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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絕對官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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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司馬紫煙]荒野遊龍[全書終]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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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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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3 23:39:23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四章 秋色平分


  大家聽到劉翩翩說已由方姑姑上場,都為之一怔,方梅影挑簾而出道:「你們怕我上台丟人嗎?」

  晏四與黃秋楓沒作聲,謝文龍笑道:「那怎麼會呢?方師姑的技藝小任在四叔處早有耳聞,劍拳掌腿,無一不精,只是小侄不敢驚動您的大駕!」

  方梅影手指著他冷笑道:「人家都說你老實,我看你並不怎麼如人所言,你分明是不放心我上台!」

  謝文龍惶恐地道:「小侄怎敢?」

  方格影道:「那你為什麼不明白說我不夠資格?」

  謝文龍對這位師始的強項脾氣早已有了耳聞,見她認了真,哪裡還敢多說,連忙肅容道:「小侄絕無此心,因為今天共有十二場,對方恐怕還邀請了一些厲害人物壓陣,小侄是打算等那時候再勞請師姑的,既然師始這麼說,小侄立刻更換名單就是!」

  正待動筆填寫時,方梅影笑道:「不必麻煩,我已經填好送上去了!」

  黃秋楓愕然道:「梅娘,你真要上台?」

  方梅影斜睨道:「你也怕我丟臉?」

  黃秋楓道:「那怎麼會呢,只是你也得先跟我們商量一下!」

  方梅影笑笑道:「我們既然打算以四君子的招牌重見於江湖,自然還是以我為首,剛才你們推定要二哥上台,怎麼不知會我一聲?」

  黃秋楓被塞了嘴,這時台上已經接到雙方的名單,作了宣佈,果然對方是婁鏡清出場應戰。

  晏四道:「婁老頭兒怎麼改了名字了?」

  謝文龍道:「這是他的官號,今天他是代表侍衛營公開應戰,自然要用官號了!」

  晏四道:「婁老兒是大內第一劍手,劍法確實有獨到之處,上次我就甘拜下風!」

  方梅影笑道:「現在想更換也遲了,還是讓我上去現一次丑吧,好在我們爭雄的對象不是侍衛營中的那些供奉老爺,輸一場也沒有關係!」

  說著略整衣袂,飄然登台,她雖是五十多歲的人了,因為養真得法,駐顏有方,望之猶如四十許人,雍容鎮定,風度立刻鎮住了所有的人!

  連和親王對她都相當恭敬,在座上拱拱手道:「方女俠一向在哪方行俠?」

  方梅影淡淡檢襖含笑答禮道:「草民世居江南,二十年前,曾以四君子之名行道江湖……」

  和親王道:「四君子是哪四位?」

  馮國棟忙道:「四君子就是一枝梅方前輩,白菊花周菊人前輩,一葉知秋黃秋楓前輩,與凌風竹晏無影前輩,這四位在江南俠名遠播……」

  尤錦濤道:「說來慚愧,方女俠是代表敝衙競技的,下官對女方俠竟一無所知……」

  馮國棟笑道:「大人真是健忘,四君子中的晏無影前輩,就是無影神拳晏老先生……」

  龍錦濤一愕道:「原來是這麼回事,那麼這次方女俠也是應晏老先生之請為下官捧場的了!」

  方梅影笑笑道:「大人太客氣了,我們四個人剛好在京師碰了頭,而且想利用這個機會,把四君子重新組合起來,草民在四君子雖忝屈首位,論武功卻是最差的一個,說不定還會給大人丟人呢!」

  龍錦濤又是一怔道:「晏老先生已經是六二高齡了,方女俠不會比他更大吧!」

  方梅影道:「四君子之序不以年齡列長,草民比四哥小五歲!」

  龍錦濤肅容道:「那比下官也大了兩歲,可是看起來下官比女俠蒼老多了,由此可見女俠修真有道!」

  方梅影笑了一下,婁鏡清也上了台,他大病初癒,精神很好,容顏上卻略現清瘦,對方梅影拱拱手道:「老朽只會使劍,如果女俠欲以他技賜數,老朽不敢應命,只好另煩別人來候教了!」

  方梅影手按鬃角,婉妙地回了一禮道:「沒關係,草民久仰婁大人乃內延第一劍手,名家當前,能夠有機會討求進益,乃殊世之榮,萬望婁大人不棄愚頑,賜教是幸!」

  婁鏡清輕歎了一聲道:「老朽自從上次在高公子手下領受一次教訓,不敢再坐並觀天,夜郎自大了,女俠肯以劍術賜教,老朽自然感到萬分榮幸,只是老朽痼疾初癒,體力未復,尚祈女俠手下留情!」

  兩個人都很客氣,說了許多謙虛的話,然後才各站一方,等候和親王發令開始,台下的晏四笑道:「婁老兒受了一次挫折,居然懂得客氣了!」

  謝文龍道:「他就是心氣高傲一點,為人倒是十分正直,前幾天他的侄子婁土豪被馬容等人誘往馮家,準備算計高兄弟的事讓他知道後,將婁土豪痛斥了一頓,逐出家門,不准停留京師……」

  黃秋楓道:「不管怎麼說,我總覺得梅娘太孟浪了一點,剛才婁老兒已經給了他一個機會,她應該下來的!」

  周菊人也出來了,笑道:「二哥,您別以為梅妹的劍法不如你,二十年來,她所下的功夫,恐怕已經超過了你!」

  黃秋楓道:「她的梅花劍是很不錯,可是走了偏鋒,不管怎樣用功,成就總是有限,以前我不好意思說她……」

  周菊人冷笑道:「她這二十年潛居小孤山,終日就是練劍,你以前看不起她的劍法,雖然不說,她心裡是明白的,所以她立下了誓,如果在劍上不能超過你,絕不出小孤山,這次她居然肯離開小孤山到京師來找我,必定是有了相當的把握!」

  晏四笑道:「梅娘的脾氣很剛烈,言出必行,她搶著上台,大概是想把劍法亮給你看看,她爭勝的對象是你,如果找你比劍,勝了你大傷感情,不勝你又無以出氣,找個名家試試手,到是很好的機會,咱們別杞人憂天了,瞧瞧她在這二十年中苦練的成績吧!」

  和親王發出口令,號鼓交鳴後,比劍就開始了。

  名家對手,不在出手的先後,因為婁鏡清的年事較高,方梅影為示禮讓,虛發一招後才正式發動攻勢,兩校劍搭上手就熱鬧非凡,雙方都是講究快速的高手,五六個回合後,就只見兩團劍影交錯,連人影都看不清楚了!

  婁鏡清的劍如一條匹練,方梅影的劍如萬朵梅花,鬥到激烈時,遠看過去,就像是一匹白絹上織就了無數的梅花,好看極了,台上台下,幾萬名觀眾,居然寂靜無聲,只有他們劍上發出的叮叮之聲,如同急雨打在一面大銅鑼上,悅耳,卻又刺激著人心!

  黃秋楓輕輕一歎道:「我要為先前的話而致歉,梅娘的劍法確實已經超過了我幾倍!」

  晏四笑道:「二哥這話也客氣了,你的劍法沉穩,她的劍法飄逸,各有所長,除非是你們兩人交手,否則很難分出高下來!」

  黃秋楓道:「不管怎麼說,她在二十年內的進境,是我萬萬及不上的,這一點我就認輸!」

  說著台上人影一分,卻是婁鏡清自動地退出了,大家都為之一怔,和親王忙道:「婁大人怎麼了,勝負未分,因何停手了呢?」

  婁鏡清抱劍向方梅影肅然拱手道:「女俠劍術精奇,為老朽此生所遇唯一之高手,如果就此比下去,老朽非輸不可,因此為兔出醜,老朽不如先行認輸了!」

  方梅影微愕道:「婁大人劍法未亂,游刃有餘,說出這種話,莫不是認為民女不堪承教嗎?」

  姿鏡清道:「老朽絕無此意,因為老朽在習慣上雖是使用單劍,另有幾式精招卻需仗雙劍使出,今日老朽沒有想到會遇上方女俠此等勁敵,登台前未曾將那對雙劍攜來,如果女俠有意賜教,老朽想改用雙劍一試!」

  眾人悚然動容,凡是清楚內情的人,都知道婁鏡清的雙劍是精心獨創的秘技,他的單劍已經無人能敵,所以從沒有人見過他雙劍的招式,上次高人鳳贏了他,那是仗著一點心思取巧,婁鏡清寧可認輸,也不肯更換雙劍重比,顯然是認為這小伙還不夠資格言匹!」

  現在他竟然自動提出要換雙劍,足證他對方梅影的尊敬與器重了!

  和親王等三個仲裁人對武功一道雖是外行,然而他們都是武官出身,對劍法的好壞,仍然有相當的眼光!

  兩個人一場激戰,瞧到好處,他們心驚膽駭,就是發不出聲音來,因此聽見婁鏡清的話後,更是興奮之至,和親王一連聲道:「婁大人快把雙劍取上來,讓我們開開眼界,本爵在宮多年,從未見大人施展過雙劍的絕招!」

  婁鏡清笑道:「那是因為老朽從未遇上一個堪與相匹的對手!」

  和親王叫道:「今天可遇上了!」

  婁鏡清道:「不過還得方女俠的同意!」

  方梅影笑道:「婁大人一代名家,如此器重,正是民女之幸,感激猶且不及,怎會不同意呢?」

  婁鏡清道:「如此請女俠稍候片刻,老朽取了劍再來領教!」

  和親王道:「婁大人何必上下費事呢,叫個人送上來不就完了!」

  婁鏡清道:「不,這其中有個緣故,老朽等取了劍來,再向王爺解釋!」

  說著下了台,到帳幕中取了一對長劍,那對劍很講究,劍鞘外面還用錦袱做套,包裹嚴緊!

  他上台後,撥開錦袱,取出劍來,退下劍鞘,但見兩把利刃耀眼生光,如同兩泓秋水!

  婁鏡清道:「這劍只是擦試得勤,本身並沒有什麼特異之處,方女俠是否要先行過目檢查一下!」

  方梅影大方地道:「不必了,以老大人的劍技,即使是一柄凡鐵,同樣也可以具有龍泉之利!」

  婁鏡清一歎道:「老朽上次就是上了寶劍的當,對利器已失去興趣,劍道在技而不在器,老朽所以請女俠過目的意思,就是要證明這件事,同時也請女俠放心,盡量施為,不至為這對劍的外形所愚而心存顧忌!」

  和親王道:「二位請繼續下去吧!」

  婁鏡清道:「不,這是重新開始!」

  和親王一怔道:「怎麼是重新開始呢?」

  婁鏡清道:「上一場已經結束了,老朽認輸。現在是次一場,自然是重新開始!」

  方海影道:「可是老大人並沒有輸!」

  婁鏡清道:「單劍比鬥,老朽一定會輸,為了要留點氣力從事這一場,老朽才提前結束!」

  方梅影道:「老大人如此客氣,民女怎麼好意思接受呢?」

  婁鏡清道:「競技規定下台算敗,老朽已經下過台了,自然應該作敗!」

  和親王笑道:「原來婁大人親自下台取劍,就是為了這一點!」

  婁鏡清點頭道:「不錯,老朽有自知之明,與其被打下台去,倒不如自己下台為上,而且及早收手,老朽還有扳回一場的機會,當然這一場老朽不敢這必能獲勝,但總比一敗塗地強得多吧!」

  方海影還要開口而辭,和親王笑道:「照婁大人的說法,女俠並未佔便宜,一場是比,兩場還是比,女俠勝得上一場乃份內應有的,請不必推辭了,還是打點精神,從事這一場吧,我們都等不及了!」

  方梅影不便再堅持了,和親王取過一份采金道:「這份采金暫時寄存在這裡,本爵固然希望二位能平分秋色,各取一份,但女俠如能將兩份全得了去,本爵也同樣地寄以無限忻情!

  婁鏡清笑道:「練劍的人能遇一位旗鼓相當的對手,比任何獎勵都感到珍貴,此戰不論勝負,老朽都受之欣然,請王爺傳令開始吧!」

  和親王實在等得心焦,連例行的鼓號都下令豁免了,揮揮手,只說:「二位請!」就算開始了。

  婁鏡清這次是以戰敗者重新求戰。所以先行出手,雙劍交錯攻了進來,方梅影也得打點精神應戰!

  雙方仍是快攻,三枝劍立刻纏成一片,比先前更為緊湊,竟像是有千百人各拿著金器在敲擊,叮叮之聲,快得叫人數都來不及!

  眨眼間,四十個回合就過去了,看的人也是眼花緣亂,分不清哪枝劍是屬於誰的了!

  因為方梅影的劍路變了,劍尖不再挽成梅花之狀,倒像是在一幅素箋上亂筆寫意,畫了一幅梅林圖!

  例發如千萬條交錯縱橫的梅枝,間而才點上幾朵疏梅,而婁鏡清的雙劍如雨陣狂風,捲了進去,搖動枝柯,落英繽紛,落瓣如雪!

  每個人都為台上的激鬥而引去了全部的心神,緊張得連呼吸都忘了,否則幾萬人聚集的大場合,怎會聽不到一點吐氣的聲音呢!

  忽而人影又分,兩個人都自動地歇了手,而且同時開口說道:「我輸了!」

  和親王怔然驚顧,不知道他們究竟是怎麼定出勝負的,更不知道兩人人何以會同口認輸,頓了一頓才笑道:「二位都認輸,總不成是本爵勝了?」

  方梅影道:「婁大人劍拔起群,一劍挑斷民女的鬢髮,如非手下留情,民女必將斷首,自然是輸了!」

  她鬢邊的長髮果然被挑亂,她用手一理,握著一把斷髮。可是婁鏡清道:「方女俠在老朽的衣襟上僅刺了一劍,卻留下五處劍痕,如果推深一點,老朽勢必胸開膛裂,幸保殘命,足見是方女俠劍底留生,應該認輸!」

  他左胸前果然有著五個小破洞,像是一朵梅花般的排列著,和親王怔然驚顏,竟不知他們是何時得手的!

  停了一停才道:「本爵實在眼拙,二位是那一位先得手呢?」

  婁鏡清道:「沒有先後,雙方同時著劍!」

  和親王道:「哪有這麼巧?」

  婁鏡清道:「老朽自信劍法不弱,方女俠更是此中高手,如果不是專心取敵,誰也得不了手!因此這兩劍只有同時著手,才有這種可能!」

  和親王倒是沒了主意,皺眉道:「那本座要如何決定勝負呢?當然最好是判成和局,可是……」

  他顧慮到婁鏡清已經負了一場,這一場判成和局,等於是判他輸了,那似乎太不合理,因為婁鏡清畢竟是大內劍技教師,敗了下來,整個侍衛營就太失面子了。

  龍錦濤忽然道:「二位劍技為一時瑜亮,難分軒輕,但以這一場的比鬥而言,下官認為婁老師略勝一籌!」

  婁鏡清忙道:「這怎麼可以呢?雙力同時著劍,豈有優劣之分!」

  龍錦濤笑道「下官此論是有根據的,婁老師一劍及頸,如果真用實了,方女俠勢必身首異處……」

  婁鏡清道:「可是老朽胸前一劍五創,也活不了,而且在手法上講,老朽也技遜一著……」

  龍錦濤道:「下官就是以此為根據的,二位功力悉敵,婁老師全用於一劍,必可收制敵之功,方女俠卻分散為五處,如果要深人肺腑,必須五倍之功,以時間而論,一定會慢得多,這點二位當無異議了!」

  方梅影道:「大人置評極為正確,剛才如果是拚命,民女必無幸理,婁老師卻可能僅負微傷而已!」

  婁鏡清道:「以方女俠之劍技,何至於此!」

  方梅影正容道:「婁老師何必太謙,龍大人法眼極公,高手論劍,所爭為毫髮之極,雖然我們同時著劍,但民女得手所需的時間當五倍於婁老師,這就有出入了!」

  婁鏡清道:「女俠劍招已發,收功乃意料中事!」

  方梅影一笑道:「那是指正常的狀況,民女斷首後,所發的劍招是否尚能竟其全功,因為無此經驗,是以不敢說確有把握!」

  這雖是笑話,卻將婁鏡清的嘴封住了,沒有人有過斷頭的經驗,對以後的事,自然不敢預料。

  和親王道:「那本座就宣佈婁老師為勝方了!」

  婁鏡清無可奈何地道:「王爺如此宣佈,老朽實受之有愧,照剛才的情形看,方女俠劍下常為人留三分餘地,老朽卻置人於絕地,手法已落下乘!」

  龍錦濤笑道:「下官不同意這種說法,決鬥與戰場一樣,克敵必求致果,留一分餘地,卻多一分後患!」

  婁鏡清道:「戰局用兵與劍手交鋒不可同日而語,劍道即仁道,並不以殺伐為上策!」

  方梅影笑道:「民女行俠江湖,可以存此心,婁老師捍衛內延,卻不能心存厚道,因為民女交手的對象大部為江湖強梁,武林敗類,未必有死之罪,故而不妨留三分餘地,予以自新之途。婁老師如有交鋒,必系刺客暴徒,除之唯恐不及,豈可因循誤事,道不同不可為論!」

  和親王正式作了宣佈,將兩份采金各人致送一份,婁鏡清躬身向方梅影致禮道:「辱蒙賜讓,既感且慚!」

  方梅影大方地襝衽回禮笑道:「婁老師才客氣呢,民女第一場全承相讓……」

  婁鏡清笑道:「哪裡的話,單劍交鋒,老朽絕不是對手,如果女俠不網開一面,老朽連第二場扳本的機會都沒有了。」

  兩人客氣地別過下台,晏四迎著方梅影道:「梅影,真想不到你的劍技進境會到這種程度……」

  黃秋楓也道:「梅娘,我是服你了,四君子中,你是不折不扣的老大!」

  方梅影淡淡一笑,神情中多少有點得意,但立刻就收斂了起來,謙虛地道:「你們不必瞎捧場,我自知甚明,論劍法,我只得一個快字,比黃二哥的穩健還差了一大截,至於拳掌方面,四哥已登峰造極,我再也追不上的!」

  大家談了幾句,立刻又計劃下一場的人選了,照估計,對方一定是天馬行空史雲程,此老輕功卓絕,據說已至片瓦渡江,跨雪無痕的境界,拳掌精嫻,兵刃是一對判官筆,還兼長打穴功夫,是武林中一個有名的全才怪傑!

  照說是晏四出陣比較妥善,他的無影拳虛幻莫測,對輕功特佳的人恰好是剋星,不過晏四的兵刃功夫較差,因為他從來不攜武器,那枚熟銅旱煙管只用來防身而已,用來對史雲程的判官筆似乎稍軟!

  如果是拚命,各展所長,倒也無所謂,可是這種比武競技的場合,對方如果亮出兵器,晏四就不能空手對敵,雖然也可以把拳掌並入使用,但是手中必須帶著兵器,就累贅多了,也影響到發招的便利!

  所以斟酌一下情形後,還是由黃秋楓出台應戰適當一點,他的秋楓劍法也以輕靈為主,且經過多年的沉潛浸淫,由輕靈中已得一個穩字,縱然不勝,也不會敗得太難看,對侍衛營,本來就不求急勝,能應付下場面就夠了!

  名單交出去後,對方也交出了名單,卜逸夫才急急地趕了來道:「這一陣是宗喀巴邊僧出場,你們要小心應付!」

  眾人俱為之一怔,高人鳳道:「怎麼這麼快就輪到他們了呢?」

  卜逸夫道:「本來是雲程見上台的,可是臨時被他們換了名單,說雲程兄今天是主持人,不宜上陣,你們是哪一位出陣?」

  黃秋楓道:「是兄弟!」

  卜逸夫看了他一眼道:「黃大俠名震九州,如果動手過招,可穩勝而有餘,可是這些邊僧氣功無敵,刀劍拳腳,對他們毫無用處,黃兄得想個巧妙的法子應付才行!」

  黃秋楓一怔道:「還有什麼方法呢?」

  卜逸夫想了一下道:「兄弟實在也不知道,不過上台後,最好是比兵器!」

  黃秋楓道:「他一身刀劍不傷,比兵器也佔不了便宜!」

  卜逸夫道:「氣功只有眼睛練不到,如果比拳腳,他的人高臂長,很難接近,比兵器的話,至少可以給他一點威脅,使他不太敢欺近,同時功取雙目也方便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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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3 23:39:49 |只看該作者
  剛說到這裡,台上的旗牌官已經宣讀雙方出場的名單,台下的觀眾也起了一陣騷動,這兩個國師邊僧在京師是很出名的人物,大家也急著看他們一展身手。

  謝文龍擔心地道:「黃二叔,還是讓小侄出去吧,您跟他硬拚不上算!」

  黃秋楓一笑道:「臨陣換將,四君子未兔也太丟人了,拚就拚吧,好在我息隱江湖二十多年了,輸一次也無所謂!」

  說著縱身跳上了台,謝文龍十分著急地道:「四叔,最好還是把二叔換下來吧,您四位準備重起江湖,可不能在現在坍台!」

  晏四微微一笑道:「我們都是一大把年紀了,還玩那一套有什麼意思,不過是說著玩玩罷了!」

  謝文龍一愕道:「剛才方師姑還公開宣佈說四君子準備重振舊業,您怎麼又說是玩兒的呢?」

  晏四神色一正道:「不錯,梅影亮出四君子的招牌是有那個意思,但是四君子這次都打算上台丟次大人,對別人還許會盡力一鬥,對這兩個邊僧卻居心求敗……」

  謝文龍愕然問道:「為什麼?」

  晏四道:「還不是為了你,你雖然新學了一招,但對方是成名多年的人物,不會輕易讓你得手的,拚著我們四張老臉不要,讓他們大獲全勝,輕敵之下,你才有機會找到他們的弱點下手!」

  謝文龍道:「這是何苦呢,您四位這點盛名建立不易,如果全砸在此地,以後……」

  晏四笑道:「我們早就決定了,梅影在小孤山置了一份產業,過了今天這檔子事,我們都準備搬到那裡,洗手江湖,過一陣逍遙的日子,再也不理武林是非了,所以那點虛名砸了倒是省麻煩,我們在武林中仇家不少,活著的也還有一些,大都是一點意氣之爭,四君子的招牌不倒,他們很可能會找上門來,敗軍之將,大概就不會有人討沒趣了!」

  謝文龍默然無語,晏四笑笑道:「我在你家裡擾了幾年,無以為報,就算用這次的行動來酬答你吧!」

  謝文龍惶恐地道:「四叔,您怎麼說這種話,我跟玉茜等於是您一手撫育的,我們應該孝順您一輩子!」

  晏四笑道:「別說那些了,我也不單是為你,菊姑為了劉家兩姊妹,一直丟不下心,你如果真要孝順,就好好照應她們兩姊妹……」

  剛說著,對方的宗喀巴上台了,身軀雄偉,披著一件大紅僧袍,古銅色的皮膚,神氣十足!

  他的漢語說得很好,所以沒有帶譯官,上台後,先朝和親王行了禮,然後方朝黃秋楓合什問訊道:「黃英雄準備如何賜教?」

  黃秋楓淡淡地道:「悉聽國師尊便!」

  宗喀巴哈哈一笑道:「僧家先獻演一點小技,等黃英雄過目後,任選一項賜教如何?」

  說完也不等黃秋楓同意,就朝台下一拍掌道:「把東西抬上來!」

  台下走出一列健漢,前面兩人抬著一口鋼爐,爐中燃著熊熊的熾炭,後面是四人抬著一方石磨,那磨盤大小如桌面,是用騾馬牽著轉的那一種,再後面是四名肩荷長矛的軍卒,最後是四名手挽強弓的健卒!

  宗喀巴傲然向台下道:「僧家對中原武學心儀已久,故而今天趁這個機會向中原名家討教一下,深感榮幸,現在拋磚引玉,獻演薄技,聊博一笑!」

  說完他頓了一頓,似乎在期待著群眾的采聲,可是台下那些人雖震於他的威名,卻對他的驕傲十分反感,尤其是他那副目中無人的狂態,更引起了人們的厭惡,除了前列一些跟他熟識的官眷們鼓了幾下疏落的掌聲外,並沒有引起更熱烈的反應!

  宗喀巴十分失望,但臉上的傲態更甚,冷冷一笑道:「第一項咱家表演單掌碎磨!」

  他叫人把磨石放在靠台緣的正中,還叫一名旗牌官拔出腰刀,對磨石砍了兩下,鏘然作聲,證明那是貨真價實的石磨,然後舉起右掌,吃喝一聲,猛拍而下,在台上的人都為之一震,那磨石盤已裂成無數拳頭大的小塊,坍碎在台上。

  沒有人叫好,卻使人暗暗心驚,尤其是晏四與謝文龍等人,更為他的神力所懾而替黃秋楓捏了一把汗!

  黃秋楓本人卻漠然無動於衷,微微一笑道:「國師神力驚人,不過這些碎石堆在台上,會影響到回頭的比武,且容在下代為收拾一番!」

  宗喀巴見這一著沒有將黃秋楓嚇住,心中十分不服,更不知道黃秋楓要耍什麼花樣,口裡只好客氣道:「這種賤事怎可勞動英雄!」

  黃秋楓笑道:「沒關係,這不過是舉手之勞!」

  說著彎腰伸手拾起那些石塊,也不用眼睛看,信手亂擲,動作很快,剎那間已丟得乾乾淨淨!

  台下卻發出如雷的采聲,原來黃秋楓擲出的石塊,都落在一個固定的位置上,而且還巧妙的疊成一座石塔,底盤大,上面尖,十分整齊,彷彿是用手一塊塊堆砌起來的,最後的一塊還拿在手中笑道:「塔頂不可無寶為鎮,在下以此一捧石珠,權充佛門的舍利子吧!」

  也沒見他如何用力,即已將石塊捏碎了,放在掌心一搓,居然變成八顆渾圓如雀卵的石球,揚手一拋,那堆石球平平整整地落在塔頂,下四上三,頂尖安著一顆,更贏得采聲如雷!

  晏四興奮地道:「黃二哥這二十年的功夫並沒有白費,他掌心運勁與暗器手法的巧妙,已至入化之境,這一手滿天花雨,安石成塔,雖不如外門功夫那樣驚人,但運勁之巧,實已得內家之奧!」

  宗喀巴見自己安排好的驚人項目,竟替黃秋楓作了露臉的機會,氣得臉上變了色,他也知道黃秋楓內功雖然有根底,但並沒有到運勁入化的程度,尤其是最後一手握石成丸,更是沾了自己的光,還掃了自己的面皮!

  原來他表現的硬功還略有瑕玷,一掌裂石,功力運用尚未為均衡,雖然將一塊磨石震碎了,著掌的那一塊受力最先,碎得厲害一點,黃秋楓偏偏將那一塊留在最後,石質已酥,很容易就捏碎了,也很容易搓成圓丸!

  明明是沾了自己的便宜,卻苦在說不出口,只有冷冷一笑道:「黃英雄好俊的功夫!」

  黃秋楓哈哈一笑道:「哪裡,哪裡,這完全是托國師的福,如果不是國師掌下留情,這座塔怎能功德圓滿!」

  宗喀巴聽他得了便宜還賣乖,氣得臉色發青,冷嘿一聲道:「僧家第二項表演是火中取票,黃英雄一定能有更傑出精彩的指教!」

  黃秋機笑道:「這倒不敢當,等國師展現神技後,在下看看能否再有托福之處!」

  宗喀巴冷笑一聲,叫人把銅爐放下,爐中的炭火正熾,那兩個從人先由口袋裡取出一把生栗子,丟進爐火中,立刻冒起一陣輕煙,然後栗殼爆開,劈剝直響!

  宗喀巴伸掌入炭,翻攬了一陣,然後取出幾顆熟栗,用手心托著送到和親王前面道:「王爺監場時久,僧家無以為敬,這新出爐的栗子倒還香甜,王爺嘗嘗看!」

  他的手掌在炭火翻撥了一陣,居然毫無所傷,這套功夫確是驚人,獻完栗子後,才不懷好意地笑道:「黃英雄如何示教?」

  黃秋機淡淡地道:「這一手再下還沒有學會,因為在下居住中原,一向都是用鐵鉗挾火,用不到這麼麻煩!」

  宗喀巴沉聲道:「僧家練這一門入火不傷的功夫,足足下了幾年苦功,黃英雄不要開玩笑!」

  黃秋楓笑道:「不是開玩笑,國師這一手功夫太費事了,我們三歲的小孩子,都會使用火鉗。」

  宗喀巴怒道:「黃英雄這話是什麼意思?」

  黃秋楓道:「國師練這門功夫根本沒有用,既然用火鉗可以辦得到的事,何必還要花幾年功夫去練呢?練成了之後,除了向火中取物外,還有什麼別的好處呢?」

  宗喀巴差點沒氣破肚子,卻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因為這套功夫的確沒有別的用處。入火不傷,也僅能練到手足,身上還是不行。本想在人前一逞威風,想不到惹來一場恥笑,因此沉著臉喝道:「抬開!」

  那兩名健漢將鋼爐抬下台後,宗喀巴道:「第三項僧家表演一段氣功!」

  那兩名荷戈的軍卒先將長矛取下,對地上一插,矛尖刺透木板,直入土中,樹立在台上,這證明了矛尖的鋼銳,也證明那兩名軍卒的臂力很強。

  宗喀巴道聲失禮,脫去外面的僧袍,裡面竟是精赤著上身,露出胸前精壯的肌肉與糾糾的毫毛!

  然後他退後幾步,叫那兩名軍率撥出長矛,對準他的胸腹上刺去,宗喀巴挺立不動,那兩名軍卒卻因用力太猛,為他的體內反彈,喀喀兩聲,白臘潤澤的楊木矛桿都折斷了,那兩人穩不住身形,踉蹌跌下台去!

  宗喀巴傲然面向台下,叫人看著他胸前,居然連個印子都沒有,這一手鐵布衫的功夫倒是真才實學,台下的觀眾雖然並不太熱烈,但多少已有幾個人為他鼓掌叫好了!

  宗喀巴回頭一笑道:「黃英雄以為如何!」

  黃秋楓笑道:「這一手在下還可以勉強巴結!」

  宗喀巴不信道:「黃英雄也要照辦一次?」

  黃秋楓道:「國師一共帶了四個人上來,兩個人表演過了,剩下兩個自然是用來叫在下出醜的,在下即使拚了命,也得奉陪一下!」

  宗喀巴陰惻測地一笑道:「僧家本無此意,但黃英雄既然有意思一現神功,僧家自然想一飽眼福!」

  黃秋楓往台緣一站,也不脫衣服,點手道:「兩位軍爺請賜矛!」

  宗喀巴道:「僧家所以要脫掉衣服,就是為證明裡面沒有穿護身衣甲……」

  黃秋楓道:「彼此習俗不同,在下認為人前裸體是很不禮貌的行為,所以不敢學步,但是回頭國師可以搜查,在下裡面絕對沒有穿著護身的衣甲!」

  宗喀巴笑笑道:「不必了,黃英雄是中原豪傑,咱家絕對信得過!」

  晏四在台下十分焦急地道:「黃二哥瘋了,他從來也沒練過氣功,這不是自己找死嗎?」

  高人鳳一笑道:「二叔一定另有主意,小侄相信他即使想自殺,也不會採用這種方法的!」

  那兩名軍率已經擺好姿勢,和親王作了個手勢,他們手挺長矛直衝了過去,矛尖快要接近黃秋楓胸前時,他忽地雙手一分,握住矛尖,往上一挑,那兩名軍卒連人被帶了起來,黃秋楓手一鬆,輕輕地將他們拋在台下!

  上下的人都為之一怔,沒想到黃秋楓用的竟是這套辦法,宗喀巴冷笑一聲道:「黃英雄果然高明!」

  黃秋楓淡淡地道:「高明與否,但看行事之難易,做一件事有很多方法,最簡單而有效的一種才是最高明的一種,國師練那套神功用了多久的功夫?」

  宗喀巴大聲道:「四十年!」

  黃秋楓笑道:「那太浪費了,在下這在手法,在四個時辰內,就可以教會給任何人!」

  宗喀巴怒叫道:「你這是什麼功夫?」

  黃秋楓一笑道:「跟國師一樣的,是防身的功夫,且要能達到防身的目的,何必去管什麼方法呢?不過以四個時辰與四十年相比,在下認為這比國師高明多了!」

  宗喀巴氣得渾身直抖,卻也知道無論是鬥口,比心機,他都不如黃秋楓,乃悻然道:「僧家還有一項肉身試箭的末技,高明當前,也不必再獻醜了!」

  黃秋楓道:「說的是,那些箭絕對傷不了國師,卻也傷不到在下,而且在下所用的對策,一定比國師簡便多了,今日之會是競技,不是練雜耍,我們還是進入正題吧!」

  宗喀巴揮手將那些人全趕下台去,披上衣服道:「剛才是展示挨打的功夫,現在該試演打人的技巧了,黃老師準備如何賜教呢?」

  黃秋楓道:「上台時在下已說過了,悉聽尊便!」

  宗喀巴道:「僧家先前展示末技,就是告訴黃英維,僧家對兵刃一無所懼,因為黃英雄不管用什麼兵刃賜教,僧家悉以一雙肉掌奉陪!」

  黃秋楓想想道:「在下也以空手奉陪好了!」

  宗喀巴大感意外道:「黃英雄,如果論拳腳,僧家站在這裡,任你打上千百掌也不會還手!」

  黃秋楓哈哈一笑道:「國師這話太托大了,在下只要攻上一掌,國師雖然不致受傷,但是想不還手,恐怕就很難做到了!」

  宗喀巴怒道:「笑話,本師先挨你三掌,這三掌之內,本師如果還了手,就承認輸了!」

  黃秋楓道:「這可是國師自己說的!」

  宗喀巴怒極大吼道:「不錯,本師說過了,有王爺與兩位大人作證,絕對不會賴皮的!」

  黃秋楓笑道:「如此說來,在下就放肆了!」

  說著走過去,對他臉頰上就是一巴掌,響聲清脆,宗喀巴雖然沒有動,也沒有受傷,但是身子已跳開了,鼓起怒目,黃秋楓不等他開口就搶著道:「國師言才離口,怎麼就忘了,要還手也得再忍兩掌!」

  宗喀巴怒目圓睜,只得站住了,黃秋楓走到跟前,在他另一邊臉頰上又是一掌,這一掌是用足了勁力,宗喀巴雖然挨得起,卻也感到疼痛,臉上更現出五條指印!

  黃秋楓自己的掌心也感到麻辣辣的刺痛,那是受到對方內勁反震的緣故,同時心中暗驚,這番僧目中殺機已露,下一掌之後,一定會含憤反擊,如以真功夫,自己實在不是對手,因此第三掌遲疑不敢落下!

  宗喀巴在對面沉聲催道:「打,快打,打完這三掌,本師一定會給你一個相當的反敬!」

  黃秋楓將心一橫,正準備拚命一擊,台下的高人鳳已經叫道:「黃二叔,等一下,這位國師爺的臉皮厚得很,您帶上手套再打那第三下吧!」

  說著飛身上台,手裡拿著一條長長的布條,原來是白色的,卻為灰塵染成淺灰色,而且有一股觸鼻的異昧。

  黃秋楓一皺眉道:「這是什麼東西?」

  高人鳳含笑大聲道:「倉促之間,小侄那裡去找手套,剛好有位老太太,在人群中擠得鬧過了氣,小侄將她抬來帳幕裡來休息,臨時向她借了一條裹腳布!」

  此言一出,台下哄然大笑,黃秋楓知道這是高人鳳替自己解圍,忍著腥臭接了過來纏在手上,揮掌正待打過去,宗喀巴如何能容忍得住,長臂一揮,掄在他的左肩上,大喝一聲:「滾下去!」

  黃秋機雖然早有防備,但是挨上這一下也頗不輕,肩痛欲折,人也到了台下,勉強撐住沒摔倒,而且還強裝出笑容道:「國師爺,您怎會翻了腔!」

  宗喀巴雙目圓睜,厲聲大吼道:「本師以為中原豪傑都是頂天立地的英雄,誰知閣下竟會如此卑鄙!」

  黃秋楓畢竟是成名的人物,被他這一說,羞愧難當,低下了頭,一言不發,倒是高人鳳在台上笑道:「中原武林道雖然沒有什麼傑出人物,卻都是說話算話的男子漢!」

  宗喀巴怒聲道:「男子漢會用女人的裹腳布來當武器!」

  高人鳳微笑道:「武學本是心智兼用的功夫,國師的臉皮太厚,只有用這東西才能見效,再說這也怪國師的修為功夫太差,出家人四大皆空,目不觀色,耳不聞聲,口不辨味,心不動念,才是修恃之道,國師既自恃勇力,刀劍斧鐵臨身都不在乎,何獨懼一條裹腳布?難道國師以前沒見過這玩意兒嗎?」

  此言一出,台下哄笑更甚,宗喀巴氣極無語,良久才道:「這一場本師認輸,但是本師還不想就此下台,希望能再討教一場,更希望這一場能領教一下比裹腳布高明一點的功夫!」

  龍錦濤也覺得上一場太不成話了,倒底這是眾目睽睽之下,不能過份戲謔,因此莊重地道:「高先生,玩笑開到此為止,你下去跟謝大人商量一下,派個代表跟國師正正式式討教一場!」

  高人鳳只得應聲下台,到謝文龍跟前道:「大哥,如果耍花槍,兄弟還能戲弄他一場,可是龍大人關照下來,這一場可不能胡鬧了!」

  黃秋楓也慢慢地踱了回來道:「這邊僧殺心已起,下一場的人必須十分小心!」

  謝文龍道:「那只有小侄登場了!」

  晏四沉吟片刻才道:「你上去實在太早,因為龍琦君傳你的逆穴制人手法,只能用一次,勝了這一場,還有一個傢伙就難以應付了!」

  謝文龍道:「那也沒辦法,現在誰上去都會遭殃,他正在氣頭上,出手必凶,總不能讓別人上去白白送死……」

  剛說到這裡,忽然人叢中鑽出一個道人裝束的老者,跳上台道:「國師,貧道盛九如候教!」

  謝文龍見果然是九尾狐盛九如,不禁愕然失色道:「他怎麼上場了!」

  晏四也感到十分愕然,想了一想才道:「我不知道,憑老狐狸那一身功夫,上台去等於是找死!」

  盛九如上台後,先向和親王一拱手道:「小道先向王爺告個罪,小道此次未曾奉詔即行上台,而且小道也不是代表提督衙門!」

  和親王一怔,隨即道:「道人,你要弄清楚,這次比武並不是普通江湖上打擂!」

  盛九如道:「小道明白,可是這位國師爺口中為以中原武林道為對象,並非專對提督衙門而言,小道身為武林道一分子,想來也有資格上台討教!」

  和親王思索片刻才問道:「龍大人意下如何?」

  龍錦濤笑笑道:「提督衙門只有一位謝文龍總巡捕是正式任職的,其餘各位英雄都是文龍請來幫忙的,如蒙這位道爺不棄,下官也希望道爺跟謝大人打了招呼,就算是幫下官撐了場面好了!」

  盛九如淡淡地一拱手道:「多謝正堂大人,如此一來,小道也就名正言順,夠資格向國師爺請教了!」

  和親王回頭又問道:「國師爺意見如何?」

  宗喀巴打量了一下面前這個身材普通,形容枯槁,貌不驚人的老道,接著才說道:「僧家此番的來意就是想一會中原武林名家,這位道友肯賜教,自是歡迎不過!」

  和親王點了一下頭道:「請問道爺寶號?」

  盛九如道:「小道披著這件道袍,不過是裝個幌子,並沒有真正出家,因此還用俗家姓名,小道姓盛名九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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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3 23:40:07 |只看該作者
  和親王等人對江湖人物全無所知,倒是馬容十分清楚,連忙加以解說道:「盛道爺外號人稱九尾狐,是一位成名的俠義英雄!」

  宗喀巴哈哈一笑道:「僧家以為狐狸只是女人的外號!」

  晏四雖然對盛九如尚有芥蒂,但是聽見宗喀巴這等狂傲的話後,也不禁怒道:「國師此言未免太失身份了,狐仙在中原的傳說中,一向是神通廣大,變幻莫測的,盛兄此號,正是武林朋友推崇他手段高超之意!」

  宗喀巴傲然道:「僧家所修雖非禪門正宗,恰好是降妖捉怪,驅邪辟惡的旁門左道!」

  盛九如卻一點都不生氣,淡淡笑道:「晏大俠對小道謬讚,難怪國師爺會不高興,狐狸雖善變化,就是尾巴藏不住,常為這一根玩意兒為人識破原形,小道卻有九根尾巴,乃是武林朋友譏諷小道能為不足,道行大淺,常為人捉住破綻之故,在您面前,小道還有什麼可混的!」

  宗喀巴聽他有辭謙虛,傲意更甚,笑著道:「那你上台來幹什麼?」

  盛九如道:「敬求國師慈悲,佛光普照!」

  宗喀巴點點頭道:「道爺如何賜教?」

  盛九如解下腰間鏈子索道:「願以兵刃求教?」

  宗喀巴看了一下他的鏈子索,哈哈大笑道:「道爺的兵刃是否能夠破氣功?」

  盛九如道:「不能!」

  宗喀巴笑道:「那還有什麼比頭?」

  盛九如道:「武學之門,包羅萬象,並不一定是破解對方的功大才能分出勝負!」

  宗喀巴不知他心裡打的什麼主意,但自己有恃無恐,遂坦然一笑道:

  「好,那僧家就以一雙肉掌奉陪,不過僧家聲明在先,如果道爺還是耍那些江湖花招,僧家吃了一次虧,不會再上第二次當,而且對道爺也不客氣了!」

  盛九如淡笑道:「國師放心,小道這次絕對是用真功夫求教。可是小道也有個聲明,剛才黃大俠所用的手段並不是江湖花招,武學乃智與技的融會,國師如果不先發狂言,欺人太甚,黃大俠何致不顧身份,以那種手段對付,自侮而後人侮之,這是我華夏先腎所傳為人處世之誠,國師欲來中原揚威,至少應該先對我們的情操有個瞭解!」

  宗喀巴聽他居然開口教訓起來了,臉色一變,剛待發作,和親王卻適時發言道:「二位請開始吧!」

  號鼓齊鳴,宗喀巴只好將一肚子悶氣憋了下去,準備在手底下取回公道了。號鼓停歇後,盛九如也不客氣,拱手道聲得罪,揚索已然出招,他的鏈子索是軟兵器,卻又是純鋼打就,可擊可纏,因為對方是空手,他倒是很規矩,只打而不纏,宗喀巴毫不在乎,叉開雙手,只想去抓住他的鏈子索,放開身上的空門,由他任意攻擊!

  動手四五招,幾乎每一下都擊中了,可是只聽得乒乓直響,宗喀巴運足了氣,寬大的僧袍都被肌肉撐滿了,挨上去點塵不驚,連外衣都沒有一毫破損!

  不過盛九如的手法也確是精絕,一條鏈子索運用得如同活了一般,宗喀巴雙手動作雖快,也無法抓住它!

  有幾次眼看已經抓到手了,盛九如用手輕抖,鏈索竟像一條滑溜的泥鰍,仍然由他掌中脫了出來!

  晏四在台下看得點頭道:「老狐狸畢竟手法不凡,可是那番僧一身氣功到了家,根本不怕打,他遲早還是會吃虧的!」

  高人鳳卻道:「老狐狸是看準了才上台的,一定胸有成竹,否則何必上台白白丟人呢?」

  晏四不信道:「他能有什麼辦法?」

  高人鳳一笑道:「鏈子索用來對付這種場面倒是最適合不過,雖然傷不了他,可是纏住下盤,將他摔下台去,照樣可以得勝!」

  晏四道:「原來老狐狸打的是這個算盤,難怪有勇氣上台了,這倒是妙招,也虧他想得出來!」

  高人鳳笑道:「這並不稀奇,小侄早就想到了,只可惜翩翩受了傷,否則叫她們姊妹倆上來,用師父的彩虹劍,分兩面夾攻,比鏈子索還有效呢。」

  周菊人道:「胡說,彩虹劍雖然是欽兵器,可是尺度太短,想纏住人家的手腳談何容易!

  高人鳳笑道:「小侄自有妙計,管保可以成功,如果老狐狸不行,您帶著真真上去,准保可以成功!」

  說著台上已走了十幾招,宗喀巴似乎也瞭解到盛九如的用心,堅守在台中央,不肯輕動,盛九如雖然有很多纏足的機會,卻因為離台緣太遠,估量著力氣不夠將對方摔出去,所以不敢嘗試,仍然繞著他游鬥!

  又過了幾招,宗喀巴神定氣閒,盛九如卻微呈疲狀,晏四一歎道:「人家不是傻瓜,老狐狸恐怕白費心思了!」

  高人鳳笑道:「盛九如既稱九尾狐,自然狡智百出,一定會有辦法的!」

  果然盛九如的戰術改變了,拉近了一半的距離,兩人只有半丈多的空間,他一丈出頭的鏈索有一半空出來用作攻擊,而且攻擊的部位改為上盤,一把出手,總是讓對方抓住兩尺多的地方,鏈梢拐回來,不是打在光頭上,就是敲在臉頰上,更出彩的是他的手法十分精奇,鏈索擊中後,一面利用宗喀巴本身自然的彈力,一半引用胸中的掌力前後配合,總是將鏈索由他的掌握中震脫出來!

  宗喀巴雖然不受傷,可是光頭上被人敲得乒乓直響,到底是很難堪的事,台上台下,都開始竅竅低笑,惹得他心中火發,猛然欺身,雙掌直劈,對盛九如砍了下來!

  攻勢很猛,大家不由自主地替他捏了一把汗,有人甚至驚呼出口,可是盛九如臨敵經驗極豐,在危急的關頭,忽地一矮身,不但避過了他的掌鋒,而且展開地堂身法,蛇行狸翻,握住鏈索的中端,用兩頭往上攻擊!

  這次地戰術又變了,兩段鏈索運用內勁貫注,變成了兩根短槍,專取宗喀巴的雙目,宗喀巴在這個部位倒是不敢輕心,一面運臂格架,一面大步跨上前,專用一雙大腳去踢攻地下的盛九如!

  盛九如身形滑溜,自然不會被他踢中,可是連連翻滾躲避,已經到了台口邊緣,高人鳳忍不住道:「壓軸戲快上揚了,老狐狸如果再不把握時機,就得被人逼下台了!」

  果然盛九如鏈索突然出手,纏住了宗喀巴的一隻抬起來的右腳,身形猛地上騰,跟著一抖手,喝聲:「起!」

  全力貫注,活生生將宗喀巴的身子倒吊了起來,往台下拋去,可是宗喀巴亦非弱者,盛九如剛將鏈索解開,他在空中一個翻身,單掌夾探,居然抓住了鏈索,往外一提,反而將盛九如倒摔出去,自己也借勢翻回了台上!

  盛九如眼看已經得手,反被人家摔了出去,幸好他能索的功夫已臻絕頂,乘空抖手,將索尖刺入台緣的木板,穩住身形,一個倒吊,也翻回到台上,兩個人表演的功夫都出色之至,贏得了全場轟雷似的采聲!

  宗喀巴冷冷地道:「道爺身手不凡,僧家十分欽佩,但為道爺計,最少到此為止!」

  盛九如喘息著道:「現在停止,倒底算誰勝誰負!」

  宗喀巴沉聲道:「你還想贏嗎?」

  盛九如道:「小道上台總不會是求輸的!」

  宗喀巴溫然道:「僧家念你一身功夫學成不易,才網開一面,讓你全身而退,你不識好歹,佛爺可不客氣了!」

  盛九如笑道:「財帛動人心,百兩黃金,足夠小道下半世溫飽了,看在金子的份上,小道也得拚死一爭!」

  宗喀巴道:「好,你上吧!」

  他乾脆站在台邊上,叉開雙腿,兩臂一抱,等待盛九如進招。九尾狐江湖閱歷極深,知道對方如此賣弄,暗中必有凶招,可是盛名得之不易,無論如何也不能裁在台上,硬著頭皮,鏈索出手,在他足踝上打了個圈,用勁朝後猛拽,想一把他拉倒下來。

  可是宗喀巴穩如磐石,動都不動,盛九如心中怔,估計自己這一拽,少說也有近千斤之力,對方的身軀不可能有如此之重,因之手中不松勁,眼睛卻凝視對方的動靜。只見宗喀巴身子微往外傾,這才明白對方也是在運勁與自己相抗,論力量自己萬不是對手,所幸他雙足已在台緣,他跨前一步,就得踏空跌下去!

  這分明是對方自恃勇力,故示大方,在玩著貓捉老鼠的把戲,等自己力盡之後,再行出手擊倒自己。他一咬嘴唇,暗忖道:「老狐狸一身闖蕩江湖,見過多少大陣式,要是叫你這番僧耍了,還稱什麼英雄!」

  他表面上仍是裝作用勁後拽,心下已作盤算,忽地勁道一變,改拉為送,往前一鬆,宗喀巴似乎沒有提防,身子往外一斜,努力想翻回來。盛九如怎肯放棄這個良機,連忙衝上前舉索直砸!

  高人鳳大叫:「不好,老狐狸要糟!」

  話音未落,宗喀巴已然探手將鏈索抓住,雙臂一運勁,把鏈索扯斷為三截,除了盛九如雙手各握住一小段外,大部分都落入宗喀巴之手。接著,他把盛九如當胸抓住,高舉過頂,猛力往台下擲去,噗的一聲,就像是摔下一團棉包,盛九如的身子彈了一彈,立刻就倒地不動了!

  可是台上的宗喀巴也沒有佔到便宜。盛九如畢竟是英雄人物,他被宗喀巴高舉起來時,右手的斷鏈索猛地使勁前戮,雖只有半尺多長,「卻足夠距離了,一下子戮進了宗喀巴的左眼。

  宗喀巴氣功無敵,卻練不到眼睛,平時十分注意,這時卻一疏神,竟然沒有防備,痛得兩腳直跳!

  人群中衝出一個高大的婦人,首先撲到盛九如的身邊,將他翻起來一看,早已氣絕了,乃一縱身,跳上台,手指著宗喀巴厲聲吼道:「你手下太狠毒了!」

  宗喀巴已經拔出眼中的斷索,而且就在腰間取出一個瓷瓶,倒出幾顆藥丸,一半吞下,另一半捏碎了,敷在眼睛上,倒是相當靈驗,眼眶中立刻血止不流,不過他的這隻眼睛的確毀定了!

  他也沉得住氣,居然毫無動靜,用袍袖一抹臉上的血跡,冷冷地問道:「你是誰?」

  龍錦濤一怔,他認出這是自己家中逃走的僕婦,已經從謝文龍口中得知此人就是羅上春的前妻林上燕,卻不敢相認,好在林上燕平時深居內宅,除了本宅的使喚丫環外,沒有人認得她。

  而且謝文龍為了羅繼春與龍琦君的那段畸戀,沒有把內情說出來,龍錦濤只以為羅繼春已然伏法,也不願多事深究,此時也裝作不認識,沉聲喝問道:「你這大膽婦人,這是什麼地方,豈容你亂闖?」

  林上燕不去理采他,大聲道:「台下被摔死的盛九如是我的丈夫,我上來要求一份公道!」

  宗喀巴道:「你要什麼公道?」

  林上燕厲聲道:「這是比武,不是拼生死的場合,你身為出家人,居然下此毒……」

  宗喀巴冷笑道:「你說得不錯,佛爺本來不打算摔死尊夫,可是他突然暗算,刺傷佛爺的眼睛,急痛之下,出手無法控制,這能怪得了佛爺嗎?」

  林上燕剛要開口,龍錦濤已經喝道:「文龍,把這個婦人趕下台去!」

  謝文龍跳上台,抓住林上燕的胳臂道:「你下去吧,盛前輩出來幫忙,我十分感謝,可是比武台上一向有個規矩,生死不論,你怎麼可以怪人呢?」

  林上燕還要掙扎,謝文龍低聲道:「我已經給你留盡顏面了,龍大人對你也相當寬大,你還想鬧什麼?」

  林上燕怒叫道:「我要鬧得大家都不舒服……」

  謝文龍低聲道:「你再說一句,我就當場格殺你,你看看底下吧。」

  林上燕朝台下一看,用菊人手持鳳釵,剛好對準她的咽喉,對這件無形利器,她深知厲害,果然不敢再鬧了。謝文龍將她架下了台又道:「盛九如的事,我必定有個交代,我倒是勸你小心點,剛才你公開承認盛九如是你丈夫,不怕傷了另一個人的尊嚴嗎?」

  林上燕一怔,知道他是指她的兒子羅繼春,咬了牙,抱起盛九如的屍體就走。

  高人鳳追上問道:「你要上哪裡去?」

  林上燕沉聲道:「這個也要告訴你們嗎?」

  高人鳳道:「菊姑在等你,希望能見你一面!」

  林上燕的醜臉上一陣悲慼道:「不必了。你去轉告她,說我對不起她!」

  劉真真走過來道:「菊姨說了,你必須要去見她,你沒有對不起她的地方,你對不起的是我的母親!」

  林上燕低下了頭,片刻才道:「是的,對你的母親我有說不出的歉意,等我把九哥的遺體安置好之後,隨便你們如何處置好了,但菊姐那兒,我是不去的!」

  劉真真道:「難道你不想再找秦守經了嗎?」

  林上燕忙道:「怎麼不想,他在那兒呢?」

  劉真真道:「告訴你也沒有用,你現在人孤力單,要想找他報仇,還是得跟我們合作!」

  高人鳳道:「而且盛九如的屍體你也不必帶走!」

  林上燕神色一變道:「你想幹什麼,九如跟你們作對,完全是為了我的緣故,現在人已死了……」

  高人鳳笑道:「你放心,我們不會加害他的遺體的,雖然他陷害過我們,那只是私怨,這次他卻是幫助我們而被殺死的,我們對他並不記仇!」

  林上燕道:「那你們就讓我把他安葬了!」

  高人鳳道:「他死在邊僧手下,在道義上,我們應該替他出頭,故而請你暫留一下,等我們將那個邊僧收拾了,也好叫他死得眼目!」

  林上燕頓了一頓才道:「你們行嗎?」

  高人鳳笑道:「你等著瞧吧!」

  林上燕默思片刻,才跟他們走到帳幕那邊,高人鳳已騰空一所小布帳,給她安放遺體,周菊人過來道:「上燕,我也不想說你什麼了,你的行為實無可恕,但你的遭遇也極為悲慘,這已經是你的懲罰了,現在我出去替盛九如出一口氣吧!」

  宗喀巴雖然失去了一隻眼睛,仍然不肯下台,倔強地站在台上道:「僧家想繼續候教!」

  和親王道:「國師已經受傷了,還是休息一下吧!」

  宗喀巴傲然道:「一隻眼算什麼!僧家是一時大意,中了人家的暗算,如果中原的英雄們真有本事,大可以上台將僧家另一隻眼睛也剜了去!」

  因為他身份特殊,和親王也不能過分勉強他,命人送過一份采金道:「這一場當然是國師居勝,請接受采金!」

  宗喀巴接過放在一邊道:「僧家是世外人,要此無用!」

  謝文龍因盛九如之死,對他十分不滿,冷冷地道:「這份采金乃王爺所頒,國師理應受下,何況國師為了它還付出一隻眼睛為代價!」

  宗喀巴傲然道:「賭方卻賠進一條人命呢!」

  謝文龍道:「學武的人死於決鬥,與武將死在沙場一樣,是最理想的歸宿,何況中原的武林道對比會有個交代!」

  宗喀巴哈哈一笑道:「僧家就等著,這份采金增家先受下來,如果有哪位高明能剜下僧家另一隻眼睛,僧家就連這份采金一併奉送!」

  謝文龍見不得他這種狂態,拉刀正想上去,周菊人已搶先上了台道:「我來候教!」

  馮國棟對她已經有所認識,忙道:「這位就是白菊花周菊人前輩,也是四君子之一!」

  周菊人襝衽為禮後,才對宗喀巴道:「國師,妾身想再找個幫手一併候教,國師是否會認為我們倚多為勝!」

  宗喀巴哈哈大笑道:「沒關係,四君子已經見識過兩位了,果然是技藝高超,周女俠是否準備與晏大俠同時賜教呢?」

  周菊人搖頭道:「四君子雖是一塊招牌,各人的技藝卻自成一套,互相配合不起來,妾身練的是雙人劍法,傳了一對小徒,可是有一個小徒生了病,無法配合,妾身只好與另一個小徒配合出手!」

  宗喀巴笑道:「如果是賜教劍法,那就不必麻煩了,僧家皮粗肉厚,已經公開表演過了,普通的刀劍是傷不了僧家的,除非女俠用的是寶劍!」

  周菊人道:「妾身用的不是寶劍,而且也無此必要,剛才國師雖然得勝.盛九爺沒用寶劍,國師照樣也受了傷!」

  宗喀巴怒道:「那是他暗算……」

  周菊人笑笑道:「國師此言欠當,盛九爺沒有用暗器,怎能說是暗算,再者國師氣功無敵,又何懼乎暗算呢?」

  宗喀巴被塞住了嘴,怒聲道:「周女俠看中僧家另一隻眼睛了?」

  周菊人道:「這是國師自己提出的條件,妾身怎敢在別處下手呢?」

  宗喀巴怒叫道:「僧家並非限制只有眼部可攻,實際上是別處挨了劍也挺得起,周女俠如果有本事,大可把僧家的腦袋也贏了去!」

  周菊人道:「那倒不必,眼睛是國師自己指定的,妾身必須從命,不過妾身為了表示說話算話,至少在別處也要給國師留點紀念!」

  宗喀巴大聲道:「請令徒上來開始吧!」

  周菊人一點手,劉真真擎著兩隻彩虹劍縱身上台,躬身作禮後,將一支劍獻給了周菊人。

  馮紫英低聲道:「這位姑娘好像在那兒見過的!」

  馮國棟笑道:「她就是麗春班中那個唱花旦的,爹一定是瞧過她們唱的堂戲!」

  馮紫英哦了一聲道:「難怪瞧來眼熟,她會武功嗎?」

  馮國棟道:「本事大著呢,她們兩姊妹是彩虹劍客劉半雲的後人,又是周前輩的門下!」

  馮紫英對這些江湖人並無所知,對她的出身並不感興趣,只是笑道:「難怪她們倆姊妹在戲台上文武都來得,原來受過真傳的,只不知比國師如何?」

  馮國棟道:「強將手下無弱兵,她們敢上台索戰,必然有相當的把握!」

  宗喀巴對馮氏父子的談話都聽在耳中,冷冷一笑道:「中原英俠倒是什麼行業都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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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3 23:40:22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五章 邊僧授首


  劉真真聽宗喀巴語含譏諷之意,刁鑽地道:「戲子沒什麼可恥的,人生如劇,誰不是在粉墨登場,而且我們在台上演出因果善惡之報,比國師終日參禪,渡人成佛的成效還大得多,我們以忠孝節義為旨,化入劇中.多少還能感化幾個人,國師禮1至今,可曾渡得一人成正果!」

  宗喀巴氣得全身抖道:「小丫頭滿口胡言,竟敢批評起僧家來了!」

  劉真真還想反唇相譏,周菊人卻道:「國師不必與小徒一般見識,我們上台是比武,不是鬥口!」

  宗喀巴沒好氣地道:「你們放招過來吧!」

  周菊人朝劉真真一示眼色,兩個立刻配合好行動,各佔一個方位,挺劍前去,她們用的都是彩虹劍,劍身極軟,可以彎回,但是她們都運足內勁,將劍鼓得筆直,看起來竟不像是兩隻軟劍!

  宗喀巴依然空手迎敵,本來他想憑仗身上的氣功與深厚的內力,三兩招就把她們打得倒下去,可是動上手之後才發現不簡單!

  這兩個女子十分刁滑,兩隻劍竟是專找他的眼睛攻擊,宗喀巴單當一面,倒是游刃有餘,可惜他一目初盲,視力受了影響,用一隻眼睛看東西還不太習慣,周菊人攻他看得見的那一隻,他略略用心,立刻就可以架開,甚至於還可以伸指去奪她的劍!

  可是劉真真專從旁邊側面發劍,攻他看不見的一方,眼睛不管用,吃虧就大了,往往等到劍氣破肌才有知覺,外膚不畏刀劍,那只傷眼卻無法鼓氣,如果被劍尖刺進去,不被殺也會痛死!

  因此往往他被逼得中途撒手,放棄可以抓住周菊人長劍的機會,將注意力移去應付劉真真!

  這時他才發現周菊人要兩人合攻的道理了,這師徒兩人的劍法各自為政,沒什麼可配合的,妙就妙在能分兩面來攻,也苦在他瞎了一隻眼睛,如果兩眼都能見物,對襲來,的劍勢都可以從容應付了,如果是一人使用雙劍,他一隻眼眼也可以看清變化了,可是這兩個女子只有周菊人正面發招,劉真真老是在他目力不及之處偷攻過來,使他疲於應付!

  交手十幾招之後,宗喀巴狼狽之極,滿台亂轉,躲開劉真真的突襲,變成兩個女的追著他打了!台下也為他狼狽的樣子,引起嘈雜的笑聲。

  這些笑聲人耳,更叫宗喀巴心慌意亂,忽然一狠心,單.掌遽出。抓住了周菊人刺來的一劍,還沒有奪到手,左眼處一痛刺心,劉真真在他的傷口中刺來了一劍!

  急痛之下,他把手朝外一推,劍柄握在周菊人手中,他一推的力量很猛,估計著必可將周菊人推出很遠!

  所以他推完後立刻撒手,空出一對掌來抓真真,報復這一劍之恨,殊不知彩虹劍本質柔韌的,完全是周菊人用內勁灌注在上面才挺得筆直、他撒手外送時,周菊人已卸去內勁,他一推之力,只把劍身壓彎而已。周菊人仍是站在他的面前。

  因此當他左掌想去攫劉真真時,周菊人手腕一振,彩虹劍如毒蛇般地刺到,恰好刺中他那只完好的右眼!

  這一來雙目俱盲,痛得他大吼一聲,憑著記憶中周菊人所站的方向撲了過去,剛一動身.兩隻腳踝上好像被什麼東西套住了,他自己看不見,旁人都瞧得清清楚楚,那是周菊人與劉真真的兩隻軟劍,一人一邊,劍身彎曲纏住了他的腳踝!

  宗喀巴已厲聲吼道:「妖婦,你們使的是什麼詭計?」

  周菊人在一邊道:「國師爺!你眼睛瞎了看不見,前面已是台緣,我們怕你失足掉下去,才好心拉住你!」

  宗喀巴已滿臉流血,一心想報復,那裡聽得見她的話,從聲音判別周菊人在他的左腿方向,立刻一牽左腿,力貫雙臂,使出了全身的勁道,猛然擊出。

  可是在右邊的劉真真也及時將劍一抽,將他的身形社得一歪,掌力擊空,龐大的身軀從台上翻了下去!

  跌到地上後,他猛一縱身,想再跳上去拚命。可是只縱起尺許,立刻又倒了下去,一手扶著衣足踝,哇哇痛吼,這次叫的是土語,沒有人聽得懂!

  對面的帳篷中出來一個同樣裝束的邊僧、大家都認得出宗喀巴的師弟赫連,他彎腰先把宗喀巴扶起,檢查他的足踝,發現後踵腳筋處有一條裂口。已經把腿筋割斷,難怪剛才跳不起來了!

  他沉聲吩咐人把宗喀巴抬回去療治,然後才跳上台朝周菊人冷笑道:「女菩薩好功夫!敝師兄的雙目俱盲,腳筋也斷了,這一輩子是殘廢定了!」

  周菊人淡淡地道:「他至少還能活下去,比起躺在帳篷中的盛九爺,他已經幸運多了!」

  赫連怒聲道:「敝師兄保不住雙目,是他藝事不精,可是女菩薩又廢殘他一條右腿,未免太過份了吧!」

  周菊人冷笑道:「我事先已經聲明過,除了那只右腿外,總得再留點別的紀念,自然必須做到!」

  赫連為之一頓.乃道:「女菩薩用什麼手法傷害敝師兄的?」

  周菊人道:「自然是我們手中的武器!」

  赫連道:「那一定是相當鋒利的寶劍了!」

  周菊人笑笑道:「鋒利是勉強過得去,但不能稱為寶劍,雖然除了能彎曲之外,並不能斬金削鐵!」

  赫連沉聲道:「敝師兄一身氣功已至刀劍不傷的境界,如非特別堅利的寶劍,斷然傷不了他!」

  周菊人道:「這倒不盡然,血肉之軀,總不能與金石之能相抗,氣功能御刀劍是不錯的,但並非絕對……」

  赫連正待表示反對,周菊人笑道:「我可以作個證明,護身的武功中原早有所創,共有兩派!」

  赫連道:「僧家曉得,那是金鐘罩與鐵布衫……」

  周菊人笑道:「這兩門功夫都有缺點,金鐘罩是外門功夫,練得肌膚堅硬如鐵,鐵布衫是內家氣功,使肌膚柔韌如革,現在我們作一個試驗,真真,問王爺將銅鑼與皮鼓各借一件來!」

  和親王聽得入神,連忙叫人送了上來,周菊人先取過銅鑼道:「這銅鑼表面堅硬,刀劍難傷,可是經不起重力一擊!」

  說著借過台角上持斧站立的衛士手中的金斧,在鑼上用力一敲,頓得粉碎,然後又拿起那座皮鼓道:「這皮鼓表皮柔韌,刀劍也難以傷損,可是我用一隻小小的銀簪,卻能將它刺穿!」

  說著拔下頭上綰髮的銀簪,輕輕一刺,果然將鼓皮刺破了,然後笑道:「銅鑼就是金鐘罩避對的原理,卻擋不起重物撞擊,鐵布衫與那面皮鼓一佯,經不起針刺,因此只要運用得當,世上沒有破不了的神功!」

  赫連聽她說完了,才冷冷一笑道:「女菩薩說得雖然不錯,可是本門護體神功兼具兩家之長,任憑力砍棒擊,錐刺針戳,都不足為患!」

  周菊人微笑道:「不錯,可是我用的方法剛好針對你們的缺點!」

  赫連道:「本門功夫怎會有缺點!」

  周菊人正色道:「國師之言大過誇大了,貴派的功夫只能說缺點不多,不能說全無缺點,否則令師兄的腿筋怎會被小徒割斷的?」

  赫連道:「這正是僧家要請教的!」

  周菊人道:「令師兄的護體神功除了外膚堅逾金石外,更兼有內勁氣為用,故而難以受傷,可是我們動手時,誘他將氣勁運足在上盤,腿上的勁道就差了一點!而且小徒的軟劍是纏在他腳跟上的,他內氣一鬆,又想用力脫出羈絆,劍刃在表皮上平拖而過,豈有不受傷之理!」

  赫連道:「我還是不信!」

  周菊人含笑用劍在皮鼓上砍了一下,劍身彈起,鼓面毫無所傷,她橫過劍刀,貼緊鼓而,往後一抽,卻將鼓皮割裂了一條長口子,然後笑道:「令師兄的腿筋就是這樣被割斷斷,國師如果不信,可以再試一下!」

  赫連臉色微變,伸出一條胳臂道:「可以!」

  周菊人搖頭道:「現在不行,國師已經遠足了氣,動力內注,當然刀劍不傷,除非國師像令師兄一樣,將氣勁移注別處,我敢保證能把這條胳臂削下來!」

  赫連冷笑道:「敝師兄已經上了一次當,僧家不會再上當了!」

  周菊人笑笑道:「上一回當,學一次乖,國師千萬記住守愚藏拙,才是保身延壽之道,令師兄如果不是自恃氣功無敵,先作了那番表演,我也想不出制他的方法……」

  說著轉身欲行,赫連攔住道:「女菩薩等一下!」

  周菊人站住笑道:「對了,我還沒有領采金呢!」

  說著回頭走到和親王面前,和親王連忙遞過一封采金,周菊人又拿起宗喀巴留下的那一份笑道:「這是國師爺賞的,我就謝謝愧領了!」

  赫連沉聲道:「黃金儘管拿去,女菩薩卻請留下,僧家還想討教一場!」

  周菊人沉聲道:「這是比武台,勝負生死,各憑天命,國師如果想為令師兄報斷腿傷目之仇.最好換個地方!」

  赫連冷冷一笑道:「敝師兄失手傷害盛老師時,女菩薩上台聲言要為他討取公道,例於是女菩薩開始的,僧家循列要求,女菩薩可沒有理由拒絕!」

  周菊人一怔,呆在台上無話可答,高人鳳一推謝文龍道:「大哥!這番僧來意不善,菊姑一定會遭他的毒手,只有您上去解開了!」

  謝文龍縱身上台,朝周菊人一拱手道:「菊姑!您下去休息吧,這一場由小侄代勞!」

  周菊人趁機飄身下台,劉真真也趕緊下去了,赫連怒聲道:「謝大人!你憑什麼把她們放走?」

  謝文龍臉色一沉道:「笑話,今天是提督衙門與侍衛營競技,在下為提督府競技負責人,自然有權利調度出場人選……」

  赫連冷笑道:「大人是否也有權利擔當敝師兄之事!」

  謝文龍淡淡地道:「沒有!台上較技,勝負由王爺作公論,生死聽命,絕不允許有挾怨尋仇的舉動!」

  赫連被他用言詞扣住了,無以發作,只有冷笑道:「那敝師兄這筆帳只好在大人頭上算清了!」

  謝文龍搖頭道:「敝人上台只為求教競技,算帳的事概無所知!」赫連冷冷地道:「好!僧家候教!」

  龍錦濤關心地道:「文龍!你要多小心!」

  謝文龍回身一拱道:「卑職一定恪守競技規章,盡量避免傷人,但國師如相逼太甚,卑職為求自保,萬一有所失手,尚祈王爺與大人作主!」

  赫連哈哈一笑道:「謝大人不必太客氣,僧家在動手的時候,很難控制住自己,所以把話說在前面,謝大人如果在手下太客氣,那可是找自己的麻煩!」

  他的話中殺機已露,和親王好像存心促成這種局面,微微一笑道:「二位都別客氣,在台上動手,本座絕對負責,只是到了台下,就不准再亂來了!」

  赫連淡笑道:「僧家只有師兄弟二人,敝師兄已經成了殘廢,僧家如果死在謝大人手中,再也沒有人能出頭了,只怕謝大人萬一失了手,僧家可惹不起他背後撐腰的那些英雄好漢!」

  謝文龍怒聲道:「沒有的事,中原武林道都是磊落之士,絕不會有傷怨挾恨,以報私仇的舉動!」

  和親王笑笑道:「本座已經聲明過了,哪一個在台下滋事,當以擾亂京畿論處,二位不必再說,還是快點開始比武吧!」

  由於和親王的話說得很重,兩人都不便再多說了,謝文龍捧刀抱拳道:「國師請!」

  赫連大概從侍衛營這邊對謝文龍作過很詳細的調查,知道他的底細,因以輕蔑地道:「還是謝大人先請吧!」

  謝文龍道:「請國師出示兵器!」

  赫連笑了一笑,掀開僧袍,取出一柄匕首道:「僧家平素根本不用兵器,但謝大人是國中第一位英雄,僧家不敢以空手見慢,就用這只匕首候教吧!」

  那匕首通體輝亮,柄上綴飾著珠玉之類的寶石,雖然很鋒利,但看來就知是用作裝飾品,本不足為快!

  可是拿在赫連手中就不同了,他一定是看了前幾場決鬥,發現本門氣功雖然無敵,吃虧在空手對敵,除非是手掌直接攻到對方,很難傷及對方,而自己這邊的人,多半身材高大,舉動笨拙,比不上中原武師靈便!

  往往以毫髮之差,被對方躲過,浪費了許多精力,這次對謝文龍,雖是勝券在握,可是謝文龍之後,還有許多高手會上台來論戰的,為了節省時間精力,才用了這只匕首!

  謝文龍看了一眼道:「國師這柄武器似乎太短了吧!」

  赫連笑道:「僧家徒手已成習慣,僅此一柄匕首尚算順手,使用別的兵器,反而不方便!」

  謝文龍知道這柄匕首在他手中,平添了不少閃險,是以十分謹慎,寶刀一晃,打了個虛式作為招呼後,不敢欺近,只在外面游鬥,由於這一戰相當凶危,不管台上台下,每個人都伸長了脖子,屏息靜氣地觀看著。

  赫連求勝心切,一手持刃,一手握拳,拚命地搶攻,幸好謝文龍刀法純熟,上下翻飛,擋住了那只匕首,而且不住地用刀尖去刺攻對方的門面,赫連為了眼睛沒有氣功可資護體,稍存顧忌,更兼兵刃太短,不易欺近攻擊,才能維持個纏鬥的局面,否則即使不受傷,也早被逼下台去了,可是他節節退避,也使人為他捏了一把汗!

  台下的高人鳳也十分緊張,見狀歎道:「這些邊僧一身氣功的確驚人,幸虧他們不習兵刃,否則只有聽任他們橫行中原,無人能敵了!」

  晏四道:「他們是佛門子弟,習武只為強身,並不以殺戮為旨,所以才有這種規定,如果他們挾技凌人,專事殺戮,密宗一派,早就滅亡了!」

  高人鳳不解道:「這是怎麼說呢?」

  晏四正色道:「這是天心玄妙之所在,從古至今,從未以霸道而能持久者,因為他們崇尚和平,所以才能倨處一隅,從事武技之鍛煉.如果他們心存殺機,荼毒生靈,我們前輩的武林人士早已謀求對策,把他們消滅了,哪裡還能容他們留存至今!」

  高人鳳點點頭,卻因為台上斗勢轉烈,無暇再問了。

  那是赫連見久戰無功,殺得性起,猛然欺身近前,掄開空臂,硬架住謝文龍的寶刀,然後挺刃急刺!

  謝文龍臨敵經驗很豐富,看見事態危急,展開了滾膛刀法,運刀如風,護住身子,在地下成了一個圓球,滾來滾去,一面躲閃,一面用刀去砍赫連的腿彎!

  赫連在交手中已經試出謝文龍的臂勁不弱,腿彎處雖有先天氣功,不畏刀砍,可是換上了一下,關節承不起,至少也得摔上一交,如果是性命相搏,起來重新交手,倒也無所謂,現在是比武,摔下來就作敗論,連挑戰的資格也失去了,那可是得不償失。

  因此也較慎重,不敢太逼近,謝文龍連翻帶滾,躲過這重危機,台上台下,爆出一連串的叫好聲!

  這陣喊聲傳進赫連耳中,卻頗不是滋味,他們今天是決心大展雄風,將中原豪傑打個落花流水,以俾建立威信,獲得大內重視而取得特殊地位的,可是師兄宗喀巴一個不小心,被周菊人弄成了殘廢,手下還有幾個門徒,功力尚淺,不足以成大事,整副擔子,都落在自己的肩上!

  這個謝文龍雖然不是武功最高手,可是在大內,卻是聲望最著的一個,如果不把他收抬下來,今後連立足之地都沒有了,心中一急,咬緊牙衝上去,臉現殺意,刀拳並進,攻勢更凶!

  謝文龍用刀一封,首先磕開匕首,然後回過力來,撥開他的鐵拳,赫連忽而一聲冷笑,手中匕首驀而脫掌射出,直刺謝文龍的胸窩,謝文龍淬不及防,雖然躲開了正鋒,卻被匕刃擦著左肩過去,割裂了一道血口。

  台下嘩然發出一片噓聲,對他的暗算行為表示不齒,謝文龍怒道:「國師這一手太卑劣了!」

  赫連卻笑道:「那是大人自己不小心,僧家用的是匕首,以短敵長,本來就有脫手當作飛鏢使用的權利……」

  謝文龍怒道:「我們是比武,不是比暗器!」

  赫連笑道:「大人此言差矣,僧家的飛刃是當面射出,不能算是暗器,大人早就該想到這種可能!」

  謝文龍臂傷很重,鮮血泊泊流出,將衣衫都染紅了,赫連又奸笑道:「大人臂上受了傷,還是下台去休息一下吧!保重貴體要緊!」

  謝文龍怒聲道:「不必!依照國師自己立的規矩,一定要被打下台才能算輸!」

  赫連笑道:「僧家是為大人著想,大人流血很多,體力大受影響,勉強撐下去,又能支持多久呢?」

  謝文龍道:「謝某但有一口氣在,就不會下去,還是請國師繼續賜教吧!」

  赫連面露奸笑道:「僧家已經給大人留下退步了,大人如果硬撐要繼續下去,只怕更為難看了!」

  謝文龍用刀一指地下的匕首道:「死生由命,請國師抬起兵器,繼續比鬥!」

  赫連揮動一雙空手笑道:「僧家失手誤傷大人,內心頗感不安,就以這對肉掌陪大人再走幾招吧!」

  謝文龍不答話,挺刀再攻,赫連毫不在乎,敞開胸膛,任由他的刀砍進來,伸掌反削他的頸項!

  謝文龍刀勢不變,一下子砍在赫連的胸前,縮頸避過一掌,刀鋒為游連的內勁反彈而出,赫連哈哈一笑,掄掌再攻,謝文龍卻順著反彈之勢,兜轉寶刀,改用刀背橫掃而上,赫連仍是不懼,一招雙風貫耳,夾掌合拍!

  眼看著雙掌合擊在謝文龍的頸邊兩側,謝文龍仍是不知躲避,台下發出一聲驚呼。

  大家都知道赫連的氣功無敵,神力驚人,謝文龍的刀鋒砍上去都毫無損傷,現在換了刀背,更沒有用了!

  而赫連的雙掌合擊,足足可以把謝文龍的腦袋拍碎,難道他是真的不要命了?

  誰知驚呼未已,台上的變化更出人意外,赫連的雙掌才觸到謝文龍的耳際,本身立刻退了一步,抬起一隻手,指著謝文龍,連聲道:「你……你……」

  說了幾個你,始終沒有下文,然後口中鮮血直噴,砰然一聲,巨大的身軀倒在台上!

  和親王立刻推案起立問道:「謝大人,怎麼樣了?」

  龍錦濤更是緊張,搶出座把住謝文龍的胳臂問道:「文龍!你還好嗎?」

  謝文龍本來是呆呆的,經二人一問,才如夢初黨,吁出一口氣道:「卑職幸托神威,只是臂上受了輕傷!」

  龍錦濤仍是不信道:「那兩掌沒有傷到你?」

  謝文龍搖搖頭道:「沒有!」

  龍錦濤見他確然無恙,才放了心,長吁一口氣道:「剛才我真替你擔心死了,如果你有個三長兩短,叫我如何對得起你……」

  和親王比較沉穩,見謝文龍確然安好,隨即問道:「赫連國師怎麼樣了?」

  一名旗牌過去檢驗了一下,然後屈膝稟道:「啟稟王爺,國師已經圓寂了!」

  和親王身子微微一震道:「死了?」

  那旗牌官道:「據小的判斷如此!」

  和親王道:「哪有這回事,國師有氣功護體,刀劍不傷,怎麼會死了,一定是你胡說,快把王太醫清來診治一下,國師可能是昏過去了!」

  王曉蔭就在台下不遠的地方,聞名連忙提著藥箱,上了台,另有幾名隨侍的喇嘛弟子也跟著上來!

  王曉蔭彎腰檢驗了一番,然後低聲道:「啟稟王爺,國師確已圓寂而歸!」

  一名邊僧的弟子哀聲道:「家師受人暗算身死,請王爺作主懲凶!」

  和親王冷笑一聲道:「暗算,受誰的暗算?」

  那弟子道:「自然是謝文龍!」

  和親王臉色一沉道:「胡說!謝大人與國師是在比武,這是公開競技,自然生死不論!」

  那弟子道:「家師身有暗傷,系為人閉死身上要穴,以致身故……」

  和親王道:「國師連刀劍都不怕,還會被人點死穴道嗎?」

  那弟子被問住了,和親王又道:「即使是被點住了死穴,也是謝大人武功高明,這可怪不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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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3 23:40:39 |只看該作者
  那弟子大聲道:「家師應召比武競技,被人殺死了,王爺總該作個主!」

  和親王想了一下道:「比武台上,死於公平的決鬥,這是天經地義,也沒有話說的,姑念國師遠來,宏揚佛法,本爵當奏明聖上,予以褒獎追封!」

  那弟子道:「對殺死家師的兇手呢?」

  和親王笑道:「國師技不如人,雖死無怨,但是謝大人出手不慎,當然也有點責任!」

  龍錦濤立刻道:「王爺這話殊為不公,國師先前飛刀暗算,幸虧被謝文龍躲過了,如果那一刀殺死了文龍,王爺又當如何處置呢?」

  和親王笑道:「國師遠來是客,無論如何,我們當表示一點歉意,謝大人罰俸一月,以抵失手傷人之咎,龍大人就算給本爵一點面子,不要再追究了!」

  龍錦濤知道這種做法只是給對方一點面子,好在一個月的俸銀不過七八十兩,對謝文龍毫無關係,因此也不再反對了。和親王卻指著盤中剩下的五六份采金,對謝文龍道:「謝大人比武競技,到此為止,不准再繼續下去了,如果再有殺傷,反而傷了和氣,你是最後一場的得勝者,這所有的采金,你都領了去吧!」

  謝文龍連忙道:「這個卑職如何敢當!」

  和親王笑道:「采金是我與龍大人共同提出的,絕沒再收回的理由,你儘管領去,不必再推辭了!」

  說完傳令旗牌,宣佈比武結束,謝文龍知道這是和親王故示籠絡之意,罰了自己一個月的俸銀,卻多發了五六百兩的黃金作為采金,明眼人一瞧就知道他的意思,於是只得道謝一聲,下台而去!

  比武結束了,人潮紛紛散去,雖然大家覺得意猶未盡,但是謝文龍將赫連擊斃在台上,卻是大快人心之舉,每個人的口中都在談論著這件事!

  謝文龍回到自己這邊的帳篷,高人鳳迎著道:「恭喜大哥,一舉成名,天下第一條好漢是您坐定了!」

  晏四也道:「剛才我們實在替你擔心,真沒想到龍琦君留給你的這一手會有這麼大的威力!」

  謝文龍輕歎一聲道:「我也沒想到,我心裡並不想殺死他,想起來倒是很不安!」

  高人鳳道:「大哥!您也別難過了,如果您這一招無功,那邊僧雙掌夾擊,您還有命嗎?您也是太冒險了,怎麼選在那個時機才出招呢?」

  謝文龍道:「我是沒辦法,他逼得我太緊了!」

  晏四道:「不錯!那邊僧的手段太狠了,幸虧你快一步,及時阻止了他的勁力發出,否則即使能殺死他,自己也得陪上一條命去!」

  周菊人笑道:「那該怪我,如果我不把他的師兄弄成殘廢,他也不會下這種狠手的!」

  高人鳳道:「那要怪我了,菊姑這個主意是我出的!」

  晏四大笑道:「好在文龍安然無恙,誰也不必怪了,今天實在很難得,經過這一戰,文龍算是真正登上天下第一的寶座了,如果謝老哥在世,不知會多高興呢,今天老頭子做東,請大家痛痛快快地喝一頓……」

  京師最大的酒樓四海春今天是高朋滿座,歡聲喧天,那是提督衙門歡慶勝利的慶功宴,這次比武,可以說是大獲全勝,雖然只折了一場,那是方梅影輸給了婁鏡清,但是婁老兒自己很謙虛,並不以此為矜,反而向四君子贈了一方匾額,央請天下第大手筆紀曉嵐學士親書題了「俠中君子」四字賀辭,親自送到了四海春向四君子致賀。

  提督正堂龍錦濤是主人,可是座客俱為江湖遊俠之土,他倒是很識體,循禮敬了大家三杯酒後,立刻告退了,由總巡捕代表主人向大家勸觴,那倒不是他搭架子,事實上有他在座,大家反而彆扭,而且那些代表提督衙門參與比武的人,除謝文龍外,沒一個真正座於官方的,他們客串登場,也是衝著謝文龍的面子!

  所以謝文龍才是名副其實的主人,龍錦濤一走,他立刻成了大家包圍的目標,而謝文龍也的確值得驕傲,尤其是他最後那一場,力挫國師鐵漢赫連,完全是靠著真才實學!

  謝文龍酒量,也擋不住那麼多人的進攻,所幸有個義弟高人鳳在暗中撐持著,再加上劉家一對姊妹化巧語解頤,總算沒被灌醉,酒酣興濃,婁鏡清這才發言道:「謝大人,老朽以前有眼無珠,對大人種種成就,總以為是晏老英雄在背後撐腰,直到比武那天,才知大人深藏不露,虛懷若谷,實不愧為一代人傑!

  謝文龍被說得很不好意思,連忙道:「再晚何德何能,敢當此譽,再晚少年失詁,淺薄微技,確是靠著四叔教誨提攜之恩!」

  婁鏡清笑道:「謝大人不忘根本,固然是子侄輩的本分,但老朽說句不知進退的話,昨天刀斃赫連的那一著,絕非晏老英誰所授!」

  晏四也笑道:「小老兒論拳腳功夫,或許還能勉強算點玩意,至於兵刃方面,小老兒不過略知皮毛而已,文龍的成就一半是他先人的遺蔭一半是他自己努力,至於他格斃邊僧的那手功夫,則得自另外一位高人的指點,與小老兒毫無關係!」

  婁鏡清忙問道:「那位高人是誰?」

  謝文龍十分為難,不回答不好,回答更不好,無論如何,總不能把龍琦君給說了出來,幸好高人鳳替他回答道:「那位高人物化多年,而且從未留名人間,說出來也不會有人知道,再者謝大哥不過是得到一點啟示,這手功夫除了謝大哥外,別人也用不上,因此這一招算是謝大哥自己獨創,也說得過去!」

  高人隱士不願現名者很多,大家聽高人鳳一說,自然不便追問了,婁鏡清卻道:「老朽還想多問一句,赫連的氣功與宗喀巴不相上下,謝大人先前也用刀砍中他幾次,一無所傷,何以那一刀背,反而能破了他的氣功呢?」

  動手的情形有目共睹,對於內情卻無人得知,所以婁鏡清問出這個問題後,大家幾乎一致要求,請謝文龍作個解釋,又使謝文龍沉吟起來!

  晏四笑著道:「文龍!我看說出來也沒關係,反正以後沒機會用到這一手了!」

  謝文龍這才拔出自己的寶刀,指著上面扣住鋼蒂的三個小鋼蒂道:「真正的關鍵在這三個鋼蒂上面!」

  婁鏡清不解道:「這三鋼蒂難道能勝過刀鋒之利?」

  謝文龍搖頭道:「不是的,這三個鋼蒂很普通,可是它們的距離與我所攻的部位,恰好能暗切逆穴訣法之決要!」

  大家又是一怔,懂得逆穴手法的人倒是明白了,天馬行空史雲程恍然長歎道:「原來是這麼回事,那真是太巧了,難怪赫連一身氣功,也抗不住大人一擊,也難怪他死得一點傷痕都不見!」

  晏四笑道:「這種手法也只有用來對付赫連那種人,普通人只要一處穴道受制就夠了,不必那麼費事……」

  史雲程笑道:「而且也只有謝大人能施展這種手法而收功,試想換了別人,最後只能同時施點兩處,而且也無法把指勁透過赫連的護體氣功……」

  晏四笑道:「所以這個風頭只好讓他去出了,如果別人也能施展,老頭子早搶上去露臉了!」

  婁鏡清歎道:「謝大人憑此一招,已是天下無敵了!」

  晏四道:「那倒不見得,這一招對婁老就未必有用,婁老的神劍施威,他的刀根本遞不進去……」

  婁鏡清啞然失笑,然後道:「可見中原武功之道,互生互滅,相剋相成,根本就沒有天下第一這回事,長於此者短於彼,老朽先前坐並觀天,以一劍之成,輕天下士,實在幼稚得可笑!」

  這才是武學的至理名言,大家都有所感,亦有所悟,一的座中的氣氛更融洽了。史雲程又道:「無論如何,謝大人技克邊僧,總是值得恭賀的,大內為了對付這兩個邊僧,責成在我們身上,一年多來,傷透了我們的腦筋,謝大人此舉,真替我們解決了一個難題!」

  高人鳳笑笑道:「這件事再晚也有個耳聞,而且聽說三位與之聯盟之際,也曾透露出有制服之策,史前輩能否指教一下嗎?」

  史雲程臉色一紅,低聲道:「說出來很丟人,我們原來的計劃是等他們十分跋扈時,再相機除去,手法當然不會太光明,而且可能引起隱患,絕不如謝大人服之以威光明堂皇!」

  高人鳳道:「倒底是什麼方法呢?」

  史雲程道:「婁老跟他們數度較藝,已經摸清他們的練門在臍眼上,只有密求利器,出其不意而刺殺之,那很困難,下手的人必須劍術極精,而且還要有一柄利器,同時必須得兩個人同時出手,如果有一個人不成功,那後患就大了,這兩個邊僧以一身無敵的橫練功夫,如果存心圖謀不軌,即使直入禁宮行刺聖駕,也沒有人能擋得住,宮中論劍術造詣,只有婁老一人達此標準,所以兩三年來,一直在物色第二個人,而且利器難求也是個問題,是以這一兩年,始終不敢輕易發動,最近……」

  他忽而止口不言,高人鳳已笑道:「我明白了!」

  史雲程問道:「高俠士明白什麼?」

  高人鳳笑道:「在下初到京師,帶了一柄寶劍,侍衛營的幾位仁兄千方百計要謀求到手,原來是為了這個目的!」

  婁鏡清紅著臉道:「不錯!那時是為了事關機密,不得不對閣下多方得罪,只可惜這件事又被閣下破壞了!」

  高人鳳笑道:「婁老可是說那柄寶劍又被在下弄折了?」

  婁鏡清道:「是的!那枝劍一斷,老朽的計劃整個地告了吹,弄得在聖上面前無法交代,只有一直裝病不出,其實老朽比武那天只吐了兩口淤血,並沒有多嚴重……」

  高人鳳笑道:「難怪在短短時日中,婁老又重現神威。依舊是鶴健松清,不過那柄劍可算不得利器,婁老的計劃毫無幫助!」

  婁鏡清不信道:「老朽試過鋒刃,肉試斷牛馬,兵試新金鐵,確是無雙利器!」

  高人鳳道:「那是鋒刃之利,質地卻太脆弱,遇上重力攔擊,必斷無疑,劍器之寶者,以質堅為主,鋒利乃屈其次,所以那只是外表好看的一件飾物,還夠不上寶的條件,否則在下怎肯輕易放手呢,如果婁老想靠它成事,觀諸這兩個邊僧一身硬功,可能還會誤事!」

  婁鏡清怔了一怔,然後才拱手相謝道:「閣下說得不錯,幸虧閣下先把計劃破壞了,如果由老朽貿然發動,真還可能闖下大禍呢!」

  史雲程道:「那也不足為慮,即使出了岔子,有謝大人這一根擎天柱在,仍然可以化危為安!」

  謝文龍不能說那一招是最近才會的,否則牽扯下去,有許多問題就難以回答了,只好笑了一下!

  高人鳳忽而又問道:「婁老的計劃如果不被破壞,應該是要兩個人同時發動,除了婁老外,另一位是誰呢?」

  婁鏡清沉吟不語,史雲程笑道:「現在說也不妨了,那另一人正是在比武場被格斃的莫振南,這傢伙是馬容推薦的,年紀輕,武功好,更有一柄利刃,我們雖然懷疑他的來路不明,卻沒想到他是……」

  說到這兒,他忽然止住了,硬把飛賊兩個字壓了下去,含混地道:「好在人已死了,不去談他也罷!」

  高人鳳見他眼珠亂轉,心中一動,連忙過去低聲道:「史前輩,我們都知道那天死的莫振南只是個替身,他本人仍在京師潛伏,而且史老一定知道他的下落!」

  史雲程十分作難地道:「這個……」

  婁鏡清居然聽見了,低聲道:「邊僧的問題已經解決了,那傢伙沒什麼可資利用了,我們也不必再為他背負於系,我還是說出來銷案!他潛居在寒舍!」

  史雲程臉色略有不逸態,婁鏡清又道:「史兄是否認為老朽不該出賣他!」

  史雲程輕歎一聲道:「婁老不是江湖人出身,自然不受江湖道義的約束!」

  婁鏡清正色道:「史兄這話錯了,兄弟雖非江湖出身,但武林道義仍是懂的,只是此人,身犯國法,兄弟不能包庇他,現在他被侍衛營幾個人監視著,明天老朽就把他交出來……」

  謝文龍約略聽見了一點,才知羅繼春是藏在婁鏡清的家裡,難怪到處找不到他,又聽見婁鏡清要把他交出來,如忙道:「不必了!那件案子已經在莫振南身上歸結,只要他不再鬧事,就放他過去吧!」

  婁鏡清道:「那怎麼行,這傢伙心計甚攻,詭計多端,老朽留住他,實在擔不起責任!這幾天每天都捏了一把汗,總得把他處置了才好,即使不翻案,也不能放過他!」

  高人鳳笑道:「這事由在下來處理吧,回頭在下到府上去見他,警告他從速逃開京師,大家的責任就卸掉了!」

  婁鏡清道:「這也好,不過為萬全計,最好由閣下押送他逃京,而且使他不再偷偷地溜回來……」

  高人鳳知道婁鏡清的意思是要自己秘密地將羅繼春處決掉,心中雖然不滿,卻也不能怪他,因為羅繼春曾受他包庇的事洩了出來,他的確負不起責任,因之微微一笑道:「婁老放心,在下做事絕對乾淨利落,不留後患的!」

  婁鏡清笑笑道:「老朽對高世兄辦事的能力是衷心佩服的,今天比武後,老朽已經向大內懇辭現職,乞求退休,聖上雖然允許了,卻要老朽推薦瓜代人選,老朽先提出謝大人,。可是和親王一力反對,說大人此刻已名動天下,那個職務太委屈了,老朽第二個就是推薦世兄……」

  高人鳳一怔道:「這個萬萬使不得!」

  婁鏡清道:「為什麼?禁衛營劍術教師只是一個名目,最主要的職責乃在保衛禁宮,世兄有為有識,武功機智俱是一等人選,最適合這個工作!」

  高人鳳道:「再晚生性疏淡,非食肉者之具!」

  婁鏡清笑道:「世兄可是嫌這個職位太低,內廷供俸雖是虛銜,卻是聖駕前最得信任之人,帶劍入朝,連一品大員,封疆大吏,也要先請個安呢!」

  高人鳳笑道:「再晚知道此職之渲赫,只是人各有志,再晚志在江湖,非所願耳!」

  婁鏡清歎了一聲道:「聖上對老朽的推薦尚未作定則,如果世兄有意,老朽當盡力促成,世見如此一說,老朽只好另作打算了,不過聖上屬意之人是謝大人,如若世兄不肯屈就,謝大人就很難脫身了!」

  謝文龍不禁一怔,沒想到事情會攬到自己頭上,正在傷腦筋,忽而席間間來一名禁宮侍衛,在婁鏡清臉畔低語了幾句,婁鏡清臉色一變道:「這可糟了,你們為什麼要放他走呢?」

  那侍衛道:「弟子等已經盡了全力,實在攔不住他,追到門口,除了通信的那個男子外,另有一帶劍的婦人,武功很好,弟子等幾個人都不是她的敵手……」

  謝文龍與高人鳳一聽就知道是羅繼春那兒又出了事,連忙問道:「是怎麼會事?」

  婁鏡清道:「那傢伙跑了!」

  那侍衛道:「不久之前有一個大漢來找他,低語了幾句,他立刻就要走,我們追到門口,被一個中年婦人殺退了,還有兩個人受了傷……」

  婁鏡清叫道:「真糟!我得立刻找他去!」

  高人鳳一聽,知道那通信的必是羅繼春的夥計,也是上次在車中漏網脫逃的賀世傑,門口接應的中年婦人,必是凌寒梅無疑,他們突然去找羅繼春,一定有急事,乃朝謝文龍打了個眼色道:「婁老還是去看看受傷的人吧,找人的事,由我們來負責!」

  婁鏡清道:「世兄知道他上那兒去嗎?」

  高人鳳道:「應該找得到的,我們雖然摸不到他的行蹤,他的關係人卻全在掌握中!」

  婁鏡清道:「是否需要老朽幫幫忙呢?」

  高人鳳道:「不必!我們足可應付得了!」

  婁鏡清還要堅持,高人鳳道:「婁老此刻尚有護駕之責,如果那批傢伙鬧到宮裡去,婁老的責任就更重了!」

  婁鏡清聽了這話,倒是不敢怠慢,連忙道:「不錯!老朽要立刻進宮去,外面的事,請世兄多費心了!」

  說完邀了史雲程與卜逸夫匆匆地走了,這裡的謝文龍也請四海鏢局的總鏢頭徐廣梁代作主人,向大家告了罪,急急地走了!

  晏四與黃秋楓自然也得趕去,旁邊專為女客們所置的花廳席中,是周菊人,方梅影,謝玉茜與劉家姊妹們坐的,她們得了消息,也趕了出來!

  在門口會齊了,高人鳳道:「凌寒梅來找羅繼春,一定是三友山莊那兒出了事!」

  周菊人道:「林上燕在那兒收殮盛九如,會出什麼事嗎?總不成是叫羅繼春去磕頭當孝子!」

  晏四一皺眉頭道:「菊娘!別開玩笑了!」

  周菊人對林上燕的反感極深,哼了一聲道:「不是開玩笑,林上燕的厚臉皮做得出那種事的!」

  晏四笑道:「在名份上,凌寒梅才是羅上春的原配結髮妻子,她會讓羅繼春去幹那種事嗎,就是她肯,羅繼春自己也不會答應的!」

  高人鳳道:「據小侄的猜測,必是秦守經找去了,否則他們不會如此緊張的!」

  大家精神都為之一振,黃秋楓笑道:「我倒是很想會會這個神秘人物,聽說粉面郎君秦守經是武林中的美男子,很多跟他接近的女子都被他迷得神魂顛倒……」

  周菊人白了他一眼道:「你聽誰說的!」

  晏四知道周菊人跟秦守經略帶點兒親,從小又在一塊兒長大的,黃秋楓的話,可能引起了她的誤會,連忙道:「秦守經是個出了名的淫賊,菊娘瞭解他最清楚,恨不得殺了他呢!只有那些蕩婦淫娃才會上他的當!」

  黃秋楓也知道出言不慎,唐突了周菊人,忙笑道:「我是說著玩的,咱們快去瞧瞧吧!」

  劉翩翩受傷未癒,可是想到殺父的大仇有了下落,與劉真真兩人跑得最快,謝文龍怕她們有失閃,忙挺刀追了上去,高人鳳與謝玉茜並肩迫在第三起,晏四朝周菊人一笑道:「孩子們趕著去了,我們倒不必太急,慢慢地跟著去吧,最好大家分頭包抄,如果那淫賊真的在那兒,今天可不能再叫他跑了!」

  畢竟薑是老的辣,晏四才說完話,周菊人與黃秋楓已自動由右方越牆而入,晏四朝方梅影一笑,比比左方,兩人慢慢地掩了過去!

  且說謝文龍等三人先衝進了三友莊,一徑就向凌寒梅棲身的寒芳閣尋去,老遠就看到屋子外閃爍著團團的火光,趕到臨近一看,卻是靠閣的梅樹下新起的一匠土墳,墳前裝著一塊木牌,牌上糊了白紙,紙上寫著:「故俠士盛九如之墓!」

  那一定是林上燕為盛九如所設的埋骨之所,可能是為著臨時刻碑不及,才先用木板代替著!

  墳前有一張小木桌,設了香燭紙錠,那團團的火光,大概是燒紙錠的殘燼,林上燕渾身浴血,倒在墳旁,身上倒處是傷痕,還沒有斷氣,輕微地掙動著!

  羅繼春滿臉鐵青,手執長劍,比著地上的林上燕,此外什麼人都看不見,謝文龍倒是一怔,慢慢地湊上前問道:「是誰殺死她的?」

  羅繼春沉聲道:「是我!」

  謝文龍又是一怔,劉真真忍不住叫道:「你怎麼可以這樣做?你知道她是誰?」

  羅繼春的臉色更陰沉了,冷冷地道:「不知道,但是我聽說她是個淫蕩的賊婦!」

  謝文龍按捺不住了,厲聲喝道:「混帳,她是你的母親,你的生身母親!」

  羅繼春哼了一聲道:「她也許可以算是生我的女人,但不是我的母親,我的母親姓凌!」

  謝文龍剛要開口,羅繼春又冷冷地道:「我的父親被她活活地氣死,而你們也看過她與盛九如的情形,如果我是羅上春的兒子,是否還應該認這樣一個母親!」

  謝文龍莊然道:「父母不是我們可以選擇的,但也不容我們否認!」

  羅繼春憤怒地叫道:「你運氣好,你的父母都值得使人尊敬,如果你處在我的地位,看你是否還能說出這番冠冕堂皇的話來!」

  謝文龍道:「不管任何情形,身為人子,都沒有否認自己父母的權利!」

  羅繼春慘然一笑道:「做羅上春的兒子已經不是光榮的事,我拋棄土司世子的身份,爭著做一個盜賊的兒子,證明我不是個忘本的人,可是這樣的一個母親,我實在無法接受,否則我何以對得起死在地下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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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3 23:40:53 |只看該作者
  謝文龍輕歎一聲,感到詞窮了,以倫理的傳統,羅繼春確然不對,可是以貞節操守的道統,林上燕的行為的確難以叫人原諒!頓了半天,才道:「至少你不該殺死她!」

  這時林上燕已經漸漸地掙扎能開口說話了,微弱地道:「小春!你做做好事,補我一劍吧,我知道我對不起你,對不起你爹,因此我不敢要求你替我報仇,可是我求你補我一劍,讓我早點脫逃痛苦吧!」

  羅繼春厲聲道:「不行!這是你罪有應得,如果我補上一劍,不是幫助你,而是發洩我心中的恨意,所以我絕不能如此做。」

  林上燕扭著身子呻吟道:「不管你是為了什麼,只要你補上一劍,我都同樣地感激你!」

  羅繼春漠然地道:「說不行就是不行……」

  謝文龍微愕道:「她不是你殺的?」

  羅繼春道:「怎麼個是?」

  謝文龍道:「我聽來不對,如果是你下的手,她怎麼會說出不敢要你報仇的話……」

  羅繼春冷冷地道:「雖然不是我下的手,可是跟我自己也差不多!我來的時候,別人正要殺她,如果我趕快一步,也許可以救了她,可是我想起我父親所受的種種,故意慢了一步……」

  謝文龍問道:「那個是誰?」

  羅繼春道:「你想還有誰?」

  劉真真叫起來道:「那一定是秦守經!他上那兒去了?」

  羅繼春道:「跑了,他一見到我,就趕快跑了……」

  劉真真道:「你怎麼放他跑了?」

  羅繼春哼了一聲道:「他跑不了,娘跟賀世傑守住了兩條出路,無論他跑到那兒,我都會找到他!」

  劉真真道:「你為什麼不追下去呢?」

  羅繼春用手一指道:「我在等她斷氣,我檢查過她的傷勢,內腑完全受了重傷,絕對活不成了,所以我守在這裡,等她斷了氣.我掩埋了她,再去辦別的事,這是我唯一能做的事了!」

  說這幾句話時,他的外表仍是很冷漠,可是他的聲音已有點顫抖,證明他心中還是很激動的!

  謝文龍走上前,低頭看看林上燕的傷勢,知道羅繼春說的不錯,秦守經下手極為狠毒,不一劍殺死她,而是慢慢的凌遲碎割,不禁憤然道:「羅繼春!你也太不像話了,不管她行為如何,至少她總是你生身的母親,你怎能眼看著她受人如此殘害……」

  林上燕微弱地道:「謝大人,別怪小春,他沒有來以前,那賊子已經在我致命之處刺了一劍,我怎麼也活不成,現在我只希望能早點脫逃苦海,小春,求求你,讓我快點死吧!」

  羅繼春叫道:「我說過我不能!」

  謝文龍歎了一口氣道:「羅兄!照這情形看,你倒是給她一個痛快的好!」

  羅繼春道:「如果我不恨她,我早就這樣做了,我是個人,不是聖賢,雖說我不肯承認她,但正如你所說,她畢竟是生育我的人,我不能在懷恨的心情下刺出這一劍,更不能讓她的生命在我手下結束,你明白嗎?」

  謝文龍搖搖頭,說不出是什麼感覺,羅繼春畢竟是個有良心的人,不管他對這個生母痛恨到什麼程度,要他親手殺死自己的母親,倒底還是做不到的!

  羅繼春痛苦地道:「當我得知她殺死龍琦君之後,趕到此地來想殺死她,卻聽見她與盛九如的談話,知道她竟是我的生身母親,只好忍住了,我見到她與盛九如的醜態,也想殺死他們,想想又忍住了,在那種情形下我都下不了手,現在我能下手嗎?」

  劉真真見林上燕實在可憐,忍不住道:「我來下手吧!」

  劉翻翻把她拉住了道:「妹妹!等一下吧!雖然為了我們的父母,應該殺死她,可不是在這個時候!」

  劉真真道:「我只想幫助她!」

  劉翩翩一歎道:「明知必定要死,也只能等她自己死,幫助一個人結束生命,總是一件罪惡……」

  劉真真也默然了,林上燕拚著最後的一口氣叫道:「小春!我終於知道你不是那樣狠心的人了,我很高興,我不配有你這麼好的一個兒子,凌大姊才是你名正言順的母親,你多孝順她吧,過來,我有話要告訴你……」

  羅繼春呆立不動,林上燕伸手招他過來,可是連舉手的力量都沒有了,謝文龍用手一推羅繼春,他撲了過去,伏在林上燕身上,林上燕也不知說了什麼,但沒有多久,羅繼春含淚起立時,她已經斷氣了!

  羅繼春一聲不響,拿起一旁的鋤頭,去挖掘盛九如墳上的泥土,謝文龍詫然問道:「你這是做什麼?」

  羅繼著冷冷地道:「這要你管嗎?」

  謝文龍道:「別的事我可以不管,盛九如已經死了,你不該再去驚動他的遺體!」

  羅繼春道:「誰說我要去動他的遺體了,我只想把他們埋在一起,這樣做犯法嗎?」

  謝文龍一愕道:「當然不犯法,不過這是真的嗎?」

  羅繼春漠然道:「自然是真的,這是她最後的要求,在她的一生中,只有九叔是真心愛她的,我想這點願望不該再拒絕她!」

  謝文龍默然退後,眼看著他一鋤鋤地將泥土挖開,盛九如死後很慘,連棺木都沒有,只用一副布包了起來,當那人形的布包整個現出來的時候,斜裡忽然揀來一條人影,劍光如匹,將羅繼春逼退了幾步!

  事變倉猝,大家都怔住了,直等那條人影用劍去挑包屍的白布時,謝義龍才挺刀砍上去,那人手揮長劍,勢子十分凌歷,居然將謝文龍也逼退了!

  謝文龍見那一身黑衣,臉上也蒙著黑布,只留出一對眼睛,厲聲喝問道:「你是誰?」

  那人哈哈一笑道:「你們到處找我,我來了,你們反而不認識了?」

  謝文龍怔了一怔才叫道:「你是秦守經?」

  那人冷笑不語,羅繼春道:「看來不像吧,剛才他穿的是白衣服!」

  那人笑道:「那是另外的一個人,也是我約來的同伴,我故意叫他喬裝出現,把你們的人引開了,我卻穿了黑衣,躲在這裡,等候一個消息!」

  羅繼春問道:「什麼消息?」

  那人笑道:「自然是那部拳經的消息!」

  羅繼春愕然道:「什麼拳經?」

  那人哈哈大笑道:「你別裝傻了,那個賊婦最後告訴你的,不就是這回事嗎?我知道她把拳經的下半部藏了起來,就是不知道藏在哪裡,所以才不立刻殺死她,留她一口氣!」

  羅繼春大聲道:「我根本就不知道什麼拳經的事!」

  秦守經冷笑道:「你想騙誰,那賊婦臨死前跟你說的什麼?」

  歲繼春頓了一頓才道:「那是一個秘密,不能告訴你,不過我可以告訴你,那絕對與什麼拳經無關!」

  秦守經哈哈大笑道:「我跟那賤婦相處多少年了,知道得很清楚,除了那部拳經外,她再也沒有其他秘密了!你說是不說!」

  羅繼春沉聲道:「秦守經,我再警告你一聲,不許你再用賤婦兩個字去侮辱她!」

  秦守經哼聲冷笑道:「小子!你別在我面前神氣,我叫她賤婦是有根據的,你是否要我把她以往的丑史一件件地翻出來?」

  羅繼春臉色一變,隨即怒聲道:「秦守經,你是人不是,難道你害她還不夠嗎?」

  秦守經的聲音也變得冷冰的道:「小子!你最好弄弄清楚,到底是我害她,還是她害我?」

  謝文龍所得一怔,羅繼春卻意外地道:「你沒害她,她也沒害你,過去的事不必再提了,反正你們兩人都有錯,而她的下半輩子,實在是害在你手裡,即使她有什麼對不起你的地方,你報復得也夠了!」

  秦守經道:「那也成,只要你把拳經的下半冊交出來,我就絕口不提過去的事!」

  羅繼春道:「我根本不曉得拳經在哪裡。」

  秦守經冷笑道:「你不知道我倒知道,剛才是她叫你挖開盛九如的墳,對嗎?」

  羅繼春道:「不錯!她要求跟盛九如葬在一起,因為只有這個男人是真心實意愛她的!」

  秦守經冷笑道:「別肉麻了,她會愛上這老狐狸而要求跟他並骨同穴,她愛的人是我姓秦的!」

  羅繼春居然同意進:「不錯!她在臨死前也這樣說過,叫我不要跟你為難,否則你這樣侮辱她,我肯饒你才怪!」

  秦守經哈哈一笑道:「既然她到死都沒忘記我,為什麼又想跟盛九如同穴埋葬呢?小子!你別騙人了!」

  羅繼春怒聲道:「她是我的生身母親,連她對你的私情我都說出來了,別的為什麼還要騙你!」

  秦守經點點頭道:「也許你沒有騙我,那就是她騙了你,她要你挖開墓,絕不是為了你說的理由!」

  羅繼春叫道:「那是什麼理由?」

  秦守經笑道:「還用說嗎?一定是她把拳經藏在座九如的身邊,利用這個機會交給你!」

  羅繼春道:「你胡說,她有東西要交給我,為什麼不直接告訴我,要用這個方法!」

  秦守經笑道:「還不是為了怕被人知道嗎?」

  羅繼春剛想發作,秦守經笑道:「你別辯,只要把包屍體的布打開,看看就知道了……」

  說著用劍去挑裹屍的包布,羅繼春嗆然振劍叫道:「不許動!你不能這樣!」

  秦守經笑道:「你做賊心虛了吧,如果裡面沒什麼,你又何必如此緊張呢?」

  羅繼春道:「我不是緊張,只是你不該對一個死去的人如此!」

  秦守經嘿嘿冷笑道:「那是我的事,與你有什麼關係?何況這傢伙是你父親的好友,卻又踉你母親私通不仁不義,如果我是你,就砍他個千百劍……」

  說著又舉劍去挑,謝文龍正要上前拚鬥,卻被羅繼春攔住道:「讓他去好了,我也想知道我母親是否跟我說了假話!」

  劉真真叫道:「我們不管你的閒事,我找他是為了替我父親報仇!」

  羅繼春道:「那也不急在一時,等我的問題解決了,你再找他還來得及!

  劉真真那裡肯聽,倒是謝文龍攔住她道:「真真!等一下也好,反正今天絕對不會放過他!」

  羅繼春朝秦守經道:「你可以打開來檢查,假如有什麼拳經,你也可以拿去,不過你小心一點,別把屍體損毀了!」

  秦守經冷笑道:「毀了又怎樣,這老狐狸生前就不是個好東西……」

  口中雖如此說,手下倒是很小心,將裹屍的包布慢慢地割開,盛九如的身上還是穿著那件破道袍,身子已僵硬了,包布被掀開後,果然沒有什麼附帶的東西!

  秦守經急了,彎腰伸手,將屍體拖出穴外,才看見屍體下面另有一個小包,飛快地抓到手中,得意地笑道:「我判斷得不錯吧,差點被你這小子騙過了!」

  羅繼春的神色也為之一變道:「我根本不知道另外還有東西埋在這兒!」

  秦守經笑道:「就算你不知道吧,可是我的判斷也沒有錯誤,對不起!這東西我要帶走了!」

  羅繼春用劍一攔道:「且慢!」

  秦守經哼聲道:「幹什麼?你又後悔了?」

  羅繼春沉聲道:「我已經說過,即使是什麼拳經,我也不要,但是我希望你打開證實一下!」

  秦守經道:「既然你不要,又打開看什麼?」

  羅繼春道:「我想證實我母親所說的話是否可信,如果她的目的是為了把底下的年西交給我,我自然就不必替他們並穴合葬了!」

  秦守經提著那個小包,覺得份量頗重,也有點不放心,聽他這樣說,果然把布包打開,裡面卻是盛九如生前用來作兵器的那根鏈索,雖然被邊僧扯斷了,林上燕仍然把它們歸攏在一起,埋在屍體下面!

  秦守經像是十分失望,狠狠地把斷索拋開,怒聲道:「這賤婦把拳經藏到那兒去了?」

  羅繼春冷冷地道:「裡面並沒有拳經,你總該放心了!」

  秦守經想了一下叫道:「不!我相信她一定把藏經之處告訴了你,小子!你還是乖乖地說出來!」

  羅繼春開始變得很不耐煩,厲聲道:「秦守經,我再告訴你一遍,我不知道拳經在哪兒!」

  秦守經道:「不可能,上下兩部拳經都放在龍琦君那裡,我問她討取時,她明明告訴我下半部被你母親拿去了!」

  羅繼春神色忽轉憤怒道:「所以你把龍琦君殺死了!」

  秦守經搖頭道:「沒有!我離開的時候,龍琦君還是好好的,以後聽說她被人殺死了,而且在我去後,你母親又去到那裡,龍琦君自然是她殺的!」

  羅繼春叫道:「你胡說,我母親臨死前對我說了,她沒有殺死龍琦君!」

  秦守經道:「那她一定是騙你,只有她才會殺死龍琦君!」

  羅繼春問道:「為什麼?」

  秦守經道:「自然是怪她不該把拳經的上半部給我,不過另一個可能是她怕龍琦君在騙她,並沒有把拳經交給我而自己藏了起來,所以要殺死龍琦君而便於搜查!」

  羅繼春搖頭道:「你這兩個可能都錯了,我母親絕不會殺死龍琦君,她知道龍琦君是我心愛的人……」

  秦守經冷笑道:「愈是這樣,她愈可能殺死龍琦君,因為我對林上燕的個性很清楚,她佔有的慾望特別強烈,而你是她唯一的兒子,為了不讓你被龍琦君奪去,她也會殺人的!」

  羅繼春叫道:「你胡說,我不相信她是這樣一個人!」

  秦守經冷笑道:「她就是這樣的人,當我倦於江湖,在回疆娶了一個公主,準備安心定居下來時,她竟然自毀容顏,混到那個部落中,刺殺了那個公主!」

  羅繼春道:「胡說!是你毀她的容顏!」

  秦守經歎了一口氣道:「林上燕最狠的一著是死了,她把一切的罪名都加我頭上,令我有回莫辯!」

  羅繼春道:「那是因為你的名聲太壞!」

  秦守經怒道:「我的名聲完全是林上燕弄壞的……」

  忽而又歎了口氣道:「算了!她的人已死了,我也不必再說她的壞話,我只害了她一次,她卻誤了我一輩子,現在我只想得回拳經,別的都不談了!」

  羅繼春淡淡地道:「我不知道拳經在哪兒!」

  秦守經叫道:「你一定知道,到了後來,她心中只有恨,把全部的愛都放在你身上了,她掠奪那一套拳經,也是想留給你,因此我不相信她會在死前不告訴你!」

  羅繼春沉聲道:「如果不是她在死前要求我別跟你作對,我一定不饒你,你太侮辱我了!」

  秦守經也怒道:「如果你不是羅上春的兒子,我也早就殺了你!」

  羅繼春問道:「羅上春跟你有什麼關係?」

  秦守經道:「他救過我一次命,為了這緣故,我才對你特別客氣,可是你霸住拳經的下半冊不交出來,我對你也不客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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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3 23:41:20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六章 爾虞我詐


  羅繼春聽秦守經說自己霸住拳經的下半冊不交出來,不由目中射出了怒火,終於冷冷地道:「我再告訴你一遍,我不知道拳經在哪兒……」

  說著用手一指地上的兩具屍體道:「謝大人!你們要找秦守經,我不便干涉,只是請你們換個地方,別妨礙我的埋葬工作!」

  謝文龍點點頭道:「可以!秦守經,你們的問題談完了,該換個地方來解決我們的問題了!」

  秦守經冷冷地道:「姓謝的,我跟你有什麼過節?」

  劉真真怒聲道:「你殺死了我爹!」

  秦守經轉臉移向她們道:「你們是劉半雲的女兒嗎?很好!劉半雲是怎麼死的,你們知道嗎?」

  劉真真怒聲道:「是你殺死的!」

  秦守經哈哈一笑道:「可以這麼說,不過你們有什麼證據說是我殺死的呢?」

  劉真真道:「我爹是在寢室中被火燒死的,但火燒現場遺下一隻五更迷魂香的吹管,那一定是你用迷香把我爹迷昏再放的火!」

  秦守經道:「不錯!五更迷魂香是我吹進去的,可是我並沒有放火!」

  劉真真叫道:「放屁,不是你放的火,火怎麼會起的?」

  秦守經想了一下道:「這我就不清楚了,劉半雲的路也許因我而起,但是我絕沒有殺死他!」

  劉真真紅著眼撲上去叫道:「放屁!誰相信你的話,你如果不想害死我爹,為什什麼又要施放迷香!」

  秦守經信手揮劍,輕而易舉地把她格退了,沉聲道:「鬼丫頭,你別亂來,憑你這點技業,鬥我還差得遠呢!」

  劉真真擠命揮劍進補,秦守經輕而易舉地將她格退了,劉翩翩雖然受傷行動不便,也揮劍加入戰圈,但是沒有用,秦守經的劍藝太精了,那兩個女孩子根本不是他的對手,謝文龍奇怪後面的高人鳳等人為何還不來接應,看情形卻不能再等下去了,一拉寶刀,也加入進去!

  秦守經的一柄劍使得出神入化,擋住一般兵器,仍然游刃有餘,羅繼春環抱兩手看熱鬧,好像這場戰鬥與他毫無關係,劉真真急了道:「羅繼春!如果你幫我們除去這個賊子,我就告訴你龍琦君的下落!」

  羅繼春精神一振道:「她沒有死?」

  劉真真發覺自己說漏了口,連忙道:「自然是死了,我可以告訴你是誰殺了她!」

  羅繼春忙又問道:「是誰?」

  劉真真急急地道:「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羅繼春想想只有秦守經有此可能,果然揮劍也加入進來,厲聲喝道:「秦守經!果然是你下的毒手!」

  秦守經一面招架,一面叫道:「胡說,我為什麼要殺她,她是我的弟子……」

  劉真真叫道:「還不是為了拳經的事,你為了她不肯把全冊交出來,一怒下了毒手!」

  秦守經道:「笑話,拳經的下冊分明是林上燕拿去了!」

  劉真真道:「你明知道龍琦君將拳經抄下了副本,給你與給林上燕的都是副本,你向她逼取全本不得手,只有殺死她以洩憤!」

  「她還抄下了副冊?」

  劉真真叫道:「拳經是你叫她從那個回族公主那兒取回來的,你難道連正本與抄本都分不清楚!」

  秦守經遲疑片刻才道:「我真的不知道,因為那拳經的正本我弄到手之後,一直沒機會好好看過!」

  謝文龍突然喝道:「你把面罩取下來!」

  秦守經微微一震道:「幹什麼?」

  謝文龍道:「讓我們看看你倒底是不是真的秦守經!」

  秦守經哈哈大笑道:「秦某人在江湖上只有臭名,誰還會來冒充我!」

  謝文龍道:「那你為什麼要蒙著面?」

  秦守經道:「我有蒙面的理由,想我秦守經當年在江湖上有玉面郎君之雅號,那是何等瀟灑而值得驕傲的稱號,而今人老形易,我不願意讓一些老朋友看見我的現貌!」

  謝文龍道:「我始終認為你不是秦守經!」

  秦守經怒道:「胡說:你憑什麼說我是冒充的!」

  溫文龍道:「為什麼你不敢以真面目見人?」

  秦守經哈哈一笑道:「你們都是後生小輩,以前有誰見過秦某的?」

  兩個人都為之一頓,不知不覺地停止了攻打,秦守經又笑道:「既然你們都沒見過秦某,我即使把面罩取下,你們也未必認識!」

  謝文龍道:「我們不認識你,但有人認識你!」

  秦守經淡淡地問道:「是誰?」

  劉真真道:「假如你真是秦守經,應該認識我奶娘!」

  秦守經哈哈一笑道:「自從你母親嫁到劉家後,我就不敢上門,怎麼會認識你家的奶娘呢?」

  他頗有辯才,說出來的話總是入情入理,謝文龍等人心中雖然啟疑,卻無法進一步加以深究!」

  頓了一頓,劉翩翩才道:「奶娘是我母親的表姐妹,你應該知道了吧!」

  秦守經搖搖頭道:「胡說!你母親的表妹只有一個林上燕,她總不會是你家的奶娘!」

  劉翩翩叫道:「錯了!奶娘不但是我母親的表妹,還是從小一起長大的玩伴,如果你真是秦守經,絕不會想不起她來,我看你一定是冒充的!」

  秦守經淡淡地道:「玉面郎君在江湖上不是受人尊敬的俠客,反而處處結仇,冒充秦某人一點好處也沒有,你們懷疑我實在沒道理,而且龍琦君曾在我門下受業,她肯把拳經的上半冊給我,足見我不是冒充的!」

  羅繼春沉聲道:「不管你是否秦守經,反正我不知道拳經的事,也無法告訴你!」

  秦守經道:「我相信她一定告訴你了,也許沒有說明白,你自己不知道而已!」

  羅繼春道:「我自己不知道,如何能告訴你呢?」

  秦守經過:「林上燕臨死前,到底對你說了些什麼?」

  羅繼春道:「那是我本身的私事。與任何人無關!」

  秦守經道:「與我就有關了!你一定要說出來!」

  羅繼春很不耐煩地叫道:「唯一與你有關的話我已經告訴你了!那就是她力誡我不得與你為難,我本來可以答應的,可是你殺死了龍琦君,我就不能饒你了!」

  秦守經冷笑道:「小子!我並不怕你,可是我再告訴你一句,我沒有殺死龍琦君,這一點等凌寒梅回來就可以證明!」

  謝文龍突然問道:「凌寒梅怎麼能替你證明呢?」

  秦守經道:「我到龍家去取經時,她跟我在一起,我們又一起離開……」

  謝文龍目光如炬,厲聲問道:「這話是真的嗎?」

  秦守經道:「自然是真的!」

  謝文龍忽然向羅繼春道:「羅兄!這裡面有文章了。凌寒梅與你母親等結盟,就是為了要對付秦守經,奪取他的拳經來給你,可是聽他說來,好像他與凌寒梅早就有了勾結,你覺得這事情古怪嗎?」

  羅繼春眼光再變,連忙問道:「這是真的嗎?」

  謝文龍道:「我不會騙你,我們追蹤盛九如到此地,凌寒梅跟他兩個義兄幫同你母親與盛九如想殺死我們,當時我聽他們如此商定的!」

  羅繼春與秦守經同時道:「我怎麼不知道?」

  兩個人同時搖搖頭,然後羅繼春才道:「這恐怕是凌寒梅一個人搗鬼!」

  秦守經道:「不錯!小伙子,我們都叫她耍了,她跟我結盟,也是為了拳經,而且殺死你母親的也是她!」

  羅繼春道:「胡說!她跟我一起來的!到了這裡,已經看見你在行兇!」

  秦守經搖頭道:「你弄錯了,她只陪你到了門口,立刻從另一條捷徑喬裝過來,換上衣服,蒙面行兇,叫我躲在一邊,故意聽取你們的談話!」

  謝文龍道:「不可能吧,她是羅兄的母親……」

  秦守經冷笑道:「她跟羅上春只是名義上的夫婦,雖然她對羅上春用情極深,可是林上燕奪去了她的丈夫,她對林上燕恨之切骨……」

  謝文龍道:「至少她也不會與你結盟!」

  秦守經道:「她得知羅上春還盜走了她的一份拳經,心中自然更為懷恨!發誓要取回拳經了!」

  謝文龍道:「以前她根本不知家中藏有拳經!」

  秦守經道:「是我告訴她的,我到京師想取回拳經,卻因為這事情牽扯的人太多,連你們也纏進來了,我怕獨力難支,才找到她,叫她幫忙……」

  謝文龍道:「她難道肯與你同享拳經嗎?」

  秦守經哈哈一笑道:「我想她是不會的,但她肯與我合作,大概是打算得手之後,再設法對付我,我也抱著同樣的主意,不過我現在覺得這娘們兒太厲害,可能是心中另有算計!」

  謝文龍問道:「她會有什麼算計呢?」

  秦守經道:「照情形看來,拳經的下冊根本不在林上燕身邊,她卻一口咬定,分明是借刀殺人之計!」

  謝文龍點頭道:「不錯!她的兩個義兄都死在我們之手,她自己無力報仇,才想到利用你!」

  秦守經道:「這就是了,我志在得經,何必要替她當兇手呢?所以我不幹了!」

  羅繼春道:「以你的劍術造詣,已經可以獨步江湖了,何必還要去得到拳經呢?」

  秦守經道:「話不是這麼說,那部拳經包羅極廣,目前我所能的,只是拳經的上半冊中所載,如果能得到下半冊,我才敢說真正的獨步天下!」

  劉真真忽然問道:「你既然看過拳經的上半冊,何以龍琦君交給你的抄本,你會不知道呢?」

  秦守經呆了一呆道:「那一定是她臨摹得十分逼真,事隔多年,我當然毫無印象了!」

  劉真真冷笑一聲道:「關於你殺死我父親之事,你又準備作何狡辯呢?」

  秦守經呆了一呆才道:「我現在告訴你們一句真話,劉半雲是自殺的!」

  劉真真怒叫道:「胡說!」

  秦守經道:「不胡說,而且我要說句冒犯你母親的話,她才是害你父親自殺的主因……」

  劉真真與劉翩翩忍不住要撲上去拚命,謝文龍卻道:「慢!聽他說下去!」

  秦守經歎了一口氣道:「這是一個埋藏了很久的秘密,因為你母親已經死了,我不願重提舊事,可是想不到會引起你們對我仇視,我只得說出真話了,當年我與你母親還有林上燕一起長大……」

  劉真真道:「你漏了一個人,還有我奶娘,她叫周菊人,也是跟你們一起的!」

  秦守經哦了一聲道:「原來是她,不錯!她是跟我們一起的,可是她很早就離開了,對我們的事不太清楚,問她也是枉然,我,你母親,林上燕三個人的事,只有我們自己明白,害你母親自殺的那張字條真是你母親寫的,而且是寫給我的!」

  劉真真又叫道:「放屁,盛九如說了,是我母親代林上燕寫的!」

  秦守經哼了一聲道:「老狐狸一生中難得有幾句真話,他偷偷地愛著林上燕,自然要替她俺飾,歸罪於我了!」

  劉真真還想吵,卻被劉翩翩制止了道:「讓他說……」

  秦守經道:「我們三個人從小到大,她們兩人都愛上了我,可是我只愛你母親,我因為曾受過林上燕母親的恩惠,不忍叫林上燕傷心,我們的約會常背著林上燕,那天她寫了這張字條約會我時,我們三人還對月飲酒,誰知被林上燕知道了,偷偷在酒中下了迷藥!」

  劉真真問道:「下了什麼迷藥?」

  秦守經道:「她的手段很技巧,在我酒中下的是春藥,在你母親酒中下的是迷神藥,我們沒喝幾杯,你母親首先醉倒了,林上燕自己也裝作醉倒,我把她們都送回房去,然後到約會之處等候……」

  劉翩翩立刻道:「我母親已經醉了,你還等什麼?」

  秦守經道:「你母親酒量很豪,我以為她是假醉好擺脫林上燕,誰知會出了岔子呢?我等了半天,見你母親沒有來,就到她屋裡去找她,等我進了門,燈火全熄了,我剛到床前,她就把我拉上了床……」

  劉真真怒聲道:「放屁!我娘絕不是那種人……」

  秦守經點點頭道:「不錯!你母親是個很自重的人,當然不致如此,我若非喝了含春藥的酒,也不會如此糊塗,等我做下了錯事,方發現同床的是林上燕,原來她與你母親換了房,故意造成如此的……」

  羅繼春哼了一聲,秦守經道:「我說的是事實,也許對死者我不應如此,但我必須說出真相!」

  劉翩翩道:「你說下去!」

  秦守經道:「第二天早上,你母親發現這件事後,自然很傷心,可是她沒說什麼,只留下一張字條,祝我與林上燕白首偕老,就飄然而去!我不知道自己服了春藥,只怪自己糊塗,也跟林上燕過了一段日子,直到發現是她弄的手腳,我才一怒而去……」

  劉翩翩道:「你是江湖上有名的淫徒,我母親怎會愛上這種人?」

  秦守經一歎道:「那是以後的事,我本來是很規矩的人,就是發生那件事後,我又去找你母親,她不相信我的解釋,只勸我好好地跟林上燕過日子,我受了刺激,改變本性,專門找一些出名的武林人物來往,勾引他們的妻女,引起公憤!」

  羅繼春問道:「你這樣做是為了什麼?」

  秦守經過:「為了報復,你為了龍琦君,在京師干的那些事,又是為了什麼?」

  羅繼春低頭不響了,劉真真卻道:「你是報復誰呢?」

  秦守經一歎道:「老實說是為了報復你母親,我怪她太薄情,不肯原諒我,所以才那樣做,想叫她傷心!」

  劉翩翩道:「我娘會為這種事傷心?」

  秦守經道:「她把我讓給了林上燕,對我的荒唐行為自然不會傷心,可是我的目的是想叫人殺死我,那才能叫她傷心,使她知道我是為了她而求死!」

  劉翩翩道:「她才不為這種事而傷心呢!」

  秦守經道:「她是愛我的,而且也明白我的用意,否則她怎會在我危急之時,總是出來救我!」

  劉翩翩也不響了,秦守經道:「三番兩次之後,她知道我對她仍不死心,才嫁了彩虹劍客,要我絕望,我知道再也無法得到她了,倒是安靜了一段日子,而那個時候,林上燕也嫁了丁兆民,誰知羅上春跟凌寒梅鬧翻了,又湊到他們中間去!」

  羅繼春怒道:「所以你也擠了上去!」

  秦守經道:「我的一生幸福毀在她手中,她卻想跟羅上春過安靜日子,我怎麼能放鬆她,所以我又去找她,假意表示跟她重抬舊歡,更慫恿她叫羅上春到劉家去把鳳釵偷了出來……」

  劉真真怒叫道:「可是你又將我母親寫的那張字條放進藏鳳釵的盒子裡,陷害我的母親!」

  秦守經淡淡地道:「你弄錯了,我生平所愛的女子唯有一個,那就是你的母親,即使她嫁了別人,我也希望她幸福,不會去陷害她的,那張字條是林上燕與盛九如兩個人搗的鬼,我根本就不知道!」

  謝文龍比較冷靜,阻止了劉家姊妹的暴怒,反問道:「你竊取鳳釵是為了什麼?」

  秦守經道:「她們的母親嫁給劉半雲後很幸福,我不想再去攪鬧他們,所以我偷偷地到了一趟劉家,找到了她們的母親,向她說我準備遠走回疆,再也不回來了,希望她把鳳釵給我留作紀念,而且我的仇人很多,也需要那隻鳳釵來作為防身之器!」

  謝文龍道:「她答應了嗎?」

  秦守經道:「答應了,她那時已經知道從前的情形是林上燕的擺佈,更知道我所以如此荒唐也純是為了受感情上的打擊,如果她役有嫁人,一定會隨我遠走他方,只可惜命運弄人,勸我從此振作做人,改過自新!」

  劉真真道:「我母親假如真對你有情,她可以把鳳釵送給你,為什麼要叫羅上春來盜取呢?」

  秦守經道:「本來是可以這樣做的,可是你父親妒心很重,你母親擁有鳳釵是大家都知道的,忽然在我手中出現,一定會引起你父親的誤會,不得已,才假手羅上春的偷盜而交給我!」

  謝文龍道:「後來呢?」

  秦守經道:「我騙到鳳釵後,又知道羅上春從凌家帶出來一冊拳經,那上面記載著一些絕世的武功與劍法,也將它們一下兒騙走了!」

  謝文龍問道:「羅上春為什麼肯替你去偷鳳釵的呢?」

  秦守經道:「羅上春盜走凌家的拳經後,凌寒梅帶著她兩個義兄追得很緊,而他們那時的武功遠勝過羅上春,林上燕那時還懷了身孕,為了防備凌氏兄妹的追殺,林上燕才慫恿羅上春盜取鳳釵以自保!」

  謝文龍道:「你帶了鳳釵與拳經就到回疆去了?」

  秦守經點點頭道:「是的!我拿了那兩樣東西,還給羅上春留了一封信,說明林上燕害我的經過,更說明這是對林上燕的報復……」

  羅繼春沉聲道:「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秦守經道:「這是為了林上燕好,因為我與林上燕重聚的事,被羅上春知道了,我留下這封信,是聲明我並不愛林上燕,希望他能好好對待林上燕!」

  劉真真道:「我父親又是怎麼死的?」

  秦守經道:「因為我的行為使林上燕太傷心了,她是愛我的,不向我報復,反而把恨意發洩到你母親身上,羅上春盜釵時並沒有留下什麼字條,倒是林上燕與盛九如為了陷害你母親,又偷偷把當年那張字條送了回去,故意讓你父親看見,你母親不明就裡,以為是我做的事,又忿又傷心,才自殺了!」

  說到這兒,秦守經的聲音略見激動道:「嚴格說起來,你母親是讓你父親逼死的,他看見那張字條後,一口咬定你母親與我有姦情。」

  劉真真忽然道:「不對,那張字條上說我母親將鳳釵送給你做紀念,可見不是她從前寫的那一張。」

  秦守經道:「不錯,原來的字條上只約我見面,林上燕後來聽說我與你母親見過面,知道了你母親假手羅上春將鳳釵送給我,特別又添上去的,也因為這句話,使你母親落於百口莫辯之境,更認為是我在陷害她,才傷心地自殺了。」

  頓了片刻,他又接下去道:「我得知你母親自殺的消息,心知一定有變,乃找到了林上燕,問明究竟,氣得我真想殺了她,於是點住她的穴道,找了一碗很厲害的毒藥,準備灌下她的肚裡,將她的心肝肺臟都蝕爛掉。可是到了動手時,想起她這麼做,也是為了愛我,又不忍心了。結果只把毒藥潑在她的臉上,毀了她的容顏……」

  羅繼春臉色蒼白,強抑住心中的憤怒。秦守經又道:「我覺得這事有找劉半雲說明的必要,可是又怕他一見面,不容我解釋,就要跟我擠命,剛好林上燕身邊帶著羅上春做飛賊的迷香,我就拿著到了劉家,剛好劉半雲一個人在書房裡喝酒,那迷香能使人失去行動能力而仍保持神智的清醒,我就用迷香將他迷住了,說明了一切,我就離開了。我發誓沒有殺他,他一定是內疚而自殺的!」

  劉真真叫道:「誰相信你的鬼話?」

  秦守經道:「假如我要殺死他,一刀就解決了,何必再放上那把火。」

  謝文龍點頭道:「不錯,這倒是可信的。」

  劉真真道:「那麼我母親跟他的事也可信了?」

  謝文龍道:「不錯,如果你母親與他毫無感情,大可以坦白向你父親解釋,何必要自殺呢?」

  劉真真怔了一怔才道:「那我們不用報仇了?」

  謝文龍一歎道:「男女之間的恩恩怨怨,說不上什麼仇,都只是命運的撥弄,如果要報仇,也只能找上天去算帳,問他何以要把人的關係弄得如此複雜!」

  秦守經也歎了一聲道:「是的,這些年我一直在捫心自問,對你母親的死,我到底負不負責任,現在我把事實說了出來,隨你們去決定好了。如果你們認為我仍是害死她的兇手,我也不想否認,聽憑你們殺死我好了!」

  劉真真轉向劉翩翩道:「姊姊,你怎麼說?」

  劉翩翩徐徐收起彩虹劍道:「假如他說的是真話,我們自然沒有再找他報仇的道理;如果他說的是假話,雖然人都死了,無可對證,但是我相信爹娘在地下的英靈也不會放過他的,用不著我們來對付他。」

  秦守經轉向羅繼春道:「現在我要問你了,那拳經的下冊究竟你知不知道?」

  羅繼春想了一下道:「我不知道,可是我娘在臨死前叫我去找一個人,說是有東西要交給我,也許那就是拳經也不一定。」

  秦守經叫道:「一定是的,她叫你去找誰?」

  羅繼春道:「我不知道那個人的姓名,只知道在什麼地方可以找到他!」

  秦守經道:「我們立刻找他去!」

  羅繼春道:「為什麼我要把拳經給你呢?你對我母親那麼壞。」

  秦守經道:「林上燕始終是愛我的,如果你取到了拳經的下冊,就可以看見裡面的題字,她在上面用血宣誓,說只有我們兩人可以享有它!」

  羅繼春道:「可是我娘已經死了!」

  秦守經道:「你是她的兒子,如果她把拳經的下落告訴了你,就證明她是要你做她的繼承人,自然是我與你共同享有那冊拳經!」

  羅繼春道:「可是你並不打算跟我共同享有它!」

  秦守經頓了一頓才道:「那是我太心急了,沒有向你表示明白,反正我絕不會獨佔它!」

  羅繼春冷冷地道:「現在你怎麼表示也難以令人相信了!」

  秦守經急得直跳腳道:「你這小子真頑固,你母親臨死前叫你別跟我作對,她自然是相信我的,而且你取得拳經後,自然會發現她在裡面的遺囑……」

  羅繼春道:「只怕你不等我打開來看內容,就對我下毒手了!」

  秦守經想了一下,把手中的長劍丟在地下道:「我赤手空拳跟你去總行了吧!」

  羅繼春搖搖頭道:「我還是不能信任你!」

  秦守經急叫道:「你要怎麼才能相信?」

  羅繼春道:「我用劍比著你,一同去找到那個人,取得拳經後,我看到裡面的內容,假如真有我母親的遺囑,我才能相信你!」

  秦守經沉思片刻才道:「可以,我們走吧!」

  羅繼春這才移步向前,抽劍比著他的後心道:「走!」

  秦守經一怔道:「到了那裡你再比還來得及,現在幹嗎急成這個樣子呢?」

  羅繼春道:「我必須從現在就控制住你,不然你隨時都會出壞主意!」

  秦守經無可奈何地道:「你這小子太混帳了,不看在你娘的份上,我真想一掌劈了你!」

  羅繼春冷冷地道:「少廢話,向前走!」

  前面就是盛九如的墳墓,雖然被挖開了,還留著一個土穴,秦守經道:「往前沒路,怎麼走呢?」

  羅繼春道:「走就是了,到時候我會告訴你的!」

  秦守經走了三四步,剛到土穴前,羅繼春喝道:「站住,把我娘的遺體放進去,把盛九如也放進去!」

  秦守經一怔道:「幹什麼?」

  羅繼春道:「我娘的第一個心願是與盛九如合葬,你先把這件事辦好了,再作其他的打算!」

  秦守經無可奈何,彎腰把林上燕屍體放進土穴裡,羅繼春突然手一緊,舉劍前推,將秦守經由後心刺透前胸……

  秦守經負痛一跳,羅繼春的動作更快,脫手鬆劍,拳腳並施,擊在他的後腰上,將他硬壓進了土穴,倒在林上燕的屍體上,秦守經翻過身來,羅繼春跟著一腳,踏在他的胸前,不讓他起來,秦守經厲叫道:「小子,你幹什麼?」

  羅繼春臉色深沉地道:「秦守經,這是你的福氣,我娘臨死前還是愛著你,她希望能與你合葬一穴,我這是在實行她的遺志……」

  謝文龍愕然道:「她不是說要與盛九如合葬的嗎?」

  羅繼春道:「那是她次要的願望,他愛的是這個姓秦的,如果不能與所愛者並穴,她只好退而求次,與愛她的人並葬,先前我找不到秦守經,只好將就用盛九如陪葬,現在這傢伙自己送來了,我自然選他陪葬了……」

  秦守經突地發出一聲厲笑道:「林上燕,賤婦,你生得一個好兒子,現在你死得瞑目了!」

  羅繼春猛地一腳踏下去,秦守經口中鮮血直噴,寂然不動了,謝文龍與劉氏姊妹都愕然張口結舌,不知所云。

  羅繼春見他已經氣絕,開始彎腰拿起鐵鍬鏟土,謝文龍這才上前道:「羅兄,等一下……」

  羅繼春沉聲道:「這不關你的事,如果你認為我殺了人犯罪,回頭我跟你上衙門領罪去!」

  謝文龍一歎道:「羅兄,你誤會了,我的意思不是要抓你洽罪,我只是懷疑此人不是秦守經!」

  羅繼春一怔道:「不是秦守經,又是誰呢?」

  謝文龍道:「我不知道,但是我相信他不是秦守經!」

  羅繼春上前一把撕下屍體的面罩,在月光下看出那是個四五十歲的中年人,臉形因痛苦而扭曲著,咬牙切齒,口角淌著血,十分恐怖,可是大家都不認識!

  謝文龍端詳片刻才道:「我不認識這個人,可是我相信他絕不是秦守經!」

  羅繼春道:「你也不認識秦守經,怎知不是他呢?」

  謝文龍道:「我有這個感覺,也許等四叔他們來了,就可以確定了!」

  劉真真道:「謝大哥,假如他不是秦守經,為什麼要冒充秦守經呢?」

  謝文龍歎道:「我也希望能知道,等四叔來辨明他的身份後,也許能有個解答!」

  劉翩翩道:「如果他不是秦守經,那他剛才所說的那些話也不是真的了?」

  謝文龍道:「不,他說你父母的事以及與林上燕之間的恩恩怨怨,倒是十分正確,不信等菊姑來了,可以問她一下,她多少會有點知聞的!」

  劉翩翩道:「你怎知他說的是真話呢?」

  謝文龍道:「第一他說的情節很合理;第二,他說話時很流暢,可見他不是臨時編湊的,而且他對前後交代得十分清楚,加上盛九如的那番敘述,證明是事實無誤!」

  劉真真道:「假如他說的是真話,那盛九如就是騙人的了?」

  謝文龍道:「盛九如為了袒護林上燕,自然要歪曲一點事實,尤其是他與林上燕合計陷害你母親,更不敢對我們說出來了。」

  劉真真道:「謝大哥,你確知他不是秦守經嗎?」

  謝文龍道:「是的,他敘述那些故事時,雖然並沒有露出口風,但是他的聲音卻毫無一絲感情,聽起來好像是在敘述別人的事一樣,所以我知道他不是秦守經!」

  羅繼春道:「也許他的感情已經麻木了!」

  謝文龍道:「不會的,照以前的種種看來,秦守經不能算是個壞人,還是個感情很豐富的人,所以林上燕雖然飽受他的摧殘,到死還是深愛著他!」

  劉翩翩插嘴道:「我看不見得,林上燕恨死他了!」

  謝文龍道:「那只是盛九如口中的話,我們始終沒機會跟林上燕多談幾句,不知道她心中對秦守經真正的印象,但是我們可沒有聽她表示恨過秦守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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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3 23:41:44 |只看該作者
  羅繼春道:「是的,她臨死前還特別告訴我,叫我別跟秦守經作對,希望能與他合葬一穴!」

  謝文龍問道:「她就是這幾句囑咐嗎?」

  羅繼春怔了一怔才道:「還有幾句別的,與你們沒有關係,我也不必說出來!」

  劉真真指著那屍體道:「他如不是秦守經,為什麼對秦守經的事會這樣熟悉?」

  謝文龍道:「我想他一定是跟秦守經很接近,所以才能知道那些事!」

  羅繼春歎了一口氣道:「假如他不是秦守經,我就不能讓他跟我母親葬在一起了!」

  說著彎腰把屍體又拉了出來,正在這時候,四下颶颶躥來了一大片人影。

  這邊幾個人都是驚弓之鳥,立刻拔刃戒備,那批人影來到臨近,謝文龍才放了心,來的人中,前面是凌寒梅與賀志傑與一個中年老者,後面卻是高人鳳,謝玉茜,以及晏四,黃秋楓,方梅影,周菊人等六人,採取包圍的勢子,似乎不讓那三人脫逃!

  凌寒梅首先看見了地下的屍體,臉色一變道:「他死了?是誰殺死他的?」

  羅繼春道:「是我,大娘,請你告訴我,他是不是秦守經?」

  凌寒梅神色又是一變道:「是你殺死他的?為什麼?是你母親叫你殺死他的嗎?」

  羅繼春道:「不是,我受不了他對我母親的那樣辱罵,一怒之下,才殺死了他!」

  凌寒梅哼了一聲道:「該死的東西,眼看著事情已經快成功了,還是那樣沉不住氣,真是死有餘辜!」

  羅繼春又問道:「大娘,他到底是不是秦守經?」

  凌寒梅臉色一變喝道:「野種,別叫我大娘,我不是你大娘!」

  羅繼春不禁一怔,那中年人卻急急問道:「羅……繼春,果真是你殺死他的嗎?」

  羅繼春道:「不錯!」

  那人頓了一下腳,長歎道:「糟了,凌師姐,這叫我如何對他說呢?」

  凌寒梅冷笑不語,羅繼春卻詫然道:「你在說什麼?」

  那人仍是連聲長歎,羅繼春急了道:「你是誰?」

  高人鳳在旁道:「他叫王仲遠,是太極門丁兆民的師弟,你殺死的王仲華是他的弟弟!」

  羅繼春臉色微變,連忙拉劍戒備,王仲遠卻搖手道:「你別急,我弟弟被殺的事我並不恨你,如果你真是羅上春的兒子,對我們王家的人是應該懷恨的,可是……」

  羅繼春神色一動道:「我娘臨死前才說羅上春並不是我的生父,我的身世只有一個叫王子光的人知道……」

  王仲遠道:「我就是王子光,仲遠是我的別號!」

  羅繼春一怔道:「王……前輩,那麼誰才是我真正的父親呢?」

  王仲遠用手一指地上的屍體道:「這個被你殺死的人!」

  羅繼春跳起來叫道:「什麼?他是誰?」

  王仲遠長歎道:「太極門的掌門人丁兆民!」

  羅繼春震驚得連手中劍都掉了,王仲遠又歎道:「這個秘密連掌門師兄自己都不知道,我也不敢說出來,想不到現在要說,已經太遲了……」

  說罷又對地下的屍體拜了一拜,黯然道:「師兄,你一心想收回拳經,光大門戶,沒想到會死在你自己親生兒子的手裡……」

  羅繼春象發了呆,半天講不出一句話,謝文龍道:「王前輩,你把事實說得清楚一點好嗎?」

  王仲遠默然片刻才道:「事情是這樣的,林上燕嫁給掌門師兄後三年,羅上春從凌師姊家中逃婚出來,避在師兄家裡,我們得知他從凌家攜出一卷拳經,裡面所載都是太極門失傳的武功,想將它取了回來,可是又不敢聲張!」

  羅繼春道:「那有什麼不敢聲張的?」

  王仲遠道:「太極門分支很多,羅上春,凌師姊,算來都是太極門的一支,卻並不承認我們是太極門嫡系,如果讓他知道了,他一定會攜走拳經,自立門戶,我們這一支就會被排擠掉了,羅上春雖然得到了拳經,卻不知它的真正價值,我們也就裝作不知……」

  羅繼春道:「後來呢?」

  王仲遠道:「羅上春把拳經收藏很秘,我們也找不到,只好慢慢等機會,後來我見他與林上燕較為投機,就把這件事通知林上燕,叫她設法從羅上春身邊把拳經偷過來,我以為她與師兄已是夫婦,必然會站在師兄這邊的,誰知林上燕跟羅上春感情越來越好,竟偷偷地相偕跑了!」

  大家對他都投以不齒之色,覺得他的手段太卑鄙,王仲遠雖然不好意思,仍是說下去道:「我們探知了他們的藏匿地點,正想追上去,卻不料凌師姊帶了兩個人上門來追索羅上春的下落,我們怕她找到羅上春,把拳經又取了回去,所以不敢告訴她,推說不知道,遂起了衝突,交手中掌門人受了傷,幸好有徐廣梁在場,才算把凌師姊打退了,然而也因為掌門師兄受傷,能力不足與敵,不敢再去找羅上春,那時我恰好碰見了秦守經,暗中把羅上春藏匿地點告訴他,原是希望他幫忙取得拳經的,誰知這傢伙也是鬼精靈,他一個人溜去找到他們,騙了林上燕,連拳經也一起帶跑了……」

  羅繼春悲忿已極,冷笑道:「你們算計了半天,結果只便宜了秦守經!」

  王仲遠苦笑一聲道:「這裡面的曲折只有我一個人知道,掌門師兄是不知情的,否則他寧可不要拳經,也不肯把自己的妻子讓給別人!」

  羅繼春道:「還有,我怎麼會是丁兆民的兒子呢?」

  王仲遠道:「羅上春初來的那天,林上燕感到有點不適,因為我略知一點脈息,所以請我診治一下,我照脈象看,好像是胎氣,卻由於時日尚淺,不敢確定,沒有明說,林上燕與羅上春私奔了九個多月,就生了你,我相信你一定是掌門師兄的骨肉!」

  晏四道:「這倒不一定,如果是早產,七個月就能生育,他並不見得就一定是丁兆民的種!」

  王仲遠道:「尋常的女子是可能的,練武的女子因為肌肉結實,產門開得遲,不但不會早產,大部分都是足月後才會生產,甚至於還會晚上個把月,因此照時間推算,他絕不會是羅上春的後人!」

  大家都沒開口,雖然這些人都沒有生育的經驗,但王仲遠的理論顯然是正確的!

  王仲遠道:「還有一點證明,你們看看他的形貌,像羅上春的地方多,還是象丁師兄的地方多?」

  大家先看看羅繼春,又看看地下丁兆民的屍體,被他這一提起,才覺得兩張勝果然十分相似,謝文龍一歎道:「羅兄,這個錯可鑄得大了!」

  羅繼春抬頭問道:「我母親知道嗎?」

  王仲遠道:「以前可能不知道,我最近才把這件事告訴了盛九如,托他轉告……」

  羅繼春怒道:「這老殺才為什麼一直不說?」

  凌寒梅冷笑道:「他到了此地才斷氣,臨死前跟林上燕囉嗦了半天,大概說的就是這件事!」

  晏四問道:「王仲遠,你為什麼不告訴丁兆民呢?」

  王仲遠道:「我實在不敢,慫恿林上燕去盜取羅上春拳經的事被他知道了,他幾乎跟我拚命,如果他知道我把他的兒子也送掉了,非殺了我不可!」

  羅繼春跳了起來,從胸前掏出取自龍府的那只匕首,指著王仲遠的胸膛叫道:「導致我們家庭分散,骨肉相殘,都是你這老匹夫一手造成的罪惡!」

  王仲遠閉上眼道:「你殺了我吧,殺了我,我的罪孽還能減輕一點,否則我真沒臉去見九泉下的師兄!」

  羅繼春的刀尖已經刺了過去,凌寒梅冷笑道:「殺了他有什麼用,能改變你殺父的事實嗎?」

  羅繼春聞言手勢一頓,又抽了回來,冷冷地問道:「你是知道的,對嗎?你早就知道的!」

  凌寒梅冷冷地道:「不錯,當你在京師鬧了幾件混帳案子時,那個王仲華,問我你是否羅上春的兒子,也告訴了我這件事,可是我不說出來……」

  羅繼春叫道:「而且你還叫我殺了他!」

  凌寒梅冷笑道:「你那個不要臉的母親奪走了我的丈夫,我只有在她兒子身上報復!」

  王仲遠一怔道:「凌師姊,你這就不對了!」

  凌寒梅道:「我對你們太極門的每一個人都很透了,能殺一個就殺一個,殺光了我才稱心!」

  羅繼春叫道:「你不該利用我!」

  凌寒梅冷笑道:「我最恨的是你母親,可是我不知道她也在京師,否則我就自己去找她了!」

  羅繼春瞪大了眼望著她,良久才道:「我不怪你,更不怪任何人,你們都有著本身的恩怨糾紛,你們採取報復的手段都有理由的,可是我呢?我殺了這些,到底是為了什麼呢?」

  凌寒梅冷冷地道:「你也有理由呀,譬如說這丁兆民,他雖是你的父親,卻始終沒盡過一天為父的責任……」

  王仲遠道:「丁師兄根本不知道他有兒子!」

  凌寒梅道:「林上燕是他的妻子他總知道的,為了得到那冊拳經,他居然對她下那種毒手,而且還裝成秦守經去騙她最後的遺言,這種人不該殺嗎?」

  王仲遠低頭不響,謝文龍卻問道:「丁兆民為什麼要裝成秦守經呢?」

  凌寒梅道:「秦守經從大漠回來後,一直住在丁兆民那裡,把什麼話都跟他說了,秦守經說林上燕始終是愛他的,那冊拳經中間少了一部分,一定是林上燕藏了起來,只可惜當初對她太狠了一點,現在不好意思去找她,不過他相信林上燕遲早都會原諒他,把拳經藏起的部分給他的,所以才裝成秦守經的模樣……」

  羅繼春道:「不對,如果他要用這種方法去騙取拳經,為什麼還要殺害我母親呢?」

  凌寒梅道:「林上燕一眼就看出他不是秦守經了,他沒有辦法,才跟我設下那個計劃,一面找了你來,一面把她刺成半死……」

  羅繼春道:「他沒有下手!」

  凌寒梅道:「是王仲遠下的手,我們計劃好了,等你一現身之後,我們都退走,讓你們母子見上最後一面,林上燕的心目中只有你與秦守經兩人,她會把拳經的藏處告訴你,不過也一定會叫你轉交給秦守經!」

  羅繼春道:「她沒有說,根本就沒提到拳經兩字!」

  凌寒梅一怔道:「這倒奇怪了……」

  謝文龍心中一動,覺得其中又有波折,但也只有他最明白,連忙道:「那只怪我們來得不巧,她還來不及多說話就氣絕而死,只說了幾句最重要的話……」

  凌寒梅道:「什麼事情會比拳經更重要?」

  謝文龍冷笑道:「那是你們的看法,在她的心目中,只有羅繼春的身世最重要,她當然要先說這一部分!」

  羅繼春垂淚道:「是的,她也許有很多話要說,但是沒時間了,她只說了一句:「你不姓羅,問王子光去……以後的話就不清楚了,我只聽見這麼多!」

  凌寒梅道:「那也好,拳經從此斷了根,我雖然無法收回,但是沒有人拿去,我也不在乎!」

  羅繼春滿眼淚光,大聲叫道:「我真想殺了你們每一個人,但是我的手已染滿了血腥,不能再殺人了,除了我自己……」

  但見寒光略問,那只斷玉匕首已插進他的前胸,動作快得出奇,誰也來不及去攔阻,謝文龍跳到他面前,只看見匕柄深入胸腔,不禁叫道:「羅繼春,你這是幹什麼?」

  羅繼春的嘴角牽起一個勉強的苦笑道:「謝大人,你不是一直想緝我歸案嗎?怎麼我死了,你反而不高興?」

  謝文龍厲聲叱道:「混帳東西,我為了你同是武林一脈,不知費了多少精神周全你,你竟如此作踐自己!」

  羅繼春苦笑一聲道:「姓謝的,我知道你是個好人,所以才不願與你為敵。否則以我的脾氣,真想在京師再大鬧一場,攪得天翻地覆才罷,現在我把這條命巴結你,算是卿表酬意,你再也不必為我擔心了!」

  謝文龍輕歎一聲道:「你這樣做,如何對得起別人!」

  羅繼春叫道:「我還有什麼人可關心的!」

  謝文龍道:「自然有了,龍琦君還沒有死,你知道嗎,她心裡始終是愛著你的,只怪你太不爭氣……」

  羅繼春冷笑道:「算了,別提她,我知道她沒有死!」

  謝文龍一怔道:「你知道她沒有死?」

  羅繼春道:「是的,是我娘告訴我的,只可惜她臨終前才告訴我,否則我絕不饒她!」

  謝文龍道:「她有什麼對不起你的地方?」

  羅繼春道:「太多了,從始至終,她都沒有真心跟我好過,她跟我在一起,只為了騙取我的拳經!」

  謝文龍道:「胡說,她的拳經是得自秦守經……」

  羅繼春道:「拳經應該分為三冊,秦守經只得到上下兩冊,中冊在我這裡被她騙去了!」

  謝文龍不信道:「你怎麼會有拳經的?」

  羅繼春道:「是我的父親留給我的,這件事誰都不知道,秦守經得去了拳經的上下兩冊,那只是練功的方法與招式,而練功的訣竅全在中冊裡,沒有中間這一部分,整個拳經便如同廢物……」

  高人鳳忙問道:「你所說的父親是指誰?」

  羅繼春道:「自然是羅上春,以前他不知道我不是他的兒子,我也不知道他不是我的父親!」

  高人鳳怔然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羅繼春道:「整個拳經是分用三種文字書錄的,上冊用漢文,中冊用天竺梵文,下冊用回文……」

  凌寒梅不禁動容道:「不對,我家中的藏書沒有一卷是梵文的!」

  羅繼春道:「是的,你家中只藏有上下兩冊,中冊是在丁兆民家中,羅上春避難太極丁家,不是沒道理的,他主要的目的便是取得那中卷……」

  說著對王仲遠冷笑道:「你們想算計他的拳經,卻沒想到會被他算計去了!」

  王仲遠愕然道:「太極丁家確實藏有不少梵文經卷,因為沒有人看得懂,遂不去注意它,沒想到其中有此關鍵!」

  羅繼春冷笑道:「太極門的武功應該是天下無敵的,可是太極門的創始人就因為後代子孫太過不肖,才把秘技分用三種文字抄錄,而最精華的部分都在中冊裡……」

  王仲遠道:「這是為什麼呢?」

  羅繼春道:「因為他不願後人扶技橫行,貽害武林,才作了這等措施,那中冊梵文部分,有一大半是修身養性的真訣,如果想把這些弄通,必須身心休養到全無殺機,以和平怡淡的胸懷,才能從事下冊的武功修為而有所成!」

  眾人都默然靜聆,聽他說下去:「秦守經得到上下兩冊後,以為是全捲了,因為他不解回文,才遠至大漠,學習回文,結果仍然事倍功半,一場徒勞……」

  謝文龍道:「羅上春怎麼把拳經交給你的呢?」

  羅繼春道:「他把中冊帶到藏邊一個土司家中,那土司是他的朋友,深諳梵文,他融會貫通後,名心冷淡,剛好我為了找他們,也到了塞外,他把我送到那個土司家中,托付給那個土司,自己就隻身離去了!」

  王仲遠問道:「他為什麼要離去呢?」

  羅繼春道:「他自己心空神澄,連武功都不肯再練了,可是拳經的上下兩冊他都不在手頭,無法交給我,而且更不願用殺抗的手段去取得另兩冊拳經,所以寄希望於我,他相信我母親遲早會把另兩冊拳經給我的,因此留下一封信,叫我長成後再去尋訪母親……」

  王仲遠道:「你的武功是跟誰學的?」

  羅繼春道:「一部分是盛九如教的,大部分是我從拳經的中冊裡領悟的!」

  晏四道:「如果那拳經的中冊能變化氣質,你好像沒有受多大的影響!」

  羅繼春道:「是的,羅上春怕我受其中的影響失去了奮發的雄心,只把練功部分勾了出來,我也後悔沒有好好地用功,否則我不會做出那些糊塗事!」

  晏四一歎道:「我在大漠中替羅上春送終時,只見他神容焦悻,還以為他是為情所致,想不到他不但洗卻塵心,連生趣都付之淡然了!」

  羅繼春道:「他,我的父親是個可敬的人,所以我說什麼也不肯自諱身世,情願做個盜賊的兒子!」

  晏四道:「這麼說你是只認羅上春做父親了!」

  羅繼春莊然道:「是的,丁兆民只給我生命,此外他沒有一點配做我的父親,我把生命還給他,就一無所欠了,因為我活在世上這段日子,都是羅上春的兒子!」

  大家又默然一陣,高人鳳又問道:「你怎麼把拳經給了龍琦君?」

  羅繼春道:「龍琦君在秦守經手中得到了拳經的上下冊,雖然也能有點好處,卻無以大成,我的母親林上燕想叫她把拳經給我,才設法使我們認識,龍琦君起初並不想理我,直到她得知我有著拳經缺漏的部分,才跟我親近,把我的拳經拿去了!」

  王仲遠道:「你怎麼肯給她的?」

  羅繼春道:「我喜歡她,為了她,我連命都可以不要,何況是一卷拳經呢,可是我一腔熱情,卻換來虛情假意……」

  謝玉茜忍不住道:「你錯怪了她,她對你是有真情的,只怪你太令她傷心了!」

  羅繼春冷笑道:「她如果對我有真情,為什麼騙去了我的拳經,而不把她的那一部分給我!」

  謝王茜頓了一頓才道:「這個我不知道,不過我相信她對你確是真心誠意的!」

  羅繼春剛要開口,黑暗中閃出一條人影道:「我來告訴他好了!」

  那人走了出來,卻是龍琦君,她已經換去了貴族婦女的裝束,穿了一身勁裝,手執長劍,神容慘淡。

  羅繼春見了她,反而說不出話了,吶吶地道:「你……」

  龍琦君目閃淚光道:「我並不想騙你,確實有委身相許的誠意,所以我才跟你接近,至於我為什麼不把拳經的上下冊給你,那是我還不能相信你!」

  羅繼春道:「你什麼地方不相信我?」

  龍琦君道:「因為你出身草澤,雖然你開設有一片大牧場,可是你身邊的人沒有一個是正經的!」

  羅繼春叫道:「我從沒有偷盜搶劫……」

  龍琦君道:「不錯,可是你與那些人為伍,染了一身的下流習氣,我很難相信你將來會變成怎麼樣,所以我不把拳經全部給你,怕你練成一身超凡的武功後,橫行作惡,連個治你的人都沒有了,我曾經勸你圖個正經出身,你可曾聽我的話?」

  羅繼春叫道:「怎麼沒聽,我到京師,不知花了多少錢,可是全無效果……」

  龍琦君毅然道:「你只知道走偏途,用銀子買來的出身算是正經嗎,我是要你仗著自己的本事去求前途!」

  羅繼春也叫道:「靠能力?我的能力可以幹什麼?」

  龍琦君道:「你已經有一身武功,年輕力壯,什麼不好幹,像謝大人……」

  羅繼春冷笑道:「我沒有他這麼好的運氣,他有你老子提拔他!」

  龍琦君沉聲道:「你錯了,我父親只是請他幫忙,他也只是為了報恩,才屈就這個職位,以他的才華,可以圖更好的出身,我父親多次想為他保薦軍職成為正式的武官,他都拒絕了,這才是不圖官貴的好男子……」

  羅繼春忍不住叫道:「可是我連這種機會都沒有!」

  龍琦君道:「你試過沒有?你從正途試過沒有?我曾經借父親的名義,給你一封介紹信,叫你去找一個同寅,你去了沒有?」

  羅繼春道:「去過了,他只給我安插一個把總,難道你要我去幹這種低職?」

  龍琦君神色一凜道:「你嫌小,一個把總管帶百人,有人幹了一輩子行伍還混不到這個職位呢!」

  羅繼春道:「可是一個小小的把總能配得上你這位將軍千金嗎?」

  龍琦君冷冷地道:「朝廷的官職不是輕易給人的,你以一個平民的身份,能一躍而登百夫之長,已經是很大的異數了,可是你心高於天,居然嫌官卑而不取,妄想以金錢的力量而一步登天,你叫我怎不失望!」

  羅繼春道:「我當了把總,你就肯下嫁嗎?你父親肯把你嫁給一個小把總嗎?」

  龍琦君道:「那自然不行的,我父親官居將軍,至少要個總兵才能做他的女婿!」

  羅繼春冷笑道:「由把總而升到總兵,即使有機會,也得等上十幾二十年,你能等那麼久?」

  龍琦君道:「我並不要你等那麼久,這只是對你的一個考驗,只要你能規規矩矩幹上一年,我寧可棄家跟你私奔,我要你圖個出身,並不是要你身居顯位,只是考驗你的誠意……」

  羅繼春一怔道:「你怎麼不早說?」

  龍琦君冷笑道:「早說了還算什麼考驗,不過我的確給你暗示過,我要求你不要嫌出身低,無論如何先圖個正經的出身,你不但辜負了我的一片苦心,反而幹出那些不可原諒的事!」

  羅繼春叫道:「這都是你逼出來的!」

  龍琦君冷笑道:「我逼你?只為了你對我一個人的私怨,你免去破壞京師多少女孩子的名節,這算是正當的理由嗎?你是這樣的一個人,我還會看得起你嗎?」

  羅繼春低頭不語,龍琦君正顏疾色道:「如果你有一份愛我之心,如果你能體諒到我的處境而為我盡一點心,哪怕你在天涯海角,我也會找到你,跟你長相廝守……」

  羅繼春忙問道:「你要我如何盡心?」

  龍琦君道:「你在京師活動無功,抱著捨己成人的心,即使你回到塞外牧馬,我仍然會愛你的,想想你的父親羅上春,他雖是一個盜賊,他最後的作為仍是值得尊敬的,你記得他在拳經上題的那句話嗎?」

  羅繼春張口結舌,默默無語,謝玉茜忍不住問道:「羅上春題的是什麼話?」

  龍琦君輕輕地念道:「使吾所愛者得遂其所愛,則所得遠勝其所失!」

  謝玉茜道:「這是什麼意思呢?」

  龍琦君湛然道:「這是他對愛情的看法,他先愛的是凌寒梅,成婚之夕,他才發現她的兩個義兄比他更愛她,過悄然遠走,把心愛的人讓給更愛她的人;後來他把熱情轉到林上燕身上,可是秦守經把林上燕拐走之後,他知道林上燕對秦守經的愛更深於對他,又悄然而退;他是一個深深懂得愛的人,雖然他連受兩次挫折,失去了兩個心愛的人,可是他所得到的比失去的更多!」第二十七章自食惡果

  這次連凌寒梅也泫然欲泣,默不作聲了。良久後,龍琦君才莊容對羅繼春道:「你雖然自稱是羅上春的兒子,但是你的行為,哪一點比得上他?」

  羅繼春慘然一笑道:「琦君,你說得對,我不但比不上我父親,更配不上你,你能在這時候來見我一面,我已經很滿足了。最後我還想問你一件事,秦守經的下落,你知道嗎?」

  龍琦君道:「我不知道,你問他幹嗎?」

  羅繼春道:「我母親臨死前想跟他並穴埋骨,這雖是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但是我無法完成她的遺願了!」

  王仲遠道:「秦守經一直秘密地藏在丁師兄家裡,兩個人很投機,秦守經把他以往的經過都告訴了我們,晏大俠來找了師兄後,他跟著也來了,可是被……」

  說著用眼望向凌寒梅,凌寒梅冷冷地道:「現在一切都不必隱瞞了,你說出來好了。」

  王仲遠吶吶不語,凌寒梅沉聲道:「秦守經被我殺死了。」

  眾人都是一驚。凌寒梅轉向晏四道:「你記得那天晚上,你二度來此探聽時,看見我們在酒罈中藏了一具屍骨,你們追問是誰,卻始終沒有結果,現在我告訴你,那就是秦守經。」

  晏四愕然道:「你們為什麼要殺他?」

  凌寒梅道:「是丁兆民出的主意,他先偷偷地來找我說拳經有一半在林上燕手中,另一半在秦守經身上,如果秦守經找到了林上燕,必然能把拳經會合,叫我設法先除去秦守經。」

  晏四道:「你就真殺了他?」

  凌寒梅道:「是的,我用一杯毒酒藥死了他,結果在他身上並沒有找到那一半拳經,只得將他埋了起來。誰知又被你們發現了,我怕事機洩露出去,才把你們騙開,將屍體挖了出來,用蝕形水化去皮肉。」

  晏四道:「秦守經的拳經不是被龍小姐取走了嗎?哪兒還有一半呢?」

  凌寒梅道:「是丁兆民說的,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王仲遠道:「這只有我明白,當時誰都不知道拳經會分三部,秦守經從林上燕那兒取走了上下兩冊,發覺仍然少了一部分,以為那一部分是留在林上燕身邊。」

  高人鳳笑道:「我明白了,林上燕伴隨龍小姐多年,對上下兩冊拳經,必然已偷偷過目了!」

  龍琦君道:「不錯,我知道她追隨我的目的就是為了那兩冊拳經,因為缺少中間一部分,看了也沒關係,所以我讓她偷看了幾次。」

  高人鳳道:「她也看出拳經有所缺漏,以為缺少的部分還在秦守經那兒,所以才急急地要找秦守經,不知這一部分是羅上春藏了起來,留給了羅兄,而羅兄又給了龍小姐,大家都白忙了一場。」

  王仲遠歎道:「秦守經對上下兩冊拳經都很熟悉了,所缺就是中間那一部分,正因為他說那一部分在林上燕那兒,丁師兄才想假手凌師姊殺死了他,而且密隱其事。」

  謝文龍道:「所以丁兆民最後還是要冒充秦守經的樣子,想騙取那二部分拳經。」

  王仲遠道:「丁師兄知道這冒充是騙不了林上燕的,所以要把林上燕殺成重傷,才令他們母子見面,以為林上燕在臨死前一定會把缺漏的部分告訴她的兒子,同時也會叫他去找秦守經使拳經湊齊。」

  羅繼春道:「所以他要等我母親死後才現身。」

  王仲遠道:「是的,你沒有見過秦守經,他冒充秦守經,你不會認出來的。」

  凌寒梅怒聲道:「他連我都騙了,如果他不說秦守經身邊有半部拳經,我又何必殺死秦守經呢?」

  王仲遠道:「丁師兄是太極掌門,這部拳經又是太極門的武功,他想把本門功夫發揚光大,即使用點心機,也不能怪他的。」

  凌寒梅冷笑道:「居心險惡,死有餘辜,所以他才會死在自己兒子的手中,這是活該!」

  王仲遠歎道:「這一切只能算是天意,如果早知道那缺漏的部分不在林上燕身邊,丁師兄也不會想出這個方法,更不會冤枉送命了。」

  羅繼春問道:「秦守經的遺骨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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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3 23:42:09 |只看該作者
  凌寒梅往不遠處的水池一指道:「都散在那池子裡,這池裡有著蝕形的藥水,恐怕現在連骨頭都不存在了!」

  羅繼春將地上林上燕,盛九如與丁兆民的屍體都疊在一起,用盛九如裹屍的白布包成一團,吃力地舉了起來,走到池邊,噗通一聲,丟了下去。

  大家都跟著他,不置一詞,等屍體沉下去後,龍琦君問道:「你這是做什麼?」

  羅繼春一歎道:「這中間曲折是非,我也弄不清楚,更不知道我母親最後選誰並葬,所以我把這些人都疊在一起,由她自己去挑選了!」

  說完又慘痛地笑了一聲道:「可惜他們都死得太早,沒有聽見最後的談話,不明內情,在地下還會鬧得不可開交,因此我要去解釋一下。」說完將胸前匕首握緊,往下一劃,頓時腹破血流,才把匕首拔出拋向龍琦君道:「琦君,這是你家的東西,我還是還給你,我什麼都沒有帶走你的,你可以忘記我這個人了!」身子朝後一仰,噗通一聲,也墮進了池裡。

  大家都默然無語,只有龍琦君上前拾起匕首,在衣襟上擦去血跡,送給謝玉茜,淡漠地道:「謝姊姊,送給你留個紀念吧。」

  謝玉茜愕然地道:「做什麼?莫非你……」

  龍琦君苦笑道:「謝大姐,我不會自殺的,你放心好了。為這麼一個人,我殉情太不值得了。我回家後,還是安安分分地做我的小姐,把過去都忘掉了,所以我不想這柄匕首留在我家,時時喚起回憶。」

  謝玉茜接過匕首道:「你真忍心,他死了,你一點都不傷心!」

  龍琦君道:「在我心中,這個人早已死了。當我用鳳釵射出那只毒針時,雖然不是他本人,我認為他已經被我殺死了!」

  謝玉茜道:「可是他明明是死在你面前的,你怎能一點眼淚都沒有?」

  龍琦君道:「我的眼淚早已流乾了,當我把感情托付給他,希望他上進時,他卻做出那些下流的事,我半夜背人哭泣,日間還在父母前面強作歡容,你知道那是什麼滋味嗎?今天這種結局固然是環境造成,但也是他最好的收場了,我實在擠不出一點眼淚來。」

  謝玉茜不再說話,凌寒梅卻迫前一步道:「龍琦君,別的事不管,你把拳經交出來!」

  龍琦君冷冷地道:「對不起,我已經燒掉了,這部拳經只能給人帶來災禍,對人並無好處。」

  凌寒梅厲叫道:「我不信。」

  龍琦君仍然淡漠地道:「信不信由你,反正我的確是燒燬了。」

  凌寒梅叫道:「你憑什麼敢如此做?」

  龍琦君道:「它在我的手裡,我就有權如此做。」

  王仲遠勸解道:「凌師姊,其實燒了也好,為了這一部拳經,已經死了那麼多的人,凡是跟它有關係的人,差不多都死了!」

  龍琦君沉聲道:「不錯,凡是看過這部拳經的人全都死了,你僥倖活著,就是因為你沒有看過它!」

  凌寒梅道:「你看得最多,你為什麼沒死?」

  龍琦君漠然道:「我雖然看過拳經的全冊,可是對我卻毫無用處,因為我不會出來闖江湖,不會利用它來行兇殺人,或者是在武林中爭強鬥勝。所以我看過,也等於沒看過一樣。」

  凌寒梅冷笑道:「你別說得那麼輕鬆,如果你沒燒,趁早交出來;如果已經燒了,就你所知,給我寫一份出來,否則我絕不會放過你!」

  龍琦君道:「拳經的確燒了,我也不會抄一份給你,你想胡鬧的話,我可不能饒你。記得前幾天在這裡,你們幾個人圍住了謝大人想殺死他嗎,最後有個蒙面人殺退了你們,那就是我,那天我是不想殺人,否則你們誰也別想活著!」

  凌寒梅想起那天晚上的情形,身子不禁一震,那蒙面人的武功實在高不可測,劍招尤其凌歷無匹!

  可是要她相信那人就是這看來弱不禁風的女孩子,也有點不太可能,因此她沉思片刻,才抽劍道:「你如怕我找麻煩,最好現在把我殺了。」

  劍隨聲出,攻了過去,龍琦君信手揮開,接著劍花急閃,她還沒有看清對方的劍勢變化,龍琦君的劍尖已經比在她的咽喉上,涼意沁肌,使她全身汗毛都豎了起來。

  龍琦君徐徐抽回劍道:「現在你該相信了吧,如果我要殺你,不費吹灰之力,你還是打消取得拳經的念頭吧。」

  凌寒梅最近迭遭挫敗,卻從沒有像這次驚心過,別的人即使勝過她,也不過技高一著而已,可是這女孩子簡直不知高出她多少倍,由此她雖然相信龍琦君是那天的蒙面人了,得到拳經之心卻更為迫切。

  因為龍琦君的技業完全是得自拳經,所以她沉吟了片刻才冷笑一聲道:「鬼丫頭,你別以為技高於我就可以把我嚇住了,告訴你,如果你不把拳經交出來,有你後悔的日子呢!」

  龍琦君的臉色變了一變道:「你想怎麼樣?」

  凌寒梅沉聲道:「我不想怎麼樣,反正我什麼都完了,此刻一無所有。俗語說得好,光腳還怕穿鞋的?我總有辦法叫你不舒服。」

  龍琦君全身一顫,用劍指著她道:「你又是想用我的家來威脅我?」

  凌寒梅冷笑道:「說不上威脅,龍錦濤有你這樣一個女兒,應該感到驕傲才對,我是準備替你宣揚威名!」

  龍琦君寒著臉叫道:「凌寒梅,我告訴你,我就是怕這一點,所以才借上次的機會託言已死,我父親對外也如此承認了。你想用這一手來嚇唬我,已經沒用了。」

  凌寒梅冷冷地道:「你真正死了沒有,你的父母很清楚,對你過去的故事,他們一定很感興趣的。」

  龍琦君變色道:「凌寒梅,我並不想殺人,你別逼我殺死你。」

  晏四也覺得大不以為然,正言斥責道:「凌寒梅,你太卑鄙了,怎麼可以用這種手段威脅人?」

  凌寒梅叫道:「為了太極門,我不惜任何手段,也要把拳經取回,這不是掠奪,也不是勒索,因為這冊拳經本來就是屬於太極門的。」

  晏四冷笑道:「你什麼時候又重返太極門的?」

  凌寒梅道:「丁兆民來找我時,就跟我商量定了,他認為太極門可以在武林中獨居首位的,論技業,我們比任何一個門派都精湛,化是分支太多,各自為政,才落得一蹶不振,他希望我能捐棄前嫌,共同為發揚門戶而合作,我當然義不容辭,必須要取回拳經。」

  晏四道:「我不相信你有這麼好的心!」

  凌寒梅道:「你問王仲遠好了。」

  王仲遠點點頭道:「凌師姊本來還在考慮,自從她的兩個義兄身故之後,她已經答應重入門戶,所以我才稱她為師姊。現在了師兄身故,她是當然的掌門人了。」

  晏四對這個答案例是頗出意外,沉吟片刻才道:「太極門散而復聚因為好事,但是你們想光大門戶,就應該在行為上表現得光明磊落。」

  凌寒梅沉聲道:「我們是收回失物,道理上站得穩就夠了,訴之天下誰也不能說我做得不對!」

  高人鳳卻冷笑道:「我就敢說你存心不正,你是因為兩個義兄死在我們手中,想找我們報仇,而又能力不足,才想利用太極門的力量來對付我們,憑著這一點,我也不能讓你達到目的。」

  凌寒梅冷冷地道:「你有本事儘管使出來好了!」

  高人鳳道:「即使龍小姐不殺你,我也不放過你。」

  凌寒梅嘿嘿冷笑道:「我早就安排好了,如果我和王仲遠都無法活著生離此地,三天以後,分佈在天下的太極門弟子都會得到一封密柬,原原本本的一冊細帳,不出十天就可以播揚天下。」

  高人鳳道:「我不相信,你們來的時候,並不知道丁兆民已死,絕對不會想到作這種安排。」

  凌寒梅手指賀世傑道:「事情是他安排的,你們不信的狀,儘管問他好了。」

  高人鳳忽地一用手腕,那隻鳳釵已亮在手中,比著賀世傑道:「姓賀的,這玩意兒你是知道厲害的,把老實話說出來,否則你就有得好看了!」

  賀世傑面無人色地道:「我在昨天替凌夫人送了幾封信出去,信裡面的內容我不知道。」

  高人鳳厲聲追問道:「信送給誰?」

  賀世傑道:「好幾個人,分好幾個地方,高大俠,你殺了我也沒有用,反正信是來不及追回來了。」

  高人鳳不禁為之一怔,放下了手道:「龍小姐,他們這一手倒是相當厲害,我看你還是……」

  龍琦君臉色一沉道:「不行,拳經絕不能給他們,我雖然沒闖過江湖,但我學過拳經,也算是武林一份子,對武林安危有責任,這些人如果得到了拳經,天下還能太平嗎?」

  高人鳳道:「可是令尊那兒……」

  龍琦君臉色鐵青道:「沒關係,由他們去說好了,不過我也有一句話首先說在前面,如果我的家裡受到什麼傷害,那是他們逼出來的,到時候也別怪我心狠手辣!」

  凌寒梅冷笑道:「你又能怎麼樣,你一支劍,難道能堵住天下悠悠眾人之口?」

  龍琦君道:「那倒不必,可是太極門的弟子就別想有一個活口了。我會尋遍天涯海角,見一個殺一個,殺到你們滅門絕戶為止,這一點我相信絕對沒問題。」說完臉色凝重,將全體的人都看了一眼,然後道:「我走了,要死,要活,全在你們自己。」身形如一隻急箭,閃入黑暗中,隨即失去了蹤影。

  這兒的人面面相覷,默不作聲,良久後,王仲遠才低歎道:「凌師姊,我看算了吧,她說得出做得到的,憑她這身功夫,我們實在鬥不過她。」

  凌寒梅怒聲道:「不行,我非要跟她鬥到底!」

  王仲遠急了,道:「凌師姊,你不能因個人的意氣,置門戶的安危於不顧!」

  凌寒梅怒聲道:「難道你這麼怕死,就被一個小丫頭嚇倒了?」

  王仲遠道:「我本人的安危無所謂,可是我不能拿整個的門戶來作孤注一擲。」

  凌寒梅冷笑道:「她只是說說而已,未必真做得到,而且還有謝文龍在這裡,她不敢亂來的。」

  謝文龍一怔道:「我怎麼管得了你們的事?」

  凌寒梅沉聲道:「姓謝的,你以俠義自居,羅繼春在世之日,要想把龍琦君的事翻出來,你為了報恩,把他壓住了,我尊重你的心胸,也替你隱瞞至今。可是現在龍錦濤的女兒自己要抖出來,你可不能怨我了吧?」

  謝文龍道:「她並沒有這個意思。」

  凌寒梅道:「她奪去我們的拳經不還,我只有用這一著手段才能對她有所威脅,我是收回失物,你憑良心說我應不應該?」

  謝文龍一時無法回答。凌寒梅又厲聲道:「如果你認為她把持住拳經不還,我用任何手段去取回來都不能算錯,可是因此而惹起她的反感,對太極門的弟子濫殺無辜,你身為提督衙門的總巡捕,是否有責任該阻止她行兇?」謝文龍張大了嘴巴。凌寒梅叫道:「說呀,你是否有責任緝拿殺人的兇手,是否有責任阻止兇案的發生?」

  謝文龍只得道:「任何人都有這個責任的。」

  凌寒梅冷笑道:「那就好了,你想個辦法阻止龍琦君殺人吧!」

  謝文龍再也沒想到凌寒梅會把責任套到自己頭上,可是又提不出適當的理由去反駁她,連晏四等幾個老江湖也被凌寒梅塞住了嘴。最後還是高人鳳道:「這件事無法以常情來衡斷。龍琦君不把拳經交給你,也有她的道理,拳經到了你的手裡,後果的確是不堪想像。」

  凌寒梅冷笑道:「那是她把持拳經的藉口。」

  高人鳳莊容道:「龍琦君不是這種人,她對拳經的把持並不是想獨佔,如果太極門的後人中真有心胸磊落的正人君子,她會把拳經上的功夫交出來的。」

  凌寒梅道:「鬼才相信!」

  高人鳳道:「我可以提出證明,謝大哥就得了她的指點,才能在武台上力克邊僧,可見她對拳經的態度是嚴正而公平的。如果你想為太極門取回拳經,最好是從清理門戶,教育弟子上努力,等到適當的時機,自會如願以償。」

  晏四點頭道:「對,真到那個時候,我們也會督促她這樣做。你現在去刺激她,我們就不管了。」

  凌寒梅叫道:「你們管不管是你們的事,現在我非取回拳經不可。」

  王仲遠道:「凌師姊,你不能這樣!」

  凌寒梅怒道:「王仲遠,別忘了我現在是太極門的掌門人,門戶的事,應該由我做主。」

  王仲遠頓了一頓才道:「凌師姊,我承認你是掌門人,只因為太極門現有的人中,你輩份最高,可是你……」

  他的話才說到這裡,凌寒梅臉色一沉,手按劍柄,高人鳳也適時揚手,錚的一聲,鳳釵中的銀針電射而出。

  凌寒梅已經發現不對了,可是鳳釵追魂毒外乃夭下第一利器,針出追魂,從無人能躲過。凌寒梅已經算不錯的,偏過劍,躲開了第一針,然而鳳釵中的銀針是成對的,第二針悄無聲息地釘在她的咽喉上。她的身子一縱丈餘,在半空中已把手中的劍丟掉了,接著身子墮地,只滾了兩滾,就寂然不動了。

  王仲遠駭然變色,高人鳳擺擺手道:「王前輩,我相信你能諒解,這是不得而已之舉。」

  王仲遠歎了一聲,默默無語,高人鳳道:「晏四叔的保證仍然有效,前輩回去整頓門戶,精選子弟,尤以心性為主要的選人條件,我相信拳經遲早會歸回到貴派的。」

  王仲遠黯然道:「高大俠金玉良言,在下一定遵從。為了這部拳經,太極門已損失慘重,丁師兄傳下的技藝已然無多,師姊又遽爾身故,要想發揚光大,恐怕很難了!」

  高人鳳道:「龍琦君的技業得自拳經,也算得上是太極門一脈,我想她不會坐視門戶凋零的!」

  王仲遠仍是連連歎息,高人鳳道:「目前當務之急,就是盡速追回凌寒梅發出的那些密件,損人損己的事,行之無益。」

  王仲遠點頭道:「這是當然的,在下一定負責將密件追回,那些過去的事,就當跟著這些死去的人一起埋葬了。」

  高人鳳道:「這是最好了,反正龍琦君的劍技武功,前輩是親目所睹,一定把她逼急了,我們就是想幫忙,也無能為力,」

  王仲遠神色黯然拱拱手道:「那在下就告辭了。」

  謝文龍拱手道:「只要前輩不食言,再晚一定勸告龍小姐將貴派的秘技交回。」

  王仲遠帶了賀世傑黯然離去,幾個人才吁了一口氣。周菊人歎道:「是是非非,恩恩怨怨,總算都有了個交代,我們也該喘口氣了!」

  高人鳳將凌寒梅喉頭的銀針拔了出來,把她的屍體也推進了池塘道:「人間暫時太平了,這所園子卻不得安寧,月明風清之夜,這滿地的幽靈,將始終為生前的一番恩怨波折而爭個喋喋不休了!」

  雖是一句笑話,卻引起各人的無窮感慨,大家正待離去時,忽然樹林裡連竄出兩條黑影,老遠就低聲招呼道:「各位別誤會,兄弟史雲程。」來人果然是大內供奉天馬行空史雲程,後面跟著的卻是現在大內侍衛的平西侯世子馮國棟。

  謝文龍愕然道:「史前輩夤夜前來有何見教?」

  史雲程急急地道:「謝大人,各位趕快離開吧,再遲恐怕來不及了!」

  謝文龍驚問道:「什麼事?」

  史雲程歎道:「昨天比武的真正用意,謝大人明白嗎?」

  謝夫龍道:「和親王不是說過了嗎,那幾個邊僧在廟中過分的跋扈,才要想法子挫折他們一下。」

  史雲程道:「那只是表面上的理由,實際還別有內情。」

  謝文龍忙問道:「什麼內情?」

  史雲程道:「邊僧勢大,因為朝廷所忌,可是朝中更忌諱的是各位!」

  謝文龍一愣道:「這話從何說起?」

  史雲程道:「方今朝廷以異族人主,對民心始終沒能把握住,尤其是一般前朝遺民志士,在幾次舉義失敗後,將反抗的方式由明而暗,深入江湖……」

  高人鳳道:「我明白了,朝廷方面一定以為我們也是那批遺民的一分子!」

  史雲程道:「事實上除了滿州人外,誰不是遺民一分子?」

  高人鳳笑道:「史老也會有這種想法?」

  史雲程紅著臉道:「我身為大漢子民,總不會連祖宗也忘了!」

  高人鳳有點訕然道:「小侄一時失言,老前輩千萬別生氣。只是史老既以遺民自居,為什麼又要入宮做供奉呢?」

  史雲程歎了一聲道:「我是大漢子民,可不是替那一個姓氏爭一天下,我雖然心存故國,也只想替百姓爭一份安寧,所以才擔任這個差使。不但是我,凡是在大內任職的漢人,都是一樣的心思。」

  晏四忍不住問道:「這與你們任職有什麼關係呢?」

  史雲程道:「那般遺老昧於時勢,不求正路舉義勤工,卻妄圖刺殺一二人,以為復國的手段,所刺的對象自然是以皇帝為主,殊不知道滿人的天下並不是靠皇帝一人取得的,刺殺一個皇帝,何嘗能使天下易主。像以前的江南八俠,屢入宮廷,結果呂四娘行刺成功,滿人的勢力毫無影響,徒然引起大索天下,結果還是無辜的百姓遭殃!」

  晏四道:「各位捍衛宮延,就是為了這點理由嗎?」

  史雲程點頭道:「是的,雍王被刺後,現在的皇帝接位,還算仁慈,經我們一再苦求後,沒有把事態擴大。如果換了個皇帝,大肆報復,將不知要造成多大殺劫。所以我們任職大內,正是為了替中華保留點元氣!」

  晏四想想道:「這種做法也對,我們對那些遺老復國的手段並不太贊成,所以儘管有人來遊說,我們並沒有接受,否則哪會這麼安分呢。」

  史雲程道:「晏兄的言行我們都很瞭解,以前也曾竭力為晏兄等人擔保過。」

  晏四道:「難道朝廷對我們你已有懷疑嗎?」

  史雲程道:「懷疑是難免的,連我們也沒有獲得信任,而且朝廷耳目密佈,差不多有點名氣的江湖人,都在臨視之中。當然晏兄本身的行為也無越軌之處,否則即使兄弟等人擔保,也沒有多大作用。」

  晏四微笑道:「朝廷把血滴子變成了專事刺探消息的密使,我很清楚,也知道他們的厲害,不過他們既然對晏某的行動瞭如指掌,為什麼還對我們不放心呢?」

  史雲程一歎道:「問題出在這次比武,那個李七正是日月會的首腦,卻幫謝大人出頭比武!」

  高人鳳道:「李七的身份我很清楚,可是我們跟他只是江湖上道義交情,此外別無關聯。」

  史雲程道:「這種事我們清楚,當朝者又豈能放心?」

  晏四怒道:「這麼說來,朝廷是準備對付我們了?」

  史雲程道:「那還不敢公開如此,這次比武,朝廷想借邊僧的武功,削減一下江湖人的實力,同時也是利用我們,削減邊僧的勢力,我們與過僧都是朝廷的大忌,這是一石二鳥之計。」

  高人鳳冷笑道:「我早就知道了!」

  史雲程愣了一愣道:「那是世兄的消息比我們靈通。我們是接到九格格的通知才知道的。」

  謝文龍忙道:「九格格給史老通了什麼消息?」

  史雲程道:「九格格雖是滿族貴胄,對謝大人倒是特別具有好感,她在大內聽見了風聲,立刻派了個心腹使女去找謝大人,卻一直沒找到,才間接通知老朽轉告。」

  謝文龍道:「她怎麼說?」

  史雲程道:「她說謝大人今天力克邊僧,巳經引起了朝內疑懼,可是又不敢公然對付謝大人,暗設下一條驅虎吞狼之計。」

  謝文龍一怔道:「驅虎吞狼,朝廷還準備動用那批人?」

  史雲程道:「以武功而言,朝中那些侍衛不堪言敵,自然還是這批邊僧了!」

  謝文龍道:「宗喀巴與赫連一死一傷,還有什麼人可以用?」

  史雲程搖頭道:「那兩個人只是其中主腦,他們有許多手下,個個都武功不凡,可能比那兩個傢伙更難纏。因為這兩人自恃氣功無敵,不屑用兵器,尚有可乘之隙,其餘的人氣功較差,不得不利用兵器為輔,人數又多,已經夠頭痛了,何況還有兩個高手!」

  謝文龍駭然問道:「還有兩個高手?」

  史雲程道:「是的,黃教當權後,顧忌紅衣一派在朝中勢力太盛,密遣兩名中手入京,私匿於和親王府,原是為對付紅教而來,卻被和親王用上了。」

  高人鳳怒道:「這個老傢伙如此可惡!」

  謝文龍卻問道:「這兩個是什麼人?」

  史雲程道:「名宇不知道,只曉得他們是黃教的一流好手,除了武功好之外,還會飛劍傷人!」

  高人鳳笑道:「飛劍是傳說中的玩意兒,我就不相信世上真有劍仙一流的人物。」

  史雲程莊重地道:「話不能這麼說,九格格親眼見過他們演技,口中吐出一道白光,殺人於十丈之外,否則她也不會如此緊張了。」

  高人鳳沉吟片刻道:「九格格一向把大哥當作心目中的英雄偶像,如果她傳出的消息,一定不會假。可是我懷疑飛劍的真實性,邊僧最會裝神弄鬼,那一定是什麼暗器,要不就是一種厲害的氣功!」

  史雲程道:「不管是不是飛劍,能傷人於十丈之外,總不是兒戲的,即使此二人不足懼,那批邊僧的武功也不可輕視!」

  高人鳳道:「京中的邊僧是紅教的,那兩人是黃教的,本身就是水火不能相容,如何能合在一起呢?」

  史雲程道:「他們總是同一宗派的,打著為死者復仇的旗號,自然就合成一氣了。再說紅教的首腦人物都死了,那些人為了今後立足,也可能投向黃教。」

  晏四搖搖手道:「別的不談了,他們是否已經出動了?」

  史雲程道:「已經出動了,侍衛營接獲手諭是暫時不參加行動,坐山觀虎鬥,然後坐享其成,無論哪一方得利,都不免元氣大傷,正好一舉而殲之。」

  晏四微笑道:「我們即使能躲過邊僧的圍攻,難免又要跟史兄對陣了!」

  史雲程連忙道:「這道手諭連我們都不知道。」

  馮國棟道:「是的,大內對史老等人也有了疑忌,這消息是兄弟得知的。顧念高兄與謝大人的一番交相,特地來送個信,在半路上碰到了史老。」

  謝文龍拱手道:「小侯盛情,兄弟十分感激,他們知道我們在這兒嗎?」

  馮國棟道:「宮廷內對各位的行蹤瞭如指掌,豈有不知之理,因為各位都在這裡,唯恐人手不足,忙於調集高手包圍,才遲遲未動,不過兄弟想也快來了。」

  晏四道:「我們在這兒半天了,他們的行動也太慢了。」

  馮國棟道:「行動倒不慢,只因為決策的人距此太遠,來回請示,耽誤了一些時間,現在各位走還來得及。」

  謝文龍道:「走?」

  史雲程道:「京師已成虎狼之地,各位留此還有什麼意思,倒不知遠走高飛,逍遙江湖自在多了。」

  周菊人道:「反正事情都結束了,走了也好。」

  高人鳳耳朵尖,已經聽見遠處有了人聲,悄聲道:「現在走已經來不及了,那批邊僧已經來了。」

  史雲程也有點警覺道:「兄弟與小侯必須先走一步,各位請恕兄弟不能留此為助。」

  馮國棟也道:「史老有家小,我也有父母,不能公開在此露面,請各位原諒。」

  謝文龍道:「二位請吧!」

  史雲程道:「九格格還有一句話,請謝大人接受,她說和親王雖是主謀,但出於上命,尚祈予以曲諒。」

  謝文龍苦笑一下道:「請她放心好了,我是個守本分的人,無論如何也不會去傷害和親王的。」

  史雲程道:「這就是了,各位此刻離去,朝廷欲加以罪,很難令天下人平服,如果刺殺了親王,那反而是授人以口實了!」

  馮國棟臨走道:「各位如果能脫過邊僧的圍攻,最好是從西北角上離開,那裡是我負責的,各位脫身方便一點。」

  高人鳳道:「我們要走,哪個方向就不在乎。」

  馮國棟誠懇地道:「高兄技業武功,脫身自然不成問題,可是傷了侍衛營的人,為日後惹來一身麻煩,總是不上算的事!在兄弟負責的這一邊,至少可以不費手腳,又何樂而不為呢?」

  史雲程見遠處已有人影移近,連忙拖了馮國棟走了。

  晏四見他們走後,沉聲道:「大家準備一下,回頭動手時,可顧不得客氣了,盡量先下手為強!」

  黃秋楓道:「幸虧先有人來通知一聲,否則我們毫無提防,一下子陷入重圍,連動手都來不及。」

  晏四道:「二哥也太小心了,這些邊僧不見得個個都是鋼筋鐵骨吧?」

  黃秋楓微笑道:「老四還是這份傲氣,人家是有備而來攻我們無備,而且是藏在暗中出手!」

  晏四剛要開口,黃秋楓笑道:「你別急,瞧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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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3 23:42:32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七章 自食惡果


  這次連凌寒梅也泫然欲泣,默不作聲了。良久後,龍琦君才莊容對羅繼春道:「你雖然自稱是羅上春的兒子,但是你的行為,哪一點比得上他?」

  羅繼春慘然一笑道:「琦君,你說得對,我不但比不上我父親,更配不上你,你能在這時候來見我一面,我已經很滿足了。最後我還想問你一件事,秦守經的下落,你知道嗎?」

  龍琦君道:「我不知道,你問他幹嗎?」

  羅繼春道:「我母親臨死前想跟他並穴埋骨,這雖是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但是我無法完成她的遺願了!」

  王仲遠道:「秦守經一直秘密地藏在丁師兄家裡,兩個人很投機,秦守經把他以往的經過都告訴了我們,晏大俠來找了師兄後,他跟著也來了,可是被……」

  說著用眼望向凌寒梅,凌寒梅冷冷地道:「現在一切都不必隱瞞了,你說出來好了。」

  王仲遠吶吶不語,凌寒梅沉聲道:「秦守經被我殺死了。」

  眾人都是一驚。凌寒梅轉向晏四道:「你記得那天晚上,你二度來此探聽時,看見我們在酒罈中藏了一具屍骨,你們追問是誰,卻始終沒有結果,現在我告訴你,那就是秦守經。」

  晏四愕然道:「你們為什麼要殺他?」

  凌寒梅道:「是丁兆民出的主意,他先偷偷地來找我說拳經有一半在林上燕手中,另一半在秦守經身上,如果秦守經找到了林上燕,必然能把拳經會合,叫我設法先除去秦守經。」

  晏四道:「你就真殺了他?」

  凌寒梅道:「是的,我用一杯毒酒藥死了他,結果在他身上並沒有找到那一半拳經,只得將他埋了起來。誰知又被你們發現了,我怕事機洩露出去,才把你們騙開,將屍體挖了出來,用蝕形水化去皮肉。」

  晏四道:「秦守經的拳經不是被龍小姐取走了嗎?哪兒還有一半呢?」

  凌寒梅道:「是丁兆民說的,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王仲遠道:「這只有我明白,當時誰都不知道拳經會分三部,秦守經從林上燕那兒取走了上下兩冊,發覺仍然少了一部分,以為那一部分是留在林上燕身邊。」

  高人鳳笑道:「我明白了,林上燕伴隨龍小姐多年,對上下兩冊拳經,必然已偷偷過目了!」

  龍琦君道:「不錯,我知道她追隨我的目的就是為了那兩冊拳經,因為缺少中間一部分,看了也沒關係,所以我讓她偷看了幾次。」

  高人鳳道:「她也看出拳經有所缺漏,以為缺少的部分還在秦守經那兒,所以才急急地要找秦守經,不知這一部分是羅上春藏了起來,留給了羅兄,而羅兄又給了龍小姐,大家都白忙了一場。」

  王仲遠歎道:「秦守經對上下兩冊拳經都很熟悉了,所缺就是中間那一部分,正因為他說那一部分在林上燕那兒,丁師兄才想假手凌師姊殺死了他,而且密隱其事。」

  謝文龍道:「所以丁兆民最後還是要冒充秦守經的樣子,想騙取那二部分拳經。」

  王仲遠道:「丁師兄知道這冒充是騙不了林上燕的,所以要把林上燕殺成重傷,才令他們母子見面,以為林上燕在臨死前一定會把缺漏的部分告訴她的兒子,同時也會叫他去找秦守經使拳經湊齊。」

  羅繼春道:「所以他要等我母親死後才現身。」

  王仲遠道:「是的,你沒有見過秦守經,他冒充秦守經,你不會認出來的。」

  凌寒梅怒聲道:「他連我都騙了,如果他不說秦守經身邊有半部拳經,我又何必殺死秦守經呢?」

  王仲遠道:「丁師兄是太極掌門,這部拳經又是太極門的武功,他想把本門功夫發揚光大,即使用點心機,也不能怪他的。」

  凌寒梅冷笑道:「居心險惡,死有餘辜,所以他才會死在自己兒子的手中,這是活該!」

  王仲遠歎道:「這一切只能算是天意,如果早知道那缺漏的部分不在林上燕身邊,丁師兄也不會想出這個方法,更不會冤枉送命了。」

  羅繼春問道:「秦守經的遺骨在哪裡?」

  凌寒梅往不遠處的水池一指道:「都散在那池子裡,這池裡有著蝕形的藥水,恐怕現在連骨頭都不存在了!」

  羅繼春將地上林上燕,盛九如與丁兆民的屍體都疊在一起,用盛九如裹屍的白布包成一團,吃力地舉了起來,走到池邊,噗通一聲,丟了下去。

  大家都跟著他,不置一詞,等屍體沉下去後,龍琦君問道:「你這是做什麼?」

  羅繼春一歎道:「這中間曲折是非,我也弄不清楚,更不知道我母親最後選誰並葬,所以我把這些人都疊在一起,由她自己去挑選了!」

  說完又慘痛地笑了一聲道:「可惜他們都死得太早,沒有聽見最後的談話,不明內情,在地下還會鬧得不可開交,因此我要去解釋一下。」說完將胸前匕首握緊,往下一劃,頓時腹破血流,才把匕首拔出拋向龍琦君道:「琦君,這是你家的東西,我還是還給你,我什麼都沒有帶走你的,你可以忘記我這個人了!」身子朝後一仰,噗通一聲,也墮進了池裡。

  大家都默然無語,只有龍琦君上前拾起匕首,在衣襟上擦去血跡,送給謝玉茜,淡漠地道:「謝姊姊,送給你留個紀念吧。」

  謝玉茜愕然地道:「做什麼?莫非你……」

  龍琦君苦笑道:「謝大姐,我不會自殺的,你放心好了。為這麼一個人,我殉情太不值得了。我回家後,還是安安分分地做我的小姐,把過去都忘掉了,所以我不想這柄匕首留在我家,時時喚起回憶。」

  謝玉茜接過匕首道:「你真忍心,他死了,你一點都不傷心!」

  龍琦君道:「在我心中,這個人早已死了。當我用鳳釵射出那只毒針時,雖然不是他本人,我認為他已經被我殺死了!」

  謝玉茜道:「可是他明明是死在你面前的,你怎能一點眼淚都沒有?」

  龍琦君道:「我的眼淚早已流乾了,當我把感情托付給他,希望他上進時,他卻做出那些下流的事,我半夜背人哭泣,日間還在父母前面強作歡容,你知道那是什麼滋味嗎?今天這種結局固然是環境造成,但也是他最好的收場了,我實在擠不出一點眼淚來。」

  謝玉茜不再說話,凌寒梅卻迫前一步道:「龍琦君,別的事不管,你把拳經交出來!」

  龍琦君冷冷地道:「對不起,我已經燒掉了,這部拳經只能給人帶來災禍,對人並無好處。」

  凌寒梅厲叫道:「我不信。」

  龍琦君仍然淡漠地道:「信不信由你,反正我的確是燒燬了。」

  凌寒梅叫道:「你憑什麼敢如此做?」

  龍琦君道:「它在我的手裡,我就有權如此做。」

  王仲遠勸解道:「凌師姊,其實燒了也好,為了這一部拳經,已經死了那麼多的人,凡是跟它有關係的人,差不多都死了!」

  龍琦君沉聲道:「不錯,凡是看過這部拳經的人全都死了,你僥倖活著,就是因為你沒有看過它!」

  凌寒梅道:「你看得最多,你為什麼沒死?」

  龍琦君漠然道:「我雖然看過拳經的全冊,可是對我卻毫無用處,因為我不會出來闖江湖,不會利用它來行兇殺人,或者是在武林中爭強鬥勝。所以我看過,也等於沒看過一樣。」

  凌寒梅冷笑道:「你別說得那麼輕鬆,如果你沒燒,趁早交出來;如果已經燒了,就你所知,給我寫一份出來,否則我絕不會放過你!」

  龍琦君道:「拳經的確燒了,我也不會抄一份給你,你想胡鬧的話,我可不能饒你。記得前幾天在這裡,你們幾個人圍住了謝大人想殺死他嗎,最後有個蒙面人殺退了你們,那就是我,那天我是不想殺人,否則你們誰也別想活著!」

  凌寒梅想起那天晚上的情形,身子不禁一震,那蒙面人的武功實在高不可測,劍招尤其凌歷無匹!

  可是要她相信那人就是這看來弱不禁風的女孩子,也有點不太可能,因此她沉思片刻,才抽劍道:「你如怕我找麻煩,最好現在把我殺了。」

  劍隨聲出,攻了過去,龍琦君信手揮開,接著劍花急閃,她還沒有看清對方的劍勢變化,龍琦君的劍尖已經比在她的咽喉上,涼意沁肌,使她全身汗毛都豎了起來。

  龍琦君徐徐抽回劍道:「現在你該相信了吧,如果我要殺你,不費吹灰之力,你還是打消取得拳經的念頭吧。」

  凌寒梅最近迭遭挫敗,卻從沒有像這次驚心過,別的人即使勝過她,也不過技高一著而已,可是這女孩子簡直不知高出她多少倍,由此她雖然相信龍琦君是那天的蒙面人了,得到拳經之心卻更為迫切。

  因為龍琦君的技業完全是得自拳經,所以她沉吟了片刻才冷笑一聲道:「鬼丫頭,你別以為技高於我就可以把我嚇住了,告訴你,如果你不把拳經交出來,有你後悔的日子呢!」

  龍琦君的臉色變了一變道:「你想怎麼樣?」

  凌寒梅沉聲道:「我不想怎麼樣,反正我什麼都完了,此刻一無所有。俗語說得好,光腳還怕穿鞋的?我總有辦法叫你不舒服。」

  龍琦君全身一顫,用劍指著她道:「你又是想用我的家來威脅我?」

  凌寒梅冷笑道:「說不上威脅,龍錦濤有你這樣一個女兒,應該感到驕傲才對,我是準備替你宣揚威名!」

  龍琦君寒著臉叫道:「凌寒梅,我告訴你,我就是怕這一點,所以才借上次的機會託言已死,我父親對外也如此承認了。你想用這一手來嚇唬我,已經沒用了。」

  凌寒梅冷冷地道:「你真正死了沒有,你的父母很清楚,對你過去的故事,他們一定很感興趣的。」

  龍琦君變色道:「凌寒梅,我並不想殺人,你別逼我殺死你。」

  晏四也覺得大不以為然,正言斥責道:「凌寒梅,你太卑鄙了,怎麼可以用這種手段威脅人?」

  凌寒梅叫道:「為了太極門,我不惜任何手段,也要把拳經取回,這不是掠奪,也不是勒索,因為這冊拳經本來就是屬於太極門的。」

  晏四冷笑道:「你什麼時候又重返太極門的?」

  凌寒梅道:「丁兆民來找我時,就跟我商量定了,他認為太極門可以在武林中獨居首位的,論技業,我們比任何一個門派都精湛,化是分支太多,各自為政,才落得一蹶不振,他希望我能捐棄前嫌,共同為發揚門戶而合作,我當然義不容辭,必須要取回拳經。」

  晏四道:「我不相信你有這麼好的心!」

  凌寒梅道:「你問王仲遠好了。」

  王仲遠點點頭道:「凌師姊本來還在考慮,自從她的兩個義兄身故之後,她已經答應重入門戶,所以我才稱她為師姊。現在了師兄身故,她是當然的掌門人了。」

  晏四對這個答案例是頗出意外,沉吟片刻才道:「太極門散而復聚因為好事,但是你們想光大門戶,就應該在行為上表現得光明磊落。」

  凌寒梅沉聲道:「我們是收回失物,道理上站得穩就夠了,訴之天下誰也不能說我做得不對!」

  高人鳳卻冷笑道:「我就敢說你存心不正,你是因為兩個義兄死在我們手中,想找我們報仇,而又能力不足,才想利用太極門的力量來對付我們,憑著這一點,我也不能讓你達到目的。」

  凌寒梅冷冷地道:「你有本事儘管使出來好了!」

  高人鳳道:「即使龍小姐不殺你,我也不放過你。」

  凌寒梅嘿嘿冷笑道:「我早就安排好了,如果我和王仲遠都無法活著生離此地,三天以後,分佈在天下的太極門弟子都會得到一封密柬,原原本本的一冊細帳,不出十天就可以播揚天下。」

  高人鳳道:「我不相信,你們來的時候,並不知道丁兆民已死,絕對不會想到作這種安排。」

  凌寒梅手指賀世傑道:「事情是他安排的,你們不信的狀,儘管問他好了。」

  高人鳳忽地一用手腕,那隻鳳釵已亮在手中,比著賀世傑道:「姓賀的,這玩意兒你是知道厲害的,把老實話說出來,否則你就有得好看了!」

  賀世傑面無人色地道:「我在昨天替凌夫人送了幾封信出去,信裡面的內容我不知道。」

  高人鳳厲聲追問道:「信送給誰?」

  賀世傑道:「好幾個人,分好幾個地方,高大俠,你殺了我也沒有用,反正信是來不及追回來了。」

  高人鳳不禁為之一怔,放下了手道:「龍小姐,他們這一手倒是相當厲害,我看你還是……」

  龍琦君臉色一沉道:「不行,拳經絕不能給他們,我雖然沒闖過江湖,但我學過拳經,也算是武林一份子,對武林安危有責任,這些人如果得到了拳經,天下還能太平嗎?」

  高人鳳道:「可是令尊那兒……」

  龍琦君臉色鐵青道:「沒關係,由他們去說好了,不過我也有一句話首先說在前面,如果我的家裡受到什麼傷害,那是他們逼出來的,到時候也別怪我心狠手辣!」

  凌寒梅冷笑道:「你又能怎麼樣,你一支劍,難道能堵住天下悠悠眾人之口?」

  龍琦君道:「那倒不必,可是太極門的弟子就別想有一個活口了。我會尋遍天涯海角,見一個殺一個,殺到你們滅門絕戶為止,這一點我相信絕對沒問題。」說完臉色凝重,將全體的人都看了一眼,然後道:「我走了,要死,要活,全在你們自己。」身形如一隻急箭,閃入黑暗中,隨即失去了蹤影。

  這兒的人面面相覷,默不作聲,良久後,王仲遠才低歎道:「凌師姊,我看算了吧,她說得出做得到的,憑她這身功夫,我們實在鬥不過她。」

  凌寒梅怒聲道:「不行,我非要跟她鬥到底!」

  王仲遠急了,道:「凌師姊,你不能因個人的意氣,置門戶的安危於不顧!」

  凌寒梅怒聲道:「難道你這麼怕死,就被一個小丫頭嚇倒了?」

  王仲遠道:「我本人的安危無所謂,可是我不能拿整個的門戶來作孤注一擲。」

  凌寒梅冷笑道:「她只是說說而已,未必真做得到,而且還有謝文龍在這裡,她不敢亂來的。」

  謝文龍一怔道:「我怎麼管得了你們的事?」

  凌寒梅沉聲道:「姓謝的,你以俠義自居,羅繼春在世之日,要想把龍琦君的事翻出來,你為了報恩,把他壓住了,我尊重你的心胸,也替你隱瞞至今。可是現在龍錦濤的女兒自己要抖出來,你可不能怨我了吧?」

  謝文龍道:「她並沒有這個意思。」

  凌寒梅道:「她奪去我們的拳經不還,我只有用這一著手段才能對她有所威脅,我是收回失物,你憑良心說我應不應該?」

  謝文龍一時無法回答。凌寒梅又厲聲道:「如果你認為她把持住拳經不還,我用任何手段去取回來都不能算錯,可是因此而惹起她的反感,對太極門的弟子濫殺無辜,你身為提督衙門的總巡捕,是否有責任該阻止她行兇?」謝文龍張大了嘴巴。凌寒梅叫道:「說呀,你是否有責任緝拿殺人的兇手,是否有責任阻止兇案的發生?」

  謝文龍只得道:「任何人都有這個責任的。」

  凌寒梅冷笑道:「那就好了,你想個辦法阻止龍琦君殺人吧!」

  謝文龍再也沒想到凌寒梅會把責任套到自己頭上,可是又提不出適當的理由去反駁她,連晏四等幾個老江湖也被凌寒梅塞住了嘴。最後還是高人鳳道:「這件事無法以常情來衡斷。龍琦君不把拳經交給你,也有她的道理,拳經到了你的手裡,後果的確是不堪想像。」

  凌寒梅冷笑道:「那是她把持拳經的藉口。」

  高人鳳莊容道:「龍琦君不是這種人,她對拳經的把持並不是想獨佔,如果太極門的後人中真有心胸磊落的正人君子,她會把拳經上的功夫交出來的。」

  凌寒梅道:「鬼才相信!」

  高人鳳道:「我可以提出證明,謝大哥就得了她的指點,才能在武台上力克邊僧,可見她對拳經的態度是嚴正而公平的。如果你想為太極門取回拳經,最好是從清理門戶,教育弟子上努力,等到適當的時機,自會如願以償。」

  晏四點頭道:「對,真到那個時候,我們也會督促她這樣做。你現在去刺激她,我們就不管了。」

  凌寒梅叫道:「你們管不管是你們的事,現在我非取回拳經不可。」

  王仲遠道:「凌師姊,你不能這樣!」

  凌寒梅怒道:「王仲遠,別忘了我現在是太極門的掌門人,門戶的事,應該由我做主。」

  王仲遠頓了一頓才道:「凌師姊,我承認你是掌門人,只因為太極門現有的人中,你輩份最高,可是你……」

  他的話才說到這裡,凌寒梅臉色一沉,手按劍柄,高人鳳也適時揚手,錚的一聲,鳳釵中的銀針電射而出。

  凌寒梅已經發現不對了,可是鳳釵追魂毒外乃夭下第一利器,針出追魂,從無人能躲過。凌寒梅已經算不錯的,偏過劍,躲開了第一針,然而鳳釵中的銀針是成對的,第二針悄無聲息地釘在她的咽喉上。她的身子一縱丈餘,在半空中已把手中的劍丟掉了,接著身子墮地,只滾了兩滾,就寂然不動了。

  王仲遠駭然變色,高人鳳擺擺手道:「王前輩,我相信你能諒解,這是不得而已之舉。」

  王仲遠歎了一聲,默默無語,高人鳳道:「晏四叔的保證仍然有效,前輩回去整頓門戶,精選子弟,尤以心性為主要的選人條件,我相信拳經遲早會歸回到貴派的。」

  王仲遠黯然道:「高大俠金玉良言,在下一定遵從。為了這部拳經,太極門已損失慘重,丁師兄傳下的技藝已然無多,師姊又遽爾身故,要想發揚光大,恐怕很難了!」

  高人鳳道:「龍琦君的技業得自拳經,也算得上是太極門一脈,我想她不會坐視門戶凋零的!」

  王仲遠仍是連連歎息,高人鳳道:「目前當務之急,就是盡速追回凌寒梅發出的那些密件,損人損己的事,行之無益。」

  王仲遠點頭道:「這是當然的,在下一定負責將密件追回,那些過去的事,就當跟著這些死去的人一起埋葬了。」

  高人鳳道:「這是最好了,反正龍琦君的劍技武功,前輩是親目所睹,一定把她逼急了,我們就是想幫忙,也無能為力,」

  王仲遠神色黯然拱拱手道:「那在下就告辭了。」

  謝文龍拱手道:「只要前輩不食言,再晚一定勸告龍小姐將貴派的秘技交回。」

  王仲遠帶了賀世傑黯然離去,幾個人才吁了一口氣。周菊人歎道:「是是非非,恩恩怨怨,總算都有了個交代,我們也該喘口氣了!」

  高人鳳將凌寒梅喉頭的銀針拔了出來,把她的屍體也推進了池塘道:「人間暫時太平了,這所園子卻不得安寧,月明風清之夜,這滿地的幽靈,將始終為生前的一番恩怨波折而爭個喋喋不休了!」

  雖是一句笑話,卻引起各人的無窮感慨,大家正待離去時,忽然樹林裡連竄出兩條黑影,老遠就低聲招呼道:「各位別誤會,兄弟史雲程。」來人果然是大內供奉天馬行空史雲程,後面跟著的卻是現在大內侍衛的平西侯世子馮國棟。

  謝文龍愕然道:「史前輩夤夜前來有何見教?」

  史雲程急急地道:「謝大人,各位趕快離開吧,再遲恐怕來不及了!」

  謝文龍驚問道:「什麼事?」

  史雲程歎道:「昨天比武的真正用意,謝大人明白嗎?」

  謝夫龍道:「和親王不是說過了嗎,那幾個邊僧在廟中過分的跋扈,才要想法子挫折他們一下。」

  史雲程道:「那只是表面上的理由,實際還別有內情。」

  謝文龍忙問道:「什麼內情?」

  史雲程道:「邊僧勢大,因為朝廷所忌,可是朝中更忌諱的是各位!」

  謝文龍一愣道:「這話從何說起?」

  史雲程道:「方今朝廷以異族人主,對民心始終沒能把握住,尤其是一般前朝遺民志士,在幾次舉義失敗後,將反抗的方式由明而暗,深入江湖……」

  高人鳳道:「我明白了,朝廷方面一定以為我們也是那批遺民的一分子!」

  史雲程道:「事實上除了滿州人外,誰不是遺民一分子?」

  高人鳳笑道:「史老也會有這種想法?」

  史雲程紅著臉道:「我身為大漢子民,總不會連祖宗也忘了!」

  高人鳳有點訕然道:「小侄一時失言,老前輩千萬別生氣。只是史老既以遺民自居,為什麼又要入宮做供奉呢?」

  史雲程歎了一聲道:「我是大漢子民,可不是替那一個姓氏爭一天下,我雖然心存故國,也只想替百姓爭一份安寧,所以才擔任這個差使。不但是我,凡是在大內任職的漢人,都是一樣的心思。」

  晏四忍不住問道:「這與你們任職有什麼關係呢?」

  史雲程道:「那般遺老昧於時勢,不求正路舉義勤工,卻妄圖刺殺一二人,以為復國的手段,所刺的對象自然是以皇帝為主,殊不知道滿人的天下並不是靠皇帝一人取得的,刺殺一個皇帝,何嘗能使天下易主。像以前的江南八俠,屢入宮廷,結果呂四娘行刺成功,滿人的勢力毫無影響,徒然引起大索天下,結果還是無辜的百姓遭殃!」

  晏四道:「各位捍衛宮延,就是為了這點理由嗎?」

  史雲程點頭道:「是的,雍王被刺後,現在的皇帝接位,還算仁慈,經我們一再苦求後,沒有把事態擴大。如果換了個皇帝,大肆報復,將不知要造成多大殺劫。所以我們任職大內,正是為了替中華保留點元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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