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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司馬紫煙]荒野遊龍[全書終]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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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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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3 22:56:05 |只看該作者
  謝玉茜笑笑道:「馬容勾來的幫手,而且還指明找我比劃,他真把我看成全才了。」

  謝文龍道:「開玩笑,這個老頭兒怎麼好意思提出這種要求的,他真是吃飽飯沒事幹了。」

  謝玉茜道:「他有什麼了不起的地方嗎?」

  謝文龍在重地道:「有什麼了不起?禁衛營的侍衛多半是他的弟子,據說這老傢伙的一支劍已經到了爐火純青的境界,是大內供奉的第一把交椅,平時閉門靜居,很少管事,怎麼會靜極思動?」

  晏四道:「我怎麼沒聽你說起過?」

  謝文龍道:「他今年八十四歲了,仍在大內供職,絕少與外人見面,高興的時候,就到侍衛營指點兩手劍術,因為他從不對外活動,所以知道他的人不多,小侄也是在他的門人口裡聽見過他的名字,可沒見過他本人,不知道馬容用什麼方法把他給請了出來。」

  晏四道:「跟他比劍可太沒有意思了,還是叫和親王恩個辦法推掉吧!」

  謝文龍點點頭,謝玉茜道:「這只是第一個,下面還有兩個人,一個叫林玄鶴,一個叫莫振南。」

  晏四與徐廣梁同聲驚叫道:「林立鶴,這個老妖怪還沒有死?」

  謝玉茜驚問道:「這又是哪一家人物?」

  徐廣梁駭然道:「林玄鶴的年紀比我們還大,大概也是七十歲以上的高齡了,不過他收山很早,三十年前就退出江湖,以後只是偶然一現行蹤,卻很少與人接觸,近十年更是聽不到他的消息,真沒想到他還活在世上,而且會被馬容拉來做幫手。」

  謝文龍道:「他一定是個很厲害的人物。」

  徐廣梁歎道:「豈止厲害!他那一手五雲捧日釘簡直是追命符,閻王爺,跟他交過手的人,沒一個能活著的,是江湖上第一號殺星!」

  謝玉茜笑了一笑道:「馬容倒是很看得起我,找來的全是第一號人物,一個是大內第一把交椅的劍術教師,一個是江湖上第一號殺星,那個莫振南不知道又是怎麼樣的厲害人物?」

  謝文龍望望晏四與徐廣梁,見他們都沒有反應,乃搖搖頭道:「就是這個人不清楚。」

  徐廣梁歎道:「別管這個人了,前面的兩個老頭子已經夠麻煩了,婁子匡的情形不清楚,不過照謝世兄所提供的情況,謝小姐的雙刀絕非他的敵手,至於那林立鶴,更不必說了……」

  晏四道:「林立鶴一定是要比暗器,他的五雲捧日針其實該稱為明器才對,當著對手的面,公開宣佈出手的時間與所取的部位,卻沒有一個人能躲得過,玉茜跟他去較量還有什麼機會可言。」

  謝玉茜道:「您把他說得太厲害了一點吧!」

  晏四一歎道:「我雖然沒有跟他交過手,卻聽說過他的手法,他每次與人交手時,都是先指明部位的。」

  謝玉茜一笑道:「那他所遇到的人一定都是死人,如果他先叫明瞭部位,怎麼樣也有辦法躲得過的。」

  徐廣梁歎道:「他的五雲捧日釘每次都是五隻一齊出手,分為五種顏色從五個不同的方向對你襲過來,你究竟擋哪一隻好?」

  謝玉茜道:「我一概不理,如果他指明打我的胸口,我就用刀護住那個地方,他的鋼釘總不見得能穿過我兩片鋼刀吧?像他這種成名人物,打在我別的地方總不能算贏吧!」

  謝文龍連忙道:「玉茜,你別胡鬧了,大家都在談正事,你覺有心思開玩笑!」

  謝玉茜正色道:「誰在開玩笑,到那一天我就準備用這個方法去對付他!」

  謝文龍一征道:「那你不是在找死!」

  晏四卻笑了起來道:「不!文龍,玉茜這個辦法倒是上上之策,林立鶴的五雲捧日針稱雄一世,恐怕這一次會吃大虧,老傢伙一定會氣個半死。」

  謝文龍愕然道:「四叔,您這是怎麼說呢?」

  晏四道:「林玄鶴的確有先報明落手都位再出手的習慣,可是他從來也沒有參加過比試,每次對手都是生死之戰,他那一套才行得通,暗器手法不過是快准兩途,他跟別人交手時,因為沒有顧忌,一把暗器出手,有四隻是虛招,可是快速無比,別人為了要逃命,對他那些虛招不能不理,忙亂之下,才放鬆了他指定的空門,造成他手下無虛的盛名……」

  謝文龍道:「小侄還是不明白。」

  晏四笑道:「如果他指定要取你的咽喉,可是一出手,竟是對準你的眼睛心窩等要害,你能不理嗎?」

  謝文龍道:「那當然不能不理。」

  晏四道:「那些就是這麼死的,他一發五針,只有一隻是認真的,其餘四隻都是擾亂對方的注意力而發,結果等對方去躲避那些部位時,就露出了咽喉的空門……」

  謝文龍總算明白了他的意思,想想道:「難道別人都不知道他用的是虛招嗎?」

  晏四道:「這可不清楚,因為跟他對過手的人從沒有活著留下的,不過我想那些人即使心裡明白,也不敢以虛招視之,因為那是生死之爭,總不能大意,而且林玄鶴與人交手均情形也沒有人在旁看過,誰都弄不清是怎麼回事,也許是他五釘俱發,全為實招,最後只留下他指明的部位上一隻釘子以為憑證,可是這次情形不同,既為公開比武,必須容人旁觀,他假如在別的部位上傷了玉茜,這個人可丟不起。」

  謝文龍道:「他丟人事小,玉茜可丟了性命……」

  晏四笑道:「我想不至於,林玄鶴跟玉茜並沒有什麼深仇大根,只是為了代人出頭跨刀,他不至於把一世的英名砸在這個上面!」

  謝文龍總覺不妥,可是他還沒有開口,謝玉茜已搶先說道:「這些都不是問題,我是以龍府表小姐的身份出戰,九格格也表明我們是乾姐妹,馬容拉出這些高手動陣,主要是想恢復他的職位,挫敗我還可以,如果殺死我,諒他沒有這個膽子,因此婁子匡與林支鶴都不足懼,倒是第三個傢伙,叫做什麼莫振南的,此人默默無名,你們都不認識,會不會就是那個飛賊?」

  三個男人對壘一眼,都沒有表示意見,謝玉茜道:「所以我覺得重點還在這個人身上,如果他是飛賊,則我一定要出戰,否則我覺得此戰也沒有多大意思,能夠推就推,推不了就乾脆認輸,反正前面兩個傢伙都是成名的人物,我認輸也不算丟人。」

  晏四點點頭道:「這話不錯,我們的目的是激出飛賊,並不是爭強斗很,更不是要敲碎馬容的飯碗。文龍,你能否調查一下?」

  謝文龍道:「那大概可以,馬客只提出三個名字,並沒有指定時間與地點,我們等調查清楚了再答覆也來得及。」

  正說之間,又有公役送了一封信進來,這次卻是書明給謝文龍的,謝文龍接了過來一看,皺皺眉問道:「送書的人還在嗎?」

  那公役道:「已經走了,他說不必等回話,頭兒如果有話,後天早上再說還行!」

  謝文龍揮揮手,把公役打發出去了,然後輕歎道:「問題嚴重了,這信是馬容的,他指定後天早上卯時整,先農壇前的廣場上為比武地點。」

  晏四道:「沒有說別的嗎?」

  謝文龍道:「他是以私人名義向提督衙門備案的,不過後面附了一條很奇怪的加注。」

  謝玉茜道:「什麼加注?」

  謝文龍道:「他的意思很含混,大概是說這次所請的幫手都是很厲害的人物,激於義憤,才自動要求替他出頭,他沒有辦法推辭,卻希望我能轉告玉茜,為了她的安全,最好還是低頭認輸,不要前去比武,否則出了什麼事,他不負責。」

  謝玉茜冷笑道:「他倒是聰明,一面找我比武,一面又想壓我低頭……」

  謝文龍道:「他信上說得很懇切,說婁子匡與林玄鶴都是那個姓莫的傢伙代邀來的,這個姓莫的是他的朋友,跟大內侍衛也很有交情,認為你挫折了他,等於是挫折了整個侍衛營,莫振南才強行出頭,現在的局面他已經無法控制,為了息事寧人,最好是不要參加。」

  謝玉茜道:「這莫振南又是什麼玩意兒?」

  謝文龍道:「他信上說了,莫根南是長安人士,今年三十歲,於兩年前遊學來京,家裡很有錢,文武兩途都有點底子,為人急公好義,交遊頗廣……」

  謝玉茜道:「京師來了個這樣人物,你會不認識嗎?」

  謝文龍道:「我的確沒聽說過這個人,馬容的信上也說他對莫振南所知有限,弄不清楚他的真正身世,所以才請我慎重處理,免得擴大事態,有了變故而難以收拾。」

  謝玉茜沉吟片刻,又把馬容的信拿過來看了一下,然後大聲道:「這個莫振南一定就是飛賊!」

  晏四忙問道:「你怎麼知道的?」

  謝玉茜冷笑道:「馬容是逼急了,才去找他幫忙,他也明知道我們對馬容加壓力是為了激他出頭,一方面無法推辭馬容的要求,另一方面卻又怕我們布下陷阱去抓他,所以才拉出兩個老傢伙來壓我們低頭,使馬容能挽回面子而自己不出頭。我敢說馬容這封信上全是鬼話,說不定還是那個鬼傢伙替他代筆的……」

  謝文龍道:「那他自己何必又具名插上一手呢?」

  謝玉茜笑道:「這很簡單,他在向我們示威,這傢伙的氣性很傲,絕不會表示屈服的,在龍府那一夜他明知是一個羅網,卻仍然來了,這一次他明白我們的企圖後,怎麼肯躲著不出頭呢?」

  謝文龍沉吟片刻才道:「我怎樣回復他們呢?」

  謝玉茜道:「自然是答應他們的挑戰!」

  謝文龍道:「可是前面還有兩個老傢伙如何應付呢?」

  晏四點點頭道:「不錯,這兩個人都很難對付,說不定作連一關都過不了。」

  謝玉茜笑道:「飛賊故意在前面安排上兩個厲害人物,目的就是逼我們知難而退。」

  謝文龍道:「莫振南是否即為飛賊尚不得而知。」

  謝玉茜道:「一定是的,馬容的信上對其他二人毫無敘述,唯獨對這個莫振南語之頗詳,就是一個明證,只是不知道莫振南是否即為他的其姓名?」

  徐廣梁這時才道:「姓名也許不真,其他的部分倒相當符合,年齡、籍貫、都不錯,飛賊第一次喬裝官人到我鏢局裡騙走王仲華時,說話雖然操著京白,偶爾還不由自主地流出一兩句秦腔,那正是長安一帶的土音。」

  晏四忽地一動道:「對了,羅上春說話也帶著秦腔,不僅是他,連凌寒梅,以及那個姓金的老頭兒,姓古的傢伙,說話也是秦中回音……」

  徐廣梁道:「羅上春起初對外宣稱是長安人,他是凌寒梅未過門的丈夫,可能都是一個地方的,只是凌寒梅明明有兩個兄長,叫做凌蒼松與凌翠竹,怎麼對晏兄又不承認了,而且這兩個老傭人又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

  晏四道:「對啊!古直的武功的確不錯,一根扁擔在他手裡,竟成了活的似的,把玉茜逼得連連後退。」

  謝玉茜道:「我倒不是真怕他,因我不敢隨便傷人,打鬥時不敢認真,才被他封住了手腳。」

  晏四道:「你既然看見他們毀屍滅跡,理直氣壯,有什麼可顧忌的!」

  謝玉茜笑道:「那是受了您的影響,您那根旱煙管並不見得輸給凌寒梅,您為什麼不認真動手呢?」

  晏四道:「我不同,以我的江湖上的身份,對一個女流之輩,怎麼好意思下殺手,何況凌寒梅只是纏住我,不讓我過去,她沒有施出殺招。」

  謝玉茜道:「我也是一樣,那個老頭子只是擋住我,同樣沒有傷害我的意思,我手上還拿著雙刀,用武器對竹枝,我好意思下殺手嗎?」

  謝文龍一歎道:「這些問題都別去討論了,羅上春是長安人,那飛賊會他的獨門逆穴手法,而這個叫莫振南的傢伙也是長安人,把這三點連起來,倒是很值得研究。」

  謝玉茜道:「有什麼可研究的,莫振南一定是飛賊無疑,而且他不僅與羅工春有關,與姓凌的那一家也有關係,抓到其中一個人,問題都解決了,當然凌羅兩家的私事我們管不著,可是飛賊一定要抓到不可。」

  謝文龍忽然叫道:「徐大叔,您說凌寒梅的兩個兄長叫凌蒼松與凌翠竹都不會記錯嗎?」

  徐廣梁道:「那怎麼會錯,這三個名字我時刻都放在心裡,而且三友山莊,開封的三友別莊,都暗含著歲寒三友的意思,松竹不明明是他們嗎?」

  謝文龍道:「四叔,在三友山莊的寒梅閣正廳裡有三幅立軸,您還記得嗎?」

  晏四道:「自然記得,那面的就是松竹梅三友,那有什麼關係呢?」

  謝文龍興奮地道:「別管圖畫,是立軸的題跋!」

  晏四想了一下道:「那都是四個字的,一幅題著什麼勁節傲世,一幅是孤直凌雲,還有一幅是寒梅獨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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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3 22:56:22 |只看該作者
  謝文龍一拍手道:「金老頭叫金節,那個姓古的叫古直,他們的名字都在立軸上。」

  晏四道:「對!勁節傲世是題蒼松,金節就是凌蒼松,古直也就是凌翠竹了,他們是凌寒梅的兄長,為什麼又要以傭僕的身份出現呢?」

  徐廣梁道:「或許是為著掩人耳目。」

  晏四道:「江湖上知道他們的人不多,對我們更無此必要,這似乎太沒道理了。」

  謝玉茜道:「管他們是兄妹也好,主僕也好,對我們捉拿飛賊之事毫無關係,與我後天的約會更沒關係,大家還是先研究這件事吧!」

  謝文龍道:「要就答應,要就服輸作罷,這一共只有兩條路可走。」

  謝玉茜道:「服輸本來沒什麼,可是就無法找到那個莫振南了,因此只好接受挑戰。」

  謝文龍道:「如果你輸給前兩個人,莫振南排在第三,你根本無法找到他。」

  謝玉茜道:「只要他來了,你們就可以正式出面緝捕。何必要等我找上他呢?」

  謝文龍一歎道:「只怕沒這麼容易吧,他可以先躲著不出面,這是人家的權利,除非你能通過前兩場,逼他非出頭不可。」

  晏四道:「這是對的,比武除非是事先聲明一場一個,否則就跟打擂台一樣,勝利者可以一直接受挑戰,直到另一方無人出戰為止,人家在前面安排了兩個棘手人物,恐怕就是用的這一手。」

  謝玉茜道:「我可以跟婁子醫比劍,跟林玄鶴比暗器,再找莫振南出拳掌,這樣三個人都要出頭了吧!」

  晏四道:「那要事先聲明才行,否則第一場就輸了,失去了挑戰的資格。」

  謝玉茜道:「現在就會通知他們。」

  謝文龍道:「來不及了,馬容的信上說得報明白,根本不等我們的回話。」

  謝玉茜道:「你還是可以先找他啊,比賽是後天早上,時間還很充分。」

  謝文龍道:「找到馬容不難,可是他可以推托無法與出戰的人聯絡作為拒絕的理由,這些辦法行不通的,人家早就預防到了,所以才不給我們回話的機會。」

  徐廣梁道:「如果是別的江湖人,我還訂以憑著老面子掃一擋,偏偏他們拉出了林玄鶴這個老怪物,此老脾氣古怪,不講交情,不論規矩,很難和他說話。」

  謝文龍皺眉頭道:「是啊!如果是別的官中人士,和親王也可下個手令不許他參加,偏偏是婁子匡這個老東西,他是三朝元老供奉,和親王自然不能對他下命令,即使上門訪商,他來個相應不理,拿他也沒辦法。」

  晏四道:「人家抬出這兩個老怪物,就是把我們的心思摸透了,由此可見莫振南是飛賊的可能更大了。少動別的腦筋,還是規規矩矩在真功夫上贏他們吧!玉茜想的那個辦法對林玄鶴可以一試,問題在於婁子匡,這傢伙劍術定然有獨到之處,所以才排在第一場,否則以林玄鶴的脾氣,也不會肯排名在後的,所以叫玉茜的雙刀去跟他對手,只怕討不了好處!」

  謝玉茜急道:「那不管了,我非拚一下不可,否則豈不白忙了一場。」

  謝文龍道:「你第一場輸了,還是見不到莫振南。」

  徐廣梁一笑道:「我倒有個主意,對方找人幫場,謝小姐自然也可以拖一兩人幫幫手,婁子匡不妨交給別人去對付。」

  晏四道:「找誰呢?如果找個差勁的出去丟人,倒還不如玉茜自己出面了,她的雙刀上功夫還不錯,除了你寶馬金刀外,只怕強過她的人還不多!」

  徐廣梁苦笑道:「晏兄何必拿兄弟開胃呢?如果在五六年前,兄弟還不肯服老,近幾年散了功,只剩下一個空架子了,兄弟不惜一死以拚,只怕還是給各位丟人……」

  晏四知道他的實力不耐久戰,七八個回合後,一定力促氣喘,原形畢露,因此也明白他不是故是推托,沉吟片刻才道:「徐兄可知道還有什麼可以借重呢?」

  徐廣梁道:「晏兄不是明知故問嗎?兄弟手下那些鏢客只能唬唬外行,即使有幾個手腳利落一點的絕不會比謝小姐更行,而且他們也有心無力,扯不上關係。謝小姐是以龍府表小姐出面,一個江湖武師憑什麼替她出面呢?還是晏兄自己費點神吧!」

  晏四搖搖頭道:「我不行,人家是使劍的,我生平不動兵器,怎麼跟人家比劍呢?」

  徐廣梁笑道:「晏兄以無影神拳名震天下,一對空拳就是最好的兵器,不知多少好手折在晏兄的拳下,你哪裡用得到兵器呢?」

  晏四道:「那是從前,現在畢竟老了!」

  徐廣梁道:「老的是我們這些沒出息的廢物,晏兄身上何曾有半點老態,就以那天早上來說吧,兄弟全力一刀劈下,晏兄一隻單手就托住了,兄弟回去想想,佩服得五體投地,兄弟雖然不中用,一兩招叫人托住,還真不敢想像,由此可見晏兄的功夫已臻爐火純青之境!」

  晏四不好意思地笑道:「徐兄太過獎了,只是兄弟也是個江湖人,跟玉首的表小姐身份扯不上關係。」

  謝玉茜忙道:「怎麼扯不上,你新膺重任,堂堂的提督衙門監察,連九城兵馬都可以調動……」

  晏四一笑道:「我這監察可管不到你表小姐。」

  謝玉茜道:「您可以說是我的老師,師父跟徒弟出面描一陣是理所當然的事,何況我的功夫本來也是您教的。」

  謝文龍道:「假如四叔肯替玉茜應付過婁子區那一關,自然是最好不過了,這一場比武,不重殺傷,完全是點到為止,所以下手的分寸一定要拿捏得住,這等於是經驗與火候的比賽,四叔自然比玉茜深多了,不過空手對劍,似乎太危險了一點!」

  謝玉茜笑道:「四叔如果也拿兵器,那一定穩輸,他老人家一生的成就全在無影神拳上,四叔,這就說定了!」

  晏四笑笑道:「我想推也推不掉,不定行嗎?你為了出風頭,拿我老頭子的老命去餵人家的劍鋒,這種好差使以後還是少始舉為妙。」

  謝玉茜噘著嘴道:「我可不是出風頭,一切都是為了幫哥哥的忙拿飛賊,不過話說回來,就是為了我年輕無知惹下了麻煩,您也不好意思不管,誰叫您是長輩呢?何況我惹麻煩也是您的關係,您不教我武功,跟著哥哥學的那幾手刀法,我也不敢去惹人家。」

  晏四一笑道:「瞧你這張嘴,我老頭子教你練武功,寬教出不是了。」

  謝玉茜瞟著眼睛說道:「我沒說您不是,只是我做徒弟的丟了人,您師父也不光彩呀!」

  自從謝萬里棄世之後,晏四就跟謝氏兄妹住在一起,一面管教他們,一面督導他們練功,身兼父母,所以謝文龍對這位四叔相當尊敬,因為他開始接近晏四時,已經很大很懂事了,謝玉茜則不然,晏四來的時候,她根本還是個小女孩子,晏四對她不忍責之過嚴,她也經常對晏四撒撒嬌,一直到大依然如此,所以謝玉茜一撒嬌,晏四也只好搖頭歎氣,毫無辦法。

  謝文龍看在眼裡,想笑又不取笑,乃站起身來道:「既是如此,小侄就知會馬容一聲去。」

  晏四道:「慢著,人家既然不給我們回話的機會,咱們也正好藉機會守秘密給他們一個措手不及,我代王茜出戰婁於匡的事不必先說出來。」

  謝文龍道:「您是說臨時才通知他們?」

  晏四點點頭道:「不錯,免得他們又另生枝節,想出別的花樣來。」

  謝文龍道:「如果他們不答應呢?」

  謝玉茜大聲道:「不答應也得答應,否則就叫婁老頭子屈服認輸,這又不是我們求著比武,憑什麼處處都要聽他們調度。」

  謝文龍想了一想,覺得也有道理,於是笑著道:「那麼在後天比賽前,我們什麼事都不能做了?」

  晏四道:「那也不盡然,你可以找有關係的地方去跑跑,打聽一下那莫振南究竟是什麼來頭,怎麼會跟婁子匡與林玄鶴拉上關係。」

  謝文龍笑道:「我想這兩個人多半還是馬容拉出來的。」

  徐廣梁道:「不然,婁子匡的情形不清楚,林玄鶴可是江湖上一個大怪物,這些公子哥兒出身的侍衛絕對與他搭不上份,倒是羅上春跟他在當年有點交情,因為他們兩個人的性情很相投,林玄鶴不做案,卻經常幹些黑吃黑的事兒,從綠林黑道人物手上分出油水來賑濟貧民,那飛賊如果是歲上春的後人,跟他搭上關係倒是很可能。」

  晏四道:「對!這是一個線索,再者你就便也查訪一下丁兆民與凌寒梅等人的下落,這些人與那個飛賊都可能有點關係,能找到一個問問也是很有幫助的。」

  謝文龍答應了,告辭出來。走到提督衙門的大門口,公告牌上貼出一張新的大字佈告,有很多人在看。

  他過去一看,卻是晏四的任職通告,文句很簡單:「茲聘任晏四為本部監察,督導本部一切事務……」

  旁邊是年月日與龍錦濤的官衙落款,加蓋上鮮紅色的大印,非常醒目。他看了點點頭,認為龍錦濤對晏四倒是推崇備至,從來提督衙門用人的佈告都是一個派字,連他擔任總巡捕的告示也是派任,唯獨對晏四卻破例用上聘任兩字,明白的人,一眼就可看出這職位的重要。

  杜麼也在旁邊,看了笑問道:「頭兒,老爺子也出任官差了,他老人家管些什麼事?」

  謝文龍見旁邊還有一些別部衙門的公人,覺得這是個宣傳的好機會,乃笑道:「凡是咱們管得著的事兒他都管,就是咱們管不了的事兒他也能管,以後你們可得小心點,別讓他老人家抓住錯兒,四叔的脾氣你們是知道的,可不像我這麼好說話!」

  杜九伸伸舌頭道:「這可慘了,他太老爺一個不順心,別說伸手揍人了,就是拿那旱煙桿敲一下腦袋,我就得上木匠店去打道箍子箍上腦袋,誰不知道他老人家是鼎鼎大名的無影神拳呀!」

  謝文龍被他的怪相逼得笑了起來,抬抬手把他叫到跟前問道:「近來有什麼賭局嗎?」

  杜九壓低聲音道:「您是要抓賭還是想玩兩手?」

  謝文龍一瞪眼,杜九忙垂手道:「頭兒別生氣,小的是跟您說笑話,京師吃飽飯沒事兒的人多著呢,怎麼會沒有賭局呢?您是問哪一夥的?」

  謝文龍道:「侍衛營的!」

  杜九眼睛一瞇道:「您消息真靈,他們這幾天玩得正起勁呢!聽說遠處來了一個瘟生,腰裡很著實,三天下來,足足輸了上萬兩銀子,只可惜他們把持住了,不讓外人參加,別人沾不上邊兒,只好瞧著嚥口水……」

  謝文龍心中一動道:「那傢伙是怎麼一個人?」

  杜九道:「聽說是長安來的一個土財主,上京來想捐個出身的,所以才跟侍衛營走得很近,可是他走錯了門路,侍衛營裡那些哥兒們只想在他身上發財……」

  謝文龍急聲問道:「那傢伙多大年紀,叫什麼名字?」

  杜九道:「二十多歲,長得挺神氣的,黑黑的臉,高身材,姓高,叫高人鳳,住在京華客寓。沒帶跟班的,大概會兩手,腰裡佩著一口劍,提起那口劍可真叫人瞧著眼紅,劍把上全嵌著珍珠寶石,據一個珠寶商的估計,光是那幾顆珠子就值好幾萬呢!」

  謝文龍眉頭一皺道:「你見過那傢伙嗎?」

  杜九道:「見過一眼,因為他交往的都是侍衛老爺,小的不敢仔細盤問。」

  謝文龍怒叱道:「混帳!你不敢問,為什麼不告訴我?」

  杜九不明白他為什麼會發這麼大的脾氣,想了一下,才恍然道:「您可是懷疑他跟飛賊有關?那可放心,那天晚上您跟飛賊決鬥時,小的看得很清楚,絕不會是他!」

  謝文龍道:「那天晚上飛賊蒙著臉,你怎麼知道不是他呢?」

  杜九笑道:「可是飛賊後來穿著官服逃走時,小的跟他照過面,記得很清楚。」

  謝文龍哼了一聲道:「你跟飛賊照過面?」

  杜九這才發現自己說漏了口,連忙低下頭道:「那時正忙亂中,小的只覺得這傢伙很眼生,怎麼也想不到他就是飛賊,否則小的怎會讓他走掉呢……」

  謝文龍怒道:「那天在府裡的人全是同班弟兄,多了一個陌生人出來,你怎麼會不加注意……」

  杜九低著頭賠笑道:「那是小的太疏忽,不過話說回來,小的即使看出他是飛賊,也不敢聲張,否則小的這顆腦袋早就搬家了,小的那幾手本事還能拿賊嗎?直到現在小的還不敢說出這件事,萬一被飛賊知道小的見過他的面目,說不定什麼時候卡嚓這樣一下……」

  說著用手比比脖子,做個殺頭的姿勢,謝文龍冷笑道:「你倒很愛惜生命!」

  謝文龍稍一沉吟又道:「明天你帶我去會會此人,見我眼色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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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3 22:56:39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賭場結義


  次日,杜九領謝大人來到一所頗有氣派的宅院裡。原來這所宅院的主人是個年青人,那年青人叫張家祥,他還有個弟弟叫張家昌,張家是歷任的皇商,他們的父親還做過一任鹽運使,可是老頭子死後,這一對兄弟並沒有按照老父替他們命名的本意,把家運昌祥起來。

  幾年的豪賭,把萬貫家財輸得一乾二淨,就剩下這所名院還沒賣掉,那並不是他們捨不得賣,而是沒有人敢買。

  因為一些有勢力的世家子弟與侍衛營的浪子們在這裡聚會很方便,再也找不到一個更理想的地方了,所以大家都把持著不讓這屋子易主。

  張家兄弟積習難改,自己雖然賭不起,能在旁邊湊個熱鬧也是過短的,而且那些朋友也算夠意思,抽油頭總讓他們混下去,或是參加較為低級的賭局。大家不在這裡聚會時。張家兄弟自己邀局做主人,也能過過癮,所以尤三貴等江湖鏢客也有機會進來過一兩次。

  謝文龍對這種敗家子弟一向是深惡痛絕,今天為了另有目的,居然對他客氣起來了,這使得張家祥受寵若驚,尤其最謝文龍一開口就表明不是來抓賭的,使他更放心了,堆下一臉笑意道:「謝大人說笑話了,不過是幾個朋友在裡面聚著好玩,哪能說是賭呢,大人今天是……」

  謝文龍笑道:「進去看幾位朋友。」

  張家祥微怔道:「朋友?」

  他知道謝文龍眼裡面的幾個人或許會認識,但絕不可能是朋友,謝文龍任職提督衙門以來,與侍衛營常鬧得不太愉快,幸好雙方後台都硬,才保待著沒抓破臉,但是說來看朋友,那未免太牽強了!

  因而他的笑容又止住了。

  謝文龍繼續含笑道:「張爺得放心,府上的那些貴賓跟謝某都有數面之緣,說是朋友也過得去,因此今天有點事,將來請他們幫個忙。」

  張家祥雖然不相信,但是他想自己家中設局聚賭也不是一天的事了,謝文龍如果存心要搗亂,也不會現在才來,也許是真的有事吧,所以笑笑道:「大人,他們都在後花廳上!」

  謝文龍點頭進門,杜九縮著脖子跟在後面走了進去。屋子裡打掃得很乾淨,居然也有著幾個侍候的僕婦之流,謝文龍一笑道:「張爺近來很得意?」

  張家祥也笑笑道:「不瞞大人說,這幾天財神臨門,從長安來了個豪客,不但是大家發了點小財,連兄弟也沾了光,勉強能混下去!」

  謝文龍道:「不錯,我也聽說了,就是為了這件事來的,最近衙門裡出了點事……」

  張家祥臉色一變,謝文龍忙接著說:

  「我一個手下弟兄因公殉職,身後蕭條,為了打點後事,我也想請這位大家客做點好事!」

  張家祥總算明白了,笑道:「那沒問題,這位高公子很慷慨,最近花了萬兩銀子毫無吝嗇,聽說為了公益,他一定很熱心的。」

  謝文龍一笑道:「張爺弄錯了,提督衙門的弟兄又不是乞丐,用不著求人施捨!」

  張家祥見謝文龍語意不善,不由一怔道:「大人的意思是……」

  謝文龍道:「很簡單,聽說那位家客最近手氣不太好,我想跟大家分點財氣為那位死亡的弟兄弄幾兩贍家費,因此也準備插一腳!」

  張家祥叫道:「好!這個辦法好,既幫了死人的忙,又不落痕跡,一定行,裡面在推牌九,由那個瘟生做莊,手氣正壞……」

  謝文龍道:「話雖如此說,可是還希望張爺先去打個招呼,免得其他朋友誤會。」

  張家祥道:「當然,當然,兄弟相信大家一定肯幫忙的,其實他們很想跟大人套套交情,只是沒機會。」

  謝文龍道:「那就有勞張爺先疏通一下,謝某領了這份情,日後一定會報答的。」

  張家祥十分高興,搶著在前面走了,等謝文龍與杜九到達花廳時,他已經說妥了,神秘地一笑,低聲道:「兄弟全說好了,大人只管請吧!」

  謝文龍含笑走進花廳,裡面的人全站了起來,有五六個侍衛營的侍衛,也有兩家世族少爺,都跟謝文龍是熟人,王御史的二公子王正清跟謝文龍比較談得來一點,由他代表招呼道:「稀客!稀客!什麼風把謝大人吹來了,請坐!請坐!」

  其他各人也向他點點頭,大概是張家祥先說過了,大家都心照不宣,很自然地把天門的座位空了出來,王正清又笑道:「來!押兩注,謝大人能有空來玩玩,真是太難了,高兄,你可能還不認識吧,兄弟介紹一下……」

  坐在莊位的那年青人從容一笑道:「不必介紹,兄弟雖然沒有見過謝大人,卻已久仰北斗!」

  謝文龍微微一怔,仔細打量了一下這個年輕人,他的確生得很俊,黑臉膛,高身材,劍眉朗目,英氣逼人,看樣子是個練家子,不過的確不是飛賊。

  那青年又笑道:「兄弟高人鳳,不學無術,書劍飄零,在謝大人眼中一定是個沒出息的浪子吧?」

  謝文龍臉上一熱,有點不好意思,那王正清也感到很尷尬,役想到高人鳳會認識謝文龍,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倒是謝文龍自己大方地一笑道:「高兄太客氣了,四海之內,皆朋友也……」

  王正清連忙道:「對!謝大人最好交朋友,到了這裡就別客氣了,坐!坐!我們繼續玩下去!」

  說著用手一指座位,謝文龍搖搖頭道:「不!兄弟一點都不會,只作壁上觀。」

  王正清一怔道:「剛才小張說大人……」

  謝文龍道:「兄弟自己不會玩,這位杜老弟倒是有興趣。讓他奉陪各位好了。」

  說著把杜九拉了出來,眾人都是一怔,有幾人開始現出不悅之色,以杜九的身份,叫他來參加這種局面,對大家都是侮辱,倒是高人鳳毫不在乎地笑道:「謝大人職司京畿九城治安,跟我們一起推牌九的確是有所不便,杜九兄入局也是一樣。」

  王正清會意地笑道:「對!對!謝大人能撥冗來看看,也是給我們的面子,我們開始吧!」

  話中之意,點明了叫大家都看在謝文龍的份上,他即使不參加也等於是參加一樣。

  其他的人自然也明白了,大家重新入座。因為這種賭局只能四個人入局,在家高人鳳占一家,侍衛營的人合占一家,王正清把自己的天門讓了出來,跟牛將軍的弟弟會據上家,賭局又開始了。

  杜九小心翼翼地掏出了銀票,先押上一百兩,在他說來,那是生平最大的押往了,一百兩銀子是他半年的薪俸,可是跟別人比起來,簡直是微不足道。王正清與牛公子是四百兩一注,侍衛營六個人合夥,每人五十兩,合起來三百兩,高人鳳含笑派牌擲骰,然後照點取牌,每副兩張,翻出來定勝負,其實是簡單不過。

  杜九用顫抖的手抓起骨牌一看,兩眼發了直,那是五配二四,只有兩點,眼看著一百兩輸定了!

  其他兩家看牌之後不動聲色地翻了出來,下家是別十,上家是一點,莊家只要來個三點就可以通吃,而三十二張牌中,那機會太多了。

  高人鳳看過三家的牌後,翻出自己的牌,台丁配上紅九,也是兩點,卻因為兩張都是雜牌,品色較低,所以吃了上下兩家,賠天門,進七百兩出一百兩,淨賺六百。他含笑收進一大堆銀票,卻全部推到杜九面前,眾人都是一怔,杜九忙道:「高爺!您給多了!」

  高人鳳微笑道:「不多!兄弟推莊到現在,一直都是通賠,杜九兄一來,兄弟居然手風大轉,小有所進,所以這一注將收入全部奉送,略表謝意。」

  杜九囁嚅地道:「話雖如此說,可是牌桌上沒有這個規矩。」

  一名侍衛已經不耐煩地道:「人家給了你就收下,囉嗦什麼?」

  高人鳳笑道:「而且杜九兄是為了替為公殉難的同仁募集善後的恤金,兄弟只是表示對死者的一點心意。」

  眾人又是一怔,高人鳳含笑道:「方纔張兄進來跟各位咬耳朵,兄弟剛好聽見了,謝大人急公好義,兄弟理應共襄善舉。」

  謝文龍的臉也紅了,正不知如何措詞。高人鳳已推出第二副牌,把僵局給擋了過去,上下兩家為了撈回失去的那一注,各自把賭注加了倍,杜九為了人家很大方,不好意思加注,仍是押了一百兩。

  牌分出後,如有鬼使神差,高人鳳仍然吃了上下兩家而獨賠天門,一連五六副都是如此,杜九面前已堆滿了銀票,而上下兩家卻各輸了三千兩左右。

  侍衛營中的一個人開始不滿意了,冷冷地道:「姓杜的,你可以歇歇手,贏了這麼多,比照死人的大小打個銀人也夠了,你一來把我們都攪霉了!」

  謝文龍臉色一沉,可是忍住了,在他的職分上,的確是無法因為這件事跟人家吵起來。

  杜九被那侍衛斥責了一頓後,心中立刻感到很不安,他知道謝文龍的目的並不是前來贏錢,可是不知道謝文龍的真正目的是什麼,不敢胡亂作主意,只好偷偷用眼瞧瞧謝文龍,希望能得到一點指示。

  可是謝文龍毫無表示,將眼望著別處,好像沒聽見那番話似的,杜九先是一怔,繼而才明白謝文龍的意思。

  他裝作沒聽見,自然是由於他的身份不便插足干涉,也等於間接暗示自己不要撤退。有了謝文龍在後撐腰,杜九的膽子也壯了,笑了一笑道:「這位大爺說話太不落檻了,提督府是個窮衙門,可幹著危險差事,劉得泰雖不是第一個遭受不幸的弟兄,但也不是最後一個,誰知道以後還有多少不幸的弟兄,在下今天難得有手氣好,除了管那位已死的劉老哥打點後事外,還想給以後的弟兄積存點基金。」

  那侍衛一拍桌子叫道:「混帳!你說什麼?」

  杜九從容一笑道:「郎大爺,您也許是不滿意這個稱呼,出了這裡的大門,在下自然該稱您一聲大人。可是賭桌上無大小,上了台子,連六親都可以不認,稱您一聲大爺,已經是很客氣的了。」

  這傢伙畢竟是老油子,更兼在公門多年,一張嘴說起話來決如利刃,而且還處處佔住理字。

  那侍衛叫郎全英,是八旗弟子出身,一向擺大爺架子慣了,今天被一個小小的衙役當眾搶白,如何能受得了,又拍了一下桌子,正準備發作,做主人的張家祥看情形不對,連忙出來打圓場道:「郎侍衛,算了,不看僧面看佛面,本來是小玩玩,傷了和氣可沒有多大意思。」

  說話時有意無意地看了謝文龍一眼,其他幾名侍衛也把郎士英勸住了,他們可能知道謝文龍最近與和親王走得很近,而且更知道杜九所以敢如此,多半是謝文龍的指示,不過有一點不瞭解的是他們都清楚謝文龍操守極為清廉,他要用錢的話,龍錦濤十萬八萬也會無條件地給他,絕不會利用這個方法,因此在沒有摸清謝文龍的來意前,大家都必須慎重一點。

  郎士英勉強壓制下自己的惡意,氣呼呼地道:「我要換個位子,姓杜的,把天門讓出來。」

  杜九又朝謝文龍望望,謝文龍點點頭,他立刻站起來笑道:「行,賭錢靠手氣,跟位子並沒有關係。」

  在賭桌上迷信忌諱最多,尤其是這種牌九場合,如佔住了一家旺門,殺頭都不肯讓出來,甚至於別人在旁邊附帶下注都不肯答應,唯恐轉了手氣,郎士英提出這個要求後,根本就是存心作對,沒想到杜九會答應了,倒是沒有話說,兩家對調位置後,幾個人一商量,孤注一擲,把身上所有的銀票全部集中起來,押在天門上。

  高人鳳毫不在意地派了牌,準備擲骰子,杜九因為贏了好幾注,對這個年青人頗有好感,忍不讓提醒道:「高大爺,您最好先點點台面。」

  高人鳳一笑道:「沒關係,兄弟推的是無底莊,開飯館不怕大肚漢,有多少兄弟都認了。」

  骰子打下去,牌分出去,郎士英伸手就翻了過來。

  大家都怔住了,因為那兩張骨牌紅黑輝映,赫然是一對天牌,只輸給二二四配起來的至尊對。

  不過這是一局牌四副中的最後一副,已經出過一張二四,至尊對的可能已經沒有了,換言之天門這一牌已經贏定了,可是大家怔然的原因不是為了天門的大牌。

  事實上除了高人鳳外,其他的人都是老賂手,對於最後副牌的分配早已明白了大部分,點子打下去後,不用看牌已經知道輸贏。

  剩下的八張牌中的確有一對天牌,可是杜九明明知道有一張分到了上家王正清手中,自己手裡可能是人地合成的地槓,莊家手中很明顯的是梅花九,另外三張牌是長三、短五與斧頭,無論如何,在家都應該是吃二家而獨賠自己這一門。

  天牌既然是天門與上家各佔一張,郎士英怎麼會翻出一對呢?這只有兩個可能,一個是杜九認錯了牌,另一個是郎士英換了牌,杜九以自己多年的經驗與眼光,相信絕不會看花了眼。

  而且他瞧了自己的牌,確知是地槓後,把握更大了,所以他眼睛瞪著王正清,看看他們有什麼反應。

  王正清抓住兩張牌,給合夥的牛公子看了之後,牛公子伸手搶過在家高人鳳的兩張牌給翻了出來,笑著道:「啊呀!是梅花九,我們輸了。」

  說著把自己面前足足有一千多網的銀系推了出去,接著把杜九的牌也翻出來道:「地槓!高兄這副牌雖然吃了兄弟一門,卻賠出二門,郎兄,他們這一注下了多少?」

  郎上英微微—笑道:「我們是孤注一擲,也不知道有多少,小張,拿算盤來算一下。」

  張家祥忙道:「不用算盤,兄弟這副頭腦就是算盤,看一張加一筆,又準又快,一兩都不會差。」

  說著把桌子的骨牌雜在一起推開,抓起郎士英面前的那疊銀票,一張張的數著:「一千三,九百,四百六……總共是二萬八千四百三十五兩,高兄!這一注你可是得不償失了,贏了半天,恐怕還得貼上二萬多才夠賺的。」

  高人鳳淡然一笑道:「郎兄看得真準,各位帶的資本也真充足,這一注兄弟傾家蕩產,只怕也不夠賠的。」

  郎士英笑道:「高兄太客氣,誰不知道你是長安首富,這幾兩銀子不過是滄海一粟而已。」

  高人鳳道:「兩萬多自然兄弟還賠得起,只是兄弟客遊來京,身上沒有帶這麼多。」

  郎全英笑道:「高兄說笑話了,這些銀子在你眼中算什麼?」

  高人鳳道:「兄弟總共帶了三萬兩,前些日子輸了一萬多,今天雖然先贏了幾千兩,加起來實在不夠……」

  郎士英笑指他身畔的寶劍道:「高兄這柄劍恐怕還值不少銀子吧?」

  高人鳳怔了一怔,然後笑道:「郎兄別開玩笑,這柄劍是兄弟家傳之物,那可動不得的。」

  郎上英臉色一沉道:「不開玩笑,高兄必須當場賠出來。」

  謝文龍在旁看不過去,忍不住道:「高公子總不會賴這幾兩銀子!」

  郎士英冷笑道:「謝大人!剛才你也在旁邊,是他自己誇下推無底莊的海口,輸了自然要當場拿出來!」

  謝文龍還想開口,倒是高人鳳自己一笑道:「謝大人,這是兄弟自己不好,既然話說出了口,就不該不算數,不過兄弟身上的確不便。」

  謝文龍問道:「差多少?」

  張家祥連忙把他面前的投票點了一下道:「這裡只有八千零一百兩?」

  高人鳳將一百兩的銀票掏出來交給杜九道:「先把少的一注賠出來。」

  杜九不知道是否該伸手去接,高人鳳已塞在他手中道:「你的銀子是為了做好事,那可欠不得。」

  郎士英冷笑道:「兄弟的銀子也欠不得!」

  高人鳳又從身邊取出一疊銀票道:「這裡是一萬二,加上另外的八千,已經是兩萬了,只欠八千三百四十五兩!」

  郎士英道:「一兩也不能少!」

  高人鳳忍不住道:「郎兄!我們交朋友也有好幾天了,難道你連這一點都信不過?」

  郎士英笑笑道:「我只信得過道理,輸了給銀子就是道理,與交朋友毫無關係!」

  高人鳳道:「兄弟回到長安,立刻籌款專誠送上,連利息都可以加倍奉上。」

  郎士英道:「誰擔保你會回來?」

  高人鳳道:「郎兄如果不信,可以派人跟兄弟一起去。」

  朗士英搖頭道:「我們有職務在身,走不開,你回去籌銀子可以,不過要把寶劍留下抵押。」

  高人鳳連忙道:「那不行!這是祖傳之物……」

  郎上英冷笑道:「我們在京師有名有姓,你都信不過,怕我們拐了你的寶劍,我們又憑什麼信得過你呢?」

  高人鳳臉上微微泛起怒色,謝文龍在旁道:「我替高公子擔保。」

  郎士英道:「憑什麼?」

  謝文龍道:「憑我對高公子的認識!相信他絕不會做出賴帳的事,你們贏得已經不少了,為了八千多兩銀子,居然要扣下人家祖傳寶劍,未免太過分了!」

  郎士英臉色一沉道:「這是什麼話,賭台上各憑手氣,輸贏靠命,謝大人別忘了這贏的銀子裡,也有提督衙門的一份。」

  謝文龍被他搶白得滿臉煞白,大聲道:「不錯!正因為提督衙門也有一份,我才替高公子負這個責任,杜九,你到大人那兒去,說我有急需,借八千五百兩銀票來給他們!」

  郎士英等人都怔住了,沒想到謝文龍會擔下這筆帳,高人鳳十分感動地道:「謝大人!你實在不必如此……」

  謝文龍正色道:「高兄!我看出你是個血性漢子,才交你這個朋友。」

  郎士英冷笑道:「謝大人!你最好多考慮一下,長安的情形我們並不陌生,殷實富戶中,就沒有一個姓高的,否則我們也不會要他的抵押!」

  謝文龍怔了一怔,隨即莊容道:「那是我的事,反正不少你們一兩銀子就是了,杜九!你怎麼還不去?」

  杜九道:「不必要這麼多吧?」

  謝文龍道:「八千四百三十五兩給他們,另外六十五兩站高公子做盤費回家,高兄!我並不是小氣,以我的能力,只能幫忙到這個程度,我的年薪合起來不過是一千兩銀子左右,你還不還這筆銀子我並不在乎,可是我準備再賣十年的命來交你這個朋友……」

  杜九忙道:「頭兒!小的今天贏了將近千兩,再加上高公子先額外給的幾百兩,您可以少借一點……」

  謝文龍正色道:「那是給劉得泰的遺孀跟以後遇難兄弟張羅後事的,我一文也不能動用……」

  杜九目中閃出尊敬的神色,俯頭正準備走了,高人鳳卻把他叫住了,然後朝謝文龍一拱手道:「謝兄!兄弟今天算是真正領略你的為人了,實不相瞞,兄弟這次來京,是將家中祖產全部變賣了,才湊出這筆數目,原是想活動一個差使聊博出身,誰知道……」

  郎士英嘿嘿冷笑道:「謝大人!你聽見了嗎?他的全部資產全在身上,回到長安,只怕一兩銀子也張羅不到!」

  謝文龍淡然道:「我知道!」

  高人鳳一怔道:「謝兄知道兄弟的家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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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3 22:57:00 |只看該作者
  謝文龍道:「不是我對高兄的家世一無所知,即使高兄家中確有資財,如此歸理,恐怕無法對家人交代,可是我也知道高兄一擲千金而無吝色,絕不會賴這筆帳,為了要籌那筆銀子,你可能會利用其他的方法,甚至於步入歧途,我不忍見一個青年墮落,所以才替你還這筆帳……」

  高人鳳感動地道:「兄弟來京雖然一事無成,卻交上謝兄這個朋友,也算不虛此生了,謝兄也不必為兄弟的事勞神了,兄弟自己有辦法……」

  杜九驚道:「您有辦法?」

  高人鳳點點頭,解下腰間綴滿寶石的佩劍道:「籌銀子沒有辦法,叫謝兄代還這筆帳更投有道理,兄弟打算賣掉這輛劍!」

  郎士英眼睛一亮道:「你肯賣?」

  高人鳳道:「不錯!曾經有人出價八萬兩……」

  郎士英搖頭道:「哪有這麼多,我給你五萬兩!」

  高人鳳沉思片刻道:「賣了!」

  謝文龍忙道:「那怎麼行,這是你家傳之物!」

  高人鳳歎了一聲道:「兄弟連祖產都保不住,還在乎這劍,倒不如賣了它,免得在身邊引人眼紅,小弟覺得能交上謝兄這種朋友,多領受一點教益,從今好好做人,比保存一柄劍更有價值多了!」

  謝文龍想想道:「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你這柄劍是太尊貴了一點,帶在身邊並不是好事,先賣了也好,等有機會再購回來也不遲……」

  高人鳳一笑道:「那恐怕沒有機會了,小弟聽說當今皇上最喜歡名劍奇珍,這柄劍被他們拿去後,一定是獻入宮中以邀天眷,我還有機會買回來嗎?」

  郎士英被他說穿了心事,惱羞成怒,厲聲叫道:「你到底賣不賣?」

  高人鳳道:「賣!當然賣!這幾天各位折節下交,心心唸唸就是打我這柄劍的主意!如果不是謝大人在旁,你們說不定還會動手搶了去呢!能賣出五萬兩銀子,已經是天大的幸運了……」

  郎上英臉色一沉道:「姓高的!你說出這種話可太不講交情了,本來我看在朋友的情分才出你五萬兩,既然你不把我當朋友,我只準備三萬兩!」

  謝文龍忙道:「這太過分了吧?」

  郎士英斜脫了他一眼道:「買賣是兩廂情願的事,與謝大人毫無關係!姓高的!你怎麼說?」

  高人鳳想了一下道:「賣!」

  郎士英道:「口說無憑,我們得立個字據!」

  高人鳳笑道:「言出如山,我還能賴得了嗎?」

  郎士英道:「三萬兩的買賣不是小交易,自然要把手續辦精楚!」

  高人鳳道:「一定要立字據,我就寫明為了賭輸了錢才把寶劍賣給你們抵賭帳!」

  郎士英怒聲道:「這是什麼意思?」

  高人鳳冷笑道:「這本來就是事實,你要一板一眼地來,我當然也要把實情一絲不苟地寫清楚。」

  郎士英神色一變,又要發作了,王正清在旁相勸道:「郎兄!我看就算了,一手交錢,一手交貨,有謝大人在旁作證,立不立字據都是一樣。」

  郎士英憤然數出一堆銀票,加上欠帳,剛好合足三萬兩,推到高人鳳前面道:「把劍交出來!」

  高人鳳解下佩劍,抽出劍鋒來看了一下,戀戀不捨地交了出去,郎士英接過寶劍,倒還不太放心,把劍鋒整個地抽出來,但見一片寒光照眼,他先用一個銅錢試了一下,劍下銅錢立刻被砍成兩片。

  謝文龍失聲道:「這真是一把寶劍!」

  郎士英滿意地收劍歸路,又改成一臉冷色道:「我們就此成交了!」

  高人鳳將銀票揣在懷中淡然地道:「自然成交了,這三萬兩原來是我的,各位不費一文,白得一柄寶劍,實在值得慶賀。」

  郎士英冷冷地道:「不錯!閣下是否有興趣喝上一杯?」

  高人鳳搖頭道:「謝了!我另有事情可慶,不想打攪,咱們各賀合的吧!」

  王正清一位道:「高兄有什麼可恭喜的事?」

  高人鳳一笑道:「我輸了一把劍,卻交上一個古道熱腸的朋友,依照我的看法,謝兄的盛情比那柄劍珍貴得多了,所以我要好好地慶祝一下,謝兄!我們去好好喝兩杯,你總不會拒絕吧?」

  說著拖了謝文龍一直向外走去,杜九自然只好跟著,那些人只虛應客套送了幾步,又急急地回去了。

  離開了張家宅子很遠後,杜九忍不住道:「高公子,您今天可輸得真冤!」

  高人鳳微笑道:「不冤!我三萬兩銀子原封不動地收了回來,你撈了將近兩千都是他們的!」

  杜九道:「您知道他們……」

  高人鳳道:「我當然知道,他們是串通好了的,郎士英換了牌,他只有一隻天牌,另一隻在王正清那兒,他翻出的那一對最早就預備好的……」

  杜九一怔道:「原來您是知道的?」

  高人鳳微笑道:「我從九歲開始就在江湖上混,什麼花樣都學過,那點手法怎麼騙得了我,真要說起來,我不見行會比他們差!」

  杜九愕然道:「那您為什麼不拆穿他們?」

  高人鳳道:「因為我自己先騙了他們。」

  謝文龍也是一愕道:「你騙了他們?」

  高人鳳笑道:「是的!自從這位杜九兄入局之後,我一直都是吃他們兩家,賠杜兄一家,接連十幾副,如果不是靠手法,哪有這種湊巧的事!」

  杜九滿臉驚容,失聲叫道:「高爺!原來您是一位高手,小的可是走眼了!」

  高人鳳微笑道:「那不算什麼,這是江湖上最下流的手法,不登大雅之堂,你有事請便吧!我要和謝兄好好地談一下!」

  謝文龍聞言心中一動,開始覺得這個年青人不簡單了,連忙丟了眼色,叫杜九走開了。

  高人鳳伴著講文龍找了一處酒樓,選了個僻靜的雅座,一直等酒菜送來了,高人鳳滿斟了一杯酒,雙手捧著誠懇地道:「謝兄,今天你仗義相助,兄弟十分感激,用這杯水滴來表承兄弟的無上的敬意!」

  謝文龍喝了那杯酒,雖有無數疑問,卻門在心裡,淡淡地道:「沒什麼,你並沒有要我幫忙。」

  高人鳳笑道:「不!兄弟感激的是謝兄的這份情意!」

  說著又替他把酒杯斟滿了笑道:「謝兄對兄弟的身份一定很懷疑,事實上兄弟這幾天在京師的行動也的確引人起疑,不過請謝兄放心,兄弟絕對沒有做過壞事……」

  謝文龍微笑道:「這個兄弟料沒有什麼不放心的……」

  高人鳳連忙道:「謝兄!我們一見如故,實在不必要那些客套,如蒙不棄,我們就杯酒訂交,我叫您一聲大哥,您就把我當個小兄弟……」

  謝文龍想了一下,慷慨地道:「好!那我就托大了,高兄弟,有點事情我還不明白……」

  高人鳳笑道:「大哥不說兄弟也知道,大哥是否想問我為什麼要把寶劍賣給他們?」

  謝文龍笑道:「那柄劍價值連城,三萬兩賣掉已經太便宜了,現在聽兄弟的口氣,竟是存心送給他們的,這實在今愚允想不明白!」

  高人鳳一笑道:「一柄劍能值幾何?兄弟認為能交上大哥這麼一個朋友,才是最難得的事。」

  謝文龍道:「可是你也沒有白送給他們的必要呀!」

  高人鳳道:「他們今天是存心算計兄弟的這柄劍,如若換個地方,兄弟也不會這麼容易甘心受騙,可是大哥在場,兄弟如果拆穿他們的騙局,一定會鬧開了,儘管大哥用心無愧,傳出去究竟不太好,為了息事寧人,兄弟寧可給他們算了!」

  謝文龍依了一怔才道:「原來你是為了我,那可太不值得了!我並不在乎,誰都知道我不會賭博……」

  高人鳳忙道:「值得,絕對值得,大哥為兄弟一肩擔起責任時,兄弟已經決定要交大哥這個朋友,雖然大哥不怕那些小人造謠生非,但是對大哥的清名多少總有點妨礙,事因兄弟而起,兄弟怎能安心……」

  謝文龍感動地道:「這樣我更不安心了,那是你祖傳的寶劍……」

  高人鳳微笑道:「大哥千萬別為這件事煩心,兄弟自幼孤露,九歲就流落江湖,哪裡會有什麼祖傳的寶劍?」

  謝文龍一汪道:「那柄劍是……」

  高人鳳笑笑道:「劍的來源也許不算正當,但絕不犯法,是兄弟從一個破落戶子弟手中贏來的。」

  謝文龍愕然道:「那的確是一柄寶劍!」

  高人鳳笑道:「在行家的眼中才知道它的價值,劍的原主是個盜墓賊,這柄刻也不知道他從哪個古墓中偷出來的,根本不知道它的價值,兄弟又折價五百兩銀子……」

  謝文龍叫道:「五百兩?劍上的珠寶都不止此數!」

  高人鳳道:「這柄劍的年代很久遠了,兄弟得到它時,塵封上積,根本看不出名貴之處。兄弟花了幾天工夫慢慢擦洗,才現出本相!今天能賣三萬兩,兄弟已經很滿足了,還有什麼可惜的呢?」

  謝文龍暗中在揣摩他話中的真假,高人鳳已微有所覺,稍稍怫然地道:「人之相交,貴在誠,兄弟掬誠相告,大哥仍在懷疑,似乎太不應該了!」

  謝文龍臉上一紅,連忙道:「兄弟!你不要多心,我對你是絕對相信,這柄劍你得來雖然容易,可是你明白它的真正價值後,為什麼肯輕易捨棄呢?」

  高人鳳一笑道:「寶石雖然珍貴,都是人為的,饑不能餐,寒不能衣,帶在身邊反而惹人眼紅,要它有什麼用呢?至於劍身的鋒利,只不過殺人方便些,兄弟不想殺人,而且能力又不足以保護它,如果落入奸人手中,仗之以為害,豈不反以禍人,倒不如讓他們進入宮中,遠離人世還安全一點!」

  謝文龍想了一想,突地一拍桌子道:「兄弟!你說得對,我要好好交你這個朋友!」

  高人鳳從懷中取出那疊銀票,推在謝文龍面前道:「既承大哥看得起,小弟十分榮幸,這點銀兩是小弟在江湖上靠賭博賺來的,雖然非偷非盜,到底取之非義,大哥拿去做點好事吧!」

  謝文龍又是一得道:「這是幹什麼?」

  高人鳳笑道:「大哥今天攜人參加賭局,不是為了手下的弟兄籌募一筆善後基金嗎?用這個手段刮他們一點作孽錢固無不可,但徒遭小人之嫉恨卻不上算,大哥不如把這筆銀子拿去……」

  謝文龍笑了道:「兄弟完全弄錯了,參加賭局只是一個借口,我是為了找他們探聽一點消息去的!」

  高人鳳一笑道:「大哥可是為了後天的決鬥?」

  謝文龍一愕道:「你怎麼知道的?」

  高人鳳笑道:「侍衛營裡的人差不多全知道了,雖然他們不說,自己人都忍不住流露出一點口風,兄弟跟他們酒肉盤桓了幾天,多少也知道一點消息!」

  謝文龍忙問道:「你知道些什麼?」

  高人鳳道:「大致情形都知道,三個對手中,婁子匡是大內供奉,林玄鶴是江湖上成名的暗器名家,只有那個莫振南,名不見經傳,年紀也很輕,實在摸不清他是什麼路數!」

  謝文龍忙問道:「你見過他嗎?」

  高人鳳道:「見過,我們還對賭過一次!」

  謝文龍十分興奮,急聲道:「他是什麼樣子?」

  高人鳳想想道:「黑臉膛,矮胖身材……」

  謝文龍失望地道:「那就不是他了。」

  高人鳳反問道:「大哥知道這個人?」

  謝文龍搖搖頭,高人鳳道:「那大哥何以知道不是他?」

  謝文龍歎百一口氣道:「京師最近出了一個飛賊……」

  高人鳳道:「兄弟也聽說了,那飛賊據說本事很大,大哥跟他正面交過手,結果也沒有抓住他!」

  謝文龍沮喪地道:「是的!我本來以為這個莫振南很可能是那個飛賊,現在聽兄弟一說……」

  高人鳳想了想道:「兄弟沒見過飛賊,不過對這個莫振南卻頗多疑點!」

  謝文龍不感興趣地隨口問道:「什麼疑點?」

  高人鳳道:「他們介紹時說他是莫振南,兄弟也聽說決鬥的事,對他頗為注意,可是此人實在不像是會武功的樣子,兄弟在吃飯的時候還故意試了他一下,做了他一塊燒雞,故意一失手,掉在他的新衣服上,他竟躲不開,在袍子上染上了一塊油漬!」

  謝文龍道:「那也許是真人不露相!」

  高人鳳道:「兄弟起先也以為是如此,飯罷出門時,又假裝不小心,撞了他一下,這一撞竟把他沖個狗吃民,跌在門框上,額角破了,還斷了兩枚門牙,他即使是故意藏拙,也不會這麼窩囊啊!」

  謝文龍心中一動道:「還有什麼沒有?」

  高人鳳道:「有!他被撞倒之後,惱羞成怒,揮拳要找兄弟打架,兄弟為了要試試他的本事,也故意不肯相讓,可是郎士英把他給喝住了,那一喝大有問題!」

  謝文龍興趣轉濃了,急聲問道:「怎麼有問題?」

  高人鳳道:「郎士英叫的是『紀五!你瘋了!』……」

  謝文龍頗為關心地道:「你沒有聽錯嗎?」

  高人鳳道:「怎麼會聽錯呢?那傢伙被郎士英一喝之後,垂頭喪氣地讓別人架走了,當時我還問過郎士英,為什麼要叫他紀五,姓郎的先是否認,後來又解釋說紀五是莫振南的號……」

  謝文龍一笑道:「兄弟對這件事作何看法呢?」

  高人鳳道:「小弟想這個傢伙是冒名頂替的,莫振南可找另有其人!」

  謝文龍笑笑道:「這個紀五倒是真的姓莫,是本城的一個混混兒,專門替侍衛營的公子哥兒幹些穿針引線的勾當,不過他是否又有個名字叫莫揚南倒不清楚!」

  高人鳳道:「一定不是,這個莫紀五假如是這種人,怎麼夠資格跟另兩位高手一起列名挑戰!而且小弟試探過那傢伙的身手,以小弟這幾手破爛拳腳,像他那種寶貝來上十幾個都沒有問題!」

  謝文龍一笑道:「莫紀五雖然不算高明,可是他在東城還有點小名氣,許多混混兒都是他的徒弟……」

  高人鳳道:「大哥總不會把他看在眼裡吧!」

  謝文龍一笑道:「我在京師干的差事,他也不敢惹我,所以沒機會跟他較量,不過聽兄弟剛才說話的口氣你的功夫一定很不錯!」

  高人鳳的臉紅了,忸怩地道:「大哥這就取笑了,小弟不過是在江湖上混出來的幾手功夫,從沒有真正地拜過師,還能高明到哪裡?」

  謝文龍笑道:「你別客氣,武功本來就是人練出來的,你在江湖上能夠學習到各家的把式,再加上你的聰明,融會貫通,成就一定根不錯,哪天有工夫,咱們哥兒倆切磋切磋!」

  高人鳳連忙道:「跟大哥較量小弟可沒這個膽子,只希望大哥能經常指點一二,小弟就感激不盡了!」

  謝文龍含笑道:「你我一見如故,我也不客氣了,如果我真能對你有所幫助,我一定不小氣,假如我教不了你,我還可以另外介紹一兩位前輩名家。在拳腳方面,我有個世叔,無影神拳晏四,你總聽過吧?」

  高人鳳道:「晏老前輩的大名如雷貫耳,小弟景仰得很,只是聽說他老人家脾氣很古怪,不肯收徒弟,只怕他吝於指點……」

  謝文龍道:「你我成了兄弟,就包在我身上。改天我給你們引見一下……」

  高人鳳笑著道:「那就先謝謝大哥了,只是兄弟還有一個請求,後天早上在先農壇的比武,小弟想請大哥挈帶著前去觀摩一下!」

  謝文龍眉頭一皺,道:「你怎麼對這件事感興趣?」

  高人鳳道:「小弟浪跡江湖,也是想多充實自己一下,有這種名家展示身手的機會,小弟怎麼能放過呢?」

  謝文龍道:「先農壇又不是私地,人人都可去得!」

  高人鳳笑道:「這次清形不同,侍衛營辦得很秘密,除了有關的人,不准閒人前往參觀!」

  謝文龍一怔道:「我怎麼不知道呢?」

  高人鳳笑道:「小弟也是聽他們說的,小弟跟郎士英他們打交道,本來也想借這個機會去瞧瞧熱鬧,可是他們似乎不太歡迎,今天跟他們鬧翻了,他們更有理由拒絕了,因此只有請大哥挈帶一下!」

  謝文龍心裡一動,開始意識到事情有點特殊,自己懷疑那個莫振南就是飛賊,與別人可沒有關係,為什麼人家要找個莫紀五在高人鳳面前冒充莫振南呢?那根本沒有必要,如果對方是為了掩蔽耳目,應該把莫紀五誰在別的地方亮相,何以只在高人鳳一個人面前冒充呢?

  他先前替高人鳳擔承欠債。只是為了義氣,現在雖然兄弟相稱,也只是不忍拂卻這小伙子的一片熱情。

  交淺不便言深,有很多話自然不能深究,那樣就顯得自己太多疑,不夠誠意了。他雖然沒有闖過江湖,可是對江湖人的習性很清楚,萍水相逢,只要談得來,意氣相投,立刻就可以成為刎頸之交,大家互相信任,用不著遞手本,報明三代履歷。

  不問身世,不談過去,不究隱私,這是江湖上論交的方式,否則就觸犯了忌諱,不夠義氣,可是他私心覺得這位老兄弟也不太簡單。沉吟片刻,他才爽朗地一笑道:「那有什麼呢?後天我們一起去,我當眾介紹說你是我的兄弟,人家絕不敢把你趕出場去!」

  高人鳳笑道:「大哥這樣看待小弟,我實在太高興了,來!我們好好地喝一杯!」

  於是兩個人一杯杯地交相勸飲,也談了很多話。高人鳳的江湖閱歷很淵博,舉凡近年來江湖上所發生的大小事故,他幾乎沒有不知道的,有些事謝文龍也聽晏四說過,可是高人鳳說得更詳細,就像是他自己親身經歷過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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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文龍越發對他另眼看待了,終於忍不住問道:「兄弟!你對江湖的事情如此熟悉,可見你闖江湖的歷史很久了,怎麼會一直藉藉無名的呢?」

  高人鳳有了幾分酒意,越發神采飛揚,哈哈一笑道:「不瞞大哥說,小弟自審所學所能,勉強要混出一點名氣也不是難事,可是小弟不想這麼做!」

  謝文龍道:「為什麼?人生所求不外名利,江湖人把利看得淡,對名都看得很重?」

  高人鳳一笑道:「在江湖上成名只有一個手段,那就是打敗一些已經成名的人,比起那些浪得虛名的人。小弟或許強一點,可是小弟看到他們成名不易,打倒他們而成全自己,於心未免不忍,再者,小弟認為太早成名並不是好事,年輕的時候還是充實自己要緊,有了名,處處受人注意,那就失去了許多觀摩充實自己的機會,倒不如維持著無名的身份自由些!」

  謝文龍聽他說得振振有辭,卻是在強詞奪理,因此一笑道:「兄弟這幾天在京所結交權貴,豪賭做游,一擲千餘,分明是在示名……」

  高人鳳笑道:「在這種場合下,最多掙到一個浪子之名,錢在名下,金盡名消,大概不會受人注意。」

  謝文龍道:「不然,我就對你很注意!」

  高人鳳笑道:「大哥恐怕是把兄弟當作江洋大盜,才會加以注意,如果發現兄弟只是個不務正業的浪子時,自然不屑一顧。兄弟以這種方法暢遊了好幾個大城市,同樣的情形也發生過幾次,結果到了最後,兄弟故意表示輸光了,在街頭典賣衣物以支付店帳時,自然而然地消除了別人的懷疑,連認識的人都掉頭不顧了……」

  謝文龍一歎道:「你這樣子算是過什麼生活?」

  高人鳳正色道:「這樣子才能體驗到生活,也可以認清世態的炎涼,結交一些真正的朋友。只是兄弟收穫很少,從來都是囊中金盡,白眼繼之而來,所以今天大哥一番慷慨的作為,令兄弟十分感動,有了大哥這樣一個朋友,兄弟決心結束這種生活,不再流浪了,人生知己難求,有一個已經夠多了!」

  謝文龍點點頭道:「兄弟以後作何打算呢?」

  高人鳳怔了一怔道:「這個還沒有想過,反正來日方長,慢慢再說吧!」

  謝文龍道:「年輕人總不能把江湖當作歸宿!」

  高人鳳笑道:「大哥的年紀也不大,將來大哥準備幹什麼,兄弟也跟著幹什麼,相信大哥總不會把兄弟往錯路上帶……」

  謝文龍聽他這麼一說,倒是怔住了。自己這份差使已經不想幹了,將來幹什麼,實在沒有打算,本來是勸人家的,想不到扯到自己身上,只好不談了。

  高人鳳似也不想在這方面多談,把話題岔開了,兩人又喝了一陣,謝文龍看看天色將晚,乃頓杯道:「好了,我們用飯吧!」

  高人鳳道:「人生難得快意,何妨盡情一醉?」

  謝文龍歎道:「我可沒有這麼輕鬆,身上的事還多著呢。」

  高人鳳點點頭道:「那也是,大哥是個忙人,為兄弟耽誤了正事,兄弟就不敢當了,我們後天見吧,一清早兄弟在永定門口等候大哥!」

  謝文龍道:「那不必,明天你就來找我,我先替你引見四叔……」

  高人鳳笑道:「明天小弟沒有空,大哥也不得閒,還是後天再見面吧!」

  謝文龍想到明天必須把參加比武的事情準備一下,的確抽不出空,可是他又想對這個年輕人多瞭解一番,正在躊躇之間,高人鳳笑道:「小弟既然準備結束流浪的生活,自然要對過去的酒肉朋友作個交代,明天小弟把本身的瑣事交代清楚,從後天起跟著大哥領受教誨!」

  謝文龍想想道:「也好!後天再見吧。明天我也不會宿在家裡,你在天橋前等我吧!」

  高人鳳點點頭,開始叫店家結帳,謝文龍道:「這次該我做大哥的請客!」

  高人鳳也不客氣,打了一拱,就出門先走了。謝文龍結了帳,卻見高人鳳把三萬兩的銀票留在桌上了!

  他拿了銀票,連忙追了出去,已經看不見高人鳳的影子,不禁怔住了。對這個年輕人更為不解了。

  回到提督衙門想找晏四談談,可是晏四已經出門,也不知道上哪兒去了,只留下話叫他準備比武的事宜,有事酌情處理,不必去請示,而這兩天他也不回家,後天早上在先農壇上再見!

  謝文龍想到晏四後天準備迎斗婁子匡,一定是要找個清靜的地方溫溫手腳,倒也不覺奇怪。

  謝玉茜到和親王府去了,也給人留下了話,說是為了掩藏行跡,免得身份被人拆穿,這兩天也不出來了,後天早上她與九格格一起赴會,也許還要把和親王拖了去,叫他沒有要緊的事,也不必前去打擾,看樣子她對後天的比武也相當緊張,要找個地方加緊練習。

  謝文龍很想找個人商量一下,可最能商量的人都不在,只得胡亂在衙門的班房裡歇了一宿。

  第二天清早,他袖了銀票到高人鳳所寄寓的京華客棧想把銀票還給他,可是到那兒一問,棧裡說高人鳳昨夜就結清店帳走了,只留了一封信給他!

  信上也沒有說什麼,只說自己孑然一身,能夠結交謝文龍是此生最大的幸事,銀子是靠賭博贏來的,隨便謝文龍如何處理,總之花掉算事,今後他要正正經經地謀生,憑血汗也好,勞力也好,再賺下一筆錢財來安身立命,才能問心無愧……

  謝文龍拿著信,倒是著實發了一陣呆,三萬兩銀子說多不多,說少不少,雖然高人鳳授權給他,叫他任意花消,他倒想不起如何使用才恰當!

  離開客店後,他一無去處,最後才想到上四海鏢局去問問徐廣梁,也許這個老江湖能知道高人鳳的來龍去脈,高人鳳雖說不肯出名,可是憑他的作風、舉止、談吐,只要是真正混跡江湖,絕不會默默無名的!

  四海鏢局的氣派很大,大門晝夜敞開,因為京師住的人物很特殊,有許多主顧為了掩藏行跡,往往是半夜裡前去談生意,委託他們護送貴重的紅貨或暗鏢。

  謝文龍很少上這兒來,可是大家都認識他,櫃上立刻有人出來招呼道:「謝大人早,徐老爺子在後院裡練功,您先請坐,這就去告訴老爺子……」

  謝文龍不願在這裡談話,練功的院子向來不准閒人前往,尤其是當家的老師父在練武時,連本局的人都不准前去打擾的,倒是個談話的好地方,因此笑笑道:「不敢驚動了,我找徐老有要緊的話商量,不如上那兒去方便些!」

  在平常這個請求一定會被拒絕的,可能是徐廣梁事先有了交代,那個鏢伙居然很恭敬地將謝文龍帶了進去。

  練功的場子就在徐廣梁居室的前面,是一塊很平整的確土地,四周立著高牆,謝文龍進入場子後,只見徐廣梁擎著那柄厚背紫金刀,一招一招,慢慢地推演著,旁邊這有幾個他視為心腹的年青鏢師在肅然分觀。

  看樣子最徐廣梁正在把最得意的幾手刀法傳授給年輕的一代了。

  慢慢走近去,教的人與學的人都出了神,居然沒人注意到他的來臨,挺大的場子上只聽見徐廣梁低沉的聲音:「這一劈不能用全力,因為對方很可能用兵器來架,也可能閃躲,就施展昨天教你們的連環三式,只要時間拿捏得準,判斷得正確,很少有人能應付過去,我畢生的成就,全在這一劈上面……」

  謝文龍自己也是使刀的人,聽了徐廣梁的解釋與示範後,不禁叫出聲來道:「好刀法!」

  這一叫才把那些人驚覺了,見到謝文龍後,幾個鏢頭都有點異樣,似乎認為謝文龍不該擅行闖入這個場合,倒是徐廣梁坦然一笑道:「謝老弟!你是什麼時候來的,也不通知一聲,叫我貽關方家了!」

  謝文龍拱拱手道:「小侄來得魯莽,想大叔不至見怪!」

  徐廣梁臉上做紅道:「這是什麼話!老朽這幾手刀法在你眼中根本不值一顧。」

  謝文龍正色道:「哪裡!哪裡!大叔剛才那一招精密無倫,小怪萬分欽佩!」

  徐廣梁笑笑道:「那是你客氣了,我們都是耍刀的,客套話不必講,我剛才那一招對別人或許還有點用,對你就是半文不值!不過我倒是想聽聽你的意見,在好趁機會給他們一點改進……」

  謝文龍聽他說得很正經,倒是無法推辭了,沉思片刻才道:「以招式而言是無懈可擊,問題是火候,以小侄的估計最少要十年才能把那一招運用得天衣無縫!」

  徐廣梁一歎道:「老弟果然是行家法眼無差,老朽練那一把,足足到二十年後才能得手應心,現在雖然教給了他們,已經嫌太遲了,等到他們能練熱時,筋骨已邁,只能用來唬唬外行了!」

  說完揮揮手,把那些人都趕走了,只剩下一個尤三貴在整理兵器架,然後才轉向謝文龍道:「老弟清早下顧,一定是有什麼重要的事,三貴是我最相信的人,老弟可以不必避忌他!」

  謝文龍笑笑道:「事情倒不太重要,小侄只是來打聽一個人,那是一個小伙子……」

  尤三貴笑笑道:「謝大人是否要問那個近日來轟動京師的豪客高人鳳?」

  謝文龍一震道:「你怎麼知道的?」

  尤三貴道:「京師突然冒出這麼一個人來。自然會受人注意,不過這傢伙沒問題,昨天早上他來拜訪過老爺子,老爺子保證他不會是飛賊!」

  謝文龍道:「這一點我知道,我是想問問他的來歷,咦!他來拜訪大叔是為了什麼?」

  徐廣梁道:「他遞的是後生名帖,無非是江湖上客套的訪問,只談了一些江湖上的事就告辭了,老朽也弄不請他的來歷,只覺得他有點可疑!」

  謝文龍忙問道:「有什麼可疑的地方?」

  徐廣梁一歎道:「他對江湖上的事比我還熱。以他的年紀與閱歷,那是很少有的事!」

  謝文龍微感失望地道:「大叔認為可疑的就是這些?」

  徐廣梁道:「這已經夠了,他知道的那些江湖隱秘,都是極少有人知的事,一個籍籍無名的小伙子而能得知這麼多武林隱秘,那就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何況據我多年閱人的經驗,這小伙子紈褲作風,強盜神情……」

  謝文龍含笑著道:「大叔這一點可看走眼了!」

  徐廣梁不以為然地道:「我不承認,他的舉止家闊,一擲萬金而無吝色,可是你看他的面色與雙手卻是久經風霜的樣子,絕非膏梁子弟出身!」

  謝文龍笑道:「這全對,他不折不扣是個江湖人!」

  徐廣梁道:「一個江湖人而身擁巨金,花起來一點都不心痛,這財源就是個疑問,如非偷盜,他怎會如此大方!」

  謝文龍笑道:「他的錢是他賭贏來的!」

  尤三貴笑了起來道:「憑他那種賭法能贏錢就是笑話了,我聽說他們開賭的情形……」

  謝文龍道:「耳聞不如目睹,昨天我親身參加了他們的局,親自領略到他高明的手法……」

  說著將昨天的經過一絲不隱地敘述了出來,徐廣梁聽得目瞪口呆,尤三貴卻失聲驚叫道:「原來他是獵吃老虎,真沒想到會是此中高手!」

  謝文龍一歎道:「我相信他跟我說的全是實話,可是他沒說的太多,因此我才來問問,大叔在江湖上的人頭熟,也許可以知道他一點來龍去脈。」

  徐廣梁紅著臉歎道:「說來慚愧,我連人都看走了眼,還有什麼可知道的呢?」

  謝文龍門道:「江湖上近來有什麼傑出的年輕人?」

  徐廣梁道:「江湖年年出新人,傑出的年輕人倒是不少,可是沒有一個姓高的,而且那些人我多數見過,也沒有這樣一個人,否則我昨天在提督衙門就會告訴你了!」

  謝文龍想了一下道:「他昨天來拜訪徐大叔,一定是有著什麼目的,大叔能否在昨天的談話中回憶出一絲端倪呢?譬如說他關心的那些人,那些事……」

  徐廣梁沉思片刻才道:「昨天大部分是他在談話,只是偶爾提出一些小問題,對了!他還問起羅上春!」

  謝文龍一怔道:「他問羅上春幹嗎?」

  徐廣梁道:「他對羅上青的情形比我還熟悉,只是有一兩點不清楚。第一他不知道羅上春是否身死,我把晏四兄在回疆埋莽羅上春的事據實相告,他也相當感慨。其次他問羅上春是否對人展示過一隻碧玉鳳釵,這個我根本就不知道。」

  謝文龍道:「他怎麼會問起這件事呢?」

  徐廣梁道:「他說那隻鳳釵是他的家藏珍品,後來失了盜,因為羅上春是成名的大盜,他懷疑是羅上春偷去了,很想退買回來,這種事沒什麼了不起,與我們鏢行的人更沒有關係,所以我也沒有大注意!」

  謝文龍道:「他昨天怎麼沒對我說起呢?」

  徐廣「梁道:「哪就不清楚了,好在他與你結成了兄弟,以後盡有機會慢慢探詰,我實在不能告訴你什麼。」

  此行可以說是一無所獲,謝文龍相當失望,於是轉把話題移到明天的決鬥以及對莫振南的種種猜測,也沒有什麼結論,他只好怏怏地告辭了。

  整個下午他都在準備明天的決鬥事宜,其實要他操心的地方也不多,場地是人家挑定的,而且由侍衛營一手包辦,決鬥的場子設在先農壇的禁區內,那是皇宮中每年春秋兩季祭天的地方。侍衛營神通廣大,居然借到了禁地,謝文龍雖然在提督府任職,也管不了到那裡去,只好聽他們擺佈了!

  普通官民人等誤闖禁區是犯罪的,既然有侍衛營出頭負責,他也落得輕鬆,而且在禁城內舉行私鬥也是於法不容,在那種場所倒是可以避免張揚,他也沒有理由反對!不過他總算明白高人鳳為什麼要自己挈帶著一起去了。

  否則以一個平民的身份,的確無法入內,若是偷溜進去,被人抓住了,還會扣上一頂大帽子。

  晏四沒有消息,謝玉茜躲在和親王府也沒有消息,京華客寓中謝文龍留下了話,如果高人鳳回來了就立刻通知他,可是等到晚上也沒有回音,謝文龍只好悶悶不樂,一個人在衙門裡歇下了。

  只有劉得泰的老婆,因為平白又得了幾百兩恤銀,由杜九領著來給他叩頭,他草草地打發過去了。

  第二天一清早,龍錦濤把他叫了去,告訴他這次比鬥因屬私人性質,本身不便參加,不過為了支持謝玉茜冒充的身份,特別叫自己的女兒龍琦君跟著去以便對外證實。

  他還怕給謝文龍增加麻煩,說了許多好話,誰知謝文龍竟意外爽快地答應了,而且還很高興!

  謝玉茜說龍琦君跟飛賊有關係,也不過是猜測之詞,並沒有掌握著確切的證據,謝文龍希望能借這個機,會弄弄明白,至少也能試測一下反應,如果那個莫振南果然是飛賊的話,從龍琦君的表情上也能看出一點端倪!

  龍琦君是淡裝出門,只帶了那個僕婦阿蠻,乘了一輛車。謝文龍則騎著他那頭大青騾,衝破蒼茫的曙色,直向先農壇進發,到達天橋時,意外地看見晏四、徐廣梁帶著尤三貴與他新結交的兄弟高人鳳都等在那裡。

  這四個人談笑頗洽,好像已經認識了,謝文龍催騾上去,跟晏四與徐廣梁打過招呼後,高人鳳立刻上來道:「大哥!您早,兄弟已經見過四叔了,承蒙他老人家不棄,給了兄弟許多教誨……」

  晏四笑道:「教誨是不敢當,不過這小子很投我脾胃,文龍,你得了這麼一個好兄弟,應該值得慶賀,改天我老頭子做東,請請你們哥兒倆。」

  高人鳳忙道:「那怎麼敢當,小侄承四叔看得起,應該由小侄表示一點孝心!」

  晏四指著車子問道:「那是誰?」

  謝文龍道:「是大人叫三小姐一起來給我們捧場!」

  龍琦君掀簾要出來見禮,晏四忙道:「不敢當!這裡人雜,讓人看見了不雅,大家進去再說吧。」

  龍琦君點點頭,又放下了簾子,幾個人也停止了寒暄,簇擁著車子向先農壇行去。

  來到指定的地點時,他們才發現侍衛營準備這次比武不僅是隆重,而且也相當夠氣派,完全是官方的排場與官中的儀式,連裝備用具都是從大內借出來的!

  比武場全部用布幔圍了起來,除了兩道出入的門戶,周圍幾個方丈陣外,每隔十步就有一名手執長茅的禁衛軍丁把守著,如非經過正式的邀請入場,根本就無法看見裡面的情形。

  身為主人的馬容滿臉含笑地等在門口。朝謝文龍打了個招呼道:「謝大人,你對兄弟的佈置還滿意嗎?」

  謝文龍也笑笑道:「馬侍衛畢竟是大氣派,這種排場謝某連見都沒見過,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呢?」

  馬容含笑道:「因為這次是兄弟做主向一位名門小姐邀請比武,不得不做個樣子,訪問謝大人今天是以什麼身份列席?」

  謝文龍道:「這有關係嗎?」

  馬容道:「自然有關係,如果謝大人是站在公事的立場前來監督,兄弟就招待各位到來賓席上參觀……」

  謝文龍還拿不定主意,高人鳳湊過來低聲道:「大哥,那千萬不行,如果到了來賓席上,就只能看,沒有機會開口說話,更不能參加意見或者有其他的行動……」

  謝文龍低聲道:「今天本來就沒有我們的事!」

  高人鳳道:「您不是懷疑那莫振南可能是飛賊嗎?如果萬一真的是他,您那時也只能眼睜睜地瞧著……」

  謝文龍道:「我捉拿飛賊也不行嗎?」

  高人鳳點頭道:「是的!比武場上規矩重於一切,任何問題也只能在今後再說……」

  謝文龍想了一想,倒不是擔心這個,如果飛賊果真敢露面,事後也可以追在馬容身上要人,不過第一場肯定是由晏四出面接戰婁子匡,如果到了來賓席上,就無法再出頭了,因此道:「謝小姐對比武的情形不太熟悉,在下有時要給她一點提示,所以在下只以私人的身份前來參加!」

  馬容微笑道:「那當然可以,不過大人記住自己私人的身份,事後任何官面上的問題,兄弟都不負責任了!」

  謝文龍一怔道:「這是怎麼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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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意料之外


  馬容微笑道:「兄弟這次邀請參觀的朋友中,有些連兄弟都不太清楚,多半是各方面的關係轉過來的,萬一其中有兩個人身份有問題,事後謝大人找兄弟的麻煩,兄弟可擔待不起,所以兄弟必須先把話說在前面……」

  謝文龍一聽心中激動,覺得對方果然厲害,竟預先把話點明了,以便推托干係,可見飛賊出現的可能很大,乃故意擠他一句道:「如果在下在來賓席上,是否以後就能向馬兄請教一些問題了呢?」

  馬容道:「那當然!謝大人不放棄公事立場,兄弟必須對大人負責!不過兄弟敢保證沒有問題的,因為來賓席是一個人一個座位,除了比武場上的人,根本看不見其他的人,那些客座全是隔開的……」

  謝文龍冷笑道:「馬侍衛設想得很周到!」

  馬容笑笑道:「這是沒有辦法的事,對於那些身份不明的來賓,兄弟也不敢負責,又無法拒絕,為了弄清兄弟的立場,兄弟只有採取這種措施。」

  高人鳳又低聲道:「如此看來,那個飛賊也待會雜在來賓群中,大哥千萬別上他的當!」

  謝文龍坡後道:「如果放棄了公事立場,飛賊出現了也不能抓他……」

  高人鳳道:「那倒不然,大哥儘管放手抓人好了,只要憑本事抓住他並無不可,姓馬的不過是擺清關係而已。」

  謝文龍的目的只要飛賊出面,並不指望在馬容身上抓到他,所以笑笑道:「馬侍衛放心好了,兄弟職務在身,真要有問題人物出現,自然必須過問,但是兄弟會堅守私人的立場,絕不會叫馬侍衛為難!」

  馬容道:「私人的行動兄弟無法過問,可是謝大人必須言行如一,將來在王爺面前,別把兄弟牽涉進去!」

  謝文龍道:「那是一定的,馬侍衛怕得罪朋友,謝某以後也要混下去,大家都得留點餘地,再說謝某自己解決不了的問題,盡可以找朋友幫忙,利用公事身份,或者是借重王爺來開罪馬侍衛,謝某還做不出這種事!」

  馬容哈哈一笑道:「兄弟知道謝大人是個明白人,所以才把話說在前面,否則的話,兄弟為了省麻煩,倒不如硬把謝大人安插在來賓席上!」

  說完用手一指道:「各位請吧。本來照朋友們的意思,對謝大人帶來的朋友是準備擋駕的……」

  謝文龍一瞪眼道:「這是什麼意思?」

  馬容笑笑道:「沒什麼意思,因為有很多老朋友見面不太方便,可是方纔已經把話說開了,就沒有什麼關係了。」

  晏四忍不住道:「姓馬的,你最好把話講明白!」

  馬容一笑道:「晏老爺子,您是個明白的人,最近您補了提督衙門的監察,許多身上背著案子的江湖朋友,見了您都有點顧忌,還有徐總鏢頭的江湖路子寬,熟朋友太多,謝大人也許不認識,徐老可是很清楚他們的底細……」

  謝文龍道:「這麼說馬侍衛今天的貴賓倒是不少!」

  馬容道:「這些朋友都是林玄鶴跟莫振南邀來的,兄弟有事求著他們,自然無法拒絕,可是兄弟還不清楚那些人,實在也怕擔干係,只得先打個招呼了,因為兄弟自己邀了不少朋友,謝大人的朋友如果擋駕的話,實在也很難啟口,大家以私人的身份見面,豈不是方便多了?」

  晏四冷哼一聲道:「少廢話,快進去吧!」

  馬容笑了一笑,領著他們一直向前走,入口處正面也擋了一塊布幔,左右分成兩條通道,還是用布幔隔住的,曲折前進,依然看不見場子,直到一個布帳中,才看見全場的環境。

  當中是一塊空地,他們在東面,正前方是一架布帳,大概是對大的休息處,南方是主持判斷的席位,北方是來賓席,果然用有幔隔成許多兩尺來寬的小方格,每格安著一張短几與一把椅子,坐在裡面,什麼都看個見。

  這時除了他們這一邊,其他三方都是空洞洞的,謝文龍忍不住道:「他們都沒有來?」

  馬容笑道:「參加比試的三位代表早抓來了,正在對面休息,至於那些來賓,目前還不想出來,兄弟自然不能勉強,仲裁人原來是請王爺擔任的,可是他老人家在朝中有要事待理,也許無法分身,而且王爺也不太懂得武功,所以兄弟又請了大內兩位供奉前輩……」

  謝文龍問道:「是誰」?

  馬容道:「『八卦龍洛拳』卜逸夫與『天馬行空』史雲程!」

  晏四吃了一驚道:「是這兩個老傢伙……」

  謝文龍忙問道:「四叔認識他們嗎?」

  高人鳳搶著道:「這兩個人都是武林中老一輩的成名人物,而且都早在四十年前收山了!」

  晏四點點頭道:「不錯,他們比我還早一輩,我開始在江湖上混的時候,他們很出名,後來都消聲匿跡了,怎麼會跑到大內去當供奉呢?」

  「他們是婁老的至交,進大內是委老引薦的,都干了近二十年了,大內供奉的名單是相當保密的,所以外面很少知道,這次如果不是為了要擔任仲裁,還是不肯公開露面的,各位對這兩個仲裁人沒有意見吧?」

  謝文龍道:「我們都不是當事人,無權表示意見!」

  馬容道:「謝大人何必客氣呢?兄弟曾經到王府來請示過,謝小姐說她只管比武,此外任何事情都由謝大人代理,謝大人認可就行了!」

  晏四道:「這兩個人是武林中的名宿,又是大內供奉身份,出任仲裁人似乎太屈就了!」

  馬容一笑道:「這次比武雖然不是公開的,可是參加的人都是相當夠份量的人物,傳到江湖上,也能算是一大盛事。馬某雖微不足道,卻能招攬這一場龍爭虎鬥,亦差堪自慰了!」

  晏四冷笑道:「對方不過是一個女孩子,馬侍衛卻勞師動眾,邀集這麼多的名家高手挑戰,不覺得太誇張嗎?」

  馬容談笑道:「謝小姐出身閨閣,卻能將王府的家將與再晚一一折敗,必然是受過名家的指點……」

  謝文龍忍不住道:「那天比的是箭,那沒有什麼了不起,只要手熟就行!」

  馬容道:「謝大人不是說笑話嗎?飛敵射鴿,箭無虛發。這明明是暗器的手法,弓開五石,箭及百步,沒有武功基礎是辦不到的,如果謝小姐不是經過名家指點,憑什麼有這份造詣,又憑什麼能引起幾位老前輩的興趣!」

  晏四道:「如此說來,他們挑戰的對象竟不是謝小姐而是她的師父了!」

  馬容笑道:「也可以這麼說,幾位老前輩都想看看是誰教出這麼一個能幹的徒弟,如果謝小姐的師父有意思出陣的話,他們也不反對!」

  剛說到這裡,場中一陣金鼓交鳴,仲裁人的席位背後布窗揭開了,出來兩個神情威武的老人,馬容忙道:「仲裁人登席了,我要去招呼一下,各位請隨便坐吧。」

  說完拱拱手,離身向場中走去,同時另一邊的布幔掀開,一輛華車直駛而來,車簾高挑,坐著兩個盛裝的少女,是九格格與謝玉茜來了。

  謝文龍皺皺眉頭道:「她們怎麼這樣子進來,似乎顯得眾狂傲了一點!」

  高人鳳笑道:「一位是王府格格,一位是侯門千金,自然要搭點架子,如果也像我們一樣進來,便顯不出身份了,什麼人擺什麼氣度,這倒無可厚非!」

  因為帳中另外還有侍候的人,謝文龍不能把謝玉茜冒充的事說出來,而且想到謝玉茜所以要如此做,或許正是使她的身份逼真一點。

  晏四也笑笑道:「這種進場的方式雖然容易引起人家的反感,但正是貴族小姐的作風,好在這次比武也不是一般江湖的形式,那些老傢伙縱然不高興,也只好放在心裡。文龍,你去接她們一下!」

  謝文龍走到帳篷外面招招手,華車揚塵駛來,謝玉茜先跳下車,又攙著九格格下車,然後點頭打個招呼道:「各位早!對不起,我們來遲了!」

  九格格按著鬢角,行了個旗禮道:「謝大人!您多辛苦了,聽說龍三兒也來了,她在哪裡?」

  謝文龍不禁一證,這才把起進來時過於匆忙,忘了招呼龍琦君,而她也沒有跟著過來,只有留在最後的高人鳳答道:「她帶著那僕婦,說是要到來賓席上去參觀,沒跟我們在一起,謝玉茜一笑道:「我這個表妹膽子小,在這兒不太方便,還是讓她坐得遠一點的好!」

  說完與謝文龍交換一個心照不宣的眼光,謝文龍還想把高人鳳給他們介紹一下,誰知他自己很見亮,拖了尤三貴到遠遠的角上坐下,低聲談得很起勁,而且暗中朝謝文龍搖搖手,表示他不願意跟女孩子多囉嗦!

  謝文龍也覺得此時不便介紹,就讓他去了,倒是謝玉茜對這個新加入的年輕人很注意,頻頻用眼色詢問是誰,謝文龍也不便說明,只笑笑對之。

  不過馬容這時又過來了,屈膝朝九格格打了一個千,然後笑問道:「王爺是否有興趣前來參觀?」

  九格格淡然道:「爹不來了,不過對今天的比武很關切,叫我特別轉告你,要你好好的,出了什麼事唯你是問!」

  馬容聳聳肩道:「這個卑職可負不起責任,現成有著提督府的謝大人在,怎麼要卑職負責呢?」

  九格格道:「我乾姊姊出來比武,卻不跟那些臭男人打交道,今天一切的交涉都由謝大人代理,他必須避避嫌,不管別的事,所以必須要你負責!」

  馬容臉色略見猶豫,謝文龍卻笑道:「馬侍衛,剛才已經說好今天謝某是以私人的身份與會的,這個責任謝某可不便負起,而且今天的比武出自馬侍衛的主動,自然也應該由馬侍衛多負點責任!」

  馬容頓了一頓才毅然地點頭道:「好!只要在場手裡有事。兄弟絕對負責,王爺既然不能來,咱們就開始吧!」

  晏四站了起來道:「好!你去通知婁子匡一聲,就說老夫準備用無影神拳鬥鬥他的雙劍!」

  馬容一驚道:「今天決戰的對象是謝小姐!」

  晏四大聲道:「婁子匡是大內供奉的領班,他能拉下老臉來欺侮一個女孩子,老夫的徒弟可不能讓他欺侮!」

  馬容愕然道:「原來謝小姐是晏老師父的門人?」

  晏四道:「不錯!晏某雖然沒有他那麼響亮的名頭,可是還做不出以大欺小的丟臉事,有種的就跟晏某一鬥,沒有種就躲著別出來,我叫徒弟向他磕頭認輸!」

  馬容道:「這是什麼話,講得好好的,怎麼此時又變了卦,這與比武場上的規矩不合!」

  九格格一沉險道:「馬容!你還懂得規矩?從你發出通知後,連個回話的機會都不給我們,這是那一門子的規矩,難道只准你們挑人,不許我們挑人嗎?你去跟類子匡講一聲,如果他不敢跟晏老師交手,不妨換跟我比比看,那樣他包贏不輸,不是更有面子!」

  馬容自然不敢跟九格格頂嘴,呆了一呆才道:「這個卑職不敢作主,得去問問婁老爺子!」

  九格格一哼道:「你不必過去問他,咱們在這兒說話的聲音他應該聽得見,幹不幹等他一句話!」

  馬容頓了一頓,卻見對面帳篷中走出一名親隨,跑到仲裁席前低聲說了幾句,仲裁人之—的八卦龍形掌卜逸夫站起來高聲宣諭道:「婁子匡同意與晏四一戰!」

  晏四哈哈一笑道:「我早就知道他會同意的,人爭一口氣,樹留一張皮,姓婁的今天如果堅持要找我的女弟子交手,以後他只好蒙著他老婆的裙子見人!」

  卜逸夫在座上道:「晏大俠,你也是武林道成名的人物了,說話該留些身份氣度!」

  晏四微笑道:「台端出道成名在晏某之前,如果也懂得身份氣度的話,今天就不該出來當仲裁人,比武交手,應該講究份量相稱,因為你們當年也在江湖上混過,晏某才出來捧捧你們的場,否則這場比武下來,婁子匡不是江湖出身,可能還無所謂,你們兩張老臉往那兒放?」

  他的話又尖酸,又刻薄,卜逸夫被頂得無言可答,另一個仲裁人天馬行空史雲程連忙解圍道:「請比鬥雙方出場到台前來!」

  晏四傲然大步而出,對面的帳篷中走出一名髮絲如銀的老者,一臉冷漠,腰側斜掛雙劍,慢慢地踱過來!

  兩人對望了一眼後,晏四覺得這婁子匡果然不愧為大內劍術教練,別的不說,單以他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就足以顯示他精純的內家造詣,如果要謝玉茜出來交手,那一定是非輸不可!

  婁子匡只朝仲裁人微一頷首示禮,選活都不說一句。倒是卜逸夫問道:「因為決鬥的對手更換了,這場輸贏如何計算法?」

  婁子匡仍然不說話,晏四卻故意示傲道:「我輸了自然用算,贏了可以不作數,因為我們輸得起!」

  婁子匡這才哼了一聲道:「這是什麼話?」

  晏四冷笑道:「你們不是非贏不可嗎?否則怎麼會要出這種賴應手段!」

  婁子匡瞪了他一眼道:「馬容雖然不是我的徒弟,可是他總算跟我練過幾天劍,為了保全他在侍衛營的職位,我不得不管他出頭一下,閣下大可不必說那種刻薄活!」

  晏四被他這一說,倒是無法再刺激他了,不過心中也暗自吃驚,劍道以穩健為上乘,自己以空拳抵敵,則以快速與幻測為手段,如果能使對方在動手之前心浮氣躁,得勝的希望就增加很多,所以一味用語言刺激他。

  可是看婁子匡的情形,那些話並沒有產生多大作用,只有靠真正的本事來求勝了,那實在把握不大。想了一下只得另換一個方式,笑向仲裁席上道:「拿生死狀出來畫押!」

  卜逸夫笑道:「不必吧!今天旨在爭勝,你們都是浸淫多年的名家,輕傷或許免不了,尚不至有性命之虞!」

  晏四微笑道:「晏四用的是空拳,即使失手也不會有多大問題,對方用的是劍,那可很難說了!」

  婁子匡道:「閣下也可以用兵器!」

  晏四道:「兵器非我所長,正如台端不擅於舉掌一樣,所以晏某不要求仲拳掌,以免落個倚長欺短的口實!」

  婁於匡笑笑道:「閣下不愧是個老江湖,說起話來明中暗裡都不肯吃虧,我用的是劍,無論如何,總是比你的空手長一點,怎麼說都是欺侮你了!」

  易四笑道:「那倒不見得,傢伙長一點,不一定就是沾光,否則人人都去學長槍大戟,誰還肯練刀劍呢?但是我空拳傷人的機會總是少得多,所以要項立生死狀,免得台端動手有所顧忌!」

  婁子匡想想道:「閣下這番話倒也在情在理,生死狀不必立,殺人供命,婁某果然收手不住而誤傷閣下,盡可按王法償個抵罪!」

  晏四道:「那可不行,晏某不相信自己會輸,所以才預先提出請求,免得幸勝一把半式後,閣下又有托詞!」

  婁子匡沉聲道:「婁某敢說那句話,自然也有相當把握,我們快點開始吧!」

  晏四見他微微有點怒意,心中暗喜計劃收效,正在想用個什麼方法多刺激他一下,誰知婁子匡又開口道:「閣下為了表示公平而願立生死狀,婁某也不能太小氣,回頭動手時,婁某如果輸了,自然沒話說,假如婁某勝了,只算是半場,你們可以再叫一個人出場用兵器對斗……」

  晏四剛要表示反對,仲裁人卜逸夫已經道:「這樣好,晏大俠雖然長於拳掌,以空手對長劍總是吃虧一點,仲裁人的職責是要使比鬥有一個公平的結果,這是仲裁人的宣佈,晏大俠也不必再反對了!」

  比武的規矩雖然雙方可以在事前商量,但一經宣佈即成定規,晏四不願意也只好接受了,於是兩個人退後幾步,各擺姿勢,等候宣佈開始,參觀的來賓席中也紛紛入位了,可是每一個空間前都垂了一道紗簾擋住了裡面的人。

  晏四怔了一怔,另一邊帳篷中的各人也很失望,他們都想看看那飛賊是否混雜在來賓群中的,對方棋高一著,居然把這一著使了出來。這些紗簾是特製的,原是為貴族命婦參與盛典之用,裡面可以看見外面,外面卻望不見裡面。

  清代的婦女地位較為重視,許多重要的場合也允許她們參加,可是男女利防之嫌也必須兼顧,這紗簾就是作此用途。侍衛營為了裝點排場,借用了大內的御用裝備,原來還有這一層用心,倒是謝文龍等人未曾料及的!

  謝文龍低聲歎道:「看來我們是白忙一場!」

  高人鳳道:「現在只有希望那個莫振南就是飛賊!」

  謝文龍道:「即使如此,也得連勝兩場,莫振南才會露面,否則還是一場空!」

  高人鳳一笑道:「以小弟看來不會成問題,而且小弟還有一個辦法叫來賓席上的人都露露臉!」

  謝文龍忙問道:「什麼辦法?」

  高人鳳笑道:「如果三場全勝,依例勝利者應該繞場一周,接受來賓的致賀,那時謝小姐可以用兵器排開每一個來賓前面的紗簾,選擇一位貴賓作為奉獻勝利成果的接受者……」

  九格格忙道:「是有這個規矩的,不過最近已經不時興了,因為有一次皇室秋狩競賽時,一個冒失鬼挑開了王妃的簾子,獻上一支血淋淋的死鼠,把王妃嚇昏了過去!」

  高人鳳笑道:「今天不同,謝小姐是個女孩子。即使這樣做,也不會被人認為冒尖!」

  九格格偏著頭想想道:「不錯!是可以這麼做,這位先生倒是懂得很多!請教……」

  謝文龍藉機會介紹道:「這是我新結識的兄弟,姓高名人鳳,是個文武全才的子弟!」

  九格格笑著道:「高先生一表人才,人如其名,果然是人中之鳳,謝姐姐,你說是嗎?」說著一推謝玉茜,臉上閃著神秘的笑意。

  謝玉茜莫名其妙地竟會紅了臉,吶吶地道:「高先生好!」

  高人鳳彎彎腰,又含笑地走開了,九格格低聲道:「你哥哥真有眼光,找了這麼個好兄弟!」

  謝王茜的臉更紅了,只得低聲道:「別戲說了,四叔快開始比武了!」

  場中金鼓交鳴,卜逸夫與史雲程都站了起來,鼓罷三通,卜逸夫高舉的手朝下一落,決鬥開始了!」

  晏四單掌護胸,一手握拳,繞著婁子匡慢慢地移動,婁子匡雙劍交叉在胸前,隨著對方的移動而轉變方向,兩個人心中都很清楚,這種決鬥的勝負之機只在剎那之間,而沒有纏鬥的可能!

  因為一個用的是劍一個是空拳,較力的機會根本沒有,晏四必須在對方的劍隙中搶過去發拳,假如能夠擊中,他就贏了,否則他必須在劍鋒觸體前退出,才有二度交手的機會,否則就輸了!

  勝負之決只在一個,或者是兩個接觸之後,絕不可能拖得更久!

  尤其是晏四,面對著一個劍術名家,空手入白刃那些俗招自然都用不上,只有靠他無影神拳中的精招一擊致勝,無影神拳中攻重於守,倒應該用哪一招呢?這令他很費心思。一招之失,影響著畢生的盛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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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3 22:59:31 |只看該作者
  婁子匡似乎知道對方的虛實,佔著劍長之利,他不必搶著進攻,謀定而後動,因勢而制宜,才是他有利的方策了。

  晏四轉了幾圈,本來也是想對方先發動的,可是等了一陣之後,他知道這頭老狐狸完全不會上當,先前用語言刺激了半天,想叫對方因盛怒而急於求勝的念頭已經落空了,而且對方擺好了陷阱,等待自己跳下去!

  小鼓象急雨似的敲在每一個人的心上,又碎又密,像夏天的暴雨天氣,密佈的陰雲中已經亮起了一道炫目的閃電,每個人都期待著那一聲動地的巨雷!

  咚!一聲重鼓!是鼓手在催促了,為了不使僵持的局面過久,比武場中有這個規定,三通響鼓後必須發動,否則就是放棄勝利的資格!這種情形以前經常發生,結果是雙方退場,讓給別人來逐鹿,可是這兩個高手會放棄嗎?

  第一聲重鼓響後,兩個人都沒有動手的意思,誰都忍耐著,看對方是否會沉不住氣而動手,或者是等待著第三道鼓響前的一剎那,再發出決定性的一擊!

  鼓手的大槌已高高舉起,眼看著就要落下去,婁子匡的雙劍從胸前移開,一劍前指,似乎準備發招了。晏四的身形卻像風一般地掩了進去,就在雙劍掠過他胸前的一剎那,他身子一矮,又像球一般地滾了出來!

  仲裁人卜逸夫高聲宣佈道:「晏大俠勝了!」

  然而同時另一個仲裁人史雲程卻宣佈道:「婁老勝了!」

  兩個仲裁人同時作了不同的宣佈,這情形可以說是前所未見,所以宣佈過後,他們兩人也愕然對望,不知對方是什麼意思!

  高人鳳衝出場去,大聲問道:「究竟是誰勝誰負?」

  卜逸夫頓了一頓才道:「因為決鬥的雙方都是名家,老朽等唯恐目不暇接,事先商量好各注意一人的動作,老朽眼見晏大俠的神拳擊在婁老的右腰……」

  史雲程也搶著道:「兄弟只看見婁老的劍鋒挑中晏大俠的肩頭,而且是左右同時著劍!」

  婁子匡淡淡地道:「婁某中拳固然不錯,對方中劍是事實,問題是誰先中!」

  史雲程與卜逸夫對絕了一眼,又交頭接耳商量了一下,最後才歉然地道:「這一點兄弟等自慚無能,實在無法決定,事實上能看清二位個別的動作已經很不容易了,二位自己能作個決定嗎?」

  婁子匡一笑道:「無影神拳果然名不虛傳,事實上婁某根本不知道已中拳,不過卜兄的八卦龍形掌蠻聲宇內,對拳掌的造詣自然超人一等,婁某絕對承認卜兄的仲裁!」

  卜逸夫笑了一下道:「晏大俠的神拳已達仙境,婁老在腰上拳痕宛然,否則兄弟也不敢輕下斷語!」

  婁子匡神色微動,連忙低頭一看,他腰帶上右側的玉飾果然碎了一塊,確實是內家勁力震碎的!

  因為這條腰帶十分講究,紫緞為面,每隔寸許鑲著拇指般大小的一塊綠玉,自己平時很講究衣著,自然不會有一塊玉碎了還帶出來,再者照對方一拳碎玉而令自己毫無知覺的造詣看來,也的確值得欽佩!

  不料他正準備說話時,晏四卻先開口道:「晏某認輸。」

  卜逸夫連忙道:「晏大俠為什麼肯認輸?」

  晏四道:「第一回合交手後,二位仲裁人若分不出勝負,勢必繼續再鬥,可是晏某雙肩受傷,無力應戰,自然只好認輸了!」

  這時他的肩頭滲出血跡,婁子匡臉上微紅道:「婁某那兩劍並沒有太認真!」

  晏四一笑道:「足見盛情,閣下如果認真的話,晏某的兩支手早已斷了下來!」

  婁子匡道:「閣下那一拳如果多用幾分力,婁某連命都保不住了!」

  晏四笑笑道:「所以我們彼此領情,大家都不必客氣,不過晏某無力再戰是實,而今天的比武必須有結果,晏某又得認輸了!」

  婁子匡沒有作聲,卜逸夫稍解皺眉道:「曼大俠豪人快語,然而兄弟們卻為準了,無論如何,兄弟也不能作如此宣佈!」

  高人鳳笑笑道:「四叔自己認輸了,二位還有什麼難以宣佈的,事實上四叔受了傷,動作受了影響,再比下去也是非輸不可,與其狼狽失敗,倒不如現在認輸還好一點,照現在的結果,只是兩敗俱傷,對四叔的盛名並無影響,不過四叔雖然輸了,婁老爺子卻不能算贏……」

  婁子匡淡然地道:「婁某並未認為自己贏了!」

  高人鳳笑笑道:「婁老爺子領會錯了,在下說您沒有贏是因為您只比了半場,還有半場沒比呢!」

  婁子匡頓了一頓才道:「老夫是說過這句話,你們可以再派一個人出場用兵器挑戰!」

  晏四搖搖頭道:「不必了,我想不出可派的人!」

  高人鳳一笑道:「四叔如果不認為小侄冒昧,讓小侄試試如何?」

  晏四微怔道:「你……」

  高人鳳笑道:「小侄知道此請太不自量力,不過四叔已經準備認輸,何不給小侄一個向名家討教的機會!」

  這時謝文龍也出來了,聞言忙道:「兄弟!你別……」

  高人鳳笑著打斷他的話道:「大哥!四叔的肩傷雖然不重,但是傷口吹了風總是不太好,您快把他老人家扶回去休息一下……」

  晏四神色一動,點點頭道:「好!文龍!咱們下去吧,讓你的高兄弟一展雄風。」

  謝文龍一半擔心,一半懷疑,晏四雖然受了傷,行動卻無妨礙,拖著他往帳篷處走去。

  高人鳳含笑一恭身道:「婁老爺子,咱們接下半場!」

  這時對面的帳篷中又走來一個親隨,走到婁子匡身邊,向他低頭附耳低語了一陣。」

  婁子匡聽完後,朝高人鳳看了一眼道:「老夫的雙劍只對有名望的武林人物才使用!」

  高人鳳含笑道:「那當然,小可籍籍無名,也不敢奢望婁老以雙劍賜教!」

  婁子匡冷笑道:「你知道老夫準備以什麼東西來跟你比鬥嗎?」

  高人鳳仍然含笑道:「小可不知道,以婁老這種身份,即使是空手賜教,小可也視為無上榮幸!」

  婁子匡役想到這小伙子如此厲害,他原來是想折辱高人鳳一番的,不意這小伙子裝瘋賣假,接著說出這種話來,如果不答應,未免顯得太丟人,如果答應下來,則自己對拳腳上的功夫實在缺少研究,一時竟怔住了!

  馬容本來已經回到自己那邊的帳篷,這時忙鑽出來,替婁子匡解除僵局道:「婁老乃劍術宗師,一生忠心事劍,除劍法外,絕不使用別種方式決鬥!」

  婁子匡得到了提示,連忙道:「不惜,老夫用空手對忖並無不可,只是老夫有個自律的戒條,除劍以外,老夫絕不從事別種武功決鬥,即使是三尺小兒向老去挑戰,老夫也堅持用劍!」

  高人鳳微笑道:「那更好了,小可能與一代宗師相切磋劍術,乃畢生難再之良機,深感婁老器重之德!」

  婁子匡一哼道:「老夫早最厲行自己的戒條,並非特別看得起你,不過老夫若使用雙劍,未免太對不起自己!」

  高人鳳接口道:「更對不起晏四叔!」

  婁子匡做怔道:「這是怎麼說?」

  高人鳳笑道:「婁老用雙劍與晏四叔的空手也不過打成平手,以婁老在宮庭內的聲望來說,以後也不好意思再對別人使用雙劍了!」

  婁子匡又被地搶白了一頓,惱羞成怒厲聲道:「姓高的,你年紀輕輕,別光學賣弄嘴皮而自毀前途!」

  高人鳳笑道:「小可不學無術,說話有欠教誨,婁老站在武林前輩的身份,能否稍予指示,小可哪句話說錯了?」

  婁子匡再也無法控制住自己的脾氣,用近乎吼叫的聲音道:「你說得一點不錯,老夫的雙劍在晏某人面前第一次失手!」

  高人鳳提醒他道:「是兩敗俱傷,不過婁老沾著武器長的光,使四叔無力再戰,自認失敗,因此對婁老永不落敗的盛譽毫無影響!」

  婁於匡幾乎氣炸了肺,厲聲吼道:「放心!婁某是何許人,豈能接受這種不光明的勝利,那一場算是兩敗俱傷……」

  高人鳳笑道:「仲裁人已經宣佈結果了,婁老雖然身在武場上,想不接受也不行,只是婁老僅勝半場,要等擊敗小可後,才能算是全盤勝利!」

  婁子匡氣得將自己的雙劍丟在地上,用腳踩成四截叫道:「老夫自此刻起,發誓不再用雙劍……」

  高人鳳竟然鼓掌道:「好,恭喜婁老棄邪歸正,婁老雙劍雖精,倒底是旁門左道,不入正統之流,堂堂正正的劍法是發揮一隻單劍上的!」

  婁子醫胡發逆立,證明他心中氣怒已到了極點。哇哇大喊道:「好小子!你教訓得好!」

  高人鳳淡然道:「以劍論劍,小可說的是眾所公認的道理,婁老既是劍術宗師,也許別有見解,說出來讓小可長點學問,也是前輩提掖後進之道,當然婁老如果認為小可頑劣不堪言教,也盡可滅會人之口,摒諸門牆之外,誰也不能說婁老不對,可千萬不能生氣,年紀大的人容易痰痛堵心,一口氣透不過來悶死了,小可擔不起侮慢先輩的罪名!」

  婁子匡的確有一口痰湧了上來,連忙呸的一聲,吐了出去,胸頭才舒暢了一點,喘呼呼地道:「臭小子,算你會講話,老夫說不過你,老夫承認雙劍是旁門左道,所以從此摒棄不用,現在老夫就仗著一柄劍刺透你這張窮嘴!」

  高人鳳哈哈一笑道:「好極了,婁老下手的時候,可得小心點,您是第一次用單劍,也許不太習慣,萬一失了手,低下了一兩寸,刺透了小可的喉嚨,惹出人命案子,豈不是難為二位仲裁人了!」

  婁子匡渾身亂抖,可是不再說話了,他領略到這小伙子口齒的尖薄,自己絕不是對手,一開口反會引來更多的譏諷,說不定真會氣死,那可太不上算了,乃厲聲道:「拿劍來!」

  馬容雙手捧著一輛寶光燦爛的長劍出來,彎腰獻給婁子匡,他連劍鞘都不要了,哈的一聲,抽出了長劍。立見光華映目,全場也發出一聲驚呼!

  大部分的人是驚訝那柄劍的名貴,只有謝文龍的驚呼聲特別響亮,他認出這柄劍正是高人鳳輸給侍衛營的寶劍!

  婁子匡見手中的劍引起如許的震動,心下也十分得意,把適才的氣惱也丟了,揚揚劍問道:「你認識這劍嗎?」

  高人鳳淡淡地道:「認識!這是一個沒出息的無賴偷來的贓物,又被一批沒廉恥的騙子黑吃黑誑了去!」

  他一句話把侍衛營的人都罵苦了,可是他先罵了自己,大家拿他也無可奈何,只有馬容緊張地問道:「這柄劍是偷來的贓物?」

  高人鳳道:「不錯!而且是盜賊偷來的!」

  馬容又是一怔,幾乎要叫了出來,可是高人鳳又道:「不過那無賴卻不能算犯罪,他挖的是自家的祖墳,偷的是自己老祖宗的東西,那家人丁單薄,只剩下那無賴後裔了,所以也沒有人會去鳴官報失,告他偷盜!」

  馬容這才寬了心,嚥了一口氣道:「高兄真會開玩笑,何苦連自己的祖宗都罵在裡面呢!」

  高人鳳一哼道:「那家人祖墳風水好,出了這種敗家子,難道還不該罵嗎?不過那批黑吃的騙子更該罵,他們簡直連禽獸都不如……」

  馬容只能嘿嘿乾笑,仲裁席上覺得不宜再鬧下去,卜逸夫連忙道:「本人宣佈第二場比劍開始,雙方立刻起手發招……」

  高人鳳笑道:「仲裁人弄錯了,這是下半場!」

  卜逸夫瞪了他一眼道:「不錯!下半場比劍開始!」

  晏四的傷處已經敷上了藥,專心注視場中的情形,這時才輕輕一歎道:「可喜!也可惜!」

  謝文龍忙問道:「可喜什麼?可惜什麼?」

  晏四道:「小伙子心眼兒很活,我激了半天,那具老殭屍依然無動於衷,他輕描淡寫幾句話,卻能把婁子匡氣得死去活來,的確是後生可畏,你能交上這一個好人才,豈不是可喜。只可惜他好逞心機之巧,有失忠厚,將來難望有所大成,武學貴於莊凝,大器成於渾厚!」

  謝文龍焦急地道:「您看他能應付下這一仗嗎?」

  晏四道:「大概沒問題,他心裡的攻勢已經成功了一大半,首先他使婁子匡放棄了雙劍,單劍已非所長,再者他已激動了對方的殺機,可是比武場上例禁殺傷,婁子匡動手時,又將多了一層顧忌……」

  謝文龍道:「可是婁子匡用的是寶劍!」

  晏四微笑道:「你這個兄弟很不簡單,他故意把寶劍輸出去了又極力鑽營參加今天的比劍,自然已想到了對方在今天使用寶劍的可能,我相信他一定早已胸有成竹!」

  謝文龍還待發問,婁子匡已急於發動了,伸劍指指道:「你既然認識此劍,自然知道他的厲害!」

  高人鳳微笑道:「我不知它有什麼厲害,只曉得名外面裝飾得很好看……」

  婁子匡怒道:「我說的是它的鋒芒!」

  高人鳳笑道:「它的鋒芒太露,已經不是佳品了,您老人家是個劍術名家,自然也知鑒別劍器,自古多少名劍寶刃,哪一柄是如此招搖的,只有那些金玉其外,敗絮其中,欺名盜世的無知之徒,才會拿它當寶貝!」

  婁子匡又氣得快控制不住自己了,厲聲吼道:「臭小子,拔出劍來開始吧!」

  高人鳳微微一笑,拔出腰間的劍,卻是曲柄蛇舌的一柄舊劍,典式古雅,色澤微暗,卻看不出有何特異之處。

  婁子匡對他的劍倒是打量了頗久,然後微帶詫異地問道:「小子!你這劍是什麼傢伙?」

  高人鳳的臉色突轉為冷漠,哼聲道:「我尊作為前輩,你叫我小子倒也沒關係,可是你連這柄劍都不認識,我覺得你這個前輩也是虛有其表,看來還不如我呢,如果你改口稱我老子,我就告訴你!」

  婁子匡怒不可遏,連身份都不顧了,唰的一聲,迎面揮劍急砍,高人鳳輕鬆地擋住了。婁子匡一擊不中,手裡的寶劍也沒有如意料中那樣將對方的劍砍斷,也就沉不住氣了,如同一頭瘋虎般地向前猛撲!

  高人鳳信手揮架,把式十分自然,彷彿沒有用什麼腦筋,只是順著對方的動作而發出反應,可是每一揮都恰到好處,擋住了婁子匡風狂雨驟的攻勢。

  目光映照中,但見毫光四射,那是婁子匡的寶劍,有如萬道銀蛇亂竄,搏擊著一條黑龍!黑龍是高人鳳的劍,暗淡的劍身運動起來反而更黑了,在銀蛇的圍繞中從容來往游移,鏘鏘之聲不絕,打得十分熱鬧!

  觀戰的人也十分緊張,摒住了呼吸。

  連仲裁人卜逸夫與史雲程等沉著而見識多廣的老江湖客,都忍不住從坐位上站起來,以期能更詳細地觀察這一場戰鬥,因為這是一場驚心動魄的戰鬥。

  婁子匡的劍術知者無多,可是大家都知道他精於雙劍,這是第一次他用單劍與人對敵,攻之猛厲,劍招之辛辣並不遜於雙劍,幾個瞭解他較深的人,甚至可以看出他在單劍上的造詣尤深於雙劍!

  而最令人難解的是高人鳳,這個曾經以紈褲子弟身份浪跡江湖的少年人,給人第一個印象是油滑,一口流腔更使人激賞,但也容易引人反感,但是誰都看不出他會有這一身絕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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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3 22:59:51 |只看該作者
  謝文龍是激於義憤與他訂交的,並沒有想到他會有這身武功,當他看見這位兄弟竟具有這麼靈妙的劍技後,始之以喜,繼之以驚,最後竟興起一股莫名其妙的被愚弄的感覺。高人鳳能有這麼好的功夫他自然很高興,但事先應該告訴他一聲。

  晏四興奮地走到謝玉茜身邊低聲問道:「玉茜!你看這小伙子怎麼樣?」

  謝玉茜抬起頭,忽然明白晏四問話中另一種含意,臉上先是一紅,然後才正經地道:「不怎麼樣,他的談吐跟舉動,甚至於劍法武功都帶著一股流氣!」

  晏四愕了一愕,對這個答覆感到很意外,但也承認她的話相當有道理,只好輕歎道:「人哪有十全十美的,放低眼界來看,他總算是很難得的了!」

  謝玉茜還想說話,忽然被猛的一聲激響引去了注意。

  就在他們談話疏神的一剎那,高人鳳不知用了什麼招式,陡地近著婁子匡的劍鋒猛力一擊,便生生將那輛價值連城的寶劍震成了兩截。婁子匡愕然退後,高人鳳卻老實不客氣地仗劍追擊上去!

  婁子匡沒想到對方在這時候還會出招,基於本能的反應舉起斷刻往外揮架,可是他的劍只剩下一半,使用起來既不順手,又漏洞百出,高人鳳巧妙地滑過了他的揮架,劍身深進去,拍的一聲,平敲在婁子醫握劍的手掌上!

  這一擊用力不重,血肉之軀也禁受不了,一陣劇痛的刺激使得婁子匡再也無法掌握住劍了,斷劍錚然墮地,高人鳳這才哈哈一笑,收劍退後,捧劍拱手道:「承讓!承讓!婁老爺子太客氣了!」

  婁子匡撫著痛手,氣得混身亂顫。高人鳳又笑嘻嘻地彎腰拾起兩截斷劍,遞給婁子匡道:「小可早就說過,這種外表好看的玩藝兒只能作為古董來欣賞,比武動手,還是找一柄結實的傢伙管用!」

  婁子匡接過斷劍,把截斷處看了一看,厲聲問道:「這樣就算你贏了?」

  高人鳳微笑道:「勝負有仲裁人明決!」

  這一聲才把兩位仲裁人從詫愕中驚醒過來,對望一眼,不知該如何宣判。高人鳳偏過頭去問道:「二位有什麼為難之處嗎?」

  卜逸夫頓了一頓才道:「勝負難分,卻與劍技無關,台端是仗著劍器之利……」

  高人鳳立刻道:「這是什麼話,我雖然震斷了對方的寶劍,並沒有認為已經獲勝,所以繼續比鬥,直到對方棄劍才停止!」

  婁子匡叫道:「老夫幾時棄劍的?」

  高人鳳一笑道:「婁老是否真心棄劍,小可不得而知,只是看見劍柄脫離了婁老的掌握,而掉下來!」

  婁子匡被他一語堵住了嘴,無詞以對,卜逸夫道:「按照一般的規矩,兵器被對方削斷時,應該立刻停止,換過兵器再繼續比賽……」

  高人鳳笑笑道:「這是那兒的規矩?」

  卜逸夫怒聲道:「那兒都有這規矩,除非台端從沒有參加過比武才會不知道!」

  高人鳳道:「在下參加比武是第一次,參觀比武倒有不少次了,兵器損壞後,換器再戰的規矩是有的,那只限於棍棒之類,婁老的寶劍雖斷,剩下半截仍然具有矛傷人的作用,沒有再換的必要!」

  卜逸夫叫道:「你簡直是強詞奪理!」

  高人鳳一笑道:「在下的理由雖不夠充分,可是二位仲裁人也有失職之處,如果二位在斷劍之後,立刻叫停,在下自然應命住手,因為二位沒有表示,在下以為二位同意繼續比鬥下去!」

  卜逸夫也怔住了,當時他們過分驚愕,忘記了出聲叫停,現在劍柄也被擊落地,自然無法再要求換器比賽,可是如此判決婁子匡失敗,未免又太冤枉了。

  高人鳳不肯放鬆,指著婁子匡手中的斷劍道:「我們雙方是比劍,婁子匡的劍斷了,劍的形式並沒有改變,有的短劍尺寸比斷劍還短,大家仍然以劍名之,如果二位說這炳斷劍不是武器,那就承認剛才的勝負不作數!」

  卜逸夫與史雲程被他緊緊相逼,弄得束手無策,還是婁子匡自己長歎一聲道:「二位兄台不必猶豫了。婁某有生以來從未遭遇到這種情形,雖是無心之失,究竟是自己的經驗不足,只好認輸了!」

  高人鳳道:「還是婁老自己心胸開朗,方纔那一招失手棄劍,以婁老之造詣,根本就可以避免的,結果婁老自己太粗心,忘記了劍上的尺寸,像婁老這種身份,實在不該犯此等錯誤!」

  婁子匡大喝道:「老夫已經認輸了,你還囉嗦什麼?」

  高人鳳道:「婁老承認輸了,還站在這裡幹什麼?」

  婁子醫氣得全身顫動,哇哇地大叫道:「老夫一世英明,敗在這種情形下實在難以服氣,因此想換雙劍再戰一場!」

  高人鳳一笑道:「婁老是有身份的人,可不能耍賴皮,輸了就退下去,像四叔一樣,何等乾脆……」

  婁子匡怒叫道:「你到底敢不敢?」

  高人鳳道:「無所謂敢不敢,只是幹不幹的問題,今天的比武不止一場,我們盡霸住場子也不像活,應該下去讓給別人了,而且婁老在盛氣頭上,也不宜多作勞累,還是不去歇一歇平平氣吧!小可縱然有心奉陪,也不能落個欺老凌弱之名!」

  說完了回頭就走,婁子匡將斷劍一拋。抽出墩腰的雙劍就想追上去,卜逸夫連忙喝止道:「婁兄!不可!比武場上規矩為先,婁兄猶須顧全身份……」

  婁子匡雖然被他叫住了,胸中盛怒難平,憋了半天,終於忍不住了哇然張口,噴出一口熱血,身子搖搖欲倒!

  仲裁席上的史雲程慌忙飛身下來扶住他,一面用手在他心口推揉平服逆血,一面低聲道:「婁兄!這是何苦……」

  高人鳳走出十幾步,回頭一笑道:「對啊!婁老輸得不甘心,大可約期再戰,這下子氣壞了身體,一兩個月內無法平復,小可卻不能老守在京師等您康復,如果小可一走,婁老的敗績是永遠無法扳回來了!」

  婁子匡推開史雲程,大聲叫道:「姓高的,哪怕天涯海角,老夫也一定要找你一戰,以雪今日之恥!」

  高人鳳笑道:「那恐怕很難,小可萍蹤無定,婁老身任大內供奉領班,護駕責重,抽身不開,依我說還是算了,上陣總有輸贏,敗在我這種無名小卒手中,對您的英名毫無所損,您還是在京師樂享天年吧!」

  婁子匡氣得又噴出一口鮮血,人跟著昏了過去。史雲程托住了他,沉聲對高人鳳道:「台端年紀輕輕,說話何苦太絕,對先人前輩這種態度,不怕激起公憤嗎?」

  高人鳳淡然道:「在下說的句句是好話,而且還勸他少生閒氣,他自己要想不開有什麼辦法呢?」

  史雲程哼了一聲,因為婁子匡連吐了兩口血,體力虧損過巨,他不敢多耽擱,匆匆抱著婁子匡到帳幕去了。

  另外有侍衛營的親隨將斷劍拾起送回帳幕,高人鳳坦然走回這過帳篷。卜逸夫鐵青著臉,坐在仲裁席上不作聲,只有為高人鳳鳴勝的大鼓,有氣無力地敲著。

  高人鳳走到帳口,謝文龍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叫道:「好兄弟!你瞞得我真緊,原來你私藏有一身好本事!」

  高人鳳笑笑道:「大哥說得太客氣了,小弟論真本事比人差多了,完全是靠運氣。」

  謝文龍道:「真刀真劍對陣,那有靠運氣的!」

  高人鳳笑道:「是真的,婁子匡劍術精湛,要贏他是不可能的,小弟從開始接觸後,一直採取守勢,不敢回攻一招,就是怕他看出底細,因為小弟的功夫完全是雜湊而成的,固守還行,一攻就洩底了,最後如果不是利用他斷劍疏神之際偷偷進招,就是一柄斷劍,小弟也不是對手。」

  謝文龍一看那柄劍,根本就是一段方鐵,連鑄口都沒有開,不禁怔然道:「你就是用這只劍去對仗的?」

  高人鳳道:「不惜!那口斷毀的劍倒是利器,可是質地輕脆,經不起重擊,這是一般利器的通病,求其利就無法兼及堅,小弟把寶劍輸給他們後,防備到他們可能用於今日,特地找了這一隻鈍傢伙!」

  謝文龍接過那柄鈍劍試試份量道:「這只玩藝兒很沉手,怕有幾十斤重吧?」

  高人鳳笑道:「不錯!足足三十七斤,小弟昨天一天就忙著它,因為要對抗那只利劍,必須要又重又實的傢伙,幸好京師百物齊全,小弟找了個刀劍鋪,選用上等精鋼,滲入烏銅,趕工鍛成,果然今天派上了用處!」

  晏四道:「為什麼要造成這個怪樣子呢?兩邊又不開鋒,即使真砍在人身上,也沒有多大作用,劍法重在砍刺削劈,你這把傢伙全無用處!」

  高人鳳笑道:「他們那把劍只有劍鞘是古物,劍身是小侄找一個名匠配鑄的,鋒口雖利,卻不是什麼珍器,識貨的一看就知道,他們一定以為劍的原本還在小怪身邊,所以小侄一出場,他們立刻就把劍取出來了,其實小侄只有一柄劍鞘,所以故意把這玩藝兒造得稀奇古怪,使婁子匡心有顧忌,不敢輕易進招,否則像一開始就用對付四叔的那種精招,小怪怎能招架呢!」

  晏四道:「你心眼兒真多,可是用一柄不開鋒的傢伙去對婁子匡那種高手,不是太危險嗎?」

  高人鳳道:「那只劍雖非名器,鋒利的程度仍然可慮。小怪的劍如果開了鋒,接觸之下,立刻會露出馬腳,被他在鋒口上砍缺了幾塊,他就可以放膽進攻了,小侄可沒有您這份造詣,豈非自尋死路,再說劍刃開鋒,質地就會因鋒勢而減薄,就無法震斷他的劍了,就是這只鈍傢伙也被地削去了幾塊外層,他已有所知覺,小侄只得拼險一擊,如果不成功,小連只好棄劍認輸了!」

  晏四摸摸劍上被砍出的深痕,輕輕一歎道:「婁子匡應該輸得心悅誠服,劍術精不如心思靈,你如果把話說明了,他不當場氣死才怪呢。」

  謝玉茜這才神色莊重道:「高先生,我有句不知進退的話,說出來望你別見怪!」

  高人鳳忙道:「小姐有何見教,高某洗耳恭聆!」

  謝玉茜道:「先生以機智巧勝高手,我十分佩服,可是先生得勝之後,回去還不肯饒人,實為不智之舉,輕薄之詞,加諸君子則自據其德,加諸小人則把人之怨,對先生都沒有好處!」

  謝文龍橫她一眼,覺得她說話太過價了,高人鳳卻紅著臉道:「小姐教訓極是,高某並非自甘下流,實有不得已的苦衷!」

  謝玉茜哦了一聲道:「先生能賜告一二嗎?」

  高人鳳道:「現在可以說了,高某劍技不如人,對方又是一代高手,今天以僥倖獲勝,他一定不甘心的,以後再找到高某時,就沒有僥倖可言了,所以蒿某必須用言詞刺激他,讓他氣急攻心,大傷元氣,以求一時之安!」

  謝王茜睜大了眼睛道:「如果他的修養夠,不生氣呢?」

  高人鳳—笑道:「如果他能忍得住不生氣,足見他修養到家,對於這次勝負最多付之一笑,不會太認真,我自然也不必再擔心有什麼麻煩!」

  謝玉茜忍不住一哼道:「你到是算無遺策!」

  她的語氣半譏半捧,誰都認不清她的真意所在,高人鳳默然片刻才供拱手道:「小姐拋頭露面出來參加比武是為了令親,高某不自量力,強行出頭是為了報答謝大哥一番知遇之情,各人盡自己的心就夠了!」

  說著淡淡地走開了,謝文龍譴斥地瞪了謝玉茜一眼,趕到高人鳳身這低聲不知說些什麼,可能是勸他不要計較,晏四卻湊到謝玉茜耳邊低聲道:「丫頭!你不覺得話太過份了,人家最好心幫咱們的忙!」

  謝玉茜狠狠地咬牙道:「我氣他事事取巧,不求正道!」

  九格格低笑道:「這就怪了,他是他,你是你,他幹的事要你生什麼氣呢?」

  不知怎的,謝玉茜竟會莫名其妙地紅了臉,幸好卜逸夫從對面的帳篷中出來,走上仲裁席,高聲宣佈道:「第二場比武開始,請與賽雙方出場!」

  謝玉茜藉機會站了起來,大踏步走進場中,雙刀分佩腰間,青紗裹發,耳鑲明珠,上身披著玄狐坎肩,紫綢褲登著軟皮的小蠻靴,肩上仍是一張黃龍大弓,一壺雕翎長箭,那是九格格的狩獵行裝,穿在她身上更見英氣迫人。

  對面的帳篷中慢慢踱出一個黃衣服的老頭子,除了膝下掛著一支皮口袋外,不帶任何武器!

  謝文龍低聲道:「這就是五雲捧日林玄鶴嗎?」

  徐廣梁凝重地道:「不錯!正是他,二十年前我見過他一面,就是這個樣子!二十年來,他好像沒多大變化!」

  九格格笑道:「聽你們吹得多厲害,我可實在看不出來,這德性十足是個土老兒!」

  晏四歎道:「江湖人不可以用外貌去測度,愈是長格平常的人愈難惹,他那個皮袋子裡裝的就是號稱閻王令的五雲捧日釘,假如把他所殺的人以黃豆來計數,那口袋子也裝得差不多了!」

  九格格驚道:「他真殺死那麼多的人嗎?」

  晏四道:「不錯!從他出道闖江湖開始,幾十年來,犯在他手中的沒有一個活口,有時是整批整群地送命,算起來絕不會少!」

  九格格道:「這還有王法嗎?他殺死那麼多的人,官府為什麼不抓他治罪?」

  謝文龍苦笑道:「格格!你根本不懂得江湖上的事,王法是對一般人而設的,與江湖人毫無關係,江湖上另有一套規律,本事大的殺人,本事差的被殺,有怨報怨,有仇報仇,沒有人會借重王法……」

  九格格道:「我不管,今天可不是江湖人拚命、謝姊姊絕不能受到一點傷害!」

  晏四道:「這倒不用擔心,令尊和親王設想得很周到,他責成馬客負責這場比武,絕對不會有傷人的事發生。」

  九格格道:「這個老傢伙既然是殺人不眨眼的老怪物,馬容能管得住他嗎?」

  晏四皺眉道:「他是馬容清來的,事前當然打過招呼,但是我希望玉茜能有點分寸,別太叫人過不去,否則惹得對方野性發作,就很難說了!」

  謝文龍憂形於色道:「我擔心的也是這一點,事先告誡過玉茜了,不過這妮子的脾氣也很強,只怕她到時又控制不住自己!」

  高人鳳不知何時又挨了過來笑道:「大哥儘管放心好了,林玄鶴這老頭子今天恐怕要遭受生平第一次的敗績!」

  晏四忙問道:「你怎麼知道的?」

  高人鳳一笑道:「小侄只是憑猜想,林玄鶴的五雲捧日釘的確厲害,但只能用於殺人,今天不准他殺人,再厲害又有什麼用呢?」

  晏四還想說什麼,可是林玄鶴已經走到仲裁席前,史雲程一抱拳道:「林兄別來無恙,眨眨眼就是十多年了,林兄華儀如舊,一點也不見老!」

  林玄鶴笑笑道:「好說!好說!老朋友們都飛上高枝了,只有我這土老兒還沒出息!」

  史雲程有點難堪地道:「林兄太客氣了,兄弟等對林兄推崇備至,在婁老面前幾次推薦,婁老也久慕盛名,只是林只萍蹤無定,這次……」

  林玄鶴道:「這次我是順路到京師來玩玩,碰巧被一個故人拉了出來湊熱鬧,可不是來求老朋友照顧賞碗飯吃,所以接到邀請後,我不敢跟二位見面,老早就躲了起來,如果我知道是二位當仲裁,今天這場比武我都準備爽約的了,二位現在最好也別跟我敘交情……」

  史雲程還要說話,卜逸夫連忙搶著道:「林兄一向是這份孤介的脾氣,史兄還不知道嗎?」

  史雲程默默無語,倒是謝玉茜一笑道:「原來你們是老朋友,難怪林老頭不好意思跟你們見面了,你們貴為大內供奉,他卻為了三百兩銀子賣命來欺負一個女孩子,說出來不是太丟人了嗎?」

  卜逸夫與史雲程都為之一愕,林玄鶴卻怒聲吼道:「你說什麼?」

  謝王茜笑道:「你自己肚裡明白,你以為人家真會看上你這個糟老頭子?告訴你一句老實話吧,那是一個騙局,你那個小媳婦是京師琵琶巷裡的一個粉頭兒,人家出了三百兩銀子代價,用來釣你這條老色魚的!」

  林玄鶴氣得渾身發抖,厲聲叫道:「你說的是真話?」

  謝玉茜道:「自然是真的,我姨夫現任九門提督,京師裡什麼事情不清楚!」

  林玄鶴回身道:「老夫回去問問清楚去,如果你說的是假話,老夫絕不饒你!」

  說完氣沖沖地回到帳篷去了,卜逸夫與史雲程征在當場,只有謝玉茜笑吟吟地站在原處!這邊帳篷中眾人也都怔住了,晏四道:「這丫頭在揭什麼鬼?」

  高人鳳笑道:「謝小姐說得一點不假,林玄鶴的架子很大,連大內供奉都看不上眼,馬容怎麼請得動他呢?可是這老傢伙有個老病,就是人老心不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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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3 23:00:11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初現端倪


  高人鳳說出林玄鶴的來龍去脈,望了九格格一眼,她臉上微紅,仍是大方地道:「沒關係,高先生說下去好了,在這種場合沒什麼顧忌的。」

  高人鳳笑道:「馬容不知用什麼手段粘上了這老傢伙,用三百兩銀子,在青樓中買通了一個粉頭,把老傢伙哄得團團轉,結果就替他出頭了。」

  晏四搖頭道:「林玄鶴是成名的江湖人,大概不至於如此吧!」

  高人鳳道:「人可很難說,老傢伙自己很有錢,可是到他這份年紀,金銀也買不到佳人青睬,突然有那麼個美貌少婦,自動投懷送抱,老傢伙怎麼會不上圈套呢?」

  晏四道:「既使如此,林玄鶴也不見得肯自降身份呀!」

  高人鳳笑道:「對方的手法很高明,先叫那粉頭裝成良家少婦,等老傢伙上鉤後,又說她有個妹妹在龍府做使女,專門侍候謝小姐的,被謝小姐凌虐而死,央請老傢伙出頭報仇,老傢伙還會不上當嗎?」

  晏四一拍腿道:「這手段太卑劣了,可是你怎麼知道的呢?」

  高人鳳笑道:「小侄跟侍衛營的人打了幾天交道,大把的銀子輸出去,多少總有點收穫的!」

  晏四道:「那玉茜又怎麼會知道的?」

  高人鳳道:「昨天晚間,小侄冒了謝大哥的名,寫了張字條,給謝小姐,請那位杜九老兄送去的,條子上就意說明這回事,叫她在今天對手時宣佈出來!」

  謝文龍一拍桌子道:「杜九這混帳,為什麼不告訴我!」

  高人鳳笑笑道:「大哥可別怪他,杜老兄也以為是大哥的命令,而且他得到兄弟的指示,送完條子就躲了起來,當然這也是兄弟假傳聖旨……」

  謝文龍道:「難怪我一天都找不到他!可是兄弟為什麼不先告訴我一聲呢?」

  高人鳳道:「這件事必須在當時宣佈才有用,如果大哥知道了,稍微沉不住氣,被對方知道了一定會想法子加以設詞彌縫,豈不是白白糟蹋了一條好消息!」

  龍格格笑道:「高先生的確高明,難怪謝姊姊昨夜接到字條後,連我都不讓看,說是要絕對保密,林老頭子這下子一定會氣昏了……」

  晏四沉吟片刻才道:「高賢侄,你心計之工,老頭子是甘拜下風,可是這件事你辦差了!」

  徐廣梁也道:「林玄鶴是個很要面子的人,如果私下把情形告訴他,他不甘受騙,可能會找馬容去算帳,現在當眾揭穿這件事,為了身份面子,他至死也不肯認帳了!」

  高人鳳道:「一個成名的江湖前輩,總不能這樣不顧羞恥吧?」

  徐廣梁歎道:「正因為他丟不起這個人,所以才必須硬撐下去,你看他不是出來了嗎?」

  果然林玄鶴又氣沖沖地來到場中,謝玉茜笑問道:「你問清楚了嗎?」

  林立鶴臉色十分難看,沉聲道:「問清楚了,你完全是一派胡言,趕快向老交道歉承認錯誤……」

  謝玉茜道:「你要我認錯?」

  林玄鶴道:「不錯!老夫念在你是官府千金,求勝心切,行事不擇手段,可以原諒你,而且也不忍心為難你,這場比武老夫也可以認輸!」

  晏四道:「林玄鶴畢竟還是個江湖人,肯做到這樣子已經很不容易了。」

  說完又高聲叫道:「玉茜!你應該認錯,林老英雄是前輩成名武師,能夠不計較勝負,已經給你很大的面子了!」

  誰知謝玉茜一昂頭道:「我為什麼要認錯,我說的明明是事實,不信的話,可以把那個女的找來對質!」

  林玄鶴陰沉地道:「好!你不認錯,老夫自然也會交代個明白,等比武之後,我們去對質一下!」

  說完朝仲裁席上一拱手道:「二位請下令開始!」

  卜逸夫看出他眼中的殺機,遲疑地道:「林兄!你我都是一大把年紀了,身外浮名可以看得輕一點!」

  林去鶴怒聲道:「你們只是仲裁人,除了裁決勝負外,別的事少管!」

  史雲程默然片刻才道:「林兄當明白這不是江湖上的比武!」

  謝玉茜道:「他當然明白,所以才想找機會下台,我偏不承這份情,要比就比,而且還得比徹底,生死不論,只計勝負!」

  史雲程急了道:「謝小姐可知道林兄的盛名?」

  謝玉茜笑道:「知道!我師父晏四先生說過他的五雲捧日釘出手就等於閻王令!」

  卜逸夫忙道:「林兄對你尚不致如此。」

  他的話中還是希望林立鶴能稍留餘地,可是謝玉茜偏不領情,冷笑一聲道:「不必!我怕你們為難,才說出生死不論的話,任何事都不要你們負責!」

  卜逸夫還沒有開口,林玄鶴已大聲道:「卜兄!人家已經擺出話來了,當然有把握殺死我這士老頭子,難道二位還打算替我向人家求情不成!我可不領這份情!」

  卜逸夫見他已經把話點明了,長歎一聲道:「好在雙方都有見證人在場,萬一有什麼事,我們可不負責!」

  謝玉茜道:「不要你們負責,我師父在江湖上也是鼎鼎大名的人物,我不能給師父丟人,尤其是沒錯認錯,無影神拳的弟子做不出這種丟人的事,知錯而不認錯,林老頭今後在江湖上的名頭還會叫得更響亮呢!」

  晏四在帳中頓足長歎道:「這丫頭,簡直是找死,人家已經給了她天大的面子……」

  高人鳳笑道:「四叔,年輕人只知道是非,這是武人的骨氣,謝小姐在您的教導下,實在值得敬佩!」

  謝文龍既擔心妹妹的安危,又不能說高人鳳不知時務,緊鎖雙眉。高人鳳仍是泰然笑道:「這場禍是小侄惹出來的,小侄當負全責!」

  九格格吁了一口氣道:「謝姊姊如果被人殺死了,你怎麼負責?」

  謝文龍忙道:「這不能怪高兄弟。」

  晏四也一歎道:「的確不能怪人!高賢侄的安排已經使對方甘心認輸,誰叫這妮子不知死活呢!」

  高人鳳笑道:「小侄說負責自然全盤負責,林玄鶴為老不尊,自甘下流到如此地步,就是死在謝小姐的劍下,也是罪有應得!」

  晏四一怔道:「你說林立鶴會輸?」

  高人鳳道:「應該是他輸,如果象謝小姐這麼有骨氣的女子會死在他手中,那就是上天瞎了眼!」

  說完泰然走過一邊。徐廣梁這時才咐聲道:「你們不必擔心了,我看這小伙子的預料不會錯!」

  晏四道:「徐兄!玉茜的功夫你應該很清楚,若說她能勝過林玄鶴,兄弟實在難以相信!」

  徐廣梁笑道:「高世兄算無遺策,他既然能安排下那等絕招,自然把林玄鶴的反應也預算在內,我相信他一定另有安排了!」

  謝文龍道:「動手對陣完全是真功夫,哪能安排什麼花巧呢?又如何安排呢?」

  徐廣梁道:「這個老朽可無法回答,你那個兄弟行事太莫測高深了,最好你問他自己去。」

  高人鳳負手遠眺,狀極悠閒,口中卻有意無意地道:「生死有命,富貴在天,那是急不來的,不過隔牆有耳,如果這些親隨老爺把我們著急的情形傳達到對面去,侍衛營的人一定會高興死了!」

  謝文龍心中一動,果然看見那兩名長隨王伸了脖子注意聽他們的談情,遂會意不去問高人鳳了。

  九格格被高人鳳一言提醒,回頭看見那兩名長隨的樣子,立刻沉下臉道:「混帳東西,你們不要命了,居然取在我面前來這一套!」

  那兩名長隨嚇得連忙跪下來,高人鳳笑著過去,每人塞給他們一個小金元寶道:「工作辛苦了,馬侍衛給工作的腳力錢絕不會有這麼多,九格格光了火,要砍二位的腦袋時,他也救不了你們,二位是聰明的,就該明白了!」

  那二人收下金錠後,叩了一個頭道:「是!小的該死!小的受人差遣,也是身不由己,不過小的什麼也沒聽見,什麼也沒看見!」

  高人鳳一笑道:「免得二位兩面為難,最好還是站到個聽不見的地方,高某以後還會在京師多留一段時間,咱們交個朋友,高某從不虧待朋友的!」

  那二人垂手起立,果然站得遠遠的。高人鳳過來道:「大哥!兄弟斗膽考考您的眼力,如果您能瞧出林老頭兒今天輸在什麼地方,兄弟就在萬花樓輸一台滿漢全席!」

  謝文龍對這位老弟開始另眼相看了,同時也為這句話放了心,倒是聚精會神,注意著場中的發展!

  卜逸夫與史雲程經過一番密商後,終於開口問道:「二位準備如何比試法?」

  謝玉茜道:「自然是比暗器,我用劍對他的五雲捧日釘,各距三十步開始動手,任何手法不拘,不看勝負不停,這不算我欺負他年老吧?」

  卜逸夫聽得目瞪口呆,因為三十步是暗器最得利的距離,過近則易為對方發覺,過遠則不易取準,謝玉茜如果用長箭,她應該爭取較遠的距離才對,面對著一代高手名家,她居然提出這個條件,不是瘋就是傻了!

  林立鶴也大出意外,乾笑一聲道:「你別太叫自己吃虧了,還是挪到五十步吧,老夫還夠得到那種距離!」

  謝玉茜道:「不行!三十步,不能多也不能少,你夠得到我夠不到,因為我除了長箭之外,還打算用袖箭,我力氣不足,只能發這麼遠,除非你怕我的袖劍……」

  林玄鶴怒道:「笑話,老夫還會怕你!」

  謝玉茜道:「你要拉長到五十步,分明是怕我用袖箭,何必還硬撐面子呢?」

  林玄鶴氣得跳腳叫道:「請仲裁劃定距離!」

  卜逸夫與史雲程同時下台,兩人十分慎重地量出三十步的距離,叫人用粉酒上線,林玄鶴叫道:「老夫就站在這條線上,如果腳離了線,老夫不但認輸,還要腦袋放下來!」

  謝玉茜更為大方,走到自己的白線中央,用腳頓定兩個白點道:「我就站在這兩點上,動動腳步就認輸!」

  林玄鶴一愕,其餘各人也一愕,因為謝玉茜這一手太絕了,她不管使用長箭也好,袖箭也好,站在一個固定的地位都能出手,這是以攻而言,站在守方面來說,五雲捧日釘虛實莫測,躲閃更加糟糕,倒不如站定一個地位,全力應付還好一點!

  林玄鶴可呆了,他的五雲捧日釘一發十支,有虛有實,必須來回移動,站在各種不同的角度上分手,限於一線還不受影響,定於一點,最多只能發出三四支。

  以他的身份,如果不照謝玉茜那樣,則老臉拉不下來,照樣辦一下,他倒不怕被對方的箭所中,只是勝不了這小姑娘,也只得抹脖子自殺了!

  因此地呆了半天才怒道:「晏四這混蛋教得好徒弟,居然想出這麼個絕主意!」

  謝玉茜沉聲道:「別罵我師父,他是個人人尊敬的大豪傑,絕不會做出這麼不要臉的事,這是我自己規定的方法,並沒有要你也一樣做!」

  高人鳳在另一端哈哈大笑道:「罵得好!林玄鶴,反正你今天老臉已經丟盡了,還是保全老命要緊,就在線上跑跑吧!在今天的場合下,你怎麼也端不起身份!」

  林玄鶴的臉已漲成豬肝色,憋了半天才道:「老夫從來不跟人比武,今天是第一次,不懂規矩就不懂規矩,反正老夫絕不會上當,被你限死在一點上!」謝玉茜一笑道:「如果你還夠聰明,現在就該退身找真正騙你的人去算帳,以後收收心,別再自命風流了……」

  林玄鶴氣極怒吼道:「仲裁人!你們都成死人了,位子都站好了,為什麼還不發令開始!」

  卜逸夫知道他已失去了理性,忍耐地道:「二位尚未準備妥當,在下怎能發令!」

  林玄鶴大聲道:「我姓林的只要皮袋在身,就算是準備好了,你們也是老江湖了,怎麼越變越娘娘腔!」

  卜逸夫雖然與他是老朋友了,卻也受不了他這種語氣,神色一莊道:「這是正式比武,兄弟必須按照規矩行事,林兄雖然準備好了,謝小姐還沒有準備好,以雙方的比鬥標準來說,謝小姐的箭扣上了弦,兄弟才能發令開始,林兄如果認為兄弟舉止不當,兄弟可以退出仲裁!」

  林立鶴這才意識到自己太過火了,乃歉然一笑道:「卜兄別生氣,兄弟實在是氣糊塗了,你我相交多年,一定知道兄弟有生以來,從未受過這種窩囊氣,若不是在比武場上,照兄弟的脾氣,早就送這小娘們兒上西夭了!」

  高人鳳在遠處笑道:「如果不是在比武場上,你這種老土豆兒,連謝小姐的面都撈不著一見,別說動手比武了,你連良家婦女與粉頭都分不出來,還敢以風流自命,今天有機會讓你見識一下大家閨閣的待人行事,該是你此生最大的榮幸!」

  林玄鶴氣得又跳起腳來,歷聲吼道:「那邊的野小子,你過來,老夫先封了你這張憲嘴!」

  高人鳳仍是笑吟吟地道:「老不死的,只要你能在謝小姐的箭下留得殘生,高某少不得會照顧你一下的!」

  林玄鶴差點要衝過去收拾高人鳳了,還是卜逸夫叫住他道:「林兄!請守規矩,這一場還沒完呢!」

  林立鶴氣呼呼地叫道:「小娘們兒,你快點!老夫等不及了!」

  謝玉茜泰然自若地道:「急什麼,我出手向來就慢,先要試試弓弦的動力,然後在運運氣,試試準頭,你等不及不妨先開始好了,反正你不懂得規矩,錯了也沒人怪你!」

  最後一句話太厲害了,林玄鶴以先人前輩的身份,卻不敢照辦,不僅丟了自己的人,連仲裁人都跟著下不了台!

  照場面上看,自然是不太公平,尤其他們與林玄鶴是朋友,更難辭偏袒之嫌,可是他們無權也叫林玄鶴限於定點動手,事實上他們也明白林玄鶴不能限定一點的苦衷,所以三個老傢伙都有點訕訕然,林玄鶴苦在心裡,急在面上,站在那兒都全身不是滋味,兩隻手一下子摸摸皮袋,一下子摸摸腦袋,恨不得馬上開始!

  謝玉茜故意吊他的胃口,好整以暇地慢慢調整弓弦,悠閒地在箭當中挑選長箭,又試著空弦,一切的花樣動作全搬弄了出來,好容易扣箭上弦,林玄鶴立刻就想出手,卜逸夫見狀忙喝道:「林兄!且慢!」林玄鶴叫道:「她不是已經準備好了嗎?」

  卜逸夫歎道:「林兄!兄弟實在替老朋友擔心了,你從沒有這樣失常過,謝小姐的背對著你,還是在準備狀態!」

  謝玉茜的確是用背對著他,林玄鶴臉上一熱,心中卻頗為感激。卜逸夫的話給了他一個暗示,暗器對陣最忌暴躁,而他自己這種暴躁,的確是大失常態,說不定正是對方預設的陰謀,想叫自己在激動中失手!

  他畢竟是個老江湖人物,心裡有了數,表面上仍是裝作不耐煩已極,在白線上跑來跑去,可是他的一雙手卻已異常穩定地下垂,游移在腰間袋口附近!

  這證明他已進入了決鬥的奮戰狀態。謝文龍擔心地走到高人鳳身邊道:「兄弟!你是怎麼了,無緣無故又惹下這一身麻煩,這老頭子以後可難纏呢。」

  高人鳳笑道:「謝小姐的用意在激怒他,兄弟不過是隨口幫她一個小忙!」

  謝文龍歎道:「她不同,今天是私官方式的公開比武,雖說生死不論,但是照一般的情況講,最多帶點輕傷,絕無性命之虞,因為她畢竟是個女孩子,林老頭兒如果找上你,就不會這麼簡單了!」

  高人鳳泰然笑道:「沒關係!他今天栽在謝小姐手下後,沒機會再找別人麻煩了,趁這個便宜罵他兩句,殺殺他的威風,何樂而不為呢。」

  謝文龍始終不相信謝玉茜會勝過這一場,可是謝玉茜弓控滿月,回過身去,準備開始了,他也無暇再問下去。

  卜逸夫高舉雙手,右手的令旗迎風輕揚,令旗一下,雙方就可以發動了,林玄鶴利用這個空檔發言招呼道:「老夫對人動手時,向來指定落手都位,今天念你是個年青姑娘,老夫不忍取你性命,五雲釘只取你的雙手,叫你以後無法動刀弄箭,規規矩矩地在家裡當小姐!」

  他說話已合情合理,再也沒有躁急不耐的樣子,而且語氣中也表達出前輩豁達的胸懷!

  謝玉茜卻怔住了,她還以為林玄鶴會在心胸等致命部位下手,按照先前商量的辦法,可以用腰間的雙刀護緊那些部位,所以才故意激怒對方,把話說得那麼漂亮,誰知林玄鶴卻要取她的雙手。

  因為她要用手握刀,是唯一無法護藏的地方,而且雙手包括從指到肩,目標又大又顯著,連閃避都不易,何況林玄鶴的五雲捧日釘根本就無從閃避!

  卜逸夫聽見林玄鶴的宣佈後,心中大為安定,他們事先已得到和親王的招呼,不得鬧出人命事故,對別人還可以約束,林玄鶴是最難講話的一個,這種結果自然使他們最高興,唯恐謝玉茜再開口而使林玄鶴改變心意,忙不迭的將令旗往下一落!

  謝玉茜為了想騰空雙手便於行動,崩的一聲,將長箭射了出去,隨手丟開長弓!

  箭去很疾,認的奇準,射向林吉鶴的左肩,林玄鶴哈哈一笑,上身半扭就躲了開去,雙手在袋口一翻,立刻拋出一連串五彩奪目的勁線。正是他名震天下,聞者色變,當之無救的五雲捧日釘!

  謝玉茜只聽說它的厲害,知道它有虛有實,卻無法知道哪一些是虛,哪一些是實,唯有依照自己所學的接暗器手法,往最有可能傷及自己的地道光華上抓去!

  有些一掠而過,有些在她的指縫間滑過,帶著刺耳的呼嘯,不過終於被她抓住了一支,那片光華已全部掠體而去,謝玉茜怔了一怔後,隨手急發出一筒袖箭!

  林玄鶴在江湖上有殺星之譽,他的五雲捧日針更是被稱為閻王令,自然不可能被謝玉茜空手接去。

  因此謝玉茜手中撈到了一支五雲捧回針後,立刻明白這是對方的虛招,殺手也一定會繼之而來,所以情急之下,將右邊袖管中一筒小袖箭全數打了出去!

  這是一種小巧的暗器,由機簧發射,可以單放,也可以連放,在行家高手的施為下,自然是單放較易取準,只有初學的人才一口氣連放,在亂箭中碰碰運氣!

  謝玉茜從小就開始練這種暗器了,手法已極為精熟,可是面對著用暗器的大行家,這玩藝兒根本就不值一顧!謝玉茜的心裡根本沒想會命中,只希望能因此使對方緊張一下,阻遏以後的煞手施展!

  出人意料的是林去鶴發出那一片彩色鋼釘後,不但沒有繼起的行動,而且還站著發呆,連躲閃都忘了,謝玉茜發出的那一簡十支袖箭內,竟然三支釘在他的右肩上!

  袖箭是黑色的精鋼打製,長不過寸許,釘在土黃色的衣服上特別顯眼,全場也為這結果而愕然不止。

  身任仲裁的卜逸夫與史雲程忘了自己的職守,面對著兩人發呆,倒是司號的鼓手特別起勁,將鼓打得震天價響。

  他們都是傳衛營的,照理該幫這一邊才對,可是林玄鶴心高氣傲,不太結人緣,他們竟為謝玉茜擂鼓喝彩來了。

  鼓響三通後,林玄鶴才啞著嗓子問道:「小姑娘!你究竟是何人的門下?」

  謝玉茜英明其妙也發了怔,被他一問,才發覺自己勝了,內心萬分不信,口裡卻笑道:「無影神拳晏四先生!」

  林玄鶴慘聲一笑道:「好!雞窩裡鑽出鳳凰來了,無影神拳未見高明,你這個門人卻真了不起,老夫服了,後會有期!」

  說完頭也不回,也不到那邊帳裡去了,衝向來賓席,隨手掀起一方紗市,裡面坐的恰好是龍琦君,她身後那個中年蠻婦怒吼一聲,撲上來要抓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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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3 23:00:29 |只看該作者
  林玄鶴登的一腳,掃在她的骨脛上,那蠻婦嚎叫一聲,彎腰抱住腳直跳,龍琦君站起來扶住那蠻婦。謝玉茜唯恐林玄鶴會發橫加害了龍琦君,連忙趕過去。

  可是林玄鶴只從那裡路過,閃過龍琦君,從後面一直去了,謝玉茜走到一半,也就退了回來。

  這場比賽的結果分明,仲裁人卜逸夫只宣佈了一聲就回到仲裁席上去與史雲程交頭接耳,可能是在商討交換所見的情形!

  謝玉茜握著那支五雲捧日釘,帶著一種莫名其妙的驚喜心情,回到這裡帳篷。第一個向她道喜的是徐廣梁,豎起一個大拇指道:「恭喜謝小姐,你能偷傷林玄鶴,從此暗器的天下將唯你獨尊了!」

  晏四道:「箭傷林玄鶴不足為奇,他完全是驚愕過度,忘記了躲避,要說那筒袖箭能傷得了他,那真是笑話了,不過你能躲過他五雲聯輝,十釘齊發,而且還接住了一支,那倒是真的了不起,雖然你說是我的門人,抬舉我也沾了光,老頭子可是十分慚愧……」

  謝玉茜笑著道:「當他指定我的雙臂為著的部位時,我的確很擔心,那把我的計劃整個地破壞了,尤其是在他出手的時候,我真嚇死了,亂抓一通,雖然抓住了一支,我還是以為是他故弄的玄虛,糊里糊塗地打出一筒袖箭!」

  謝文龍帶點遣責地道:「你既然全無把握,為什麼不見好就收呢?尤其是他答應放棄比武的時候……」

  謝玉茜怔然道:「是你信上叫我別認錯了,你說他聽見那個消息後,可能有兩種反應,他的表現正是你預料的第二種,我自然遵照你的話堅持下去!」

  謝文龍愕然張嘴,但是看到高人鳳神秘的笑容後,立刻想起那封信是高人鳳冒他的名義發出的,他自己也不知道信上到底說了些什麼,更不知道現在是否要說明……

  謝玉茜又笑道:「不過林老頭實在也役有什麼了不起,他的暗器手法固然別緻,也是唬人的多,我接住一支釘子後,還以為他沒有全部施展呢?誰知他竟是十釘齊施了,而且也沒有傷到我。」

  晏四道:「今天的事,實在蹊蹺,林玄鶴如果真的是這麼不濟事,他的聲名是如何建立的?尤其是這支釘子,被江湖人稱作閻王令,怎麼會突然失效了呢?」

  說著從謝玉茜手中接過那支鋼針,仔細地看了一下,然後歎道:「五雲捧日釘的確名不虛傳,他的針後帶著翅葉,可以利用它們施展回風手法,由側面迂迴進擊,難怪令人防不勝防……」

  剛說到這裡,他的神色又是一動,訝然道:「奇怪了,如果是運用回風手法,翅葉應該由左向右側斜才對,他怎麼會一半左側一半右側,那不是把力量對消了,變為毫無用處了嗎?」

  高人鳳笑道:「也許他匆忙趕來赴會,帶錯了暗器!」

  晏四道:「不可能,他的鋼針是隨身攜帶,寸步不離的,而且這枚釘子毫無用處,他留在身上幹嗎?」

  高人鳳微笑不言,晏四怔然片刻才道:「高賢侄,我相信這一定是你施的手腳!」

  高人鳳淡淡地道:「小侄昨夜把他的鋼釘研究了一下,也猜出那鋼釘尾部的翅葉是為了配合回風手法之用,深夜我找了個鋼匠把它們挫歪了兩片……」

  晏四失聲叫道:「我說五雲捧日怎麼會失手了呢,原來是你弄的鬼,不過他的鋼釘寸步不離身,你怎麼有機會弄到手改裝的呢?」

  高人鳳道:「昨夜那個粉頭對他大獻慇勤,灌了他幾杯暖酒,酒中加了一點微量的迷藥,老傢伙一夜昏睡到天亮才匆匆趕來,不知道暗器被我施了手腳!」

  晏四歎道:「我說呢!林玄鶴為人十分精細,怎會出手不檢查一下,原來你又耍了別的花樣……」

  高人鳳道:「小侄不得不如此,今天早上還是馬容把他從熱被窩裡叫起來的,為的就是不給他有檢查的機會!」

  晏四道:「那還是太冒險了,萬一他在出手前,又檢查了一次呢?」

  高人鳳笑道:「小侄另有安排!」

  晏四道:「如何安排呢?」

  高人鳳道:「小使央求兩個朋友一直跟住他,他把五雲捧日釘視為不傳之秘,當著人一定不肯輕易出示!」

  晏四問道:「你在侍衛營還有朋友?」

  高人鳳笑道:「無非是酒肉之交而已,就是小侄在賭輸寶劍時,幫同侍衛營作弊的王正清,小侄事後去找他理論,他十分難為情,說是受人脅迫,無法推辭,侍衛營後來分給他一萬兩銀子,他要拿出來還給小侄,小侄沒有收他的,拜託他做這點小事,他自然樂於幫忙了。」

  晏四點頭道:「你的計算可謂夠精絕了,但仍不免有疏漏之處,如果林玄鶴為了慎重起見,硬是先檢查了一遍呢?」

  高人鳳笑道:「他囊中的鋼釘都經過改裝了,即使發現了,也無法再換過來,最多宣佈臨時退陣,對今天的勝負仍無關緊要!」

  謝玉茜這才明白了一個大概,雖然不知道是他代傳書信,卻可肯定這場勝利是沾了他的光,因此沉聲問道:「高先生,那個女的怎麼肯把鋼針偷出來給你的?」

  高人鳳道:「有錢能使鬼推磨,馬容給她三百兩,我給她三千兩,還有什麼辦不通的?」

  謝玉茜哼了一聲道:「三千兩銀子就把林玄鶴的一生英名給砸了!」

  高人鳳淡然道:「這要怪他自己不好,老而無行,貪歡戀色,給他一點教訓也是應該的!」

  謝玉茜道:「林玄鶴固然咎由自取,但那個女子只為了三千兩銀子而送了命,似乎太不值得吧!」

  高人鳳一笑道:「謝小姐是嫌我給少了?她一輩子傳阿賣笑,只怕也賺不到三千兩,馬容只化了三百兩,就等於給她贖了身!並不是天下所有女子都能有千金身價的!」

  謝玉茜冷笑道:「一個風塵老妓能賺到三千兩白銀是夠多了,可是她要有命來享用它。如果林立鶴發現了鋼釘被人改動過了,一定會想到她頭上……」

  高人鳳道:「林立鶴就是不為鋼針的事,也不肯輕易放過她的,因為馬容可能已經承認欺騙他的事,可是林玄鶴總不會去找一個可憐女子的麻煩吧。」

  謝玉茜道:「如果他知道鋼釘是她輸出來的,就會不同了!」

  高人鳳道:「林玄鶴如果夠英雄的話,他應該來找我,弄壞他鋼針的是我!」

  謝玉茜冷笑道:「從今天的接觸中,我看出林玄鶴是個極端自負的人,絕不肯忍受任何的欺騙,你!我!馬容,將都是他找麻煩的對象,我不怕他,馬容有侍衛營為後台,你足智多謀,自然也不怕,可是那個女子呢?就為你三千兩銀子,她要付出生命為代價!」

  晏四覺得謝玉茜太過份了,連忙道:「玉茜!你不能這樣說,如果不是高賢侄的巧妙設計,你早已傷在五雲捧日針之下了。」

  謝玉茜沉聲道:「我不領情!」

  晏四慍然喝道:「玉茜!」

  謝玉茜抗聲道:「我不稀罕一場從欺詐中得來的勝利,尤其是這場勝利會危害到一個可憐的弱女子時,我寧願自已被殺死在比武場上!」

  由於她義正詞嚴,使得晏四也無以為詞,倒是九格格微微一笑道:「高先生俠義胸懷,定然不致於如此輕率從事,我想他一定作了適當的安排。」

  高人鳳微笑道:「我關照過她,林老頭一出門,立刻就收拾細軟,由那位杜九兄送她到一個隱僻處躲起來了,而且還另外送了兩千兩的程儀,這個安排是否妥當,我卻沒有把握!」

  謝玉茜怔了一怔才道:「你可真有錢!花起銀子來像流水一樣。」

  高人鳳談笑道:「我的錢雖非得自偷盜,來源也不算正當,用以資助一個風塵女子脫離苦海,總算是一件好事!」

  謝玉茜默默無語,九格格又陪笑道:「謝姊姊就是這個脾氣,得罪高先生之處,我替她陪個不是吧!」

  高人鳳依然含笑道:「不敢當,事實上高某倒是很感激謝小姐的教訓,行事有始有終,這才是武人本分!」

  謝玉茜正色道:「豈止有始有終,更應該光明磊落,才是男兒本色,今天高先生完全是幫我的忙,我不能說什麼,但是以後尚盼高先生珍惜羽毛,你的年紀還輕,老是玩弄心計,殊非立身之道!」

  晏四怕高人鳳臉上過不去,連忙喝止道:「玉茜!這不是你該說的話!」

  謝玉茜漠然道:「論理這番話該是您二位前輩來說,可是你們都不開口,似乎還頗為讚許他的作為,只好由我來討人厭了!」

  晏四的臉紅了,徐廣梁在旁也訕然,倒是高人鳳一拱手道:「謹拜嘉言,高某萬分感激,高某幼失庭訓,淪落江湖,學了很多壞習氣,這次追隨謝大哥,就是想多學學做人的道理!」

  九格格一笑道:「謝大人稟性剛正,立身嚴謹,跟著他學一定錯不了!」

  謝文龍一直都沒有開口,一方面固然覺得妹妹太過於使人難堪,另一方面卻也認為她的話很有道理,趁著這個機會,連忙哈哈一笑道:「慚愧!慚愧,跟著我這個沒用的大哥,恐怕只能學成一個飯桶!」

  大家也是哈哈一笑,算是把僵局帶過去了,高人鳳輕聲道:「對方連折兩陣,那個莫振南恐怕躲不住了,大哥留心看看他是否是那飛賊!」

  對面的帳篷中走出一人,立刻引起了他們的注意,可是看清楚後,卻又十分失望,因為那人留著又黑又長的鬍子,不像是飛賊的樣子!

  那人走到仲裁席前一拱手道:「莫振南候教!」

  九格格興奮地呼道:「是他!就是他!」

  謝文龍惑然道:「飛賊沒有鬍子!」

  九格格道:「不會錯!我記得他說話的聲音!」

  謝文龍、謝玉茜與徐廣梁都跟飛賊照過一次面,晏四隻遠遠見過身影,都表示不太相信!九格格道:「我記得絕不會錯,他把我從王府中劫出來的時候,跟那個被殺死的鏢客說話時,也是這付腔調!」

  徐廣梁道:「他跟老朽也談過話,聲音不太像!」

  謝玉茜道:「身材也不對,飛賊要高一點,而且是個黑臉膛,這個人太白了,臉形也沒有這麼瘦削!」

  九格格道:「他那副鬼腔調我一聽就知道……」

  高人鳳道:「格格說是他,可能不會錯!」

  謝玉茜道:「聲音、身形、外貌都不對!」

  高人鳳笑道:「語腔可以別著嗓子講話,他見徐前輩時操著本音,一時不容易記得,可是故意改換音調,倒是給人印象特別深刻,因為不太自然,一聽就有彆扭之感!」

  九格格道:「就是這麼回事,我第一次聽到他的聲音,就有不順耳的感覺,第二次在謝家的花園裡,因為他壓低了嗓門,倒是不太注意!」

  高人鳳含笑道:「欲蓋彌彰,這傢伙是聰明過度了。」

  謝玉茜道:「其他部份的特徵呢?」

  高人鳳道:「鬍子可以裝上去,臉色可以用易容藥,身材更簡單,他佝僂著腰,縮起脖子,再穿上長袍,微屈膝部,至少可以矮兩三寸,這些都是江湖上下三流的偽裝伎倆,這傢伙學得還不夠精,一眼就看出了破綻!」

  謝玉茜道:「臉形的胖瘦總換不了吧!」

  高人鳳笑道:「那固然改不了,可是留下長鬍子,使臉色變蒼白,加深鼻樑,看上去就會瘦得多,這是造成視覺上的錯誤印象!」

  經他這一說,大家看看也像得多了,晏四一歎道:「老夫跑了一輩子的江湖,竟不知有這套把戲!」

  高人鳳笑道:「四叔交往的都是成名江湖人物,唯恐人家不認識,哪裡還會故意喬裝呢?而且這種末流江湖伎倆,只有雞鳴狗盜之流才會使用,四叔自然不清楚了!」

  謝玉茜一笑道:「高先生倒是什麼都懂!」

  高人鳳臉色微紅,訕然道:「高某是從江湖最低層混出來的,這些為人不齒的伎倆自然比較清楚一點!」

  謝玉茜眨眨眼睛笑道:「高先生別誤會,我這番話倒是真心表示欽佩,小事情上可以看出大學問,知識絕沒有尊卑之分,今天如果不是高先生博學廣闊,我們豈非被這賊子瞞過了!」

  謝文龍慎重地道:「這事情關係很大,我們必須弄清楚,千萬不能枉屈好人!」

  九格格道:「管他是不是,先抓起來再說!」

  謝文龍連忙道:「不行,謝某雖然立身朝門,也抱定寧縱毋枉的主意行事,尤其是關於名節方面,更不能魯莽從事,萬一弄錯了,那是很難彌補的。」

  九格格有點不好意思,謝玉茜笑道:「飛賊的右手受了我的箭傷,短時間絕對好不了,用這個去辯認他就行了!」

  高人鳳笑道:「那倒不必,偽裝術只能掩人耳目於一時,動手的時候,一切本相仍是會露出來的!」

  謝玉茜忙問道:「高先生,我對這些可是一點都不懂,怎麼樣才能看出破綻呢?」

  謝文龍也道:「兄弟!你就幫個忙吧,今天是比武的場合,對方是代表侍衛營出面的,一定要證據確實,才能對他採取行動!」

  高人鳳想想道:「現在有兩個辦法,一個是由九格格對馬容下令,叫他把這姓莫的送過來,由兄弟解開他的偽裝,而後加以逮捕!」

  謝文龍點點頭問道:「第二個辦法呢?」

  高人鳳道:「那就是裝作不知道,由謝小姐出面迎戰,最好是鬥拳腳或兵器,那樣他必須將行動的幅度放大,佝腰曲腳的偽裝就難以保持了,如果能把時間拖長一點,他一出汗,臉上的易容藥也會被汗水沖掉……」

  謝玉茜道:「拳掌的功夫我恐怕不行,第一是氣力不如人家,再者他如真是飛賊的話,逆穴手法就不易對付!」

  晏四點頭道:「這話有理,還是第一個方法省事!」

  高人鳳道:「第一個方法固然省事,只怕得鹿非真,因為對方化裝成這個樣子,一定有所依據,至少會有個真人作為藍本,如果馬容送來的是另一個真人,豈非打草驚蛇,反而給他一個搪塞的機會!」

  徐廣梁歎道:「高世兄的話大有見地,當年綠林中有一個巨盜,號稱千面人,就是利用這種手法,真真假假,弄了十幾個替身,使得追緝他的仇家如墮五里霧中,不知道追蹤那一個的好!」

  謝玉茜道:「那我就出去戰一陣吧!」

  晏四道:「反正你已經贏了好幾場了,輸一場也沒關係,只要能揭穿他的本相,我們立刻可以上前接應!」

  謝玉茜點點頭,裝束一下,徐徐地走出場去,仲裁席上對莫振南也不認識,卜逸夫開口問道:「二位準備如何比較法?」

  莫振南啞著嗓子道:「既是比武,就沒有範圍,拳掌兵器,暗青子,都在武學之列!」

  這傢伙的口氣好狂,好像什麼都在行,連卜逸夫都感覺得不以為然,冷冷地道:「這些只是小巧功夫,正統的武學是彎弓盤馬,長槍大戟,閣下是否也列算在內?」

  莫振南毫不在乎地道:「如果對方有興趣,在下亦可奉陪,甚至於耍石鎖,舉仙人擔,手格猛獸,掌碎疊磚的氣功。在下都不辭一決!」

  卜逸夫慍然道:「謝小姐是閏閣千金,不是走江湖,耍把戲的混混!」

  莫振南冷冷道:「閨閣千金的本份是刺繡女紅,烹飪理家,學些相夫教子的道理,既然出來拋頭露面,舞刀弄槍,還講什麼身份,搭什麼千金小姐的架子!」

  卜逸夫氣得混身發抖,厲聲喝叫道:「馬容!你出來!」

  馬容從帳篷中出來了,走到場裡拱手問道:「卜老供奉,不知有何命示?」

  卜逸夫怒聲問道:「這傢伙是從那兒冒出來的?」

  馬容道:「是再晚的朋友,受再晚之邀前來助拳……」

  卜逸夫沉下臉道:「老朽系應和親王之請前來出任仲裁,因為一方面是名門小組,另一方面也都是有身份的人物,老夫才免為其難,現在你把這種江湖無賴也找來參加,老夫這種仲裁人可幹不下去了!」

  馬容十分作難,莫振南卻笑著道:「卜老伯有失身份,在下也不敢勉強,而且在下所能都是些江湖不入流的玩意,卜老仲裁時恐怕也難以公平!」

  卜逸夫想喝道:「這是什麼話?」

  莫振南笑道:「沒什麼!仲裁人的職責是評定勝負,卜老對某些項目不熟悉,自然難以評裁!」

  馬容皺眉道:「莫兄!你不能這樣子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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