沿江浮舟順流而下直達江漢,並不多費多少時光,更可乘便看看三峽風景哪。」

  吳湘本性敦厚,總覺如此甩手而去心中有點不忍,又被這位刁帥妹的一付伶牙俐齒,無理說成了有理,乍行聽去,頭頭是道,自行一想亦是,使微作思索,斷然的道:「那照師妹之意,咱們先去青城罷。」

  戚南姣側首暗自一笑。

  二人便從華陰取道西行,經咸陽,過長安,穿過五台,太白兩大山隙之間,沿著漢中附近的山道南行。連長安近郊,周泰,西漢,隋,唐等朝代的官室和圓林遺跡,如周朝的鎬京,秦朝的阿房,漢朝的未央,以及周公,漢帝,呂後等古跡陵慕,都未得前往瞻仰。

  好處是真如戚南姣所說,淨抄近路,一路山徑行人稀少,二人可放開腳步,盡量趕路。

  約半個月之後的一個傍晚,二人便趕到了西川的灌縣,岷江浩浩,青城在望,二郎廟即在岷江岸旁,離著縣城遠的地方。當晚二人便在城內投宿安歇。

  此地近山靠水,天候分外涼爽,夜眠極為香甜。二人近二十幾日長途風塵,一夜消。

  翌晨,天正下著細雨,青山飛緣,大地刷新,更予人一種無限的清新之感,二人便於早餐之後,先向店家問明路徑,冒著微微細雨,鬧步出城,向眠江岸旁的二郎廟行去。

  從灌縣城裡去二郎廟,慢行亦用不了半個時辰。二人在行途之上,目光所及,都是地平土沃,河渠交錯,儘是一望無邊的富庶之區。遠看灌縣城,乃是倚山而築,形勢雄險。更左有靈巖,右有青城山,在名山大川之間,別有一種天然的優美。

  此時,二人正行過一座棚橋,面前有南北兩條分路,正在遲疑之間,見由南邊路上來了兩人搶著一乘竹轎,吳湘便對前行轎夫微作招呼,道:「請問大哥由此去二郎廟如何走法?」

  轎夫見這男女二人,雖是年紀甚輕,然而超逸拔脫甚是不俗,便即忙用手向前一指,並含笑答道:「二位看到前面葉樹之中的青瓦角角來麼?那即是二郎廟的殿瓦角,此去不遠,轉眼即到。」

  二人道謝過後,即向轎夫所指點的方向行去。

  約行兩盞熱茶的時刻,二郎廟已經在望,行至近前,始見此廟並不太大,但其雄偉,廟內僅一前殿,供奉著二郎父子神像,與環列大殿周圍而知名的神像數十尊。其餘,便是聊對匾額之類,都是頌揚二郎父子的治水功績。

  在大殿門前的白粉牆上,書著「深淘灘,低作堰」六個大字,分寫在殿門的兩旁。大殿的後面,則是一所小院,只有平屋數間,而無殿宇亦未供奉神像,想為守廟之人所住。

  天雖落著細雨,廟內的香客仍是不絕。此時二人立在殿前的石階之上,見細雨濛濛,江水滔滔,霧山遠樹,飄忽迷離,好一片煙雲勝景。

  二人正看得出神,忽聽背後有人招呼,道:「外邊水重雨濕,客人請殿內休息吧。」

  二人轉身見有一位面色和善,體態微胖,唇蓄短鬚縉紳摸樣的人,正立在大殿之內含笑對著自己,吳湘即忙微微抱拳,道:「多謝大叔。」

  說著,便與威南姣步入大殿。大殿之內香煙繚繞,別有一番氤氳氣象。旁邊設有坐凳茶水,這時,連適才招呼自己的人,尚有五人在內,正在看天閒敘。

  二人入殿之後,十隻眼睛,都帶著奇異的目光注視著自己,這位縉紳摸樣的人,也深深看出來的這兩位英氣煥發的青年客人,不是官宦子弟.便是大有來歷。便自行引薦,說道:「在下鄭大士,家即居住在這灌縣城麼未悉二位客官從何處而來?」

  吳湘便道:「愚兄妹是由外鄉麗來,由於久仰西川靈巖與青城之勝,此次乃是專程來此,適遇天雨,不便遠行,只有借便在附近走走,先測覽一下城郊景色。」

  鄭大士聽罷之後,內心更是認定吳戚二人的來歷,絕不平凡。川中父老天性健談,於是,便哈哈一笑,打開了話匣,道:「青城山為道教名地,亦是高人哲賢的隱修所在,由縣城向西南僅三十里經過玉堂鎮,馬家店兩處地方,便到「雨亭」。此處為登山之始,所以稱為雨亭,是由干山中多雨,甚之無日不雨,凡登山的遊客,行至此處即將踏足雲會冒雨而行,因而得名。再上,即是遇仙巖,常道觀,上清關和第一峰。此乃山之最高之處,另外還有朝陽洞,擲筆槽,麻姑池,鴛鴦井,洗心池,劍劈石,降魔石等很多名勝,都是各具神說,一時難以盡述,待二位去時,便會知曉了。不過二位想選個好天氣,在山下看即是光天華日,而盡過雨亭便即細雨如絲,要想山上山下都時好天,實是十年難得一遇哩!」

  說畢之後,便又自嘲的一聲哈哈,道:「在下先以老馬識途的經歷,如此粗枝大葉的說說,以為二位來日遊山時的斟酌。」

  吳湘覺著雨天無事,正好借此良機入鄉間俗,便非常感激的,道:「在愚兄妹未上山這前,能知道這麼多,已經夠了。大叔能再將之二郎廟的掌故指點一二麼?」

  鄭大十見問,興致又起,復又哈哈一笑,道:「這個更是容易了,可說這城裡城外及附近的居民,都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說著,用手一指面前滾滾流著的江水,道:「傳說此江在數千年以前,經常以氾濫為災,當地居民深以不能安生度日為痛苦。直到秦朝的時候,有一蜀守名叫李冰和他的兒子李二郎,在左前邊那個叫離堆的地方,利用人工開闢了一道江叉,大江為混江,叉江叫淪江,大江有六分水力,叉江有四分水力,如此分為「混沱二江」,變為「四六之水」。合稱為都江堰。然後再修渠引道,引叉江之水滋潤民田。在天旱之時,在江之水可以無限定的流入叉江轉潤民田;在天潦之時,民田之水又可瀉入叉江,而隨流消散。從那時起,將以往的大害,一變而成為天下無有的大利,使二十餘萬地畝無旱潦,而不用靠天飯。如今,已是物阜民豐,分外繁盛。後為崇敬和懷念李冰父子,對此方居民的至大澤恩,便在此興建了一座二郎廟,藉以長久供奉。同時,又有人在離堆之上建了一所伏龍觀。每年的四月初間,有一年一度的開水盛典,遠近官民都來此聚會,更是熱鬧萬分,二位若是早來數月,即可親眼目睹著盛況了。」

  吳湘聽至此處,心付目己晨間與戚師妹由成內來二郎廟之時,沿途之上確實看見阡陌之間,到處都是溝渠交錯,難道僅加上了看來極為平凡的一道江叉,即有如許的好處麼?心中想著口中便不由脫口問道:「請大叔原諒愚兄妹的冒昧,依愚等所見,僅是開闢出一道江叉,實是平淡無奇!」

  鄭大士一拍大腿,道:「半點不錯,他的奇處即是如何想得出這個方法。天下的奇事各有不同,有的是想的奇,做的奇,看來亦奇,有的是想的奇,做的奇,看來無奇。都江堰,應當屬於後者。」

  吳湘尚未答話,戚南姣一指李冰父子的神像,在插嘴,道:二郎廟既是供奉的李冰父子,何以不以其父之名立廟,而以其子李二郎立廟?還有在二郎的足旁,塑了一隻黑犬,難道李二郎治水,亦如神話傳說中的楊二郎,有只神大幫忙麼?」

  鄧大士忽聽成南姣問到此處,突然目閃奇光,對戚南注視片刻,帶著讚佩的神態,連連點頭,道:「姑娘問的好,問的好。」

  接著說道:「以前立廟之人的重子輕父,可能是二郎治水之功高過乃父。此不過是在下的一種推想,是否另有因由,則不得而知了。至於神犬一事,乃是塑匠受了神話中楊二郎的傳說感染,自作聰明妄行主張的塑了上去,倒是決然無誤。鄉間的愚夫愚婦,只知進香膜拜,那個這般見識。姑娘胸博今古,問的有理,在下實是敬佩萬分。」

  青年人最怕帶高帽子,大姑娘更是怕當面奉承。戚南姣心裡雖然是無限的舒服。臉上仍是難免的紅了一紅。

  這時,天上仍然是陰雲四合,但雨已停止,鄭大士已覺著時候不早,便取起斗笠;緊激吳成二人到城內含向一敘。

  吳湘連聲致射.並雲日後再往打擾。鄭大士便音辭而去。其餘數人見鄭大士一走,亦便陸續起身離去。

  這時,廟中已經只餘吳湘與戚南姣二人,戚南姣埋怨的,說道:「你怎麼老是喜歡到處認大叔?」

  吳湘佯如未聞的,道:「師妹不是說來取戚師叔的存物麼?究竟這存物放在何處,怎麼來了半天亦未見動靜?」

  戚南姣眼皮一翻佯怒,道:「還不是由於你和那姓鄭的治水的事情,還沒扯完呢。」

  吳湘心說這倒好,明明是你自己來到地頭不辨正事,還把錯處推在別人身上,他知道這位小師妹的性情刁鑽難惹變化無常,正想著自認錯處,表面上向她賠禮幾句。

  這時適有一個三十餘歲的僕人摸樣之人,打著赤腳頭上纏著一塊白布,乎中提著一把水壺,從大殿後院中走出,戚南姣即刻對此人招呼。道:「哎!古先生在麼?」

  此人突然一楞,對威南姣略一注視,即行問道:「姑娘找古先生不知何事?」

  戚南姣答道:「煩你即刻知照古老生,即說有人遠來向他問因果。」

  立在一旁的吳湘,越聽越覺著不解。第一句找古先生,稱呼雖是別緻,總是找一個人則毫無錯誤。

  第二句不談取物,只說問因果,這位師妹真是有點奇怪的離了譜,要問因果那個廟裡不能問,何必長途跋涉遠走西川?白自耽擱了這多時光,真是太也冤枉透頂!

  這時,忽聽由後院之中,傳出一個沉勁的聲音,道:「修平!請來容後院侍茶。」

  此人只說了一句:「客人先請後面坐罷。」

  說著,便轉身先行,戚吳二人亦隨著進入後院。

  後面院子,是正屋五間東廂三椽,青石鋪徑,極為寬敞,石徑的兩旁花樹間植,卻是不雅而不絕,行走在石徑之上,左可看泯江流水,右可望青城遠景,端的是青雅出塵。

  這時,見在正屋前邊的石徑上,立著一位禿頂俗裝面貌和善的清瘦老人,右手持著一串佛珠,面帶慈祥的笑容,二人行至近前吳湘心中正在訥悶,此人不僧不俗,亦非僧非,道。看來又像是本廟主持,到底是什麼人呢?忽聽戚南姣開口向對方問道:「老丈可是古先生麼?」

  那人點頭笑了笑,道:「人稱我佛為古先生。老夫原非姓古,由於塵緣未了,面衷習向佛,在皈依之前先從古姓,好事者戲為加「先生」,老夫豈敢沾唇佛祖呢?」

  戚南姣知道這面前之人,正是自己所要尋找之人,便道:「請問老丈,佛祖有因果,究竟何為因?何為果?」

  古先生聽後,突然一怔,即恢復笑容,道:「所作者為因,聽受者為果。種善因必得善果,種惡因必得惡果。」

  戚南姣接著又道:「佛家有無邊之說,未悉如何解釋?」

  古先生道:「起信論上說:虛空無邊,故世界無邊,世界無邊,故眾生無邊,眾生無邊,故心行差別亦復無邊。」

  戚南姣微作思索之後,又復問道:「晚輩還有一點不解,敢再請老丈指點,佛說的無邊,是否即是無邊無凝?」

  古先生搖首:「無邊無凝,是一切諸天,行時來去,無邊無凝。無有遲疏,與無邊的不同之處,前者指的是」空」,後者指的是「時」。」

  吳湘在旁聽著二人對話,直如墜於五里雲霧之中。

  此時,未等戚南姣再問,古先生便道:「老夫還有兩句話,要領教姑娘。」

  接著說道:「無波古井水,有節秋竹竿。」

  戚南姣脫口說道:「清琴有古調,更向何人操?」

  古先生聽後,深朗的一笑,道:「果然無錯,老夫太也慢待貴客,二位房內請坐罷。」

  此時,古先生始才側身肅客,請二人進入客室落坐,室內設置古雅,除卻經典之外尚有數幀名人字書,其中有一巨幅達摩禪師一葦渡江的跡書,更是深具神髓。

  在僕人修平獻上香茗離去之後,古先生面色和善的問戚南姣,道:「烏弓千域戚大俠與姑娘怎樣稱呼?」

  同時雙目向吳湘面上一移,問道:「這位是姑娘的什麼人?」

  戚南姣肅容答道:「老丈所提之人,正是家父。」

  再一看吳湘,道:「這位是紫拐乾元米師伯的高足吳湘吳師兄。」

  古先生雙目精光陡射,哦了一聲,對二人注意頃刻,道:「龍父虎女,名師高徒,果是難得,果是難得!」

  說罷,禪首連點,感慨不已,隨復又正色說道:「姑娘此來,想是為的那「古律玉尺」了?」

  戚南姣道:「晚輩正是奉家父之命,拜見老丈,借便了回此物。」

  古先生聽後,雙目精光再射,半晌未語,最後一字一頓的說道:「姑娘,如若這古律玉鳳已經不在此處,姑娘不會見疑罷?」

  說罷,雙目注視著戚南姣的嫩臉兒一瞬都不瞬。

  戚南姣不由一呆,怔了半晌,中間經過了頃刻間的沉默,然後才說道:「依晚輩猜想,家父既肯住托之人,必非常人,此事老丈必已早有主張,晚輩不過奉家父之命前來,對老丈所說,絕不敢妄加猜疑。」

  古先生一陣大笑,讚賞的說道:「好一個聰慧的姑娘!」

  隨又接著道:「老夫與令尊,為道義之交,古律玉尺是在十年前的臘月初八,令尊有事經此西行,經他的功力和武林威望,已經用不著這件東西,於是便寄放在老夫之處,他當時交待說,如過了十年,再不來取,便可由老夫任意處理。恍眼間過了九年,在去歲的冬季,老夫有事赴南山青城上清宮長三清道長盤恆了幾天,在回廟之後,竟發覺此物不翼而飛,老夫受人之托,未能做到忠人之事,實是萬分的愧疚!可是又復一想,至今年臘月初八,如令尊再不來取此物,我們相約之限期已滿,老夫對此物即有權處理,心想不追亦罷,那知事情竟有如此湊巧,離著限期僅有數月,二位便遠路迢迢,跋涉而來,此亦是數有前定,老夫決於臘八限期之前,完壁歸趙,使物歸原主,老夫之言,姑娘能信得過嗎?」

  戚南姣即忙答道:「老丈言重了,老大與家父為莫逆之交,晚輩此次是歷練江湖,便道過此,古律玉尺既已失去,即慢慢再說罷。」

  古先生又行大聲一笑,道:「姑娘!令尊雖能原諒老夫,但老夫豈是失信之人?」

  這時,僕人修平已送上素菜,三人邊吃邊談,都未再提及古律玉尺。

  午齊用罷之後,二人便起身向古先生告別,古先生親自將二人送至二郎廟之外。

  將行分手之際,忽見古先生伸手往腰間一探,取出一束黃卷,然後說道:「佛家最講緣分,老夫今日能得與二位暢敘半日,即是至大緣分,廟堂之中全賴十萬香火,古燈青馨無以為贈。這點東西,是老夫昔年參悟所得,二位雖不一定用著,而在老夫則略表一點心意。」

  說畢,則須手將黃卷遞與了威南姣。

  戚南姣雙手接過展開一看,見是一本極薄的卷冊,在封面上寫著「風雷四把」四個正字,鐵筆銀鈞蒼勁有力。稍行翻閱,見內中都是人像註解,全是掌式,翻至最後,在末頁底面,寫「石風雨繪注」五字。

  「石風雨」三字甫一入目,戚吳二人各都心弦猛震。二人當聞石風雨號稱風雷神掌,當年曾獨身一人,憑著一套風雷掌法,在滇南異龍湖與異龍幫血戰一晝兩夜,連傷帶斃異龍的主要主物,一豪二傑,三威四猛,及十二強梁,以後威名震天下,威望與紫拐烏弓魏旬寧欣等人齊名,怎樣會改名古先生,在這看去極不起眼的二郎廟內隱居?

  二人同時驚呼,道:「石老前……」

  底下的「輩」字尚未說出,突見石風雨右掌一推,同時高喝,道:「往事如煙,不提也罷!」

  戚吳二人在不防之間,登時足不沾地的,被推出兩丈,待二人掌椿立穩,早已不見石風雨的蹤影。

  二人即行回至住處,略作收抬,當於過後,又連袂向巴渝道上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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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灰髮紫眉


  巴渝為重慶府治,城踞金碧山之巔,當長江與嘉陵江合流之口,宛然如同一個半邊島嶼,正是「嘉陵江揚子江,兩江夾一城。」

  遠望城樓高築,民房沿山起伏,風光異致,氣勢雄偉。臨江船戶,都是用當地出產的竹竿竹繩,倚山搭屋而居,名叫「捆把房子」,沿山曲折,懸立江崖,更是顯得別緻不同。

  這時,吳湘與戚南姣二人,正並立在一支雙桅的大江船上,望著這座山城,互相品評著它的特異之處,船家共有四人,一老二少另外還有一個伙頭工,船梢公一邊打著招呼,一邊忙著收纜繩起橋板,準備開航。

  亦正此時,忽見從江邊的石梯坎上,走來一位頭纏素帕,身著天藍色短裝的中年美婦,看去極是平淡無奇,實際走起路來,則是快疾無比。更在此種人煙稠密之地,愈是惹人留意。

  可是適在船梢公一拉橋板的時候,恰巧一支細足堪堪踏在橋板的下端,船梢公用力拉了兩下,橋板好似被釘在江岸上一般,絲毫未動,船梢公的目光便沿著天藍色的褲管,一直看至對方的面孔,不由得一怔!心想這不就是適才望見尚在遠處的那個婦人麼?

  中年老婦單足輕點著橋板,面帶笑容的說道:

  「它船是開往下江的麼?」

  在江面上混飲吃的人,眼皮子都是活的,船梢公深知此人不對輕易招惹,便暗笑道;

  「船是開往下江不錯,不過已為另外兩位客官所包,還是煩請客官另搭別的船罷。」

  對方佯如未聞.竟自輕足緩步的沿著橋板向船上走來,口中尚輕輕的吟道:

  「是開下江就好,那裡還不是行方便,偌大的一支船,我想多搭一個人,不算什麼罷。」

  船梢公心中有數,知道此人絕不易於應付,見她越走越近,鬧得進退維谷擺在當地。其他兩個壯年船夫,可不明內情,便面色一沉,同時伸手一攔,其中一個不悅的道:

  「客官請慢……」

  一句話才說了半句,突見中年美婦,右手斜著微微一拂,順手按了按自己頭上的素帕,輕描淡寫得像是婦道人家的一種極為自然的動作,可是兩名船夫,在同時之間,連續踉蹌著倒退出六七步,如非各自即忙抓住船舷,勢非摔倒不可。

  老梢公直急得搓手頓足。中年美婦則仍然穩立在橋板上端,目光向三人略行掃視,道:「生意人應該是和氣生財,這樣魯莽怎麼行呢?」

  老梢公滿臉無奈之色,苦笑著說道:

  「非是小的們願意得罪客人,實是已經收了別人的船資,當時言明不能再附載搭客,此點務求客官多多包涵。」船梢公說話的時候,指了指吳戚二人的背影,收回手來,又連續不斷的向對方作揖打躬,樣子極為突梯可憫!

  這時,吳成二人正忙立在船頭,遙望著江景,日講指劃,談提興致正濃,對於適才身後的這段爭執,好似是半點不知。

  中年美婦側首向船頭二人的立身之處看了一眼,又復對船梢公,道:「那麼行不行,你也得先問問人家主人再說呀,我看老頭兒,你直是老糊塗了!」

  老梢公勉強的「嗯」了一聲,兩支腳極其沉重的向吳成二人的背後移去,心想不能附載搭客,已經早即言明,還問個什麼?我糊塗,真還不知道是誰糊塗呢!

  離著吳戚二人不遠之處,老梢公對著二人的背影恭聲問道:

  「有位女客想乘便搭船去往下江,打算請公子行個方便,未知能否使得?」

  吳湘正想答話,戚南姣已搶先說道:「隨便她罷!」

  音圓聲勾,兩人亦未轉身,在囂雜吵鬧的江邊,和開闊的大江之上,這聲音從船頭傳到船尾,字字都是清晰可聞。

  中年美婦似感一驚,旋即恢復了鎮靜,並唇角含笑,對向著自己走來的老梢公,道:

  「老頭兒,還是人家比你們大方。」

  老梢公啼笑皆非的道:「客官!你隨便請罷!」

  中年美婦並未答言,見她左足輕邁右足向前微微一帶,可是兩足均未著實,但聞「嘶啦」一聲,整塊橋板沿著船舷疾飛而起,又復平平穩穩在船面之上,最奇的,還是船橋板衝力適度,和落地無聲。

  船夫子等全都被這突如其來的一驚,驚得瞪大眼睛呆在當地!

  此時,戚吳二人適正回轉身形,中年美婦所顯露的這手武功,二人看得是一清二楚。吳湘心中道好一手「懸駝就石」。戚南姣則面色平靜的對呆立著的船夫子們,道:「可以開船了罷?」

  船夫子們,始才猛然醒悟,即忙嗆喝一聲,收纜啟碇。

  吳戚二人與中年美婦尚未招呼,便同赴前艙休息,中年美婦便獨自步至後艙,自行找了一處地方,閉目養神。

  船離喜陵江岸,逐漸的放乎中流,重慶府越離越遠,漸漸的變成一片迷濛。這時所能看到的,則是湍急的江流。和兩岸的綠樹與巨石。

  一過銅鑼峽之後,午間則抵巴陽峽,此處岸窄流急,由於兩岸的沙礦崩塌,對面不足二十丈,被翻流滾,船身顛動,舟行其間,端的驚險萬狀。

  午後過野騾灘,明月沱,木洞鎮等處,在石鼓灘過去不遠的一個村莊附近,停舟過夜。

  翌晚,住長壽,此處為縣城之地,舟泊江岸,遠望城樓,商高地懸在空際,中間一條實平整齊的石蹬道,直通城門,看起來又長又遠,吳湘觸景生情的道:「此地極像在東域泰山的十八盤,遠望南天門。不過一山,一城何能並比,這種地方,如果居民要進趟城裡,實不知得消耗多少時光!」

  老消公在旁聽吳湘說罷,手中托著的旱煙桿兒,晃了兩晃,嘻嘻的笑了兩聲,道:「泰山的南天門,小的是沒有見過,不過這個長壽城,可有一個笑話,說有有兩個鄉間國事發生爭執,一同進城到縣衙門去見官評理,這道長坡沒有走完,兩人已經是受不了,於是又一商量,各自願甘受委屈,亦不願再打司。由此可知這長壽城坡,是有多大了。」

  戚南姣在旁插嘴說道:「我還以為長壽縣之人,都是出壽人長哩」

  老梢公又「吧!吧!」抽了兩口旱煙,點頭說道:「當地居民倒確是亦有如此說法。」

  戚南姣原是顧名思義的順口一說,竟然誤碰誤撞的說在是處,心中非常的得意。

  接著,吳湘亦幫著說道:「可能是由於此地的地勢高曠,土質甘肥,居民都能獲得安居樂業,豐衣足食,心中終生全無牽掛煩惱,便自會益壽延年,因此,常見的高壽人瑞,亦即難足為奇了。」

  戚南姣聽後,心想這位師兄一切都說得過去,即是專好順著桿子往上爬,實是有點隨和過分,心裡想著,口中不由的道:「川境素稱天府之國,居民衣食豐足,全境皆然,適才我不過說了幾名玩笑之詞,說長壽縣大概是出壽長人,你竟又為我擴而大之,道出一篇天下太平的大道理,你倒真是「聞一知十」哩!」

  小姑娘說罷之後,嘴角略含淺笑,俊目向吳湘一膘,又再望向遠處。

  吳湘當著老梢公面前,碰了這個軟釘子之後,滿面赤紅,半天答不上話來。

  幸此時船夫子來請用飯,接著便借階下台,才算打破了這個尷尬的場面。

  晚餐之後。

  江邊上寧靜異常,另外沿有同泊岸邊的幾支江船,都散亂的停梗附近,偶爾間從艙蓬中透出一線燈光,間或發出數聲人語,亦不過是極靜中的一點小跳動,對於大自然的靜溢,半點兒不起影啊。

  下弦月斜掛天際,由於光弱面微,大地上仍然是一片昏黑,江風清涼,江水如帶,只在表面上浮著一層暗光,悄悄地,不斷的從船邊流過。

  仰望長壽城樓上,高懸著的明燈,好像是半天的一顆孤星,吳戚二人扶在船舷之上,靜靜的觀賞著臨江夜景,各都回憶著往事,半大沒有動靜。

  良久之後,還是吳湘先說,道:「師妹,我們該休息了罷?」

  戚南姣並未回答,只輕輕呈了一聲,便徐轉身形,先往船艙中慢步行去,並低頭自語的道:「咱們那位嬌客,自登船之後,兩天一夜沒有露面,她倒是人少心老,真能悶得住呢!」

  吳湘正想答話,突見從白龍山方面,閃出幾個黑點,奔馳如飛,直對著江邊疾衝而來。如非吳湘的眼力超人,根本即無法發現。

  吳湘胸步不由一滯。戚南姣原本是低著頭前行,突覺吳湘行動有異,搬頭一看便順著吳湘的目光望去,這時已經看出前後共是六條人影,頃刻之間已接近江邊。

  六人都是一色的藍布長衫,兩個年紀較長的,約在六旬上下,其餘四人都四句左右。到得江邊之後,錯落的立在江邊,離吳戚二人乘船約二丈附近之處。然後,分別向泊在岸邊的船支看了一遍,又互相低語了幾句,便聞一個沉勁的聲音,道:「曲九先問一問再說。」

  這時,其中有一長方臉型大眼之人,便應聲跨前兩步,對著吳、戚二人的船上喊道:「船家!船家!」

  老梢公由後艙船面上向岸邊一望,見岸邊立著五六個人,氣不凡的,對著自己的船支叫喊,更是在這種時。,猜想著必定有事,便即忙向前艙走著,門中口答,道:「爺們有什麼事?」

  那名叫曲九的,又接著問道:「你這船支是由重慶府來的麼?搭的有女客沒有?」

  老梢公忙又回答,道:「是由重慶府來的。」

  又順便用手向成南姣一指,說道:「這位姑娘不就是女客麼?」

  曲九大眼一翻,喝道:「大爺又沒瞎眼,我是問你另外有女客沒有?」

  老梢公被喝得心中一顫,連忙唔了兩聲,道:「有,有,另外還有一位……」

  底下的話尚未及說出,忽聽發自背後一個嬌柔的聲音,說道:「他們找誰呀?」

  老梢公心中又是一顫,急忙回頭見立在自己身後的,正是那位中年美婦。隨即向岸邊的人說道:「這,這位女客不是來了」麼?」

  中年美婦無聲無息的到了身後,非但岸邊諸人,都齊目注視,即連吳湘戚南姣二人,亦覺此人的這份快速輕靈,端的是迅捷無比。

  吳戚二人心中正各自在思索著此人由在重慶府搭船起始,及江中行舟的兩日情形,但見中年婦人問前行了幾步,手扶船舷對岸邊的人問道:「你們是找我麼?」

  從中年婦人甫行發話露面,直至向岸邊諸人問話,對方的六雙眼睛,即始終對她緊緊的盯著一瞬未瞬,這時,在六人之中的一個瘦長身形,唇間蓄著兩撇短鬚,頂端上翹的老者,急忙說道:「正是找你!」

  說罷,即刻向其餘五人一遞眼色,無形中對中年婦人,老梢公及吳湘戚南姣等四人,形成了一個半包圍著的態勢。

  吳湘戚南姣冷靜如常,老梢公嚇得忙行縮在三人身後。中年婦人雖未明顯得現著緊張,由她的舉情態上,已經看出她是隨時在準備著應敵。

  先前說話的老者,見有吳戚二人在場,便道:「我說你怎會如此的大方鎮靜,原來是已經請了助拳的。不過今天的事,任誰人在場,東西不好好留下,亦是不行。」中年美婦人聽對方說完之後,有意無意的掃了吳戚二人一眼,接著嘻嘻笑了兩聲,道:咱們可不用打架拐著鄰舍家,這兩位我還不認識哩,你們怎可信口雌黃,硬往人家身上栽贓?況且,我們有理講理,也用不著請人助拳呀!」

  老者聽後,對吳戚二人稍作注視,便微行抱拳,說道:「老夫吉准,此事即與二位無關,二位即請便罷!」

  說著,微擺右手,意思是讓吳戚二人離開當場,免得牽入是非渦中,吃冤枉虧,原本是一番好意。

  誰知吳戚二人,都是青年好奇,二人不約而同的動都未動,戚南姣還跟著說一句,道:「看看熱鬧不打緊罷?」吉准面色微帶不悅,但未發作,對於二人亦未再加理會,便轉向中年婦人,道:「白龍山吉家和夔門袁家,你是知道的,今晚只要能將東西留下,傷人劫物的事,決然不再追究,老夫說了就算。否則你即是有人撐腰,在這大江的三峽之內,還反不了你。」

  吳湘在旁靜靜的看看雙方評理對活,戚南姣倒猛然記起,知道蜀境的吉袁兩家,世世代代以淬毒器馳名武林,稱霸三峽,歷有年所,素常殊少與外界來往,但是微眥必報,無論什麼人只要得罪了他們,總是糾纏不休,水無停止。今晚他們對這中年婦人,能如此的一再忍讓,可見此人亦不是易與之輩了!

  戚南姣想得入神,忽聽中年婦人怒聲道:「我不管他們什麼吉家喜家,我也不管你們什麼團家圓家,姑奶奶一生江湖,向來是單挑獨撐軟硬不吃,只怨跛腳游二酒後賣弄,姑奶奶看不順眼,不過略施懲罰,殘去一臂,正可使其左右相稱,以免偏倚。天下物為天下人所有,在他手裡是他的,在我手裡那是我的,怎會說上個「傷人劫物」?「有理橫行天下,無理寸步難行。」只要姑奶奶理直氣壯,還要誰人撐腰架樑?」

  這一篇道理,說得又快又壯,半點未停一口氣說完,在外人聽來,亦弄不清那個有理那個無理。吳湘心想真看不出這外表如此穩靜的婦人,竟有這樣一張利嘴。又聽中年婦人放緩聲氣,說道:「使我不明白的,則是像游二這樣的一個雞鳴狗盜之流,不知何時又與大江名戶三峽望族的吉袁兩家搭上了交情,真使我這鄉婦村姑大惑不解呢!」

  吉准面色微微一紅,立在吉准背後的昂一老者,帶氣說道:

  「准二弟,沒有這些廢話和她講,曲九動手!」

  曲九應聲遞招,右掌「單拆重交」,左掌「直情徑行」,兩招一式分取對方「長亭」及「肋縮」雙穴。

  中年婦人左足微移,右掌由下而上斜著揮出,曲九猛然撤步,已覺左肘右腕奇痛如割。亦即在曲九甫行撤步之間,其餘未曾發言的三人,已六掌齊抖同時出手,大片的白芒刺、梅花針。金錢鏢和喪門釘等暗器,在數聲沉喝之中,如同狂風捲空直向中年婦人全身罩去。

  船板上原本即不太大,再站上十個人,空閒之處已經無多,幾乎是出手可及,暗器小勁力疾,雙方相離的又近,對方六人滿認為這中年舊人,在呼吸之間,必然是傷在當場。

  對方六人在發話之間,即深知中年婦人助出身來歷,中年婦人對於占袁兩家,專以淬毒暗器成名江湖,自然亦不會不知,因此在動手先後,早已留意。適在對方三人甫行揚手之際,中年婦人在原地未動,上身微擰猛然撲倒,僅以雙足的足尖,斜變「七星式」穩點船板,整個身子「臥胸巧看雲」緊巾船面,暗器過處便真氣微提,如同沒事人兒似的,又卓立在當地。

  這樣一來,中年婦人雖是躲過,然而大片暗器,仍是勁勢未衰的直向老梢公與吳戚二人射去。

  老梢公大喊一聲,哧得摔倒在船面之上。其餘七人心中都同時一驚,白龍山來的六人,覺著正點子還沒有拾下,就先傷及無辜。中年婦人則想道,由於一時的大意,雖是自己躲過對方的襲擊,但仍是延禍於人,依然是美中不足!

  七個人當中,雖分有敵我,然而在那極其短暫的一刻時光之中,大家都是抱著想救人的心裡,可是一般無二。各人的內心之中,都是如此在想,但是沒有人動上一動,誰都明白,在這種情形之下,已經沒有人會有此救人的力量。

  說時遲那時快,眼看著所有的淬毒暗器,直罩向吳戚二人的全身,白龍山的人更加明白,只要這些暗器中上一部分,總使有吉家的獨門解藥,雖不致暴死當場,也得落成殘廢。

  大家眼睜睜的,看著這對超拔俊美的青年男女,在轉眼間的功夫即將忍受他們不敢想像的終生痛苦,眾人的心弦,亦隨著急遙的收緊!

  正在眾人萬分緊張千鈞一髮之際.甚之各人的呼吸都已停止。這時,忽然出現了奇跡,是在場的七人,任誰人也想不到的奇跡。

  在大片暗器堪堪將時及吳戚二人身膚的剎那間,突見在二人的身前烏光一閃,眾人尚未看清,所有的暗器,均隨著烏有。只餘一枚金錢鏢和兩雙喪門釘直射在吳湘的右前胸,但見吳湘的寶藍長衫無風自動。致使二枚暗器離著吳湘的軀體,不到半寸之處,似乎為一種無形勁氣所阻,叮數聲震落船面!

  這時,在場的七人,都放鬆了心弦,但又為成南姣的一招「萬波息笛」,驚大了眼睛。每人心中在想,如非真是親眼目睹,任何人亦不會相信,這樣秀逸的年青男女,竟會有如此的高深武功。

  此時的七人當中,分有兩種心理,白龍山的人,始終不明吳戚二人是敵是友。中年婦人則確實知道二人絕非是敵,即是不能出手幫助自己,在對方未能弄清之前,亦可使對方增加一層顧忌,仍然是於自己有利。

  這時的吳湘仍背負著雙手,與威南姣二人悠閒的並立在原處,對適才之事,好似沒有發生一般,對落在船面的金錢漂和喪門釘,亦看都未看。

  吉准嘴唇上翹著短髭,抽動了兩下,還未說話,立在他身後的另一老者,便跨前半步對吳戚二人抱拳,說道:「老夫吉辰,今晚能在這荒江僻灘得遇高人,極是有幸,請恕吉某兄弟眼拙,有失敬迎,吉某在今日事畢之後當再另日專程候教。」

  吳湘知道吉辰的用意,是怕二人多管閒事,先行說出這一番話將二人套住,不便出手相助,戚南姣的江湖經驗,更深於吳湘,吉辰前行開口,她便明白他們是作何打算。未等吳湘發言,地便在旁說道:「你放心罷,我們不是早即說過,我們是看熱鬧的麼?」

  吉辰對二人又深深的注視了一眼,似是在認實此話的真實性。可是未再說話,便側身對中年婦人道:「季月花,你在江湖上揚名上萬非只一天,你應當知道這不是你黑吃黑的地方。咱們簡單捷說,東西留下,咱們是好聚好散,不然,便是水無罷休。」

  「月季花」三字,在吳湘聽來,仍是陌生,戚南姣可即刻知道此人是誰。這時,她那兩雙明澈的目光,正停滯在中年婦人的面龐之上。

  被喚作季月花的中年婦人,有意無意的,看了吳、戚二人一眼,又嘰嘰咕咕一笑道:「你們即想永無罷休,人家船主人家能答應麼?」

  吉辰見她居心拖延,故意挑撥,便怒聲喝道:「我看你是在牽連攀葛,扯到天外去啦!不論怎麼說,東西不交出來,亦是不行!」

  「行」字還未出口,便一作手勢,在同時之向,連向對方拍出四掌,掌力勁疾,掌風急驟,端的勇猛無禱。接著吉准又復跟上三四腿,對方除卻一面是江,其餘三四面,則為兩人所發出的勁氣,封了個嚴嚴實實。

  季月花細腰疾擺,稍稍讓過對方的厲烈襲擊,右手乘隙揮出兩掌,左手向包紮在頭上的素帕一抄,一條灰線應手而出,灰光抖動之間,吉辰吉准兄弟二人、各自冷哼半聲,竟同時被迫退半

  成南姣靜靜的注視著鬥場,口中慢吞吞的拼出兩字:「頭髮!」

  吳湘見季月花左臂半曲,左手握在髮根的尺許之處,發長七尺揮動如鞭,右掌左發,與白龍山吉家來的六人,斗的正烈。對方的六雙肉掌,配合著獨門暗器,竟是絲毫的奈何她不得!

  吳湘暗想,天下事實是無奇不有,頭上青絲竟也成了兵器,真還是首見初同。又想道,此物生在自己身上,不露痕跡攜帶起來又極便利,確是奇異別緻。

  這時,雙方已斗至四十餘招。吉辰、吉准與曲九等三人,都已經扯出長劍,三縷青光捲著一道灰線,閃光抖動,往來如梭。再加上連聲的叱喝。陣陣暗器,摻合著各人掌腿的呼轟之聲,船身動盪,船面嘎嘎作響,使清靜沉寂的江邊,形成了一團殺伐之氣!

  突然間,在一陣暗器之後,一聲嬌叱,兩聲大喝,咚!咚!兩聲,白龍山方面的兩名暗器手,被季月花的發鞭卷落江中,平靜的江水上,即時起了兩個游渦,頃刻又恢復了平靜。在同時之間,見有一小片的灰屑,緊跟著落在游渦之上而毫無聲息的隨江水飄去,原是季月花的發鞭,被吉辰的利劍切去三分。

  季月花看了看自己的發鞭,面色微寒。古辰吉准亦是髯髮俱張」曲九巨睛如巨,猛震健腕,嘿然出聲又直撲而上。季月花輕震發鞭,在將曲九截來的一劍盪開之後,隨著怒叱,道:「住手!」

  吉辰在旁冷笑了兩聲,問道:「怎麼?佔了便宜還想講價錢麼?」

  季月花鳳目一翻,道:「便宜?」

  隨著臉色緩了緩,又道:「若說論便宜,你們整個的白龍山,還不一定有姑奶奶的這束髮鞭來得值錢呢!」

  吉准帶氣問道:「就憑你那幾根灰毛麼?」

  季月花白了吉准一眼,冷冷的道:「你家姑奶奶的便宜,佔多了可是沒有好處!」

  吉準被李月花姑奶奶長姑奶奶短,直氣得嘴角抽動,高翹胡發抖,接著一聲冷哼,便即蓄勢欲發。

  吉辰伸手一攔,道:「二弟且慢!」

  隨怒視著季月花,道:「你忙不迭的喊著住手,就是為說這些廢話麼?還是故意拖延時刻,等什麼人前來幫忙。倘若真是如此,你不妨先行說明,目下時光尚早,老夫等絕不會過分的小氣的。如果你想在老夫面前,故弄玄虛,你應當知道,光棍眼裡揉不進沙子,那是你自找苦吃?」

  季月花未及聽完,便啐了一口,道:「你們真是馬不知臉長。你們今天想硬要留人,我想一時半歇,還做不到,走遠了我又懶得動彈。這樣不停的打下去,我知道你們一向是吃人的,打啐了部、你們不肯賠,我也不願賠,讓船家捨財,我又心有不甘

  說著,又瞟了吳戚二人一眼,接著說道:「況且,我是附船搭客,擾鬧久了,船主人家亦不會願意。」

  說至此處,緩了一緩,又向吉辰,道:「所以我想就算啦罷。」

  吉辰沉著臉,問道:「算了什麼?你即是說的天花亂墜,東西也不能帶走!」

  季月花緩緩的道:「我就是說將東西交給你們啊!」

  季月花此言一出,對方四人不由得全都一怔。吉辰吉准同時以萬分懷疑的目光,注視著她的面部表情,暗忖著道,先看她又要玩什麼花槍再說。

  忽見她右手往腰間一探,接著甩手而出,隨著一團白物,帶著勁疾的風力,直向吉辰的面門射去。

  右辰順手抄起,其餘三人的目光,亦都全行向吉辰的手中留意注視,即連吳戚二人,亦同時對那白物加倍的留意。突問吉辰怒道:「老夫就知道你又有新花樣出現,老夫豈是三歲孩子,你拿這種破銅爛鐵,來冒充重寶,還你……」

  話聲未完,便見一溜白光,又向季月花射回。

  可是正在吉辰發話之間,亦即是眾人齊向他手中注視的時候,季月花甩手之間,連著又拋出一物,吳成二人在旁看著,好像一個兩寸見方,尺午余長其狀極為古樸的紫檀木匣。

  黑光微閃,已經掠過吉辰等人的頭上,吉辰正說至「還你……」兩字之時,白物出手,諸人亦同時警覺。

  吉准虎吼了一聲,「單邊扯旗」,躍出了船外,僅用左足尖,勾住了半寸船舷,全身虛空橫臥,伸手猛抄,手指尖已經微微的觸及又滑又涼的木匣後端,仍然是沒有抓住,只聽嘶然一聲,紫檀木匣墜落江心,江水又復激起了一個小小漩渦,迅速的又歸復平靜。

  吉辰沉「唉」了一聲,猛在船面跺上了一腳,船板上登時陷下去了一個尺許的方洞。吉准左掌對著江面上虛空猛拍,右掌向後猛撐,足尖微挺飄回船面,氣得滿臉赤紅。

  正在對方緊張萬分的時候,吉辰擲回的那團白光,被季月花揮掌微拍「彭」然落在船面之上,競是紋銀十兩。

  此時,吉辰等四人,已經氣得怒不可遏。這邊的季月花,則仍然穩立原地,靜以待變。

  大暴風雨之後,一刻兒的沉靜、最後,還是季月花先開口,道:「東西我已交出,你們接不住,可不能怨我罷?」

  吉辰滿臉的寒霜,思索了頃刻,對季月花道:「你不要得了便宜再賣乖。」

  這時,將目光移往在吳戚二人臉上,道:「今晚之事,看在二位少俠瞼上,到此為止。可是你欠的白龍山的兩條人命債,咱門前途再算!」

  說罷之後,亦未等對方回答,便首先躍落江岸,其餘三人只相繼離去.共同消沒在深夜的暗影中。

  在白龍山的人走後,季月花對著船邊喊了幾聲,老梢公週身戰慄的,從船邊的隙穎之中立起來,面色懊喪垂頭喪氣,旱煙代桿兒也已丟失了,那付狼狽樣子,是又可笑又可憐!

  季月花指著船面上的十兩銀子,說道:「你今晚受驚啦,這是你的彩頭,拿去壓壓驚,順便修補修補船上的那個窟窿!」

  老梢公一見銀子,不由連聲道謝,匆匆的撿起,揣在懷中離

  這時,季月花已收起了青發,雙手結著頭上的素帕,對著吳戚二人,含笑輕聲說道:「他們不會算完的,說不定在前途之上,還要煩二位相助呢!」

  說完之後,亦不管對方如何,便徐轉身軀輕移蓮步,向後艙行去。

  吳湘在回艙休息的時候,問戚南姣,道:「師妹,這拉姓季的婦人,那頭灰髮,和她的美好面孔,怎麼會那麼樣的不相稱呢?」戚南姣輕聲,道:「她就是江湖上的灰髮紫眉季月花。」吳湘又問,道:「她的眉毛,好像沒有看出和常人兩樣麼。」戚南姣道:「染過的。」吳湘又追問一句:「好人是壞人?」戚南姣聲音更低的說出三個字:「女魔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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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1 00:06:31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三章 古律玉尺


  翌日清晨。

  江邊上再開始熱鬧的時候,吳戚二人的乘船,已經遠離江邊,又向前進行了。

  這時,船正連續行過不語灘,缽鮮子,黃草岷,磨盤灘,剪刀峽,魂門關一帶的險灘隘峽,江狹流急,凶險萬分。

  過此之後,則波面漸闊,視界漸開,岸山重疊,別具風格,展望雲天,頓感爽快,過灘時的緊張心情.至此亦感到分外的舒暢輕鬆。

  吳戚二人,正憑欄船頭。吳湘在回顧之間,偶而瞥見昨夜被吉展在船板上跌破的那個深洞,連帶著又記起,與自己同船和昨夜獨戰白龍山吉家諸人的灰髮紫眉季月花,越想越多,心中想著,口中由問戚南姣,道:「昨早那個姓季的女人,丟在江中的紫檀木匣是什麼東西?」

  二人本是專在測覽江景,並沒有談到這件事情,吳湘一問,使她倍感突然,小姑娘俊目微盼,見吳湘正目注江中,凝思未覺,那付失神的樣子,使刁丫頭童心又起,有意取笑他,附唇在吳湘耳邊,輕聲說道:「這個麼?必須去問季月花!」

  吳湘猛然醒悟,羞了個滿臉通紅,吶吶了半天,不能出語。

  戚南姣看看吳湘的那付窘樣子,心中乃樂不可支,想到,對這位忠誠的師兄,似乎不應太以過分,一念及此,不由在心底之中產生出了一絲兒歉疚。

  適在此際,二人發覺在背後有一個輕微的腳步聲,正逐漸的向自己移近。接著,便聽到一個嬌柔的聲音,問道:「你們兩位早呀!」

  正是季月花的聲音,吳湘砰然心動,不知適才之言,有否為她聽去。

  二人徐轉身形,對著她笑了笑,算是代替了回答。

  季月花行至船頭,留意的看了看江流,又仔細的端相了一會兩岸的形勢,然後搭汕著問吳湘,道:「小兄弟,你尊姓呀?」

  戚南姣深知吳湘生性誠篤,不會說謊,亦無江湖經驗,年餘以來,偏又到處留名以致聲名遠播,震動遐爾。在這種女魔頭面前,還是掩藏點好。自己雖是在外行道較早,然而知道自己的,則是極少,於是,在吳湘開口前,便搶著答道:「我姓戚,他是我哥哥。」

  吳湘見成南姣如此一說,亦含糊的隨著點了點頭。

  季月花讚美的道「真是一雙英挺俊美的兄妹。」

  隨著便跟問一句道:「以前走過這條路麼?」

  吳戚二人同時搖了搖頭。戚南姣為要對這女人知道多一些,便抓住時機,反問道「你呢?」

  季月花含笑答道:「這條路我曾經走過兩次。」

  說罷眼簾微垂,似乎回憶著往事的。道:「不過,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然後,又注視著滾滾不停的江水,道:「長江水,後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換舊人,老的凋謝,新的茁長,光陰無情,太不饒人!」

  聲音越說越低,最後則吶吶不清。

  吳戚二人,知道這是她的感慨。肚腹之言,只是靜靜的聽著,半點兒亦未打擾她。

  良久,良久,忽聽她自嘲的一笑,道:「我這說到那兒去了!」

  隨後,便遙望著前面的岸山遠景,對二人道:「沿著大江一路行去,很有不少的名勝古跡可供欣賞,到涪陵歇宿,船家要是能趕著時間到觀音灘一帶,當晚便可欣賞那如畫美景。」

  說至此處,她便將如何與白龍山的吉辰吉准結怨的經過簡略的說了一遍。吳戚二人聽後,不由得同時對看了一眼,只見她大笑起來。

  她笑完之後,接著說話道:「豐都城這個名字,老太婆和小娃兒,幾乎是無人不知,我在小孩子的時候,便常常聽人說,每人死後都要到豐都城,去見那十殿閻君,活時行善做好事的,便會受到禮遇,再重行輪迴人間享福,做壞事害人的,便要跳油鍋,滾刀山,割舌頭,歷盡一十八層地獄,變做牛馬,永難為

  吳湘與戚南姣,在江湖上雖然是武林間的後起俊顏,究竟是年輕好奇,童心未泯,還聽得津津有味,戚南姣首先問道:「到底有沒有這些事呀?」

  季月花又嘰嘰的笑,道:「有倒是有,在江北岸豐都城當中,是有一座土山,山上面有座「天子殿」那就是常人所傳說的閻羅府,也有刀山劍樹和奈何橋,牛頭馬面和判官,全都是泥塑的,再捏造上一篇鬼話,用以欺騙天下的愚夫和愚婦!」

  她把天子殿和閻羅府挖苦完了之後,乃一本正經的道:不過在豐都城北,有一排風景佳絕的奇峰,在峰頂上的五雲洞,是為道書二十七福地之一,聽說前漢的王方平,後漢的陰長生,都曾在此洞做過隱士。那或者不假呢。」

  說完豐都之後,她又如數家珍的接著說道:「過去豐都,便是忠州,書上說唐朝的劉晏和白居易都曾經作過忠州的太守,他們曾到過兩處世外桃園:一處是城南陽江的屏風山;一處是城西北的鳴玉溪,這兩處地方,高山峻嶺,宏偉壯觀。」

  吳戚二人聽完她的話,深感灰髮紫眉季月花不但武功高強,而且對於國家的名勝古跡,大川名山,不由又問道:「你記得真不少,不知道還有沒有其他的名勝古跡?」

  季月花道:「在忠州的穿心壕附近的地方,有個寶石碧又有人叫它做巴子城。在石鼓峽的江北岸。孤立虛拔,四呼懸絕,傳說漢代的李雄,在那兒住過兵,打過仗,亦應當是古跡之一呢。」

  隨著,「嗯」了一聲,道:「真是越說越多,沒有個完,還是到時再說罷。」

  戚南姣接口,道:「還沒有說到三峽哩!」

  季月花鄭重的,說道:「三峽之勝,非言語筆墨所能形容,親眼看,比著耳朵,不知要好幾千萬倍。過去萬縣不久,便可到達,二位耐著點兒,準備留意欣賞罷。」

  待了頃刻間的沉寂,季月花面帶淺笑,向吳戚二人溜了一眼,柔和的問道:「你們兩兄妹,不會嫌我說多了罷?」

  吳湘道:「不多!不多!」

  看樣子底下滿想再補上幾句客氣話,而在一時之間,又無想起。便紅著臉瞥了戚南姣一眼。

  戚南姣笑著接口,道:「我們早想領教,正愁找不到人呢?那能嫌多?」

  戚南姣是笑的吳湘的窘態畢露,表面上總算為他打了圓場。

  季月花並未留意這些,只淡淡的道:「我說了這麼半天,也僅僅是一個粗枝大葉,真正走起來,總得十天半月,可是還沒有離開昨晚那兩個老頭兒說的,什麼吉家袁家勢力範圍……」

  最後一句,好像是對她自己所說:「我看在晨夕之間,總兔不了再拼一場!」

  吳戚二人只是靜靜的聽著,內心之中,雖在盤算著,到時應當如何應付,在表面上,並未顯示出來。

  季月花突然間好似記起什麼,臉色亦隨著從平淡轉為欣慰。先淺然一笑,隨後問戚南姣,道:「小妹妹!昨晚我見你使的那張弓兒好俊呀!」

  戚南姣萬沒想到她會突然間問到這個,在無防之下,微然一驚,仍隨口答道:「自小我即喜歡用這個射打鳥兒,人長大了,仍是喜愛玩弄,實在見不得人,你還誇獎呢!」

  季月花並未與客套,便進一步的,問道:「不知令師是哪位高人?」戚月嬌笑笑,道:「是家父偶爾指點,再沒有什麼高人。」

  這一語雙關,已經暗射著指點她的人,即是高人,可是季月花豈會猜出,在她面前這位刁漾可愛小姑娘竟是當代奇俠,華夏雙絕之的烏弓傳人?

  只追問一句道:「請問令尊?」

  戚南姣即道:「家父戚干城,他老人家極少在江湖走動。」

  戚南姣將烏弓干城戚揚,姓和外號連在一起.竟把一個聰明一世,糊塗一時的江湖女魔季月花瞞了個嚴嚴密密。

  她若有所思的,輕輕晤了一聲,道:「江湖上的俠人奇士,不一定要在外走動!」

  戚南姣為著要補嘗先前內心中對吳湘的那點兒歉疚,同時,亦是自己好奇,便抓著這一絲絲時機,問季月花,道:「您昨夜投在江心中的那個紫檀小木匣,裡面裝著什麼寶貝,值得白龍山兩位當家的那麼氣憤重視?」

  一季月花目注前方,悠悠說道:「是一把尺子,一把極其稀罕寶貴的尺子。」

  吳戚二人同時心中一沉。

  可是戚南姣的面色,非但未有現出半點驚異,竟相反的突然發笑,直笑得如同是它兒亂顫。

  戚南姣的這種笑態非但近兩個月來與他日夕相處的吳湘,是一向未見,即連老走江湖的女魔李月花,亦被她笑得面現奇異之色,隨聽她說道:「一把尺子!難道是金尺子?珠尺?寶玉尺?即是這些,亦無什麼稀罕寶貴呀!您不會騙我們年輕人罷?」

  季月花正色說,道:「小妹妹,我不會騙你,那確是一把玉尺,不過,比玉尺貴呢!」

  戚南姣故做驚奇的,道:「能貴到什麼地步?」

  季月花靜靜的道:「貴到王城玉山換不到。」

  戚南姣更是故表驚異追問一句,道:「那是什麼玉尺?」

  季月花隨口答道:「古律玉尺!」

  吳戚二人,定力再高,也是聞言變色。不過即刻又都恢復鎮靜。

  季月花是何等人物,吳戚二人在不防之間的,這一絲流露,她已留意,但絕未疑及其他,只順便問一句道:「你們二位奇怪嗎?」

  吳湘未有答言,只戚南姣搖搖頭,道:「我想如此貴重之物,得來必非容易。」

  季月花隨著道:「這就是與白龍山結楔子的主要所在了?」

  此言之後,稍停片刻,似乎整理了一下思緒,又復面含淺笑的道:「大下事,很難說,常言道:踏破鐵鞋無尋處,得來全不費工夫。這隻玉尺,雖是人間至寶,我得來之時,卻是由於極緣馬占,未費大力。」

  她回憶著,說道:「在一個月之前的傍晚,我有事路過內江縣的白馬廟,進鎮之後,正想找家飯店晚餐,突見在大街當中一家酒樓的門前,團滿了閒人。及至近前。見在大廳中央,擺著一桌禮筵,桌上還放著兩封銀子,一個衣衫襤褸,滿臉亂髯的漢子,正大馬金乃的高居上座,暢飲大嚼。已經吃得杯盤狼藉,滿眼的血絲,猶在嚷著加酒添菜。兩個店小正侍立兩旁,不斷的應諾奔忙著,如同侍候大老爺一般。

  這一人一席的奇異場面,逗引得廳內的其餘食客,不斷的注視,而群集在門前看熱鬧的人,則越集越多。

  此人我倒認識,他正是江湖名偷破腳游二,他的那付檻相,雖已相隔十年,可是我一眼即便認出,我向知此人,有種怪物脾氣,即是在極其得意,或者是極其失意之時,喜歡擺弄這種臭場面,以此自娛或是自慰,這大概是他的一種心病,至於他為何願意這樣作,別人實是無法猜測。

  我知道他必定有事,亦即雜在眾人之間,耐著性子,看看他是想玩些什麼把戲。

  頃刻之後,果見他端起面前酒杯,一飲而盡,然後醉眼也斜的,從店小又注視到其餘的坐客,又注視到圍在門前看熱鬧的,賊人眼利,我便巧妙的不昔著別人的贊動,掩去半張臉孔。即是如此,在他看見我這半張面孔之時,仍然雙目巨睜,對我注意了良久。

  幸虧是我沉靜的看著他,半點沒有帶出驚慌,隨後見他又恢復原狀,搖搖頭自言自語的,道:「不是她,不是她,她早該老了!」

  別的人,當然不明白他是說些什麼,我心中則是非常清楚。

  最後,見他雙目又注視著店小二,用手慢慢的拂著擺在桌面的兩封銀子,咂咂嘴,道:「有好吃好喝的僅管拿來,老子別的沒有,有的是錢!」

  然後輕輕的拍了拍桌面的兩封銀子,道:「這就是金銀。」

  隨手往腰間一探,取出一個油光滑亮的紫檀木小長匣,虛空一幌,左手往匣蓋上一拍,道:「這是財寶!」

  然後,「啪」的一聲,將小木匣拍在桌上,但他仍然慎重的用豐按著木匣的後端,對店小二,道:「呶!小子,一萬銀子賣給你。」

  兩個店小二,都手足無措的傻笑著,答不出話來。

  他又一瞪醉眼,喝聲道:「你倆要得起麼?」

  兩個店小二,即忙呆笑著,說道:「小的要不起。」

  游二的酒後顏態,和兩個店小二的呆相,登時引起了眾人一陣哄笑,游二順手又將桌上的小紫檀木匣取起,正打算再揣回腰間,同時雙目環顧著其餘的客人,醉言醉語的,道:「幸虧是這小子買不起,不然老子可要捨大了!」

  亦即在此時,正趁他精神稍疏之際,我便飄身而前,由於變生頃俄,到他發覺之時,小紫檀木匣,已經到了我的手中。」說著,對戚南姣道:「小妹妹,「暗偷」我不如他,「明奪」他又不如我了〞

  當他在一愕之間,便猛力對我迎面拍來一掌,我隨亦在他「交衡」穴上疾點一指,並極快的對他說道:「游二!咱們君子一言,快馬一鞭,一萬銀子我要啦!」

  活聲未落,我已閃出門外。

  只聽背後的游二沉吼一聲,接著便是桌凳翻騰,及碗盤磁器等的巨響,並隱隱的聽他喊道:「季……真是你……」

  當時我本不知道這紫檀木匣,是裝的何物,不過一時高興,想使這狂夫,在眾人面前出一下丑。及行至一處僻靜地方打開一看,競是夢想不到的前古遺寶——「古律玉尺「說至此,又目注城南姣,問道:「我說得來全不費工夫,對不對呢?」

  吳戚聽得入神,同時點了點頭。又聽她接著,道:「最近聽人傳說,我有一位朋友,身罹重病,如能以此玉尺,相助醫療,可倍增奇效,因此我對此尺,便更加重視了。」

  成南姣輕「啊」了一聲,道:「用玉尺醫病,不會損壞罷?」

  季川花搖頭答道:「此尺水無損毀!」

  戚南姣聽了「水無損毀」四個字,放心的問道「此尺到底為當代什麼人所有?」

  季月花道:「這個我亦不大清楚。只在十年之前,聽說此物曾出現江湖之上,以後便再無人提起,直至我從游二手中行到此手,始才相信傳說不虛。至於游二是由何處所得,則不知道了?」

  她想了想,又道:「在書上對古律尺的來歷記載說:以黃鐘之長,均作九寸,耐寸皆九分者。此黃帝伶倫造玉律之尺也。是名古律尺。又名縱尺。是選中式之。一之縱長,命為一分,九分為一寸,九寸共八十一分:是為一尺。咱們平常亦有「千大斗」之說,可見以前的人,量長短,容多寡,常常用來為準據呢!」

  「何為伶倫?何為黃鐘?」

  季月花答道:「伶倫是黃帝時人。黃鐘是十二律之一。古時的樂師,亦叫伶倫,不過此處所說的伶倫,是人的名字。古書上說黃帝使伶倫,自大夏之西,崑崙的北谷。當時黃帝曾命伶倫,到極遠的西北方,崑崙山的北谷,取折竹,以為黃鐘之管,吹黃鐘之宮。」

  戚南姣疑惑的,道:「古律怎麼又弄到十二律上去了呢?」

  季月花嘰嘰的笑道:「我還沒有說完哪?」』

  接著,道:「書上還說:「盧氏力量,……共聲中黃鐘之宮。」他的意思,即是以律管之義為量器之度來起算。盧氏亦即歷氏,是鑄卸量器的人,伶倫以以律管之度為長,歷氏則以律管之度力量。這樣不就連接起來了麼?」

  戚南姣深深點一點頭。吳湘書是讀過,經她這一解說,更加清楚。暗中思忖道:「此人雖為一女子,但是允文允武可惜未走正路!」

  又聽季月花,道:「小妹妹,我說的不好,你能聽明白麼?」

  戚南姣螓首再點,帶著惋惜的口吻,道:「如此珍貴之物,你怎旨忍心將它沉落江心呢?」

  季月花又復一笑,道:「小妹妹,我打不著鹿,亦不能叫鹿吃草呀!」

  戚南姣接著迫問一句,道:「你那朋友的病,怎麼辦呢?」

  聽她微謂一聲,面色黯然的道:「那只好聽天由命了!」

  吳戚二人對望了一眼,同時想到石風雨老前輩所說,臘八節之前,要物歸原主,恐將成為泡影了!

  船行大江之中,終日行程,不是渡灘,便是過峽,兩岸風景,目不勝收。有時看到的,是巍峨怪石飛湍落瀑;又有時看到的,是白雲綠樹績麗如畫。豈知江之中,全是暗礁滾流,步步凶險!

  吳戚二人,這些日子裡,除卻私下相互參研「風雷四把」之外,便是測覽江景。有時亦聽季月花說些沿江兩岸的傳說故事。

  三人相處,雖無幾日,但彼此間的情感,仍是與日俱增。

  吳湘敦厚誠謹,本性善良,一向對人不分你我。戚南姣聰慧狡黠,機警過人,一切都是含而不露,季月花雖歷盡蒼桑,久走江湖,但對這兩位不期而遇的青年男女,愛護之心勝過了防備之心。人非木石,這幾日來,他們確實接近的多了。

  季月花心中明知這雙男女大有來歷,但她萬沒想到他們竟是震盪武林多年,藝壓群豪聲威至隆的華夏雙絕的衣缽傳人。更不知道在她面前的,這位英挺俊拔沉默典雅的青年,即是噪譽江湖,亦是她久即聞名的後起彥碩吳湘。

  第九天;

  船過龍脊石,石板灘,安平繹,官渡口等處,又復經過了一葉險惡的急流,在斜陽夕照,日落含山之時,到了州府。東望高山,重障峭削,在大山的當中,劃然而並,如同劍劈,滔滔江水,如青蛇入洞,向著劈口處境蜒而入,這就是長江的極險之處,三峽的西口,馳名天下的門關。

  船到府,天尚未暗,季月花對吳湘與戚南姣,道:此地為沿江重鎮,地當三峽西已亦是全蜀沿江的第一道門戶,聽說城內有永安宮,武候廟,杜甫宅,十賢堂等古跡。咱們舟行多日,都是坐在木板上看水流,未得接近地面,雖有夾岸峭石,和沿江林木,仍是可親而不可近。何妨藉此時光,到城內走走,大家消散消散!」

  戚南姣生性好動,吳湘是一向隨和,三人便向船家略行吩咐,即連挾入城。

  城在山麓,有石蹬可通,與長壽山的不同處,前者是直上天梯,此處則是盤旋而上。

  到了城內,人來人往,分外熱鬧,戚南姣,道:「天時已經不早,咱們是先看那一處呢?」

  季月花,接口道:「先到武候廟好麼?」

  接著又道:「我們先瞻仰一番,這位隱跡隆中,經過了三顧茅廬,始勉強出山,佐助劉先主,取荊州,定益州,形成了蜀、魏、吳三分天下的鼎足之勢。後又遺調輔政,整官制,修法度,為著一心收復中原,乃東連孫權,南平孟獲,出師北伐,與魏攻戰了數年,終至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的忠武鄉候。倘若如天未黑,再去看他受劉先生遺命的永安宮如何?」

  吳湘與威南姣,本無一定主意。聽季月花說完之後,接著便向路人詢明去武候廟的路徑,即沿路行去。

  臨江山城,本無多大,武候廟又即在城裡。幾個轉彎便即到達。廟雖雄偉,然時近黃昏,殊少遊客,日間在廟門兩旁的地攤小販,也都忙著收拾攤子,準備歸去。

  三人進廟之後,逕奔正殿,見正中的神憲上。供的正是諸葛武候像。儒服綸巾,執羽扇,瀟灑飄逸,栩栩如生。其旁陪列著關張趙雲等塑像。

  看罷之後,戚南姣對吳湘,道:「諸葛武侯之能以留芳百世,永垂不朽,是不是即系由於他能於運籌陳幅之間,指揮於千里之外的大才;和受詔托孤輔政,而無異念的大義,才得如此呢?」

  吳答道:「適才妹妹在路上說的:「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的大忠,亦是原因之一哩!一個人有了天才大義和大忠,難免不受萬人景仰了。最怕的是有才無德,或者是有德無行。」

  戚南姣沒有再說什麼,但季月花在旁又道:「此人能知人善任,也是他的最太長處,天下掌大權做大事的人,最怕的是善,善不能用,惡,惡不能除。一味妨息養奸,鬧到最後弄的不可收拾!」

  隨著目光一抬,又注視著武候神像,道:「老人家,如果沒有這點長處,如何使得那些驟勇善戰之將,伏首帖耳的聽命呢」

  戚南姣一邊轉移著身形,一邊微帶不平的自語,道:「又是陸賢祠,又是武候祠,真讓他們男人佔盡了威風,難道女人……」

  底下的話沒有說完,便對著立在一旁的吳湘,白了一眼。

  吳湘心想。這位小師妹不知發了什麼脾氣,又要耍賴,即忙藉著觀看神像,向外移動了幾步。心中說道:「咱們惹不起,可是躲得起。」

  季月花見此情形,暗中嘴一抿笑道:「女人也有了不起的啊!」

  戚南姣立刻面帶喜色,問道:「立的什麼廟?」

  季月花嘰嘰笑了兩聲,道:「立廟的,不一定是最好的;不立廟的.不一定趕不上立廟的。」

  戚南姣忙又問道:「你說的是那一個?」

  季月花笑著說道:「武則天呀!」戚南姣面色一沉,低罵了聲:「那個淫蕩之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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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玉尺風波


  季月花又咭咭的笑了兩聲道:「小妹妹,月有盈昃,日有長短,沒有無壞的處好人,亦沒有無好的壞人,但他好的多過壞的。還是壞的多過好的。那些被立廟供奉的人,或者他善舉,曾惠及一方,亦諸他的善行,可為萬民表率,但所表揚的,都是他們的善美之處,乃使後人法。其不值得表揚的地方,事經百年,後人自亦無法知道了!

  吳戚二人,感覺她所說的,也不無道理,二人邊談邊轉出了正殿。吳湘一眼瞥見,在西朝牆邊下立著一座高大石碑,便信步走去.季月花、戚南姣二人,乃候殿前石階之上,互相閒話,未有過去石碑由干經過年代過久,長期間風吹日曬,已經黑點斑斑,部份字跡脫落,又因光度漸暗,看去非常吃力,吳湘正在疑目注視,戚南姣因等得不耐,便喊問道:「你看什麼?」

  吳湘一面看著,一面答道:「我想看看此朝的引進經過,和為何年所建。」

  季月花在戚南姣身旁接口道:「單為這個,即不年看了。襄陽杜子美老頭兒,有首詠武候的詩說:「遺朝丹青古,空山草木長,獨聞辭後主,不復臥南陽。」杜甫為唐玄時人,在那時候他既留詩吟詠武候良,可見此朝在劍便已經有了。」

  吳湘聞言,心中深感這季月花.以一江湖女流,對武功文事,可說都為上選,在驚奇之中,不由回首看了一眼。忽見在正殿門旁的壁牆上,貼著一張尺許長短的白紙子,上面書著一個長髮垂地的女子,在胸口之間,插著一把利刃,旁邊寫著一行小字:「今夜三更竹圓坪。」那七個字,在這種天色之下,又相離十數步遠,非吳湘的超人眼力,的確是無法看清。季戚二人因系身子。所以未曾發現。

  這張紙條,在三人來時決然沒有,則是千真萬確,不然以三人的功力和機警,絕不會說在對著面,若大的簡直碰眼皮子的一。張大紙條,而俱無所見之理。

  季月花突覺吳湘子的眼色不對,猛然回頭,足小自微點順手一抄,便將貼在牆上的紙條,納入袖中。戚南姣在季月花形涇之時,亦同時發現,急問一聲:「那是什麼?」

  季月花輕聲答道:「沒有什麼,我們走罷!」

  季月花未說,吳湘與威南姣並未便再行追問。

  這時,天已入黑在三人離開武侯廟之時,已經是掌燈的時候。

  三人找了一家名叫滋美國的雅潔酒樓,要了四菜一湯,季月花道:「今天我老大姊做東道:「請你們二位賢兄妹,這些日子在船上,亦無什麼好吃的,而且總是那幾樣菜色,翻來翻去,也無什麼精鮮,今晚咱們變變口味,好好享受享受。」

  說著,又叫麼斯加添雨樣地的名菜,怪味雞和麻婆豆腐,另外還要了一壺大麴酒。

  戚南姣道:「怎麼能讓您做東道,豈有主人反轉來破費客人的道理?」

  季月花又道:沿途這些日子,已將你們二位麻煩夠了,這點意思,不過是老大婉略略表示一點心意,那還能說得上個請字呢!」

  吳湘在旁,只微笑不語,戚南姣亦未再作歉辭。吳戚二人本不飲酒,常言說道「隔鍋香」。這一初換口味,確實吃了不少,季月花是飯酒懼豪,大家雖然吃的非常文雅,可是都吃了個痛快淋漓。

  酒飲過後,季月花在有意無意之問,問店小二道:「貴地有處名叫竹園坪的地方麼?」

  店小二見問,似乎微微一怔,隨著反問了一句,道:「夫人何以問起這種所在?」

  微停又道:「那是官府秋決的刑場!在城南十里,靠山的一片竹子便是。」

  手裡一面忙著收拾著欽具食器,一面又補上一句,道:「那種地方實是無啥好玩的。」

  季月花笑笑說道:「沒有什麼,我是隨便問問。」

  便付了飯資,離座而起。

  候了三離開酒樓,回的時候,城街之上,已經行人稀少,大部的店門,亦均打佯開閉。

  將近三更;

  從夔府州府江邊一隻雙桅的大船上,射出一條黑影,其疾如飛,沿著五石道盤旋而上。到遠城門附近,稍一停留,似乎是端相了一下地理形勢,便繞著城牆根直西而南,疾馳而去。此人正是搭船附渡的江湖女魔玉長紫眉季月花。

  此時,她正懷著滿腹氣憤,趕往竹園坪,赴不知什麼人日間在武侯廟投書之約。

  竹園坪,果如滋美園酒樓的店小二所說,在夔州城南十里之處的一片竹林裡。靠近山麓,接連著遠有一片荒場,在山坡輿荒場接近地地方,一個個的荒象,生滿了野草,零亂無序的散佈著,這片填墓之中,可能都是些無頭之鬼!李月花想,大概是此地。

  這時,天上滿天的繁屋,地面則是一牙昏暗,秋風吹著竹葉,左右搖動沙沙作響。分外的覺著淒涼恐怖?

  季月花停立在荒場之上。左手換著長髮,布手拂了拂發角四顧無人,周圍罩著黑暗,她看看天色,正是三更,不由自主的」咦」了一聲,道「怎麼還沒來呢?」。

  忽然從面前三丈之外的池的竹林當中,傳出了一陣宏笑,夜雲寂寂,震動四野,聽去分外可怖!

  笑聲甫歇,隨著從竹林之中,依次轉出六人,字兒排開,停立在季月花面前的兩丈之處,為首之人,是一獅鼻闊口巨睛豐額的高壯老者,適才的宏亮笑聲,即為此人所發。第二人輿前者年齡相若,但人瘦身長.目含精光,看去非常勤俐。依次下來,仗是白龍山的吉辰和曲三人.最後一人,則衣裳衫褸衫,滿臉亂自力更生,右手還用一塊白鬚接著頸項,吊在胸前。此人正是在內江白馬店酒店之中,狂飲失態惹禍招新跛腳游二。

  季月花雙目注視著兩人,微微一笑先行開口道:「後面四位,都是今日相認。前面兩位,請恕在下眼拙,沒有領教?」

  為首之人,又宏聲一笑,道:「當聞江湖傳說灰髮紫眉為女中豪傑,今晚一看,果是信人,老夫袁大猷。」

  說著,轉臉一瞥身旁的瘦長老者,道:「舍弟次猷,今晚要並請指教!」

  季月花即道:「原來是馳名江湖的萬能手,和千思巧匠二位,在下久仰了!」

  袁大猷即行道聲「不敢!」隨著巨目向四外一掃,道:「聽吉家兩位老弟說,還有兩位貴友,他們沒來麼?」

  季月花道:「你們武侯傳書約的是我,並沒有約其他人呀!」

  接著,使咭咭一笑,現出在長壽江船上,對吉氏兄弟那鍾情態,道:「那有主入不請,客人自來找著赴宴的?」

  幾句話頂得袁文猷半天未接上腔來,之後,勉強的道:「朋友相助,何必非請不可!」

  季月花又道:「我與他們,非親非友,不過由於搭船,才萍水相蓬,與初相認之人,豈能妄作非分之請?我一向為人,是自己的事自己了,咱們說話,最好是不要牽制別人,大當家的,你說對麼?」

  這一番說,說得語帶雙劍,諷嘲兼懼,氣得袁文猷冷哼半聲,道:「好!」

  雖是如此,袁大□心中總輝與她同船的另二人未來,有點出乎竟然,仍不放心的,問袁次猷,道:「那兩人的底子,摸清了麼?」

  袁次猷逼:「只知是兄妹兩人,年紀甚輕,但武功極不弱,時間與她在城內滋美園酒樓晚餐,彼此之間,談笑風聲極為親近……」

  袁大猷點了點頭,又睨了月花一眼,但未說話。

  季月花自知今晚之客沒有個交待,是所難了,便首先開口,開門見山的道:「諸位找我來此,是為著古律玉尺之事麼?」

  曲九在旁接口道:「你算在滋美園沒有喝醉!」

  季月花看了曲九一眼,又對袁氏兄弟,道:「玉尺已經沉於河長壽江底,為他們三人,在當場親目所見,玉尺已失,我亦無法無中生有,未悉你們找我,還有何用處?」

  吉辰沉聲一哼,憤然說道:「你倒說得輕鬆容易,難道白龍山的兩條人命,就算白搭了麼?」

  吉准又提醒兄長,道:「還有游二的一條胳膊!」

  破腳游二看看他吊在胸前的胳膊,對季月花道:「你太狠啦!」

  季月花對面前諸人,笑聲說道:「兩條人命,一雙胳膊,你們看著我還值麼——」

  她在說話之間,已聚握長髮,暗做準備了。

  果然,對方的千思巧匠袁次猷,首先不耐,怒目暴睜,一聲大喝,道:「吉袁兩家,今夜不是找你來談情說愛!你腥腥什麼!」

  說著,掌腿齊出,一撲而上,相距兩丈,一飄即至,攜著大團功氣,撞向季月花全身的上下左右。

  由於季月花已經事先有備,一待袁次猷撲到之時。使發鞭猛捲,當將對方至為萬烈的四腿六掌,捲了回去。

  袁次猷冷然一哼,毫無遲滯的,又二次撲上,手快掌重,更帶著兇猛的呼直之聲,雙方換到第十九招上,季月花的發鞭,適從對方的左肩捲過,袁次猷在一隙之間,猛然「反坐六合」,將全身之力,運於左學,甩肩塌式「單掌問心」真對季阿花腹部按去。

  季月花身形疾錯,輕攏雙肩,長鞭的尾端,已入右手,撤步轉身,「疆以周索」,同時將全身之力,貫注於鞭卷之上,向對方的左手腕兜去。

  這時,雙方已經短兵相接,招數都已用得近近及沾身,袁次猷再想收招。已不可能,千思巧匠究竟久練江湖,經驗豐富,心一陣尤深,見他在此毫髮之間原式不變,猛移右步,「嘿」然出聲,突將原有力量,又增加半倍,當時的形情,是又疾又近,忽聽「碰!」然一聲,千思巧匠袁次□被季月花的發鞭挫退著兜出三步。季月花亦在同時被反撞之力撞退兩步,身形隨著晃了一晃。

  這時在旁觀陣的萬能手袁大猷重重的「咳」了一聲,其餘四人除跛腳游二之外,都微微動著身形,現出不安!

  下思巧匠袁次猷,面色一紅,不但沒有退下,巨大喝一聲,又二次撲上,袁次猷並非弱者,因在開始之時,急功好進心存輕放。才吃了季月花的啞巴虧。這決次再行交手。便改變打法,才算真正釘出他們袁書面床看家本領。

  在二次第三招上,見他連績踢出兩腿,接著雙臂微合「童子拜佛」忽從他的背後,頓頓之間!哩!嗖!射出三枚短箭,分散對方的「上窮」「元開」及「天突」三穴,季月花的發鞭,雖「發短心長」之招及時絞出。射向「玉窮」穴的一技,是緊擦著右鬢角而生季月花暗呼僥倖,實際上已經馬出一身冷汗。

  她深深知道川中的袁吉兩家,向以毒藥暗器種凸江湖,沾上一點,便難救治,今她固然是抱著破釜沉舟之心前來應約,但處處是小心萬分。

  這時見她右手向胸前一扯,便扯出了一方素帕,這方素昏正是她平日包紮在頭上的那方素帕,迎風一招見方三尺,非絲非帛,緊勒異常,如見她使用,任誰亦不會想到一方素帆竟有若大用處。

  此時,袁次猷勢疾力穩,在拳風掌影之中,夾准著陣陣暗器,掄退腿拳手之間,都是暗器出處,不盡不斷,發無定處。季月花左鞭右帕,滿天飛舞,凝神靜息,留神應付。綠芒閃閃。如荒甄流螢,素巾嗖嗖,若仙女浦蝶,嘶嘶暗器之聲,伴著掌風鞭嘯,如同爭風暴雨,看著是美巧萬千,實則是危險無比。

  又七十招過去,忽快忽慢。互有危險,仍是雙無敗象,難分勝負之局。

  這時玉紫眉季月花的素巾之上,已經掛滿了各式各樣的毒藥暗器,白龍山的吉辰,也已經看的不耐,便對正在觀戰的萬能手袁大猷,道:「當家的,咱們是在留人,我看不必再讓究那麼多了!」

  說罷,亦未等待袁大猷說話,便對吉辰、曲九兩人一打招呼,登時之間,三道青光便對著季月花擺而上。這時只是袁大猷,和受傷未癒的跛腳游二尚未出手。

  季月花應付千思巧匠袁次猷的明暗兩種打法,已感覺吃力,再平空加上三個勁敵,自是更分心神,當即長髮猛抖,使出一式發鞭絕招「索錢坎金」,算將吉辰等襲來的三枝長劍盪開,任是如此右肩上仍被吉辰長劍,割破了二分深的一道血槽!血,順著手臂,流到袖管,她未來之前,即抱著和他們一拼生死的心思,對這點傷她可倒筆未在意。

  可是正與她交手的千思巧匠袁次猷,竟看佔了便宜,在季月花肩頭負傷,微一疏神之間,恰在她所用的「索錢飲金」絕招之力,將盡未盡之際,乃一聲沉喝,猛蹬而上,疾如應牽.一把將季月花的發鞭未,抓了一個正著。

  季月花的發鞭,有好處,亦有壞處。好處是她的附身之物,亦可說是她自己軀體上的一部份,攜帶方便,不易為人注意,而連用起來,又倍外靈活。壞處則是在緊要關頭無法丟棄,除卻連用極大功力,將發發鞭震斷之外,即是與發同亡,她一向對她這束髮鞭的愛惜,是珍逾生命。

  這時,一經袁次猷抓位發,便覺遇身受制,心中急,右肩傷口又隨著裂大,血沿臂腕涔涔而下,吉辰等三人,更是抓時機,落並上石,叱喝連聲,揮劍如練。

  季月花一面須連力抵抗千思巧匠,使身體保持均衡,一面又須著一方素,抗拒三枝利劍。氣急交並,登時之間,滿身大汗,為狀亦危急萬分!立在兩丈之外的萬能手袁次猷,這時臉上,亦露出了欣愉之色。

  她正打算不顧一切的,提聚全身真力,將她愛逾生命的發鞭震斷,再與敵人作殊死一拼之陳。忽聽千思巧匠袁次猷沉聲喝道:「姓季的,這次你該認輸!」

  這句話還未說完,忽聽在竹林旁邊,靠近山麓之處的場山石後邊,一個子的聲音,道:「不要臉!」

  接著,聽到疾風功嘯,帶著一陣嗡嗡之聲,緊隨著便是一聲「咯嚓」半聲悶哼,和叮咚三個響聲。

  這時,季月花已經脫出人圈外,吉辰吉准與曲九三人,連被撞出數步,破腳游二呆若木雞,千思巧匠袁次猷右腕已折,左手緊緊握著右腕,面色極為痛苦難看!萬能手袁大猷微微一怔,一聲宏笑道:「我說必定還有人在。」

  在話聲之中,那龐大的身體,同時便對著山石撲出。

  這陣彈時雨,袁大猷遙然退下,連績撲了三次,均為彈雨震退,真氣得這位專使暗器的萬能手,虎吼連聲,怒罵不絕。

  此時,眾人的目光,都全注視著雄踞在山邊的,那場黑忽忽的大石上。季月花忽然聽到一個聲音在她耳邊響起,道:「速退!」

  這聲音果然不是原來發話的那個女子。

  她猛然醒悟,一收發鞭,引腔喊道:「在以多為勝的諸位朋友,咱們後會有期,季月花改日再陪!」

  說罷,亦不待對方答話,便轉身疾蹬而去,剎那之間,即沒於大深夜的暗影之中!

  只聽吉辰吼道:「你還想走麼?」

  可是在場的六人,沒有一人追去。

  待萬能手袁大猷繞著竹林,轉到山石背後的時候,已經遍山空寂,那還有半個影!

  氣的他一聲沉吼,拳掌一抓,將山石頭下一大片,袁次猷在旁恨聲道:「她逃過今日,逃不過明日,逃過明日,總逃不過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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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巫山遇險


  大陽再行升起的時候:

  船梢公己將纜繩檢點妥當,正移舟中流,只倆渡並。

  這時季月花獨自一人倚在舷邊,雙目遠遠凝注著夔門閉,入了沉思之中,她一切如常,只是臉色有點兒慘自!

  此時吳戚二人適亦早課完畢,步出船面,戚南姣一見季月花,便微轉螓首,對吳湘微微一笑,旅即對著她的背影喊道:「你好早呀!」

  季月花即忙轉身,稍帶慘白的臉上,現出一片誠摯的微笑,柔和的道:「你們二位真辛苦了!」

  吳油含笑未語,戚南姣閃而前,雙手扶著船舷,立在季月花身旁,明亮眸子連績閃動對江面的遠近之處,搜了一遍,臉未轉動只嘴裡問著,道:「您一大清早,在這裡看什麼呀?」這時,吳湘也已靠至近前,季月花本來還想再說什麼,為戚南姣這搭嘴一叉,又叉了回去,便又返轉身形,面對前方,道:「朝輝晚霞,為一日之間的兩大麓景,變幻譎詭,儀能萬千,而它給予每個人的心雲感應,即是因時因地因人而盡所不同,即就現時的景物說罷,正值晨陽初照,可是遠山之處,則光艷奪目,那些接近夔門關的山根附近,便是片昏暗,不知二位亦有些感覺麼?」

  季月花說罷之後,面帶淺笑注視著吳戚二人,吳湘與南姣隨著的話音,略作顧生最後,四雙目光都注視在夔關上。

  又經過了約及一個時辰,船,漸漸接近了夔門的翟塘西口,兩岸對峙,高箭百丈,一入關門,江面頓狹,寬處不到數丈,左右崖壁削立,水深流急,都成各級領導渦頭頂之上,則兩山開合,形成了一線,使人敢仰視。

  這時,船行峽中,如入深巷,如墮井底,險風吹寒,波翻浪浪,端的驚險無比,船梢公臉色凝重的學著後舵,兩名船夫子,分立在舵邊桅下,緊張萬分的一語不發,真正是陰的怕人,靜的怕!

  戚南姣仰信息量上望,忽然在峭削的壁間,發現兩道羊腸似的細徑,一邊一條蜿蜒折回高空之上,不由納悶的用手指,悄問季月花,道:「那是什麼東西?」

  此時,吳湘也已同時,聽季月花細聲道:「那是縴夫們所走的路。」

  吳戚二人瞪大眼睛,表示不解。

  季月花又道:「江中行舟順風用帆,如果順水行船,即風向不對,亦可警吊是只扯半帆,雖然船住船身,只外一端,則由人工前後重疊背負拖拉,沿著壁峭上這兩道小徑,引導船雙前行,這般人是專以受雇於往船雙接船為生,他們通常對這種工作,叫做「拉縴」;這種工作的人,即叫「縴夫」。

  成南姣對峭壁間的兩道又端了一陣,道:「船重流急,縴夫們行走如此霓窄之處,豈不是至險之極?」

  季月花點頭答道:「他們都已經過長時期的練習,而且在細徑的內手邊,還有許多小洞,各洞都貫穿著線索,以繞縴夫們攀援之用,凶險並非沒有,由於生命所關,他們亦自知小心,倒殊少聽說有墜江喪命之事。」

  吳湘問道:「他們不是很辛苦麼?」

  季月花道:「當然了,那些夫不論在何種天氣,都是只穿一件腰褲,手攀著線鏈,背負著繩索,沿著細徑,冉冉上升入於雲際,前面呼著後面應著,幾乎是仆伏而行,說驚險到亦驚險萬分,說辛苦亦辛苦到極點,不過這種人與天爭的活兒,即說不得流血流汗了?」

  吳湘同情的微然一喟!好像還要再問,唇未市動,忽聽在頭頂之上的懸空災處,發出一聲宏笑,道:「白帝高過三峽鎮,夔州險過百牢關!」

  聲音洪亮長壯,遍佈全峽。

  接著,全峽忽然大亮,隨即聽著上空之中,發出一種急速的「赤!赤!」之聲。

  三人不約而後的拳首疾望,皆是不知何人,沿著峭壁的細徑之間,拋下無數方球,好像一顆顆的慧星,帶著長尾,由前到後連結成兩條火龍,直罩向三人的乘船,火疾風急,只要有一顆火球,落在船上,非但是船家的一家四命,要隨著遭殃,即吳湘戚南姣和季月花三人,縱然身負絕頂武功,但在此等季月花叫聲:「不好!」

  首先縱聲而起,向船後舷位附近掠去。

  這時.老梢公已經哧哧得面色泛黃,週身顫抖,如非舵技支撐著身子,幾乎是站立不穩,外立在舵旁桅下的兩名壯年船夫,亦驚得兩雙眼睛瞪著空中的火龍,呆立在那兒一動未動。

  「季月花腳著地,老梢公哭囊著一張生顫抖著和道:「客……官!這是怎……」

  季月花即忙喝止,道:「不要怕!小心掌舵,有我。」

  隨著右帕左鞭,先將舵位上空附近的一丈之內讓住。

  戚南姣未招呼,便即一拔身形,單足點著桅的頂尖烏光連抖,將方圓兩丈之處,封了個風雨不透。

  吳湘頓覺事情嚴重,亦未待吩咐便一展身形,放聲長嘯,突將這此日子,在船上與戚南姣共參研的,風雷神掌石風雨所傳的「風雷四把」使將出來。船前端的三丈小小的地方,為「風雷四把」的威功功氣,遮得水滴不漏。

  這時,整條峽巷,為上空拋下來的火球,照得通明。季月花的發鞭絞索,配合著她的素帕,迴環使用著「疆以周索」和「索線飲金」兩式絕招,使拋不要緊來的火球,一直不能迫近。戚南姣霸弓九式的前三招,在桅頂之上,縱橫,並不時發出嗡嗡之聲。吳湘新近學來的風雷四把,雖尚不甚夠火候,以他的天賦和功功,將「風行幅草」,「風牆陣馬」,「雷風交作」、「雷霆萬鈞」四大式連合使展起來,亦是氣質凝聚,威力驚人,整條船雙的雨丈之上,為這三名高手的真功功氣,文機成一片氣幕,帶整個船身晃動不已,老梢公緊張的抱著舵柱,兩名船夫子,緊緊的抱著船桅,閉著雙目,頭上流著冷汗,滿臉的驚恐之色!

  此時,全峽之中,季月花發鞭絞索的銳嘯聲,素帕擺風聲;戚南姣的霸弓揮空聲,彈丸聲吳湘的風雷雷學氣聲;與千萬火球懸空下落,及落水的「哧!哧!」之聲,形成了一種簌簌交響曲!好像是千軍萬馬,臨陣交戰,殺伐之氣,充斥全峽。

  再看無數火球,不斷的飛落,又為三人不絕的阻擊,射向四空,船在行著,火在隨著,好像大年新春施放煙火,煞是悅目好看又誰知道一船七人,正是處在上凶下險之境,全力作著生命的拚鬥呢!

  約半個時辰,船始行過這段險峽,回望過處,滿峽煙雲,一片迷濛,但未看見半個人影!

  季月花已經鼻端冒汗,戚南姣亦是滿臉婿紅,只是吳湘仍是氣定神閒。輕輕的吁一口氣,低拳步向吳戚二人走去。只聽船梢公在身後驚魂甫定的說道:「上天保佑,幸虧三位客官……」

  底下的話她未留心去聽,只心裡想道:你那裡知道,沒有我們在此船上,你倒不會受此驚險!

  季月花道:「他們毒心方法亦毒,的確是防不勝防。」

  吳湘道:「過此之後,還有什麼凶險之處麼?」

  季季月花道:「船一入峽,即是灘灘相接,每過一灘,都是人與水爭,船與石讓。所謂蜀道難,蜀道難,蜀難如上青,即是指此而言了!」

  她微行沉吟,又道:「須過巫峽與巴東之後,才能算是舟行平安,以目前來說還有三百餘里地呢。那要在四五天以後了!」

  吳湘搖頭道:「我非是問的這個,我是說如我們適才所過的凶險之處還有麼?」

  季月花道:「有是還有一兩處,不過以後他們……」

  戚南姣正眼望著遠後的座高山,在旁插嘴道「那些不管他,反正我們是水來了井屯,兵來了將擋,你們看那什麼地方?」

  吳湘隨著她的眼望之處,見有一座城鎮,高高的踞在山麓之間,三山夾峙,正南面山上,則光滑如洗,不生草木。由於沿江城鎮,半部是倚地勢而築,十餘日來,已經看慣,倒亦不覺為

  季月花晤了一聲:「此即白帝山,山懷的這座城鎮的即是劉先主托弧之地,歷代馳名的白帝城。」

  隨著用手一指江中成堆的砂石洲磧道:「此地原為漢時之魚腹系這片沙磧,名為魚腹浦,這些細石堆原為諸武候推演兵法所作的八陣圖。在當時是各高高五尺,廣十圍,共凡八八六十四聚。可措由於歷經變遷,已經是不完全了!」

  吳湘對著那些殘留的抄堆注視,亦未看出個所以然來,便道:「聽說諸葛武候的八陣圖奧妙無比,敵人一經進入,便覺天地昏暗,砂飛石走,形勢難當……雖道都是真的麼?」

  季月花道:「這狠難說,諸葛亮學通今古,胸離萬有,如草船借箭與借東風之事,外人看著無不感覺神奇,其實不過是一種天象氣候之學。八陣圖雖不會盡如傳說中的渲染神奇,而生一妙用總是有的。」

  這時船正行至大小黑石灘。聽船夫子說,此處為峽中的一第一險灘,果真是峽東水深,怒湍橫激,萬分驚人!吳湘等人器有翟塘峽一段教洲,每至險灘流爭之處,都是分外留神。

  過琵琶峽之後。

  這一日,船渡巫峽,兩岸亦是魏峰斷崖,如坐井底,舉首仰望,幾乎不見天日,季月花在無形之中,看著有點緊張,幸好這一段路倒未發出什麼事情。

  一過公工家坊,便是崖高峽曲,峰回江轉,每一轉折之處,必有一山橫阻,遠望好橡無路可通,一到眼前。卻又是一種新的境界,使人有「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覺。此時三人的心情。雖然誰都沒有說出口,但是各人的內心之中,都已在時時留意,準備應變。

  果然,船剛剛行過了處地方叫老鼠糗,忽聽船梢公怒吼道:「劃外舷,靠左?你們大瞪著眼睛,向老子船上撞麼?」

  季月花心中猛然一驚!隨著撥身而起,這時三人已經同時發現,在自己所乘的大船的後面,距離約一丈處,馳來四雙梭形小艇小艇前端為銅線所制,突出三尺,形若利錐。每艇之上,各有四名壯漢,都是一色的腰懸短刀,手持長矛,全都穿著水衣水靠,只有最後持漿的一人,將長矛放在身旁。此時四雙小艇,已經排成一個」八八」頁倒八字形,順著險灘,疾馳如飛的,對著大船的尾端行來。

  船梢公的怒聲喝問,艇上的諸人,絲毫未理,待季月花的雙足,剛剛著船尾,心中便完全明白,這是回什麼事。便對船梢公沉聲道:「不慌,沒有事!」

  船梢公倒是非常信得過他這三位客人,一見季月花到來,便非常安心,並即忙對季月花,道:「我看他們不安好……」

  一句話尚未說完,便聞噬睹連聲三支長矛,帶著無比的勁力,一齊射向船梢公的後心。

  季月花伸手一抄,射在最低的一支長矛已經人手。單臂就著原勢猛彈,當即將較高的兩支彈起,總即如此,仍然是緊擦著老俏公的頭頂而過,啪啪兩聲釘在桅桿之上,尾端仍在顫抖不已。

  船梢公哎喲一聲猛然蹲下身子,哧得面色大變,兩個船夫子,亦是並排見伏在船板之上,一動也不敢動。

  季月花才對船梢公說了一句:「凶險已經過去,你怕什麼麼!」

  又是一陣嗤嗤之聲,有四支長矛,分向季月花與船梢公射到。

  季月花手長矛猛然一揮,對方投到的長矛,已有三支被擊落江心,右手一抄,又是分支入手。

  這時對方的梭艇。相離船尾亦不過一丈五六,聽她一聲嬌喝,接著見她左右開弓,雙臂齊抖,手中長矛銳嘯而出。

  突聞兩聲慘嗥,咚咚兩聲,最前邊兩雙梭艇上持漿的兩名壯漢,都為長矛穿入心窩,硬生生的射落江心。

  梭艇一經失去主宰,緊隨著灘流一遊,澎然大響,兩雙梭艇自行撞在一起,一陣驚叫,兩雙艇上的大個人,已為流捲入江底,僅剩下幾段木片,隨著江流向下方飄去。

  在左後方的那雙松艇,本與身前兩艇相離極近,由於前面的兩腿一撞,事起倉促,變生傾俄,待漿的壯漢,乃疾忙向右邊一滑,正巧為急流一行,便狂瀉而下,對著豎立在江中的不堆筆形尖石衡去。在驚叫聲中又聞一聲暴響,將整個梭艇,撞的粉碎!只見在尖石的附近,激起予一小片白沫,隨著流水一漩而起。

  這時,右前方的梭艇,亦即是獨存僅有的一雙,已經行至接近船尾丈以一內之處,眼看即到,只要為艇塵線鏈刺人船底,這雙雙桅大木船的後果,實不堪設想。

  季月花一聲嬌喝。身形剛才縱起,又勁又疾的三支長矛,又迎面射來,心中正在著急,忽聽一聲清嘯,割空而過,一條瘦長人影,縱她的頭頂之上,疾射而下,落向險惡無比的江流當中。

  此時的船艇已經首尾相接,不足五尺,展眼之間,這條雙桅江船,即將結束它的命運!艇上的壯漢,已扯出短刀,一俟線鏈撞入船底,便即準備下水,各人心中都緊張非常的等待著這頃刻時間的到臨。

  正在此萬分緊急之陳,小艇上的壯漢們,忽覺眼前突然一花,任誰亦未想到縱這飛湍急蕩江流的虛空中。竟會飛落一人條影。來人單足點住艇前的線格,在艇上諸人微呆之間,砰砰兩聲,四名壯漢便倒著射出兩丈有餘,齊落江心,在同時之間,小梭艇前端的線椎,亦為來人的足上之力壓入水面,梭艇尾端翹起,為江浪一催,便嘶然一聲,如早鴨入水般底竄入江底。

  季月花才將襲來的三支長矛震飛,來人他藉著點在小艇上的反彈之力,倒升而起,瘦長的身形,在空中劃了一個半弧,頭下腳上,美妙非常,季花月暗讚一聲:「好身法!」吳湘已經面含微笑的立於船板之上。

  季月花正想說話,忽聽船頭上的戚南姣連聲嬌喝,並不斷的夾雜著發射彈弓嗡嗡之聲及「吧吧」的暴響聲。

  季月花面色又變,把將要避出口的話,又硬生生的嚥了回去,人亦隨著向船頭方面射去。

  此時,船正經過一處轉濟險灘,季月花剛至船頭,便見灘崖左壁之間的一堆山石,赫然立著四人。為首的正是萬能毒手袁大猷,其餘便是吉辰吉准和和曲九三人。

  袁大猷穿著了套灰布裝裌衣,短袖上身沒有領扣,腰間繫著一根灰布帶子。短褲亦不及膝,袒胸露臂,赤著雙足,右手提著一柄看一柄看去極有份量的鏈子錘,滿面怒容的立在山石之上,好像一個江中的巨大水神。

  其餘三人仍是以前的裝束,各人手持弓箭,腰間接著箭壺,箭頭經著棉布,經油浸徑,布後放著火種,三人將頭向火種上角旨然,便向船帆及船傍各處,紛紛亂射,想藉著此處的地理形勢.施行火攻,亂箭齊拳,勢如飛蝗般繚人視線!

  戚南姣獨立船頭,運彈如飛,一箭一彈,絕無虛發,所有來箭,都在半途之中,即被聲落下水。

  此時,船身半彎,由於避閃江中礁石,適巧行過四人所立之處近前,雙方相離僅丈餘左右,袁大猷突然一聲沉喝,鏈子錘矗然然而出,挾著萬之力!直對著船身砸去,季月花在同時之間,使出發鞭絞索的唯一絕招「絞纜以戮」,對著對方的鐵鏈堪堪纏了個結結實實。

  這是種存拚命同歸於盡的招數。

  船身在疾流之中,急劃而過,可是雙方真力一接,便如同行下纜,無異在船身與山崖之間,加上了一條巨大繩索,但邊是順流急進,一邊是穩定動,在此種情形之下,如不分出生死存亡,則實難休止。

  在此頓刻剎那之間,突覺船身猛晃,接著便微微一滯,縱船身上發出急劇的扎扎之聲,借大的一娶行船,在那頓俄的那時刻中,好似被定在江心一般。

  船後尾的老梢公,和兩名船夫子,三人半蹲著身子,非常吃力的,緊抱著舵柱。

  袁大猷的鏈環,本來是套在右腕之上,這時,兩手緊握著鐵鏈,力身體筋暴起,雙目盡赤,季花月亦是足踏六合,肘抵船舷,雙手握著發鞭,面色凝重,在這一忽見之間,已經發角泌汗,兩人相持的這一索一鏈,如同一條滿弓之弦,緊崩崩的扯在二人的中間,並不時的發出輕微而枯澀的唧唧之聲。

  此時,吉辰吉立屈九等三人,更是發箭如雨,戚南姣仍是連如飛,對方因是三人發箭,但須先觸火種,始能發射,無形之中,又為威南姣增加上無限縱容,雖是三箭對付一弓,仍未佔得分毫便宜!

  雙方七人在一時之間,己全部陷入了激烈的戰鬥,只有吳湘此時間尚在閒著,他見季月花已分外吃力,當時情景,已經緊張非常!

  吳湘向前疾跨半步,左手扶著船舷,靠近季月花身旁,輕聲在她耳旁說道:「需要我幫忙麼?」

  右手已在同時之間,貼向季月花的背心。

  季月花孟然覺得後心一熱,一股無形的大力,在剎那之間,便導於全身,同時雙臂齊力驟增,袁大猷的錘上鐵鏈,克嚓而斷,袁文猷則咚的一聲跌當地,季月花亦是身形猛晃,為吳湘在背後的手掌輕輕一托,才穩住原原勢。可是那柄巨大鐵錘,由於發鞭的拖帶之力,便對著他的面門直搗而來。季月花螓首一偏,吳湘就勢虛空一抄,鐵錘已經入手。

  木船一經解除控制,為激流一行射出數丈,吳湘抖手一揚,對著萬能毒手袁大猷喊道:「這個我們用它不著還你的!」

  鐵錘便縱五丈之外,帶著銳嘯之聲,直向袁吉等人立足之處射去。四人緊忙閃避,接著便是聲震天暴響,四人立足之處的附近,已經為這沉重的鐵錘,激起了滿片煙片煙霧石屑。

  船上十丈再看四人頭土臉,極為可笑看得威南接連聲嬌笑,忽聽袁大猷狂吼一聲,喊道:「臭婊子……老夫……誓……兩立

  威南姣面色驟寒,低罵一聲:「老鬼!」

  三粹彈扣穩弓弦。

  季月花用手一按短弓,道:「小妹妹算帳不必忙在一時,先休息一下吧。」

  在戚南姣臉色放緩的時候,船己行過極險之處。這時川江負名勝景巫山十二峰,已經在望,有的足孤峰獨立。有的是雙峰供壁,有的像座蹲伏的雄獅,有的像卓立著的野鶴,姿采萬種,難以勝收,最突出的,要算其中的仙女峰。端的令人神往。

  船出巫峽,山勢僕朗。吳湘近瞻遠望端相了一下山川形勢,自言自語的,道:「大約再不會有什麼事了吧?」

  季月花轉頭回程看了一眼,道:「險灘要湓多已行盡。他們已經黔驢技窮,我想不會再有什麼事。」

  說到此處稍微一停,雙巳時著吳湘二人含有善意的深深看了兩眼,又接說道:「倒是沿途之上,煩勞你們兩位賢兄妹三次相助,使我這附船搭客內心之中,實感不安。在我這一生江湖,還未受過別這樣的恩惠呢!」

  說罷,面上顯出一種不自然的微笑。

  戚南姣笑道:「咱們這叫做同舟共濟,患難相助,還有什麼心安不心安的呢?」

  季月花搖搖頭道:「麻煩是由我而起,不管你們兩位如何說法,我是會永遠記著這件事的。」

  她忽然像是想起什麼,滿面含笑,這一是種誠摯的笑。說道:「小妹妹,我有幾句話,想請教你們二位,你們不會見怪吧?」

  季月花一生江湖,很少對人如此和氣過,今天對吳戚二人完全是出於感激和友愛之心,才如此的低聲下氣。的確這兩人的武功年齡和來歷,也都深深的迷感了她,她自從在長壽江邊,與白龍山吉辰吉准等人一戰之後,她對這兩兄妹無時不在細心留意,但是想了一路,仍是沒有思通。

  成南妓笑笑道:「你請說吧!」

  季月花先看了吳湘一眼,開口說道:「你們兩位真的是兄妹麼?」

  她一面說首,一面緊緊的看著戚南姣的臉色。

  吳湘在旁即刻現著不安但是她並不發覺,而威南姣則神色如前,並含著笑反問道:「你看著不像麼?」

  季月花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戚南姣疑語的看著她,見她正在凝思。亦未再問,過一刻聽她說道:「在老大姐不在江湖上走動,雖然是已經十年以上,然而江湖上的一切情形,我所知道的仍是不少。在我們同行的這些日子中間,我看賢兄的功力,非但是我這老大姐自愧不如,即武林間的一流高手,亦是望塵莫及。小妹妹的弓兒,使得出神入化,功力深厚,天下使弓的武林朋友,據我所知道的,只有華夏雙絕的戚俠便弓,可惜老大姐眼福不夠,沒有見過,小妹妹也姓戚,難道與戚大俠有什麼源淵麼?」

  季月花在說話之時,雙目不住的打量著威南姣。戚南姣只是含笑不語,靜靜的聽著,吳湘在旁則非常的侷促不安,在她說完之後,戚南姣嬌聲笑著,道:「華夏雙絕,我可不敢高攀呀,我聽會的不過是爹爹傳給我防身的一點祖藝。倒叫你賞識了!」

  這時,她那雙友善而明亮照人的目光,又移至吳湘身上,道:「這位小兄弟的功力,更是高不可測,塘峽的一戰,和適才在船尾對付敵人稜艇所用的那兩招「點石成粉」和「倒捲飛絮」,力道絕不不相同,麗用得輕雲美妙恰到好處,憑此一點,即可通行天下。」

  吳湘為她奉展得大是不好意思,又聽她繼續說道:「近數年來倔起江湖的青年人,聽說鐵膽驚魂諸葛遠有個徒弟名叫朱翰,武功不錯,還有一位貫使陰掌中年人,不過此人性情怪僻,不知是何來處。再一位就是華夏雙絕之一紫掇老人米大俠的高足叫吳湘的,聽說此人年紀不大,而功力最高。」

  說著,一看吳湘,道:「小兄弟你聽說過這些人麼?」

  吳湘早即聽得心中亂跳,突然又被她一問,這位不會說謊的老實青年,登時滿臉得通紅,晤了半天,才急忙的搖搖頭,道:「沒……沒聽說,沒聽說。」

  季月花淺淺的笑了笑。戚南姣連忙一笑道:「我這位哥哥極少出門,見了生人就臉紅,你看你問得他多麼不好意思呀!」

  吳湘暗暗舒了一口氣,對威南姣感激的看了一眼是她並沒有完全為他解了圍,又聽季月花道:「看你的掌法,好像是風雷神拳,是退隱多年的石風雨大俠親傳的麼?石大俠近來可好?」

  吳湘暗讚一聲:「好眼力!」口中即忙答道:「在偶然的機緣,承石老前輩的慈悲,傳了幾招,實在不成氣候,家師並非他老人家!」

  季月花又看他士眼點頭道:「在此即很難得了!」

  船隻巴東,已經是灰幕低垂,萬山蒼茫船舶岸邊,遠望城內,已是萬家燈火。不予晚餐之後,便提早收拾休息。

  翊晨一早,吳戚二人正在前艙漱洗。老梢公手中拿著封書札送來,並對二人說道:「後艙的女客,要小的交給二位的。」

  戚南姣伸手接過,問道:「她的人呢?」

  老消公道:「天才破曉,她已離船登岸,吩咐小的將此信呈交給二位,並交待在兩位未起身之間,不可蹬二位的睡眠。」

  吳湘見信封之上,寫著」留呈戚氏兄妹親展」八字,字體極為工整端秀,此時戚南姣已將封口扯開,內中一道素箋,上面寫道:「戚家兄妹如晤:便中附渡,得遇高明,沿途增煩,至深愧感!此次為一時之貪,惹來週身糾纏,雖萍水之相逢,蒙三次援手,江湖義氣,豪使肝膽,將水志不忘二月花之已往,多所任性,但非無心之人,十年陶冶,所悟多,來日方長,國報有期。刻以燃友重病待待,先行告辭,臨別啼噓,不勝依依!旅程勞動煩,諸瀝珍攝!季月花再拜。」

  二人看罷之後,戚南姣將信扎向吳湘手中一遞,輕鬆叮了一口氣,自語的說道:「這女魔頭傳說凶辣,倒是恩怨分明,心地還不算壞呢!」

  隨著便吩咐立在一旁的老梢公,道:「開船吧!」

  老梢公微作猶豫,問道:「不等那位女客了麼?」

  戚南姣一面踱向船面,一面道:「不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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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1 00:07:19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六章 智斗三矮


  再說投宿石鼓山附近荒郊古寺中的智園大師和穆端陽等諸人經過半夜的打鬥,大家亦未休息,略事商量,便與初次相認的朱翰結伙北行。

  走了四五天之後,已經將出山區,接近邯鄲具城不遠,這一日午,正行在個叫麻澗蔚的地方,滿澗澗深,荒草沒腔,順著山派形勢,尚有數處折轉,朱翰看罷心中忖道:「好一處荒涼所在!」

  眾人才行過第一轉彎,忽見二里之外,有一身材專短之人印度洋在橫著澗底往來碾踱,眾人同時心中一怔,互望一眼,但是任誰亦未說話。只有園大師與穆端陽二人,雙不始終注視面前之人,而穆端陽的臉色,則頭得分外的凝重。

  又過一刻工夫,已是越行越近,這時雙方離不過五丈,已經看得非常清楚,出乎竟然的,對方竟是一個奇矮的老太婆。

  這老太婆生相奇醜,滿臉深坡,頸後挽一個又翹又長的髮鬢,聲上橫別著一根又長又厚的骨鋇,身上穿著件肥大的粗舊藍布裌襖,兩雙肥大的衣袖,遮著雙手,手中是否拿著東西。亦無法看出,低著頭橫著澗滿,不停的走來走去,兩片口唇不往的啟動著,似乎在唸唸有詞,但是無人聽得出她是在念著些什麼。

  這時,行在最前的池通,與對方相隔只有三丈,可是對方仍是往來行個不停,口中亦是含個不停。最奇怪的是,她對來的這大批人馬,竟似渾如未覺,連頭都未抬一搶,甚至連眼皮都未撩一撩?

  智園大師等一雙目,都為這矮老太舉行動所吸引,穆端陽一面注視著對方,一面自然而然地將愛孫端兒,向前拉了一拉。

  行在最後的智園大師穆端陽與朱翰三人,此時只是發覺老太婆的步伐,好像較先前加快了一點,再看不出其他的微兆,朱翰心中還想:「這六尺餘寬澗溝,你能擋得住麼?」

  各人心中正在想著,可是行在最前的池通,和在池通身後的羅敏章,由於和老太婆問離較近,感覺上亦與後面相高較遠的諸人不同,滿離二人,這時離著矮老太婆約五步,非但感覺對方返復碾蹬的腳步加快,往返的距離,亦逐漸縮短,並且覺著對方在往返行動之間,身旁帶著一股無形的急風勁氣,二人要想衝過,好似無隙可乘。

  在後面的人,突見池羅二人,腳步一緊便向前衝去,接著彭彭兩聲,眾人尚未看清,池通羅敏章二人,己同被震退四步,對方依然未擦眼皮,只是腳步更快,口中念動的更急,仍是聽不到她念的什麼,池通和羅敏章二人,連氣帶急,頓時臉色漲的赤,身形一整,即欲撲上。

  忽聽智國大師在後,宣了一聲佛號,道:「時己晌午,諸位暫請稍作休息,用過乾糧再行不遲。」

  由於智園大師和穆端陽二人,是此行諾人的領導人物,二人的一切吩咐,大家都是無不導縱,於是各就地坐下,自行取出乾糧.只有池通和羅敏章二人。由於適才的口悶氣未消,雖然坐在地上,但未飲用。

  在休息的當中,智園大師穆端陽小端和朱翰等四人,坐在一處,穆端陽會以詢問的目光,看了智園大師,智園大師則微微搖頭,接著便微閉雙眼,整坐當地養起神來。穆端陽則為著愛孫的安危,始終是加意的戒備。

  良久之後。

  趙守見這攔著去路的老太婆,仍在去處蝶喋不休。心裡實在敝不過去,便輕聲問乃兄趙為,道:「她這是想做什麼?」

  趙為剛欲答話,忽聽一聲大喝道:「小子!你盡自看我老婆子,是什麼意思?」

  喝聲震耳粗宏有力,如非親眼所見。真不相信這聲音會出自如此短的一個老女人之口,大家不覺後時一驚!

  這時,老太婆已經停在當地。雙手叉腰滿驗怒色,雙目精光,直射在趙守的臉上,一瞬不瞬。

  趙守為她突然的一喝心中猛覺一震,接著著遲遲的答道:「誰……誰看你來!」

  矮老婆愈法怒極,道:「小子還敢拌嘴!」

  朱翰心中久已不服,如非有智園大和穆端陽兩位前輩在場,他早即出頭,至此實在是忍無可忍,乃一躍而起,隨著朗聲說道:「老婆婆,晚輩先攔你一句貴言。」

  矮老太婆憤怒的目光,才移射在朱翰身上。他便一指趙守朗笑了聲。道:「『老婆婆,你不先看他,會知道他是在看你呢?」

  矮老太婆怒哼一聲,道:「小子!你倒是人小鬼大,不過你這一套,可不要在我老婆子面前耍,你不會想到我老婆子能聽到他的眼皮吧吧的作響罷?」

  朱翰又笑道:「你既然能聽到他的眼皮響。你亦會聽到有在場的入的眼皮響,你知道那雙眼皮是看你的呢?」

  矮老太婆聞言一滯,似乎未想到朱翰會有此一問但旋又怒聲道:「小了,你並底之蛙,能知多大點事!」

  接著說道:「我老婆子一生做事公道,你們走路我亦沒打鬧著,免得你們說老婆子以逸待勞,好討便宜!」

  朱翰心中想道:此人真是怪的可以,隨著又一笑道:「那麼你邊走邊唸咒語,亦是由於我們昏相說話,免得我們說你討不說話的便直麼?」

  矮老太婆白眼一翻,喝道:「糊說!」

  隨著臉色略為輕齊說道:「我老人家是面惡心善的人,告訴你亦不打緊。我那是在說這些人就快完了,走的越快,完的越早,多走一步,即早完一步……」

  正在此時,忽聽在矮老婆的背後遠處,傳來一個蒼勁的聲音道:「三妹也太囉嗦!」

  聲音沉勁有力,在場諸人都聽得清清楚楚,穆端陽慈目暴睜,對著正前面的左右附近掃視了遍,但未發現這發話的人影。此時智園大師,亦正對著正前方十數丈外的一片荒草堆注視。

  穆端將穆小端向智園大師近前一扶,道:「我看今日之事,又難善了。」

  智園大師尚未因示可否,又聽那矮老婆子,道:「那一個是穆端陽?」

  子母銅穆端陽居然立起,沉聲答道:「老夫便是。」

  矮老太婆又望著智園大師,問道:「你大約就是妙峰山的智園和尚罷?」

  智園大師大師仍然盤生當地,右手略打問訊,道:「正是貧僧,女檀樾有何吩咐?」

  矮老太婆道:「出家人不在深山修道參彈,跑到江湖上鬼混,豈非自甘沉淪?」

  智園大師道:「女檀樾言重了,江湖之中燼多豪俠,貧僧系為小徒之事,了結一段恩怨。如何能說是自甘沉淪?」

  矮老婆又道:「我老婆子最恨的,就是做錯事不認賬!」

  智園大師道:「貧僧自向心地光明,無愧對於天地,女檀樾據溝攔路,氣勢凌人,如貴的無理取鬧。難道就是為貧僧未在山中修行麼?」

  矮老太婆自鼻孔中狠狠的一哼,同時之間又聽到縱他身後還傳來一聲極長的唉聲。

  接著聽她疾聲說道:「你們是都吃飽啦,我老婆子還沒吃飯呢。現在我給你們三條路走,想走那一條,由你們自行挑選,老婆子可是過時不候。」

  朱翰接著說道:「此處只有一條路可通,已經為你攔住。那有三條路呢?」

  矮老太婆怒斥道。「小了,你是真會挑眼打叉,我老人家記住你,用不著慌,一會即有你受用的。」

  穆端陽在旁喝道:「那三條路,你說罷!」

  矮老太道:「第一條路,就是你們乖乖的跟我老婆子走,我到那裡,你們跟我到那裡。」

  說著掃了眾以一眼。

  穆端陽道:「第二條呢?」

  矮老太婆道:「第二條路。是手底下見真章,能勝過我老婆子的去,勝不過的留。」

  她接著又道:「第三條路,是我老婆子立在此地,能衝過去這道溝的放他走,衝不過去的,便由我老婆子帶走。」

  邊說邊用手橫著一割,現示他橫線的範圍。

  穆端陽知道此人既敢此海口,功力一定不凡。又想起先前池通與羅敏章二人情形,更覺此人實非易與。自己方面雖有十一人,除了自己與智園大師、朱翰之外,多半那是新病初癒,尤其愛孫端兒。還得用人扶持他稍作盤算,認為矮老太婆所說的三條路。可說是無一可走在無意之中。看了身旁的智園大師一眼,忽見智園大師的右手。在左肘的袍袖之,伸出三個手指。

  此時。矮老太婆子已等得不耐,問道:「怎麼樣,還沒想好麼?」

  穆端陽皓首一抬,截然說道:「第三條!」

  矮老太婆亦接著說道:「那就快一點,我老婆子向來沒有這樣伺候過人。」

  始終坐著未動的智園大師,這時已經立起,其餘同行的一般青年,亦都隨著站了起來。

  又聽對方吼道:「你們那個先來。」

  看起來,朱翰心中微動,忽聽對方相離最近的池通和羅敏章同聲喝道:「還是由我們兩個先來!」

  隨著,池通拳掌齊出,羅敏章的兩柄利斧,亦在同時之間,挾著卷白光,一卷而上。

  對方兩雙寬大的長袖。在胸前一兜,左足在同時之間,點向羅敏章腹下的「氣海」大穴。池通突覺自己發出拳掌之力,為兩種不同的勁力一頃覺站立不穩,身形急忙一挫,又復撲上,連出四掌六腿。

  羅敏章雙斧才行搶出,猛覺一股稅風,衝向丹田,雙斧疾帶,豁然轉身,「嘶」一聲,左褲已被撕裂兩寸大小的一條裂縫。他臉色一變,雙手一緊又衝至近前,兩人合攻,未過十招,又為對方迫退。

  到池羅二人第三次上去的時候,智園大師等人,已集至相離鬥場不及兩丈之處。朱翰輕聲對一行中小一輩的招呼道:「諸位得過且過,先求過滿,且勿戀戰。」

  智園大師亦微微點首同意。正值池羅二人攻勢最急的時候,朱翰才一使眼色,忽聽砰砰兩聲,羅池二人一溜歪斜,同為對方撞出五步。

  連聲喝之中,孫全的左槍右錘,趙氏兄弟的雙劍,和王銳虞輯如的兩支長,六般兵器又一湧而上,雙儻中的趙守,為著發曳先前心中的氣憤,更是奮不顧身。

  矮老太婆嘎嘎一笑,聲音刺耳驚心,聽她邊打邊說道:「這樣才算熱鬧,也好早了,免得扭扭捏捏。我老婆子厭惡的,就是裝腔作勢的過場。」

  池羅二人,滿臉憤怒,稍一喘息,又四次攻上。候他二人甫才接近對方的時候,孫全又半聲問哼,被撞退三步。

  此時矮老太婆一展右袖,兜門三般兵器,右臂以下門戶大開,虞輯如看準便宜;嘿然踢出一腳,直攻對方的」助縮」要穴,快狠疾准,勢在必得,足尖堪堪將及對方衣衫之陳,忽見矮老太婆身形微轉,左手長袖反而出,經向自己的足腕,虞輯如由發力過猛,收退不及,以致身子,為對方摔出一丈有餘。矮老太婆又嘎然一笑,道:「狠小子,趕快用「那穿波」的「反捲席!」

  飄在空中的虞輯如恨聲答道:「我偏用小『反投林』的『倒吸水』!」

  卜通一聲虞輯如便結結實實的跌坐地上,滿面羞愧的看了智園大師一眼。

  智園大師和聲道:「虞施主暫請這邊稍候!」

  虞輯如身形剛剛立起,便聽矮老太婆嘎嘎的笑道:「不聽信老人言,果然是吃虧在眼前。」

  穆端陽見此情形,焦灼的看了一看愛孫端兒,又看了智園大師一眼。

  這時一陣喝,孫全及趙氏雙方,又被迫退了下來。孫全退下的位置,離著朱翰最近,朱翰即忙提醒他道:「孫兄!右邊一丈,過去一個先算一個!」

  孫全在爭忙之中,左槍一晃,右錘便向著右方相離矮老太婆一丈的空隙之外縱去。矮老婆怪目一睜,微哼半聲,左掌猛揮,迫退了同時攻來的五殷兵器及一雙門掌。右掌在同時之間,對著一丈之外,想由自己身旁縱過的孫全拍出。

  孫全身形微滯,左槍疾輕護住胸前,誰知對方所發出來的掌力,並未擊向自己身上,孫全甫自一怔,突覺一股重力,擊中自己的錘端,砰然一聲孫全的布手錘脫手而出,登登連退七步行始行站住。滿臉憤愧,為對方震裂的右手虎口,鮮血順著手指涔涔而下!

  又聽矮老婆喊道:「小子!誰再敢在我老人家面前耍花槍,這即是榜樣!」

  穆端陽在旁道:「孫全!這邊來!」

  孫全便檢起去失在地上的鐵錘,與虞輯如並立在智園大師的附近。

  由於此一主意為朱翰所出,所以朱翰此時極感不安,便轉身對穆端陽和智園大師道:「兩位老前輩,朱翰願助他們一臂之力。」

  穆端陽與智園大師同時頓首,智園大師並囑咐道:「吾等對此人來說,雖尚不清,但看此人的口氣行動,都極具功力,朱少俠務須多加留意為是」

  這時,正與矮老太的諸人,又被再次迫退。而矮老太婆,則始終摒立原處,而未離仟那道橫線。

  朱翰恭聲應是,轉身之問,毫氣頃增,一聲朗喝,道:「踱蹀御溝上,溝水東西流!」

  聲音清朗總長,隨著懸空的身形,對著矮老太發出七九掌,猛烈無比勢不可當。

  接著,砰砰兩聲,朱翰懸空的身形據然下落。退出五步,矮老太婆亦猛退了兩步。又聽矮老太婆稱讚的說道:「好小子!不是光嘴上滑溜,手上工夫亦不錯嘛!叫什麼名字?」

  朱翰足甫點地,一旋又至,口中朗聲喝道:「在下朱翰。謬蒙種贊,再敬您兩招!」

  在同時之間,拳拳如山,招「力爭上游。」接著即是一招「力撥山操」,威勢驚人,滾滾而上。

  矮老太婆由於適才時大意自負,為朱翰撞退兩步,口中雖然稱讚,心中則大不是滋味。故在翰二次撲至之時,面色一凝,精神集中。準備還擊,打算給這英俊而功力不弱的青年吃一點苦頭。

  智園大師乃抓住此線機緣,大喝一聲:「走!」

  左手握著虞輯如的右臂、順著矮老太的左側,一拋而出。矮老太婆怒叱一聲,對著智園大帥拋出的虞孫二人,疾然拍出兩掌,雙手順勢往自己胸前一劃,猛然兜起生擊向朱翰。

  砰砰砰三聲大響,朱翰猛退兩步身形疾晃,矮老太婆的身影,則連晃了三晃。在同時之間,聽智園大師道:「女擅樾,得放手處且放手,多積功德,少結惡果,貧憎願為檀樾湧經禱禮!」

  虞孫二人,已經平安過了橫過線,矮老太婆拍向二人的兩掌,已為智園大師接去。其餘的一聲大響,則足朱翰硬碰硬的,接了對方一式。

  即在朱翰這一陣猛攻急打,與矮老太婆的這一疏神之間,非但智園大師與虞孫二人,輕巧的闖過了橫線,即池通王銳與趙氏兄弟等五人,亦都乘著適才的混亂,相機衝過。

  此時,穆端陽已經攜著端兒飄至中線,與對方在同一線上,相離八尺。再急跨一步,即算過去。真正與對方面對面的,只剩下了朱翰。

  矮老太婆原是盛氣凌人,目視極高,對智園大師等一行諸人,根本看在眼底,誰知在轉瞬之間,情勢大變,大大出乎自己的原先所料,她見此時對方只有三人,尚未過線,如若再不痛下殺手、找回一點臉面,非但將要弄得勞而無功,日後傳聞江湖,更是丟不起!

  她究竟是老於江湖,智多思遠,在緊急忙亂瞬息頓刻之間,仍能取輕重分清緩爭。按理協應當有完攻近在面前的朱翰,可是她並沒有,但見她面色一變氣憤的喝道:「難道我老婆子,真會在陰溝裡,並翻了船?!」

  身形隨著話聲疾射而出,捨了朱翰,直撲向攜著端兒的穆端陽。身形未落。已經對著穆端陽與穆端兒之間。狠狠的拍出兩掌。離著又近。發掌又狠使在遠處的人,救不能救,又無法取巧,端的是凶狠辛辣至極!

  穆端陽在萬分緊迫的當中,掌力暗吐,暴喝子,將端兒一推而出,自己雖是飄過橫線,而端兒又在不得不已中,被推了回去!

  可憐的端兒,一溜踉蹌,眼看著將摔倒。矮老太婆已經縱起的身形,又在空中微微一撥。直接迫向端兒。朱翰雖連出數招,都為對方在起落轉折之間,輕巧躲過。

  穆端陽疾喝一聲:「你想做什麼?」

  身形隨著喝聲,猛撲而回。

  說時遲,那時快,矮老太婆已伸手一抄,果然挾著端兒向眾人的方向,急馳而去。穆端陽又是一聲狂吼!

  「老鬼!老夫與你無怨無仇……」

  口中吼著,腳底下則毫無停留的急追而去。

  此時穆端陽已經雙鑭人手,發毛懼張,勢如瘋狂拚命的狂追不捨。後面緊緊隨著的,便是朱翰和智園大師。

  矮老太婆的腳程奇快,脅下雖然挾著端兒,絲毫看不出累實。奔出五里左右,正有一片一林,她便對著密林撲去。

  眼看著即將接近密林,而雙方相離,仍在十丈以上,忽聽穆端陽萬吼一聲左手的子鋼在他抖手之間,對著矮老太婆的後心,直射而出,亦正在此時,矮老太婆的身影,亦一閃而沒在在樹林之中。隨著,便是為穆端陽的撒手銅,所擊落的一陣「劇劇」的落葉聲!

  接著,便見穆端陽連續搶出數步,身形搖擺,腳步散亂,朱翰一蹬而至,雙手扶著他的右肩喊道:「老前輩!」

  智園大師,亦以步之差,即行趕到印度。伸手在他「提沖」「大羽」兩穴之上,各拍了一掌,道:「老英雄!」

  忽聽穆端陽的胸口,一陣急響,接著吐出了一口淡痰,又聽他長長的唉了一聲,老眼含淚,看了看立在他面前的兩人,然後對著智園大師搖搖須,道:「人老了,真是沒有用了!」

  智園大師即忙安慰的說道:「端兒生性聰慧,而心底善良此子的一生之中,有磨難,無功運連,希望老英雄能相信老衲之言,在心靈之中,必可減少無限痛苦!」

  此時,後面的諸人已經陸續趕到。

  深秋荒山,一片淒涼,枯草落葉,更增加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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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1 00:07:36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七章 約鬥寒梅


  眾人再轉回麻澗溝的時候,已是申未初時分。

  秋風吹動,山行茫茫,信覺淒涼!大溝之中,是一片靜蕩,山石草的一切如恆,同是一夥行旅,先後僅隔三個時辰生這次回來的時候,已經沒有了笑聲,沒有了低語,沒有了愜意的心情,更沒有了端兒,十個人帶著十顆沉重的心,拖著散亂的腳步,踏們大的亂石上,發出了一種極調和的苦澀刺耳之聲!

  此時,子母銅穆端陽,正由智園大師與朱翰陪著走在最前,行至傍午眾以與因老太婆纏戰熱斗之處,穆端陽便自行停步,注視著那片零亂的足印,瞞蹋不前,良久之後,抬頭看了一下四周,淒然智智園大師道:「穆某一生江湖,竟然保記不了自己一個孩子!」

  聲音悲愴,帶著無限的感歎!

  智園大師安慰的說道:「吾等不在此山區附近,先找歇腳之地,再作計議。」

  穆端陽略作沉思,然後答道:「也好!」

  朱翰在窮忙道「邯鄲東開,晚輩恩師有一至友,可以暫借住落腳,未知道前輩有何指示否?」

  智園大師道:「既有此去處.最為合適不過。」

  穆端陽接著問道:「少俠說的可是純陽劍固寧?」

  朱翰即道:「雖會兩次謀面,則無深交,有少俠引進。那更方便多了。」

  隨又側身對智園大師道:「大師尚記得此人麼?」

  智園大師微點頭道:「是否昔年在殺虎口外,單劍獨鬥駝艾展鵬,一戰而成名江湖的那位施主。」

  穆端陽道:「正是此人。」

  智園大師一看將落的大太陽,對眾人說道:「諸位如能加點腳程。在明日員時之前,可以趕到。」

  朱翰即道:「晚輩帶路!」說著,便一躍而前,放開腳步,當先行去。

  翌日午後。約在未申之交的時候,一行十目已到還邯鄲縣城,朱翰帶著眾人直奔東開,順著東市大街,轉進上條寬大胡衡,老還即望著胡街盡端的高人門樓,正放著大門,這時在大門口的附近,閒立著一名壯漢,眾人一入胡街口時,便目不轉睛的盯著。及至將近。雙方相離在三丈左右的時候,朱翰邊走邊打手勢,含笑叫道:「順祿哥你好!」壯漢驚啊了一聲,切實忙趕前,道:「朱爺您……」

  眼光注視著隨在朱翰身的諾人,口中又問道:「多年不見。您道是那兒來?」

  朱翰道:「西南山?」

  隨著問道:「大叔在家麼?」

  壯漢答道:「在廳上和客人閒聊。」

  緊接著又道:「我先去為您知會一聲。」

  說罷,便轉身向門內行去。朱翰在他身後迫問一句道:「那兒的客人?」

  只聽他答道:「從北邊來的!「聲音便隨著身形閃入門內。

  眾人正才隨著來翰陸續跨人大門,突從院內走出一位青年,適與諸人碰了個對面,雙方各都同時一怔。穆端陽驚奇的疾聲叫道:「小方!你怎會來到貴地?」

  出來的青年,正是在眾人離開山陽峰不山區之後,為穆端陽所派先行兼程趕回,將一切經過情形,通知銅桿鐵笠馮勁秋的岳小方。

  岳小方先向穆端陽與智園大師見禮之後,亦未來及與眾人招呼,便即忙道:「老爺子,你們諸位怎的亦來這兒呢?」

  正在著又由原先朱翰種呼為順祿的壯漢引著,從內院之中湧了一堆人眾,竟是銅桿鐵笠馮勁秋等人一行,為首之人,頭頂微禿,四方面孔,唇間蓄著短鬚,臉色紅潤,雙目光充足,一件葛衫,顧得異常樣樸素。朱翰即忙趕前一步,躬身施禮,道:「朱翰為大叔請安。」

  此人是純陽劍固寧,哈哈一笑,道:「許久不見,你師父好麼?」

  朱翰恭聲答道:「托你老人家的鴻福,家師平安。」

  接著,朱翰便為雙方各人引見。固寧首先抱拳道:「穆老哥多年不見,仍是神采如恆,今日與大師同時光臨,真是寒舍生輝,使小弟光彩至極!」

  穆端陽微喟說道:「不速之客,有擾清居,固兄幸勿見怪。」

  固寧忙道:「歡迎還來不及,老哥哥這說那裡話來?」

  智園大師亦隨著著道:「貧僧等是固施主清居納福之地,平添攪擾,實是罪過!」

  固寧道:「大師只要不嫌塵間煙方之氣,主人家則是求之不得呢!」

  跟著穆端陽又引見朱翰與銅桿欽簽馮勁秋相認。馮勁秋亦將與他同來的屈尺銀索卓文林,笑面長人於子奇,鴛鴦筆沈伸玉,單鉤鏢齊實質,連環套腿范之房,步步緊曹剛分別向眾人引見,不免得大家又互相寒暄客套了一番,最後還是做主人的固寧,打趣的說道:「站客難款待。諸位既已到了舍下,還是先到裡面請坐再說好罷?」

  眾人剛欲轉身,銅桿鐵簽馮勁秋雙目向來人中掠,對穆端陽問道:「聽小方說今孫小端已經後來,不知那一位是?」

  穆端陽長唉一聲,搶然色變,馮勁秋心中一沉,固寧亦是微微一驚,由於馮勁秋這無意的一問,使適才的這一熱鬧場合,頓時變得啞雀無聲,智園大師即忙對馮勁秋道:「此事說來話長請諸位人內再詳談如何?」

  固寧在旁連聲道好,著便轉身前行,著眾人進入東院客廳。

  固府上原有兩座落,自馮勁秋等人到後,固寧已將家人全部移居酉院,今雖又添上穆端陽等一行十人,住著仍是寬寬敞敞。庭院清幽,客室雅潔,由內到外,處處都在顯示著一隱士氣象。

  智園大師心有所感的說道:「因施主慧眼高明,及時而動,退出武林,跳出世俗之高,享受清福,真是人間神仙!人間神仙!」

  固寧敞朗的一笑,道:「因某苟安偷生,自愧無商於江湖,大師不加罪責,因某已是心滿意足,再蒙謬獎更是不敢了!」

  以後,接著便由給桿鐵簽馮勁秋先行說起:在穆端陽等與師山陽峰之後,馮勁秋由於候集人手,這些人都是已故四海孟常包劍嘯的知交盡好,既至集齊,已經進了半月才行出發,誰知才過邯鄲兩日行程,在弓頭鎮附近。遇上個相貌奇醜,看去極不起眼的老太婆,此無事找事,取鬧至極,吾等自知本身有事,不能久待,本心實是不願多惹麻煩,而對方仍是味的硬欺欺軟繩,不肯放手,最後實是忍無可忍,先是由與老夫同來的幾位老弟出手,誰知對方竟是出乎竟然的高手,結果連我老夫也陪了我們去大打一場,亦僅才打了個兩不吃虧。

  因此,又在當地耽擱一天,正巧遇上小方回來,知道山陽峰之事,由於紫拐烏弓兩位傳人的相助,事情已了,便即返回,並便道拜老夫的知交,說著她同時指了指固寧,主要的用意,還是想摸一摸對方,寬竟是什麼底子,誰知一到邯鄲,承蒙這位好心的朋友古道熱腸,一連留住了三天,正打算著在明後兩日,即要起程背返,諸位是大駕又到。

  銅桿鐵笠馮勁秋,約略的說至此處,便豪放的洪聲一笑道:「事情湊巧,人多亦熱鬧,可是我這位老朋友,則添上了一倍麻煩。」

  眾人一笑,穆端陽忙接著說道:「老哥所之人,孫端兒昨午在麻澗溝,即是被劫在此人之手!」

  馮勁秋面色一凝的哦了一聲。

  穆端陽亦隨著將昨午在麻澗溝的經過情形,簡略的說了一遍。

  馮勁秋作了頓刻的思索,微搖頭道:「此事絕非巧合,決然是有謀而動,那麼此人究竟是誰呢?老夫對她實覺著非帶陌生。」

  穆端陽以詢問的眼光注視了一下固寧,道:「固兄在邯鄲附近,是地利人和,對於此人可有點眉目?」

  固寧在沉思中搖了搖頭,道:「邯鄲附近決無此號人物,可是為攔截諸位,還路涉,此事即又不太單純。」

  智園大師忽然在旁插嘴,道:「江湖中諸位聽說有一個名叫三妹的女人麼?」

  眾人同時注視著智園大師,停了片刻,亦同時搖了搖頭,表示不知。

  晚宴兩桌主人家準備的是非常豐滿,但是大家的內心,又都是沉重如鉛!朱翰與穆端陽等在路途之,只知山陽峰之事已了,並未詢及詳情,亦不知處理五邪之事,系為何人幫忙,適才聽銅桿鐵笠一說,為懷念他的二弟吳湘,便拉著池通王銳和趙氏兄弟等人,問長問短,問個不休。

  一頓晚宴,足足吃了一個時辰下人等撤去殘屑,敬上香茗,這時天已大黑,亮燭明宇之下,大家仍在計議著如何進行查訪端兒的這件事情,忽見固府家人壯漢順祿,手中拿著一張大紅束貼,急步而入。

  固寧原是背著聽門陪著客人而座,到步履急促之聲,猛然回頭,看到順祿手中的大紅貼子,即忙問道:「什麼事?」

  同時,伸手將紅帖接過,見封面上面寫著:專送固府交邯鄲俠隱純陽劍居士轉穆端陽老英雄台前。」

  底下空著未落下款,這時聽中已無半點聲息,眾人的目光.全部注視著固寧手中所拿的紅帖,固寧看罷封面之後,雙手向坐在上手不還的穆端陽。

  穆端陽即忙接過,略一過目,伸手將內箋抽出,見上面寫道:「三月之後,皎月將園,城東寒梅嶺上,可供一敘,在坐諸位,統請與駕,如過時不至。且勿怪賢祖孫立全,將無期矣!」

  底下與柬封相同,仍是未落下款,穆端陽反覆看了兩遍,這時銅桿鐵笠與智園大師都坐在就近,亦看得清清楚楚,穆端陽切實忙請教團寧道:「固兄,此地可有寒梅嶺?」

  一面順手將帖遞向固寧。

  固寧一面看著柬帖,順口答道:「有,在城東不遠。」

  固寧看過東帖之後,一拍束帖,轉太問肅立在身後的順道:「送帖的人呢?」

  順錄答道:「就在門外,是鄉間漢子!」

  朱翰挺身而起,道:「我去看看。」

  起身拉著順祿向門外走去。

  約過半個時辰,朱翰才縱外面回來,一進門便搖著頭道:「我和順祿哥出之後,那人已經不知去向,我便順便找到李焦兄的手下弟兄問了一問,他們對馮老前輩幾天前在馬頭鎮附近的那擋子事,甚至昨午我們在麻澗溝的事,都已知道生惟獨對那矮老婆子,亦是與我們一樣,沒弄清。」

  馮勁秋道:「不必問啦!對方既是公然索戰,倒省了我們許多手腳?!免得到處訪,亂碰釘子,這樣更好。」

  第三天的下午。

  固寧又準備了兩卓酒宴,眾人用完之後,天色漸晚,大家稍作準備,又養息了一會,正是新月初升,便待起行。

  這時,固府家人順祿,從西院之中一忙而來,雙手著一柄古劍,恭恭敬敬的遞向主人固寧。

  固寧順手接過,一拍劍鞘,道:「老夫以為今生用不著你,誰知今晚你又要在諸位老英雄面前出醜了!」

  穆端陽突然問道:「怎麼?固兄也要同往麼?」

  固寧即道:「不要說為老英雄今孫之事,義無旁顧,對方身手又高,小弟更加不能攜手旁觀。」

  說完,手中取過劍,招呼群雄一擁而出,向寒梅嶺奔去。

  當他們到達寒梅嶺時,那兩個矮老頭和那一個矮老太婆等在那兒了。

  穆端陽一見他們,火氣就往上冒,厲聲喝道:「老夫孫兒呢?」

  那黑衣老者道:「不要急,咱們先把條件談好再說。現在我們只要你們答應一個條件,便讓你祖孫重見。」

  「什麼條件?」

  「只要你能聽我們的命令行事,投效火魔教,便放回你孫兒,這個條件想必你定會答應,否則就別想生見你那孫兒了。」

  穆端陽一陣氣憤,即要發作,馮勁秋已經首先發話道:「諸位先主在馬頭鎮附近截攔老夫南行又在澗溝阻止穆老英雄一行北返,去人爽約,步步欺人,深望三位先生能夠當面說個明白,以三位的武功而論,在武林之間,必大有名望,對馮某這點區區之請,不會有聽顧及罷?」

  黑鬚老者微哼一聲,道:「看你這把年紀,應當有點涵養,誰知你比別人更急。此事箇中原因,老夫遲早自會交待明白,不然你們亦不會死心。不過你們不先行拿出點玩藝來,給老夫看看,即如此的追根究底,老夫會如此容易聽話麼?」

  馮勁秋恨聲道一聲:「好!」鐵笠一翻即待出手。固寧忙道:「馮兄且慢,小弟再向他請教幾句。」

  接著,對黑鬚矮者,微一頷首,道:「固寧為此間主人,三位過此、有失款生請先示知高姓大名,以俾隨時討教。」

  黑鬚矮者,既然說道:「老夫兄妹,非名利之徒,不間亦罷。」

  固寧不悅的,道:「這就使固某做主人的為難了!」

  黑鬚矮者,雙目一翻,道:「你為難什麼?」

  智園大師即忙跨前一步,高宣一聲佛號,道:「曲洛三俠!」四字,非但在場諸人同時一驚,即對方男女三個奇矮老人,亦於一聞下,似乎一怔!

  黑矮者,旋即又嫣然一笑,道:「妙峰山的和尚,到底是與眾人不同。不過和尚,你不必將「由洛三矮」,硬為我們兄妹改成「曲洛三俠」別人聽著三矮不太順耳,在我們兄妹聽著,是非常響亮,你和尚,這一字的高帽,你還是不帶的好!」

  智園大師哈哈一笑,他的這種笑聲,縱在山陽峰聽過之後,這一路行來今晚是首次聽到。隨聽他接著說道:「俠字也好,矮字也也,悉聽尊便。不知三位施主,束約貧僧等人,來貴寒梅領上,有何吩咐?」

  黑鬚矮者,斬然說道:「較技還人!」

  智園大師問道:「不知是如何較法?」

  黑鬚矮者正欲答話,忽聽矮老太婆大喝一聲,眾人的目光,不約而同的,全都注視在對方三人的身後。

  只見矮老太婆向前跨了三大步,冷冷地說道:「如何較技,辦法很簡單!」

  智園大師合什道了一聲佛號,然後問道:「請女施主把辦法說出來!」

  矮老太婆雙目射出兩道冷芒,掃向在場眾人一眼,然後從腰間又輕輕一摸,手中便多了一條紅色軟索,她將紅色軟索在手中一抖,冷嘿嘿地道:「你們每人能接得起我『紅塵三丈捆魔索』五招,端兒便還給你們!」

  矮老太婆此語甫出,不僅在場武功高深的智園大師面色一變,就是穆端陽,固寧諸人面色上也同時一怔!

  因為和固寧、穆端陽同來的共有十二人,除了智園大師、固寧。穆端陽武功較高的幾人能接得起矮老太婆「紅塵三丈捆魔索」以外,其餘幾位,恐怕沒有把握。

  智園大師略為鎮定後,便於咳幾聲道:「女施主和我們素昧平生,何必一定要結下這場梁子,我們只能……」

  矮老太婆暴叱一聲,打斷智園大師的話。

  「誰和你這個禿和尚說話,有能耐儘管施出來,少說廢話。」

  智園大師被叱責得面紅耳赤,啞口無言,這時,場中一度暫短的沉寂。

  突然,一聲顫抖的喝聲,響自智園大師身後。

  場中眾人的目光,齊掃向智園大師的後面,只穆端陽全身抖顫,發發懼張,喝道!

  「老太婆!你再敢不放老夫的孫兒,老夫便和你拼了!」

  矮老太婆冷曬一聲:「你不妨出手試試!」

  穆端陽如一頭受了傷的猛獸似,發出一聲比鬼哭還難聽的嘯聲奮不顧身地撲向端兒。

  矮老太婆,黑鬚矮者,同時大喝一聲「你想幹什麼?」立時向穆端陽拍出一掌。

  兩股勁力,如狂濤似的向穆端陽……

  智園大師、馮勁秋、固寧等人大吃一驚,三人同時聯手拍出一掌。

  穆端陽此動難易近瘋狂,但神智仍非帶清醒,他見兩股勁風將掃到時,忙騰身閃避,右手一揮,也拍出一掌。

  幾股掌風在一起撞碰時,登時便發出電光石方,一聲「轟隆」巨響,穆端陽連績退了好幾步,才穩住身形。

  矮老太婆、黑鬚矮者,僅衣袂飄拂,站在原地沒有動。

  智園大師、馮勁秋、固寧諸人,身子晃了幾下。

  只此一招在場幾個高手,他們便明白對方的武功程度如何了。

  這時,矮老太婆怒喝道:「穆端陽!如何你想硬搶,就不要後悔!」

  穆端陽怒不可遏道:「矮老太婆!你今夜非有三頭六臂,不然休想下這座『寒侮嶺』!」

  矮老太婆仰面一陣哈哈大笑道:「莫說你們這幾堆料我老婆婆看不起眼,就是再來十個二十個,一樣也不在乎!」

  智園大師見局面越弄越僵,便在穆端陽身後拉了一把,向前走了兩大步生對矮老太婆道:「女施主是否還有通融一點的辦法?」

  矮老太婆連哼幾聲:「絲毫不能通融!」

  穆端陽氣得鬚髮又張了起來,恨恨的說:「我這把老骨頭不要,也要和你拼了!」

  「拼了」二字一出口,便向矮老太婆撲了過去!他這種硬撲形式鬧的法,完全形同拚命,在場請人,莫不吃驚!

  矮老太婆身形一晃,便閃避穆陽撲過身孺,只聽到她口中發一陣陰惻的長笑道:「穆端陽,你不依我老婆子的條件。叫你永遠看不到活的端兒!」

  她轉面對白、黑兩矮者道:「我們帶人走吧!」

  「吧」字甫落,她便挾起端兒,連頭也不回,向嶺瀉去!

  這時,穆端陽、智園大師,二人同時發出厲喝:「站住!」

  可是「曲洛三矮」連頭也不回,便向嶺下飛瀉!

  遠遠傳來矮老太婆的聲音道:「明年今日到『金山寺雷峰塔』去收端兒的屍吧!」

  穆端陽諸人正想去時,「曲洛三矮」身形如煙,頓刻之間,便已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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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1 00:07:54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八章 梟雄野心


  穆端陽等人追了一程,不見「曲洛三矮」蹤影,穆端陽不禁幽幽一歎,兩行老淚,滾向雙頰……,智園大師道:「為今之計,只有在洛陽附近住下來,慢慢探聽『曲洛三矮』的住所,然後犁庭掃穴,才是根本解決的辦法。」

  固寧點頭接口道:「大師所見極是,暫在敝處住下來,依我判斷,『曲洛三矮』時還沒有遠去,假以日時,必可找到。」

  穆端陽深深一歎道:「多謝各位對我的盡力協助,尤其打擾固寧兄,於心更感不安。」

  固寧微微一笑道:「多咱們武林中的朋友首重義氣,區區之事,何足掛齒?我們乘早,到敞處歇歇,然後分頭探聽探聽他們的消息。」

  眾人都因寧離開梅嶺回到寧的住所。

  且說吳湘,成南姣二人,自四垂乘船經過三峽,不及便到湖北境,二人因季月花離去,心中悵然若失,便在湖北合部登陸,向吳湘要去的目標——廬山大漢陽峰前九奇峰頂拜訪公孫天龍。

  這兩位年青武林兒女,朝著目標前進,一路上,二人談笑生風,頗不寂寞。

  這天,天朗氣清烈日漸漸西墜。二人游心正濃,在過黃鶴樓時,更連袂登臨斯樓。

  這時已是八陽落照,黃鶴樓上。實客如雲,坐無虛席,酒保見吳湘,戚南姣綿衣華此,所以特別把二人安排在黃鶴樓最上層臨窗的特別座位上吳湘應幾還望,洞庭湖中的景色盡收眼底,只見湖中水天一色,白帆點點,酸陽夕照,漁舟唱晚……

  吳湘,戚南姣二人正在欣賞洞庭人景時,驀然,聞到幾聲淒厲的長嘯,破空傳來!

  那長嘯聲不僅怪涎,而且充滿了恐怖與殺機……

  吳潮面色微變,側耳靜聽。

  那嘯聲好似自上游,頃刻之間,便越來越近……

  這時,黃鶴樓上所有的人,面色變,他們均紛紛起身,想離開這座幽雅華麗的大酒樓。

  吳湘一掃四周,片刻的時間,往上的人,均紛紛下樓。

  戚南姣小嘴一攝,吳湘會意,便起身正欲離席時,突然,聽到那怪嘯之聲,在黃鶴樓下嘎然而止!

  紫接著、便有三個中大漢縱船上飛瀉而之,對紛紛離開的客人,大喝道:「站住廣聲音恍如焦雷,哧得所有的客人,面色如土。

  因此,樓上的人,都停步不敢再走。

  為首的大漢冷冷地說:「每位客人留下十兩銀子才准許下樓!」

  吳湘本怒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敢有人攔路搶劫,王法何在?……」

  戚南姣江湖經驗豐富,忙給吳湘丟了一個眼色,吳湘會意硬悠然住口。

  那個為首的中年大漢,青袍長衫,猴腮塌鼻,小眼短鬚,手握雙劍。

  後面站的兩位,全是儒巾華服書生。

  中年的儒服書生,背著雙手一副蔚灑悠閒的樣子,口中不斷對客人說:「趕快交錢早點過去!」

  黑面虯鬚大漢,便負責收錢,從樓上走下去的客商,每人雖然繳了十兩銀子,但面上都憤憤帶怒,可是,他們都敢怒不敢言。

  黑面虯鬚大漢,漸漸把樓上客商的銀子收光,最後只剩下三個人沒有繳,那三人便是吳湘、戚南姣和一個始終面向窗外觀看湖中景色的婦人。

  那婦人身著白色衣裳,背影非常竊窈窕,由於她始終探在窗外,所以沒有任何人看清她的面貌長的如何。

  黑面虯鬚大漢見那白衣婦人仍望著窗外不去繳銀孺,便大喝一聲道:「沒有繳銀子立即繳出,否則,哼!」

  吳湘和戚南姣二人相互看了一眼,心中不禁發生一聲不肖的笑聲。

  吳湘見狀,心中頓起疑雲因此又看了那白衣婦人一眼。

  黑面虯鬚大漢見狀大怒,厲喝一聲:「大爺說話,你們三個聽到沒有?」

  那婦人還是充耳不聞,嘴中連連輕哼了幾聲。

  那哼聲雖然極微小,但入耳心悸。

  成南姣又對吳湘使了一個眼色,意思是:那個婦婦人好雄厚的內力!

  黑面虯鬚大漢這時已怒不可遏,凶狠狠地色到那白衣婦人面前伸手一掌向那婦人面上拍去!

  黑面虯鬚大漢掌力不弱,他用了八成真力,登時一股勁風便掃向他白衣婦人面上。

  只見那白衣婦人羅袖微微一卷,漫不經地說道:「黃鶴樓上看夕陽,多麼美好呀!可是偏偏來了幾條惡狗,真大煞風景了!

  「景」字聲音剛落,那黑黑面級須大漢,便被她的衣袖輕輕捲起。穿窗而出「卜通」一聲到湖去了。

  吳湘、戚南姣二人見狀暗吃一驚!

  同黑面見須大漢一起來的那二人,頓時大驚失色,全場的客商視狀更是一呆!

  這時目光都集中到那白衣婦人身上呆只見她滿不經意的,當作沒有發生這什麼事,仍然悠閒地自飲遠眺湖中夕景,讚不絕口。

  中年大漢冷哼一聲,向白衣婦人面前跨了三天步,功運雙掌,蓄勢待發……

  這時突然聽那白衣婦人輕輕地自語道:「再哼一聲,你便一齊到湖裡去相會!」青袍衫的中年大漢冷笑一聲道:「雲魔教的人,你以為好惹麼?鬼婆子!報出你的萬兒來,不要裝腔作勢!」

  白袍婦人聽了「雲魔教」三個字,面色略為起了一下變化,但立刻又恢復常態。冷冷地說:「雲魔教這些惡狗,都該烹了!」

  青袍衫中年大漢聞猜大怒,手中長劍一抖,喝道:「住嘴!鬼婆子接老夫一劍試試!」

  青袍衫中大漢手中的劍,狠狠地向白衣婦人背上刺去!

  這時,白婦人仍然不動聲色,既沒有轉身,也沒有回頭,眼看馬上便要刺到她背上了。此刻全樓的人,都發出一聲驚呼!吳湘不由自主地大叫道:「小心劍!」

  吳湘叫聲未落,便聽到白衣婦人微叱一聲:「去吧!」

  吧字甫落,白光閃,青袍長衫中年大漢便失去人影,緊接著便聽到湖中「卜通」一聲,一切又歸於沉寂。

  呆了!全樓看的人都呆了不僅他們看清那白婦人用的什麼手法把青袍大漢打下湖去,就是武功高絕的吳湘、戚南姣膠,也沒有看清楚她用的手法和招武!

  她這樣詭奇的招下列,閃電似的手法,如何不使他們發呆呢?

  站在一旁的中年儒生,機智絕倫,他見情形不對,忙堆下少臉道:「怨在下眼拙,不知高人貴姓大名,兩條人命的血帳,不知可有討還的機會?」

  白衣婦人突然格格一陣嬌笑。

  那聲如似銀鈴,使人聽了心中不寒而慄。

  戚南姣心中暗忖道:「這女子好雄厚的內功,倒底是何許人也?怎麼沒有聽到父親提過!」

  戚南姣正忖思間,白衣婦人道:「有,有,有」她連了三個有字,然後歇了一下又道:「小子留下一腿,回去報信明年的中元節,一定到你們的斷魂關『招魂台』赴會,到時大家來個痛快的了結!」

  戚南姣心中微生醋意道:「四十年前是個美人,現在應該是人老珠黃,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

  自婦人聲音甫落,只見她白袖微微抬,便聽到中年儒生一聲慘叫,登時便殯去一目,劈去一腿,白衣婦人身形一晃,便失去蹤跡。

  中年儒服的書生,滿身血跡,立時,身子便萎縮下去,口中哀衷地進出六個子!「美英蓉蕭雪純!」

  吳湘一聽這個名字,心中頓時一動,道:「美芙蓉蕭雪純!恩師不是曾經說過,她在四十年前便殺了「隴東人屠」的英勇事跡,她真的就是那個美人?」

  吳湘知道這個師妹的性格,忙笑道:「四十年了,當然人是老了,相信她的武功必又更進步了許多。」

  戚南姣笑道:「剛才那幾手,你不是看見了嗎?說的滿口是廢話。」

  吳湘連忙起身付了餐費,對戚南姣道:「蕭老前輩說不定還沒有走遠,我們去找她!」

  戚南姣白了他一眼道:「急什麼?還怕將來看不到?踴中元一節,我們也去大別山「斷魂關」,不是可以看見了她嗎?」

  二人下了黃鶴樓,便住宿在附近的市上。

  這天晚上,月花中天,碧空回洗,吳湘游未盡,三更行以後,悄悄地出了店,步著月色,去準備欣賞庭洞湖的夜景。

  當吳湘剛步出店外,便聽到一嘯聲,自東南方向遙遙傳來。

  吳湘機警絕倫,他忙閃身暗處,那嘯聲越來越近突然一條黑影,掠過他的身旁,緊接著,後面有兩條白影,快如流星似的追了過去。

  吳湘心中一動,為了一種好奇心,便展開輕功,尾追而去。

  前面那條黑影,輕功不弱,他自市鎮東南方向拚命向北方飛瀉,後面兩條白影,在後緊追不捨。

  吳湘在兩條白影後面約十丈之遙,一直追出市鎮以外。

  莫約一盞熱條工夫之久,前面黑影,突在一座墓前停了下來。

  後面兩條白影,立即追到,身輕似燕,飄然落在黑影面前,這時黑影拳起手中的長劍,便刺向兩條白影。

  吳湘因為不明敵友,未便出手,縱身墓旁一株古樹之上,靜觀場中發展。

  兩條白影也抽出兵器,奮勇迎擊,三四招過後,突然聽到沉聲一喝:「躺下吧!」

  接著便是兩聲問哼高,兩條白影身子橫飛而起,。栽倒一丈開外。

  吳湘大吃一驚,忙想用手搶救時,但是已經晚了。這時,黑影一晃,仍向來路飛奔而去,快流星趕月。

  吳湘忙走近,扶起某些一個以仔細一看,不禁大驚,暗叫道:「他不是在洛陽遇見的杜福全少俠嗎!」於是,他忙問道:「杜少俠,打傷你的黑影是誰?」

  杜福喘了一口氣,道:「你是吳少俠嗎,不要管我,趕快去追那條黑影,他是四十年『隴東八屠』之一的『摸天手』梁太長的後人,梁有為,他奉『火陽地君』脫榮之命,往要域去聯絡『陰風道人』班鈺,及『南夭二鶴』,準備在短時間內,大舉發動,將正派人物,一網打盡……」

  吳湘聞言,大吃一驚,忙問道:「兄台此語當真?」

  杜福全點頭道:「千真萬確,我奉師之命,追截梁有為身上的機密文件,不幸中了他的陰風掌恐活不過三個時辰……」

  吳湘笑道:「兄台之傷,愚弟有法解,千萬不要過慮。」

  說罷,便縱身而起。吳湘指指旁倒的白影,問道:「那位是誰?」

  杜杜福笑道:「在下師妹沈貽貞。」

  吳湘也用「沉淪珠」替那白衣少女沈貽貞將身上陰毒吸出。

  沈貽貞傷,從地上躍身而起一雙又圓又大的眼睛,向吳湘溜轉一周,在星月下仍然可以看清吳湘丰神如玉的儀表心中一個忖道:「這個少年儀表好俊呀!」

  杜福忙道:「帥妹,快過來謝謝吳少使主救命之恩!」

  沈貽貞柳眉微灣,嬌羞地襝衽一行禮,吳湘忙答禮道:「武林兒女,互相援救,乃份內之事,何勞技齒,都是自己人,以後不必客

  杜福全劍眉一坡,若有所思道:「武林不久,將造成一次浩劫,我們應該要盡力去挽救才好。」

  吳湘道:「我看梁有為今夜還不可能離開洞庭湖。只要捉住梁有為,火陽地君一切的陰謀便可以知,兄台你說對嗎?」

  杜福全點頭道:「對,我們趕快去追!」

  三人連挾盡展輕功,向西追去,大約追了半個時辰,已出了洞庭湖附近的市鎮,來到郊外,只見有一座山坡,橫亙在三人面前。

  三人越過那座山坡,便見一荒涼古剎,靠山而來,因為年久失修,剎中一片荒蕪,非常陰森恐怖。吳湘停步對沈貼貞師兄妹道:「不定梁有為那小子今晚歇腳在這廟中。」

  沈貽貞點頭:「我們瞧瞧吧!」吧字方落,身形一晃,便飄人古之中。

  突然聽到一聲焦雷似的巨喝:「站住!」

  「住」字聲音未落,一股掌風,便掃了過來,吳湘湧身一避,便超過沈貽貞的前面,有手一揮,便接下對方拍來的掌風。左手一搶,掌拍了過去。

  對方突將手中握的東西一揮,登時一道白光,閃電似的向吳湘頭上罩下。

  吳湘忙展開師門絕學,反掌過去。

  可是那股白光勁力似山嶽般地映來,吳湘步舶良跋,直向後暴退。

  驀然!白光一閃,對方幽幽地問道:「米嚴是你什麼人?」

  吳湘聞百心中一動,猛然思起日間在黃鶴樓上所見的白光,頓時所悟,忙道:「是在下恩師!」

  對方發出格格聲道:「招式倒學會了七成,可是火候不夠,再接老婆子幾招試試!」

  言訖,對方左手一揮,白光陡現,如似一條雲蛇。向吳湘週身十二要穴襲來!

  吳湘尚未辨明敞王。那敢怠慢,忙展開絕學,奮勇反掌。

  這一次,他以師父的絕學,再滲雜」天下第一劍」教的」追風七劍」劍法揉和連用,威力大增。

  十招過後,突然白光一斂,對方怒道:「寧欣又是什麼人?年紀輕輕的小伙子怎麼不說實話?」

  吳湘接道:「是在下師伯,兩月前教過在下的「追風七劍」劍招。」

  對方轉怒為喜道:「一紫拐傳一人,已屬不易,再獲『天下第一劍』授以劍術,小小年紀,福祿不淺,真是難得!難得。」

  吳湘聽到對方的語氣,雖然沒有看清對方面貌,已知此人必和寧師伯、恩師二人是朋友,當下忙拱手一禮道:「老前輩的大名能否見告?」

  對方身形一晃,便縱古剎暗處飄然而出。

  在明月照耀之下,那人乃是身著白色衣裳,身材窈窕,風儀絕代的中年美婦。

  那中年美婦淺淺一笑道:「你可會聽干元說道,四十年前殺了『隴東八屠』的事?」

  吳湘聽了,心中一動,忖道:「她莫非是』美芙蓉』蕭雪純?四十年後,她還是這樣年青,真是駐顏有術了。」

  吳湘正間,忽又聽到中年美婦道:「現在你大概知道我是什麼人了吧?」

  吳湘忙抱拳一禮道:「不知是蕭老前輩,多有冒狂,請多海涵!」

  中年美婦「美芙蓉」蕭雪純笑道:「不要緊,娃兒真有兩手,放眼今日武林,能接得起我三招的人,恐怕屈指可數,你小小的年紀,難得!難得!」

  吳湘笑道:「蕭老前輩過獎了,以後還請前輩多指教!」

  蕭雪純淡淡一笑道:「將來有時間,我們在這方面可多研究,研究,不過目前正有要事待辦,不知你師父接到驚動江湖的傳柬沒有?」

  吳湘搖頭答道:「晚輩離山時,他老人家還沒有接到什麼傳柬,不知蕭老前輩指的是什麼傳柬?」

  蕭雪純面色突然嚴肅起來,緩緩道:「五十年前在黑道上,有一位最具威名的大魔頭——『火陽地君』,脫榮,此人隱跡江湖,已有四十年之久了,武功之高,花夏雙絕,武林二奇莫望其項背,堪可與號稱『老神仙』的公孫天龍,和『武林一尊』的仁敬和尚相比,此人最近聯盟黑道各巨霸,傳來江湖……」

  吳湘插嘴道:「是不是為昔年『隴八屠』,被害而復仇?」

  蕭雪純點頭點道:「娃兒真聰明,正是這個意思!」

  吳湘豪情勃發,劍眉一豎道:「火陽地君雖有三頭六臂,能有多大能耐?只要江湖各正派同心協力,一定可以消滅他。」

  蕭雪純搖頭道:「問題不是那麼簡單,火陽地君一個人的力量,當不足畏,可是,他已派人去西域聯絡『陰風道人』班鈺、』南天二鶴』,以及黑道上所有的高手。

  蕭雪純歇歇道:「還有季月花、杜五,以及『隴八屠』的後人,盡都獲得這魔的傳柬,武功都不可輕視……」

  吳湘聽了沉哦片刻問道:「請問傳柬內容如何?」

  蕭雪純面色凝重道:「傳柬指明明年攻月十五,赴大別山九里鬧『即斷魂開』,在『招魂台』上,了結江湖上一切的恩怨,我們難道能畏縮不赴『招魂台』嗎?」

  吳湘道:『此事『老神仙』公孫天龍老前輩知道否?」

  站在一旁一直沒有說話的沈貽貞,接口道:「我的師父去專誠拜訪公孫老前輩,聽說他已來廬山找仁敬大師,可能是為了這件吧?」

  蕭雪純道:「不錯,外子也去華山找過公孫老前輩,猜知已來廬山九奇峰訪仁敬和尚,所以外子日前已去廬山。」

  吳湘笑道:「晚輩正要去廬山九奇峰拜訪公孫老前輩,不知蕭老前輩願意偕晚同行否?」

  蕭雪純微微一笑道:「老身還須連給一些正派人物,過幾天會到廬山九奇峰來的,好在離明年中元節時間還早。」

  吳湘、杜福全、沈貽貞,三人同時拱手道:「就此告辭,廬山九奇峰再見。」

  三人拜別了蕭雪純,轉身便回到洞庭湖附近那座市上的客棧裡。

  當吳湘穿窗而入時,便發覺卓上有一張紅色傳柬,吳湘面色略變!

  他打開一看,上面寫道:「明年中元節,大別山「招魂台」上候教!」

  寥寥的十四字,看了使人心驚魄動,毛骨悚然!吳湘暗暗忖道:「想不到自己後面竟有人釘梢,以自己身負絕學,尚沒有發現

  心念此及,面上露出絲慚愧之色。

  吳湘正在昏傀自怨之時,突然,聽到隔壁傳來颯颯風聲。吳湘身懷絕技,耳目極為靈活,他突見有異,身形一晃,便縱至樑上,立即有一種香味向他襲來,他忙主動栓穴道,仔細向戚南姣房中一看,不禁使他大驚失色!

  原來,戚南姣已蹤跡杳然桌上隱出幾個大字。

  吳湘集目一看,上面是用指頭在木頭上寫的,刻劃飛龍舞風船的狂草,入木三分,寫道:「招魂台上去收屍。」

  七個大字,如像七把利刃般插在吳湘心窩下!

  這些日來,吳湘一直陪伴戚南姣,縱河南、陝西,進入四川,一路之上,形影不離,不知不覺已生情素,他已暗暗中愛上了戚南姣,至於戚南姣,更是對吳湘愛苗日增,現在他突然失去戚南姣,心中如何不憂?

  杜福全站旁一旁,沉哦一陣道:「依個人淺見,劫走戚姑娘的人一定還沒有去遠,我們何不急迫?」

  吳湘歎道:「天涯海角,人海茫茫,到哪裡去追?」

  杜福全卻不以為然地說:「留書上明明說了是「火陽地君」門下的人所為,為什麼會找不到?」

  吳湘搖頭道:「以戚師妹武功之高,尚難免,來人一定很多,而且武功必高深莫測,這什麼事只有迅速告知她的父親和公孫老前輩,咱們作一個萬全有效的辦法,看樣子,火陽地君的門下,已出大別山到處活動人今後是非,必更多了……」

  三人到天明,使迅速向廬山九奇峰進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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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1-14 18: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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